《[美娱]总统系统,不满意?》 1. Doomsday […竞选总统系统已开机。] […初始化配置完毕。] 躺在地上的人形物体动了动,沾满了灰尘的外套被一把掀开,一个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晃动了两下:“…该死的…” 这个有着一头乱糟糟黑发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七八岁上下,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脸色却显得分外憔悴、惨白一片,眼下青黑厚重得像是什么哥特式的行为艺术家,薄唇毫无血色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 如果就这样走出去,恐怕会被人避之不及,甚至以为撞上了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许久都没能阖上双眼好好睡一觉,累得不堪重负,几个小时前居然昏睡在了公园街角,就这么枕着土腥味的泥草地睡了一晚,衣服早已经被水汽洇湿地泥泞不堪。 天刚刚蒙蒙亮,四周一片寂静,看不到人影,但奥斯蒙德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声音,什么系统什么的。 [没错,总统竞选系统0.1竭诚为您服务。] 平地惊雷一般,真的有个声音再次响起。可他无法分辨那声音来自哪里。 奥斯蒙德的身体猛地一顿,他的呼吸骤然加快,迟钝的大脑超负荷运转了起来。 这可不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应该发出的声音。 [当然不是这条街上谁发出的声音,是我。] 那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而奥斯蒙德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太长时间缺乏碳水供应,他僵硬的大脑已经生锈,不知道该如何思考处理自己听到的信息。 但系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宿主大人,让我们携起手来,一起竞选总统吧!你会成为阿美莉卡最好的总统的!] 什么鬼东西? 他?竞选美国总统? 一个刚刚因意外失去双亲,才得知双亲已经瞒着他申请了个人破产的南加大学生? 一个背了上亿美元债务且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人? 更甚至没有任何人愿意对他施以援手,他的朋友、父母的朋友通通在第一时间切断了与他的联系,葬礼上都只有媒体与律师出席。 [嗯…没关系的!宿主!我们只需要竞选总统就好,这和您的债务问题没有任何冲突。]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又自顾自打起了精神。 ? 奥斯蒙德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好让自己能够开口说话,他此刻也顾不上将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归为自己的大脑产生了什么病变了。 如果不是良好的教养阻挠以及下意识认为这个不知道什么系统可能真的一无所知,他极有可能直接破口大骂:“你知道竞选总统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少钱吗?!” 荒谬、不可理喻! 最少、保守,连任有一定选民基础的情况下也要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花销,以及一整个党派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运作努力,更别说美国大选要求的最低年龄是35岁。 他干涸的喉咙长久没有得到水的滋润,发出的声音干涩低哑,连奥斯蒙德自己都没能认出自己的声音,但好在他的破锣嗓子并没有阻碍他愤怒情绪的传递。 系统像是被他吓得一愣,但很快又为自己辩解了起来:[我不知道…不过有困难我们总是能克服的,你说对吧?宿主大人。] 克服** 奥斯蒙德咬了咬牙,他连眼前的困难都克服不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饿死了! 除非他抛弃他可怜的自尊心,到那些专门为流浪汉派发食物的慈善机构门前排起可能要耗费他一整天时间的长队,被早已谙熟此道的流浪汉推搡排挤,然后被循着味儿来的媒体找上门,报道一下好莱坞昔日八大电影公司之一联美电影公司的唯一继承人是如何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绝不!他仅剩的自尊心宁愿让自己饿死。 [作为一个形象良好积极的公众人物,您不能说脏话,即使在脑子里也是…哦差点忘了!] 系统突然大喊一声,奥斯蒙德的眼前即刻出现了一个科幻感十足的半透明莹蓝色光屏: [我也许能给你一些帮助。瞧,这是您的个人界面、这是商城、这是您的背包,现在我们只需要打开背包,你就会看到——新手大——OMG!] 系统激昂的声音猛地拔高又戛然而止,因为光屏上他背包中唯一的物品“新手大礼包”显示为灰色,文字描述除了“送给菜鸟小白最有价值的礼物,无论我们送的什么,您都应该高兴,毕竟它是一份免费的礼物。” 还有紧跟在后面红色的文字框[已过期]。 […我会把这个问题也加入反馈清单里,新手礼包的有效期怎么能只有十年。] 系统听起来有些尴尬。 奥斯蒙德哼笑一声,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借力让自己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寒意经过了一晚的沉淀,似乎已经从他关节的缝隙渗透了进去。 身体从头到脚都在叫嚣着自己的痛楚,伴随着十八年来从未感受过的令人绝望的饥饿感。 他捡起自己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将它胡乱地套在身上,僵硬的大脑努力地思考着有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让他快速拿到几美元买些水和廉价的碳水食物。 [如果只是要一些食物的话!我还是有办法的!] 听得出来,它十分想要尽快洗刷自己身上“不靠谱”的罪名,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价值的。 眼前的光屏再一次被打开,画面连续跳了几次,停在了“收信箱”界面:[刚刚反馈的bug已经有回馈了!] 奥斯蒙德停下脚步,有些不悦地将目光分给光屏。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感谢您提出的问题,系统为您补发了新手大礼包奖励并给予赔偿,同时送上反馈bug的奖励。” [恭喜您获得了“新手大礼包”、成就点数x1000、大转盘抽奖一次] [成就点数可以在系统商城购买您竞选总统需要的物品、系统的实体化个性时装、以及以1比1的比例兑换现金!] 系统的语速很快,像是害怕奥斯蒙德嫌弃他没有用彻底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系统的实体化个性时装?” 比起其它,这一点稍有些戳到奥斯蒙德的痛点,他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过去他同一件衣服绝对不会穿到第二天。 [呃,是的,系统可以实体化成商城中出售的任何动物或者物体皮肤。这是系统推出的个性化玩法,为了迎合一些宿主的个性定制喜好...]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才稍有迟疑地回答道。它不明白为什么宿主要关注这种事情,现在他不应该激动万分地感谢它然后拿成就点兑换金钱去购买食物吗? 奥斯蒙德眉头一皱,眼神向地面飘移,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片刻,均匀的呼吸停顿了短短一瞬,询问道:“新手大礼包里面是什么?” 系统闻言连忙帮他切回了背包界面:[您点击一下确认打开就可以了。] 奥斯蒙德伸出手照做,眼前一片金光闪过,伴随着系统夸张的尖叫声:[居然拿到了SSR级别的道具!]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以适应背包物品的光芒,他定睛一看:[枪击防护罩:历史上很多杰出的总统都死于枪击刺杀,现在您完全不用担心了。道具200%能够阻挡一次危及生命的枪击。] …这东西真的有什么用吗? 纯粹的废物一个,概率还溢出,看着就让人胸口发闷。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伸手点向了系统补偿给他的大转盘抽奖道具。 眼前一片灰紫光闪过,系统忍不住唏嘘了一声,嘘到一半害怕宿主烦它,连忙收了安慰道:[是一张R级技能卡,不过没关系!成就点也可以兑换道具让R卡数值有所提升的!] 奥斯蒙德没有理会它,第一时间看向了物品描述:[我有一个梦想(R):“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装备技能后如果言论满足开头“我有一个梦想...”则可以在演讲中提高15%的号召力、感染力、说服力。但要求现场必须有大于三以上听众听到“我有一个梦想...”才能生效。] 奥斯蒙德眉尾挑起,突然有了兴趣:“让我看看实体化商城有什么皮肤。” 刚才他还对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快速闪过的点子有些犹豫,现在却近乎没有了顾忌。 系统虽然不解,但仍旧乖乖地打开了时装商城。 动物、随身物体...奥斯蒙德粗略地扫了一眼,时装按照价格从前往后排,随身物品稍微便宜些,而要系统实体化为动物却要稍微贵一些,最便宜的比格犬也要200成就点。 奥斯蒙德无声笑了笑,指着光屏上的比格犬图案:“就它了,只要买了你就可以成体化成这个样子吧?” 系统下意识回答道:“是的,但是...为什么?” 第一当然是为了验证这系统的真实性,第二嘛则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奥斯蒙德记得自己昨天路过的一家宠物店上贴着硕大的广告: 一个叫法米娜的宠物营养品牌子支持组织或者个人投稿一段两分钟内清晰的影像,有幸被选中的优秀影像可能有机会被剪辑用作法米娜投送在美国市场的广告。创意或视频被采用的投稿人最高可获得两万美元的奖励。 成就点数字跳成了“800”,奥斯蒙德看着脚边大约七八个月大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比格犬,惊讶之余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起码现在他知晓了这什么系统并不是他精神分裂产生的幻想。 他从10岁就开始学着操纵摄像机,而现在,他有了世界上最听话的狗,不过拍摄一支狗粮广告,奥斯蒙德非常有信心。 系统:[...我听得到哦。] 2. 漏洞 纽约布鲁克林 普瑞特艺术学院周边一家狭小的宠物店内,大约30岁出头的宠物店店主厄尔正擦拭着爬架,一旁的猫狗都被他暂时锁在了笼内,方便他定期对店内进行清扫打理。 店门突然伴着“吱呀”声被从外打开,厄尔头也不抬:“如果我没搞错,门上应该挂着‘暂不营业’才对…站在那儿别动!” 厄尔余光瞥见一双沾满泥的皮鞋,他慌忙将手上的抹布挂在爬架上,急切地两步拦在门前,阻挡那个脏兮兮的家伙跨进他的店。 来人是个看起来尚有些稚嫩的青年,不过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身灰扑扑的西装。看起来就像是从隔壁那条隐蔽的小巷子里跑出来的偷了别人西装的瘾·君子。 只是有些眼熟。 厄尔眼睛一转,是的,他想他在前些天的报纸上看到过这家伙——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联美电影公司的太子。 报纸报道了那场空难,联美的掌权人德里克·格里菲斯不幸死于飞机坠毁,而联美也在不久后宣布了破产。 《洛杉矶时报》刊登的葬礼照片中,奥斯蒙德就穿着这件黑色西装,尽管那时它看起来没有这么皱、这么脏。 笼内的狗朝着来人呲牙咧嘴,一时间店内的吠叫声和抓挠笼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厄尔一开始以为它们是嗅到了奥斯蒙德身上怪味道,但他随后便发现奥斯蒙德身后跟着一只大概七八个月大的比格犬,色泽健康,皮毛油亮。它跟在主人身后,乖巧地蹲坐在地上,圆溜溜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困惑。 “嗯…” 他可没在照片上见过这只比格啊,不可否认,这只狗一定过得非常滋润。 厄尔挑了挑眉,才突然想起这不是他犯职业病的时候。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不明白这位“前大少爷”出现在自己的店里想干什么:“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来人叹了口气,孔雀蓝色纯净的眼眸在阴影的笼罩下添上了几分黯淡色泽:“我看到了贴在门上的广告,想问问我们是否可以合作。” 他抬起手,指了指玻璃门上贴着的狗粮创意广告征集海报。 [呃…宿主大人,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怯诺诺的声音在奥斯蒙德的脑中响了起来。 奥斯蒙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蹲坐在自己脚边的比格犬,不出意外地看到它正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张了张唇,用尽可能小的声音说道:“开启那个演讲技能。” [?抱歉...是我忘记说了,我们可以通过脑内思维交流。这是系统的脑电波功能,宿主。] 比格犬朝着他眨了眨眼:[我们要开始演讲了吗?哦哦!这就是成为总统的第一步!] 系统非常天真地转了转狗头,四处寻找他们的演讲听众,但是非常可惜,它没能再找到任何人:[好像现在演讲没办法享受技能加成诶,还是直接兑换美元比较...] [开启技能] 奥斯蒙德没有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已装备] 奥斯蒙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梦想...” [检测到现场听众大于三,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条件达成] [咦?] 系统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惊叹,原来现场的狗狗和猫猫也算听众的吗? 厄尔手臂环胸,扬起下巴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奥斯蒙德一番,想要确认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但奥斯蒙德的画风一转,直切主题: “...可是我现在急需钱。我可以提供摄像机、胶卷,还有狗,只要您能提供一顿饭给我,以及一袋法米娜的狗粮。获奖的奖金可以你7我3。但我也有个条件,我需要在拍摄完成以后立马拿到500刀的酬金。” 奥斯蒙德蹲下身,摸了摸比格的狗头。他竭力摆出诚恳的表情,但是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死人脸只会把路过的小朋友吓得哭出声。 500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这个人人失业的1980,宠物店也不是什么赚钱的营生。他一个月运气好的话最多能赚到两千刀,再去掉房租和成本,到手的利润也只有六七百刀。在纽约,这笔收入还不如一个洗碗工,他几乎快要放弃这家宠物店了。 但是如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所说的,如果真能拿到奖金,这笔钱几乎可以保证他全家整整两年的食宿无忧,宠物店也能够继续经营下去。 厄尔稍微挪动了自己的身体,心中有些痒,又重新将奥斯蒙德打量一番:“你很有信心能拿到奖金?” 也许格里菲斯的身份和他最近的热度就足以让他获奖。再或者,自己也可以联系报社告诉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看看提供些小道消息能不能把钱捞回来。 奥斯蒙德斩钉截铁地快速回答道:“我有信心,我是纽约大学影视制作专业的学生、我父亲就经营着一家好莱坞顶尖的电影公司,虽然它现在已经破产了。我从11岁就开始拍摄电影,我为库布里克执掌过摄像机。以及...” 厄尔觉得自己往常绝对不会这么妥协,但今天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非常有道理。他向屋内走了几步,示意奥斯蒙德也别再站在门口了:“以及什么?” “以及,我的狗非常聪明...系统,22减19等于多少?” 比格犬抬头颇为哀怨地看了奥斯蒙德一眼,还是配合地连叫了三声。 “坐下。” “握手。” “站起来。” “跳踢踏舞。” 没来得及吐槽奇怪的狗名,厄尔已经震惊于看着那个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发出在他看来狗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命令,而这只狗居然真的费力地用四只脚跳起了不伦不类的踢踏舞:能看出它已经在尽力模仿人类的动作,但舞蹈对于四足动物的协调性考验还是大了些。 “跳芭蕾。” 奥斯蒙德也有了些兴趣。 可怜的系统只能站起身,前足举起,卖力地转起圈圈。 “...你是个非常厉害的训狗大师。” 厄尔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打断了那只狗的杂技表演,艰难地回应道:“但是...” 奥斯蒙德挥了挥手让系统暂时停止表演:“你没必要立即答应我,先生。我知道在不知道能否获奖的情况下,给出五百元的酬金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 虽然500美元在两个星期前的他眼中也不过是塞给侍者的两三次小费。 看起来是善意的劝导和理解,但奥斯蒙德绝对不会在此时说对自己不利的话。即便气色不佳,他依旧神情坦然诚恳: “没关系,先生,我能够理解您的拒绝。隔壁街区还有两家宠物店,也许他们当中可能会伸出援手帮助一个落魄的可怜人。” “...稍等一下,年轻人。” 这是一场高利益高回报的豪赌:“但是我们得签个合同,如果你拍摄的广告无法征服我,也就无法征服厂方。我有权在不满意你的拍摄内容时终止合作。” 厄尔从椅背上拿起大衣:“我先去带你去我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看起来比你的狗都脏。你想吃什么?点个披萨吗?” 他状似友善地拍了拍奥斯蒙德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是与无数小贩如出一辙的和煦但难以被察觉的假笑:“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试试看。但得先去找人帮忙看店,你在店里等等我。” [“叮”,恭喜宿主解锁成就:“第一次演讲成功。”,获得成就点数x100。] [...这是个bug!] 系统立刻反应过来,嚎叫道:[这根本就不是演讲!] 是的,这就是个bug。甚至... 奥斯蒙德勾起薄唇,他还有个猜想:这个技能可能是对系统也有作用的,因为技能的判定标准是“听众”而不是人。不过他并不敢在脑子里多想,以免系统察觉:“你的判定系统和你本身似乎不是同一套。” [是的,我们不共用同一套程序。] 系统似乎没觉得这是什么机密,它满心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反馈刚才的演讲根本不是演讲,充其量只是游说的bug上。 奥斯蒙德眸光一转,不露声色:“我猜刚刚的技能效果应该是对店里的狗起到了作用吧,现在它们应该还在状态加成中。”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如果你认为你的演讲还没结束的话,技能是持续起作用的。]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像是突然对狗也被影响失去了兴趣,自言自语一般:“演讲和说服几乎只有数量上的区别,演讲是说服一群人,说服是为一个人演讲,从这点出发,我觉得没有问题。” 系统反馈bug的动作一滞,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奥斯蒙德说的很有道理。 [...你说的对,这或许只是成就系统在语义表述问题上的差异而不是bug,毕竟技能本身已经标注了三人,已经是一群人了。嗯...我会反馈这个文本问题。] 好像确实是对系统有用的。 奥斯蒙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还有一个问题。我认为作为未来的总统,我需要获得起码同普通美国人一样的、我为他们拼命争取来的权力。” [那是当然。] 系统全然没能察觉自己已经掉进了说服力加15%与被通过找bug薅羊毛的陷阱。 [我需要人权,我脑子里想的东西需要得到隐私,我需要自由思想的权力,我需要做·爱、上厕所的时候不被窥窃的权力。]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 [这是合理的要求,我会反馈的。] 系统的语速飞快,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心虚的意思:[很抱歉忽略了宿主的感受,我为您申请补偿!] 3. 广告 这个在奥斯蒙德眼中.功能非常不完善的系统很快发来了模板化的信件:“感谢您提出的问题,系统为您送上反馈bug的奖励,我们将继续致力于优化任务体验,非常乐意倾听到您的意见。” “针对您提出的‘需要更多自由及隐私’问题,系统新增了‘读取开关’,您可以自由关闭对脑内想法的读取、对宿主所视画面读取等的权限。但为了进一步保障您的权益与促进系统发展及适配性,除脑内想法以为的其它权限仅可短暂关闭,最长时间为两小时。” “为了方便关闭读取脑内想法时与系统交流,我们推出了对话框功能,方便宿主们选择性向系统发送内容。请稍后前往指引界面学习使用。” [恭喜您获得了成就点数x2000,大转盘抽奖一次。] 奥斯蒙德没有犹豫,迅速关闭了系统对自己的想法读取。忽视了系统叽叽喳喳的[抽奖啊宿主大人,您完全不抽奖的吗?]的吵嚷声,趁着短暂的时间快速在脑内列出现在已知的系统情报。 一:系统存在不是他臆想出的幻象。凭空出现的比格犬证实了这点。 二:这个类似于客服服务面板的最直接监视他的系统是个傻子,判定系统什么情况未知。 三:在这个半成品一样的系统运行体系中,成就点数是非常宝贵的资源。目前知晓的获取方式有反馈bug和完成成就两种,前者获取的点数数目相当可观,但不能傻乎乎地什么都反馈。也许有一天,他能够利用系统的这些bug,就像是这次使用技能卡“我有一个梦想”一样。 目前知晓内容还是太少了。 奥斯蒙德眸光转了转,看向了地上急得团团转的比格犬,懒得理会迫切希望自己使用大转盘功能的它。视线再次飘移,构思起了广告的内容。 他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两个方案。 方案一:主人和狗都在室内。镜头拉进,拍摄的画面从狗在主人脚边不停打转、吠叫,镜头跟随着狗,咬着主人的裤腿拽向狗狗的饭碗。主人:“好啦,这就给你盛饭。”。 狗粮倒进狗碗里,狗摇着尾巴嗅了嗅碗内的狗粮却舔了舔嘴唇一脸嫌弃地转头,在主人疑惑的“怎么不吃?”背景音中一爪打翻狗碗,跃身跳到桌子上,用主人的电话拨号汪汪叫了两声。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镜头转移,送餐员拎着法米娜的狗粮袋:“您的点餐。”,狗飞快跑了过去。 这时背景模糊处理,商家的商标浮现在主画面上。 方案二:主人牵着狗在公园遛狗,不小心被绊倒,和法米娜狗粮袋一起掉进了水里。在主人的大声呼救中,忠诚的狗狗焦急地在岸上转了两圈,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水里,将法米娜狗粮而不是主人救了上来。 同样,这时背景模糊处理,商家的商标浮现在主画面上。 平均每个广告短片都不会超过三十秒,不过对比起来方案二会更简洁明了一些,也更“损”了一些。 但奥斯蒙德并没有打算放弃其中任何一个方案,他打算把两个都拍出来。 用看起来极端的手段去突出“狗粮对狗的吸引力”,是广告中常用的手段。 虽然台词很少,但立意很明显,对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很友好。 奥斯蒙德认为,哪怕是宠物店主厄尔,在他的引导下也能够胜任表演者的身份,进一步压缩成本。 这时候的电视广告清晰度并不高,奥斯蒙德打算从学院借被学生使用无数次的老旧拍摄设备,从导师那里找点放了些日子的胶卷边角料。 如果每个短片的拍摄次数不超过两次,他将成功实现零元购。 收音设备不需要,后期在学校花点小钱配音,背景音就录点小狗圆舞曲或者杜鹃圆舞曲剪辑进去。后期的logo处理嘛…他本身手上也没有对方公司的商标,就不进行特效制作了,邮寄的时候附上一封信说明想法就好。 至于光线,他也没打算怎么搭建。宠物店的顶光很足,绝对够照亮,至于过曝?所谓的死亡光线会把人拍老十几岁? 他又不拍脸,也没打算把别的杂牌狗粮拍的多可口,凑合凑合得了,实在不行拿个台灯给狗补补光就算了。室外的光线不够就“魔术光”来凑,趁着黎明或者傍晚拍摄,这个时间段光线对比度低,相当于免费的自动补光。 看着手头在短时间内勾画出的分镜草稿,奥斯蒙德在心中为自己的第一个收入来源计划画上了对勾。 即便不够完美,但这是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和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能想出的最好的对策了。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冲掉了一身的馊味,奥斯蒙德也终于换下了那身被他穿了快有一个星期的葬礼西装。胡乱嚼咽着热腾腾的披萨安抚饿得隐隐作痛的胃,他的上一顿饭似乎还是两天前他被从昔日好友科尔伽家赶出来的时候。 相到科尔伽,奥斯蒙德的眼神暗了暗。他本不至于如此凄惨,原本他手上还有约20万现金以备不时之需。他最好的朋友,几乎是从小和他一同长大的科尔伽在听闻他父母双亡背上大笔负债后,真诚地建议他将钱暂时藏到他那里,以免在银行收押时一并被收缴。 慌了神的奥斯蒙德几乎想都没有想,一把将装着大量现金的包拎上了科尔伽的车。 后果嘛,他无法证明那笔钱是自己的,走司法程序也没有钱支撑,再加上就算他最后能拿回这笔钱,也不一定不会被银行收押。 现在想来20万美金对于他的前好友来说并不是很大的数目,只如同一瓶好酒,姑且算得上是一个不太舍得轻易给出去的玩具罢了。科尔伽这么做不是为了钱,不过想看他过得更惨罢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奥斯蒙德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继续想了。 现在需要他专注的只有赚钱。 还利息、还贷款、还欠债。 还有最重要的,活着。 厄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奥斯蒙德风卷残云般吃下了整整两个8寸披萨和一大桶冰可乐。他看起来比刚走进店里时正常多了。套着他的旧白T恤发白的牛仔裤一副普通帅气男大学生的模样。脸色被热水熏得有了丝人气的脸颊泛着粉,黑卷发半干,垂落在额前,一双如同宝石一样的法蓝色的眼眸仿佛宣纸上浓艳到化不开的色彩,却蕴着水汽。 坦白说,他更适合去当个模特而不是运用他那点浅薄的导演知识继续他梦里太子爷一样的光辉人生。这小子或许还想在金融危机的浪潮下站起身来,可即便是联美电影那样的庞然大物都倒下了。 人要识时务。 厄尔鄙夷那群资本家不顾多数人死活的生活方式,却也放弃了抗争。 * 和学院借摄像机、胶卷的过程还算是比较顺利。 画分镜、训狗、排练、测距、算焦距,调试光线。奥斯蒙德对此非常熟悉,像一只上好发条的人偶,工作有条不紊地按照步骤进行。 厄尔一人分饰两角充作演员,不过他并不露脸,所以只需要换身衣服。 那只比格犬也聪明极了,厄尔觉得它可能真的听得懂人话,只是撒娇摇尾巴的时候有些不像狗,除此以外甚至连打电话这种高难度的动作都能做的分外自然,连跳下水前的犹豫也演的惟妙惟肖。 他有几只傻狗,只要看见小狗玩具,就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跳下水。 有了先前的排练,拍摄的过程非常顺利,两个12秒和8秒的短片总共拍了三遍就宣布完工。 没有脸也没有人声的短片,却像是默剧一样好理解。厄尔很满意,仔仔细细地读了好几遍合同,生怕有哪点遗漏,被骗了钱还偷着傻乐。 只是这点东西就值五百美元?他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没准应该再多商议一下。 “相信我。” 年轻的赌徒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的笑藏着他看不懂的深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将配好音、插好背景乐的底片塞进邮件,收好合同,也收起了辛苦赚来的五百刀。 过去的他对这500美元爱搭不理,现在的500美元对他来说简直是救命钱,起码能让他不至于活活饿死。 第一次登上了纽约的巴士,奥斯蒙德的心情由阴转晴,连脚边打转的小狗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也一并将胃部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车上难闻的气味抛在了脑后。 他已经开始盘算等一下回到学校应该吃些什么犒劳一下自己。 只是刚刚站在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门前,堪堪来得及收回系统的比格犬皮肤,奥斯蒙德的身体就摇晃了两下,猛地向前栽倒。 他只看到一双淡蓝色的如同阳光下晨雾的眼睛,紧接着眼前一黑,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就干脆地晕了过去: 我的钱!! 我的医疗保险没续签! 4. 欠债 他做了个噩梦,梦里他还端着香槟,躺在泳池派对边上的躺椅上。有人揣着笑意,将蜜色的酒液倾洒在他身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肌肉的纹理淌落,下滑,粘湿了腰腹,留下冰冷的触感。 奥斯蒙德的太阳穴隐隐胀痛,酒液沾染过的腰腹却如同着了火一般刺痛起来。他蜷缩身体,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重重压着腹部,冷汗直落。 抽痛的胃自他出生以来头一次如此鲜明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连续饥饿了几天滴水未进,又突然暴饮暴食,豪门出身的他从未应对过如此状况,完完全全将胃部的不适感扔在了脑后,只以为是饥饿的连锁反应。 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大脑宕机的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了耳边聒噪的声响: [你醒了!] [感谢上帝,我还以为这个年代真的有美国人会死于胃溃疡,或者活活饿死。] “……” 奥斯蒙德皱起眉,不去理会脑中令人不快的声音,手臂在床上用力一撑,坐起了身。 他垂下头,扫了一眼手背上连接着吊瓶的输液针,又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旧T恤。伸手便去摸索自己的钱夹。 口袋里空无一物。 奥斯蒙德心灰意冷地垂下头,弯起唇角苦笑。算了,反正他早就预料到了,这里毕竟是纽约,没有在巴士上就被劫走,还算他运气不错。 至少还有人心善,送他来了医院。 只是,美利坚医药费高昂,他又没有医疗保险… 重新恢复身无分文状态的奥斯蒙德打量起了自己仅剩的2900成就点数。 1:1将成就点兑换成美元,还是拔了针跑路? 后者在他脚踩上地板,发现身体摇摇晃晃没有力气,只能快速抓紧床栏支撑身体时就被排除出了他的预选方案。 “该死的。” 孔雀蓝色的虹膜妆点的眼球不安地颤动着,奥斯蒙德咬了咬自己一片毫无血色还因为缺水有些起皮的下唇,视线在因为他动作太大而回血的输液管上瞥过,伸手就快速拔掉了针管。 他有些烦躁,一场努力打了水漂。 [不要说脏话!] 房间门突然被“嘭”地一声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文件,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了进来。在定睛看清病房内的现状后,匆忙挂了电话,将腋下的文件放到了门旁的柜子上,快步朝着奥斯蒙德走了过来搀扶住他: “你这是干什么?被子盖得不舒服想盖点土吗?” 这人是他父亲的律师帕特里克·西奥多,从前就一直负责父亲的事务。在父母去世以后的这段时间,也是他一直在与自己联络处理财产的继承和债务的继承。 奥斯蒙德早就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抬眸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德州吗?怎么在这里?你送我来医院的?” 西奥多强硬地按着他坐到床沿:“当然不是我,医院给我打了电话。我刚从德克萨斯回来,恰好在这附近,就过来瞧瞧你这副狼狈样子。” 他说着抬起手拍了拍奥斯蒙德的肩膀:“我从没见过送你来医院的那个朋友,不过他倒是很讲义气,大方地替你付了医药费,甚至还给你留了两百块钱。” 西奥多说着坐到了座椅上,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在了奥斯蒙德腿上。 奥斯蒙德扫了一眼两张钱,手指捏住绿色的富兰克林上下搓动两下,狐疑地望着他,摆出皮笑肉不笑的礼貌笑容。他不知道西奥多口中那个“朋友”是谁。也许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人,大律师没有和他计较他欠下的那些律师费用,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何况现在还能拿到两张钞票? 谢谢你,耶稣,圣母玛利亚。 [你想要知道是谁帮了你,然后当面谢谢他吗?]系统跳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它显然憋了太久,迫切地想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不,当然不,我才不要把两百刀还给他作为他救我小命的感谢。] 他现在正是缺钱缺时间的时候,而且对方就这么走了,显然也没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回报。 […你不能这样,作为总统候选人,你得诚信勇敢善良知恩图报。哦不,你是个利益至上满脑子拜金主义家伙,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奥斯蒙德懒得理会它,抬手按响了护士铃,叫来了护士替他重新扎针。 西奥多也并未再过多言语,他前来探望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也并非只是想来看看奥斯蒙德的情况或者发发善心,只是为了工作。 他顺手将从护士站那里拿来的被透明塑料袋装好的私人物品递给奥斯蒙德,手不停歇,拿起了被他放在一旁的文件,翻了起来:“这里有几份文件要你签字。” 奥斯蒙德眉尾稍挑,眸中飞快地闪过诧异,并不是为自己居然还没从铺天盖地的财产清算中逃脱出来,而是为透明塑料袋中规规整整地放着的私人物品中那个扎眼的被撕了古驰logo的钱夹诧异。 他飞快地取出钱夹,翻看内里——四张有些陈旧的沾着污渍的富兰克林和被他换开的零钱完好无损地躺在其中。 不可思议。 瞧瞧他,眼前的大律师为格里菲斯工作了十多年,一朝破产清算,他还是只在意他自己的得失。青梅竹马的好友,一朝破产清算,骗走了他救命的二十万美元。 一个陌生人,没拿走他身上仅剩的五百刀,还垫付了医药费,甚至留了两百给他? 魔幻到让奥斯蒙德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你父亲死前曾经申请破产保护并且寻觅买家收购。”西奥多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奥斯蒙德的思绪,他又被拉回文件上。 联美公司在1919年由卓别林、碧克馥、范朋克以及大卫·格里菲斯共同成立。大名鼎鼎的格里菲斯与奥斯蒙德并没有什么亲眷关系,只是恰好同姓。 他的父亲布鲁诺·格里菲斯是个自大又狂妄的投资人和电影人,他常常自诩有大卫·格里菲斯那样的灵感和眼光。他做过的最大的一笔买卖,就是收购了卓别林和壁克黎手上联美的股份,将联美变成了独资公司,成为了联美电影公司的掌权人。 可近些年来,电视产业的不断发展持续地挤压着电影行业的生存空间。联美拉拢奥斯卡导演花费4000万美元投资拍摄的《天堂之门》血本无归,票房收益仅收获了四百二十万美元。 巨大的票房亏损成了联美倒塌的直接导火索,这对联美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再加上之前的资金周转问题,拖了大概半年之后,也就是他的父母飞机坠毁出事前不到两天,他的父亲申请了破产。 联美现在的市值差不多有四亿美元,但布鲁诺·格里菲斯欠下的债务高达七亿。就算奥斯蒙德忽略这些不谈,他本人也在银行贷款400万用来拍摄他自己的电影,如今电影还没拍完,怎么发行,怎么赚钱还债,也是一个问题。 西奥多递来一份文件让他签字,同意抛售他父亲手上其它的股份抵债。但它们的市值不高,不过是杯水车薪,出售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换来的那几张钱连给债权人擦屁股都不够用。 奥斯蒙德粗略地扫了一眼,股份的价格和数量都不多,也都是些布鲁诺·格里菲斯听从理财助理广撒网的意见,买来的新兴行业的股份。他的目光在苹果股份有限公司上一扫而过,停顿了片刻,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西奥多点了点头,并不放在心上,接过文件又递给他一份:“银行准备两个月后拍卖联美,但近几年电影业行情不好,也有可能最终以低于市值的价格出手,你确定不申请并购重组?” 奥斯蒙德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文件,一行一行细细查看着文件,不知是太过专注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他并没做出什么回应。 “你父亲名下原本用来避税的慈善基金会财产也已经被清算冻结...” 西奥多的手指敲了敲床沿的栏杆,清脆的金属声伴着他的声音响起:“你的学费和银行的贷款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 奥斯蒙德在文件上签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求助,或者将电影终止即刻开始剪辑,然后想办法将影片卖出去。即便可惜,但这是他能想到的让资金尽快回拢的唯一办法。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嘲说出口,西奥多手中的bp机突然响了起来。律师先生低下头查看:“是詹姆斯·卡梅隆,他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我告诉过他今天会来纽约找你...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5. 卡梅隆 詹姆斯·卡梅隆? 签字的手缓缓顿住,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眉尾上挑,显然是有点诧异:“吉姆?他找我做什么?” 他与詹姆斯·卡梅隆的认识是个意外。 《大白鲨》和《星球大战》的火爆让学院的老师和不少电影人都嗅到了科幻电影的商机,也有心锻炼学生的能力,便要求学生在学期末交一份时常超过30秒的科幻短片作为学期课题作业。 奥斯蒙德有心偷懒,便想了个办法和罗杰·科尔曼谈妥,前去借用新世界制片公司拍摄《世纪争霸战》的片场,借用模型拍个短片。 感谢科尔曼大名鼎鼎人尽皆知的抠门,在拍摄《世纪争霸战》时,特效公司开出的报价比整部电影都高。于是科尔曼大胆拍板,自己成立组建特效部门,聘来了詹姆斯·卡梅隆担任模型制作师。 他们两个人结交的过程也算是与众不同。 奥斯蒙德挑剔嫌弃他迎合科尔曼审美制作的擦边“有乳·房的”飞船,卡梅隆讨厌他将“在《2001:太空漫游》拍摄片场围观库布里克拍摄”挂在嘴边,谁知道他那时候学会走路了没有。 最后还是卡梅隆连续工作85个小时的非人战绩和他翻拍的8mm胶片版《2001:太空漫游》震惊了奥斯蒙德,连带着他的模型、布景一起,让奥斯蒙德心服口服,甚至愿意在卡梅隆拿着一部没有剧本、什么都没有,堪堪只是一句话梗概的故事找上他请他投资时答应了愿意给他200万美元的预算(《世纪争霸战》的预算也是200万美元)。 卡梅隆心存感激,当下就与奥斯蒙德签订了合同:奥斯蒙德为他提供资金支持他做导演,他将被命名为《终结者》的剧本与电影的版权统统以一美元的价格卖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稍作思考,奥斯蒙德心中就有了猜量,卡梅隆多半是为了谈这部他许下承诺投资的电影的问题。 借用护士站的电话拨打了卡梅隆留下的电话,短暂的寒暄之后,卡梅隆切入了正题:“你还记得我恳求你投资的那部电影,终结者吗?” 果然如此。 奥斯蒙德拽了拽电话线,低声道:“是的。我很抱歉吉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可能要违约了,你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为你支付那两百万美元。” “没关系,我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担心违约金的事情。那只是朋友之间的口头商议,我不需要你提供违约金给我。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如果我找到了投资商,我会尽快和你联系,或许能邀请你来做我的导演助理。” “感激不尽。谢谢你这种时候还为我考虑。” “这是小事,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随时联系我,奥兹。” 不知道是客套话还是真情实意,等待对方挂断电话,奥斯蒙德将听筒挂回基座,重新回到了病房。西奥多已经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护士将针管重新扎回他的手背,奥斯蒙德只觉得创口和血管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他垂着头,将输液的速度调地慢些,重新躺回了床上,发起了呆。 西奥多说的对,他现在必须想办法尽快捞到钱偿还银行的利息和贷款。 为了向他所憧憬的也算是他半个导师的库布里克所拍摄的《闪灵》致敬,也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能力,他信心满满地编写了一部恐怖题材电影的剧本,即便不被父亲看好,他还是踌躇满志,向银行贷款了400万美元,请来了小有名气的演员,拍摄他的学生电影。 现在的奥斯蒙德只想穿越时空,一巴掌拍醒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倒不是对自己的电影没有信心,只是此时他完全陷入了被动和两难的境地。 如果继续拍摄,他拿不出继续拍摄的钱,也无法发行,更无法宣发。就算他能够找到办法让电影上映,院线收到的钱也要至少等大半年甚至一两年才能回到他的口袋里。 而如果直接将版权出售给他人代为发行,价格无疑会远远低于他的拍摄成本。就算运气好,这部电影能够在院线大爆,票房喜人,也与他毫无关联,钱不会再涌进他的口袋里。 也许是时候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去请求帮助?可是去请谁?就连科尔伽都能背叛他。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唯利是图,有钱有权,人们自然就会来巴结你奉承你。而一旦一无所有,所有人就再也不看你一眼。 一瞬间他又想到了科尔伽。 在他们那个“官二代”、“富二代”的圈子里,连小约翰·肯尼迪算不上最知名的大人物,而科尔伽·史密斯的父亲则是信托巨头Equifax的董事会主席,在圈子中被不少人追捧。 奥斯蒙德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信从未做过什么惹恼他的事情。他心中诡异地攀升起几分希望,毕竟对科尔伽来说,支出个一两百万帮他解燃眉之急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 与其再去找科尔伽受辱,还不如自力更生,甚至连那个什么“总统系统”都要更靠谱一些。 奥斯蒙德突然想起了什么,百无聊赖地翻开商城界面,一项项向下翻阅着。 他知晓所谓的系统或许并非是这个时代,甚至不是地球的产物,但看到价格低廉的,只需要十成就点上下的手机、电脑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时,他还是惊地坐起了身。 光屏上曲线流畅的MacBook和熟悉的苹果股份有限公司让他诧异地瞪大了法蓝色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点进了简介详情:五花八门的介绍、带着奇怪令人迷惑的数字的处理器、内存、硬盘、屏幕讯息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但奥斯蒙德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部电脑,产自什么时候?] 几乎都快要无聊到打哈切的系统被他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赶忙恢复到积极工作的状态: [...啊,这是2020年上市的MacBook airM1,时代有些远了,所以不太值钱。] 它匆匆忙忙查阅着资料,找到了宿主想要的消息。 奥斯蒙德抿紧双唇,所以他看到的那家苹果股份有限公司,一直开到了2020年吗? 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急切地舔了舔下唇:[为什么商城会出售这种东西?] 系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总统竞选系统将会开放给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宿主,电脑在竞选过程中也算得上必须用品啊...一切为了竞选服务嘛。] 不同年代吗?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突然察觉到,也许他目前最需要的钱,可以来自于信息差。 [你应该是来自未来的吧?系统能够提供给我来自未来的信息吗?] [系统没有配备这项功能。] 傻乎乎的系统回答道:[不过宿主如果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的话,可以在商城搜索“时间史”。] 手指快速在光屏上敲打了几个字,奥斯蒙德找到了名为“时间史”的商品。 [时间史:详细地讲解迄今为止的世界历史,就像在您的脑中看起纪录片一样方便快捷真实。无论是来自未来的策略还是来自过去的未解之谜,都能够为您提供很好的机会。也许投机取巧的聪明总统会需要这份道具。] 商品上标着鲜红的价格:十亿成就点。 奥斯蒙德:“...” 他不止要在现实做个穷光蛋,就连在这什么狗屁总统系统中也要做个什么都买不起的穷光蛋吗? “就没有稍微便宜一些的吗?” [有啊。] 系统欢快地点了点头,帮助他点开了商城界面: “总统简史”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伴随着的还有硕大的价格:8亿成就点。 确实只是便宜了一些。 奥斯蒙德有些危险地半眯起眼眸,察觉到这个捷径可能是早已经被系统洞悉,才会将价格提得如此之高。 他随意翻动起商城中的总目录,试图不再寻求系统的帮忙,自己寻求些可钻的空子。 还真被他找到了。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光屏之上,奥斯蒙德弯起眉眼。他手指下的商品: [总统的艺术修养(三):为您详细讲解19到20世纪的艺术品,鉴赏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图画、雕塑、诗歌、文字及影视作品等。(书籍滞销,帮帮我们!)] [总统的金融修养(二):为您详细讲解19到20世纪的世界金融发展,更有无数优秀案例供您参考学习,再提到“庞氏骗局”您再也不会露出尴尬而不知情的笑容。(书籍滞销,帮帮我们!)] 两本能够在脑海中阅读的书,也许是因为太久无人问津,早已经标上了“大甩卖”的标签,售价统统为1成就点。 6. 落脚 布鲁诺·格里菲斯持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苹果股份,总市值大约有200多万美元。如果书上说得没错,苹果的繁荣还能再持续几年才会开始走下坡路,再触底反弹一样,于三四十年后将市值翻几百倍。 如果他能有幸度过眼前的危机,等微软上市之后,将手中苹果的股份抛出购买微软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布鲁诺持有的其它股份,奥斯蒙德在其中挑挑拣拣一番,秉持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还是打算保留其中的一些股份,顶着压力申请将联美电影公司重组,再多拖延几个月的时间。这样算下来,拿去还债的钱倒于将股份全部抛出差不了多少。 申请将破产公司重组,能够获得4个月的保护期不受债权人追讨债务。相当于能够起码白嫖到苹果的这10万支股份用来还债。 至于卡梅隆的《终结者》,奥斯蒙德同样没打算错过。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并没有在《总统的艺术修养》中出现,他猜测如果不是凭空出现的“总统系统”,自己可能已经饿死在了街头。不过这不是重点,书中介绍《终结者》的文字很多,也提到了这部仅投资了600万美元的电影最终获得了7848万的全球票房,是成本的12倍。《终结者2》的票房更是高达5.2亿美元,而《终结者3》虽然不受好评,却仍然席卷了4.33亿美元的票房。 《终结者》系列能够带来的远不只是接近20亿美元的总票房,还有录像带、光碟的收益,IP带来的广告收入、甚至是后续的游戏、周边、景点等等。 而卡梅隆现在宁愿将终结者这个超级大IP的版权以1美元的价格卖给他。 600万美元的投资虽然难凑,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在堆积如山的债务上多添了一笔。 奥斯蒙德双眸发光,将还债的任务姑且抛在了脑后,决定先想办法在一年以内凑到600万美元。 于是在曼哈顿附近酒店办理入住的帕特里克·西奥多还没坐稳,就收到了bp机的呼叫。 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了那头的人急切的甚至稍为气喘的声音:“帕特里克,文件、股份...已经卖出了吗?” “你不会被债主找上门来了吧?那点钱也根本不够他们看啊。” 西奥多诧异地咽下口中的苏打水,艰难地回答道:“当然没有,股市已经闭市了。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太好了。” 奥斯蒙德长叹了一口气:“你听着...” 他的语速又急又快,凭借着几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每支股票的持有和卖出一一交代:“将联美重组是有必要的,明天还麻烦你再来找我一趟,我会在重组的文件上签字。” 西奥多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位前雇主突然更改了主意:“联美的员工也许会感谢你做出的选择,好吧,我明天早上八点再去医院一趟。” 远在洛杉矶的詹姆斯·卡梅隆也再次接到了来自纽约的电话,奥斯蒙德的语气诚恳带着歉意,却掩盖不住少年人充满活力的跃跃欲试:“给我一年的时间,拜托了吉姆,我知道距离你完成剧本还需要一段时间。但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想办法为你找到足够的投资。” 其实也不是非拍不可。 他突然的激情让卡梅隆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受邀成为科尔曼的“邪典”名作《食人鱼》续作《食人鱼2:繁殖》的导演。 卡梅隆知晓这部投资50万美元的电影不会是什么好故事,但对一直以来向往导演位置的他来说,任何机会都要抓住。就算《食人鱼2》不是什么好故事,跃跃欲试的卡梅隆也认为,起码他能够将这部电影变得更好一些。 所以是的,他暂时抽不出时间编写剧本。也许等待剧本完成,已经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可是就算过去一年,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拿出两百万美元吗? 卡梅隆对此持怀疑态度。 他与奥斯蒙德认识的时间不算太短,相信他也更多的是因为“联美太子爷”这一层身份,他所有的光环都是联美电影赐予的。挥霍无度,一部学生电影的投资就高达400万,惹得罗杰·科尔曼在办公室吐露对他大手大脚花钱的不屑与嫉妒。 但也确实,詹姆斯·卡梅隆想要某一天执导他自己的电影。除了奥斯蒙德,他不知道还有哪个冤大头愿意为一个连大纲都没有的剧本买单。 “好吧,我们可以一年之后再谈。” “谢谢你,吉姆。” 电话那一头的人明显舒了口气,低沉磁性的嗓音煽起几分感谢的笑意。他突然画风一转:“对了,我得提醒你,奥维迪欧·阿索尼提斯并不靠谱,罗杰的电影续集也很少得到什么好评。” 卡梅隆愣了愣,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他怎么知道?奥维迪欧·阿索尼提斯正是邀请卡梅隆担任导演的《食人鱼2》的制片人。 一边是显然的善意提醒,一边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在好莱坞、电影届,想要成为导演除了靠机遇,就只能靠时间。他还太年轻,又是从模型师起步,想要一步一个脚印成为导演至少要做助理、广告导演、电视导演,才能有机会成为电影的导演助理的助理。 错过这一次,就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了。 卡梅隆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将这句善意的提醒抛在了脑后。 最糟糕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 办理了出院手续,还因为一次住院额外得到了200刀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小心翼翼地揣着装着682美元的钱夹走在曼哈顿上西区的街头。有了一次“丢失财产”的经历,他头一次紧张地抓着钱夹走路,看谁都担心是扒手抢劫犯。 他对于医药费的估算还是保守了,因为没有保险,替他付医药费的“圣母玛利亚”垫付了1124刀,包括他用的所有药物、两天的住院费和医生护士的看护、诊断费用。想想他千辛万苦挣来的五百刀,奥斯蒙德头一次慌张地发现纽约并非是天堂。他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需要钱。 因此陌生人太过夸张的善意令他感到些许的不安,甚至反复检查自己身体上有没有额外的伤痕。也许他疼到昏迷的那段时间,被悄悄割了什么器官也说不定。 自认为早已经喂食给野狗的良心竟然催使他焦虑起来。可他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去偿还,只能逼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错过街边小巷的任何一块字牌,寻找着廉价的旅店或者公寓。 他曾经在上东区也有一座装饰简约的公寓,现在也被银行收押。 如果天黑以前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他只能冒着风险,尝试绕开封条。悄悄回自己的公寓睡一晚。 毕竟揣着682美元的“巨款”,他不怎么敢再露宿街头,也不想再尝到老鼠从头顶爬过的滋味。 也许能够在纽约遇到“圣母玛利亚”出手救济就已经证明了他是个好运的家伙,奥斯蒙德最终趁着黄昏停在了街道尽头写着“阁楼招租室友,600刀一月”的字牌面前。 不怎么热心的房东阴沉着脸色大概是被他打扰了休息,领着他站在阁楼的木制楼梯前,这里堆着房客似乎轻易触碰就会倒塌的杂务,没有任何地方能让奥斯蒙德坐下:“你就在这里等吧,汤姆要九点才能下班。” 奥斯蒙德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了,没必要再抱怨什么。 上西区虽然逊于上东区,但治安良好,文艺氛围浓重,有很多演员编剧都住在这里。住在这里起码比租纽约大学的学生宿舍便宜不少。纽约的城市卫生一向做的很差,老鼠比人都多,他也该去习惯了。 轻靠着泛黄的墙壁,等得有些昏昏欲睡,奥斯蒙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脚步声突然惊醒,站直了身体。 比奥斯蒙德低了将近半头的年轻男人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他看起来身材精壮,也许是摔跤手或者足球运动员,皮肤稍黑五官英俊脸颊泛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露出笑容时露出的牙齿。 在看到奥斯蒙德被黑暗笼罩的面庞时,那人也是一愣,甚至不受克制地惊呼出口:“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他。 “呃,抱歉,我只是有些激动居然是你。” 那人稍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有再提关于奥斯蒙德的事情,甚至没有对他没有携带任何行离提出疑问。而是朝着他伸出了手:“我听房东先生说了,你想要和我合租这间阁楼是吗?我先带你看看吧,东西有些乱,如果不满意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的上一任室友刚刚搬走,我的工资承担不起独自居住的房租...” 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的话突然变多。 但他解释着必要事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奥斯蒙德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礼貌地颔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年轻男人的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露出腼腆的笑容:“抱歉。我是汤姆·克鲁斯。” 7. 学生电影 汤姆·克鲁斯?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扬起眉尾,最成功的、好莱坞最具有票房号召力的电影明星之一?“非凡的百变男孩”、“美国象征人物”“女人们向往约会的对象”“帅汤”,他猛然回忆起了书上引用的各家报社奇奇怪怪的评价。 眼眸微微转动,奥斯蒙德重新打量在他面前稍有些腼腆的大男孩,走廊灯光昏暗,他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确认了一番。仔细比较,面前的男人还真和印象中银幕上的汤姆·克鲁斯有九成的相似,眼前的人仅仅是牙齿与嘴唇周围的轮廓稍显不同,也许是整牙与年纪渐长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导致的容貌微小变化的缘故。 在上西区撞见演员、编剧,甚至导演并不是奇事。美国纽约和洛杉矶拥有最为繁华的两个电影圈,曼哈顿和好莱坞,多得是想要走上演艺道路、电影道路的追梦人。大多数人在寻觅合适机会的同时,会在附近餐厅、旅店等打打零工,以确保不至于在机会来临之前不名一文,灰头土脸地放弃梦想返回家乡。 奥斯蒙德早已经做好了室友也是同事,至少是圈内人的打算,却没想到一下子捡了大鱼。他在记忆中检索着,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你。” 汤姆微微张唇,双眸瞪大,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却掩盖不住期待。 “《无尽的爱》。” 奥斯蒙德向前一步,从阴影中抽身而出,灯光柔和了锐利的棱角,甚至让他唇角的笑意显得分外温和:“那部波姬·小丝主演的电影,你有参与到那部电影拍摄中...比利,对吗?” 《无尽的爱》改编自斯科特·斯宾塞的同命名著。原著中故事情节复杂,人物众多,斗争与悬念跌宕起伏。剧本改编时甚至增加了一些情节和人物,汤姆·克鲁斯扮演的比利也是后来嵌入的,连姓氏都没有的,整部影片出场只有7分钟的角色。 汤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讶极了。哪怕他在周六日回格伦山时,还向高中的摔跤教练安格鲁·科勃吹嘘他正在与波姬·小丝合作一部电影。 “但是《无尽的爱》还没有上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当然是从书上看来的。他虽然和波姬·小丝算得上熟识,还被她的母亲泰丽坚决拒绝了他的学生电影,让波姬·小丝转投《无尽的爱》。但还没有熟到让她向他透露片场都有哪些演员长什么样子。 不过那并不妨碍他撒一个小谎来拉近两人的关系:“我有朋友在剧组工作。” 他只粗略一提,什么也不再说,言下之意让汤姆自己去揣测。至于自己究竟是怎么样从“朋友”那里得到了讯息,他相信汤姆会自己脑补出来的。 “哇哦。” 汤姆用钥匙打开门,打开灯,招呼他进来:“结束拍摄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想想,好像已经有半年时间了,是后续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他将自己的“朋友”脑补成了什么大人物。他含糊的回答道:“剪辑和后期的问题,很快就要定档了,放心。” 他完全能够理解汤姆焦急的心情,想必他是提前与女友、家人朋友提过自己的电影,却迟迟等不来公映。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阁楼内比他想像的小得多,也干净得多。 两支大概不到一米宽的床分别贴墙放着,如果不是中间的帘子遮挡,可以说是毫无隐私。一间小小的盥洗室在房间的角落,马桶和仅能容纳成年男人站立的浴缸也算得上干净。 除此之外,汤姆有一个几乎被压弯的衣架,挂着风格各不相同的衣物,床头的桌上摆着零散的剧本,屋子的角落还有接近枯萎的鲜花与一个体积很小的冰箱。 “上次我女友来时,我买的花。” 汤姆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直接扔掉有些可惜,就想再多留几天。” 带女友来? 奥斯蒙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两张单人床中间只隔视线不隔音的帘子,又停顿在了这个有着一头柔软棕黑发,灰蓝色眼睛的男人身上。 认真的?前室友不会就是这么走的吧? 敏锐的察觉到他视线中的质问,汤姆·克鲁斯连忙补充道:“她不会在这里过夜的!” * 汤姆·克鲁斯的努力程度,令奥斯蒙德都忍不住敬佩。他有规律地进行着忙碌的工作并寻觅着任何表演机会。为了在没法表演的日子里维系生活,他每天早餐4点就起床,作为公寓的修理工,忙于维修泄露的管道和破损的门锁,打扫空房间。中午和晚上会在莫蒂默尔做招待扫地抹桌子,有时还做卸货工。 他甚至还为了忙碌作息向奥斯蒙德道歉,但奥斯蒙德摆了摆手,他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这段时间的劳苦和汤姆的作息改变他夜猫子似的生物钟,摆脱了数不尽的社交派对也许也是件好事。 奥斯蒙德开始与汤姆一同起床,慢跑至纽约大学帝势学院,借用导师的剪辑室,一边吃廉价的热狗,一边端着苦涩的美式,剪辑自己拍摄的学生电影。 身上汤姆的衣物有些不太合身,但他毕竟连房租都只交了一个月,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在乎这样的事情。 这部致敬《闪灵》的电影,剧情故事却有些类似阿里·艾斯特导演的《遗传厄运》。 奥斯蒙德原创了剧本,并给它起名为《多格板箱》,讲述的是一个单亲父亲和一双儿女遭遇厄运的故事。 他为这部电影下了血本,200万高昂的顶尖片酬请来了从未拍摄过恐怖片的“詹姆斯·邦德”肖恩,康纳利。女儿则40万请来了因为《苔丝》一炮而红的女演员娜塔莎·金斯基。儿子的人选他一直不太满意,但奈何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演员,他只能找了个业内评价和演技都还不错的演员来。 娜塔莎·金斯基曾经胡乱接片,在拍摄《苔丝》之前甚至拍过软色·情电影,年仅16岁的她被罗曼·波兰斯基看中,成为《苔丝》的主演,并与大她25岁的导演同居。去年凭借《苔丝》参加戛纳,荣获最佳女星。她凭借在欧洲获得的人气进军好莱坞,迫切地想要寻找让她满意的美国电影参演。 奥斯蒙德寻找波姬·小丝参演不成,便来邀请这位“欧洲影坛第一美女”,他身后的联美和经纪人的劝说,以及剧本的某些剧情打动了金斯基,让她能够点头同意,拒绝了十多位导演递来的邀请,转头加入了这个新人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剧组。 而肖恩·康纳利则是有意讨好联美。这位优秀的英国演员因为007系列了红极一时,在1971年拍摄完第六部007电影后宣布不再出演间谍电影。但近几年,肖恩·康纳利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戏路,他的演绎深入人心,以至于其它角色总有些不如意。而罗杰·摩尔接手007手又备受好评,这让他不经有些后悔又不好意思重新联系拥有007版权的联美,另想了个法子,想要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里曲线救国。 好在他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虽然有些担忧,但总体还算是赞成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这部《多格板箱》能不能公映有待商榷,也许大少爷拍到一半就会没了兴趣,也许他听闻的联美的那些传闻是真的。总而言之,200万的片酬放在那里,谁不接活谁是傻子。 就这样凑齐了班底拍摄,联美却突然出了问题,奥斯蒙德只能暂时停工。谁知等他回来,演员工会又开始罢工,剧组的工作人员也认定了就算再干下去也不会再拿到一分钱工资,树倒猢狲散,这部电影就算是这样潦草地画上了句号。 电影本身的拍摄已经接近完成,音轨音效也早已制作完毕,只是还有些细节部分和片段尚未来得及拍摄。 奥斯蒙德埋头在导师的剪辑室里,将昂贵的35mm胶片装上卷片器。找出电影录音磁带,也装上卷轴。 剪辑是一项考验耐心的技术活,首先要将录音与画面的胶带一一对应,装在滚轮上。为了使音画能够同步,就要将场机打板的那一格同步,用铡刀切掉打板前的内容,再用连接器将胶片用胶带粘连在一起,然后再分门别类按照场景、镜头切开,方便后续在剪辑机器上的剪辑。 在电影拍摄的过程中,胶片的实际时长要比上映时的时长多得多。导演们会拍摄出很多镜头、剧情,以供后续挑选剪辑。《多格板箱》的胶片时长就长达32小时,要用这32小时的素材剪辑出一部时长两小时的电影。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将它完整地看一遍,就得花费奥斯蒙德将近三天的时间。 切镜头、混音、倒放、纠错...任务繁重。 谢天谢地,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帮了他大忙,让他在挑选音轨配乐和画面时能够得心应手。 虽然看不到什么出路,也可能根本赚不回本钱,但他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处女作将它潦草剪辑。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做的这些工作看起来可能辛苦,但没准就有哪个制片厂或者电视台愿意花费一两百万美元买下版权。 将近半个月以后,他终于两眼青黑地结束了剪辑的工作,手上拿着胶片,忐忑不安地拨通了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电话。 8. 新手任务 库布里克于清晨在位于英国查尔德威克伯里的家中接到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话。 他的女儿薇薇安在将听筒递给他时,脸上浮现出了在《闪灵》片场时不时露出的嫌弃:“是那个小鬼。” 这是个特指的称呼。 库布里克刚用完早饭,心情不错,随即因为女儿这句话露出了笑容。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凭借着一部20分钟的微电影和娴熟的分镜图,在一种应聘摄影助理的人选中脱颖而出,在他这里打了长达四个月的“暑假工”。 那份短片名为《末日派对》,讲述的故事是人们得知末日来临,巨大的彗星即将撞上地球,地球即将被摧毁,而人类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依旧无法阻拦厄运发生。最终选择放弃,在最后一夜进行最后的狂欢,举办盛大的末日派对。 奥斯蒙德的《末日派对》仅仅拍摄了20分钟,却雇佣了近乎上万的群演。也许这些演员仅仅被告知前来参与一场免费的恣意派对,年轻的、年幼的、年老的男男女女恣意地摇晃着身体,红红蓝蓝的灯光交织在一起。 但他们并不仅仅在夜店,在学校、在马路上,在白宫的花园里...人们狂欢着,撕下面具,重新化为摒弃理智的禽兽。 这不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孩子该拍出来的东西,它无疑会被打上X级电影的标签。 有人砸破珠宝店的玻璃,将钻石珠宝全部套上自己的身体。有人肆无忌惮地热吻着,脱下衣物,白花花的肉·体交缠在一起。有人拾起刀,有人拿起枪,刀刃与子弹对准人群。鲜血溅在每一个活人或是死人脸上,每个人脸上却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餍足的笑意。 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地狱与天堂融为了一体,所有人都做着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乐在其中,饕足意满。 随着世界末日的倒计时响起,巨大的彗星却与地球擦肩而过。 “末日”成了一个笑话,人类得以继续存活。 在世界各地响起的女声播报不知道是吹响了希望的号角还是丧钟,为这场荒诞的“派对”画上了休止符。 除了音乐制作,无论是编剧还是剪辑、拍摄、灯光,统统写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 年轻的男孩在一部短片中尽情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才华。 袅娜娉婷者身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拖地高定礼服,躺在血与肉与尘埃混杂在一起的污泥钟死去;蓬头垢面者全身赤·裸,站在白宫屋顶上举起枪·支。无论在末日来临之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所有人都是荒谬的符号,尽情书写着疯狂。而故事最后的戛然而止——地球没有毁灭,人们还需要继续生活,这场“派对”该如何收尾才是最谬妄荒唐的笑话。 整部影片的拍摄大部分都是夜景,却使用了“日拍夜”的手法,在洗印和后期过程钟调暗。“太阳枪”统统朝着镜头开枪,光效亮地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灯一样鲜明。 长镜头来拍摄“派对上的表演者”,这样能在实际上与他们保持距离的同时,给人一种与他们距离很近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也置身其中。 色调则采用了早期被称为“华纳色彩”的一种色彩工艺,颜色饱和到近乎失真,具有强烈“侵略性”的不适感,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感情基调,注定了这会是一部让人感到不适的电影。 他20分钟的电影一式两份,样片一份送到了他这里来,一份送去了纽约大学帝势学院作投名状。 令人惊艳到让斯坦利·库布里克啧啧称奇,还为奥斯蒙德送去了一份签着他名字的简短推荐信,用来交给电影学院。 事实也证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才华横溢又格外细致的小伙子,进组后对摄影助理的工作尽职尽责。 虽然斯坦利在片场总是骂他(并不是针对奥兹,而是他几乎把片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遍),但在《闪灵》的拍摄结束以后,他提起那个男孩却总是赞不绝口。在拍摄的时候几乎不需要他怎么说明,只需要一个眼神,奥斯蒙德就知道该将镜头往下还是往上,比库布里克专门请来的发明了斯坦康尼的盖瑞特·布朗还要好用。 薇薇安对他有所微词则是因为奥兹的年龄比她小,算得上聊得来的同龄人,但他在《闪灵》剪辑最后一版,斯皮尔伯格的《夺宝奇兵》剧组进驻榆树片厂时,明明同他一起看到了摄影棚外有扔出来的死蛇,却没有与她一同向动保提出申诉,而是借口开学,离开了片场。 库布里克虽然站在女儿这边,却没有把这件事中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逃逸”放在心上,毕竟当时联美也不是没有可能和斯皮尔伯格产生后续的合作,犯不着为此惹恼斯皮尔伯格,让电影拍摄停摆。 但此刻,在接过电话寥寥数语之后,库布里克却如同站在片场拿起了喇叭,对着听筒破口大骂:“如果你明知道没有拍摄完就进行剪辑,那它连半成品都算不上!无论你之前付出了什么,它都只会是一坨狗屎!垃圾!” “你要是想拿那个敷衍你自己的垃圾来敷衍我,对天发誓,我不会帮你,不管是借你一分钱还是帮你联系什么人!” “我可以借给你五万刀,但你必须把那部该死的垃圾拍完。不然无论你是想让我帮你宣传还是打什么主意,那部电影我连一眼都不会看,但会告诉所有人,你的电影烂透了!” 电话那头的奥斯蒙德只觉得头也痛胃也痛,一下子回忆起了当初在《闪灵》剧组被库布里克支配的恐惧。他只是想请库布里克做个牵头,帮他联系华纳出品发行电影。 原本以为有库布里克的签字背书,也许华纳愿意卖他的面子答应自己。却没想到连库布里克这关都没过去,脾气暴躁的天才导演才不管他是不是刚刚经历了家道中落。 绝对追求完美的库布里克认为既然他想要致敬闪灵,质量与闪灵对标,就要严肃认真地对待他自己的电影。无论这部电影最后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获得怎么样的评价,最起码要拍完。 挂掉电话的奥斯蒙德返回了房间,疲惫地摊在床上。 好消息:他得到了一笔高达五万美元的资助。 坏消息:如果重新召回剧组,补拍那些弥补漏洞的镜头,他一天就能花不止五万刀。 仔细又回忆了一遍所有镜头,他突然坐起身,将刚刚推门而入的汤姆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奥兹,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结束了一天辛苦工作的汤姆将从打工的地方带回的炒饭放在桌上,抬起手就要试奥斯蒙德额头的温度。 已经习惯擅于人际交往的室友如同老妈子一般体贴照顾,他并未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过不让人省心,没有去躲汤姆伸来的手,任由他将手贴在自己的额头,奥斯蒙德一边将塑料勺子拿在手中,一边舀起食物送进口中,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哪里不好?我现在反而觉得很亢奋。” 他并不需要重新剧组,因为他刚刚询问了系统: [系统的商城,有没有能够将视频换脸的道具?或者将视频中某个人替换成另一个人的道具?] 因为奥斯蒙德长久不理会而半死不活自怨自艾的系统“chua”地一下精神了起来,奥斯蒙德简直能感受到它的语气词在自己的脑子里蹦蹦跳跳:[当然有啦!只是宿主...半个多月了,你连新手人物都没有完成。不然这样吧!你完成新手任务,我申请为你免费发放那款奖励好不好?] 奥斯蒙德半眯起双眼:[你有这么高的权限?] [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它故意嚎得很大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新手任务的奖励是在20成就点以下任选道具,用来诋毁竞选对手的[证据修改器]因为后世的p图、p视频技术发达,并不需要多少成就点兑换,仅仅需要8成就点。 当然不是在故意坑宿主,它可以帮他兑换两个嘛! 这倒是没想到。奥斯蒙德沉思了片刻:[新手任务是什么?] [新手任务:让大于等于一人认同你的政治立场。奖励:证据修改器x2,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怎么样?虽然是新手任务,但还是有些难度的哦。] * 与此同时,法米娜广告宣发部门的负责人琳达女士手中拿着两个胶卷和零散的几份录像带,召集了部门内的所有人坐在办公室内: “这是部门的所有人在一星期内挑选出推荐给我的参选作品,以及昨天收到的BBDO广告公司交还给我们的广告样片。” 她指了指被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物什和文件夹:“这是刚才收到100位有偿志愿者观看五支广告后的选择。” “我们将通过这次的投票结果选择采用哪支广告,并为获胜者追加同BBDO预算一致的八万美元,如果获胜的是BBDO...” 琳达耸耸肩,也传递了她的言外之意。 做好由BBDO接手的准备吧,这可是世界第一的广告公司。 9. 法米娜 BBDO送来的广告录像带长达32秒,在时长上稍显劣势,但整支广告的基调十分温情。 它讲述的故事内容为一位拾荒的老人与流浪狗。 画面以拾荒的流浪老人在铁桶旁燃烧着木板取暖开头。镜头从温暖的橘色火焰上缓缓移动后拉,从粗糙的双手开始将老人完全展现在屏幕上。 紧接着突然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老人诧异地回过头。镜头再次拉远,一人一狗站在屏幕的两侧对视着。 画面一转,时间似乎已经到了夏天。老人牵着狗走过街道,脸上带着笑意与它玩耍,扔出废报纸做的球、用喷泉水为它洗澡。金毛甩着身上的水,溅了老人满脸满身。 最后一个镜头,老师牵着狗走过宠物店,金毛吠叫几声,有些委屈地用爪子蹭了蹭摆放着法米娜狗粮橱窗,恋恋不舍地转了几圈。 老人看看手中破旧的钞票,又看看身旁的热狗摊位冒着热气撒着黄芥末与番茄酱的热狗,还是走进了宠物店。 此时画面虚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狗欢快地就着老人的手吃着狗粮。 屏幕上出现了法米娜将会在美国地区上市的狗粮和法米娜的标志。背景醇厚的男声响起:“爱它,就给它它最爱的法米娜。” BBDO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广告公司,打得一手好温情牌。软刀子令人印象深刻,想必这支广告播出以后会令不少观众、消费者印象深刻。 法米娜的广告部门主管琳达翻开了记录投票结果与分析的文件夹,脸上对播出这支广告后收益斐然的未来志在必得的笑容突然淡了下去,代替出现在她脸上的是突然瞪大的双眼。 她很快平息情绪,眉头紧皱,嘴唇蠕动,似乎是想开口质问什么。手指捻动着纸页,最终,这位一身职业西装的干练女士还是什么都没问,顺着文字、统计继续看了下去。 会议室静地几乎能听到职员紧张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琳达才突然回想起,她应该宣布文件上的结果。 她摩挲着纸页,将文件放在桌上。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脸上,高声宣布道:“100位志愿者更青睐于93号投稿人厄尔·本杰明寄送来的作品,93号总计获得了43票。BBDO的作品获得了36票…” 她还没来得及观看投稿人作品,这93号到底拍摄了什么?虽然只是微小的优势,但它确实压BBDO的广告一头,不可思议地赢过了专业的业内广告巨头。 她难得稍显犹豫的、饱含着问询的视线对上助理。助理立马心领神会,将桌上的一份胶片塞进放映机。从自己面前的文件中取出一份递给主管。 胶片包含的两支广告要比BBDO简短得多,画面却因为使用胶片拍摄而清晰不少。 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比格犬生疏而费力地拨打电话的动作令人捧腹。 在它焦急地在岸边转圈,最终义无反顾地跳下水叼起狗粮袋子而不是主人的手臂时,连不苟言笑的琳达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与微笑。 小助理的声音在欢快诙谐的杜鹃圆舞曲结束后,适时响了起来:“为93号竞品投票的志愿者一致认为,这两支广告令他们露出笑得直不起腰,虽然没有拍摄脸,但他们甚至能够想象狗主人脸上不敢置信的神情。” “推荐93号竞品的克里斯·詹姆斯认为…” 办公室角落年近四十的男人克里斯·詹姆斯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看了这支广告,我都想亲自尝尝那份不知名的狗粮有多难吃,我们的狗粮又有多好吃,以至于一只狗居然拨打电话叫起了外卖。” 办公室立马响起了阵阵笑声,连琳达也拍了拍手:“好吧,我会将这两支广告、投票结果还有大家…尤其是你,克里斯,的意见一同交给上司。” “巴尔,电话联系厄尔·本杰明。告诉他恭喜他获得了2万美元的奖金。如果他愿意来巴黎一趟同我们商议广告的具体内容并将版权广告版权交予我们,他还会另外得到8万美刀的追加奖励。” * 让大于等于一个人认同他的政治立场? 奥斯蒙德轻笑了一声,对上汤姆疑惑的目光。 “我记得你是支持民主党的吧?” 不知道他为何思维活跃到了突然谈起政党立场的汤姆懵懂地点了点头,并且为了避免任何争端为自己套上了盾:“也不算支持,只是民主党有些政策确实对家里有些好处。” 阿美利加的主要政党为象党和驴党。通常来说,象党更擅长经济发展,驴党更擅长政治运作。简单点说,象党提倡少收税,促进经济发展,不被限制的资本积累会致使贫富差距进一步增大。驴党则提倡多征税,持续推进平权运动和社会福利建设。 奥斯蒙德耸耸肩,两党他都不怎么支持:“不过…你应该也是支持现任总统的吧?他上台对好莱坞的发展是有好处的,也许还会通过一些保障演员生活的法案吧,也许。” 好莱坞的明星走下星光大道走上仕途的并不在少数。罗纳德·里根就是其中之一。 阿美利加的犹太裔擅长搞钱,爱尔兰裔擅长搞政治。哪怕演员出身,里根依旧证明了这条“刻板印象”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淳朴的阿汤哥点了点头,并不知晓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问题:“确实是这样。他确实对一些电影投资放宽了政策。” [新手任务:让大于等于一人认同你的政治立场。完成 获得奖励:证据修改器x2,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新手进阶任务:让大于等于一名立场对立者认同你的政治立场。完成 获得奖励:20成就点道具自选x1,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伴随着机械音的响起,系统不敢置信的声音也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 [什么?就这么简单?挂!你开挂!] 什么挂?这是语言的艺术! 奥斯蒙德好心情地挑挑眉,轻松拿下奖励的他还有闲情逸致为可怜的小系统解释:[阿美利加公民的政治立场本来就摇摆不定,汤姆支持民主党很正常,因为那涉及到他切身利益。他是演员,支持里根也很正常,因为这也涉及到他个人的利益。] 严格来说,汤姆并非是站在对立立场认同了他的立场。而是因为汤姆的立场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是从是否符合自身利益这一问题出发考虑罢了。 但谁让系统有漏洞呢? [好可恶!墙头草!] 粗略查看了一眼奖励,奥斯蒙德没去理会系统的忿忿不平和叽叽喳喳,确定了[证据修改器]的作用是能够将视频中的某人完美地(指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地)替换成另一个人时,他的眸光又亮了亮。 《多格板箱》的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原本他就对那个演员的外形不怎么满意,他年纪太大了。 在脑海中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多格板箱》剧情以后,他发现如果稍微修改几句“儿子”的台词,补拍几个“儿子”单独的镜头,就可以完美地将剧情中因为未拍摄而造成的漏洞勉强圆上。 [证据修改器]不愧是用来恶意中伤政敌、诽谤污蔑竞争对手的阴损手段,用到电影里也完美无缺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了这样道具,奥斯蒙德需要做的仅仅是找来合适的廉价天才演员,重新拍摄所有“儿子”的戏份。(因为电影已经剪辑好,需要拍摄的镜头也并不多。以奥斯蒙德的能力,或许拍个两三天就能“杀青”。) 年龄合适的天才廉价演员,他也已经找好——眼前的汤姆·克鲁斯正是最好的人选! “汤姆,说真的,好兄弟,和你做室友这么多天,我觉得你真是个好人。” 奥斯蒙德谙熟求人办事的真谛,故事的开头往往开始于几句夸奖和好人卡。等他不好意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不那么出格”的请求。 “你这些天的演技练习我也都看在了眼里,你很有天赋,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演员!” 汤姆放下塑料勺子,腼腆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狐疑地看他一眼:“呃…太突然了,奥兹,谢谢你。” 他扫了一眼奥斯蒙德面前空掉的碗,脸上突然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意。他将自己面前吃了一半的碟子向奥斯蒙德的方向推了推: “没吃饱?” 奥斯蒙德:“……” 10. 罢工 他稍有些嫌弃地抬起一根手指抵住被朝他推来的碟子,将它重新推了回去。 虽然因为贫穷坦荡地在地上打过滚睡过觉,还穿过汤姆·克鲁斯的旧衣服。 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本人有些怪异的洁癖,他尤其不能接受太过热情的亲密接触。别人吃到一半的食物也在排斥范围之内。 “不,我吃饱了。” 法蓝色的眸子在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下稍显暗沉,瞥了一眼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奥斯蒙德在心中腹诽:听汤姆的口气,活像他是什么深渊巨口哥斯拉,却带着饭兜口围宝宝巾,每天挥舞着握着刀叉的双手,大喊“妈妈、饿饿、饭饭!” “大号哥斯拉宝宝”对上汤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迎着他“那是要干什么?”的问询目光,和他脸上平缓温和甚至算得上是慈祥的、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神色,不由地卡壳:“我有…呃…” …这是干什么? 这目光看得他毛骨悚然,甚至回想起了他七八岁时家中保姆看着他时露出的怜爱眼神。 忙于剪辑电影的奥斯蒙德显然没能注意到这些天来汤姆·克鲁斯的“自我攻略”。 当然,也有可能全世界所有人中,只有他本人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惨到什么地步,连库布里克这样严肃又脾气一点就爆的电影人被惹恼之后,还是打着“拍摄完整”不着痕迹地塞了钱过来。(不过,斯坦利·库布里克并不知晓奥斯蒙德拍的学生电影就投入了400万美元的高额资本,也不知晓他剧组一天的花销有多高。更何况,他条件受限,实际上也给不了奥斯蒙德多少钱。) 所有人都觉得他挺不过来了。 昔日大手大脚挥霍着父辈财产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知道烦恼为何物。他还没来得及进入联美学习公司管理,每日不是沉浸在派对纵情声色就是端起摄像机。 如果只是端起摄像机手柄摇晃机械臂,要多久才能还清巨额的负债? 汤姆·克鲁斯也是这“所有人”中的一员。接纳奥斯蒙德也是因为同情。房东本就不同意只缴纳一个月的房租,上西区的租房从不愁客源,通常都要要求房客押一付三。 但奥斯蒙德身上只有一件宽大不太合身的白T恤和洗得泛白的宽松牛仔裤、682美元,和脸上从容镇定却疲惫的笑意。 刚刚出院的奥斯蒙德脸色和唇色在乌黑发丝的衬托下愈发苍白,宽松的衣物更是衬得他身形瘦削单薄。空无一物的行李哪怕是放在整个上西区也几乎只此一家。 让汤姆于心不忍,决定姑且收留他一两天。 恰到好处的友善和边界感是衡量一位室友是否合格的最基本却最重要的标准。 奥斯蒙德家教良好,无不良嗜好,忙于工作,作息规律。正常得不像是个圈内人。 本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会有些少爷脾气或者小毛病的汤姆诧异地发现与奥斯蒙德相处非常轻松舒适,对方总会恰到好处地把握着节奏与氛围,体贴、细心,并保证距离。 他与他闲聊的时间并不多,每次简短交流却都会受益匪浅。奥斯蒙德的专业能力素养过硬,他站在导演、制片人的角度给他提了很多他从未从演技课上学到的建议且不求回报,仿佛哪些宝贵的知识、经验都是举手之劳。 他很好相处,谈吐幽默学识渊博,与他交流他居然可以完全放松,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而对方总能够接上话茬,并且往往与他站在统一战线。以至于工作结束以后,汤姆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小小的、拥挤的阁楼。 但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奥斯蒙德又显得有些笨拙。 几次善意的提醒无果后,汤姆忍不住自行上手。倘若对方又忙于工作忘记吃饭,就会抽时间前去监督,俨然将自己摆到了长辈的位置上。 现在也不例外。 如果没吃饱,就纵容他多吃一点。 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却提出了一个令他十分诧异却无法拒绝的请求:“不,事实上,我想请你来担任我电影的男主角之一。” “我?” 比起疑惑他居然还有钱拍摄电影,他更加讶异与奥兹居然会邀请他。 巨大的欣喜和油然升起的自豪被残存的理智压下,他自从拍摄完《无尽的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寻觅到适合他且愿意接受他的项目了。 但他的眼光挑剔,宁愿不拍也不会去拍摄那些频频朝他伸出橄榄枝的粗造滥制。 “没错…” 奥斯蒙德顿了顿,望着他的眸色温和,语气诚恳:“只有你能帮我了。我需要演员进行大量的无实物表演,对演员的天赋要求格外的高。又没有多少钱去请那些合适的演员…但是你,汤姆,你很有天赋也很努力,如果你愿意参演,无疑会成为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 汤姆有些受宠若惊,从没想过他在奥斯蒙德心中评价如此高,已经成了能够自然进行无实物表演的演员,他自己都对自己没有几分把握。 他面露勉强:“奥兹,我很想接受这份工作。甚至免费参演都可以…但是,演员工会的大罢工还没结束。” 美国演员工会与美国影视制作人联合会原本的合同到期,双方前不久因为新合同的签订展开了艰难又漫长的谈判,但数日的谈判始终无法在关键问题上达成一致。 美国影视制作人联合会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利益让渡,并且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演员工会的再谈判请求。 面对美国影视制作人联合会如此强硬的态度,演员工会通过了罢工许可投票,要求加入工会的所有演员必须通过罢工来支持自身的合法权益,如果有成员不服从,就会被开除演员工会。 演员工会入会的要求苛刻,要求参演电影的普通人在电影拍摄中参演超过特定天数,工资超过标准数额,才会被接收为演员工会成员。加入工会后又有相当不错的福利待遇和机会。工会与各大工会都有合作,导演工会的成员在拍摄电影时需要招揽至少一定比例的演员工会成员。 因此,没有演员愿意得罪演员工会。汤姆·克鲁斯也不会在这样特殊的时期答应奥斯蒙德的请求。 “拍摄必须在这几天进行吗?”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是的,我电话询问过了,设备也只有这些天没有被人租借。接下来的租期一直排到圣诞节。” 这样看来,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 汤姆劝道:“演员工会罢工,但还有很多尚未加入工会的演员,寻觅机会的演员。我给你介绍我的几个表演训练班的同学?” 这倒是个好主意。 退而求次,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 在银行反复确认了库布里克打来的“救济款”已经到账,奥斯蒙德松了口气,先去百货市场添置了两套合身又廉价的运动装。 方便他扛着摄像机运动,也在约见陌生人的时候显得体面些。 将堆放在导师办公室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奥斯蒙德轻装上阵,打算从帝势学院附近的公交站上车,前往汤姆帮他约定好的餐厅,与他的同学见面。 他对着玻璃柜门稍微打理了仪容,从导师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摩丝,稍稍固定了两下卷曲的乌黑发丝,检查了一遍自己全黑耐脏的粗布工装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便算是打理完毕。昂首阔步地缓步走在学校学生三三两两的道路上。 他目不斜视地靠着路边行走着,余光却突然瞥见一抹金色的影子。 鬼使神差地,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侧过了头,看向了眼角那抹暖色出现的方向: 有着一头柔软金卷发的少年坐在长椅上,修长的手指拿着三明治,他一边咀嚼着,一边翻动着腿上的书籍。黑色的吉他箱立于椅侧,也许他是音乐系的学生。 他的五官轮廓深邃,眉骨稍高,因此即使站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依旧像是带着淡淡的阴影。眼睫浓密到像是画了眼线,眼尾、两颊和鼻尖都染着不近距离观察就难以察觉的粉色,脸上看不见一丁点毛孔,又细又淡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光。嘴唇很薄,唇色很淡,染着如同樱花一般的粉。 几缕金色的发丝垂落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一些稍长,擦着他高挺的鼻梁,发尾轻轻搭在他的眼睫上方。 奥斯蒙德自认为自己的样貌已经算得上是美丽,托他那名模老妈的福,他天生就有着一张会让无数男男女女沉迷的万人迷脸和一双高饱和度的瑰丽如同宝石一般的孔雀蓝色眼睛。 但尚不至于让他像这样屏住呼吸。 …他突然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会不满于《多格板箱》中饰演“儿子”角色的男演员。 《多格板箱》基于宗教意境的恐怖氛围渲染很多,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这样一张圣洁又美丽的面庞。 漂亮到让他愿意为他付出高达两百美刀的高薪! 11. 角色选择 眼前样貌出挑的男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他过于灼热的注视,“啪”地一声轻响,他单手合上书页,抬起头对上了奥斯蒙德的视线。 他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蓝色眼睛,在阳光下浅蓝的虹膜就如同初春阳光照射下的冰川,各式各样的蓝、各式各样的金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在他的眼中勾勒出了湖海的轮廓,再晕染出被蓝色包裹的日轮的颜色。 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站在树影里,路旁的树冠将阳光剪成斑驳的影子,侵袭着黑发、黑衣,只有脸上的几处被光影模糊。就连一双孔雀蓝色的眼睛也被影子遮蔽,却大抵是漏下了几丝无法被人眼捕捉的光,如同会发光一般亮晶晶地注视着他。 两个人保持着姿势不变,彼此都愣了片刻。 奥斯蒙德率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垂头看向他。心中心思百转千回,瞬间备好了数种说辞: “好吃吗?” 他的话音刚落,不仅是眼前人一怔,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奥斯蒙德向来擅长与人交际,他擅长应对圈子里各种各样的人并与他们交好,无论他们是男人、女人、失败者、成功者、外向者还是内向者。却从没想过他自己会在某一天说出这样拙略的开场白。 他有些尴尬地曲起手抵在唇边想要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再为自己的反常做出解释,却没想到少年弯起了眼眸,露出了温和包容的笑意,他抬起手从三明治上掰下被自己咬过的部分,将剩下的一点连带着包装递出:“还好,是从附近便利店买的,要尝尝吗?” 这下倒是让奥斯蒙德更加不知所措,他本就讨厌碰别人接触过的食物,他此刻远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三明治的色泽也并非美味到令他非得尝上一口。 但话是自己出口的,他也看得出对方明显是在解围,甚至还很贴心地撕下了自己接触过的地方,他犹豫了少顷,还是向前了两步伸出了手。 只是在触碰到三明治前的最后一秒,那少年突然收回了手,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一般再次给了他台阶下,他的笑意带上了几分柔软的歉意,连眼角都下垂了几分:“啊...抱歉,你只是问好吃不好吃,我就自顾自地做这种事。没有冒犯到你吧?真是对不起。” 这个人...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收回了手。他倒是有话直说。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唐突问了奇怪的问题。”他顿了顿,对上那双温和的雾蓝色眼睛,决定也坦诚地说出自己的企图:“我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在“导演”和“电影制作专业的学生”中短暂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这个更能让眼前人放下戒心的身份:“电影系的学生。你的长相很符合我正在拍摄的学生恐怖电影中的一个角色,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演技的话不用担心,在调·教、指导演员方面,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我的名字是利亚姆·海恩斯,音乐系一年级。” 在帝势学院拍摄电影的电影系学生不算少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眼前的少年眨了眨眼,似乎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他小幅度地歪了歪头,似乎稍起了些兴趣:“恐怖电影?” 果然是德国人,不过他的轮廓深刻,大约可能是混血。他并未在《艺术修养》上见过这个名字,但比起面容的契合度,奥斯蒙德姑且认为演技并不算太重要。 更何况,以业内的常态来看,生着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就算利亚姆·海恩斯真的有点演技,也一定会被他堪称夺目的面孔夺取关注,让人忽略他的演技。 还不如直接不做什么努力,躺平做花瓶算了。 奥斯蒙德犹豫了一瞬,还是打算让眼前的学生知晓他要答应或者拒绝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是的,恐怖电影,剧情我还不能透露。但你要饰演的是个性格单纯但最后弑父的男高中生。” 也许他长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却对恐怖片格外地感兴趣。利亚姆·海恩斯曲起手指敲了敲书面,似乎稍稍心动,却又有点犹豫,稍显苦恼地微微蹙起眉。 奥斯蒙德不得不搬出早就备好的说辞:“虽然是学生电影,但这部电影后续应该是要小规模上映或者在电视台点播放映,应该会为你带来不小的知名度。还可以凭借在这部电影中的表演时长和我的推荐加入演员工会...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工期大概只有两到三天,我会给你两百美元作为酬劳!” 即便送他进医院的那位“圣母玛利亚”什么都没说就付清了医药费还留下了两百美元的救济费用。但两百刀在现在确确实实是一笔巨款,汤姆·克鲁斯成天开着的那辆绿色二手福特也不过花了50刀。 对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尤其是还必须在学校住满一年支付昂贵宿舍费的学生来说,两三天赚两百美元,绝对是个不小的诱惑。 [宿主大人...]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突然犹犹豫豫响了起来:[你要找他拍电影吗?为什么呀,因为...] 急切等待着结果的奥斯蒙德眉头微蹙,不耐烦地回答它: [他的脸很符合人物设定,而且他太漂亮了,放进电影里会制造出一种冲突和怪异感。而且很有可能会喧宾夺主,到时候影评会认为选角出了小问题,反而会忽略因为后期补拍难以解决的情节漏洞。行了,别吵。] 他不能错过他,电影的选角,一旦遇到了最适合的那个,奥斯蒙德就不愿意再凑合。 原本试图再说些什么的系统被他冰冷的“别吵”噎地委委屈屈,不敢再发出声音。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一直态度温和好说话的利亚姆·海恩斯听到他的话突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奥斯蒙德不明白他眼神中的复杂,还以为他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这部“学生电影”居然能够上映或者被卖给电视台。 奥斯蒙德不想说太多他的坎坷经历,也不想提起他自己过去的事情来解释为什么他的电影一定会上映,他顺手扯了一个最靠谱的理由搪塞:“马丁·斯科塞斯你知道吗?执导了《出租车司机》和《愤怒的公牛》的导演,提名了今年的奥斯卡。他是电影系的教授,也是我的指导导师。” 眼前的金发少年却几乎不为所动,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明明备受关注的影视圈的动向,亦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对马丁·斯科塞斯不太感兴趣。他的唇角再一次勾起,安抚奥斯蒙德不易察觉的急躁心情: “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在考虑它能不能让我出名。只是在犹豫我从来没有演过任何舞台剧或者电影,不知道会不会惹什么麻烦,要是到时候因为NG次数太多,被导演咆哮着赶出剧组总不太好看,对吧?” 那倒不会。 奥斯蒙德一向秉承着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原则,绝不会因为遇到问题就加以指责。 “这点你可以放心。” 利亚姆·海恩斯点了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张餐巾纸,将自己的电话写在上面留给了奥斯蒙德:“那就合作愉快?拨这个电话联系我,或者,我四点下课,音乐系教室3楼302。” 下午还有课的利亚姆·海恩斯先一步背起吉他盒,拿起书和吃了三分之二的三明治与他道了别,转身离开。 奥斯蒙德没有错过,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他将双手插进口袋,久久地望着利亚姆·海恩斯早已经消失的背影,轻轻蹙着眉头。 应该是巧合吧?《卡拉马佐夫兄弟》讲述的是一个被误判为“弑父罪”的故事。 直到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将他的思绪打断。 [宿主大人...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也许是憋了太久,系统即便委屈,还是忍不住再次出声。 知道什么? 奥斯蒙德下意识否定了自己察觉到的某些怪异感,将它甩出了自己的大脑:[怎么了?] 得到了宿主让它发出声音的指令,系统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叽叽喳喳道: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以为...] [救命恩人?] 奥斯蒙德转过身,继续向校门走去,虽然已经确定了另外的人选。但是约见还是要去的,不然显得他很不礼貌,也会让汤姆难做:[虽然我很感谢他愿意参演我的电影,但那还不至于...好吧,你说的对,他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会拯救这部电影的。] [我不是在说这个。] 系统反驳道:[你果然没有认出来,他就是送你进医院,结清了医药费还留了两百美元给你的救命恩人啊。] 奥斯蒙德猛地顿住脚步:“...” 怪不得他问他“好吃吗?”的时候那人会下意识分块三明治给他,他就是因为饿了太久又暴食才进了医院,那孩子可能以为他又遇上了什么吃不起饭的情况吧。 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结果自己不仅嫌弃,还只给对方两百刀让他给自己打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不让我说啊qwq] 12. 多格板箱 “明天见,兄弟。” 稍矮他半头的棕发男人握拳轻锤了一下利亚姆·海恩斯的手臂,一手拿着乐谱,本想像往常那样转身离开,却被利亚姆一把按住了肩膀:“等等,克里斯。” 他背起吉他包,声音比以往快上些许:“明天不去排练了,我要请三到四天假。” 那可不行,乐队练习全靠利亚姆·海恩斯这张脸才引来那么多姑娘,他要是请假,他们还不如回车库练习。 克里斯一着急就说话结巴:“三..三四天吗...” 他的话尚为说完,就被同系有名的想方设法引起别人注意的“讨厌鬼”打断:“哟,这不是那谁吗!” 体型偏瘦的男人抓耳挠腮,硬是没想到究竟那人叫什么名字,只是似乎不久前在报纸上见过这人。 利亚姆的注意力因此从克里斯身上移开,看向了教学楼门口。 身高约六英尺的黑发男人偏头看向成群结伴从教学楼走出的学生,目光快速掠过每位学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他的头发稍有些长了,卷曲的刘海几乎要触碰到眼睛,能看得出来被胡乱地抓过几下,熨帖出几分散漫不羁的意味。一身黑色剪裁精简的掩盖不住他周身锐利的侵略性。 但他习惯性勾起的唇角和稍稍弯起的眼角却一下子柔和了他堪称艳丽的眉眼与锋利的轮廓曲线,冲淡了他周身的割裂感,让他重新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逆着人群缓步向他走来,站在了距离他大约一米的面前,他扬起下巴,声音磁性而坚定:“我先说好,垫医药费的那些钱还有你留给我的钱,既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开口要,我可不会还。” 利亚姆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向前两步同他并肩顺着人流移动的方向行走,并不介意他的说辞:“本来就没打算要。” 奥斯蒙德嫉妒地轻啧了一声,那要不这两百工资也帮他省下吧。 他没有开口,知晓这有些冒犯,欠下的医药费让他高傲的自尊稍有些受挫。但从库布里克那里借来的钱有一部分还要还利息,他不太敢先还给利亚姆。 他还有些更冒犯的念头,他怀疑他的目的。 奥斯蒙德从每一个人身上看到他们的目的、欲·望,以及他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无非钱、名、欲。如果在以前,他能够劝诫自己眼前的男孩的善意是为了日后从他身上索取什么,但是现在呢?他想要从现在一无所有的他身上所求什么? 也许是科尔伽的背叛打翻了他对他人最后的信任,奥斯蒙德相信人们会抱有善意,但是不会侵犯到他们自身利益的善意。 他没打算让这个问题继续困扰自己,以玩笑的口吻开口:“为什么帮我?连别人的钱包都不翻一翻就付了钱,我身上可是有叠额度10万的旅行支票。” 也许是嗅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利亚姆眼睫微微颤动,唇角的笑意稍微淡了下去,他转过头,那双剔透的仿佛没有任何秘密的眼睛看着他,却也像是开了句玩笑:“因为我想上天堂。” 没由来地,奥斯蒙德紧绷的小臂松了下来。 空气安静了良久,只听到来来往往人的交谈声和笑声。 奥斯蒙德又听见他轻声的,缓慢的,含着笑意的声音:“我没偷你的支票。” * 《多格板箱》具体讲述的故事是一位父亲(詹森)因为妻子意外始终,决定带着一双儿(马提亚)女(艾丽丝)离开他们所居住的伤心地。希望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却遇上了一连串怪异的事情。 搬到新的居住地是许多美式恐怖片的经典套路,奥斯蒙德在拍摄时并没有给演员完善的剧本,连演员一开始也被真相蒙在鼓里。 最开始的恐惧源于女孩艾丽丝在半夜被惊醒,她察觉到窗外有不太寻常的动静,便推开门查看状况。 黑暗中,篱笆那侧邻居的院子里为家里七岁的小孩备有一小片沙地用来玩耍。那个白日里曾经见过的漂亮小男孩此刻正背对着她,手中似乎是拿着沙铲,一点点挖着沙土。 女孩不解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晚玩沙子。 她推开篱笆中间并未上锁的木门,试图将小孩子待回屋内。但男孩并不理会她,继续一下一下僵硬地挖着。 女孩走进庭院,绕到正面,却发现小男孩如同唱诗班领唱一般白皙圣洁的面孔染着带着纯白无暇的笑意。配上他机械的动作和此刻的状况,那本该治愈人心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地诡异。 女孩硬着头皮走向他,小男孩却突然顿住了动作,肮脏的手小心翼翼地碰起了什么——一双腐烂的眼球,他如同珍宝一般捧在手中,脸上依旧带着纯真却诡异的笑容。 女孩惊叫着逃回了房内,她快步奔跑着握上门的把手,似乎没锁进的门突然被向后拉开,一只手臂从门缝中探了出来,手掌覆盖上了女孩的手。 女孩再次尖叫,腐烂发臭的手臂从门后掉了出来。 一夜过去,艾丽丝从床上醒来,以为只是自己做了噩梦,她上学路过邻居家,看到了小男孩正在沙堆中挖着什么,但他友善地在她路过的时候挥了挥手向她打了招呼。女孩放松,骑着车远去,身后的小男孩却再次露出了和昨晚如出一辙的笑容。 同时,长相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马提亚频频在镜中看到失踪的母亲的笑脸。 在他刷牙时低下头又抬起的一瞬间,在转过身去取纸巾又猛地回头的一瞬间,他的母亲在镜中露出如同祈祷一般的微笑。甚至不止是镜子里,他的母亲藏在每一个能够反光的地方,一开始那里倒影着他自己的影子,但是很快他就意识不清那究竟是母亲的模样还是他自己的模样了。 他分不清谁是自己,稍不留神,他的同学、老师,学校的雕塑在他眼中全部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却彻彻底底变成了母亲。 父亲也同样遇到了麻烦,他并没有告诉儿女,每天早上,他都会收到一封恐吓信。 或者说,是充满恐吓意味的照片。 那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肢体、器官,被放在大号的多格板箱中。某个不折不扣的精神变态拍摄着这些照片,记录着尸体每天如何一点点腐烂。 父亲对比着那些可怕的照片和昔日妻子的照片,惊恐地发现这就是妻子的尸体。 为了不让不久前才从痛苦中走出的儿女再次陷入惊慌,他没有报警,而是选择独自调查,在信箱附近装上了监控,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事情却还是被女儿发现,一天,艾丽丝打开地窖的门,想要将自己的杂物放进去,却发现这里藏着一个侧门,她好奇地打开门,发现这里是一个用来洗照片的暗室,拍摄着各种腐烂肢体的照片在红光中挂了满墙。 某个精神变态在他们家中的地下室挖了一条隧道,堂而皇之地占用了一个房间,将它当成了犯罪的展示屋。 女孩惶恐万分,幻想着那个变态会将她一样碎尸。好在还有父亲安慰她,他让她先到床上去休息,自己为她端杯热牛奶来,很快就回来陪着她,警察也很快会来。 艾丽丝恐惧地缩在被子里,突然听到了砰砰的砸门声,她惊地探出头查看。隔壁邻居家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跨过了院子,站在了她的玻璃门外,不断地敲击着门,脸上是那天晚上她所见到的圣洁却诡异的笑容... 但当父亲端着牛奶回来时,迎接他的却是女儿身首异处的尸体与满地的血腥,牛奶落地,玻璃杯摔得粉碎,白与红交织在了一起。 马提亚此刻突然提着板箱,满身血渍地推开了门。 他脸上带着温和圣洁的笑意,身后的镜子中却衬出母亲的模样。 被从隔壁邻居沙地中挖出的骇人部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多格板箱之中,数千张照片被抛上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父亲伸手接住其中一张:面目狰狞的他自己举着电锯砍向女儿。 一切都是他做的。 将协商要离开他的妻子杀死,装进箱中,带着妻子与儿女一切乔迁新居,买通的天真又邪恶的小孩,将尸体埋在沙地之下。每天晚上挖出拍照,寄给自己。 他突然拾起角落的链锯,锯着自己的脖子,一下一下,血喷溅在马提亚身上,他身后镜子中母亲的脸庞上依旧带着仁慈的笑意,与父亲詹森脸上的笑重合在了一起。 为了让“父亲”这个角色的反转来得愈发震撼,奥斯蒙德才重金请来了肖恩·康纳利,因为“詹姆斯·邦德”这个角色而出名的他在影迷眼中饰演的几乎都是正派角色。 趁着将剧本交给利亚姆让他查看的时间,奥斯蒙德也重现翻了一遍剧本,又看饰演小男孩的瑞凡·菲尼克斯有些不顺眼,剧中的设定是7岁,可一时找不到父母愿意同意出演恐怖片的七八岁小孩,只能找了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 厄尔 即便未来获得了威尼斯影帝,在片场的时候依旧是个有些阴郁内敛的小孩。演技合格,但身高稍微高了些。 奥斯蒙德手腕缓缓移动,在纸页上写下字样。但搜肠刮肚,又一时想不出该去哪里找更加合适的小演员代替他,他哗啦啦地翻动着留着联系方式的电话本,在纸上又记下一串数字。如果在他将影片出售前没有找到更加合适的小演员,他可能还得联系菲尼克斯的父母,后续的宣发恐怕还需要瑞凡帮一些小忙,只希望对方的父母不要漫天要价,最好价格也在两百刀以内。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奥斯蒙德回过头,有些疑惑地望向声源: 利亚姆·海恩斯正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修长的手指已经握住了浅蓝色内衫的边缘,将衣服扯到了胸前,露出精窄柔韧的腰线、轮廓鲜明,清晰有力的人鱼线和腹肌。胸肌的轮廓在衣物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皮肤白得像是纸盒中晃荡出浅浅波纹的牛奶。 你小子... 奥斯蒙德眉头一皱,能不能把他当成外人啊。 “你脱衣服干什么?” 浅蓝色的纯棉衣物卡在胸前不上不下,利亚姆的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疑惑,明显不理解为什么奥斯蒙德的语气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不是要试服饰吗?” 他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维持着尴尬的姿势,一双眼角下垂的浅色蓝眸像极了做错事的小狗。 “我...” 他刚才好像确实是说了看完剧本以后让他试试被他随手挂在一旁的白衬衫,但奥斯蒙德确信他没说要让他脱光试。 算了,反正是新买来的衣服,正好他换上衣服让他看看镜头上的效果。 “你换吧。” 他略为尴尬地回过头,打开柜门,寻找斯科塞斯一直放在办公室却没怎么用过的尼康F2。 虽然比不上未来的拍摄设备,但尼康F2在这个年代是当之无愧的机械胶卷单反“机皇”,他背着身,烦躁地扭动着对焦环,让单反发出细微的声响。 利亚姆反手扯掉衣服,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视线停顿在背对着他明显身体肌肉紧绷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身上,确认他没有偷看,才拾起了衬衫,随意而流畅地套在身上。 他的锁骨靠下侧残留着一个痕迹略为浅淡的弹痕,被紧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白衬衫遮掩。 * 厄尔有些焦急地在店内来回踱步,他三天前意外接到了来自法米娜公司的电话。 对方先是道了几句恭喜,他投递的作品赢得了好评,获得了两万美元的奖金,他向他询问他的账户,声称三到五个工作日的时间,奖金就会打到他的银行账户上,需要他自己联络纳税局交纳税款。 厄尔心中一喜,同时也纠结了起来。他应该瞒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还是找到他按照他们当初约好的那样将奖金平分? 额外多出来的一万美元能让他不需要顾虑宠物店的收益,轻松偿付孩子的学费。最近的经济不景气,他跟风购入的股票赔的血本无归,这个月也没收到什么钱... 他咬了咬牙,在对方询问短片的时候,一口咬定了广告的制作者只有他一个人。 但三天以后,不仅电话没有收到,连银行也风平浪静,什么消息都没有。他本不至于如此焦虑,但因为心中鬼,此刻便疑神疑鬼,担心对方有所发现。 而刚刚接到的来自法米娜的电话令他愈发惊恐,对方询问他店铺的地址,声称已经到了纽约机场,赶来和他签署广告版权的移交合同,如果厄尔愿意将广告卖给他们,他们愿意追加8万美刀的费用和版权费用。 厄尔更为惊讶,不知道两支不到半分钟、拍摄也只用了短短一两天的广告怎么就能卖出10万美元的高昂价格。感到惊喜的同时,更大的恐慌也涌上了心头,他不知道会不会被法米娜那边派来的代表和律师发现端倪。 一个多小时以后,身着西装,打扮干练的高马尾女士和身后提着公文包的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推开了狭小的店铺门。 “您好,本杰明先生。” 法米娜广告部门的主管琳达脸上挂着笑容,颇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四周被关在笼子里的猫猫狗狗,并没有因为吠叫的小狗和宠物身上散发出的香薰难以遮掩的异味皱起眉头,她朝着厄尔伸出手,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您叫我琳达就行,这位是负责见证和提供合约的律师。” 她左侧的男人将公文包放在有些肮脏的桌子上,取出了几份文件。 厄尔局促地搓了搓手,心中的异样和眼前人的气势令他愈发不安,却依旧强打精神:“我是厄尔,厄尔·本杰明。那个广告,对,是我拍摄投递的。” 琳达不疑有他,毕竟信封上的投递人就是厄尔·本杰明。她只以为他是因为简单又简短的作品能获奖而兴奋且不敢置信。她朝着律师点了点头,律师拿出了笔,将笔和文件一起递给了厄尔:“这是版权交易的文件,您仔细看看。” 琳达趁着这个间隙再次打量狭小的店内,笼子里的狗已经乖了下来,虽然还打量着他们,但明显已经集中精力放在了玩耍或者睡觉上。 她在货架上看到了法米娜的狗粮,却并没有找到广告中那只漂亮又聪明的小比格:“本杰明先生,那只小比格犬呢?它被养得很好,漂亮地让人难忘,如果能够借用那只狗重新拍摄广告就更好了,我们愿意再追加一笔宠物演员的费用。” “呃...” 厄尔抬起头,擦了擦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屋内人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而热得流出的汗水,回答道:“它不在,它,它已经被卖出去了。” 琳达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放弃:“那可以透露一下买家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想联系他询问一下。毕竟那只狗已经拍摄过了,找着原样翻拍一遍比较方便些。” “他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厄尔翻动着手中的合同,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格外慌张且焦虑。一直打量着他的律师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突然说道:“胶片的原件您还有保存吧?您寄来的是拷贝的版本,要出售版权的话,需要您将原片也一同交给我们才行,不然我们没办法签署这份合同。” 拷贝的版本? 那小子可从来没给他说过这种事,原件还在他手里! 厄尔彻底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原件,原片丢了...” 签约 律师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脸上不断颤动的横肉,手掌按在了刚刚交给厄尔·本杰明的文件上,语气冷硬:“本杰明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私自盗用他人的作品盈获利益,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琳达手指轻轻敲了敲装着一只猫咪的笼子,仿佛对身后发生的异样并不感兴趣。本杰明明显是心虚胆怯,被职业的、早已见惯了这种场景的律师稍微一诈,就自己露了马脚。 对方寄来的只有短短的胶片和对广告的说明,以及联系方式。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原片还是拷贝版本,对方也并没有提及。但倘若对方确实是原创者,如果塞进邮件的确确实实是拷贝版本,那对方绝不可能不妥善保管原件。 厄尔虽然因为贪婪起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他更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的小店长,从未被律师拿着法典如此警告过,此刻额头更是不停落汗:“不是的,不是的,不要起诉我,您听我解释,我没有盗用他人作品...” 他的腿几乎不能支撑他的身体,慌乱地跑向了柜台,胡乱地翻出了上面沾上了不知道什么酱汁的合同,试图证明他的清白:“您瞧,这是合同。” 律师依旧冷着脸,却接过了那份合同,自习阅读一番后,他将手上的合同递给了琳达,自己则收理着文件:“这份合同只声明了对方愿意分给你一半的奖金,本杰明先生。如果没有特别声明,这份作品的版权与你毫无关联,这八万美金并不是追加给你的。你原本还能够分得一半的奖金,也就是一万美元,但现在...” 他指了指自己袖口别着的分外明显的闪烁着红光正在工作中的录音机:“你刚才的行为是毁约和诈骗,我会把录音带给对方和警察,合约方也有权索求赔偿。” 原本只是简单签署合约的工作,现在却突然又插入了些插曲,令不想加班的律师脸色更差,连语气都咄咄逼人,毫不给面子,甚至夸大了后果。 “怎么会呢...律师先生...” 厄尔的脸色一白,根本没想到自己撒的小谎居然会被对方如此轻易地识破,更没想到代价居然如此大。他慌慌张张的手上下晃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甚至转过身以哀求的目光看向他们之中明显主事的琳达:“琳达女士,我也只是小本经赢,生活过得不容易,这些狗每天的食物都是一大笔开销,这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何况我是在做好事啊,如果不是我,这只广告也拍不出来。” 琳达并不理会他,侧过头和部下耳语了几句,率先领着律师走出了宠物店。 “行了。”被留下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是诈骗未遂,但也得劳烦警察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我陪你在这里等等吧。” * 从布鲁克林驱车前往曼哈顿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越是靠近学校,街上的染着各色头发甚至打着鼻钉耳钉的学生就越来越多,琳达颇具兴味地看着:“真是年轻青春洋溢啊,没想到居然是学生,不过如果是纽约大学电影系的学生,能够拍出这样的广告倒是情有可原。” 律师拉开车门:“不止。”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名字虽然可能不怎么关注美国新闻的人并不知晓,亦或者有人看过也就忘了。但近一个星期,联美的财产与债务继承可算得上是律师届内最受关注的事务之一。他在看到合同上留下的姓名和联系地址时,立马就断定了简短的广告绝对出自联美那位太子爷之手,而不是任何纽约州同名同姓的人。 他联系学院的值守人员,帮他们联络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黑发少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张藏着锐意的慵懒面庞比报纸上刊登的照片痩些,他脸上很快露出了恰达好处勾起人好感的公式化笑容:“你们是法米娜的人?” 琳达下意识对眼前这个差点成为受害者的孩子有些偏爱,露出友善的笑容:“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对吧?我是法米娜广告部门主管琳达,这位是约书亚,律师。”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女人的西装干练简约,米色搭配蓝色的色调却分外和谐,脚上的高跟鞋和随身的挎包都选择了不会喧宾夺主的暖色,一眼就知晓绝不会来自纽约或者柏林。也只有她说话时不由自主聚拢的手指证明她是意大利人。但是这位律师...奥斯蒙德只一眼就知道他是纽约人,他身上曼哈顿律师特有的虚假空乏的笑与他自己同出一辙。 他友好地点了点头,领着两人再次走进了被自己鸠占鹊巢的导师的办公室。 听从他指示又一次换上了“限定比格皮肤”的系统早就窝在沙发上等候着,见到“主人”领着陌生人进门,狗狗欢快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摇晃着尾巴。 琳达忍不住蹲下身去揉比格犬的耳朵:“哦,它比幕布上看起来还要可爱。乖宝宝,乖宝宝,你把它养的真好,它叫什么名字?” “系统。” 奥斯蒙德为他们倒了两杯水,注视着律师将文件一一摆在桌上,忍不住出声询问:“酬金直接转账或者寄支票就好了,还需要专程跑来签文件吗?” 律师向他解释了一遍:“...总之,现在希望你愿意签署这份合同,将版权交给法米娜,作为报酬,法米娜会追加八万元的费用给您。” 八万? 这么多? 为一只广告花了十万美元?这价钱都够新世界电影罗杰那个抠门的家伙拍一部剥削片了。 他挑了挑眉,忍不住感慨道:“真大方,Calvin Klein合作波姬·小丝拍摄的广告都没给广告导演这么多钱。” 他原本以为投稿即默认版权归属法米娜,毕竟不少公司都采用了这个套路。也许是为了尽快进军美国市场,法米娜属实是有些良心的。 琳达解释道:“两只广告法米娜都想要买下,打电话叫外卖那条会翻拍成猫粮广告。所以实际上算得是两条广告的价格。” 虽然已经放下心,但约书亚还是开口询问:“胶片的原件您还有保存吧?” “寄给你们的就是原片。” 奥斯蒙德向后靠着桌沿,只以为他们是在担忧自己传播拷贝的文件,唇角的笑意真实了几分:“放心,只有那一份,我手头没有多余的胶片,也没有拷贝机。没看见胶片都只有一点点紧巴巴的吗?那是拍《出租车司机》剩下的胶片。” 约书亚与琳达对视了一眼,他们进门的时候没有错过门前铭牌上的“马丁·斯科塞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律师等着他仔细看过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才将录音机暂停,倒带,给奥斯蒙德听了厄尔·本杰明的言论。 约书亚觉得他年龄小,对人太没有戒心才导致了这种事。忍不住劝解道:“你下次再进行这种合作的时候最好要联系律师公证,也算是多一份保险,不然很容易出现这种事情,他瞒着你把钱都吞到自己口袋里,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奥斯蒙德倒不怎么意外,他有设想过厄尔可能会这么做,但当时的情况如果请了律师,到他手上的500刀恐怕还会再次减半。而厄尔也正是因为存有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才会更相信他的说辞,愿意为了高利润赌一把。 但他又不是傻子,当然又应对这种状况的办法,首先胶片的年份和摄像机状况厄尔一概不知,其次:“你们发奖金的时候不发公告吗?如果选择了我的作品,并声称已经支付了奖金。我肯定会联系律师,拿上这份合同,和你们协商去提起对他的诉讼的。” 他扬了扬手上的合同,满脸的无奈。真不知道厄尔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能瞒住他获奖的消息? 也是。 约书亚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合同没办法因为一方违约就不再履行,分他一万刀再找个律师起诉他看看能拿回多少吧。” 他将合同递到约书亚手上,示意他也去备份一份存档,随后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来肯定不止是为了签署合约和告诉我这件事吧?” 琳达点了点头,讶异于他的敏锐:“没错,因为选择了你的作品,BBDO怀疑我们内部的公正性,想要起诉我们。所以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小狗 奥斯蒙德了然,恐怕法米娜最初并没有打算采用投稿的作品。急于获得结果的法米娜在投放活动获取关注的同时,也联络了BBDO,邀请他们参加“竞标”。 在查收投稿作品和BBDO的作品之后,却选择了他的作品,而BBDO广告公司估计原本和法米娜达成了什么口头协议,以至于自信地拍出了成片,现在却收不回本钱。 法米娜也许是太急了。 投资了这么大一笔钱在广告拍摄上,时间还卡得很紧。BBDO估计也是为了赶时间,才连样片都没拍摄,一步到位拍了成片。 不过也是,谁能想到BBDO旗下知名广告导演拍摄的作品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人士。 现在说要请奥斯蒙德帮他们一个忙,应该也只是要拉他去证明他与法米娜内部毫无关系,并不是有人“吃了回扣”耍了BBDO。也是拉他去给BBDO服个软,安抚一下这位广告业业界巨头的情绪,也给他们个面子和台阶下:“大哥,不是您的广告拍的不好,这不是这小新人便宜嘛,预算不够,理解一下。”之类的说辞,省得被业内其它的广告业公司看了笑话。 奥斯蒙德欣然同意,张张嘴的功夫,拿到高达八万的广告费。也许报酬比不过法米娜原本与BBDO约好的数额,但对他来说却是一桩意外之喜。这么好的事他必须得去。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明天后天我有安排,抽不出时间。” 这小子居然还是个大忙人。 琳达和约书亚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笑意。 与BBDO和法米娜见面的时间最终被安排在了三天后的星期二,琳达承诺,会谈结束以后,就当面将支票交给他。还约定了让“系统”担任有偿演员,翻拍奥斯蒙德的两只广告,法米娜会给可爱的小动物演员开出一天325美元的高薪。 这让奥斯蒙德喜不胜收的同时也有些心虚,他那总共两百刀的薪酬会不会太剥削了?更何况利亚姆·海恩斯那张脸应该比比格犬漂亮多了。 * 星期六上午五点,顶着三四月份依旧萧瑟的寒风,《多格板箱·补拍版本》正式开机。 可怜的剧组只有两个人,甚至没有真正的学生电影剧组热闹。 接受不了的奥斯蒙德又临时去麦当劳薅了两个即将下班的学生工,分别以50美元的价格忽悠他们来打杂帮忙。这下子,总算有人抬收音杆、帮他打板、摆反光板,扛杂物了。 可怜的苦工小哥中还有位数学学得相当不错,包揽了所有帮他计算焦距的活。 这是个很麻烦的工作,如果要拉近镜头距离拍出演员的细微表情变化,就需要将焦点对准演员的眼睛。摄影机并没有自动对焦功能,需要通过手动对焦才能保证画面清晰,让观众的注意力尽可能集中在演员的脸上。 奥斯蒙德先示范了一遍,让利亚姆披着外套先在他画好标识的位置站好,用卷尺量出摄像机到他眼睛的距离,计算焦距焦点,在对焦环上留下记号。然后走位、继续测量、计算、标记。这样才能保证拍摄流畅画面稳定。 奥斯蒙德有幸一手抬着利亚姆的下巴,一手拉着卷尺抵在利亚姆的双眼中间鼻梁处七八次,他良好的视力甚至看清了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睛中虹膜上如同环形山的细腻纹路,就像是被风轻轻吹动的水面上漾起的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看着他因为不适应而不停颤动的纤长眼睫,奥斯蒙德好笑地开口:“傻吗?不会闭上眼睛吗?” 小他一岁的“学弟”闻言立马听话地闭上了双眼,毫不反驳任人摆布的乖狗狗反而搞得奥斯蒙德有些内疚,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重了。 一直这样折腾了半个小时,奥斯蒙德一边给利亚姆涂着从百货大楼买来的廉价口红,一边在心中感慨,还好不是真正的重拍,连布景都只是搭了块绿布。如果不投机取巧而是老老实实重新拍摄一遍,不仅经费要爆炸,他的肝也要爆炸。 利亚姆的脸确实皮肤细腻五官精致,挑不出错处,但是在打光照射下唇色稍有些浅...奥斯蒙德皱着眉,捧着他的脸稍稍后仰看了看效果,又重新凑近,他的拇指抬起,在他的下唇边缘揉按了两下,晕开他唇角的绯色。 也许是他凑得太近甚至能够嗅到利亚姆身上衣物被太阳曝晒过的味道,手上的动作又太过暧昧,利亚姆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没有上腮红的脸颊和耳廓浮起了淡淡的粉色。 奥斯蒙德孔雀蓝色的上挑桃花眼盯着他的唇色看了良久,还是有些良心不安地提醒道:“不要吃口红,不小心舔到了不要咽,吐出来。”他真不知道这廉价口红里含什么成分。 小狗乖乖地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睫。 布置好反光板,开机前的最后一个步骤便只剩下彩排。 胶卷价格昂贵,经不起浪费,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来保证胶卷的损耗最小化。 “...明白了吗?” 最后给利亚姆讲了一遍戏和走位,奥斯蒙德并没有对他的演技有多少期待,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眼前的漂亮美人也是个“基努·里维斯”的准备,没什么表情波动,高情商是酷哥,低情商就是面瘫的演员。 反正他要的是气质。 如果演技实在不行,大不了少几个特写,少几个长焦镜头。 实在不行,就学《黑客帝国》那样遮住眼睛。只不过它遮墨镜,奥斯蒙德在考虑遮一条白缎。 但,利亚姆·海恩斯的表现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双手合十,唇角露出温和的笑意,淡色的金卷发垂落在额前,如同被上帝宠爱的天使。他低声呢喃着路加福音,声音很细微:“...若你的弟兄得罪你,就劝诫他;他若懊悔,就饶恕他。” 他重复着,声音稍稍提高,却十分坚定:“一切苦毒、恼恨、忿怒、囔闹、诽谤、恶毒,都要除掉。以恩慈相待,存怜悯之心,彼此饶恕...”他兀地睁开了双眼,泛着金属光泽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球一半的冰蓝色眼睛空洞地望着镜头,他明明面带柔和的笑意,但那双眼睛仿佛被与面部割裂一般,透露出冷冽的、刺骨的寒意。 他恨他自己没开摄像机。 奥斯蒙德轻轻吸了一口气,为了防止自己发出声音,他甚至咬住了舌尖以防止自己干扰他。 利亚姆微微偏头,双手缓慢由合十改为环抱着虚空中的某个东西,抱着一个婴儿。他的手臂与手掌姿势像极了拉斐尔那副著名的《西斯廷圣母》。奥斯蒙德知晓,在这个镜头中,他身后的镜子里会出现女人金色的长发,与他完美叠合,飘在在马提亚身后。 他的眉头微蹙,神情本该如圣母一般怜悯,双眼却无神地看着镜头,唇角的笑意也越发浓重,本该是圣洁的画面变得诡异而扭曲。 “她”本该怀抱着牺牲自己孩子的决心,拯救苦难深重的世界,就如同口中的圣经内容一样,宽恕所有的罪。他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可生根于“宽恕”的“复仇”,在“美”之上诞生的“恶”,圣洁得令人恐惧,令人毛骨悚然。 干苦工的小哥不由自主的瞪着他退后了一部,紧张地咽下口水。鞋底划过地面的擦响声打破利亚姆的表演,他眨了眨眼,双眼重新聚焦,看向了奥斯蒙德的方向。 “...”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但奥斯蒙德就是突兀地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心虚。这真的是他两百块钱能买来的吗?可恶,刮彩票刮出头等奖了! 他慌忙垂眸,避开利亚姆的视线,却察觉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身上,两个小哥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神情,似乎并不想和利亚姆交谈打破越来越尴尬的气氛,齐齐看向他等待着老板发话。 “...” 奥斯蒙德无奈,只能回过头再次对上了利亚姆的目光,硬着头皮,拼命反抗着内心响起的“给他加薪”的声音,送给小狗一句不要钱的夸奖:“演...演的真好,你很有天赋,非常出色。” 利亚姆的眼睛一亮,像是小孩子第一次被父母夸奖那样,不好意思地侧开了目光,逃避似地揉起了手腕,勾起唇角露出笑容:“谢谢...”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bp机打断了,他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自己忘记摘掉的机器,又看了一眼奥斯蒙德,眼神怀着歉意,伸手就要将机器关掉。 “你先去回电话吧,回来把bp机摘掉我们正式开始。” 奥斯蒙德受不了他的目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他也没有闲着,招呼两个小哥帮忙调整光照位置。 利亚姆·海恩斯则快步走向了一两百米处的电话亭,扫视了一遍鲜红色的电话和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拿起了听筒。与刚才截然不同锐利眸光闪过了一丝不快与厌恶,他眸光半敛,悻悻然开口:“喂?” “小少爷。”对方的声音带着些加拿大的口音,惴惴不安:“两天前从‘塔克’抓回来狗*养的叛徒昨天晚上逃出了美加边境,去了蒙大拿州,虽然他应该不知道您长什么样子...” 利亚姆眉头微蹙,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来烦他。他有些不适应唇上的粘腻感,却并没有抬手擦拭: “...没别的事的话就挂了。” 初级进阶任务 原计划拍摄三天的十几个镜头因为主演、也是唯一一名演员的出色表演,仅用时两天就全部拍摄完成,还额外增拍了几个备用镜头和空镜。 对新人演员来说,能够在镜头上稳定发挥,不尴尬不紧张已经是件难事,更何况无实物表演。尽管有前辈演过一遍的镜头摆在那里作为示例,但没有人铺垫情绪帮助他入戏,奥斯蒙德依旧认为照猫画虎并不容易,起码他自己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小心翼翼地保存好胶片,以免它们意外曝光。 但还没来得及开始剪辑,奥斯蒙德就收到了库布里克的来电。 他委婉地向华纳提了低价代理帮助奥斯蒙德发行《多格版箱》,但华纳的高层对他的电影并不感兴趣。 毕竟就算有库布里克在中间担保,他依旧是个没什么出色能力的新人导演。所求的还比其它拿着成片来寻求帮助的导演要得多得多。 意料之中的拒绝,奥斯蒙德并没有因为华纳的拒绝而失落。但还是有些烦躁地点了支万宝路。 400万美元在业界,在好莱坞大厂都算不上小制作,如此高昂的价格一旦打了水漂,他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祸事不单行,他刚刚拆了银行寄来的账单,要求他在月底前偿还这个月的贷款利息,年利率12.8%,他得一次性还上四万多。 如果月底前能够拿到法米娜的9万广告费,扣税以后差不多能拿到七万到八万。库布里克借给他的钱租用摄影机和斯坦尼康只两天就花费了一万出头。但还完利息以后,这点钱远不够支付电影宣发的正常要价。更何况,如果还不上400万的贷款,下个月他还得凑出四万交给银行。 夜已经深了,濛濛的黑色将学校笼盖。远处的路灯周围看起来都有些发白。 也许是要下雨了,奥斯蒙德忽略了脑海里又因为他抽支烟而吱哇乱叫的系统,抬起手指点了屏蔽。 他顺手点开了背包,查看着[证据修改器]的使用说明。背包里一直被他晾着的[大转盘抽奖]时时刻刻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奥斯蒙德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把,说不定又能得到什么有特殊效果的道具。 眼前一片金光骤然闪过,奥斯蒙德一如既往不适地眯起双眸,许久才看清屏幕上的小字:[《枪击简史》:详细介绍了从总统制度建立以来发生的每一场枪击案,无论是抢劫还是刺杀,帮助您完美避开每一次枪击。] F**K! 他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 这系统到底有多怕枪?抽奖道具里还有多少这种一无是处的SSR道具?这种东西和上次能百分之二百抵挡一次枪击的[枪击防护罩]究竟能在哪里派上用场? 奥斯蒙德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给自己倒了杯美式。不知道这东西如果抄下来卖给联邦调查局的话能卖个什么价格。但恐怕还没卖出去自己就要被当成精神病拉进医院或者被当成什么外星人拉到NASA或者什么实验室切片研究。 眼下能做的只有尽快说服几大厂商的任一一家愿意低价帮助自己发行电影,尽快赚回本钱。 他倒也没气馁,拉开自己仅有的技能界面查看了起来。 上次完成新手任务获得的10块技能等级提升碎片还需要五块才能为[我有一个梦想(R)]升级,将说服力提升30%。 技能等级提升碎片并不在商城出售。 他又翻到了任务界面,果然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初级进阶任务:让大于等于一名对你持有恶意、蔑视等负面情绪的对立者转变态度为钦佩、感激、认同等正向情绪。奖励:总统的威慑发言(5秒),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这个任务倒是有机会能完成。BBDO的人就是个很好的实验对象,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让对方认同自己的广告。 至于这个威慑发言又是什么东西,奥斯蒙德抵不过好奇,忍不住点开了详情界面仔细查看:[总统的威慑发言(5秒):威慑力是一个合格的总统施加给对手最无形的压力与恐惧,这段长达5秒的音频能够在播放时提高50%的威慑力,对每位听众每24小时仅能够使用一次。] 这个道具...奥斯蒙德挑了挑眉,将被自己屏蔽了许久的系统放了出来。 好在傻子系统并不记仇,稍微抱怨了两句就开始为他自动解说: [宿主终于要专注任务了吗?太棒了!你还是系统最爱的宿主宝宝!] [这个任务可不算简单哦~] [什么嘛,宿主在查看总统的威慑发言(5秒)啊,这个道具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有用,很多宿主都被坑过。音频的内容事实上是一段脱口秀笑话录音,播放的时候尽管可以提高威慑力但也很容易使听众笑场,反而会中和压力和恐怖感。而且需要提供威慑力的场合大多是宿主在进行宣战或者演讲的时候,插入音频播放会让宿主本身所说的内容被人忽略,效果大打折扣。] [更夸张的是,使用时间只有五秒,每天还只能对每个人使用一次。] 不... 事实上,这项意外之喜的奖励与恐怖片是绝配。 奥斯蒙德抬手取下口中咬着的万宝路掐灭,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烟盒,询问道:[这段音频可以剪辑分成更短的音频吗?每一段音频也依旧能在每段音频的时长内发挥作用吗?] [可以是可以...] 系统认真思考查看了一番:[可以将音频进行人为加工,但生效的总时长也还是五秒。本身五秒就够短了,如果威慑力持续的时间更短,那不是什么用都没有吗?] 更重要的是那样就听不完完整的笑话了欸! 可恐怖片讲究的不就是“跳跃惊吓”时最短暂的恐怖感刺激感吗?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完全可以将这段音频逐帧剪开,压低音量,一帧一帧添加到《多格版箱》的恐怖镜头配乐中。百分之50的威慑力加成,能让观众脆弱的小心脏在最恐怖的片段受到更多的惊吓。 电影与广告 BBDO广告公司的总部就在纽约曼哈顿,奥斯蒙德并没有额外购买或者租借一套得体的西装,他换了件版型有些类似M65野战大衣的褐色夹克,穿着牛仔裤,乘坐地铁悠闲地步行到了BBDO总部大楼。 几天前见过的琳达夫人和律师约书亚都已经到场,正在与一位四十上下的、红鼻子的中年男人交谈着什么。 感谢BBDO人均对隔壁大楼发行的刊报算得上熟悉,有人认识他,有人看他眼熟。奥斯蒙德甚至没有被前台小姐拦下询问,就一路通畅地找到了对外接待的办公室。 中年男人看到他,立马站起了身,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他伸出手,微胖的脸颊上浮现起和善的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奥斯蒙德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指尖:“您是?” “汉森·马克,这次对法米娜项目的负责人。” 他手掌一摊,示意奥斯蒙德可以坐在会议室另一侧椅上:“负责这只广告的导演约翰很快就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胡子拉碴的五十岁上下的瘦削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的手明显是湿的,他随意地甩动着手上的水渍,让奥斯蒙德忍不住蹙起眉头又很快松开。 他并不理会室内的众人,挑了个最远的地方坐下。 马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并没有说什么,也在主坐上坐了下来。 [开启技能] 他敲了敲系统,示意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开始工作。 别看这位项目负责人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意图当和事佬,平和他们与这位导演的关系。又像是因为对方的年龄资历而有所忌惮,不好提出什么意见,没有话语权。 但他的职务毕竟摆在那里,说不定提前与这位导演串通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管他们心中究竟是这么想的,剧本一定是导演负责蛮横不讲理地大放厥词,一口咬定评比不公正,要求法米娜给个说法。而马克负责温言好语扯皮条,或许再卖个惨用个什么苦肉计,能不能讨个说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没有可能劝说琳达重新启用他们拍摄的短片。 [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已装备] 再等了片刻,两三个中年白男走了进来,他们并未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与马克进行了简短的眼神接触,都坐在了房间的角落,拿起公文夹和笔。 奥斯蒙德挑眉,他们的公文包体积太大,倒是有可能放了录音器,不知道是媒体还是同为BBDO的员工。 “今天请各位来的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让我们学习、借鉴一下失败的广告案例。也希望格里菲斯先生能够不要吝啬,稍微为我们讲讲为什么这只广告会被甲方淘汰。” 本来在商业合作中被拒绝后还要死绞蛮缠,威胁起诉就已经有失体面。马克的话又是阴阳怪气,将奥斯蒙德高高捧起:“我们还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业余人士拍出来的广告,真是没想到居然是您。联美的掌权人居然来拍一只广告,实在是我们太过自负、有眼不识泰山没眼色了。” 讥讽他目前的处境,也嘲笑他在广告方面到底是个业余人士,怎么都比不上BBDO权威。 奥斯蒙德没打算惯着他,他仗着自己年龄小,假装一副初出茅庐愣头青的模样:“确实。” 马克一愣,还没想清楚他在为自己的那句话盖戳,就听到这个黑发满眼傲气的小子笑容腼腆继续说道:“不过真是误打误撞,像我这样存粹的新人、业余人士,居然能被法米娜看重,还被找来BBDO讲课,只能说您一定故意放水给我机会了吧?” 这话乍听会以为两方恭维相互谦虚,但实际上“故意放水”这种话可说不得。本就是交付给甲方的任务订单,怎么能不抱着严谨又力求完美的心态来完成? 马克的脸色一变。 系统也急了:[不是说要扭转印象吗?怎么感觉对方没听懂宿主的恭维呢?] 奥斯蒙德:[...]瞧瞧这天真的小傻子,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出来。 他本就是故意这么说,因为他不太敢肯定对方真的对他抱有什么恶意。贬低他,讥讽他也可能只是为了自身利益考虑,并不一定代表对方有多恨他。但这两句话砸下去,一定会为自己树立一个愚蠢又傲慢、不可一世的破产二世祖形象。 马克打量着坐在另一侧的琳达和律师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见他们根本没什么反应,只能佯装听不懂幽默地笑笑:“就不再说什么闲话了,我先抛砖引玉,给大家展示一遍我们的作品。” 他说着拿起录像带,将老人与狗的广告播放一遍。 奥斯蒙德直起了腰,认认真真地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BBDO这只广告比他想象中的要出色的多,选题大胆,整体颜色与氛围都非常温馨。短短32秒讲述了孤独的老人与狗,将彼此当成了家人,互相依靠,互相体贴。甚至有四季变化来代表时间流逝,看得出来,造价不菲。 这只广告拍得非常好,简直是艺术品。这也符合BBDO一贯的理念,以创新的态度去追求拍摄最完美的艺术品,而不是追求资本哗众取宠。 奥斯蒙德在广告结束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他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拍得很好,无论是运镜、光线布置,调色、配乐、人与狗的和谐共处还是故事内核,都非常完美,只能说不愧是BBDO,煽动情绪的手法非常老练娴熟,这条广告令人印象深刻。” 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马克再次卡壳,他与后排的导演约翰对视了一眼。还没有到这一步呢,这小子怎么先一步服输了?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奥斯蒙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梦想...” [检测到现场听众大于三,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条件达成] 在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他泰然自若,将话音一转:“希望所有人都能认同我的作品。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法米娜会选择我的作品。”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了房间最后的三人身旁:“能借我张纸吗?” 三人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抽了张a4给他,还顺带递了支笔。 奥斯蒙德并不见外或者羞腆,他拍了拍约翰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主坐,将空白的纸张摊在马克和琳达中间:“那不如来用最简单的方法,我们把双方广告的优点都列出来对比一下。” 马克迟疑片刻,再次与约翰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坦白说,他并没有看过奥斯蒙德的作品,心中的底气莫名其妙弱了三分。 奥斯蒙德将自己刚才所说的优点全部填上,才缓缓开口:“首先,32秒是广告的正常时长,但其实是稍有些长的。对法米娜来说,广告越短,投放广告花费的费用就越少。” 琳达点点头,电视台播放广告以秒计费。 于是奥斯蒙德的名下填上了:时长短。 但他却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看向了律师约书亚:“能不能在签署保密协议的前提下给他们看我的作品呢?” 约书亚点了点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次前来还携带了录制版本的录像带。 奥斯蒙德的广告与BBDO的风格几乎截然相反,画面明快,不少镜头还做了抽帧和慢放处理。 签字笔被递到了约书亚手上,要求他分别写下优点。年长却郁郁不得志的广告导演看着上方流畅英文书写的那一行字,却发觉自己无法再为自己的广告填上什么优点,只能悻悻然在奥斯蒙德名下写了:风格明快,简约。 琳达写下了:大众认同感高,获得了多数投票。 约书亚写下:幽默。 马克脸色不太好,在BBDO下写下:故事清晰。 奥斯蒙德并没有放过屋内始终默不作声的另外三人,也邀请他们三人执笔。 BBDO广告的优点已经写满,三人对视一眼,只有一人硬着头皮在奥斯蒙德的名下写上了:吸引人。 一张白纸上,奥斯蒙德的优点并没有多少,但比起隔壁大段的词藻,这些简短的词汇似乎已经证明了,广告所需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尤其是琳达手中的大众选择度,这是最关键的因素。 但他却说:“这样看来,我确实不如行业的前辈优秀,在广告拍摄这门学问上,我还有不少知识要学。” 奥斯蒙德甚至有闲心拍了拍约翰的肩膀,真诚道:“这个故事拍成广告太委屈了,你的运镜非常大胆,如果有机会拍摄电影的话...不,说到底,这支广告根本就是以电影的水准拍摄的吧。” 他的话却不知道戳中了约翰的什么痛处,他突然沉下了脸色:“你不用再恭维我了,广告本身依靠的就是观众选择,今天的谈话根本就是一场笑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更多的人会选择你?” “约翰!” 马克大声制止他唱衰,但约翰说的是事实。他想要成为电影导演,却在广告导演的职位上混了太久,蹉跎了太多的岁月,却始终没人赏识他给他个机会。现在就连最拿手的广告都比不过一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 奥斯蒙德收敛了笑意,认真道:“我告诉过你了,你问题就出在你把广告拍成了电影。” “广告和电影传递给观众的东西是不同的。电影要讲述的是一个故事,而广告则是要告诉观众产品能带给他们最直观的感受。” “法米娜狗粮的受众是养狗的人,工薪阶级、爱狗的人,即便他们对一个流浪汉抱有同情,却不会在32秒内将自己代入广告内的流浪汉。他们想看的内容是狗粮好不好吃,有多好吃。而不是一个凄惨的人有多么爱他的狗甚至用买饭的钱为狗买饭。” “确实,你的故事会带给孤独的人最触动灵魂的慰藉,但是太大太空,反而适得其反。” 那双孔雀蓝色的眼眸看着他,就像是有魔法一样,让他信服。 约翰听到他询问他:“你很适合拍电影,我相信你有想要讲述的故事,你的镜头是最好的语言,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 马克大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这个问题可笑至极,因为他没有钱。他得生活,他得支付孩子的学费,顾及家人。约翰冷笑一声:“你这样含着金汤匙一出生就生在罗马的小少爷怎么会懂?” 奥斯蒙德却不恼,而是勾起唇角:“我确实不懂,我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欠债高达7亿,我欠了银行400万,但我拍了属于自己的长达一小时23分钟的电影,而不是把广告拍成电影,把短短的32秒当成无法实现梦想的慰藉。” [初级进阶任务:让大于等于一名对你持有恶意、蔑视等负面情绪的对立者转变态度为钦佩、感激、认同等正向情绪。完成。 获得奖励:总统的威慑发言(5秒),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B级片 [啊???] 系统非常给面子地发出疑惑的声响。它尚不完全的数据信息完全无法帮它分析出为什么任务就这样完成了。 好在奥斯蒙德心情很好,乐意为它解释原因: [BBDO是业内第一的广告公司,他们当然知晓什么才是一只好的广告应该具备的条件。立意鲜明、时间短、洗脑、有趣,诠释品牌的定位与消费者最希望了解的核心。一只好的广告并非要感动消费者,而是要直观地告诉消费者为什么要买?对法米娜来说,从这一点出发,他们所需要的广告即需要诠释“为什么要买?”“因为狗粮好吃,狗特别喜欢。”] [马克和约翰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们完成的作品有缺陷,本就理亏。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先出言嘲讽的原因,他们对我本人可能并没有抱有什么恶意。] [看过我拍摄的广告之后,他们已经知晓自己的无理取闹根本站不住脚,开始动摇。在技能的加成下,他们清楚我说的都是对的、我拍摄的那只广告具备了一只优秀的广告该有的所有优势,只不过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奥斯蒙德脸上依旧维持着自信的笑意,注视着眼前似乎仍然不服输的中年导演:[我的能力是让他们对我改变态度的第一步。其次,真诚永远是最好的武器,他们的短片有自己的优点,我所说的也并非是恭维,而是陈述事实,约翰的确适合做电影导演或者摄影师,他的镜头很有艺术感。我认真体会他的作品,揣摩他的用意并提出真挚的建议,这是我能给他最大的尊重。因此,哪怕他饰演了“白脸”的角色,依旧无法说出什么太有违职业道德违背本心的话。]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说实在的,我的运气很好,每一位广告导演几乎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一名电影导演才走上了这条路,而他的广告中,电影的色彩尤其浓重。] [我虽然戳中了他的痛处,但也正是因为他心中想要拍摄电影的梦想始终没能熄灭,却被现实所束缚无法完成,才令他如此在意我的话。] [他不敢迈出那一步,因此,他嫉妒我。也因此,他敬佩我即便负债也要拍摄属于自己的电影。哪怕他不知道我到底拍了个什么东西,但他知道我做了他一直想要做的事。] 奥斯蒙德说得没错。 约翰此刻虽然依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内心却翻江倒海。他很感激他的夸奖与赏识,但现实即是蝉蛹、是僵硬的躯壳,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只是他克制不住自己去幻想,手中的摄像机装的是36mm胶片,男男女女、年轻的、年老的,在他的镜头中偏偏起舞。 他是那位孤独的流浪汉,守在仅剩的火堆旁、守在广告拍摄前不敢离开。他早已被现实磨平的梦想是那条讨人喜欢的摇着尾巴的金毛犬,它只是站在那里朝着他吠叫两声,他便幻想着与它度过春夏秋冬。 他手上为自己支付食物费用的旧钞票是他守着的一切,而狗粮是他的梦想所需要的基本。 他骗不了自己,在这个“老人、狗与狗粮”的故事中,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头也不回地投奔了梦想。 所以法米娜并不会选择他满是私货的故事。 所以他败下阵来。 只是蝴蝶永远无法挣脱茧蛹,时光早已经磨平他的志向,他可以抛弃生活,却不会抛弃家庭。 奥斯蒙德却递给他一张名片,唇角的笑意满是如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的意气风发,恣意率性却令人无端地信服:“我相信我的电影能成功,如果你愿意等的话,也许我能给你一个机会。” 他当着马克的面挖墙角的行为无疑让这位项目负责人十分地恼火。 但约翰却有些呆滞地接过了那张名片,声音干涩,出口讽刺:“自大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年轻人,好莱坞每年会拍摄制作三四千部电影,但能够在全美院线上映的电影只有300部上下。电影学院的每个小子都梦想自己独特的艺术见解能让他们的电影一炮成名,成为影史上第二个希区柯克,但多少人最后都回了乡下老家?” 奥斯蒙德耸耸肩:“我没有老家可回。” 老约翰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我愿意相信你一回。毕竟你的广告确实拍得很好,仅代表我个人意愿,我愿意投你一票。” 马克气得跳脚,律师约书亚却收起了文件与录音,站起了身:“既然我们已经和解,今天的会谈就到此结束?” 琳达也笑了起来:“我还有个提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法米娜需要翻拍这两只广告,就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所说的,我也确实从BBDO的短片里看到了绝佳的艺术性与美术。法米娜需要翻拍这两只广告,不如翻拍就交给BBDO来做?约翰?马克?你们觉得呢?” 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惊喜,马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立马收敛了怒气喜笑颜开:“当然,当然!” * 将变成比格犬的系统遣去BBDO打工,奥斯蒙德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学校,为自己泡了杯特浓咖啡,准备彻夜工作,将刚刚从系统那里获得的音频剪进配乐中。 他电话联系了新世界电影公司的罗杰·科尔曼,委婉地低头向这位他昔日一直都嫌弃抱怨的“B级片教父”“多快好省拍片王”寻求帮助。 20世纪三十年代,美国的电影出现了“双片制”,即一套电影票保持票价不变,播放两部电影,一部是投资多制作精良的“A级片”,另一部就是低成本低水准的“B级片”。 B级片B-movie并不是什么按照内容尺度和观影年龄来区分的电影级别,而是低预算低成本拍摄流程短,布景、道具简陋,演员没什么名气有演技平平,制作投入低的电影。没有知名演员的号召力和电影质感支撑,B级片吸引观众的手段就是选择大众最喜欢的、通常不会出错的类型:恐怖片、牛仔片、科幻片、青少年情感纠纷、□□电影、软色·情电影等等,甚至会选择抄袭流行电影剧情。 20世纪五十年代以后,“双片制”逐渐取消,但“B级片”的称谓流传了下来,也成为了罗杰·科尔曼的招牌。整个好莱坞,没有人比他更懂剥削片。 他执导过50多部电影,参与制作和发行的影片有250多部,这些影片大多成本不足10万美元,最少的一部《恐怖小店》仅花费3.5万美元,上映后300多部电影仅有一部亏损。 罗杰的新世界电影公司不仅是好莱坞最重要的独立电影公司之一,也是B级片的工厂,年轻人梦想启航的起点。 斯皮尔伯格、马丁·斯科塞斯、弗朗西斯·科波拉、詹姆斯·卡梅隆、彼得·杰克逊、朗·霍华德...他们的电影梦想全部自罗杰的新世界启航。斯科塞斯为他端过咖啡,科波拉在片场布置灯光、卡梅隆亲手给科尔曼制作躺椅。 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嫌弃他抄袭擦边,为了赚钱无所不用。所有电影都是一个模板,俗套的英雄救美擦枪走火,如同快餐一般鸡肋,让人品不出滋味,记不住名字。 但快餐即便不好吃,也能填饱肚子。 奥斯蒙德已经潘然醒悟,悔过自新,只希望罗杰能不要嘲笑他太狠,愿意帮助他联系发行商。 但罗杰·科尔曼似乎铁了心要让他吃点苦头,笑意盈盈地见了他一面,却连电影内容都没看:“200万把版权卖给我,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婉拒 比起好莱坞的那些电影传媒大厂,新世界电影公司的规模小巧,关系简单。真正起决策作用的老板只有罗杰,他只需要电话拨到新世界公司去,第二天就能拎着手提箱和罗杰面对面谈话。而如果寻找好莱坞的那些大公司,他就得全力说服某个主管甚至秘书,才能得到下与下一个人见面的钥匙。 也因此,在乘坐打折的仅售二三十刀的机票飞往洛杉矶落地之后,奥斯蒙德满脑子都在祈求着罗杰愿意接受他的提议,千万别再让他出现在好莱坞其余七大的谈判桌上。 几乎熬了一晚上全靠咖啡续命的奥斯蒙德摊在会客沙发上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面前的桌上放着装着胶卷和一些文件的手提箱,以及罗杰饶有兴致拿来的一瓶樱桃露。 “我只找到了瓶勃艮第酒和这瓶樱桃露,你还不能喝酒吧?” 罗杰·科尔曼看起来心情很好,甚至有心情询问他最近过得如何。 他并非只有选择求助新世界电影公司帮忙发行这一条路,如果有需要,奥斯蒙德也可以自己成立一家独立电影公司,自给自足掏腰包负责营销和广告。但几乎没有独立电影公司能将发行权控制在自己手中。院线老板面对独立电影公司时尤其狡猾,有些老板甚至会花上一年的时间磨磨蹭蹭,假惺惺装作才算清了票房,在收到法院传票时才姗姗来迟将影片的票房分成收入送到版权人手上。 在这漫长的“清算”时间里,利息就够他们狠狠赚上一笔。 但罗杰是个聪明人,他有有口碑也有手段,比起那些叫苦连篇苦苦挣扎无果的小型独立电影公司,他因为拍的片子更快且质量有所保障,总是能够从发行商手里拿到预付款,借着预付款再去拍下一部片子,使得资金源源不断地流动起来。 如果罗杰愿意帮忙,他完全信任新世界电影的宣发能力,而且也能提前拿到一笔预付款保障自己的生活。 但他却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奥斯蒙德瘫着,一言不发。 卷曲的黑发也软塌塌地倒了下来,贴在额前。他脸上的疲惫和颓然让罗杰忍不住在心中悄声感慨。 几个月以前,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还意气风发。他偶然在什么派对上遇见他时总是看到这小子端着酒杯,慵懒怠惰,随意地或靠或坐,却总是能吸引到年轻姑娘的目光。 并不全因为他姓格里菲斯,一听就知道与高德温、华纳、朱克一样,这是来自演艺圈豪门的姓氏。 更多的因为他长了一张棱角锐利,眉眼明艳的面庞,姣好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凌厉的美。他端着酒杯的时候总是含着笑意,眼眸半敛,孔雀蓝的眼睛却如同宝石一般璀璨刺目,却隐隐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率性与不耐。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他眼里是个长不大的、被宠坏的二世祖。也许这是刻板印象,毕竟在他眼中,那些挥霍着父母资产毫无本领的花天酒地的、日日夜夜沉浸在派对之中的小混蛋都是这样。 所以才敢为了拍一部学生电影、一部恐怖电影就敢请来从未拍摄过这个题材电影的“007”肖恩·康纳利,因为一部关系不可言说而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为女主角量身定制的电影而一炮走红的夜.总会女郎娜塔莎·金斯基,甚至在联美高层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向银行借了四百万用于拍摄。 罗杰仔细打量他一番,奥兹倒是瘦了不少,明显吃了些苦头,也稍微收敛了自己能够刺伤人的锐气。 只是他傲慢天成,早已经深入骨髓中不可一世的自大与他父亲同出一辙,但奥斯蒙德却不知道从《天堂之门》彻底拖垮联美的教训中吸取经验,还妄想着能借助这部学生电影扳回一城。 罗杰忍不住在心中摇了摇头。他乐于为青年追梦人提供捷径与帮助,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廉价、愿意吃苦。而不是出于他自己愿意吃亏、亏本。 但就像圈内拒绝的话语也是“我很喜欢你的提案/要求/建议/故事”一样,罗杰并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搞僵。毕竟就算内容再怎么狗屎,也有人冲着肖恩·康纳利和娜塔莎·金斯基前往电影院。 他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我可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这二百万还是看在‘007’出演的份上…新世界几年都不会拍一部投资二百万的电影。” “我花了四百万!四百万!” 奥斯蒙德忍不住嚎叫。他直直地坐起身,带着明显黑眼圈的双眸瞪大,将那一瓶樱桃露都捞到了自己手边,他有些嗜甜,此刻也确实需要些糖分安抚自己的焦躁的心情。 “我至少得回本吧,让我还清贷款。” 科尔曼只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年轻人得学会面对失败。电影亏本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你甚至都没看电影!” “不管看没看我最高都只可能给你两百万。”现在经济大萧条,市场不景气。说实话,拿出两百万,他觉得自己想到有诚意了。 奥斯蒙德咬牙切齿,却不能拿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怎么样:“我没说要把电影版权卖给你。我只是在求你愿意低价帮我发行电影,最好再给我一笔宣传费用,我愿意给你百分之十的分账。” 罗杰不为所动,百分之十能赚多少? “你对你的票房很有信心?” 恐怖片的片房与拍摄成本并不挂钩,大多数依靠宣发和影片内有没有擦边的色·情内容。他自己就执导过不少成本低廉的恐怖片,知晓恐怖片的平均票房也不过三四百万,偶有绝佳的运气与故事,才会让票房攀升至八位数。与院线一分、扣除成本,再乘百分之十...他不需要搭钱进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北美三千万票房。” 奥斯蒙德不假思索地报出这个数字。 三千万?! 罗杰·科尔曼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咽下杯中甜得发腻的樱桃露压压惊,他甚至动了干脆就这么把他赶出去的念头,也愈发不想看箱中的胶卷:“库布里克的《闪灵》北美票房也只有4400万,你简直是异想天开。别以为去《闪灵》剧组当了一回第二还是第三摄影?还是摄影助理?就觉得自己从库布里克那学到了他的东西,《闪灵》有两千万票房都归根于他、导演是斯坦利·库布里克。” “你虽然是格里菲斯,但你不是大卫·格里菲斯。看清楚现实,年轻人。” 就像他父亲布鲁诺·格里菲斯一样,如果不是他的愚蠢,自比大卫·格里菲斯,驱逐联美的高层、做一系列难以理解的决策、完全放权给《天堂之门》的导演迈克尔·西米诺,也不会导致联美背上高额债务,资金链完全崩溃。 他甚至完全忘了“奥斯卡诅咒”:在捧回小金人以后,许多人都会家庭破裂、事业一落千丈、甚至有人不久后死亡。迈克尔·西米诺刚凭借《猎鹿人》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布鲁诺就有勇气给《天堂之门》1150万的预算,最终总计投资了令人瞠目结舌的4000万美元,让他剪出了一部长达5个多小时的,观众根本不愿意买账的电影,将联美真真正正地送到了“天堂之门”。 事情就此谈崩,奥斯蒙德甚至没来得及为他播放自己的电影或者换上升级后能够提升百分之30说服力的[我有一个梦想]技能,就因为罗杰借口繁忙,工作上突然出了些问题,委婉地请出了办公室。 奥斯蒙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重整的联美实际上的掌权人虽然是他,但他却没有什么话语权,几名高管也对他父亲、对他颇有怨言,如果他选择用联美为自己发行电影,不仅要承担并不会低廉的业务费用,还会受尽员工的白眼,后期能够获得的片租也大概率要先拿去偿还联美的欠债... 但其它好莱坞七大制片公司的高管并非他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多少需要点时间。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钱。 也许只能去猎户座碰碰运气了。 他有些无奈地站在街角点了支烟夹在指缝,他并没有烟瘾,也讨厌烟的味道,只是时常焦虑,破产后愈发严重。 猎户座也是一家独立电影公司,由华纳和之前从联美离职的三位高管合资成立。也许他们并不会给他好脸色,但却乐意见见自己,看看他此刻的窘态与无助。 离了家族和企业的他什么也不是。 但其实这才是好莱坞的常态,每年有十几万的人在这里处处碰壁,蹉跎岁月,他的运气已经比他们好太多了,起码他不堪的过往还能稍稍为他博得一个发出声音的机会。 奥斯蒙德从电话薄上翻到了猎户座的联系方式,自报家门,恳求对方见自己一面,但猎户座一听他的要求与他声称400万的成本,便同罗杰·科尔曼一样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站在洛杉矶的红色电话亭前难得的有些无助,指尖的烟头又多了一支,他踌躇良久,还是决定飞往英国,与库布里克见一面,让他先看看自己的电影。有他愿意做中间人,也许其它制片厂会给他个机会。 但就在这时,帕特里克·西奥多再次联系了他,并为他带来了一个消息:米高梅想要收购联美。 科克里安 奥斯蒙德又给自己灌了一杯廉价的、只苦不香难喝得让人呲牙咧嘴的美式。 咖啡.因起没起作用他尚不知晓,苦涩却确确实实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和西奥多一拍即合,准备直奔米高梅,先与对方聊聊了解一下对方什么想法。 如果能够成功出售联美,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 通过联邦法典第11篇美国破产法,法院裁定联美适用于第11章程序,重整计划付诸实践。由于布鲁诺·格里菲斯身亡,且奥斯蒙德并未成年,法院为联美任命了一位托管人,对方现在正在熟悉公司的状况,联美的收入依旧每况愈下,甚至还在拖欠员工工资。 这样的财务困难下,只能对债权债务关系进行调整,比如债转股、企业合并与分立、 资产出售、股权转让、经营租赁、减免税收、调整和裁减公司从业人员、改革公司内部 制度或章程等。 托管人本想率先将债权转变为股份,将联美由独资公司重新变为股份,再出售007的版权...奥斯蒙德根本没法想象现在的联美离了007还能怎么营收。 此时如果有人愿意收购联美,不仅会直接帮他承担联美的债务,更是解救了他和联美怨天尤人的高管和打工人。 如果说联美对每一位好莱坞追梦的电影人来说都是一座屋顶漏光的圣殿,卓别林和大卫·格里菲斯昔日就是联美最闪耀的招牌。 那么米高梅就是好莱坞当之无愧的第一电影制片厂,1924年,米高梅总市值6500万美元,米高梅的成立典礼上不仅邀请了大量的明星,还雇佣了10架陆军和海军的飞机列队从典礼现场上空呼啸而过,掷下玫瑰花和花环。 1927年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在米高梅的倡导下成立,1928年学院颁布第一届奥斯卡奖。米高梅的电影先后200多次获得奥斯卡的金像奖。在电影界流传了一句话,只要加盟米高梅就等于拥有了奥斯卡影帝或影后。 但1976年,米高梅在运营亏损的情势下被出售给了加拿大投资人。两年后,由于公司内部的枝蔓太过于老化,米高梅的经营状况没有改观,它转手卖给了美国内华达州富翁、赌业大亨柯克·科克里安。对于科克里安来说,米高梅的电影并非他所求。这个狂热的赌徒只是把米高梅作为他博弈电影产业的一个名利场、一个“投资玩具”。 科克里安三买三卖米高梅已经成了《金融修养》的经典案例,他低价买入高额抛出,修建米高梅酒店,拓宽除了电影以外的其它业务,赚的盆满钵满,带给米高梅的却是沉重的打击。第一次的买卖使得米高梅丢失了原公司在洛杉矶的摄影棚以及拍摄影片的所有道具、服装等具有文化和经济价值的资源,被科克里安将资金投入拉斯维加斯等赌城的房地产旅馆和赌场。米高梅被拆分出了一家新的公司(米高梅大酒店公司),科克里安拥有这两家公司各47%的股份。第二次买卖使得米高梅丢失了大量的片库资源。第三次买卖将米高梅彻底送上了断头台,再也无法与其它传媒巨头竞争。 奥斯蒙德清楚地知晓科克里安为什么想要收购联美,他并非是为了米高梅长久的发展,而是为了米高梅的业绩获得暂时的提高,增加再次出售的投资玩具的出售筹码。 他的眼光毒辣,清楚地知晓007如此受人追捧的IP就是目前联美最大最有价值的资本,收购联美,就可以让现在每年只生产三四部电影吊命的米高梅通过拍摄007续集大赚一笔,也提升价值。 但...奥斯蒙德清楚,仅仅拥有007系列的联美,身价远不值7亿美元,对方势必会与他讨价还价,甚至有可能放弃。而事情一旦到了逼不得已的底部,托管人一定会同意将007出售给米高梅,来获得一定数量的资金,缓解联美的恶化。 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说服科克里安,让这位赌王愿意花费高价买下垂死的联美。 这比说服罗杰、说服猎户座帮他发售电影还要难。 他和西奥多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米高梅在洛杉矶的大楼。 出乎他的意料,等待他们的并非只有米高梅的律师和高管,科克里安本人也出现在了会客厅。 赌王西装笔挺,看起来不过是个慈祥的老人,看起来还有几分和善。 奥斯蒙德下意识顿住了脚步,朝着他颔首打了个招呼:“科克里安先生。” 奥斯蒙德身上的西装是自成衣店买来的成品,廉价且不合身,来回的奔波也让中规中矩的黑白三件套有了不少褶皱。但奥斯蒙德并未因此羞赧或者如何,他大大咧咧,笔挺地站在门前。 人人都知道他破产,他虽然不肯轻易低头,心高气傲,却也知晓额外花钱卖身得体的西装并不能掩饰他的窘境,甚至会引来轻蔑的嘲笑,还不如节省一些。 起了褶皱的衬衫和稍有些凌乱的发丝反而为他增添了些老钱做派的悠闲与玩世不恭,也许正应了那句话,脸永远是最时尚的单品。他的外表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科克里安微笑,也并没有给他下马威,而是抬手示意,让他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在好莱坞名利场,时间就是金钱,尤其是对科克里安来说。 因此律师和高管并未过多寒暄,将文件一式两份递到了西奥多和奥斯蒙德面前,直入主题,开始讲解、讨论他们能给联美提供什么。 联美市值4亿,米高梅想要将联美的资产拆分开来逐项购买,办公楼房、办公设备、生产设备、生产厂房、土地、应收账款、商标等知识产权、销售渠道等等,总共给出3.5亿美元。摆明了并不想承担剩下的债务。 奥斯蒙德没有犹豫,立刻为自己开启了技能。 [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已装备] “与您不同,科克里安先生。关于电影制作,我有一个梦想...” [检测到现场听众大于三,技能我有一个梦想(SR)条件达成] 西奥多立马踩了他一脚,狐疑地看着他。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科克里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也看向他。似乎是有些怕奥斯蒙德开始什么年轻人的长篇大论。 米高梅的另一位高管则向后靠在沙发上,双眉皱起又很快松开,显然他并不想听,有些不耐烦。 奥斯蒙德熟视无睹:“我并不像我的父亲一样傲慢看不清现实,我知晓如果联美继续这样运营下去,状况只会越来越糟。尽快出手几乎是我唯一的选择,我也感谢您愿意出手报价。” 西奥多不停地眨眼暗示都快要眼皮抽筋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奥斯蒙德要选择这时候唱衰自己。 科克里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但是”。 “但是...” 奥斯蒙德道:“联美欠债高达7亿,如果选择现在将联美的产业拆分与米高梅合并,只凭借联美剩下的空壳我无法偿还剩下的欠债。” 他坦诚托出自己目前面临的状况,并非是想要科克里安同情自己,多出些价格。而是直白地告诉他。如果将联美拆分出售给他,还不如继续重组、胡乱着经营联美,将债券转变为百分之90的股份给债权人吊命。 虽然债务和贷款依旧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但他起码能拥有半年,甚至两到三年的时间尝试扭转局势。离开联美,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科克里安再次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也不想让步,3.5亿中有不少借款,他根本不可能为了给米高梅提价当个冤大头去背上近乎等于联美市值两倍的价格。 但奥斯蒙德显然比他想象中更清楚他想要什么,这个只有19岁的少年继续说道:“我的提议是,米高梅以5亿的价格收购合并联美,我承担剩下的两亿欠债,但对应的,我想要换米高梅和联美合并后电影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西奥多瞪大了双眼,只觉得他疯了。 对方报价3.5亿,你不仅要加价还要股份? 高管也不由自主地再次皱起了眉。 但奥斯蒙德并没有中断自己的“演讲”:“相对应的,我可以让米高梅的市值再番一倍。” 科克里安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却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能做什么?” 西奥多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过去还庆幸奥斯蒙德知趣、识相,现在却突然发觉,奥斯蒙德身上的毛病与他父亲一模一样:自大、狂妄、活在虚构的梦想里。 奥斯蒙德的手指颤了颤,他在赌,赌科克里安愿意赌:“米高梅需要更多的筹码提升市值。但是近几年米高梅的电影发展并不如人愿,它在贬值,哪怕拥有了007也无法阻止它继续恶化,它的状况比联美还要严重。” 科克里安的拆分和出售,以及对米高梅电影公司内部管理和规划的不管不顾已经注定米高梅无法遏制地走向颓态,不然科克里安不仅持有米高梅的股份,还持有哥伦比亚的股份,根本没必要再对联美下手。 “但是007续集可以,大卖的票房可以,奥斯卡也可以。我可以给米高梅足以打翻身仗的票房。” 奥斯蒙德抬眸,一双孔雀蓝的眼眸与科克里安对视,看不出一丝的怯弱与心虚。 他的筹码是《雨人》。 这部米高梅原本在1988年发行的影片,狂揽1.7亿美元票房,在第61届奥斯卡奖的激烈竞争中获得了8项提名,4项大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创剧本。金球奖最佳影片奖和最佳男主角奖和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 高管嗤笑一声,科克里安却起了些兴趣。 米高梅的高管知晓现在电影业的行情受到电视行业的冲击,票房收入已经大不如以前。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哪怕出生联美,也不过是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新人,想要拿到奥斯卡根本是个笑话。 他甚至出言讥讽:“我得通知蝙蝠侠,他要找的小丑居然从哥谭跑到洛杉矶来了。” 但科克里安从为了补贴家用而初中辍学的报童走到如今传媒大亨、掌握了赌城一半以上赌博业务的“赌王”,他成功的每一步都原由他的自信、毒辣的眼光以及放手一搏。 科克里安的脸上露出笑意:“我们可以签对赌协议。” 出售联美 严格来说,对赌协议并不是赌博,而是投资者利益的一层保障。 如果被投资者未能在规定期限内完成约定好的条件,投资者撤回投资并得到补偿。 但对于科克里安来说,时间即金钱。多出来的投资在短暂时间内能被他用以钱生钱,赚取更高昂的利润。 只是面对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他心中莫名浮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信任与期待。 拉斯维加斯赌场真正的掌权人给奥斯蒙德开出了他根本无法拒绝的、也没有能力拒绝的协议: 三年内,拍摄1~2部票房上亿的电影,或者拍摄1~2部取得奥斯卡重要奖项的电影。具体需要视电影的盈利状况具体分析,也需要电影能够驱动米高梅的股价上涨一定幅度。而在这期间,米高梅会提供任何其它一定额度内必要的经济上的支持,比如低廉的电影投资和一些便利。奥斯蒙德可以优先偿还他自己在银行的欠债和身上的两亿债务。 如果无法完成,就由奥斯蒙德本人偿还米高梅多付的1.5亿美元。 百分之10的股份不可能,科克里安本人都仅持有米高梅47%的股份。 以及,奥斯蒙德得到了他在洛杉矶奔波一天最想要的承诺: 米高梅可以只收取百分之五的低廉价格帮助奥斯蒙德发行这部他拍摄完成的电影,他的电影《多格板箱》在北美1000家影院上映。通常来说,好莱坞现有七大的发行影院数量大于等于1500家。独立电影公司的放映数量则要少得多,比如新世界电影公司,能够为奥斯蒙德联系五百家影院上映,他就要谢天谢地感恩罗杰了。 行业内电影的发行费用一直有很大的争议,但通常来说,在影院的发行费用通常要占到一部电影院线票房收入的百分之三十。 在制片方将电影在一定时间内的发行权交付给发行商后,发行商会进行市场调研,开发营销策略,通过各种媒体安排广告宣传。同时安排电影在影院放映的相关适宜即上线时间、上线周期,然后进行电影的拷贝、储存、运输,并监督影院对电影的检查、财务以及收入和补充费用。 米高梅的百分之五可不包含这么多服务,仅仅是帮助他联络院线,并提供人员帮手进行监督。广告宣发费用和拷贝费用需要奥斯蒙德另付,如果想要米高梅一起承担,就将发行费用提高到收入的百分之四十。 米高梅显然不是傻子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他们并不看好一个新人学生的电影,认为他最多能收回拍摄成本。从发行上赚取百分之四十的价格甚至有些偏少,毕竟拷贝一份电影就需要花费500到800刀,只拷贝、运输、储存成本就高达一百万美元。 奥斯蒙德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自行进行宣传,至于拷贝费用,他提出可以不用一次性拷贝太多份电影,他的建议是电影可以按地区分批次上映,例如等纽约州上映完毕,再将拷贝送去别州上映。 倒也是个省钱的办法,就是总票房可能会因此有所下降。 米高梅负责发行相关业务的高管琼恩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不满此次的业务,但也没说什么。 掌权人都发话了,就算这是桩注定赔本的发行买卖,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干,虽然工资照发,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爽。 尤其是眼前的毛头小子,他为了省钱负责广告宣传能宣传出个什么花样?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一则平平无奇的消息?“有部非常刺激的恐怖片就要上映了,大家快来看!”这样吗? 到最后究竟能有几个人愿意走进电影院观看? 琼恩止不住担忧,这部电影票房不会上不了百万吧?我忍不住开口提醒到:“广告宣传可是电影宣发中最关键的一步啊,几乎直接决定了电影的票房成绩。你要不还是去银行贷款让我们专业负责宣发的团队来负责吧。什么钱都能省,宣传的钱最不能省了。” 他焦急的神态只差没把“孩子,你可长点心吧”写在脸上。 奥斯蒙德却笑了笑朝他挥手告别:“放心,我都会处理好的。我回头会让律师把拷贝费用送来,发行和监督的工作就拜托你们,辛苦了。” 只是他笑得愈发灿烂,琼恩的心中就愈发担忧,甚至忧心自己地位不保,考虑是不是应该尽快联系下家。 但奥斯蒙德很开心,系统的技能立了打工,米高梅的收购与协议总体来说都是件好事,虽然还欠着两亿的债务,但他已经放下了心,坦然联系了法院、联美的托管人与债权人,邀请他们尽快赶来公司与他交接相关事宜。 只是会议尚未开起来,他就接到了来自银行的电话,又匆匆去了趟银行。 消息灵通的美联储用了不到两小时时间,居然已经得知了米高梅对联美的收购计划,一反先前的态度,殷切地提出可以将联美欠下的1.2亿美元债务延期。 近些年经济不景气,银行的贷款放不出去也收不回来。对这些欠钱的大佬温言软语伺候着,生怕他们赚不到钱甚至轻生,到时候收不回贷款,银行根本不知道上哪哭诉。 此刻一见“赌王”科克里安、米高梅电影公司居然愿意出手收购联美,立马又觉得看到了希望,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还钱恐怕还是有保障的。 奥斯蒙德拿着和米高梅签署的收购协议,再次与银行进行了协商。凭借这份协议让美联储答应帮他解决目前遇到的难题,不仅愿意将贷款延期,还又贷给奥斯蒙德八千万美元。 有了这笔钱,奥斯蒙德就可以偿还清债权人的欠款,暂时放下担忧,安心赚钱还贷。 随后与债权人的会议也进行地异常顺利,只要能还钱,一切好说。 联美的重组营业甚至还没有怎么开始进行,将联美出售的5亿美元再加上银行的放款,居然将除去银行外私人、企业的欠债还得干干净净。 奥斯蒙德松了口气,倍感轻松。 虽然彻底一无所有,但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 他本就对联美没什么深厚感情,甚至算得上厌恶。 尽管他身上最耀眼的即是“联美太子爷”身份带来的光环,但联美几乎没有人喜欢他。外人几乎无从知晓,偏向他父亲的高管与他父亲对他的态度一致,忽视他贬低他;憎恨他父亲的高管也讨厌他,认为他与他父亲一样,过于自信,傲慢又不可理喻。 奥斯蒙德能做的也只有假装听不见,我行我素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父亲布鲁诺·格里菲斯是个人渣。 但他还是低估了他。 飞机失事大约一周前,他18岁生日。父亲将他叫到书房,直言十几年来他对自己的亏欠,与自己袒露心声,自称欣赏他的能力,对他有多自豪。父亲痛声泪下恳求他,希望他能够原谅他,再给他一次做一个好父亲的机会。 那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听到父亲口中的夸奖与认同,奥斯蒙德很高兴。 一直以来他都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孩子,他的SAT成绩拔尖,绩点突出,在兄弟会、在圈子里也备受追捧,人缘极好。他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赞叹过他拍的短片,斯坦利·库布里克也不吝啬夸奖他的镜头。 但他从没有得到过父母一句简单的认同。 于是他也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芥蒂,他和父亲谈了很多,避开他一直以来的怨恨与痛苦,说着他的电影,在学校的生活。红酒、朗姆、威士忌...昂贵的酒液辛辣地切割着喉管,一杯接着一杯,将他的恨与爱切得支离破碎。 他并不意外自己会喝醉,只是意外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联美电影公司新的掌权人与法人。 荒谬可笑,却合理。但这才是他真实的生活。 布鲁诺·格里菲斯对公司的决策领导出了错,他清楚地知道公司的资金周转已经彻底崩盘。他从未告诉任何人的交易、勾当严重到可能会让他进去坐几年牢。 所以他慌不择路地为自己找了个替罪羊。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飞机会在一周后失事,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更没有想到,他做的那些事还不足以让他坐牢,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布鲁诺只需要偿还高达7亿的债务。 人都已经死了,奥斯蒙德也懒得再说什么怨恨。 他将成叠的合同、协议、收据仔细收进包内,打算放进银行的储物柜里妥善保管。从昨天夜里一直忙到现在夜深,他坐在联美的办公室给自己续了杯咖啡,才惊觉想起自己似乎一整天忙到没吃什么东西。 看了一眼时间刚刚过了午夜,奥斯蒙德计划在两点钟飞往英国的飞机起飞前凑合在机场的快餐店应付一餐。想要以低廉的价格宣传电影,他首先想到办法的就是得到库布里克的背书。 他坐上计程车,翻着随身包,试图从中寻找以前遗漏的糖果或者巧克力。 可惜包内除了文件就是备用领带、旅行支票、速溶咖啡和火柴盒,奥斯蒙德有些失望地扒开仅剩的夹层,原本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却意外地摸到一个触感柔软冰凉的东西。 他垂下头,稍显讶异地挑了挑眉,借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灯光查看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的便利店三明治。金黄的面包夹着生菜、鸡蛋和培根,严严实实地裹在塑料包装内。 可惜已经坏掉了,无法存放的美味三明治流出恶心的浑浊汁液,但因为被塑料纸严实包裹,并没有泄露出任何气味和液体。 科尔伽 英国查尔德威克伯里 很多人认为《闪灵》中那个疯疯癫癫杰克·托朗斯的原型就是没有灵感又在片场工作的暴君库布里克本人,他是一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对完美的追求近乎病态。一如他在乡下购置房产,就像是杰克逃避到雪山旅店,保全隐私,与世隔绝,埋头创作。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库布里克的妻子克里斯蒂安与女儿更加渴望不被媒体、公众关注的生活,在这里,克里斯蒂安能够专注于创作绘画作品,女儿薇薇安也能专心地投入制乐工作,成天无所事事的人是库布里克本人,他忙着寻觅灵感,确认下一部拍摄的电影该是什么题材。 因此对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昨天才提出的突然拜访,他表示非常欢迎。 尤其是在他声明他将自己的电影全片拍摄完成,剪辑完成,虽然不完美,但奥斯蒙德承诺,大概这是一部库布里克还能看得下去的电影。起码他自认为,这部最终剪辑版长达89分钟的电影比他当初拍摄的学生电影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库布里克提前收拾好了放映室里杂乱的电影胶卷,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到来。 早上近6点,风尘仆仆的奥斯蒙德拎着手提箱,出现在了库布里克家的花园内。 薇薇安率先发现了他,本想脱口而出的“死小鬼”卡在了唇边。 身材高挑的男孩比起他们上一次分别时已经变了太多,他的身高又抽条一些,卷曲的黑发也长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宝石一般切割棱角分明的轮廓线衬得本就明艳耀目的面庞更加凌厉却引人瞩目,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到他身上。 相比之下,奥斯蒙德倒显得没心没肺,稍稍弯起唇角露出微笑,朝着她打了个招呼:“早啊。” 克里斯蒂安也露出笑意,对着这个讨喜的年轻人嘘寒问暖,邀请他一同加入他们时间过早的早餐。 库布里克家中数量惊人的猫蹭在桌下,围着人喵喵直叫。 蓬松的尾巴像小狗一样摇来摇去,让奥斯蒙德忍不住切了些鱼肉,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给猫加餐。 克里斯蒂安和薇薇安悬着的心这才悄然放下,她们两人都有些担忧奥斯蒙德会沉浸在父母逝去的悲伤中难以释怀,毕竟他还只是个刚刚18岁的孩子,还背上了普通人根本无力偿还的债务。 从与他交谈、表现中来看,这件事似乎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么大,他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重新振作起来,重新投入了工作和学习。 克里斯蒂安忍不住又为他填了两块可颂,和蔼地告诉他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需要客气。 早饭结束,库布里克和奥斯蒙德也没有再进行过多的寒暄,奥斯蒙德取出拷贝的胶卷,跟在他身后进了放映室。 库布里克还收藏了一架50年代产自德国的手摇放映机,真正用来放映电影的则是德国Elektorjuniort35毫米放映机。外表看起来像是长了两个大大原型耳朵的正方形箱子。圆形支架用来挂好胶卷。 奥斯蒙德带来了四份胶卷,胶片卷片的片盘一般可容纳15分钟左右的视频容量,所以电影的长度常常刚好卡在90分钟,亦或者少于90分钟再加点电影广告进去。如果电影拍得太长,片盘就会很多,徒增拷贝费用与运输保护费用。 他熟练地将胶卷挂上放映机,回想起[总统的威慑发言]效果,还是犹豫地开口提醒道:“这部电影...可能有些恐怖,您做好心理准备。” 已经在沙发上坐好,戴着眼镜、拿着笔记本和笔的斯坦利·库布里克闻言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写满了“你在开玩笑?”。 库布里克提前知晓故事梗概和时长约为五分钟左右的分镜图,并不是嫌弃奥斯蒙德的故事写得不好,而是...拜托,他拍摄了闪灵欸!你小子没出生的时候,我就看过了胶片盘叠在一起比你身高还高的恐怖片,阅片无数的经历带给他的是在观影过程中,他只会因为打哈气而张大嘴发出声音。 奥斯蒙德耸耸肩,态度也非常明确,如果被这部电影吓到了,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捧着杯果汁匆匆赶来的薇薇安也趁着片头开始,坐在了库布里克身旁,一同围观起了这部电影。 虽说是致敬《闪灵》,但《多格板箱》的节奏时间更短,节奏也要更快些。即便电影的开头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画面美不胜收,薇薇安还是在第八分钟准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库布里克身体明显一抖,不知道是被电影吓到还是被女儿的惊叫声吓到。 不怪薇薇安,奥斯蒙德的剪辑拍摄很有水准。前几分钟的镜头色彩浓艳,每一帧都美得像一幅画。以至于让人放松警惕,甚至忘记这是一部恐怖片。五分钟后,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开始在电影画面中蔓延,他的长镜头、错综复杂的楼梯,虚掩着却不关上的门、扭曲奇怪的树篱,明明眼前的场景色调未变,却莫名其妙地烘托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感知。 库布里克当场叫停,指使他倒回去重放。 奥斯蒙德乖乖照做,好让他找找自己究竟在镜头的什么地方做了手脚。 库布里克来回琢磨了两遍,在薇薇安已经麻木的情况下,终于发现了影片的问题所在——奥斯蒙德以女主角的视角展示了一段极长的、没有人类出现的场景空镜。天空的蓝与草地的绿以及邻居庭院内一闪而过的滑梯饱和度对比度太高,纯白的房屋没有阴影、楼梯也没有阴影。 库布里克未曾见过这样一种剪辑手法,但事实上,这是“梦核”的艺术表现手法。 梦核是怪核的一种衍生。将怪核元素运用的最出色的IP非“后室Backrooms”莫属,后室最初的设定不过起源于一张陈旧的灯光,厚毛毯铺地、贴满黄色壁纸的走廊图片。仅仅就是这样一张低画质的场景图片,就勾起了人们心中的紧张与恐惧。足以证明人们心中对“核”“阈限空间”的畏惧与好奇。 而梦核的视觉艺术通常不带有任何恐怖元素,展示的元素平平无奇,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但过高的饱和度与阴影的缺失却让人产生疑惑,给人一种巨大的割裂感和陌生感。仿佛在梦中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它突然在现实出现,以至于观众心中产生微妙的怀疑与不安。 但事实上,梦核应用范围比人们想象得要宽泛得多,达利的《记忆的永恒》中令人印象深刻的软掉的钟表与类人的马与梦核特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看似美好的空旷景色,无形之中就给了观众一种心理压力。 而在这时,突然在左右移动的镜头中出现的邻居家的小孩就算没有任何异状,配合骤然响起的音效,也能够起到惊吓的作用。甚至效果优于一昧地压低亮度,从黑暗中寻找刺激。 库布里克颇感兴趣地挥了挥手,示意奥斯蒙德继续放映电影剩下的内容。 * 与此同时的洛杉矶,奢靡浮躁的派对在深夜11点刚刚拉开了帷幕。 汤姆·克鲁斯跟着他的朋友肖恩·高利在面试间隙从厨房混进了好莱坞开在别墅里的夜场派对,试图从派对上寻找一些机会。 他们身上的打扮稍显不入流,但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也不至于格格不入。舞池、沙发、楼梯上到处都是靓丽的面庞,有不少男人女人的面容令人眼熟,似乎出现在什么作品或者报纸上。 “尼古拉斯·凯奇!”肖恩突然拉住了汤姆的手臂,低声超他叫道。但过于喧闹的音乐压盖了他的声音,他只能提高音量,示意汤姆看向楼梯拐角处熟悉的男人。看来,不少名人也出现在了这场派对上。 美国演员工会的罢工尚为结束,电影无法开拍。为了寻求机会也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内部消息,今晚的派对上知名与不知名的演员、导演、制片人、经纪人,都匆匆在派对上寻觅目标,试图得到什么机会。 汤姆和肖恩对着反光的玻璃门理了理发型,希望能借此机会找上好莱坞的经纪人。 也许是幸运女神在今晚眷顾汤姆,一个女性经纪人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他的面容,凑了过来:“你是哪个经纪人手下的?” 汤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空气中弥散着叶子和酒精的气味,远处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声爆笑,随即就是高亢的尖叫与连绵不断的大笑声。两人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女人指了指楼上,示意汤姆跟着她到楼上去谈。 楼上的客人比楼下少了许多,三楼更是根本见不到人影,只能听到一楼传来的阵阵喧闹。 女人神色平静,似乎已经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甚至了如指掌。她迅速地做了自我介绍,并询问汤姆做什么工作,有没有经纪人,有没有演出经历。 汤姆如实交代。他与参与了《无尽的爱》的拍摄,有一位纽约的经纪人,但她已经帮不上他太多忙... 他的话突然被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打断。 汤姆讶异地望向不远处,黑色卷发、熨帖得体的西装,高挑的身材...联系起奥斯蒙德离开纽约前告诉他他的目的地是洛杉矶,并且会在洛杉矶停留近一个星期。汤姆差一点就直接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但却被眼前的女人阻止,她皱起眉,疑惑不解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两遍,询问道:“你认识那男.妓?” ? 男.妓? 汤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情绪溢于言表,他诧异地回过头再看了一眼,才发现那黑发男人敲开了门,露出的半张面庞确实远不如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那样惊艳明媚。显然他并不是他的室友,他认错了人。 但怎么就是男.妓了? 女人见他疑惑,虽然不想透露太多,但还是开口解释道:“科尔伽·史密斯,信托巨头Equifax董事主席的小儿子,在我们之前上了三楼,我看见他走进了那个房间。那男人是他叫来的鸭子。” 汤姆完全不能理解,但他起码知道信托巨头Equifax是个市值几十亿的超级公司:“他是同性恋?!” 女人简直恨不得捂上他的嘴:“你小点声,他是双性恋,向来男女不忌。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对黑发蓝眼的男人格外感兴趣。” 她说着上下打量一遍汤姆的外貌,明显会错了意,出声安慰道:“放心,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23、救济社 库布里克没再指使着奥斯蒙德当他的拉片助理,琢磨完前五分钟的镜头后,这个看起来竟然还有些许和善的中年男人将自己当成了一位普通的观众,彻底放纵自己的情绪由电影引导。 他显然不太合格,时而皱起眉,时而露出满意又欣慰的笑意。 奥斯蒙德靠坐在沙发背上,耳边听着音乐声响,观察着库布里克的面部表情变化。 尽管他认为这部电影无论是从故事内容、拍摄手法、美术、配乐还是演员演技和电影节奏来说都算得上合格的、兼具艺术性的商业片。 但《多格板箱》毕竟是他所拍摄的第一部从剧本到分镜到摄影再到剪辑完全由他一人主宰的电影。奥斯蒙德也不敢过分托大,真的信誓旦旦地认为他的作品无可挑剔能够在票房上取得合格的成绩。 说实话,搞定了发行渠道、确定了发行日期,他才兀地腾升起紧张、担忧,为《多格板箱》将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和评价焦虑。 时间紧迫,斯坦利和薇薇安是他到目前为止仅有的两个观众。 他们两人的表情、神态、肢体变化能帮他直观地了解电影观众的看法。 薇薇安抱着抱枕,从电影进入30分钟开始,她就显得有些胆怯,眼神漂移,不怎么敢再看向屏幕。但好奇心却催使着她从抱枕后露出双眼,试图知晓“凶手”或者“鬼怪”是谁。 库布里克尽管老道,但依旧受到了被他拆分成帧剪辑成音效的[总统的威慑发言]的影响,在邻居家小孩捧着眼球露出笑容时,他也被“jumpscare”吓了一跳,库布里克脸上的表情不太明显,但身体确确实实向后一颤,靠在了沙发背上。动静大得连薇薇安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现在沙发背动了,斯坦利脸上的表情和下意识的逃避动作一定会很好笑。 奥斯蒙德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在库布里克回头看他时,下意识摆出了无辜的神情。就好像暗戳戳在心中思索上前使坏、手动制造4d电影和恐怖片适配性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部电影放映完毕,库布里克父女脸上的神色均以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显然被他的几次跳吓和无敌音效吓得神经紧绷,像是生怕他在结尾处还要来搞一波大的,在两人放松警惕时再被吓一次。 这倒是提醒了奥斯蒙德。 他脸上笑意愈发迷人深邃,计划回洛杉矶后在片尾添加一点内容。 比如让劫后余生的马提亚放松睡觉的时候,镜头对焦半掩着的黑暗的门,或者黑乎乎的床底,从中冒出一只四处摸索的手。 库布里克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放松了身体,他并不知晓被他在心中暗骂了好几句的小子还在心中暗戳戳为这部惊吓程度能打9分的恐怖片添砖加瓦。 这位一直以来都被誉为“绝顶天才”、事实上也真的有些“绝顶”的大师级导演忍不住看向了自己手中除了最开始拉片部分有所记录,之后就连半个字都没画上去的笔记本,终究还是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 “我得夸你,奥兹。虽然我不想夸你,以免你因为第一部作品就得意地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但总体而言,我得给它打8+1分。” 库布里克指挥着他再将胶片挂上,打算再仔仔细细琢磨一遍奥斯蒙德的拍摄方式:“故事合格、悬疑合格、镜头...你改不掉偏爱长镜头的毛病,但这次用得很好,后拉镜头和深焦镜头的表现很出彩。音效和美术构图满分,和恐怖氛围相得益彰,所以我再为你加一分。” 能从吹毛求疵的库布里克手上拿到8+1分,着实让奥斯蒙德开心了起来:“扣分是因为故事和镜头吗?” “因为故事和选角...” 库布里克摸索着下巴上的胡子,回忆着电影内容:“马提亚的演员是谁?” 利亚姆吗? 奥斯蒙德瞥了一眼同样面露疑惑的薇薇安。薇薇安与他的想法一致,率先开口询问父亲:“他怎么了吗?我觉得他的演技很精彩啊。” 片尾拥有着天使面容的男孩带着圣母一般纯洁无暇的笑意挥动斧头的画面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我在学校拉来的朋友。” 奥斯蒙德解释道,他直起身,也想听听库布里克为什么认为选角不行。 “学校的朋友?” 库布里克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讶异:“第一次?” “第一次,他是学音乐的。” “...这小子很有天赋啊。现实也是这种类型的无害的乖孩子吧?” 库布里克的手点了点笔记本,点评道:“新手把握不了那个度,正常的青春期男孩不会这么干净,眼神散发着清澈的愚蠢。你故事里的马提亚前期是个正常的男孩,后期则是被宗教或者他母亲亡魂影响的披着天使外衣的复仇者,所以他应该有个过度的,电影的前半段他的表现也太干净了。而且太漂亮了。” “这也是你调.教演员的问题。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前后的对比,马提亚身上圣洁的诡异感带给人的震撼会更夸张些。”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薇薇安不以为然,她还是认为是几名主演的水准不一致,才导致电影有着微妙的违和感:“是因为女主角的演技稍逊,拉低了康纳利和...这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利...” 奥斯蒙德的话在嘴边顿住,他站直了身体:“你提醒我了,我还没问他需不需要匿名或者使用艺名。还得给米高梅那边传真职员表。” “电话借我用一下。” “这小鬼真是,怎么这种事还能冒冒失失。” 薇薇安看着他离开房间,忍不住嘟囔道。连一个名字都藏着掖着不告诉她,难道会有人选择在电影中出演最后在职员表上挂上匿名吗? 可父亲却看着她,神色认真,坦言告诉她:“别再小鬼小鬼地叫奥兹了,这孩子天赋惊人,仅仅是《闪灵》剧组四个月的学习,他就能从闪灵的基础上拓展出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无法详实地预测,但如果《多格板箱》的宣发做得到位的话,这部电影应该能拿到北美四千万票房。” “啊?那么多?这不太可能吧?” * 《纽约时报》收到了一通来自一个自称帕特里克·西奥多的男人的电话。 他声称需要在报纸的娱乐头版上刊登一条恐怖电影广告,询问价格以及排期。 报社内部分记者外出,收发室的实习生只能将这则消息和相关资料递到了娱乐版主编面前:“我报上了我们正常的广告报价,但对方说需要考虑一下,他说这部电影是米高梅将会发行的电影,希望我们能给他们一个优惠。” 主编罗伯特却嘲笑一声:“《多格板箱》?” 实习生点了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果然是米高梅那边...?” “米高梅不负责宣传,只负责发行。” 业内的消息灵通,他早已经知道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米高梅的发行交易,他内部的联络人也毫不吝啬地大声嘲笑联美昔日的掌权人此刻也就是个乞丐,到米高梅乞求科克里安大发慈悲救济他。 他还只当是个笑话一笑而过,没想到对方连正常的宣发费用、广告费都付不起,甚至想打着米高梅的旗号在《纽约时报》上低价刊登广告,也不知道对方想刊登几毫米大的广告?够不够把《多格板箱》四个字印进去。 这里是报社,可不是救济社。 不过倒是突然提醒了他。 罗伯特沉思片刻,一通电话拨给了手下的一位文字功底绝佳的编辑: “米高梅收购联美的具体事项细节还没人报道,我这里有些资料,你来撰写文章吧。文字要...主题稍显偏激些。” 刊登广告获取的费用还没有报道格里菲斯如今落魄的处境的文章能够带来的报纸销量利益多,他可不是傻子。 * 大洋彼岸正蹭着库布里克家跨国长途电话费接听律师来电的奥斯蒙德脸上露出笑意。 “你确定要求打折这种主意能起作用吗?”帕特里克·西奥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惑,他欲言又止,感觉还是有些不妥当。 “这一句‘打折’能让《纽约时报》愿意打骨折为我免费宣传打广告。” 奥斯蒙德用头和肩膀夹着听筒,双手在钱夹中翻找着名片堆之间利亚姆留给他的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餐巾纸: “你等着瞧好了。” 24-30 第24章 营销鬼才 电话响了四声。 “喂?” 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 响起稍有些模糊的清澈声音。 奥斯蒙德依旧偏着头用肩膀夹着听筒,双手从桌上抽了一张库布里克的名片,在卡片背后写下利亚姆的联系方式方便自己保存:“是我, 奥斯蒙德。” “奥兹?怎么了吗?” 听筒那头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后利亚姆·海恩斯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我忘记询问你要在职员表上匿名还是使用艺名?或者真名。” 奥斯蒙德拿起听筒, 向他解释。 “还可以匿名吗?” “通常来说不可以。但我还不是导演工会的成员,所以无所谓。” 奥斯蒙德耸耸肩,倘若换做任何一个演员,他都不会打这通听起来有些荒谬的电话, 提供一个几乎从未有人尝试过的选项,但对方不为任何好处地帮了他:“如果你不想借机加入演艺圈,承受经纪人和制片人的轮番轰炸可以选择匿名。” 尽管匿名的作用可能不大,但他邀请对方参演时,利亚姆·海恩斯似乎对追名逐利毫无兴趣。 也许利亚姆只是难以拒绝他人的请求。 坦白说, 奥斯蒙德自认为做过不少利用他人的坏事, 比如顶着联美的名号邀请肖恩·康纳利参演,比如他将要实现的, 利用《纽约时报》为自己做免费宣传他很少良心不安, 也很少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他的做法是否合适。 因为尔虞我诈利用信息差牟取利益是演艺圈的常态。 但利亚姆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孩子柔软善良的性格天生不适合圈子,奥斯蒙德不打算以怨报德, 他决定尊重他的选择。 “如果这样做不会让你为难的话。” 利亚姆温和的笑声透过电磁波,添加了几分不真切的朦胧。 “一句话的功夫。” 奥斯蒙德只当他是在客套,叮嘱了他几句注意事项之后, 将话题挑到了另一个方向:“我包里的三明治是你放的吗?” 那个被他扔掉的坏掉的三明治, 看起来很像他第一次见到利亚姆时他手上拿着的三明治。 当时自己拙劣的开场白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稍一回忆便觉得有些尴尬,因为那让他听起来像个馋鬼。 利亚姆轻快地肯定了他的疑惑:“对啊, 你不是想尝尝吗?那天拍摄的时候你好像没怎么吃东西,我就在便利店又买了一个。”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了一声:“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它不会放坏了吧?” 他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掩不住惴惴不安的担忧,甚至自责。让本就不打算责备他的奥斯蒙德的指尖泛起一些古怪的酥麻痒意。 “没有,我只是刚好想起问你。” 卷曲浓密的眼睫垂落,遮掩住流光的法蓝色瞳孔,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声线难得柔软:“三明治很好吃,谢谢你。” * 库布里克拿着女儿撰写好的文章仔细修改着。 说是文章,但因为不能泄露电影内容,其实只是篇简短的、夸赞电影镜头和情节的推荐点评。 文章将会被传真给影评人杂志和影评电视节目,作为投稿,为《多格板箱》进行预热宣传。 因为不涉及剧透,所以词汇大多是些褒义的、没有具体指向性的组合词汇,起不到详实客观评价一部电影的作用。通常来说影评人杂志不会接受这类近乎等同于宣传广告的投稿。 但奈何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斯坦利·库布里克,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导演、导演界的神话。 他之于电影就如同梵高之于艺术。 他老人家亲自写的影评,亲手投的稿件,那还了得。 收到传真的英国本土影评杂志的主编捧着纸张四处询问:“《多格板箱》是谁的电影?哪个国家?哪家电影公司发行的?” 而美国《电影评论》也同样收到了这样一份传真。 “库布里克的影评?可笑,已经有那么多关于《闪灵》的影评了,这些人还没看够吗?” “什么?库布里克写的影评?!”编辑不敢置信地接过了那张纸:“帮我打个电话回去确认一下,真的是斯坦利·库布里克本人?” 于是第二天中午,米高梅的宣发部门主管乔迪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纽约时报》与《电影评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纽约时报》娱乐头版:“米高梅收购联美内情:割弃联美只为发行学生电影!” 《电影评论》封面:“斯坦利·库布里克亲笔力荐,只为一部学生电影!” 共同且寻常的词汇“学生电影”,竟然在报业和杂志业两大影评巨头的文章标题中表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 他猜的倒是没错,奥斯蒙德真的去联系了报纸和杂志做宣传。 只是这宣传不仅比他想象中的早了两个星期,还以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冲突与争端的形式展开了。 《纽约时报》的评论稍显偏激,内容与奥斯蒙德的电影没什么关系。除了标题以外,全文没有提过这所谓的学生电影是谁拍的,拍的又是什么内容。 文章重点详细地讲解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自大协议”,嘲笑他已经走投无路却认不清现实,眼高手低、自视甚高,居然敢向米高梅承诺会在三年内拍出票房上亿甚至有资格冲奥的电影。 “我们采访了几位已从联美电影公司离职的员工,他们一致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之所以会做出将公司出售给米高梅的决定,是因为联美高层经投票一致认为联美不应该帮助奥斯蒙德宣传发行他的学生电影。因为他的学生电影绝对会亏本,没有必要再为这部电影投入宣发费用。那只会让联美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他显然小肚鸡肠怀恨在心,且鼠目寸光。仅为了低价发行一部学生电影就将拥有悠久历史与文化底蕴的联美卖给K·科克里安,毫无疑问是将联美推入了深渊,是对电影艺术的玷污,是对联美员工的轻视与不尊重。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为了自己浅薄的利益,使得员工被迫离开自己热爱的岗位,失业破产。他的目光短浅,也注定会为自己的傲慢与狂妄的承诺付出代价,米高梅也会后悔接手联美,后悔向奥斯蒙德伸出援手。” 《纽约时报》从哪得知那么多签约的细节?又为什么对奥斯蒙德那么大怨气? 乔迪百思不得其解。 而《电影评价》的文章观念几乎完全与《纽约时报》站在了对立面。 库布里克的亲笔影评可是个重量级的话题,能带动杂志的不少销量。 但如果仅仅将简短的影评放上来,肯定会令人大失所望。 于是编辑绞尽了脑汁。 无法继续从库布里克这边下手,就去深挖这部《多格板箱》的电影内容、导演、演员,凑也要凑个几千几万单词。 但他的人脉和情报显然逊色于《纽约时报》,没能得到联美收购案更多的细节,也根本对电影的内容一无所知,只能重点讲解了演员和导演的事迹。 “斯坦利·库布里克认为这部电影大胆而富有新意,令人眼前一亮。笔者认为这主要是该片的编剧兼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功劳。”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父亲布鲁诺·格里菲斯收购了联美,即便经营不善使联美破产,也无法否认他确实对电影业和联美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奥斯蒙德从小耳目渲染,年仅两岁就跟着父母参观拜访了《2001太空漫游》的拍摄片场,在进入纽约大学进行系统学习电影制作前,曾经担任库布里克《闪灵》的电影助理。库布里克是他电影路上的导师,对他的影响颇深,也直接影响了《多格版箱》。” “通过调查走访,我们得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SAT成绩和入学短片非常优秀。出于学校对学生隐私及版权的保护,我们无从得知短片的题材和内容。但据悉,奥斯蒙德本人的作品使得南加州大学与纽约大学电影系对他进行了争抢。” 这话说得有些过高了,南加大和纽约大学都想要他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他身后的联美,而不是他的短片。 “最终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更胜一筹,马丁·斯科塞斯亲自将奥斯蒙德招揽到了自己的麾下,对他赏识有加。” “《多格板箱》实际上是一部用于交付大二上学期课题作业的影片,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为它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故事题材致敬《闪灵》,投资400万美元,邀请来了著名演员肖恩·康纳利、娜塔莎·金斯基、马歇尔·保罗等,乐曲选择与配乐也请来了” “米高梅电影公司对这部学生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价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愿意以低廉的要价发行《多格板箱》。” 行了。 这下谁都知道《纽约时报》和《电影评论》中有人在胡编乱造了。 电影评价在市场、影评人的口中都会有一定的风向性。起码在主流媒体之间,不会有如此鲜明矛盾的对立。毕竟他们根本不至于为了一部还没上映的电影与同行宣战开撕。 尽管行业内部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关系,但他们彼此之间一直都有利益往来,媒体行业讲究的就是消息灵通,而想要消息快速准确,就少不了人脉支持。同行之间的消息交易就根植于他们良好的竞争与合作关系。 乔迪非常不解,为什么《纽约时报》没有收到库布里克的影评投稿,又为什么这篇文章指向性这么强,甚至明显针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并且撰稿人虽然刻意隐藏——文章中甚至有几处贬低米高梅的言语,但干他们这行的经验足够老道,一眼就看出这篇文章的来源——起码不为人知的内部信息应该来自米高梅电影公司。 他怀着狐疑又难以置信的态度走进了收发室:“昨天都给哪些公司发了传真或者打了电话?” 收发室的小孩满脸的惶恐,连忙翻出了记录表:“呃律师所、联美” 他接连报了七八个名字,最后,说出了那个乔迪一点都不想听到的公司:“纽约时报。” “发的什么?” 乔迪深吸了一口气。 “用碎纸机碎掉了。” 对方诚实地回答,并且疑惑:“昨天联美的负责人说是您给的文件要隐秘发给《纽约时报》。就交给了一直与对方联络的斯坦先生,他负责联络对接《时报》那边的人。” “” 乔迪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对。” 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以为自己闯了什么祸,年纪不大的实习生连忙道:“出了什么问题吗?需要和《纽约时报》那边协商吗?是文件不对吗?” “不。算了。”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文件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乔迪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昨天他还在担忧对方对电影宣发内幕和需求一无所知,今天却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老谋深算。 “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不过问题不大,协议的内容并非不能泄露,反向营销尚且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除了对《纽约时报》,那篇报道没有损害任何势力的利益。 可是这代表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有花一分钱,就赚足了关注度。 乔迪难得有些敬佩,甚至一改之前的态度。 这小子,恐怕要赚的盆满钵满啊。 * 奥斯蒙德从库布里克家中辞行,唇角和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不仅收获了库布里克的背书,还实实在在收获了不少来自于库布里克本人的亲口夸奖。 斯坦利·库布里克来回看了他的电影三四遍,越看越喜欢,甚至坦言这是他近几年来看过的最好的恐怖电影。他开口挽留他,请奥斯蒙德再给自己讲讲他拍摄这部电影时的想法以及镜头的用意。 但“拍出了近几年最棒恐怖片”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要事在身,只能恋恋不舍地婉拒了库布里克,并声称:下次一定。 那副欠扁的得意模样差点让薇薇安把电话砸到他头上,却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嫉妒。 这些年来,能得到她父亲斯坦利·库布里克夸奖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知道他的完美主义,挑剔、刁钻的口味,连她自己的作品都没能得到父亲如此高的赞美。 奥斯蒙德甚至比她要小几岁。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多格板箱》的画面极美,每一帧都可以投稿摄影杂志,非常符合库布里克本人对电影极致的美学追求。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库布里克温热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发顶:“别着急,Vi,你也会拍出属于你的佳作。但重要的不是让我满意,你要让自己满意。” 奥斯蒙德与她、与大多数星二代不同,他只是迫不得已,要跑得更快一些 奥斯蒙德的飞机刚刚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截了胡。 一个长着大鼻子、具有浓重犹太人特征的中年白人男性面露和善的微笑注视着通道,他身后的助理举着写着“奥斯蒙德”的牌子站在接机口处。 奥斯蒙德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下意识就想转身避开。但毕竟今非昔比,现在的他也许正是需要对方的时候。 于是他拎着随身包,缓步走到了中年男人面前。 他是迈克尔·奥维茨,创新演艺经济公司即鼎鼎大名的CAA的创始人、好莱坞的星掌门。CAA在奥维茨的经营下,在未来打败了经纪业百年老店、业界巨头WMA,一跃成为了世界排名第一的经纪人公司,代理业务极为广泛。 过去他一直纠缠奥斯蒙德希望他能够与CAA签下导演合约,迈克尔·奥维茨愿意以低廉的佣金,亲自成为奥斯蒙德的经纪人,凡事为他亲历亲为,提供一条龙服务。 但奥斯蒙德过去“联美太子爷”的身份,让他手上的人脉比几乎任何经纪人都多。如果与刚成立几年的CAA签约,反而多了拖累,到时候多半是由他为CAA提供途径与便利。 迈克尔脸上的笑意扩大,开口就询问他:“你考虑怎么样了?”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佣金条件不变?” “不变,我亲自负责你的事务。” 迈克尔朝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去开车,自己则边走边和奥斯蒙德协商:“出事以后你就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的,我们原本能为你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 奥斯蒙德不置可否,也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如果那时他愿意出手帮自己,根本没人拦着他。自己是被金钱限制来不了洛杉矶,他可是完全可以直飞纽约,整个北美随便跑。 奥斯蒙德确信过去自己身上除了“联美”,没有任何值得迈克尔·奥维茨死缠烂打的长处。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拍的电影是什么风格、口碑如何,能不能省钱,能不能赚钱。迈克尔根本不在乎他的导演能力,只是想要从他身上捞得人脉和好处罢了。 就连现在,奥斯蒙德也能猜出他迈克尔·奥维茨为什么而来。 《多格板箱》的主演是CAA签署的第一位名牌大鳄肖恩·康纳利的作品,CAA不可能放弃,势必会想办法帮忙宣传,他们不愿意砸了最珍贵的招牌。 其次,迈克尔想从他这里入手,拉拢斯坦利·库布里克和现在正在忙着为《愤怒的公牛》做奥斯卡运作的马丁·斯科塞斯。 不过无所谓。 奥斯蒙德并不在乎他是否看重自己的价值,他现在确实需要奥维茨运营多年的人脉帮助。 与他合作,是互惠互利。 享受了一回罕有的接机,奥斯蒙德一路跟着迈克尔回了CAA总部,约了位洛杉矶律师,仔细检查了一番合约,奥斯蒙德难得爽快地将自己的导演业务和制片人业务签给了CAA。 而迈克尔从新人客户那里得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帮他弄清楚《今日秀》和《早安美国》通常在什么地方进行外景拍摄,与路人互动。 《今日秀》和《早安美国》分别是NBC和ABC电视台播出的晨间新闻节目,内容包括新闻、访谈、天气以及一些八卦趣味见闻。风格轻松活泼,话题也非常亲民。分别是全美收视率第一、第二的节目。 奥斯蒙德神秘兮兮,吩咐他帮自己搞清楚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就行,别的事情他暂时不告诉他。 迈克尔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转身吩咐助理去做。 “肖恩·康纳利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聊完了奥斯蒙德的需求,就暂时轮到了迈克尔·奥维茨。 他指出问题。联美破产和格里菲斯夫妇飞机失事后,因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得不抽身处理公司的事情,才导致拍摄计划中止。 迈克尔本以为这部电影就因为资金问题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突然得知消息。米高梅会发行《多格板箱》,电影将会在三周后于加利福尼亚州、纽约州和华盛顿特区率先上映。 “他的戏份已经拍完了。” 奥斯蒙德回答道:“康纳利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他的表演效果很好,剪辑成片还不错。但我付不起他后期宣传的费用。你可以给他做做工作,如果他愿意来帮忙做电影宣传的话,我可以在电影从院线下架以后,给他5万左右的酬劳。” 5万。 你可真是敢说,就给这么一点钱谁愿意干,更何况对方可是007。 迈克尔默默在心中腹诽,脸上笑意不变,甚至承诺:“我会和他商量一下,尽力劝说。票房呢?你对票房有多少信心?大概能收获多少?九百万?一千万?” 奥斯蒙德丝毫不见外地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大言不惭:“一亿。”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不然呢?” 奥斯蒙德垂下头,用纸巾擦了擦溅出纸杯的咖啡。商人要表现出足够的自信才能吸引买家,所以他当初敢在面对罗杰·科尔曼时大言不惭地报上三千万的价格,但实际上,他没什么信心:“九百万吧”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顿住了话题,他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外面熟悉的身影:“汤姆?” 迈克尔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你认识他?葆拉刚刚为CAA签下他。” “他是我室友。” 奥斯蒙德推开门,轻喊了一声:“汤姆?” 背对着他的汤姆·克鲁斯与经纪人葆拉·瓦格纳一同看向了他。 葆拉脸上的神色明显变了变,显然是回忆起了前天与汤姆在派对上看到的那个男人,也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汤姆会认错人。 眼前站在奥维茨办公室门前的少年身材高挑,穿了件白色的高领薄针织衫,外面松松垮垮套了件黑色的夹克,腿上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衬出几分慵懒散漫与闲适。 零散卷曲的黑发垂落在额前,对方微微抬起下巴,一双颜色鲜艳的深邃孔雀蓝色眼眸望着他们两人,如同有什么魔法一般,生动地散发着桀骜不驯的光芒。令人下意识想要退避,避开锋芒。 他的鼻梁高挺,微扬起的唇角勾勒出蛊人的弧度,向上一分就变得刺目,向下一分就会柔和他的锐意 说实话,见到正脸她就觉得和前天晚上那人完全不像。 这张脸太过精致出挑了,在好莱坞都很难见到这样凌厉张扬、透着少年恣意天成感的面庞。 “奥兹!你怎么在这里?” 汤姆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惊喜,抛开了葆拉快步两三步走向了室友。 沉浸在“老板是不是已经签下他了?”“我是不是应该签下这孩子”思绪中的葆拉·瓦格纳一愣,快步跟在后面走向了老板的办公室。 “我来签约。” 奥斯蒙德稍稍转身,露出身后迈克尔坐在桌后的笑脸:“你们计划出去吗?” “呃” 葆拉正踌躇着,汤姆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对,我刚去做了牙齿矫正,葆拉希望我和她一同去演技班看看,最近不能拍摄电影,正是提升演技的好时候。听说不少年轻演员都在演技班学习。” “正好,让我蹭个车。”奥斯蒙德嘴上像是在与汤姆商量,视线却转向了迈克尔:“我去趟米高梅” 迈克尔认命站起身,堂堂CAA掌权人心甘情愿成司机。 “我蹭汤姆的车,你还有别的任务要帮我。”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指使自己的新任经纪人有什么错处: “马提亚的演员我重新换了人,所以还得请你通知原先的演员马歇尔·保罗,他将不会再出现在电影里。这是之前合同里约好的,我有权在任何时间更改演员,所以应该会比较好谈,但得在这几天搞定,以免他的经纪人或者律师趁着热度找麻烦。” “演员合同存放在联美,你过去拿一趟。我现在去联美可能会被打,所以辛苦你了,迈克。” 真是 迈克尔无奈地摸出车钥匙,这事还真不好让秘书代劳,他还是亲自跑一趟比较稳妥。 “对了。” 跟在汤姆身后的奥斯蒙德最后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被打了,记得联系《纽约时报》或者《华盛顿时报》让这件事上报。” “” 怎么突然感觉不应该签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了呢? 葆拉开着车,汤姆坐在副驾驶上。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前天晚上在派对上遇到的黑发鸭子和科尔伽·史密斯。 主要是不知道从何开口,难道说“嗨,奥兹,前天晚上在派对上我们看到了Equifax董事的小儿子。他找了个男伴,从背后看起来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吗? 汤姆觉得没必要,这不是上赶着给对方找不快吗? 但葆拉心中却有些微妙的糟糕预感。 她哪知道汤姆认识的人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她从前辈那里得知了不少圈子内的辛秘,但各个年龄段的好莱坞人通常喜欢扎堆,以至于对于圈内青少年,她的了解也只浮于表面。她倒是知道“联美太子”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科尔伽·史密斯关系匪浅,但她根本没想过是这样的“匪浅”啊! 什么偏爱身材高挑的黑发蓝眼男人? 那明明就是在照着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模样找替身啊! 现在的问题就是,奥斯蒙德知道吗? 她知道的奥斯蒙德和科尔伽的讯息并不多,基本都是前辈告诉她的冰山一角。 奥斯蒙德本应该更被圈内人熟知,因为联美本身就是电影产业。但事实上圈内人更熟悉的却是科尔伽·史密斯。 Equifax董事的小儿子备受父母宠爱,在圈内也肆无忌惮,因为出手阔绰和他的背景备受欢迎。他男女不忌,床伴一个接一个换,派对上永远离不开叶子和酒。 他现在在哈佛商学院读书,因为他父亲给哈佛捐了一栋楼,但他基本没怎么去过学校。 奥斯蒙德同样受人欢迎,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性格容易相处再加上他背后站着联美。 “联美太子”喜好古怪,而且油盐不进。 他非常非常讨厌叶子和任何试图在他面前衣着过分暴露甚至漏点的、贴到他身上试图与他有近距离接触的人,无论男女。如果说科尔伽·史密斯是来者不拒,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是来者全拒。早年甚至传出过谣言,说他其实是阳.痿。 葆拉想不明白,这两个除了年龄相仿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人到底是怎么相处到一起的。 只有一种理由能解释:圈子内的交友很少看人品和性格,只看资本,一切向钱看齐。葆拉认为,哪怕是“联美太子”,也是要花心思讨好Equifax的。 葆拉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少年,他正透过车窗看着窗外,下颌线紧绷流畅,棱角分明,皮肤白皙又细腻,隐约能窥见出几分昔日超模黛安·格里菲斯的轮廓曲线。 他母亲凭借昔日姣好的容颜一出道就惊艳四座,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可惜职业生涯太过短暂,很快就怀孕嫁给了布鲁诺·格里菲斯。 她觉得奥斯蒙德是没有和科尔伽那层“匪浅”的关系的。 不然凭借这样一张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脸,凭借奥斯蒙德破产后糟糕的处境,有谁会去再找什么“黑发蓝眼的男人”。 葆拉说不出直白的提醒,只能有些尴尬又生硬地在奥斯蒙德下车时叮嘱:“你最近千万要注意安全,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那双如同孔雀翎羽上一抹饱和度极高的蓝色眼眸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奥斯蒙德勾了勾唇角:“谢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听进去,但葆拉还是忍不住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汤姆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等待奥斯蒙德走远以后,他才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是说,那个什么史密斯很有可能盯上奥兹?不会吧,奥兹还在纽约大学上学,他不会在洛杉矶长待。” 但也许你眼前那个才是真正的目标、正主本人呢? 葆拉叹了口气,含糊道:“但愿吧。” * 乔迪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奥斯蒙德了。 他带来了职员表和包含剩下一份的[证据修改器]修改出的恐怖镜头的胶片,速度极快地用米高梅的剪辑机将胶片内容添加到了原片片尾,大手一挥,指挥大家开始干活:“可以开始拷贝了。” 负责将职员表添加至片头的职员苦着脸问他:“这个匿名是什么东西?这是男配啊!是不是忘记了?” 奥斯蒙德也不做解释,摆出一副无赖甲方的嘴脸:“没问题,对方就叫匿名。” 明显听着就有问题吧 乔迪示意他照做就行,没准这又是个什么营销小诀窍,故意在男配名字上写个匿名,勾起媒体的好奇心。 对方不是导演工会成员,也不受导演工会规则约束,随他怎么搞吧。 乔迪已经逐渐理解一切,接下来无论奥斯蒙德做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只是第二天,当他看到《纽约时报》为了挽尊而发出的、言语缓和了不少、客观公正了许多的名为“米高梅收购案”、“联美遗作”和“库布里克力荐”的文章时,还是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 得亏《电影评论》是杂志,做不到每天出版,不然它那边又得为了挽尊稍微骂一骂奥斯蒙德。你们几个就这么没完没了持续给免费热度到电影上映的那一天吧。 更糟糕的是,业内既没有得到“米高梅”泄露情报,也没有得到库布里克影评的其它报纸杂志,随机选择了一方阵营加入,开始发表了自己或激进或中立理智的观点。 到目前为止,奥斯蒙德已经收获了两批数量不菲的影迷: 将斯坦利·库布里克奉为神明的库布里克死忠粉,为了他老人家一句推荐,不管什么电影都一定会去看的影迷。 与不明所以,被各大报纸上频频提起的、态度却截然不同的“米高梅”、“联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学生电影”勾起好奇心的普通读者。 乔迪瘫倒在椅上,思索着,如果是米高梅的宣传部门以80万成本来进行宣发的话,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效果,大概能够为电影争取到这么多的影迷。 但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到目前为止可是一分未花。 果然在好莱坞,创意非常重要,人脉也非常重要。 奥斯蒙德设计的这些宣传,主要还是离不开斯坦利·库布里克的一页纸。 第三天,乔迪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本应该为奥斯卡金像奖宣发奔走的马丁·斯科塞斯也效仿库布里克发了一条影评,不过是刊登在《纽约时报》上的。 他同样为《多格板箱》背书,声称这部电影创意非凡,恐怖氛围极佳,绝对值得观赏。影评内容几乎就是对库布里克那条内容的同义词替换简单到仿佛单纯为了印证他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师生关系一样。 《愤怒的公牛》助力马丁·斯科塞斯取得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小金人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他的这一句影评不知道是在蹭奥斯蒙德热度还是让奥斯蒙德蹭他的热度。 总之,数量可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将于月底举行的第5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的影迷、记者、影评人也顺势转头,开始疑惑《多格板箱》又是个什么东西,为几日热度都居高不下的奥斯蒙德又填了一把火。 奥斯蒙德也颇感意外。 这部电影他真没找马丁·斯科塞斯看过。导师的工作忙碌,稍有差错就可能与奥斯卡小金人失之交臂。所以他没敢联系此刻也位于洛杉矶好莱坞的马丁·斯科塞斯。 但导师大抵是在工作间隙看到了《纽约时报》的报道,于是差遣助手帮拟了一份和库布里克差不多的影评,即便根本没看过电影,也算是让人难以挑出错处,只为了帮他撑腰。 当然,奥斯蒙德怀疑,身为库布里克影迷的马丁·斯科塞斯,极有可能是为了借助这样的方式,与库布里克赛博贴贴。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由,奥斯蒙德还是抽空给师母打了电话,请她帮忙传达他对马丁·斯科塞斯的感谢。 媒体的吵嚷持续了两三天,热度总算有了些许的下降。 乔迪迎来了一个美好的、不用看见《多格板箱》的周末。 他遛狗慢跑回来,亲手做了早餐与午餐,与妻子和女儿看了电影,又玩了会儿飞盘。 晚餐一家人破格点了不健康的麦当劳放纵一把,他们一家都是洛杉矶闪电队的球迷,晚上有主队的比赛,球赛和啤酒可乐配炸鸡再合适不过。 女儿打开电视,准时收看美国橄榄球大联盟的比赛。 可悠闲了一整天的乔迪,突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甚至将可乐喷到了地板上—— 电视中,当导播将镜头转向观众台上时,他确信自己清楚地看到有人举着一张印着《多格板箱》中隔壁家小孩诡异笑容的纸板,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单词:《多格板箱》。 乔迪觉得他今天晚上睡觉掀开被子,床上也全tm是这玩意,他的生活已经被《多格板箱》入侵了! 妻子抱怨了一声拿来了抹布,乔迪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在地板上擦拭着可乐的污渍。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他又有些口渴地端起可乐喝了一口,然后再次将可乐喷了出来—— 电视屏幕上数十甚至上百名球迷在看台上举起了被拼成了小男孩诡异笑脸的图片,他们显然训练有素,牌子如同波浪一般翻滚,露出了纸牌反面的内容:“FUCK 堪萨斯城酋长!滚回你们的老家!” 堪萨斯酋长队是本场比赛的客场球队,与洛杉矶闪电算得上同区死敌,被不少闪电球迷仇视憎恨。 奥斯蒙德亲自为自己正名,即使没有库布里克背书,他也能玩转好莱坞宣发。 他显然没有错过死敌对决这样精彩上坐、收视率又高的比赛。 奥斯蒙德果断定制了一批正面写着各种各样粗俗标语、背面则画着瑞凡·菲尼克斯诡异笑脸,写着《多格板箱》的广告牌,在比赛之前联系了洛杉矶闪电球迷俱乐部,为他们提供了一批免费的举牌。 在比赛开始前,他又雇佣了工人,到球场门外为洛杉矶闪电的球迷免费发放举牌。 没有标注具体球队的广告牌还能够二次利用,在比赛结束后的球场门前进行回收,运往纽约州、华盛顿,在那里的大联盟比赛中继续发光发热。 他的脏话标语有的简单粗暴,追求最直观的嘴臭;有的阴阳怪气,不带一个脏字,看着却叫人浑身难受。 二者均大获人心、备受欢迎,效果反响良好,甚至有球迷俱乐部提出要出钱购买他的脏话广告牌。 不可避免地,需要转播球赛的电视台成了免费传播广告的大冤种,硕大的广告牌血洗了不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部电影的球迷朋友。 但那小孩诡异的笑容太过深入人心,许多人就这样被吊起了兴趣,打算凑个热闹买张电影票。 报道大联盟相关内容的娱乐报纸也遭了殃,被怀疑成宣传电影的内鬼,持有广告牌的球迷数量众多,以至于报纸张张都刊登着带有脏话小广告的照片。 越来越多的球迷看到《多格板箱》的小广告,善良的球迷甚至自发为这些挠着头不明真相的同伴科普:“好像是部恐怖电影,下周就要上映了。听大家说很好看,我也打算买张票去看看。主要这个小孩‘嘲讽’的笑脸在球场上太好用了,支持一下孩子。” 一周进行三四场的大联盟持续为《多格板箱》打着免费广告,等到热度终于稍有缓解的时候,距离《多格板箱》的上映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迈克尔·奥维茨终于明白了自己得到的与《早安美国》和《今日秀》相关的讯息会被如何利用了。他刚得知并汇报了外景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就被奥斯蒙德抓来做了壮丁。 迈克尔麻木地开着车,眼睁睁看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手把手教瑞凡·菲尼克斯露出在电影里那个瘆人又古怪的笑容,站在《今日秀》和《早安美国》主持人与路人互动时,镜头能拍摄到的角落里表演 你是真损啊! 你是真的为了宣发一分钱都不花,就只蹭啊! 直播内容无法被切断,摄影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孩一步步走进了镜头,暴露在全美观众的面前,露出诡异的笑容。 坐电视机前的、《今日秀》忠诚的观众乔迪绝望地关掉了电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生活到处都是《多格板箱》? 他痛苦地和上司哀嚎哭诉:“奥斯蒙德拍恐怖片是真拍啊。别人拍恐怖片还好一点,只在电影银幕上,他拍恐怖片直接一拳干碎次元壁,现在我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多格板箱》!太可怕了,我还没有看电影的内容,但我已经要疯了!这个FUCKING电影渗透了我的生活!我就像是时时刻刻在被《多格板箱》监视一样!” 遥想当初,他还天真的以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舍不得花钱营销,只会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的小傻瓜。 现在看来,对方确确实实舍不得花钱投放广告,但他是个白嫖也能制造热度的营销鬼才啊! 所幸北美境内与他一样不胜其扰的人并不多,毕竟同时关注影评人日报、大联盟比赛和《早安美国》、《今日秀》的观众数目本身就少,大多数人还是只看到了一部分广告,对《多格板箱》起了些兴趣。 但也并不是没有同他一样的影迷。 例如荣恩·李,一个纽约高中生,他不仅是橄榄球球迷,还是个自认为品味独特高雅的影迷。他是个典型的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钟爱在朋友面前夸夸其谈、对电影品头论足时,朋友艳羡的目光与“你怎么什么都懂”的赞叹。 在观看大联盟球赛再一次看到《多格板箱》的广告时,荣恩终于被它扰得心烦:“愚蠢的电影!傻子才会掏钱去看这种电影!花了这么多钱打广告的电影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就是知道电影内容糟糕透顶,才拿出了比拍摄成本还要高的广告宣传费,因为这部电影绝对烂的不会让人有心情走进电影院第二次!狗屎!” 朋友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可是库布里克亲自背书写了影评,证明它还不错欸。” “库布里克就不会被钱收买了?一千万买他一条影评,这么好的事他会拒绝吗?” 荣恩梗着脖子,不满地反驳道:“这部电影在广告上肯定花了半个亿!恐怖电影除了《闪灵》以外全部都是烂片,题材已经注定它们就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只能让人看个热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内涵,只会浪费人生命中珍贵的两个小时。” 他抬起下巴,开始为朋友科普影史上恐怖片的地位,它们有多么被业内人士厌恶,多么不值一提:“恐怖片在好莱坞的类型排序中地位非常低,恐怖片的导演和演员从来不被允许出现在奥斯卡的颁奖典礼上。恐怖片在几十年前就是白送你电影票都没人会去看的B级片,只有什么都没拍过的导演和穷困潦倒的演员才会拍这种电影哗众取宠”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只因朋友不小心更换了电视频道,画面中央,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数支话筒前。几乎快要糊成马赛克的分辨率也无法遮掩他惊人的容颜: “我是《多格板箱》的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荣恩甩给朋友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吧,我就说恐怖片的导演都非常年轻,资历又浅。” 朋友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似乎是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导演面对镜头会说些什么。 有记者出声询问道:“我听说,《多格板箱》的宣传策略已经影响了不少人的正常生活,有不少人打电话写投诉信到政府、电视台投诉。它的传播太广,也有不少低龄、不适宜观看恐怖画面的儿童被迫看到了令人不适的广告。你是怎么看待《多格板箱》过多的宣发对大众造成的不良影响的?” “是的。” 将一头卷发用发胶简单处理过的奥斯蒙德稍稍颔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事实上,这是他宣发计划的最后一步。 “我必须为所有受到《多格板箱》广告困扰的人们道歉,投放如此多的广告是我本人欠缺考虑。”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意外的干净且极具说服力:“我的处世经验不足,因为不久前的破产欠债有些焦急,我的父母没来得及教我这些就我只希望能通过大量的广告宣发,让《多格板箱》走进人们的视野,非常抱歉,我只考虑到了我个人需要票房来尽快偿还欠债,却忽略了观众们的感受。” 奥斯蒙德的遭遇早已经不是秘密,早在这轮宣发最开始的时候,媒体就无数次介绍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目前的处境。 原本外围响起的不间断的抗议声突然停了下来。 奥斯蒙德声音也因此清晰了起来: “我向所有被我伤害、影响的人道歉。并且决定真诚地告诉大家,即便我希望有更多的影迷走进电影院,观看我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但事实上《多格板箱》可能并没有大家期待的那样优秀,它是我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一部学生电影,这就注定了我的经验浅薄,无法将最完美的镜头画面展示给大家。我的故事与各方面技术都有所缺陷,如果贸然进入电影院,可能会有所失望,损失了票价” 真是奇怪。 荣恩·李挠了挠头,明明自己说对了:对方居然坦然承认了影片并不如意,他拍的就是一部大烂片。 但他这该死的逆反心理就是如此,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想要做什么。 他现在只想去买上一张电影票,看看这部电影拍得能有多烂,以至于导演都不得不在镜头前认错 他心痒地看向了朋友,忍不住率先开口:“要不我们买首映票去看看?” 第25章 荣恩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全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迈克尔·奥维茨嘟囔着, 将支票拿给助理,差遣助理将约定好的费用分发给记者。 三周的营销宣发,奥斯蒙德为定制垃圾话小广告牌花费了一万五千刀, 重聘瑞凡·菲尼克斯花费了三百刀,最贵也不过是今天请来的记者与群演, 花费了两万刀。 事实上政府并没有收到什么投诉,就算有,也并未对奥斯蒙德施加什么压力。 年轻的导演只是习惯性将事情做得万无一失,他猜测可能会有人因为他过于频繁的广告而有所不适, 干脆就积极主动地承认错误,再打一手感情牌。 在好莱坞,真诚是一件坏事。 但在大众面前,真诚反而也是一种能俘获好感的营销。 再加上他确实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花钱买广告而已。 “你为什么要在镜头前贬低《多格板箱》?我们没有商量过这个内容。” 迈克尔支走了助理, 也坐了下来。他忍不住出声询问:“这不是让库布里克尴尬吗?” 奥斯蒙德斜睨他一眼,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足够出色的作品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令库布里克蒙羞,只有烂片才会让库布里克的赞美尴尬。” “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我是个非常谦虚的人。” “” 迈克尔撇了撇嘴, 觉得他毫无幽默感:“为了让观众的期待值下降?” [我也想听一听为什么, 宿主大人。为什么讲话的后半段要关上技能呀?] 谈话里十万个为什么的含量太超标了。 奥斯蒙德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耐着性子解释道:“对,降低观众的期待值是一个原因。” [因为后半段的“演讲”并不需要人们真的相信。] “前期的宣传太多,让观众抱有太多幻想和期待, 走进电影院后, 哪怕电影内容真的十分出色, 也不可能完全满足每一位观众的期待和喜好,注定有人不满, 有人抱怨。流量反噬是无法避免的后果。但我可以率先承认错误,先将一军” 电影上映以后他便再没有时间与精力进行营销,想要继续让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或者第二次、第三次走进电影院,只能靠口口相传的电影口碑、评分。 奥斯蒙德并不希望因为期待值过高而导致口碑爆炸,差评如潮。 “可是” 迈克尔的秘书去而又返,忍不住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样的话,前期的宣传不就毫无用处了吗?” “怎么会?” 奥斯蒙德缓缓摇头:“库布里克是什么量级的人物?我又是什么量级的人物?不如我这样问你,如果前期是我在拼命夸奖《多格板箱》,而库布里克在关键时刻跳出来说,这部电影是部烂片,会怎么样?” 小秘书支支吾吾:“那就完了。” 因为库布里克的发言和看法太重要了,相较之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谁,也没人在意他为自己的电影说了什么好话。 但反过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说了自己的电影什么坏话,人们只会因为矛盾愈发好奇:斯坦利·库布里克和马丁·斯科塞斯都给了好评的电影,为什么导演本人反而并不看好?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到底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迈克尔恍然大悟。 降低观众的期待值是他如此诋毁自己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依旧是为了宣传。 天平那一头的筹码太重了,奥斯蒙德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撼动库布里克的含金量。与其继续顺着风向夸奖自己,不如选择更引人好奇的做法,与他唱反调,在众目睽睽之下贬低自己。 矛盾、冲突与对立一直以来才是人们亘古不变的第一关注点。 但这样小小的矛盾,因为双方的身份地位不对等且奥斯蒙德的矛头指向自身这两个因素而不会为奥斯蒙德本人招来谩骂。 他所谓的“不要买票”根本就起不到阻止观众的作用,恰恰相反,只会顺应那些原本就对电影抱有恶意的人的想法,鼓励他们,反而让他们愿意购票来进一步验证他们自身的想法。 如果电影真的足够优秀,也不过被人调侃“过分谦虚”。 如果电影真的不堪入目,他也早已经提醒过了他们,他经验不足。 * 纽约时间下午五点整,荣恩·李准时坐进了电影院。 前来观看《多格板箱》首映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这部电影并没有举行业内的试映会,只有库布里克和马丁观看了这部电影,因此,首映观众席中间坐着不少知名的影评人。 识趣的院线老板减少了同档期所有的电影的排片量,只留下一两个放映厅播放,剩下的放映厅全部用来播放《多格板箱》。 但冲着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前来一探究竟的好奇影迷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没有提前预约,就只能在电影院门前购买黄牛手上的高价票,或者等待午夜和上午人少的场次。 因为拷贝数量有限,甚至有不少人从临近州赶来,只为了在电影上映的第一时间看看这究竟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荣恩花费了寻常票价的三倍,也就是15美元,从黄牛手上买了张位置最靠前的电影票。 他颇为嫌弃这样的观影位置,但无可奈何。 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此刻又隐隐浮躁了起来,他在心中骂自己:明知道就是部烂片,你还要花三倍的票价来买罪受,你到底什么毛病! 他怀疑自己被《多格板箱》下了蛊。 但隔壁的朋友却兴致盎然,捧着可乐爆米花,看起来十分期待。 你最好别睡过去。 荣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转回了银幕上。 职员表刚开始播放,后排却有人突然窃窃私语了起来。 荣恩愈发不爽,都是些哪来的乡巴佬?电影没看过吗?职员表都没见过? 但随着视线集中,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排在第三位的男配马提亚后方,本该写着演员姓名的地方,赫然标着匿名。 搞什么? 哪有人会匿名男配的?这符合规定吗? 果然就是个不成气候的新手导演罢了,连点规矩都不懂。 荣恩皱起眉,忍受着职员表播放完毕。屏幕上却没有亮起米高梅的标志,而是率先出现了一条银白的小蛇,它在屏幕上旋转一周,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个字母O。紧接着,米高梅著名的狮吼标志才出现在了屏幕上。 心心念念的电影画面终于浮现,35mm胶片拍摄的电影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处理画面,镜头异常的清晰,率先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是一个边缘磨损、蒙上了旅途灰尘的多格版箱。 镜头逐渐拉远,一条精壮的手臂用小拖车拖着箱子,紧接着,手臂的主人也出现在了镜头中。肖恩·康纳利,他风尘仆仆,眼下青黑,看起来刚刚经过了一场旅行,非常疲惫。 荣恩忍不住向后靠了靠,身体紧贴在影院的座椅上。 许多人和他一样,一旦看到这个中年人,便会放松自己的神经。因为007这张正直又伟岸的脸太有辨识度了,他出现在任何电影中都多多少少会让人有些出戏,立马联想到全能的特工先生。 镜头持续拉远,露出了站在一起的一家三口。 疲惫的父亲、红着眼眶的女儿、故作坚强的儿子。 “黑发!我猜她肯定是鬼!” 身旁的朋友凑到他耳边,小声地下了结论。 恐怖片定律中,如果女主角是个金发傻妞,那她必然是第一个或者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但如果是黑发,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在《苔丝》的表演中,娜塔莎·金斯基拥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发,现在她刻意染的那头黑发看起来像极了暗示。 邻座的大学女生也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惊呼,荣恩听到她们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的声音:“这个男孩子是谁?” “我不知道他好像是匿名,但你不觉得他和我男友很像吗?” “不,一点都不像,只有金发像。也许他和你有几分相像,他让人难忘的漂亮。” 最后这句话让荣恩忍不住侧过了头,想看看那位被说与男配相像的女士到底长什么模样。但影院太黑,中间又隔着别人,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重新看向银幕。 新手导演的选角显然出了些问题,如果是兄妹或者姐弟,他就不应该选择一对样貌如此出众的男女来饰演。男方的样貌起码要明显逊于女主才行。 影片有条不紊地继续播放着,通过三人三言两语的对话,观众很轻易地明白了:家庭的女主人失踪无法寻觅踪迹,三人离开了伤心地故乡,希望能在新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老套又烂俗的套路。 荣恩撇了撇嘴,双臂环绕胸前,愈发为自己的天价票价不值。 背景音乐伴随着前进的车辆徐徐响起,轻快的节奏和逐渐浓艳的靓丽的景色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很不对劲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是总觉得这平和的场景令他不安并且提高了警惕。 他忍不住直起身子,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瞪着荧幕。 蓝天、草地、白屋子、气球、滑梯,仿佛小孩子笔下的画,轻快的音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镜头跟随着并未进屋的女孩,又代替了她的眼睛,四处扫射着周围的环境。 耳边只剩下女孩间隔愈发短促的呼吸声。 隔壁的朋友不知为什么已经靠在了座椅上,双手捂着脸,双眼从指缝中看向荧幕。 太奇怪了,荣恩不解,他并不是第一次看恐怖片,却是第一次因为蓝天草地而紧张。 他死死盯着屏幕,试图看出一些端倪——等一下,除了女孩的影子,地上几乎再也没有任何阴影,难怪如此古怪! “砰!” 影片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与之相对的,是荣恩猛地向后撞到了椅上,他手中的爆米花桶应声落地,撒了满地,左右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了他。 银幕上那个一直被用作宣传的小男孩也透过银幕看着他,就是突然出现的他与突然响起的音效吓到了他。 荣恩来不及为自己丢脸的行为做出解释,他无法克制地喘着粗气,与屏幕上男孩对视。 笑容温和。 金发蓝眸像极了天使。 但他没有影子。 “你在看什么?” 第26章 竞速奖励 荣恩僵硬着不敢动。 他看过的恐怖电影没有几十部也有十几部, 大部分由新世界电影公司出品。而他看过的每部电影中都有“jump scare”,坦白说,他认为跳吓是恐怖片中最低级的把戏, 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徒增笑柄。 每每猜到恐怖片的套路, “jump scare”也会变得索然无味,根本吓不到他。 但或许是因为他对电影的研究比同龄人更有造诣,才会因为一个他人眼中简单的跳吓浑身僵硬。 首先他注意到了画面的怪异,荒诞的“梦核”本身就对他施加了紧张感。 其次, 如同悬疑大师希区柯克经典的“咖啡桌下的炸弹”——他曾经向弗朗索瓦·特吕弗解释: “假设桌下有一枚炸弹。炸弹突然炸开了。观众吓了一跳,且在被吓到之前没有任何特殊征兆提醒他们,那么他们只会受到短暂的惊吓。但换成悬疑的情境:观众通过提示得知咖啡桌下有炸弹,炸弹会在一点准时爆炸,壁炉上还挂钟表, 指针指出只剩15分钟时间炸弹就会爆炸。在这种情况下, 观众就会投入剧情,迫切地想要警告剧中人:‘不要再聊你们的客套话了, 桌下有一枚炸弹要爆炸啦!’” 剪辑时将对角色不利的因素前置, 是建构恐怖悬疑气氛的有效手段。 奥斯蒙德偷懒耍滑,直接将小男孩诡异的笑脸作为广告宣传, 让所有观众在走进电影院时就知晓,这个隔壁家的小孩很不对劲。从他在镜头上出现开始,不少观众就已经处于了担惊受怕、担忧坏事发生的紧绷状态。 荣恩不知道的是, 普通电影的“跳吓”之所以已经让他免疫, 正是因为一些投资低廉的恐怖片使用这种手段时, 没有铺垫气氛和情绪。 角色在毫无心理防备时受到惊吓,镜头组接简单粗暴, 观众受到惊吓源自本能——银幕空间突然闯入观众不熟悉甚至令人害怕的事物,原有的空间秩序和安全感被打破,引发观众短暂的恐惧情绪。 《多格板箱》却有所不同,奥斯蒙德剪辑的节奏明确清晰,疏密有致,与观众观影心理节奏相契合,让观众全方位地参与到恐怖气氛的建构中。 观众本在期待小男孩露出他广告牌上诡异的笑容。 影片中的小男孩在突然出现的场景中可能会让人感到惊吓,但除此之外,他在外表和行为上与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样的安排轻松挫败了观众准确预判的心理安全感,让观众一直处在恐怖因素将要出现的不安情绪中,从而建立更强的恐怖感,仍然因为那张笑脸即将出现担惊受怕 笑脸的问题尚未解决,另一头父亲和马提亚处也出现了诡异的状况。 荣恩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试图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等诡异笑容终于出现,观众心中又放不下另外两件事。谁寄来那些腐朽的照片?镜中的金发又是什么?这家人到底被什么缠上? 以至于人们开始思考最开始影片抛出的问题: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失踪了?她的不幸与家庭现在的不幸有联系吗?凶手是什么人?凶手的动机又是什么? 荣恩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并且发现《多格板箱》明显对《闪灵》进行了互文和戏仿。 与库布里克相较,奥斯蒙德显然是个投机取巧者,他的花样极多,手段层出。比起《闪灵》前期的慢热,《多格板箱》的节奏较快,却严守着一张一弛的原则,几乎秉持了5分钟一紧张、10分钟一惊吓、15分钟一疑点的频率,令荣恩目不转睛,根本无法将注意力从银幕上移开。 身旁的朋友已经彻底昏头,因为电影的刻意引导,他开始认不清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小孩、(女儿)艾丽丝、(儿子)马提亚、(父亲)詹森甚至失踪的母亲,似乎谁都有两种身份。 但观众却永远处于受害者的视角上,永远坐立不安诚惶诚恐。 随着平静的家庭生活分崩离析,线索层层叠叠的揭晓:照片、沙坑中的眼球、明显出现了女性举止笑容的马提亚、地窖里的暗室、不知谁挖出的地道、以及失踪的母亲零散的尸块 马提亚沉浸于被“恶魔”侵袭占有的生活,向家人寻求帮助却无从获救。 艾丽丝被隔壁的小孩折磨得近乎发疯,却被邻居和父亲否定。 父亲一遍遍安抚孩子不要惊慌,却独自承担着日复一日寄来的照片的恐吓。 所有人都要被折磨疯了。 就像《闪灵》一样,故事同样都是发生在密闭空间里的一场孤独直播,最亲近之人都无法救赎的冷漠与隔离,剥夺、扭曲着人类的精神本能。 直至女儿被父亲砍成血肉,荣恩的心中才如同经历过一场地震,震撼惧怕,又终于尘埃落定。 他忍不住终于松了口气,知晓持续近70分钟的畏惧与恐慌终于要落下帷幕。 而与此同时,和汤姆·克鲁斯、奥维茨的助理、以及奥维茨本人挑了洛杉矶一家购物中心最大的电影放映厅,提前订下了四张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电影票。近距离观察观众反应的奥斯蒙德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总统之路·为你着迷、为你臣服、百分百赞同你的观点:死忠人数已达到5000人。] [获得奖励:1000点成就点。] [解锁功能:总统的竞选团队。] [为了帮助宿主进一步发展、竞选,“总统的竞选团队”功能已激活: 作为一名合格的总统?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竞选团队?使用功能即可轻松绑定团队人员,加速提升忠诚度与能力值。还等什么?快寻找你心仪的幕僚、媒体代言人、律师、公关、撰稿人]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又冒出来一个什么鬼东西? [检测到您达成“死忠人数5000人”速度领先于宇宙99.9%的宿主,特为您颁发“国服竞速总统”勋章、“无所谓,我会出手”称号。] [国服竞速总统勋章:所有时间线上每个国家最快获得“死忠人数5000人”成就者可以获得的荣誉勋章,佩戴后可获得20%的效率加成。] [无所谓,我会出手·黄金称号:所有时空中最快获得“死忠人数5000人”成就者可以获得的荣誉称号,佩戴后可逆转24小时内亲自经历的枪击事件,冷却期50年。]??? 你*的,和枪击过不去了吧?! 逆转时间的技能是好东西,可惜沾上了只能逆转枪击案这种傻x条件就变得一无是处。他都已经拥有能够200%阻挡子弹的技能和记录所有枪击案的《枪击简史》了 由于还在电影院内,奥斯蒙德不敢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他只能右手攥成拳头,用力捶自己的大腿发泄怒火。 “嗷——!” 嚎叫声猛地响起,又被迫戛然而止。 身旁的迈克尔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瞪圆的眼睛中满是恼火和疑惑“你捶我干嘛!” 奥斯蒙德毫不愧疚地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也向转过头查看发生了什么的其它观众一一道歉。 脑子里那个反应慢半拍的系统此刻也惊叫了起来: [什么?宿主大人什么时候进行的这项任务?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宿主都摆烂了!它还以为自己的业绩注定垫底了! “死忠人数5000人”对所有总统竞选系统的宿主来说是一道分水岭。 能力出众或者运气极强的总统会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合理地使用系统前期为宿主提供的几乎没什么用的道具参加竞选,通过演讲、收买人心,为自己拉拢死忠粉。 但死忠粉可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新人宿主的三言两语通常只能够说服人们相信他的某个建议或者说法、观念,而不能让人们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坚信他的每一项决策、意见都是正确的。 之前保有[无所谓,我会出手·金色称号]的宿主最短也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还是因为那位宿主运气爆棚,抽到了可以一键将好感度高于70的追随者变成好感度高于90的死忠粉道具。 可怜的系统显然想不到,与政界完全背离的娱乐圈内,有一种粉丝,名为脑残粉。 这些粉丝的构成中,没有足够判断力、容易被影响的影迷居多。 如果系统仔细检查,就会发现奥斯蒙德突然暴涨的死忠粉几乎全部是正在观看《多格板箱》的观众。他们之中未成年人就占了百分之六十;信奉库布里克为神明,对奥斯蒙德和《多格板箱》都颇有好感的移情观众占了百分之十六;可怜他身世而愿意支持他的“妈妈粉”占了百分之八 他们不会被某个议员轻易圈粉,却可以轻易因为一些酷炫的电影画面对电影的制作组产生好感。 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的系统并没有高兴,反而开始担忧:[不会是系统又出了什么故障吧?宿主不会被判定为卡bug吧?] 要是情节过于严重,导致宿主直接被剥夺系统拥有权怎么办?不行!明明宿主大人和它都是bug的受害者! 然而奥斯蒙德心情很差。 虽然又一次不知缘由地白嫖了系统一些道具。 但他恨所有和枪击沾边的无用道具: [劳驾先告诉我,你们这总统竞选系统是不是有个死对头叫“刺杀总统系统”?] 第27章 影评 [?] 系统发出疑惑的声响, 完全否认了宿主不着边际的猜想: [宿主为什么会这么问?这种古怪的猜测是完全不实际的!绝无可能!] 奥斯蒙德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哼声,有些不适地将双腿叠交在一起。 影院与前排座椅之间的空隙太小,他的腿施展不开, 只能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坐了许久。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和枪击有关的道具?] [这…]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苦恼,它解释道:[系统的所有道具都是为了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辅助总统, 只能说…宿主大人的恰好都拿到了保命道具吧,哈哈,真是幸运呢。] 它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感慨,并没有阴阳怪气, 仿佛“保命道具”是系统中最难获得的道具一样珍贵。 但在奥斯蒙德眼中,不能被他转变为金钱的道具,百无一是。 要是真那么喜欢,这幸运送给你吧。 [……]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不再回应它。系统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你的运气就是这样,不是由系统决定的。 它们的道具城和任务奖励中拥有其它用途的道具一大堆, 但你就是和枪击有缘, 它能有什么办法。 反而是通过较容易完成一些的任务获得的[国服竞速总统勋章]能够提供20%的效率加成。非常契合他目前的状况,无论什么场景都能频繁够使用。 再为难自家的人工智障系统也没有意义, 怀揣着“世界上没什么东西真的没用”的想法, 他安抚着自己,说不定哪一天这些枪击相关的道具真的能派上用场呢? 秉持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思想, 奥斯蒙德又欣然坐在电影院座椅上,打开了[总统的竞选团队]功能介绍。 这实际上是个辅助系统,有些类似于自己的[我有一个梦想]说服技能, 能够为其它人提升一定比例的能力值, 并且加速提升忠诚度和能力。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总统的竞选团队]能够绑定的人数上限足有50人之多, 根据不同工种提供能力加成。 比如说,奥斯蒙德为自己物色了一位幕僚并且绑定系统, 那么系统将会为他提供20%的智力加成与政治素养。 如果绑定的是一位媒体代言人,就会得到系统提供的20%的随机应变能力与媒体素养加成。 …这个系统功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用很多。 奥斯蒙德的视线在“御用摄影师”职业上停顿,比如,即便绑定的是总统专用的宣传片摄影师,他依旧可以差遣他们成为自己摄影组的成员。 每一位成功的导演,都拥有自己的制片团队,与熟悉的摄影师合作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百分之二十的加成并不少,再加上系统能够提供的忠诚度提升也格外重要,基本上杜绝了普通雇员泄密、反目、吃里扒外、借机上位的可能性。 可惜他现在手上没有什么钱,挖不来什么好职员… 但完全可以预见[总统的竞选团队]运用得当后带来的好处…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晦暗不明,他情不自禁地提起了些许兴趣。 只是可惜,忠诚度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考虑并不给予具体数值显示,系统甚至不会给几个模棱两可的词汇描述供宿主参考,只会告知宿主忠诚度是否处于加成状态。 身旁的汤姆不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叹声。 奥斯蒙德忍不住稍稍偏头,将自己疑惑的目光递给他。看电影就看电影,怪叫什么? 汤姆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腼腆一笑。 不久前这位帅哥才做了牙齿矫正,他露齿的笑意看起来英隽了不少,走在路上回头率都高了些许。 他压低声音为解释道:“我只是在惊讶,恐怖片居然能拍的这么圣洁…”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样认为。 《多格版箱》的首映结束,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以后,《电影评论》杂志的职业影评人巴尔克·齐默尔曼依旧坐在座椅上,迟迟无法从震撼中脱身而出。 他看过无数电影,从五年前开始,他几乎为每一部在洛杉矶上映的电影撰写过影评。 恐怖电影在商业电影中占据着大量的市场份额,并非因为恐怖片票房偏高,而是由于其相对低廉的制作成本以及简单的制作方式。制作恐怖电影所需的道具较为简单,不需要太多复杂的特效和场景搭建,这使得制作成本大大降低。正是由于这一特点,恐怖电影几乎成为各大发行商每年发行的电影中数量最多的类型之一。 所以,观影无数的巴尔克每年看过的恐怖电影至少也有二三十部。 恐怖片惯用黑色红色做为主色调,如同片场穷得开不起灯一样拼命压暗亮度。 只因为黑暗笼罩的未知一直以来都是人们所惧怕的源泉。鬼怪、死神、女巫、吸血鬼这些常见的恐怖片题材、元素也往往根生于黑暗。 于是极暗的光源照射、肮脏腐朽的环境、大量粘腻的血浆,层出不穷的跳吓镜头,简直成了大多数恐怖片约定俗成的套路和代名词。 但这部《多格板箱》却反其道而行之: 电影的整体亮度和饱和度都较高,场景绮丽而梦幻,选角也违背常规,不仅选用了貌美的女主角,还选择了美貌程度不上相下的男配与一身正气的男主角,就连隔壁家的小孩这一角色选用的演员在不露出刻意古怪的微笑时,也格外可爱迷人。 片中的“恶魔”也并不是观众习以为常的邪恶事物,而是效仿《闪灵》,源于现代工作与家庭生活的压力,源于对人身安全与情感关怀的需求,源于对失控、暴力、未知的忧虑,甚至,源于宗教。 电影里马提亚的形象令他印象尤其深刻。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将这个角色产生异变后的行为编排得格外的诡异,狡猾的导演明显效仿了二十年代左右的电影《圣母玛丽亚》与一些经典话剧,安排了极为明显的即视感。致使马提亚的动作与神态清晰完整地表现出了在马厩诞下了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的特征。 他纯洁无暇,笑意悲悯圣洁,如同天使一般纯净美丽的、模糊了性别的面庞令人动容。 可他分明是男性,现实里他卷曲的短发和虚空环抱着“孩子”的臂弯鲜明地提醒着:他身后镜中出现的金色长发有多么诡异,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这个铺满了百合花的神圣场景放到任何电影中都是极为圣洁、震撼人心的镜头。 他甚至怀着这样怜悯世人,垂爱众生的笑容提起锯子,砍碎肢体,将“母亲”遭遇的一切还以颜色,让粘稠滚烫的血液玷污他轸恤纯洁的笑。 巴尔克将双手放在打字机上,回忆着电影的场景: “…我怀着对恐怖电影最崇高的敬意写下这篇对《多格板箱》的电影评论文章。” “我曾经听闻一句话:‘为了得到食物,恐惧饥饿的人在争夺中吃坏自己的胃;为了得到爱,缺爱的人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可爱的部分。’《多格板箱》的故事就根植于此,根植于‘爱’。”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狡猾的心理操纵者。他给人所有的恐惧,都源于人类对美、对美好事物、对幸福家庭、对‘爱’的追求。扭曲、邪恶化人们的微笑、爱与作为纯洁代名词的孩童,将所有美好的东西在眼前毁于一旦,即是人类本能和心底深处最深的恐惧。” “《多格板箱》整部电影展现出的画面极美,导演格里菲斯有着极为惊人的美学造诣和取向,在他的镜头下,电影画面更像是一部面向孩童的童话作品,自然与人文建筑搭配相得益彰,镜头色彩鲜艳抓人眼球,每一帧都像是18、19世纪风景油画。选角也仅有唯一的原则:美。演员的样貌令人下意识放松、心情愉悦,但几乎每个人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影片的后半段向我们揭示了真相:父亲出于扭曲的爱,将本想离去的妻子永远‘留在了身边’;孩童身上应有的纯粹天真与稚嫩的笑容却扭曲成了残酷的好奇与‘天真的恶’;马提亚与死去的母亲融为一体,如同圣母一般,对自己的孩子怀揣着无尽的爱,也最终将复仇的屠刀砍向杀害自己与女儿的凶手。” “笔者认为,尽管《多格板箱》是一部学生作品、是作业,但并不仅仅是对老师《闪灵》的拙劣模仿与致敬,二者的主题并不相似。《多格板箱》自《闪灵》中诞生,却有属于自己的浓重色彩。压抑是《闪灵》的主旋律,《闪灵》的恐怖是被压力与焦虑一步步推向疯狂与暴力。 而《多格板箱》的恐怖源自缺少的‘爱’与‘美好’被极端化扭曲化。正是因为根植于‘美’,这部作品的‘恶’才被进一步放大,对比愈发鲜明,愈发让人深感恐惧。” “同样,《多格板箱》这个电影名字不仅仅是电影最开头盛放着母亲尸体的多格板箱,更是暗示被木格分割的支离破碎的病态的‘爱’与‘和睦家庭’跟随着一家人从旧地过往来到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最终进一步酿成了悲剧。亲手持着板箱的父亲更是悲剧的罪魁祸首,拆解家庭的元凶。” 比起他更关注于人文思想的评论文章,巴尔克的同行更关注于电影的技巧: “《多格板箱》的音效运用和画面衔接是这部电影最令人惊叹的成果。导演对音效的把控十分娴熟,成功为这部电影增添了更多的惊吓。同时,这位新手导演的节奏把控也令人啧啧称奇。” “现代美国恐怖片的因果式五幕线性结构(发现异常或神秘事件——调查原因——发现真相——展开斗争以暂缓危机——开放式循环结局)并未使这部电影陷入俗套,而是一步步将电影推上了情绪恐怖的高峰。师从马丁·斯科塞斯、科班出身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即便尚未从电影学院毕业,依旧运用精湛的镜头艺术与教科书一般富有节奏感的张弛剧情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觉盛宴。” “但最重要的是,笔者愿意给《多格板箱》这部电影一位影评人能给恐怖片最高的评价:《多格板箱》这部电影极为恐怖。笔者衷心地劝希望前往观看这部电影的影迷,如果你胆子太小或者患有癫痫及心脏问题,千万不要看《多格版箱》,至少不要一个人看。” 随着第二天一早,《多格板箱》的这些影评如同指数爆炸一般密集地被刊登在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上,与米高梅接洽的院线也传来了令人惊讶的消息: 从昨晚17点电影上映一直到今天早上,加州、纽约州与华盛顿共计251家室内影院每院几乎都播放了7轮的电影《多格板箱》,售票率达到了惊人的98%。仅周五一晚上的时间,票房收入就已经有了250万美元!乍一听似乎并不出众,可这是在全美总计1500家影院中仅251家影院仅上映12个小时获得的成绩! 米高梅的宣发高管乔迪目瞪口呆,如果电影同时在全美1500家影院上映,也许《多格板箱》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获得四五百万刀票房的惊人成绩。 寻常题材的电影票房成绩往往六分与故事内容挂钩、四分与宣发范围联系。恐怖片的票房成绩却有九成取决于电影上映前的宣发效果。 奥斯蒙德夸张的、如同病毒一般四处传播、范围极广的前期营销已经注定了《多格板箱》会在票房方面上取得无与伦比的瞩目成绩。 因此,乔迪早已经做好了这部电影会爆火的准备。 但他依旧难以想象仅12小时的票房成绩会有这么夸张,也难以想象这是一位新手导演处女作能取得的票房收获。 就目前的情况预测,《多格板箱》最终的票房成果极有可能超越《闪灵》,以400万的成本搏得近10倍的票房收益。 尽管米高梅内部的风评一改之前的颓然观望的态度,十分看好《多格板箱》的前景。 但仍旧有部分州的地方媒体认为《多格板箱》的火爆源于病毒式被人厌恶的营销,并且大胆预言开麦: 《多格板箱》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流量反噬和恐怖片注定的低质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人们在新鲜感过后便会恢复理智,不再为这部烂片送上一分钱。现在的火爆已经是这部学生电影能够达到的顶峰。 乔迪仔细一查看,发现这些地方媒体全部是未上映州的媒体,不由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以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会营销的自己。 米高梅已经接到不少来自其它州院线连锁影院的电话,这些挖掘着金矿的老板的嗅觉可比地方媒体的娱乐记者灵敏得多,他们联名建议,希望能够提前《多格板箱》在其它未上映州的上映计划,不再等待已上映州电影下架后再使用运输来的拷贝胶卷。 甚至有连锁院线经理提出,愿意由影院方承担拷贝费用,只求能够尽快上映。 自从《多格板箱》在纽约州、加州、华盛顿上映的消息传开,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影迷出现在影院的售票窗口,询问影院有没有《多格板箱》的排期和电影票出售。售票人员已经烦不胜烦甚至特地写了大字报在窗前张贴:“《多格板箱》还未上映。” 想方设法盈利的院线经理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现象。 更是有热衷恐怖电影的青少年不辞万里,开车踏上公路,前往加州买一张电影票,满足自己被铺天盖地的宣传与球场里的标语勾起的好奇心。 “我看过《多格板箱》。” 成了一句在学校里炫耀的资本。 在北美未上映州的高中,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听着趁周末去了加州电影院的同伴夸夸其谈地讲述《多格板箱》的故事有多么恐怖多么引人入胜,里面的女主角和男配角有多美丽俊美。 “娜塔莎·金斯基不愧是欧洲第一美女!哪怕只看看她的容颜也值回票价!” “007帅呆了!不过我早就猜到他是…呃!我不给你们剧透。” “男配没有公布自己的名字…虽然我得承认他砍人的动作很帅,但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多格板箱》酷毙了!我还是第一次在电影里看到匿名!” 更是有青少年大言不惭,声称自己根本没有被电影吓到:“他们都在尖叫,但吓不到我,那些吓人的伎俩我早就看腻了。” 于是与朋友约起赌局,等《多格板箱》在州内上映,就一起趁着午夜去电影院比比看谁是胆子最大的家伙。 至于上映州内大部分的票房贡献者青少年们,例如荣恩·李,自从看过电影之后他就魂不守舍,似乎被电影吓破了胆。 偏偏这时还总有些没眼色的没看过《多格板箱》的家伙在他眼前说那部电影宣传太过,没什么好怕的。 荣恩恨不得抡起拳头,让那些根本不知道恐怖为何物的家伙尝尝《多格板箱》带给他的酸爽滋味。 “你们懂什么!《多格板箱》就是恐怖电影界的艺术品!没看过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瞎嚷嚷,你们不会连票都买不到吧?真逊!等你们看完电影就知道自己被吓尿了没地方换裤子的模样有多悲哀可笑。” 朋友有些看不过去,荣恩性格火爆但是本性不坏。 他挥挥手,示意那两个学生赶紧跑,别再这样自以为说反话是一种潮流、是人间清醒,到处说《多格板箱》的坏话,不然迟早碰上性格更加火爆的家伙,让他们尝尝满嘴跑火车会获得什么奖励。 他拍了拍荣恩的肩膀,调笑道:“还沉浸于你的‘艺术品’呢?隔壁学校那女孩都在你面前花枝招展地走了三个来回了,你是一点都不看啊。电影上映前是谁说《多格板箱》就是部超级大烂片一坨狗屎来着?” 荣恩冷着脸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向外走:“走!” “走?干嘛啊?你要我陪你一起去隔壁学校吗?” “我感觉我看漏了一个细节,我们再去看一遍《多格板箱》。” 朋友的哀嚎顿时响起:“别啊!都看了三遍了你不能自己去看吗!你不害怕我害怕啊!我看一次得缓三天!我姐姐烦透了我每次去上厕所都叫她帮我守在门口保护我的安全了!” 第28章 首周票房 事实证明,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电影上映前那番降低大众预期的发言起了效果。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电影并非如他所言一般糟糕,而是同斯坦利·库布里克所夸奖的那样精彩、令人回味。 人类的劣根性注定了欲望与期待过高时, 就算现实已经足以打95分,也总有人会不满意, 会沉浸于想象的期望与现实的落差之中。 但有了提前打上的预防针和影片音效中混杂着的系统[总统的威慑发言]的效果,更多的观众在观影过程持续被紧张与恐惧的战栗感笼罩,无暇关注其它事情。 普通的观众并不会像影评人那样深究太多细节,他们更容易被电影想要传递给他们的情绪牵着走。只要能能够通过故事情节安排与画面构图、音乐配合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情感震撼, 就已经算得上是好电影。 因此大多数影迷的期待值被狠狠满足,打心底坚信这是一部值回票价的优秀电影。 米高梅在第二天的放映结束后于影院放映厅门前发起了调查表,调查观众对《多格板箱》的评价。 出乎意料的是,有接近三分之二的观众都给了多格板箱超过9分的好评,接近三分之一的观众表示愿意再次走进电影院二刷甚至三刷。 不愿意再次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也分享了自己的原因:电影太吓人了。 导演对影片的把控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这部电影比他们过去看过的最吓人的电影还要恐怖。除非是和同伴一起来观看, 否则不会再来了。 放映结束的第二天,星期六, 拿到拷贝胶卷的院线增加了4个州, 213家影厅。 累计票房收入因为夸张的排片量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820万刀,一跃成为了6个州及华盛顿特区室内影院当天的票房之首。 第三天, 加利福尼亚州与纽约州、华盛顿的院线应其他发行商要求提高了其它电影的排片量,降低了《多格板箱》近乎一半的排片,还将放映时间大都安排在了傍晚及午夜场。 又有坐不住的地方媒体因此唱衰, 大胆预言, 声称《多格板箱》前两天的爆红是源于不合理的排片。影院里只有《多格板箱》播放, 观众们想看别的电影,影院却没有提供播放其它电影的放映厅, 观众被逼无奈只能选择《多格板箱》。 但这样的过激言论甚至没有留着过夜,当天晚上就被票房数据狠狠打了脸。 周日当天的《多格板箱》电影票的单厅售出率居然因为排期减少而上升,甚至比前两天的还要高,整体票房则因为其它州的热映反而有所上升,在周末结束的当天凭借着全美834家影院仅有的1800多家放映厅,将累计票房收入提升至了1400万刀。 首周放映还没有结束,《多格板箱》的三天票房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成本相差不大的恐怖电影的首周票房,甚至超越了一年前上映的《闪灵》。 这样可怕的票房收获直接给了不停唱衰,以“学生电影”、“模仿片”为名头贬低《多格板箱》和奥斯蒙德本人的地方媒体致命一击,让他们一时哑了火。 《纽约时报》的主编罗伯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当初他就因为米高梅放出的独家消息而“判断失误”,没成想被库布里克他老人家亲笔的影评狠狠打了脸。 好在那时已经低头认错,没有死要面子倔强地一条路走到黑。不然现在《多格板箱》三天1400万的票房成果又得把他的脊梁骨戳烂,让原本在业内占据龙头领先地位的《纽约时报》影评版面抬不起头,在人们心中的权威地位荡然无存。 随着时间流逝,口碑进一步发酵,一些影评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夸奖《多格板箱》的故事内容、主旨以及拍摄技巧。 为了顺应热度,他们甚至讨论起了恐怖片之于好莱坞、之于观众的价值:“《多格板箱》向我们展现了一个荒诞的黑暗故事。我们的情感因此得到一次次‘炼狱’般的考验, 我们的勇气得到了一次次严峻的挑战。恐怖电影确实会带来一些无法预料的负面影响, 但是我们却也得到了一个机会——认识并思考着这个危机四伏的现实世界, 获得一种对生活的体验、对生命的认知以及一种无以言状的乐趣。恐怖片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寓教于乐的作用, 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瞧瞧这话说的,简直坐实了那句“Money talks(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热度,为了博得眼球,什么鬼话都编的出来。 奥斯蒙德坐在CAA掌门人,也就是自己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的办公室,一手翻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脸上是难得的悠闲。 事实上恐怖片商业价值高的原因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忆苦思甜”。 而是人在观看恐怖片时能够宣泄被压抑的情绪。被吓到时垂体会分泌各类激素,使得身心因此放松,从疲惫的日常工作中短暂解脱。 这样的快.感给了人们异样的、追求刺激的鼓励,所以人们才会花钱买上一张恐怖片的电影票。 CAA的咖啡比他买的速溶咖啡要香得多,沁人心脾,透着现磨咖啡豆微苦的焦香。 他轻抿一口咖啡,却觉得心脏悸动地厉害,手中的咖啡漾出波纹,他焦虑得手指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颤抖,端不稳咖啡杯。 奥斯蒙德将小巧的咖啡杯放回木桌的杯垫上,眼眸半垂,轻声叹了一口气。 焦虑症患者并不适合饮用咖啡,但他却需要咖啡.因和尼古丁来抚平他心头泛起的焦躁不安。 对于《多格板箱》发行上映,他表面上看起来胜券在握。实际上却并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从容镇定、运筹帷幄。 他在电影上映前联系媒体在电视上发表的那些对自己的贬低,并不仅仅是为了降低观众的预期,也是为了劝诫自己不要对影片抱有太大的希望,最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年轻,尽管谙熟此道却缺乏经验,凭借自己的主观判断独自一人撰写了剧本,画了分镜稿,领导摄像组随他心意变焦、拼组镜头,就连电影的选角也是他的一言堂,他随性挑选演员,喜欢就采纳,不喜欢就随意更换他为《多格板箱》承担全部责任。 如此胆大妄为,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联美自始至终没有认可过他的作品。 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高管,通通否定了他。 他憋着一股气想要他们好看,实际上却也没有底气。 要说奥斯蒙德推销电影时受到的否认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打击,那完全不可能。 毕竟他也动过两百万将电影版权卖给罗杰·科尔曼的念头。 要说唱衰的媒体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那也完全不可能。 他的焦虑不安和颤抖的手就是证据,他无法克制自己去设想最坏的结局。 一无所有也是一种恩赐。 铺天盖地的营销是又一场赌博,又一场自救。 没有人能在电影上映前预见结局,“电影之神”库布里克不行,他也不行,就连被誉为“赌王”的科克里安也如履薄冰。 只是他与他们都不同,他一无所有,面前没有其它望得见光亮的出路,只能压上最后的筹码进行一场豪赌。 但他赌赢了。 迈克尔·奥维茨推门而入,手臂上挥、红光满面,为垂眸思考的奥斯蒙德带来了好消息:“首周票房!两千一百万!” 奥斯蒙德在这场惊人的交易中能够获得至少60%的高额票房分账。 影院最高会抽走30%的票房收入,而米高梅因为前期的判断不足,只能遵守合约,眼睁睁地看着《多格板箱》令人惊叹的票房总收入不断攀升,却只能取走票房收入的5%。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那就意味着到目前为止,他能够从《多格板箱》上收获的利润,至少也有一千万美刀。 这给了他进行下一场赌博的资本,让他得以在好莱坞残酷的名利场继续苟延残喘。 他抬起手指轻敲着桌面:“海外的发行商差不多也可以联系了。海外票房应该还能赚上不少,你觉得直接把发行权出售还是让海外发行商代理发行,我来收取票房抽成?” 海外的发行抽成一般来说要远高于国内正常的百分之三十发行费用。 迈克尔建议他直接出售海外放行版权,这样就不需要苦苦等待院线将票房分账上交。他可以直接获得一笔收益,回笼资金、缓解燃眉之急。 等待《多格板箱》在院线下架以后,他还可以将播放权出售给电视台,或者由各大电视台收取一定费用代为播放,他收取扣除费用后赚到的点播费。 这样一来二去又是两笔收入款项,但并不是所有电影都有在海外发行、电视播放的运气。 发行商不是傻子,他们同样钟爱院线票房成绩突出的电影。 迈克尔忍不住感慨,凭借着《多格板箱》目前为止傲人的院线成绩,恐怕仅出售海外发行权和电视台播放权就可以赚回将近600万,偿清成本。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成功令人眼红,但很多业内人士依旧认为他运气的成分占了太多。 能够超越《闪灵》的首周票房,一是因为《多格板箱》采用的宣传太过新颖、传播范围太广,太容易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二是演员工会持续罢工。受演员罢工影响,最近的市场上没有几部新电影。院线都是靠着罢工前剪辑完成上线的电影苦苦支撑,好不容易等来一部新片,自然会提供更多的排片,也会有更多的影迷愿意买账。 时机与营销手段,一切都恰巧地刚刚好。 这两点最重要的因素造就了神话一般的票房,缺一不可。 但也许是因为这位“神话缔造者”太过年轻,甚至在几个月前才刚刚庆祝了自己18岁的生日,以至于更多的眼馋他成绩的人忽略了他能够成功最重要的因素——电影本身质量在线,内容足够精彩。 就连迈克尔也下意识认为他这位年轻客户的成功,源自他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 然而纵观所有电影杂志,能够给出《多格板箱》的差评居然只剩下: “不知缘由地格外吓人。”与部分习惯给出差评的或者年纪稍大欣赏不来的影评人挽尊似的照搬的奥斯蒙德贬低自己的那套说辞“导演太过年轻经验不足。”。 再或者就是离奇的“看不懂电影里的是什么鬼。”“血腥场面太多让人恶心。”“丑化父亲的角色与圣母的形象。”“演员太好看像是青春爱情片。” 在贝斯特电影公司学习电影表演的昆汀·塔伦西诺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激动地投了一篇稿子反驳这些言论并且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好不容易高价买到了一张《多格板箱》的电影票,对这部电影的内容极为喜爱,逢人就夸。 昆汀属于影迷中较为少数的个例,对影片中的暴力场景极为推崇:“很多观众会忽略,但《多格板箱》和《发条橙》一样,这部电影的后期哪怕是暴力场景也是一种极致的充满艺术性的暴力,镜头的安排美得令人窒息。”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明明与他同龄,可他居然已经拍出了这样惊艳四座的个人作品。 昆汀忍不住望着电视,呢喃自语:“真想和他见一面,要一张签名照你说如果我写一份剧本寄给他,他会看我的故事吗?” 同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笑他的异想天开:“得了吧,你连他的住址都要不到的。” * 尽管电影上映以后,奥斯蒙德就撒手不管宣发。 但《多格板箱》前所未有的好评却将电影再次送至了热度的高峰,从蹭热度变成了真真正正地在《今日秀》上被主持人提起感慨。 奥斯蒙德在电影上映后依旧很忙,他第一时间将电影的版权抵押给了银行,用以偿还自己那笔作为《多格板箱》拍摄成本的、高达400万的贷款。并给库布里克汇去了钱款,偿还他之前好心借给他的钱。 银行经理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显然是早已经得到了业内风声,知晓业内对《多格板箱》的期待与看好,银行会帮奥斯蒙德催促院线尽快提交票房分账,它们很快就能收回这笔贷款,倒也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双赢”。 余下的钱银行也并不会扣押拿去偿还奥斯蒙德在银行的另外两笔还未到期的贷款,而是会提供给客户。 奥斯蒙德非常满意,并且没有忘记在离开洛杉矶重返学校之前,前往新世界电影公司嘲笑一番罗杰·科尔曼的不识货: “我早说过了,起码你应该先看一遍那部电影的内容再做决定。” 第29章 炫耀 罗杰·科尔曼脸色铁青, 看着奥斯蒙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扶手上,一手拎起盛着浅红色樱桃露的玻璃细径瓶摇晃。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得意与狡黠, 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姿态率性从容。故作不经意地炫耀:“首周两千万, 你觉得《多格板箱》最终能在全美收获多少票房?” 门外的秘书眼神忽闪,不敢看向这边。 生怕自己嘲笑老板被老板逮到。 “你小子一天天真是皮痒。” 罗杰恨得咬牙切齿,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多提200万预算,就算花费四百万美元将《多格板箱》买下, 现在也能够赚得金钵满盆。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判断有失误,但没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抓住每一次机会,至于来他眼前又是炫耀又是找茬吗? “我也不知道欸” 奥斯蒙德满脸的无辜,一双上挑的眼眸中却满是戏谑,将不要脸和嘲讽贯彻到底:“你觉得首周只能给我带来上千万刀收入的电影, 算是年轻人必须吃的苦头吗?是不是太苦了?” “行了!谁都知道你是好莱坞新星了!了不起!行了吧!” 罗杰不满地抽起了一叠文件, 大声地拍了拍沙发扶手:“怪我有眼无珠,鼠目寸光” 奥斯蒙德不依不饶, 依旧晃着酒瓶:“原本和你约好的百分之十票房分账, 得有多少钱?这可是躺着就能赚来的钱,某些人, 啧啧,也许有人就是不喜欢钱吧。” 罗杰翻了个白眼,愤愤地将文件卷成卷, 再次敲了两下。 这位祖宗三言两语, 把他之前说的话全部阴阳怪气还给了他:“你拿了米高梅百分之五的发行费就自己偷着乐吧, 要不是米高梅被踢了脑袋,愿意帮你低价宣发, 你以为能捞这么多吗?” 奥斯蒙德毫不客气地哼笑出声:“宣发可不是米高梅的手笔,全程都是我自己做的。总计花费3万5千300刀,羡慕吗?妒忌吧?” 罗杰此刻才露出了几分讶异:“3万5?这么少?你怎么做到的?” 奥斯蒙德没有隐瞒,他的营销手段大多无法拷贝,仅能使用那么一两次。 想必被他这么利用一次,美国大联盟和《今日秀》、《早安美国》肯定会加强审核,不会再让有心人投机取巧打免费广告。 罗杰·科尔曼忍不住啧了啧嘴:“你这孩子不进广告部门、不读个广告专业真是屈才,还拍什么电影?帮人做广告去吧。如果你想来新世界,我可以给你每周1200刀的薪资。” “我倒是想在广告行业发光发热,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奈何拍电影赚得太多。” 奥斯蒙德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重新将话题引回罗杰此刻最不想听的票房上:“可惜,我也没有办法,要知道我也不想赚这么多的,我本来只想要赚回400万本钱你说说,真是世事难料。” “”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到底是谁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直接把你放进来的? 罗杰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在公司的其他人面前倒是从没有露出过这样失态的神情,但每每遇上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他整整两倍的长辈,奥斯蒙德如此犯浑,他也没办法真的生气或者教训他几句,毕竟确实是他错失了这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罗杰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嘴上服软:“好好,都是我的错,怪我活该,连电影都没打开看就敢轻易下结论。让我想想,首周就拿到了2000万,最终票房有可能超过最初的预期,达到5000万。如果一切顺利,后续运营得当的话,不排除有冲击6000万票房的可能。” 他说着说着,神色认真了起来:“《多格板箱》首映的时候我去看了,我确实得向你道歉。它和新世界流水线产出的廉价恐怖片无法同论,艺术价值确实远大于商业价值,但商业价值也不容小觑。” 这下轮到奥斯蒙德意外地扬起眉尾,稍微摆正了身体。 多数媒体确实认可了《多格板箱》的商业价值,但却没有给他这么高的艺术评价。 罗杰却说道:“我当初之所以不愿意买下这部电影,首先是新世界每年的电影投资你也清楚,两百万确实是一个大数字。其次,我可不是为自己狡辩” 他打了预防针,开始替自己狡辩: “新世界每年都会接纳不少怀有导演梦想的新人,每个人都会拿着自己的处女作样片或者短片来寻求我的帮助,就像你一样。我看过太多学生的作品了,大多数学生都不会考虑观众的喜好和感受,他们都是愣头青,只想拍自己撰写的故事,揭示个什么的社会现象,生硬地给观影人灌输些大道理。稍微好些的,会拍成故弄玄虚的艺术片,要么就搞全片黑白,要么就搞点行为艺术,自以为是不被人赏识但才华横溢充满潜能的艺术家。实际上,只有不被人赏识这点说对了。” “我这里是公司,不是救济中心。评价一部电影好坏最重要的标准是电影能不能让我赚钱,而不是它的艺术价值。坦白告诉你,我相信现在的你应该也有所体会,如果一部电影能赚钱,那么它是否美丽、是否能打动人心、是否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都不重要。这是独立制片厂能在好莱坞苟且、稳赚不赔的原则,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堂课,奥兹,一切向钱看齐,有了钱,才有闲心搞艺术搞梦想。” “在我看来,你们都差不多。我没有看你的电影也是出于这样的原由。我以为你的电影和所有学生一样,追求极致的艺术性却丝毫不考虑学校外电影院内真正决定着你命运的观众的想法。” 他说的很真诚,也很有道理。 这是“B极片教父”能给他的发自肺腑的经验教训传授。 但奥斯蒙德十分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揭穿他:“还给我讲大道理上课呢?可是我的处女作首周票房两千万欸。” 罗杰又狠狠一噎,不得不承认因为每部电影投资较少,不敢放手一搏,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拿过如此夸张的票房成绩。 他面露颓色,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根本软硬不吃,今天这一趟就是专门来耀武扬威的。想要把这位“大爷”哄走,就只能给他顺毛。 “也是,你说的对,两千万是了不起的成就。” 到底还是个首次尝到成功滋味的小孩。 他服软反倒让找他凡尔赛阴阳怪气的奥斯蒙德没了兴趣。他轻哼了一声将酒瓶顺势放回了桌上,作势就要离开:“好吧,我找吉姆去。” 就是不知道詹姆斯·卡梅隆现在还在不在洛杉矶。 罗杰·科尔曼的手掌却是向下一压,示意他赶紧坐回沙发上,还有正事要谈。 “院线的票房收益上缴发行商需要段时间,你现在手上还缺钱吧?要不要帮我导部B级片?我给你四十万导演酬劳。” “你老糊涂了吧?” 奥斯蒙德双手环抱,微微上扬下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猜猜凭借《多格板箱》我能拿到多少大厂的制片、导演邀请?为什么要拿四十万这么低的报酬,撑死了七八十万的电影预算给你干苦力活?” 这家伙明明就是馋他热度,想借他的人气,为新世界翻拍一部剧情几乎和《多格板箱》一模一样的电影恰烂钱。 罗杰简直想撸起袖子痛揍他一顿教教他什么叫尊老爱幼。 他皱起眉:“好莱坞大厂从立项、确定演员、到开拍,再到电影上映需要耗时多久你比我更清楚。但在我这里拍部B级片也就用你半个月的时间,我给你四十万导演酬劳,再签百分之二十票房抽成,行了吧?” 他说的倒也没错,没拿到院线分账,又为广告支出了一笔钱,还了银行利息和库布里克的借款后,他手上的资金已经再次见底。 现在四十万的酬劳换半个月工期,绝对是他大赚特赚,更何况这个老抠门居然还愿意给他百分之二十分账,看来是馋《多格板箱》票房馋得要命。 奥斯蒙德重新坐回沙发上,一句话击碎了罗杰的“妄想”:“不拍恐怖片。” “你小子。” 罗杰冷哼一声:“那就拍悬疑片。” “我不。” 现在是他有恃无恐。 你还硬气上了是吧? 罗杰皱眉,但现在他别无他法,堂堂新世界电影公司掌门人只能妥协。 “那你想拍什么?科幻片青春片吗?” 原本就是为了惹他不爽故意和他唱反调的奥斯蒙德突然挑了挑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脑中兀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你打算给电影多少预算?” “加上你的导演酬劳” 罗杰非常诚实:“50万。” 你这个人真的是剥削劳动成本啊!去掉导演的酬劳拍摄电影只给10万预算吗? 也亏新世界有自己的摄影设备,不然就这些钱,租用设备都只能借两个星期,更别说要给演员多少酬劳,搭建场景又需要花费多少钱。 “120万预算。” 奥斯蒙德半眯起双眼,看起来胸有成足:“预算剩余的钱算作我的导演薪资。我给你拍两部电影,一部青春片,给我百分之二十的分账,一部宠物电影,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分账。” 这样的打包售卖倒也划算,但罗杰有些不满意他的题材。 他稍坐起身,皱着眉询问道:“宠物电影?合家欢题材吗?只是动物成本就不够吧?你要拍什么内容?” 奥斯蒙德手臂环抱:“这方面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有能在预算内解决问题的办法。” 至于电影要拍摄什么内容,他抬起左手撑着下巴:“日本在30年代有一只很出名的忠犬事件见报,我打算找个编剧将故事改编成剧本拍摄。” 日版的《忠犬八公》于1987年在日本上映,收获了20亿日元的票房。 而美版于2009年上映的《忠犬八公》成本1600万,因发行公司利益纠葛没能在北美上映,但只计算海外票房也收获了4675万刀。 省去了狗狗的培训费用,再找法米娜拉一笔投资赞助,将影棚拍摄全部改为实景拍摄,贯彻将省钱进行到底的理念。 奥斯蒙德诚挚地认为,自己能用极低的成本拍摄这部电影的同时捞到大约三千万左右的高额票房收益。 第30章 青春片 “宠物电影还是日本的故事?” 罗杰·科尔曼皱起眉, 摆出一副不信任、不赞同的神情,卷成筒状的文件被他握在手中,敲了敲自己的手掌。 动物、宠物参与电影拍摄的时间并不算短暂是, 数量却格外稀少。 1895年法国摄影师卢米埃尔兄弟首次在公众场合放映《工厂的大门》,标志着世界上第一部 电影的正式问世。同年, 短片《水浇园丁》中就已经出现了宠物狗的身影。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米老鼠的哥哥”幸运兔奥斯华也在动画之中崭露头角。 然而直到1943年《灵犬莱西》问世,才标志着世间第一部 动物题材故事片的诞生。这部最早的描绘犬类忠诚的电影讲述了忠犬莱西不远万里回家的故事,引爆了人们对动物的热爱, 却并没有使动物电影风靡一时。 从《灵犬莱西》上映的1943年到目前为止近40年,好莱坞上映的的动物电影仅有20部,平均每两年才会有一部动物电影问世。这其中甚至包含了1963年希区柯克的《群鸟》、1975年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这类动物题材惊悚电影。 动物电影的数量之所以如此之少,并非是因为动物电影不赚钱,而是因为这类电影投资较高、拍摄周期较长, 十分耗费精力。 譬如想要拍好一部忠犬电影, 拍摄狗狗长大的过程,难免要寻觅不同年龄段长相几乎一致的狗狗, 还要确保它们聪明、耐劳, 能够进行长时间的工作。 由于动物演员的不确定性,过多的胶片支出和持续太长时间的场地租用费用也需要一大笔支出。 如果不采用真实动物表演, 就需要像《大白鲨》那样引入模型和数字艺术。 但宠物电影的票房根本比不过惊悚电影,为一部宠物电影投入大量的资金制作特效只会得不偿失。目前特效技艺的失真感也会令观众感到不适,并不适合在宠物电影中应用。 总而言之, 同等投资的其它电影要付出的精力成本远低于宠物电影, 能够获得的收益又高于宠物电影。 拍摄宠物电影, 尤其是基于它国的故事改编的宠物电影,只会得不偿失。 好莱坞的电影, 说到底是面向美国本土和加拿大的电影。 尤其是投资较少的廉价片,最多只会再加上欧洲作为输出地。 发行商引进外国电影时,即便嘴上再怎么推崇黑泽明,也不得不因为东亚电影在本土的狭小市场而心生怯意。 东方人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述与不同源的文化背景和较为柔和的长相,以及银幕上必须添加的字幕,都是影片在北美大量发行的阻碍。 奥斯蒙德不叠debuff还好,一叠就是两个。 罗杰有些想拒绝,但眼前的年轻人马上就要炙手可热,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信我。” 奥斯蒙德朝着他眨了眨眼,伸手并拢手指,分别在自己的额头、前胸、左肩右肩上轻点一下:“阿门。” 罗杰忍不住轻笑,鉴于提前知晓对方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他并没有出声指正他没有划十字:“行吧,出于上一次没有选择相信你,最起码亏了三四百万的原因考虑,我这次相信你一回。但提前说好,一次交易,后续拍摄的时候不许再找我增加预算投资。”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扩大,笑得轻快:“当然不会,你就等着赚钱吧。” 他转头联络了经纪人迈克尔,让对方领着律师来一趟,几乎没有耗费什么时间,极为迅速地与新世界签订了制片合同。 罗杰出资120万,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只承担有可能会亏本的风险,包揽后续的宣发工作。 奥斯蒙德拿钱拍两部电影,所有的工作都由他说了算,从剧本到选角,再到最后的剪辑。独立电影公司可以给他一名导演、制片人能拥有的最多的权力。 双方对这笔买卖都非常满意。 只有迈克尔低声朝着奥斯蒙德抱怨:“科尔曼手上有你的什么把柄吗?你为什么要拿这么低的预算给新世界拍电影?还是两部!我早上刚接到了环球的电话,对方经理人想邀请你参加晚上的派对,这明显是示好!大厂不仅会提供充足的电影预算,还会给你不菲的佣金。你倒好,迫不及待接剥削电影砸自己的招牌坏自己的名声。” 奥斯蒙德指着合同给他看:“抽成!票房抽成!你觉得环球会给我高达八成的票房分账吗?” 迈克尔看了一眼正在门外和秘书交流着什么的罗杰·科尔曼,扯了扯嘴角示意奥斯蒙德小点声:“那部青春片才分你百分之二十。” “因为我不确定那部电影能赚多少。” 奥斯蒙德将合同放回桌上,抬起手撑着下巴,目光在桌上——迈克尔带来的一沓文件上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那就是说你对宠物电影很有信心?” 迈克尔小声嘀咕了一声,顺手将手边的文件递给了他:“这是CAA纳入考虑,综合考量是否签下的20名青年演员的试镜照。你要看看吗?也许能找到合适的演员出演你的电影。” 闲着也是闲着。 奥斯蒙德随手接过,快速翻阅眼前的一沓资料。 演员的资料基本上格式一致,包含一张记录着身高体重三维和演绎经验、以及是否接受过表演教学的基本信息表,附带几张正面、左右面拍摄的标准带妆照和一张素颜照片,方便选角导演按照角色需求进行挑选。 至于为什么强调一定要有素颜照,主要是因为部分化妆师在化妆时采用的妆容会抹平演员本身的特色,反而可能导致演员错失角色。 奥斯蒙德并未抱有什么期望,他随意地翻动了两下,却突然瞪大了双眸,从中发现了一个忧郁而稚嫩的熟面孔:“小罗伯特·唐尼?” “小罗伯特·唐尼?那是谁?罗伯特·唐尼的儿子?” 迈克尔挠了挠头,他怎么不记得罗伯特·唐尼有个儿子?就算他没仔细看过这叠资料,也不至于忽略了罗伯特·唐尼的儿子吧? 奥斯蒙德咋舌:“他父亲确实是罗伯特·唐尼,但你说那个罗伯特·唐尼和我说这个罗伯特·唐尼不是同一个人。” 小罗伯特·唐尼的父亲是个好莱坞地下电影人。 “地下”意味着他拍摄的电影不符合好莱坞主流审美,没多少人看好,无法发行。 迈克尔说的那个罗伯特·唐尼则是著名编剧、导演、制片人、演员,以前也和罗杰·科尔曼一起拍过剥削片。 他是现在好莱坞最优秀的编剧和编剧医生之一,《教父》中就有他添加上去的剧情。 事实上,两个“唐尼”的拼法也稍有不同,只是读音略微类似。 奥斯蒙德与这个小罗伯特·唐尼在派对上见过,他肆无忌惮堂而皇之一点也不知道遮掩地坐在沙发上将粉状物切碎的模样和明显带着幼态的脸颊让他没忍住向朋友询问。 通常来说,他不会管这种闲事,但他那天心情不好,见不得毒.虫在自己面前晃荡,便将神志不清的未成年男孩从派对上拎了出去,还坏心眼地给青少年戒.毒所打了电话,谎称自己在路上看到有人昏迷不醒。 对方后来和他聊过两句,可能碍于他的背景,明知道奥斯蒙德干了什么好事仍然没敢抱怨什么,只是开了两句玩笑,便让事情就此翻篇。 不过站在导演的角度考虑,奥斯蒙德认为小罗伯特·唐尼的脸略为柔和,没什么侵略性,适合在电影中担任主角,可塑性极高。再加上对方出演的电影虽然都没能上映,但也算是从小参演电影磨练演技,演技不怎么需要操心,起码比他这种演技纯粹为0的专职导演好上太多。 奥斯蒙德咬着饼干,更何况,他还是《艺术修养》中未来《钢铁侠》的扮演者。 在含糊不清地解释一番后,奥斯蒙德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是个好苗子,如果CAA打算签下他的话,应该能收获不错的回报。就是需要些多付出些时间和精力盯着些” 他都不需要挑明,迈克尔已经明白,多半是染了些圈子里常见的坏毛病:“行吧。” CAA正是缺人的时候,这种廉价的、没闯出什么名堂的小甜菜就和汤姆·克鲁斯一样,也可以签下试试看,更何况奥斯蒙德阅人无数,他说演技不错,那就是演技算得上同龄人中比较出色的,值得一试。 至于身上的小毛病,看得严些就可以。 “你要挑他做主演吗?” 迈克尔将资料挑出,随口询问了一句。 “不” 奥斯蒙德轻轻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看到自己的片场出现管制类药物和毒品,那可能意味着他不得不为演员买下一笔额外的保险,甚至要做好在片场呼叫救护车的打算。瘾君子和酒鬼都是片场里的不确定因素,除非他已经确定小罗伯特·唐尼干净,不然他不会选择他做自己的男主角。 更何况“他的外形不太契合我的主角。” “奥兹。” 门前和助理商议的罗杰·科尔曼突然发声叫他的昵称,罗杰走进房间内,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走,跟我去剧本库里挑部青春片剧本。” 他看了迈克尔·奥维茨一眼,知道CAA最近正在计划实行从剧本开始完全由CAA打造全部班底的策略,稍给了CAA的掌权人一个面子:“或者CAA签下的编剧手里有合适的剧本?” 奥斯蒙德却在迈克尔发声之前开了口,他摇了摇头:“忘了说了,我有一个青春片的故事梗概,需要找位编剧完善,或者我自己凑合写一写。” 这下罗杰和迈克尔都皱起了眉。 前者疑惑:“你到底要多久的工期?没必要这么麻烦吧?青春片套路都一样。” 后者愤慨:“你怎么还有编剧业务?!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和CAA签约?” 年轻的导演不满地撇了撇嘴:“瞧你们俩说的什么话,就是因为青春片的套路都差不多我才敢自己随便写写剧本。放心,罗杰,从编剧、选角到杀青,最多三个星期就能搞定,我向你保证。” 罗杰·科尔曼仍然不放心,却还是坐回了沙发上打算听听他的说法。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吃亏,也有点太信任这死小孩了:“你先说说梗概吧。” “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 奥斯蒙德说着,却也没有气恼,他抬起手为自己倒了杯樱桃露,仗着罗杰与迈克尔都不好在这时教训他,往樱桃露中掺了少许勃艮第酒中和口感:“我打算拍一部反套路的‘小妞电影’。” 小妞电影是个约定俗称的说法,又被称为女性电影。 指的是剧情轻松浪漫,以少女视角展开的爱情电影。 大部分影片以女主角的样貌、学历、心态改变为卖点。女主开头又倒霉又无人关注,随后经历了一些重大事件,改变了自己,变得自信又自立,赢得了男士的心仪,恋爱、事业同时并进,取得喜人的成绩。 《公主日记》、《政律俏佳人》、《欲望都市》、《妈妈咪呀》、《心花怒放》、《穿Prada的女王》都属于这类讲述女性浪漫爱情故事的电影,喜人的票房成绩也证明了这类电影拥有足够庞大的受众。 而奥斯蒙德口中的反套路小妞电影,则是: “全校最受欢迎的返校节女王在最出风头的舞会上发现作为返校节舞会国王的男友出轨自己最讨厌的女生,一怒之下放出豪言壮语,会找到比前男友更优秀的男友。但学校内的男性风云人物早已经和前男友串通,等着在下一场舞会上看她的笑话。” “女主人公无奈盯上了一位其貌不扬的书呆子同学,想要对他的发型、衣着进行改造,将他改造成比前男友帅气、英俊的新任舞会国王。” “她获得了成功,也在过程中明白了自己所需的并不只是舞会上荣誉的虚名,还有对日常生活的投入。生活中也有许多美需要她用心体会。” “最后女生在评选前幡然醒悟,选择了退出评选。但就在嘲笑到来之前,与女主因为观念问题产生分歧的被改造后的男主开着跑车帅气去而又返” “后面的内容我还没想好,但我比较想要男主是个不怎么在乎别人看法的、钟爱绘画艺术的有钱富二代。他不仅和女主赢下了返校节国王与女王的称号,还开车带着女主去了之前他因为某件还没编好的事件而对女主有所改观的废弃隧道。然后女主看到了他在隧道墙壁上画下的,在车子运行下如同动画一样动起来他们两个的小人。” “电影的结局就是大团圆合家欢,比如女主有了别的目标,比如她发现自己很喜欢音乐或者文学,决定开始为了自己的梦想不留遗憾地度过每一天。当然,这期间也可以兼职当当舞会女王什么的,或者她其实是因为喜欢舞蹈才如此执着” 奥斯蒙德耸耸肩,轻抿了一口杯中浅粉色的混合酒液:“又俗套又狗血,但其实蛮有趣的。反正我看腻那些在青春片里梳着大油头说着古怪情话的油腻男主了,这次让姑娘们自己动手把男孩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吧。” 40-50 第41章 春天的小熊 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奥斯蒙德攥紧了气球线, 抬起空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确认自己的唇角明明带着鲜明的弧度:“我应该在笑吧?” 大熊小幅度歪了歪自己毛绒绒的头套脑袋,沉闷失真的声音带着讨人喜欢的笑意:“那就是我看错了, 给自己找了个送你气球的理由。唔这里没人吧?” 它并没有等他回答,径自坐在了奥斯蒙德身边。 奥斯蒙德没忍住, 摸了一把手感绝佳的棕黄色绒毛。 熊玩偶的毛摸起来就像是法兰绒一样,柔软又平整,透着热乎乎的暖意。 它的头套上也全是绒线,棕黄的耳朵中点缀着粉色的绒毛。一双棕黑的扣子眼睛材质像是石英玻璃, 圆圆鼓鼓的半球体切面在夕阳的映衬下流光四射。 远处的小女孩最后一次回过头,朝着它挥了挥手告别,跟着老人推动系着一大丛气球的手推车,背对着他们缓缓离开。 奥斯蒙德看不到身边熊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它很开心。 他再次移开视线, 目光望向手中颜色明亮的蓝色气球。他拉扯绳子, 普鲁士蓝色的气球也跟着在半空中跳动两下。 就像一颗蓝色的心脏。 熊突然又开口与他说话。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 奥斯蒙德依旧望着气球,轻声嗯了一声。 3月14日, 他知道这个所谓的节日。好像是日本的巧克力商家为了销量制造出的节日。 “早上我出门之后, 看到一个女孩捧着一束红玫瑰。花很漂亮,她笑得很开心。” “所以我去买了些花, 放在教学楼门前,让每个路过的人都有机会得到一枝花。” 这家伙 奥斯蒙德上下拽着气球的动作顿了顿,刚才他还只是怀疑, 但现在他相信自己已经确定了熊头套遮掩的是谁。 他侧过头看向他。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错开, 手上的绳子突然从他手指的缝隙滑走。奥斯蒙德尚未来得及反应,蓝色的气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上了天空, 又被头顶繁复的树枝挡住,卡在了树上。 熊抬起头看了一眼气球,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给你留了一枝花,就像这只气球一样,你也有份的。” 好像是以为他拿不到花太过激动一样。 奥斯蒙德也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气球,轻声叹了一口气。 盲估了一下,这个高度太高,他就算踩在椅子上也拽不下拥抱自由失败的气球。 熊却站起身,在原地跳了几下尝试举起手去抓气球的绳子。 他毛绒绒的爪子距离气球尾端的绳子明显还有段距离。 他转过身,打量了一眼仍然坐在椅上的奥斯蒙德:“来吧,我把你抱起来。” “我很重的。” 奥斯蒙德坐正身体,打量了一眼这身厚重不便行动的毛绒连体服:“谢谢你的气球,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熊玩偶就突然伸出手臂揽向他,看起来非常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 身体重心的骤然偏移和视角的变化让奥斯蒙德咬了咬牙,不敢置信地喊他的名字:“利亚姆!!” 熊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小幅度歪了歪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声音透过头罩也听得出笑意,顺势又将奥斯蒙德向上托了托:“快点,我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还非要把他抱起来干嘛? 奥斯蒙德哼了一声,一手按住了利亚姆的肩膀稳住自己的平衡,蜷缩的手指紧攥绒线,另一只手臂抬起,指尖勉强勾到了绳子的尾端。 他拍拍利亚姆的肩膀,示意他配合自己:“再稍微高一点。” 利亚姆听话地努力踮脚,抱紧了手臂:“抓到了吗?” 奥斯蒙德找准时机,手臂一晃,一把拽住了绳子。 “抓到了!” 向往天空的气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 利亚姆的声音夹着暖洋洋的笑意:“抓紧了,我要倒了。” “?!” 裹在熊偶服中的男孩显然已经预见了自己无法挽回的平衡,他调整姿势搂紧了奥斯蒙德,好让毛绒绒的柔软熊偶服尽可能包裹住他们两个人,向后倒在了初春刚冒了绿的草地上。 身后的草地有着少许倾斜弧度,好在人偶服够厚够柔软,奥斯蒙德紧紧抓着气球,被毛绒绒的大熊紧紧搂着身体,在草地上整整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不痛,甚至他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还趴在熊的怀里,就像躺在一张柔软的毯子上。 奥斯蒙德听到自己因为惊吓而喘.息的声音,他一手撑起身,一手抓着气球,从熊的身上挪开,解开缠在了自己手臂上的气球。 利亚姆也坐起了身,伸手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头套。 厚重的人偶服让他出了些汗,鬓边细碎的金发黏在了脸上。但他的眼睛很亮,透亮的蓝似乎比远处顺着山坡爬下的夕阳还要亮。 琉璃般的色彩,让奥斯蒙德的心跳莫名停顿了一瞬。 他的脸上染着一片不知道来自夕阳照射还是被闷出的粉色,唇角上扬,露出少年人明媚的笑脸。 “太棒了。” 去除头罩的遮掩,利亚姆的声音显得愈发澄澈,掩不住笑意:“还好头套里没有钢架。” 奥斯蒙德伸手拉他:“你看起来像是故意的。” 利亚姆笑着看他,抬起手搭在他的手上。毛绒绒的手掌用力,却没有顺着力道站起,而是又一把将奥斯蒙德拉进了他怀里。他并不遮掩他的幼稚和孩子气,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半跪在他身上的奥斯蒙德:“我还可以玩第二次吗?” 他居然还想玩第二次! 奥斯蒙德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抓不住气球:“快点起来。” 利亚姆望着他,眼角下垂,瞳仁明亮,充满了恳求的意味。 奇怪的人。 奇怪的场合。 奇怪的事情走向。 奥斯蒙德搞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忙着工作的自己会在草地上和一只熊打滚。 就像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办法拒绝那双眼睛。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投降:“Fine,我把气球系到椅子上。” 再抓着气球滚一回,他不确保这次气球的绳子不会缠到他们两个的脖子上。 毛绒绒的熊偶服又包裹着两个人,在草地上滚了一圈,把西沉的太阳送下了山。 利亚姆终究是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恋恋不舍地摘下了头套,脱掉了熊偶服。 奥斯蒙德平静地坐回了长椅上,面不改色地摘下衣服上沾上的草屑。 利亚姆又一次坐到他的身边,顺手帮他摘着绿色的叶子和枯黄的碎屑:“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猜的。” 奥斯蒙德回答道。 反正在整个曼哈顿、整个纽约,他没有见到过第二个像利亚姆这样不太一样的人。 他真的很奇怪。 “那个小孩和那个老人是谁?” 利亚姆不满地撇撇嘴,似乎是不喜欢这个答案,觉得是自己答应得太快,奥斯蒙德根本就是在诈他。 但他坦白解答了奥斯蒙德的疑惑:“他们是在这附近的流浪者,我之前给他们买过几次面包所以认识了他们,女孩叫温莎。她今天过生日,想要很多的气球,所以我就买来给她了。” 那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奥斯蒙德挑起一侧眉尾,以眼神扫视地上的熊偶服,无声地询问他。 “啊,我买完气球路过百货大楼,看到正在促销甩卖人偶服。” 利亚姆托着自己的脸颊,追随着他的视线,自觉补充道:“我想穿,就买了。而且小孩子嘛,肯定会喜欢的。” 给陌生人付医药费,给陌生人送花,给陌生人送气球。 奥斯蒙德认识很多人,穷人、富人、老人、中年人、年轻人、男人、女人但他认识的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利亚姆·海恩斯一个。 他向完全不认识的人付出的善意都绵延不断,真诚善良地让奥斯蒙德觉得有点不真切。 他不理解为什么利亚姆会做这种事:“为什么?做这样的事会让你开心吗?” “对啊。” 利亚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过了自己的背包,在其中翻找着什么。他一边找,一边说着:“而且好人有好报。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才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已经好了。谢谢你上次照顾我。” 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好得彻底,这副朝气蓬勃又富有活力的样子和那天缩在被子里病怏怏的模样判若两人。 但那算是什么“好报”? 他只不过是正好找他,又顺手带了个三明治。 实际上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他看着利亚姆翻着背包,最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的东西:裹着透明塑料纸包装的、便利店售卖的普通三明治。 利亚姆拿着三明治望向他:“诺,分你一半,先垫垫,吃完以后我请你去吃晚餐吧?中央公园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中餐店。” 鸡蛋、生菜、培根、面包。 奥斯蒙德无言地从他手上接过半个三明治,看着眼前熟悉的组合,默默地咬了一口。 和那天尝起来的味道一样,不怎么好吃。 但为什么利亚姆这么喜欢吃? 他将口中咀嚼的面包咽下,有些怀疑利亚姆的品味,开始思索自己要不要找个理由拒绝他的约饭。 利亚姆却突然出声询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个三明治很好吃吗?” “” 奥斯蒙德回过头看向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事实上,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说实话,这个三明治只能算得上不难吃。 “啊?” 利亚姆长呼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才买的。其实我不喜欢这个三明治的味道。这个鸡蛋煎的糟透了,便利店的老板还总是告诉我这是店里卖的最好的三明治,去晚了就买不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在奥斯蒙德听力不错,依旧能听到他的抱怨。 他们两个倒是不凑巧地产生了同样的误会。其实根本没有人喜欢这款三明治的味道,却默契地去买了。还一次又一次。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扩大,打断了他的话:“利亚姆” 利亚姆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了他。 “生日快乐。” 奥斯蒙德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他清楚地记得那份留存在他这里作为档案的演员简历,上面清楚地写着利亚姆·海恩斯的出生日期。 第42章 开拍前夕 利亚姆脸上的表情仅仅僵了一瞬间, 只眨眼的间隙,他立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是怎么知道的?谢谢你。” 就仿佛他的异样只是源自诧异。 但奥斯蒙德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长久浸淫剧组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对方想要提起或者交谈的话题。 他投其所好递出去的橄榄枝触了霉头。 生日是世界上最小的庆典,很少有人会因为“生日快乐”这样的词汇感到不快。 却与奥斯蒙德一致。 只要一提及他自己的生日, 他能够想起的只有醉酒后亲生父亲哄骗他签下的协议。 他很难再从一个小小的纸杯蛋糕中收获庆生的普通快乐。 奥斯蒙德不喜欢深究、窥探别人的隐私,以己度人, 他出声错开了话题:“走吧,不是要去吃饭吗?我不想吃这个三明治了。” “欸?好。” 利亚姆跟着他站起身,一把捞起厚重的熊偶服。他很快从附近的停车场开来了自己的车:一辆银灰色的德罗宁DMC-12。 这辆车很特殊。 不仅仅是因为这款跑车整体呈流畅的楔形,拥有别致的鸥翼车门, 还因为未来它会在斯皮尔伯格将会拍摄的一部电影《回到未来》中充当时光机。 更因为它售价2.5万刀但还没有投入销售市场。 回忆一下汤姆·克鲁斯50美元买来的二手破车和他自己1000刀出头买下的二手1978款第二代福特野马(这款车的正常售价是2400刀,几乎算得上是美国街头最常见的车型之一)就能得知,如同利亚姆·海恩斯宿舍价值上万的座机电话一样,这样的跑车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大学生能够拥有的。 别说是普通大学生,就连现在的奥斯蒙德都买不到这辆车, 除非他是投资商或者打通了关系。 这让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挑了挑一侧眉角, 飞快地在脑中回忆北美和欧洲哪个老钱家族或者新贵姓海恩斯。 这小子比他起初以为的更不简单,也越显得古怪。 有钱人, 尤其是老钱、历史悠久的资本家族, 格外在乎面子,确实会捐钱给基金会或者真材实料的救助组织。但那更多的是年过古稀的老人, 更多的是在支票上哗哗写下一笔数字,更多的是在聚光灯下摄像头前。很少会有人默默无闻、亲力亲为做些小事。 先前依偎于毛绒人偶服的旖旎荡然无存,奥斯蒙德缓慢的神经元运算像是突然间增快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再次去怀疑, 他知道自己生性如此。 利亚姆并不知晓他的大脑短短瞬间漂浮旋转的数个念头, 他在驾驶坐坐下, 插入钥匙阖上车门,轻声提醒奥斯蒙德系上安全带。 明亮的蓝色气球被塞在车厢内, 利亚姆本想将线系在后视镜上,但考虑到有可能被交警拦下,他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并不吵闹,奥斯蒙德回过神,为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怀疑的种子被他拔除后再一次种下,但他这次什么都没有问,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浮动。 他向后靠在车座上,缓缓在脑中勾勒着电影分镜的轮廓,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利亚姆抛来的话题。 那顿饭吃得还算合他口味,奥斯蒙德并不是第一吃中餐,却觉得这家店的水饺很好吃。 只是用餐的人状态不对,他看着利亚姆脸上与之前没什么区别的笑意,突然丧失了胃口。 但这并不是利亚姆的错,他很好。 这是他自己的错,他只是很难去相信谁的接近不含有任何目的。 所以利亚姆一下子变得同他身边的任何人一样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释怀,露出如同往常那样挂在唇角的笑意。 他在想什么呢?难道他在期待利亚姆同他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吗?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已经上过很多次当了,比如哄骗他签下协议的父亲,因为破产就背叛他的竹马,转头就违背协议的宠物店主,另有算盘的经纪人 好莱坞钱权至上,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遍。 * 《忠犬八公》的剧组如期开工。 奥斯蒙德手中提着装着系统小秋田的笼子,朝着自己招募来的组员和按时抵达的演员工会监督员一一问好。 美味的早餐是美好一天的一半,他没有吝啬,从附近的咖啡店带了些咖啡和薄饼分给没有吃早餐的工作人员。 在剧组的工作他已经一回生二回熟,清楚提高效率最便宜的办法就是多付出一些小恩小惠,让整个剧组尽可能少地产生抱怨的情绪。 奥斯蒙德并不像他的一些同学想像中的那样傲慢,会颐指气使让他们去做些粗活脏活。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他和蔼地叫出了每个人的名字,平和地与他们沟通,将他们引导到他们各自该负责的岗位上,并且重复两遍叮嘱需要怎么做,要额外注意什么。 准备工作赶在开机之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男演员克里夫·罗伯逊正在化妆做着准备。他已经50出头,表演经验丰富,即便奥斯蒙德给出的准备时间很少,只有两天时间让演员们进入角色状态做好准备,他为了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出演机会还是紧赶慢赶,在飞机上车上也不停地翻看着剧本。 过于提前背诵台词的意义不大,他提前向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过一次合作的肖恩·康纳利和刚刚签下他的CAA经纪人打听过。奥斯蒙德会在拍摄过程中修改部分台词,他的很多创意来源于演员的现场演艺,并不是传统的按部就班的导演。 好在他还是有点良心,会提前将拍摄计划表告知剧组。 低成本的剥削片拍摄计划表非常短,仅给出了10天到14天的拍摄时间。按照演员工会的规定每天八小时工作制,他们总共只有80到1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扣除一半的布光、布景、NG时间,意味着他们仅有50多个小时的有效拍摄时间,要从这些时间内拍摄出的镜头中剪辑出90分钟的电影。 说实话,即便已经拿到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这样短暂紧促的时间安排对一个已经50岁出头体力不支的中老年男人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克里夫·罗伯逊却并不畏惧,因为被误判卷入哥伦比亚贪污案,他已经太久没能接到电影的邀约,手中明明握着奥斯卡金像奖,却频频碰壁。 好莱坞的制片人即便追求奥斯卡,追求的也是奥斯卡能够为他们带来的更多票房利益,更多的钱。一名被误会、被群众讨厌的老演员,给不了他们票房保障。 因此即便奥斯蒙德初出茅庐,导演的还是被“第一部 热卖第二部就注定扑街”诅咒的第二部作品,他还是宁愿降薪也要恳求一个洗刷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制片人视野的机会。 所以,他并不担心,尽管只有两周时间来记忆台词、背诵台词、进行表演。他能够应对高强度的工作负荷。同时,他也不太担忧奥斯蒙德的导演能力,因为无论电影的盈利状况如何,都与他没有直接关系。就算这部电影属于被诅咒的“第二部 ”范畴,票房不如意,《多格板箱》的火爆带来的余热也能让他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内。 他唯一担心的是狗的问题。 好莱坞的动物电影很难将拍摄计划规划为两周,因为小孩、动物和水,是电影和电视导演最难拍摄的三样主体。拍摄起来极其耗费时间,就算跪下来求着哄着都很难顺应导演的心愿。稍有异状,无论成人演员做出了怎样的努力,怎样的引导,记录影像的胶片都只能被全部舍弃,全部重拍。 为了安抚他对片场没有动物指导员的担忧,奥斯蒙德在探查完化妆间状况后将“狗演员”——一身棕黄与白色相间的小秋田犬,放到了他的脚边,让他们俩在开机前短暂地培养一下感情 化妆师正帮着他上妆遮掩部分皱纹,克里夫·罗伯逊的白发已经事先染棕。 故事的拍摄经历了一段年月,他需要有一些较为明显的年纪变化,今天的拍摄需要他的妆容显得年轻一些。 他一边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摆弄,一边用皮鞋去小心碰一碰这只据导演说名叫迈克的狗,很难不在心中怀疑是凑巧还是这个名字真的和CAA的总裁迈克尔·奥维茨有些许的关联。 小狗看起来闷闷不乐,撒着四只小爪子在他周围转来转去,脸上人性化的烦闷几乎要溢出那张颇为可爱的狗脸。 克里夫·罗伯逊宽心,决定稍微信任导演一下。 今天要拍摄的十几个镜头中,小狗还有些怕人,这样沉稳的性格倒是刚刚好,希望等一下在灯光下、在摄像机前,它也能继续维持现在的形象。 系统确实闷闷不乐,即便有过一次表演经验,但现在宿主坚持认为它的“汪汪汪”没有感情,不是一个全力帮助宿主成为总统的好系统该有的表现,要求它务必在开机前,将他准备好的不同情绪的“汪汪汪”理解吃透。 “只有切身实地地理解了一只狗的情绪,才能进一步了解碳基灵长目人科智人种动物的思维情感,理解复杂的脑电波和神经元透过简短的语言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才能真正地帮助我理解人们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总统。” 系统觉得,宿主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第43章 剧组 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罗杰·科尔曼亲自跑了一趟, 来监督剧组开机。他拿到了拍摄计划简表和演员日程表以及剧组所有成员的联系方式表。 罗杰还算是满意,从计划表上来看,至少奥斯蒙德的前期工作做的有条不紊。 虽然他更关注的还是青春片《Plan B》的进程, 对于奥斯蒙德选择率先拍摄《忠犬八公》稍有些不快。 毕竟他只能拿到《忠犬八公》20%的纯利分成,而且他高价邀请奥斯蒙德为他拍摄电影主要是冲着《多格板箱》为他带来的余热, 所以他希望《Plan B》更受奥斯蒙德的名气影响,为他带来更多的盈利。 奥斯蒙德为自己狡辩,选择先拍《忠犬八公》是因为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 “为什么不找《多格板箱》里饰演男配的那位男演员?” 罗杰询问他,在好莱坞与《多格板箱》一样备受关注的还有这位名叫“匿名”的男配角, 人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什么来头。 如果他愿意参演《Plan B》,不仅外貌契合,还能为他们的电影带来不少关注度。 “你猜他为什么要匿名?又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想挤进好莱坞出名。” 奥斯蒙德理解罗杰的焦急,因为他自己也很急, 让他先急:“好吧, 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只能找选角导演来了。” 选角导演对于一部电影的选角工作来说格外重要, 尤其是新手导演, 因为他们手上有大量的演员资源,储备有相当不错的行业关系, 很有可能在工作上或者私下里认识一些知名演员。 但选角导演对奥斯蒙德来说用处不大,大部分选角导演有的那些人际资源,他也能通过CAA拿到, 还能为自己省下一笔选角费用。 但《Plan B》情况特殊, 《忠犬八公》今天就要开机, 他抽不出身来继续组织多次试镜,又需要进一步扩大试镜范围, 找来成百上千的符合他条件又真正具有表演技巧和表演才能的适龄男孩试镜,这项工作不仅无趣还极其耗费精力,只能交给拥有丰富经验的选角导演。在演员杂志上发布海选广告,向演员工会和演员经纪公司征求演员推荐,与百老汇联络,寻找合适的戏剧演员。 罗杰更加不满,这些金钱的浪费对他来说是完全没必要的:“新世界不久前拍摄的科幻片男主就不错,不如让他来演?” “《Plan B》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就是男主角的颜值。如果你发行时投入的院线较少,我劝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起码男主角不能连我都不如吧?好吧,如果海选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男演员,就由你来执掌摄像机,我去演男主角。” 他说着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朝着罗杰使出一个wink~。 但这招对罗杰没有用,他白了奥斯蒙德一眼:“也行,你可以找吉姆来给你当摄影助理。要不就不海选了,你直接上吧。” 他口中说的吉姆无疑是詹姆斯·卡梅隆。 那倒是也可以,奥斯蒙德也觉得让卡梅隆来给自己打工是个可行的主意,毕竟日后卡梅隆著名的《泰坦尼克号》算是个男小三上位的浪漫爱情故事,与《Plan B》的故事有那么一纳米的关联。 但海选是完全不可能放弃的。 奥斯蒙德不太信任自己从未展示过的演技,他担心到时候作为导演的自己看完演出效果,忍不住自己骂自己。 他打了个哈哈成功将罗杰·科尔曼糊弄过去,即刻给忙着奥斯卡运作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找一位高性价比的选角导演。 说话之间,导演助理、也就是奥斯蒙德的一位同学,跑来提醒奥斯蒙德,灯光布景已经准备完成,摄影师也已经就绪,两位主演的状态良好,已经可以正式开机工作了。 奥斯蒙德反应很快,他站在约翰·休伯特身后,随时观察演员动向,也确保能够及时与老约翰进行沟通。 等待场记拿着写着“DOG 第一场第一条”的场记板站到镜头前,收音师调整好收音杆的位置—— 奥斯蒙德拿起了喇叭:“各单位注意!Action!” 摄像机立马开始运转,场记板在镜头前合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响。 昨天纽约的气候骤然变冷,在初春的夜间下了一场小雪,致使拍摄计划表的部分拍摄提前,正好方便了《忠犬八公》的冬景拍摄,不用再去找滑雪场租用场地。 第一场戏就是主人公与小狗在雪地里用球玩耍,演员克里夫·罗伯逊有养狗的经历,系统也在奥斯蒙德的叮嘱下颇为配合地扮演了一只聪明狗狗,两三次以后就叼着球跑回了主人身边。 “CUT。” 开拍第一幕就非常完美,奥斯蒙德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条洗印。准备下一条灯光。” 电影的拍摄成本昂贵主要是因为设备昂贵,胶片看起来是塑料制品,其实表面覆盖着感光的硝酸银晶体颗粒,一分钟35mm的胶片就耗资60美元,一遍过的镜头,就意味着省钱。 一部90分钟的电影通常需要8100英尺(2430米)长的35mm胶片来放映。按照好莱坞影片拍摄的6:1比例——即拍摄的所有素材与剪辑后影片使用到的素材比例为6:1,拍摄一部90分钟电影至少需要48600英尺(14580米)长的胶片。 耗费巨大。 好在罗杰·科尔曼多年的积累让他有更为便宜的胶片购买渠道。 有些大厂商拍完电影后购买的胶片没有用完,就会把没有拆封、还有完整包装的胶片转卖给收购商。 有些胶片在拆封、装入摄像机以后并没有使用,也会重新将胶片装盒并打上标记回售给收购商。 还有的胶片就像是奥斯蒙德为法米娜拍摄广告时从导师抽屉里顺来的胶片那样,虽然被装入了摄像机拍摄使用,但没有全部使用曝光。就会被电影制作者剪断,把剩下的没有使用的部分取下来装盒,也收卖给收购商。 而罗杰·科尔曼的胶片收购渠道就是这些收购商。 独立电影制片厂在这个年代想要与好莱坞七大竞争,靠的不是电影的赚钱能力,而是省钱能力。购买的这样的胶片实际上并不会对电影最终的画面造成什么影响,却能够拿到相当于收购正价胶片三分之一的价格。 奥斯蒙德走到克里夫·罗伯逊身边,趁灯光改变的时间为他讲戏,做出微小的调整。 系统极有可能是第一次见到雪,它一边在奥斯蒙德凑过来时不停地汪汪汪叫着,一边与宿主交流:[好冰!冰脚脚!狗没有狗权吗?为什么我没有鞋子穿?!为什么国会法案上没有要求必须给每只狗在下雪的时候穿上鞋子?] 奥斯蒙德难得在面对系统的时候落了下风,他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系统。 他扫了一眼试图学着猫那样将尾巴踩在脚底垫脚、尾巴却完全不够长的笨狗,最终只能挤出几个词汇PUA它: [这是为了锻炼你,磨练你的意志。别的小狗别的系统想要像你这样锻炼自己都没有机会,你以为这是狗统统都能得到的机会?错了,这是福报。只有像你这样的天选系统才能得到锻炼!] [成功的道路上充满荆棘,只有吃得了这种苦,我们俩合作最终才能成功当上总统。] 傻乎乎的系统被短短几句话重燃了斗志:[我知道我知道!我很能吃苦!我懂了,就和那什么“冻脚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样,虽然我冻了脚,但是我得到了更多收获的更多!比如像总统一样坚韧不拔的品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即便不能理解系统的脑回路,奥斯蒙德还是被它的“自我PUA”深深感动,不由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到底该不该找个路灯上吊。 他蹲下身摸了摸系统小狗的脑袋,看着它冲着自己摇尾巴:“干得不错,迈克,你做的很好,乖狗狗。” 演员克里夫·罗伯逊不知道这只狗刚刚与眼前的年轻导演做了深刻的交流,单纯地以为他在夸赞狗乖,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它真是个了不起的小明星,我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听话。老实说,和动物演员搭戏一遍就过?我在梦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在现实中发生了。” 他半蹲下,学着“汪汪汪”逗弄着小狗。 那当然,因为它又不是真的狗。 但他的话明显很让系统受用,小秋田犬肉眼可见地得意了起来,它不仅骄傲地抬起了头,还挺起了胸脯,尾巴更是摇个不停,看起来马上就要变成直升机螺旋桨,带着它原地升空。 让人不得不怀疑系统的本体到底是不是狗,为什么被当成一只狗夸奖它听话会如此的骄傲。它不应该是个人工智能吗? “是啊,训狗师确实很有水平,哪怕他们不在这里,这些小狗也已经学会了听人指挥。这只狗更是格外地听话,它就好像听得懂人话一样。” 奥斯蒙德干笑着附和,并且快速地转移了话题:“灯光布置的差不多了,你再熟悉一下台词,我们马上开拍。” [啊哈!我就知道,“汪汪汪”的意思表达果然比“汪汪”更准确,你瞧,这个克里夫·罗伯逊也觉得不错。] 秋田犬的小尾巴摇得更欢。 奥斯蒙德尴尬一笑。 你开心就好。 第44章 毛片 约翰·休伯特过去曾经拍过不少宠物广告, 对驯服小动物还算是有些心得和经验。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相信狗天生就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这只不常在北美见到的小秋田犬满脸写着聪明,看起来还不到三个月大,却能够听得懂导演指示, 在小狗零食的引导下很快就学会了在地上的标记点之间来回跑位。 就像是他在交易谈妥后为法米娜雇佣奥斯蒙德那只小比格犬翻拍奥斯蒙德的狗粮广告时一样诧异。 这也让老约翰下意识地认为老板有什么特殊的秘不外传的训狗技巧。也有可能是奥斯蒙德的气场特殊,导致狗狗都愿意听他的话。 从而直接影响了《忠犬八公》的拍摄进度, 仅用了上午半天的时间,就拍完了本该今天拍摄的所有镜头。 导演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又亲自开车跑了趟宠物店,把小狗还了回去, 带着一只已经成年,牙齿都有些剥落的老狗回了剧组。 趁着雪景并未化去,拍摄了“八公”在站台上等待已经死去的主人像以往那样从火车上走下的大量镜头。 火车当然是没有的。 但是大尺寸的塑料板是有的。 塑料板上印着车厢的模样,打好光线,从特定的角度拍摄, 在胶片上呈现的效果和真正的车厢相差不大。 现场的杂物工搬来租借的风机, 将从地上挖起的雪放在风机前面吹散,制造正在飘雪的假象。 尽管这位扮演妻子的女演员缺乏实际的的电影拍摄经验, 但她是一位技巧娴熟的老师, 经常在课堂上向学生展示如何迅速进入状态。她很轻松地搂着老秋田犬哭了出来,就是表情稍有些浮夸。奥斯蒙德指出以后, 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仅用了三次调整便让奥斯蒙德点头,成功开始下一条拍摄。 老约翰摸着摄像机, 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不仅是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在电影剧组中担任摄影指导, 难免紧张, 更因为导演喊的“CUT!洗印”太快太多。 不像几十年以后数字摄像机和视频在业内普及,随之诞生的监视器可以让导演和摄影指导清晰地看到影片画面的每一个像素。 在现在这个仍然使用胶片作为电影拍摄介质的年代, 拍摄现场只有摄影师知道电影画面是怎样的,导演只能站在摄影机后面,主要注意力在场面调度和表演上。 所以导演与摄影大多拥有长久良好的合作关系,在多部影片中合作,这样才能凭借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拍好电影。 亦或者像库布里克、马丁·斯科塞斯、弗朗西斯·科波拉那样,自己掌机。摄影组其他成员主要负责的是2、3号副机位拍摄。 拍摄好的镜头会被跑片员拿去洗印厂洗印毛片(指没有配音,没有任何后期处理的样片),在当天晚上、最迟也会在第二天就将头一天的拍摄成果拿给导演观看确认。 奥斯蒙德似乎对他太过信任,接连的“CUT!”给了约翰·休伯特莫大的压力,让他担心自己在拍摄过程中会犯些低级的错误,亦或者拍摄的效果不如意,导致已经演过的镜头在第二天被全部推翻重新拍摄。 但奥斯蒙德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年轻的导演一只手上拿着喇叭,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你还记得你为法米娜拍的那只‘老人与狗’的广告吗?按照当时拍摄的感觉走。你拍的很好,不用担心。就算拍摄有失误也没关系,两周的时间完全够我们用,补拍就行了。” 约翰稍微定了定神,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没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安慰。 他趁着休息摸了摸老秋田的毛,看着在现场调度游刃有余的奥斯蒙德,忍不住感慨:“老伙计,真是越老越有所顾及了啊,以后还是得看年轻人。”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愿意在片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他却不相信年轻导演的信任。 系统: 你才老呢!我开机还不够一地球年呢! 它不满地汪汪叫了两声,试图将这个扫兴的家伙从自己身边驱走。 但老约翰的想法也是剧组中大多数人和克里夫·罗伯逊的想法。 即便拍摄进程快是件好事,这会给所有工作人员一个积极的正面反馈,但几乎是两条一过的进度却快得有些令人担忧了。 他们拍摄的画面真的没问题吗?毕竟导演年纪太轻,他站在摄像机右侧,不停地喊着“Action”、“Cut”,就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拍出了什么东西。 奥斯蒙德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也没能从他的工作中学到什么调.教演员的技巧,稍有些失望。 因此到晚上六点拍摄结束时,几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奥斯蒙德,想要看看拍摄了一天的成果。 奥斯蒙德倒也不会在必须的支出上抠门,晚上十点钟,他拿到了洗印好的毛片,租下了一家附近电影院的一个放映厅,邀请所有想要观看毛片效果的剧组成员到现场观看。 但与老约翰和大家伙所想的不同,奥斯蒙德并不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拍摄的镜头。 今天一天的拍摄成果只是一个测试,检验他是否能够继续聘用约翰·休伯特,如果对方的镜头不行,也没关系,他自己掌机重新拍摄的速度只会比今天还要快。 毛片所展示出的画面比他想象中的好,影片整体偏白黄色调,笼罩着淡淡的温情。 老约翰的掌机水平同他在之前的广告中表现出的艺术水平一致,奥斯蒙德提前给了他自己的分镜图,也提前通过摄像机看过取景构图。 画面整体构图令人感到和谐且舒适,挑不出什么错处。 跟焦效果也不错,老约翰早已经熟悉拍摄动物,尤其他之前拍摄的都是些不怎么听话的小家伙,极其考验手速和反应,需要在第一时间追踪动物的表演。因此在这一点上,习惯了系统版听话小狗的奥斯蒙德都不如他。 银幕上,镜头正追随着小秋田犬在雪地上撒欢打滚,放大的屏幕让所有人清晰地看到小狗身上温暖的绒毛和脚底的黑色梅花,以及身后由克里夫·罗伯逊饰演的男主帕克脸上卸去所有压力、只沉浸在这一刻欢乐的笑容。 克里夫·罗伯逊放松了身体,他的演技还在线,起码没犯什么错。 奥斯蒙德看着影片,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灵感总是来自于电影和自省,短短的四十分钟观看结束,他脑中又多出了几个分镜镜头和空镜转场,可供添加在这部分叙述中间。 光影也稍有些问题,不过影响不大,可以通过后期改善。 奥斯蒙德一边看,一边拿着笔刷刷写下几项事项交给摄影指导和导演助理。 罗杰·科尔曼就坐在他旁边,也没有看出什么大问题。 从目前为止他看到的画面来分析,《忠犬八公》拍得不太像低成本B级片。雪和实景很好地掩盖了剧组没钱的事实,通过并不多的物品陈列,也拍出了温馨的感觉。 传统的拍摄观念认为足够多、稍有些乱的陈设以及黄色的色调会给观众带来一种温暖、温馨的舒适体验,就像是大部分人整洁但却美中不足总会有物品散落的家一样,充满了家庭的气息。 但奥斯蒙德却反其道行之。 从《多格板箱》就可以看出来,他更喜欢也更习惯以相反的事物去反衬、放大带给观众的感受。 比如《多格板箱》将恐怖建立于爱之上,污秽依存于圣洁。又比如在分镜图上大片虚无空洞的雪景中央勾勒一人一狗的模样,以衬托人狗之间盖过冰雪的温存暖意。 毛片播放到尾声,老约翰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起码没有辜负奥斯蒙德的信任,拍出的片段不可避免地留存了与广告短片“老人与狗”相似的镜头呈现,但这也是奥斯蒙德想要的效果。 等到播放结束,漆黑的影厅里立马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其余的工作人员才像突然反应了过来,也跟着为自己今天一天辛苦劳作的成果献上了掌声。 这是个很好的开头,代表着剧组虽然廉价且业余,但气氛不错,有助于接下来进一步的拍摄。 甚至有可能能够提前完成拍摄计划,提前杀青。 一一与剧组的其它成员告别道了晚安,又和老板罗杰·科尔曼又交待了一些细节,目送罗杰的车开向机场,留到了最后的奥斯蒙德也启动了车子暖机,自己靠在了车门上点了支烟。 初春的雪后冷得出奇,奥斯蒙德来回搓动了两下冰冷的手,手指才灵活了起来,划亮了火柴。 他体质向来如此,手脚冰冷,又很怕冷。今天让老约翰掌机一整天,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将手从温暖的口袋中伸出来。 他不得不庆幸破产最初最为难熬的那几天没有下雪,他的行李也被科尔伽带走。买不起衣服,住不起旅馆,极有可能会和卖火柴的小女孩落得一个下场。 系统又开始喋喋不休,劝他戒烟。 心理医生也劝他戒掉尼古.丁和咖啡.因。 他其实有一个星期没有碰过烟了。 但这场雪和过冷的气候让他回忆起不愿意想起的惨状,令他产生了些许不安和焦虑。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 他指尖夹着万宝路,另一只手探入厚重黑衣长风衣的口袋里。薄唇吐出的烟和雾不知是焦油和一氧化碳的混合物还是热于冷空气的水气。 “嘎吱——” 身后踩雪的细微响动让他下意识地掐掉烟侧过了头,奥斯蒙德瞳孔微缩,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利亚姆·海恩斯。 月光和地上白雪的反光将他淡金色的发丝和轮廓深刻的五官衬托得如同发光的神袛,但他裹着驼色的羊绒围巾,穿了件灰蓝色的棉衣,看起来又没有那么遥不可及,反而显得有几分温暖。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有点尴尬似的:“我在附近吃饭的时候看到你,但是你很忙的样子我就跟在你们后面进了电影院想和你打个招呼。我不是有意看的,我会付钱的。” 上一次与奥斯蒙德分开时,他请的那顿饭似乎并不合对方的胃口,这让利亚姆怀有稍许歉意。但他又没有留联系方式给自己,所以再次巧合遇到,他不管怎么样都想要打个招呼。 利亚姆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窘迫,两步绕到了距离奥斯蒙德大约两英尺的面前,愧疚的像只做错了事的小金毛,垂下了脑袋。 奥斯蒙德轻声笑了一声:“看了就看了,只是毛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拦住你,不过无所谓,不用付钱。” 也许是他跟在大家不远处进来,他的导演助理没有在黑暗的影院中发现他。何况电影院凭票进场,也少有人没有票就直直闯进来。 利亚姆眨了眨眼睛,好像仍然内疚,他又指指奥斯蒙德手上的烟:“你不用顾及我的,想抽就抽吧。” 奥斯蒙德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思索着他到底想干嘛,招呼也已经打过了。 但他并没有再与利亚姆客气,手指捏着火柴盒划过火柴,再次点亮了香烟。 “能给我一支吗?” 利亚姆稍稍歪着头望向他。 奥斯蒙德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和火柴盒一同递给他。一手夹着烟,薄唇含住了滤嘴。 但利亚姆却只接过了烟。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烟,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咬住了滤嘴,将烟头印在了奥斯蒙德口中叼着的,散发着微弱火光的烟头处。 这是个对他来说相当不安全的距离。 奥斯蒙德察觉到了寒夜中人类身上鲜明的暖意,嗅到了他身上那股衣物被太阳曝晒后暖洋洋的味道。 他清晰地看到在明灭的火光后利亚姆毫无瑕疵的白皙面庞,他卷曲垂落在额头的柔软发丝,纤长浓密如同蝴蝶羽翼的眼睫,以及在那双半敛着的、清澈透亮就像是冬日结冰的瓦尔登湖一般剔透干净的冰蓝色双眸中,隐约可见的红色火光—— 点燃了利亚姆口中含着、指尖夹着的烟。 但利亚姆率先切断了他们之间关于小小火光的联系。 他被辛辣的烟味呛了一口,错开身捂住了唇咳嗽了起来。 明显根本没抽过烟啊 奥斯蒙德皱起了眉,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手却毫不犹豫地再次掐了烟,将还有大半支长的万宝路踩进了雪里,又从利亚姆手上抢过了烟掐灭:“没有抽过就不要学人,笨蛋。” 第45章 签名 也不要就这么用如此亲密的方式靠近他, 哪怕是为了借火。 奥斯蒙德不由地产生了些许烦躁,连带着否认了他短暂的恍惚。 即便利亚姆可能是第一次这样做,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他在对待别的事、别的人, 也一样自然无比地伸出手,给予安抚、拥抱、过近的接触。 毫无边界感。 利亚姆站在原地,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但他不太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手不安垂在身侧,不知道该将手放向哪里。 因为被不小心呛到, 他一双下垂的狗狗眼染上了水汽,湿漉漉地望着奥斯蒙德,垂下了头,声音又急又低地道歉:“对不起” 也许是奥斯蒙德察觉到了他的故意试探。 但他并非怀有什么别样的目的,他只是觉得奥斯蒙德像那天坐在长椅上, 被夕阳围绕时那样落寞。 他好像很需要什么人、需要一点陪伴, 让利亚姆很难坐视不管,也下意识想要接近他, 融入他。 也许是太近了他记得奥斯蒙德似乎有些洁癖。 利亚姆这副样子比抬起眼眸求人的样子更为犯规, 奥斯蒙德果断侧过了头,避开他的视线。 他将烟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轻声道了一声:“没事,你不用总是道歉”。 其实借火本身并没有任何其它意味,它只是太近了, 只是让他想起被利亚姆送了气球的小女孩。 这个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混血男孩对任何人都散发着善意, 也与任何人都靠得很近。 奥斯蒙德抿紧双唇, 本来也没什么,他又何必管那么宽。 很多人都是这样, 包括他自己,利亚姆并没有错。 他察觉到自己在苛求他,这很不对劲。 焦虑和尼古.丁的共同作用,令他太容易产生不该有的负面情绪。 发动机应该也暖得差不多了,奥斯蒙德拉开车门,平淡地道别,打算就这么离开。 但利亚姆却一把拽住了他的风衣衣角:“奥兹。” 奥斯蒙德抬眸看他,如同绿松石一般艳丽的双眸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能带我回学校吗?我没有开车。” 利亚姆的声音裹挟着窘迫与恳求。 但他撒谎了,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饭店后巷。 奥斯蒙德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从驾驶座退出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你来开车吧。” 他不喜欢雪天,状态不佳,不想开车,也开不了车。 他最近遇到利亚姆·海恩斯的时候,似乎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糟糕情绪。 利亚姆钻进车内,为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来回熟悉了一下车内的构造,双手握上方向盘。 他开车很稳。 哪怕是奥斯蒙德将头靠在车窗,都很难感受到颠簸,额头也不会突然被惯性抽离,再狠狠撞上玻璃。 奥斯蒙德闭上双眼,裹紧了大衣,低声道了句“抱歉”。 利亚姆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一瞬间握紧又松开,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唔”的声响,但没有问为什么,他想要将这个不怎么轻快的话题揭过,假装只听到了奥斯蒙德发出声音,但没听清他具体说什么。 “你喜欢小狗吗?” 他没头没尾的抛出了问题。 也算不上没头没尾。 奥斯蒙德确信他是在找话题,从今天看到的“毛片”上找。 这是他的工作,是个很好的话题。换任何人来,都会顺着这个话题聊到自己的工作,也许是抱怨、也许是有趣的事,总之滔滔不绝。 但奥斯蒙德不喜欢狗。 除了钱,他对任何事物抱有的情感都算不上喜欢。 “不喜欢,甚至算得上讨厌。” 偷听的系统疑惑地[汪]了一声。 但它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狗,拍了太多镜头下意识的反应令它产生了一个人工智能不该有的尴尬,但它比起尴尬愈发好奇,追问道:[为什么?] “咦?为什么?” 利亚姆的手指再次一顿,他借着红绿灯的空隙侧过了头,疑惑地看向他:“我以为你很喜欢狗才会拍这种电影。” 笨蛋。 “我还拍恐怖电影,你觉得我很喜欢鬼吗?” 奥斯蒙德睁开双眸侧过头瞥了他一眼,谁说拍什么电影就一定会喜欢什么东西。 利亚姆连忙回过头,目不斜视看着读秒的红灯,试图通过躲避目光来避免尴尬。 [所以为什么讨厌狗?] 系统心痒痒,它向来没什么眼色,会将问题刨根问到底来缓减它的好奇心:[宿主被狗咬过吗?] “讨厌狗是因为狗的寿命太短了。”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解释:“很多人把养宠物当成情感寄托,满脑子只有小狗有多可爱、虽然傻乎乎的但是很听话。把它们当成忠诚的陪伴者,凭借从狗身上汲取来的温暖治愈自己麻痹自己。但都是相对的,养狗只是情感贷款,它会死,十几年,最多二十年,偷来的所有暖和热就要连本带息地全部还回去。” 他偏着头将头骨重新靠在了冰冷的车窗上。额角传来的尖锐冷意让他清醒,也让他舒适。 他察觉到他的话太过扫兴语气也并不友好,奥斯蒙德顿了顿,还是开口打了补丁:“嗯我只是说个例,实际上并不都是这种状况,换种角度想,对狗来说,它的生命虽然它会拥有爱它的家人,也会拥有它爱的家人,毫无忧虑,快乐幸福富足地度过一生。” [根本没有起到一点安慰的效果] 系统嘟囔着,明显有些不满,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听到他的两段话。 但利亚姆没有回话,他一反常态地安静。 奥斯蒙德又开始觉得良心隐隐不安,他撑起身坐直,侧过头打量利亚姆难得收敛了笑意的侧脸:“你想养狗吗?其实狗很好,它永远爱你,永远会向你跑来,又单纯又傻,无论你对他好或者不好,它都会在你开门的时候冲着你摇尾巴。其实养狗挺好的,真的。” “没有。” 利亚姆望向他,浅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无辜:“我只是在思考我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条路能回学校吗?”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奥斯蒙德看向窗外,路上没有什么车,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太晚还是因为他不小心拐进了岔路。 他再次无比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假装自己没看到路标。 道路两侧的灯光很暗,奥斯蒙德闻言打量了一遍四周,视线所及一片反光的白与漆黑,天空又重新飘起了雪,不太适合辨认和驱车:“你早课几点?要不别回去了,就在附近找家酒店吧。” “十点。” 利亚姆点了点头,又道了声好。 两个人带着一身的雪片走进了附近的酒店,各自拿了房间卡。奥斯蒙德刚要和他道别,余光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黑发男人。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立刻凑了过来:“奥斯蒙德?” “马特?” 马特·狄龙。小他一岁的好莱坞年轻演员,演技不错,运气也不错,听说最近被迪士尼看中,被挑去当了主演。弗朗西斯·科波拉那部《局外人》也有意邀请他参演。 认识,但不熟。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他面前身高和他差不多的黑发男孩脸上挂着笑意,眉眼深邃但青春洋溢,似乎很轻易就能搏得好感。 但有点热情过头了,他上来就抬起了胳膊,看动作似乎是想要给奥斯蒙德一个好莱坞见面礼——一个暖心的拥抱。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蹙起眉,脑子一转为自己想好了拒绝拥抱的借口,左脚不着痕迹地向后一步,打算直接避开。 但有人比他更快,站在他身侧的利亚姆·海恩斯突然向前一步,承接了这个拥抱。 奥斯蒙德眉尾再次挑起,和疑惑的马特·狄龙一样困惑。 但利亚姆却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任何不妥,他扬起唇角看不出任何异样,冰蓝的眼眸中满是兴奋:“你就是马特吗?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影迷,能见到你真是太棒了,太巧了!” 马特显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影迷吓了一跳,他挠了挠头发,才发现眼前热情的“影迷”有些眼熟:“你是演《多格板箱》里马提亚的那个人!你演的太棒了老兄,你该看看媒体和姑娘们对你的夸奖,但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他一瞬间被利亚姆吸引走了注意力,将那个尴尬又奇怪的拥抱忘到了身后。 “利亚姆·海恩斯。” 利亚姆笑容不变,也顺应着奉承了马特·狄龙不少,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反倒是将奥斯蒙德冷落在了一旁。 不过奥斯蒙德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心中又莫名其妙冒出了些许烦躁。 他将手臂搭在柜台上,随意地靠在柜前,偶尔附和两人几句。 眼见客套话说得差不多,马特·狄龙突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给了两人一个他要准备离开的讯号:“这么晚了,我明天还要赶车,就先走了。对了奥兹,我听说你的新电影在海选,你的选角导演给我发了试镜邀请,但是我档期挤不出来” “没关系。” 奥斯蒙德朝着他轻轻颔首,套路而已,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大概是想帮自己的什么朋友拿的一个机会。 果然。 马特·狄龙说道:“但我有一个很适合的人选推荐给你。” 奥斯蒙德继续点头,示意他直接说是谁就好。 马特·狄龙的上一部电影《大河边缘》里有谁来着?基努·里维斯?不对,那是另一部《大河边缘》,1986年才拍摄。 “米歇尔·菲佛。” 马特·狄龙朝着他挤了挤眼睛,唇角泛起揶揄的笑意:“是个和波姬·小斯一样漂亮的金发姑娘,你也许没听说过她,但她出演过几部电视剧,很适合你的电影,我之后联系经纪人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奥斯蒙德应了声好,没想到他推掉角色以后给自己推荐的是女演员。有可能是他们两人正在约会,也有可能是两人有什么利益瓜葛,但从他挤眉弄眼的神态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也不错,米歇尔·菲佛是个出色的好演员,样貌出挑,现在的出演价格应该也算得上便宜。不过和眼下正火的波姬完全不是同个类型,她在未来还在《蝙蝠侠归来》中饰演过猫女。 马特见他答应试镜,笑着匆匆与他道别,走上了楼梯。 奥斯蒙德一直耐心地等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突然勾起了唇角,看向了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还等在这里但面无表情的利亚姆·海恩斯。 马特·狄龙刚才并没有给利亚姆签名,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问出这个问题: “提问:马特的姓氏是什么?” 第46章 科学技术奖 利亚姆一瞬间瞪大了双眸, 极浅的蓝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与委屈。 这样的神色他曾经在被揭发了秘密的小孩子脸上见过,他在指责自己“背叛”了他们的统一战线。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扩大,发自内心的、坏心眼的感到愉悦。这份微妙的愉悦感荡平了他先前莫名其妙的烦闷, 也扫清了他身上残留的来自雪夜的寒意。 既然说是影迷,怎么会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 利亚姆的拥抱太过突兀,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 尤其是他对马特·狄龙的恭维听起来正常,其实夸得宽泛,显然是连对方是演员还是导演亦或者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都不知道。 也就是马特别有用心,才没有发现利亚姆的漏洞百出。 他哪怕问一句“你喜欢我的哪部电影?”都会让利亚姆的大脑当场宕机, 支支吾吾起来。 利亚姆垂下了眼眸,轻轻嘟囔了一声,将意义不明的发音安给了马特·狄龙,让那个年轻男孩从此就叫“马特·唔嗯嗯”好了。 奥斯蒙德清楚他是出于好意,虽然自己从未提过洁癖的事情, 但利亚姆很敏锐。 就像他在自己提到“讨厌狗”以后就径直避开了这个话题一样, 从自己排斥那个被他吃了部分的三明治和握手时仅短暂握过指尖的举动中他就已经察觉。 只是他又有些双标,以为仗着穿着厚重的熊玩偶服时自己认不出来他, 毫不避讳地伸手索取拥抱。 当然, 不止是他有着双重标准,奥斯蒙德清楚自己也很双标。他可以容忍由自己主导的亲近, 但不喜欢“被如何”。 也算不上双标,他可以为自己狡辩。由他来主导的任何肢体接触行为不会含有任何动机不纯的想法,只出于某种不关联情感的目的, 不会令他觉得不适。 但利亚姆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他确实不喜欢, 却毕竟不是朵温室里的娇花, 他痛了会喊烦了会跑,也早就给自己找好成百上千条的借口, 不需要利亚姆多余的善意为自己掩护。 可是他忍不住抬起了手,奥斯蒙德将手掌轻轻压在利亚姆头顶,唇角噙着笑意揉乱了那头手感如同丝绸的浅金色发:“也许他姓‘晚安’吧,别在这里站着了,回房间睡觉去吧。” 他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拿着房卡转身走上电梯,全然忽略了他的行为早已经违背了他的想法。 比如,他想不出自己突然抬手揉揉小狗脑袋是出于什么与情感无关的目的。 他身后的利亚姆站在原地没有动。 利亚姆垂眼,双眸望着地面,藏在如同天鹅绒一般轻飘飘卷曲的淡金色发丝中的双耳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淡淡的粉红。 他在电梯门发出了一声“叮”的轻响合上门时,忍不住抬起了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道了一声: “晚安。” * 荣恩·李手中拿着他拥有过的第8张《多格板箱》的电影票,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多格板箱》上映一周以后,他又度过了令他煎熬的一周。 一些报纸和影评杂志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对《多格板箱》的污蔑,连带着学校里也有些没品味的家伙借着那些收了钱的卑劣的影评人的言论,跳出来批判这部电影,以此彰显明明似懂非懂的他们是如何独特、如何高人一等。 荣恩拉着朋友奋力和这些讨厌鬼抗争。 为此不惜带着笔记本出入电影院,记下每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伏笔、暗示、构图、光影、镜头,以此来从最专业的角度证明《多格板箱》从各方面来看都是足够出挑的电影。 他甚至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在一天之内第二遍第三遍观看这部电影,恐怖效果就会稍有下降。一旦第二天再次观看,无论他是否已经将剧情台词记得滚瓜烂熟,还是会被乍听起来平平无奇的音效吓到。 荣恩将这一现象归到了笔记中“奥斯蒙德的神奇魔法”那一类,纸页上该条内容的上一条则是关于高饱和的画面没有阴影干扰人感官判断的研究。 他将自己的笔记带到了学校的社团“电影研究会”上,却只得到了平平的反响。 社团里的男孩大多是些模仿青春片成天研究发型肌肉的讨厌家伙,来参加电影讨论也不过是为了记下几句新鲜的名词,与姑娘约会时拿出来显摆。 而社团里的女孩中有不少则是会在提起《多格板箱》时,讨论起电影中那个男配和往常在电影中看到的男孩不同,他既帅气又神秘。 荣恩觉得很不服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比他差,他很年轻而且很英俊,只不过没有怎么出现在镜头上。他还和波姬·小丝约会过呢!” 显然,他在看完电影以后已经成了奥斯蒙德的忠实崇拜者,跑到市图书馆去查阅报纸,找到了不少陈年往事。 社团里最受欢迎的金发姑娘摆了摆手,讪笑道:“拜托了,荣恩,我们又不是只看脸,‘匿名先生’的演技也很棒。我是说,格里菲斯导演的这部作品也很好,但很多人都说,那是谬赞。” 荣恩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甚至可以接受他们说奥斯蒙德丑,也不能接受他们听信谗言说这部电影拍的不好。 “《多格板箱》上映两周收获的票房有4100万!第二周的票房根本没有下降反而还有所增加,获得了连续两周的北美票房冠军,超过了成本是它十多倍的《超人2》!” 那是因为《超人2》已经上映三四个月了。 报纸上也有数据分析师分析过《多格板箱》如此成功的原因,《多格板箱》刚巧赶上演员工会罢工,许多电影的拍摄进程被拖延,只有在大罢工之前完成了拍摄任务的电影运气好,剪辑完成后赶上了影院几乎没有什么新电影放映的档期。 人们早已经看腻了那些被来回反复播放的旧电影,只要有新电影上映,不管拍的是什么,拍的有多烂,他们都会走进电影院打发时间。 而《多格板箱》正是凭借着营销从这些不入流的新电影中脱颖而出。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过是捡了好运罢了,这部电影要是让我拍,我也可以拍出来这种水平。” 一个梳着飞机头穿着皮衣,明显不是为了探讨电影艺术而来到这里的男孩打断了荣恩的话,他抬起手臂,就要去搂金发姑娘的肩膀。 金发的女孩却满眼嫌恶地避开了他,站起身绕到了更远的地方坐下:“我只是说他没有那么好,又没有说他差到会被你这样的家伙碰瓷。” 似乎被她明摆着的拒绝惹怒,那个明明个子不高,却偏要穿上皮衣衬得自己身材愈发矮小的男孩恼道:“你们走着瞧好了,我看这部电影根本就” 他的话被荣恩打断:“走着瞧,你现在就去拍部电影,让我们看看。可不要连焦点都对不上,气急败坏地砸了机器又狡辩机器有故障,再告诉我们不是你拍不出来,是摄像机都有问题。” 皮衣男涨红了脸:“凭什么要我拍!你们看着吧,可笑的娘娘腔和婊子,那个什么格里菲斯的下一部电影绝对会被骂到抬不起头,亏到跪下来求他电影公司的上司不要开除他!根本没有人会看那样的垃圾,只有你们这种呆子才会觉得有趣!” 他撂下这句狠话,忿忿不平怒气冲冲地冲出了门,将木门甩得震天响。 “老天啊” 金发姑娘错愕地捂着自己的嘴喃喃道:“是谁放他进来的,他连电影拍摄制度规则都不清楚吗?” 大部分只关注电影内容的青少年还真不一定清楚,好莱坞电影七大厂制作电影时大多是由制片人为核心。制片人启动项目,邀请导演、工作人员参与工作。 一旦开拍,制片人和制片厂最大的权力也不过是在拍摄过程中觉得导演不够称职炒掉导演。 电影公映以后除了交涉宣发计划、利益牵扯和下一部电影制作,制片厂一般不会再与导演怎样联系,更别说电影上映以后亏本了要开除他。 荣恩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但他很固执地在那个皮衣男离开以后说:“那我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下一部电影会备受好评。” 他的朋友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救了,荣恩已经没救了。” 换了位置恰巧坐在了他旁边的金发女孩却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他还蛮可爱的。” 而此时端着摄像机,刚刚拍摄完了一组“摇镜头”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并不知道他的电影还在高校引起了小小的争端,他不仅忙着在精神内外分饰两角(在脑内化身动物表演指导,指挥系统工作),还在下班以后收到了一份令他十分错愕的邀请函。 奥斯卡奖颁奖典礼的邀请函。 不过邀请函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亨利·霍根”的。 这个他搞出的不存在的人居然意外地凭借“工业暗魔”的特效技术收到了奥斯卡邀请函。 许多影迷的目光长久以来都被好莱坞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女主”这些璀璨夺目的奖项所吸引,完全忘记了奥斯卡还有一个非常不起眼常常会被忽略遗忘的奖项:奥斯卡科学技术奖。 这个奖项专门颁发给在电影技术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个人或团队,包括特效技术在内。 只不过这一奖项并非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发,而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几周前的另一场晚宴上揭晓,并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播放短暂的颁奖片段。 且奥斯卡科学技术奖同奥斯卡的其它奖项一样,只颁给去年圣诞节前问世使用的技术。 伴随着信函,奥斯蒙德还接到了由美国电影学院打来的电话。 为了保障演员的利益,他们希望“亨利·霍根”能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给出承诺,只有在前任演员允许或者演员工会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够在电影中使用工业暗魔研发出的“无缝换人”特效。 显然,这样超前的科技成果无法让工会等到明年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样的科技效果也是对前任演员名誉、工作能力的一种冒犯,必须尽快加以约束。尤其是这样也搞得美国电影学院不知所措,假设说学院投票选出了被特效换人后的演员获得某个演员的奖项,那么先前被替换掉的那位演员有没有权力同分一杯羹呢?如果“工业暗魔”的技术继续进步,不需要演员的表演录像就可以直接将前任演员的表演替换掉,学院投出的奖项又该颁给谁?颁给电脑吗? 作为补偿,他们决定破格在今年的奥斯卡科学技术奖上加上亨利·霍根的名字,并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重新颁发一周前在晚宴上颁布过的奥斯卡科学技术奖。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前所未闻,奥斯卡居然也有打破规则的一天? 奥斯蒙德抱着听筒直发愣,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得想个办法给《忠犬八公》引流! 第47章 报纸 一周的拍摄时间很快过去, 整个剧组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运转如常。即便奥斯蒙德严格地遵守着每天8小时的工作时长(在演员工会的监督下,一旦工作超时,就要付给演员们双倍的工资), 现场的工作人员也从工作中学到了不少经验,但他们依旧觉得身心俱疲。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美好周末, 能够好好休息放松。 之所以会觉得如此疲倦,大概是因为奥斯蒙德迟迟找不到《Plan B》的演员,便将剧组的摄影组分成了两组。 他和约翰·休伯特每人一台摄像机,分别拍摄两个相邻场景的镜头。 演员和灯光师两头跑, 这边架好了灯光便招呼演员来拍摄,然后灯光师再赶到另一头去布置现场。 奥斯蒙德也两头跑,灯光师和他的好同学测算焦距时,他就跑来站到老约翰旁边,盯着约翰要拍摄的场景和演员的表演。 这样高强度工作的好处是速度确实又提升了不少, 坏处是演员会因为休息时间减少而开始犯错。 为了避免演员犯忘词这样的低级错误, 拖累进度,奥斯蒙德又将剩余的拍摄计划重新划分了一遍, 尽量让演员的工作错开。 比如某场戏只有A出场, 某场戏只有B出场,就让A和B同时、但分别在两架不同的摄像机前表演。 将这样的镜头戏份聚集到一天内, 第二天再进行正常拍摄,第三天继续两台机子同时拍摄如此循环,看傻了演员工会派来剧组现场的监督。 把摄影组分为两组同时干活其实是剧组中的常态。 但好莱坞几乎所有的第二摄影组都不负责与主摄影组同时拍摄有主要演员出现的情节, 他们负责的是拍摄空镜头、特效镜头、替身表演镜头等等较轻的任务。 剧组工作期间导演本就干着最累的活。 导演或者导演助理得提前到达拍摄现场, 确认现场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可供拍摄。然后得在开机之前指挥演员们进行排练,布置当天的拍摄计划和后勤安排, 为演员规划好运动的起止点位置,与灯光师协商布置好主光、氛围光和轮廓光。 所有的准备工作导演都得参与,拍摄时导演也需要集中注意力观察演员的状态,比如神情流露是否自然,甚至自己掌机拍摄。 拍摄完成以后还不能像演员或者灯光师那样获得休息时间,得和助理一起完成文书工作,清点设备、道具,制定,修订第二天拍摄计划的详细内容,如果场景需要变更就要提前联系车辆运输设备。 晚上还得观看白天拍摄好的毛片,检查是否有镜头需要补拍、重拍,将其重新纳入拍摄计划。 可以说,每一位称职的导演在电影拍摄期间,一天是绝对睡不够8个小时的,甚至需要时不时在片场抽时间补觉休息。巨大的压力和时刻紧绷的精神状态也是好莱坞剧组容易发生潜规则、吸食叶子的原因之一。 电影拍摄完成后,导演才能将胶卷和剪辑任务交给剪辑师和制片人,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几天找回状态。 而作为一位绝对称职的导演,奥斯蒙德的工作多得尤其夸张。 《忠犬八公》开拍之前,奥斯蒙德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中还有部分人对他并不服气,认为他的《多格板箱》能够获得成功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富二代,他轻易地拿到了不菲的资金启动项目,并且雇来了大把有丰富经验的专业人员。 但《忠犬八公》拍摄了一星期以后,这些人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全部噤声了。 奥斯蒙德并不是凡是都要亲力亲为的导演,他将剧组管理得井井有条。每个人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地努力完成自己的一块拼图。 但毕竟剧组的投资太少,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拍摄经验,奥斯蒙德必须得在完成自己繁琐的工作间隙对他们的工作成果逐一检查。 何况,他负责的并不只是导演的工作,他一人身兼制片人、导演、摄影师三职。 也因此,剧组的咖啡除了美式还准备了意式浓缩,寡淡的加了水的美式终究是无法维持奥斯蒙德的工作强度,他每天睡不够5个小时,但必须保证白天精神饱满,全神贯注,所以只能靠每天四五杯的意式浓缩和尼古.丁贴片救命。 好不容易挤出的时间,还得为《Plan B》绘制分镜稿,偶尔联系选角导演,确认工作。 他的忙碌差点吓到老约翰,满腔导演梦想的老约翰差点因为他如此“辛勤”的劳作选择放弃。 好在《忠犬八公》总算熬来了周末,仅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在剧组众多成员看来简直就是久旱逢雨,黑暗里的一点萤火,夸张些说,这两天的休息对于辛苦劳作的打工人简直就是生的希望。 但奥斯蒙德依旧没闲着,他买了清晨飞往洛杉矶的机票。 洛杉矶海选的第一阶段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选角导演尽职尽责,从成百上千的少男少女中挑选出了四十多个合适的人选,需要奥斯蒙德亲自前往洛杉矶的酒店进行第二阶段的筛选。 奥斯蒙德顺便约了演员工会和学院负责人,计划在选角试镜结束之后以亨利·霍根的身份与他们谈谈深度合成技术使用的详细事项。 辛苦的工作也换回了回报,起码他现在坐的是头等舱。 头等舱价格并不贵,三百刀出头,就能够买到一张包含机场休息室的头等舱机票。 在飞往洛杉矶的飞机上,奥斯蒙德就着凉水咽下了半粒阿普唑仑。 他总是会自行判断停药或者减少剂量,大多数时候会用甜食来取代药物稀释糟糕的情绪。 治疗精神疾病的药总是有些副作用,阿普唑仑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小小的药品不仅能够缓解他的恐慌和焦虑,还会让他困倦、嗜睡、头晕。 为了维持工作状态,他断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药,既没有保证每天充足的睡眠,又摄入了太多咖啡.因和尼古.丁。 趁着周末工作任务不重,稍显轻松,他开始亡羊补牢。 奥斯蒙德叫来空姐,取了几张报纸,打算看看报纸上无聊的文章催眠自己,在飞机上补个觉。 但拿到手上的《洛杉矶时报》娱乐版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挑起眉尾——这篇文章在硕大的标题上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金童’蒂莫西·赫顿拒绝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新片邀请,该片将男人当成女人玩物。” 报纸右上角刊登了一张蒂莫西·赫顿手捧金球奖最佳男配角奖杯的照片。 哈? 搞什么? 选角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在海选过程中,通常只会向各经纪公司和演员工会提供简要文字资料描述需求。 选角的第二阶段才会当场给出剧本的少部分内容或者相似的剧本内容让演员表演试镜。 难不成剧本泄漏了?没有签署保密协议吗?不应该啊,迈克尔·奥维茨找来的选角导演不可能这么业余。 奥斯蒙德皱起眉,开始阅读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蝇头小字。 年仅21岁的蒂莫西·赫顿现在在好莱坞炙手可热,他不仅凭借在《凡夫俗子》中的表演获得了金球奖最佳男配角奖和金球奖最佳男新人奖,还是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的热门选手。 《洛杉矶时报》先是用长篇大论介绍了蒂莫西·赫顿的状况:他出生自哪里、幼年生活如何、如何走上了演员道路、在《凡夫俗子》中的表现如何细腻触动人心——只这一部分就占据了文章的三分之二篇幅,奥斯蒙德选择了快速略过——然后简短地提起自己是破产公司联美曾经的拥有者,也是近期较为火热的《多格板箱》的导演。 最后才用了剩下三分之一的篇幅讲述了标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VALUE!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青春片新电影计划正在筹备中,电影邀请了蒂莫西·赫顿试镜男主角色赫顿更希望能够扮演较有挑战性的有趣角色,对廉价的青春片主演并不感兴趣,他认为拍摄一部青春片只会让自己与已获得的成绩越来越远。赫顿坦白,他更希望得到一些更好的剧本、复杂的人设,锻炼自己的演技从而不断地提升自己,而不是一部无关紧要的青春片从‘细分助手’的角色描述中我们可以得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低成本青春片电影显然照搬了好莱坞过往青春片的道路,但就像他选择了奇特的电影宣传手段一样,他这次选择了将‘男人变成女人的玩物’这样扭曲的故事来吸引猎奇观众的眼球” 奥斯蒙德忍不住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震惊式”虚假标题,剧本并没有泄漏。 “细分助手”是洛杉矶的一家小公司,他们会在雇主的要求下把剧本中需要选角的角色列出,写下每个角色的简短描述,分发给演员经纪人和经纪人公司,能省去选角导演的不少麻烦。 有可能是“细分助手”的描述出了什么问题,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剧本没有泄漏,电影上映前见报的内容一律视为免费的宣传。 不过这倒提醒了他在《Plan B》上映前联络公关,以免这样的“男权斗士”跳出来乱叫。 但这个蒂莫西·赫顿真的有接收到试镜邀请吗?他明明和选角导演强调过不要太出名的演员,他们太贵,《Plan B》承担不了高于一万的片酬。 蒂莫西·赫顿可是争夺这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的热门人物,选角导演邀请他试镜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吗?只一个奥斯卡男配提名的耀眼光环就能带来起码五、六十万的片酬加成。 选角导演都是混迹这一行极有人脉的人物,尤其奥斯蒙德为这位特意请来的、由经纪人介绍的选角导演花了大价钱,他不可能听不懂人话去邀请明显不符合雇主要求的演员。 而且这张脸 奥斯蒙德看着报纸上这张举着金球奖奖杯笑得灿烂的黑白笑脸,这还不如请汤姆·克鲁斯来呢,小罗伯特·唐尼都比他合适。就连那个被他吐槽面瘫没什么表情但实际上还在加拿大玩冰球没参与到好莱坞来的基努·里维斯都不如,起码对方长了一张就算面无表情也很帅的脸。 他几乎可以立即确定选角导演是无辜的。 这份报纸文章不过是蒂莫西·赫顿或者《凡夫俗子》的公关团队交给报社的一份蹭《多格板箱》热度的奥斯卡公关通稿,通过贬低他、贬低他大获成功的商业电影,吹捧蒂莫西·赫顿“虽然年纪小,但演技好,且只愿意演绎有内涵有深度的角色”的形象。 嗤。 奥斯蒙德不屑地嗤笑一声,一双孔雀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抽时间去看了罗伯特·雷德福导演的《凡夫俗子》,这部奥斯卡热门电影讲述的故事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因为长子外出划船时意外溺水离世而支离破碎。母亲冷漠无情冷暴力剩余的家人,次子郁郁寡欢自杀未遂,父亲故作坚强,竭力维护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 故事内容他不予评价,但《凡夫俗子》为饰演次子的蒂莫西·赫顿和饰演父亲的唐纳德·萨瑟兰一起申请了奥奖的男配赛道。 直接导致了年纪更大资历更老的唐纳德·萨瑟兰必须如同大卫·林奇那样做出牺牲,为角色更加出彩、戏份也明显更多的蒂莫西·赫顿让出位置,让派拉蒙影业的公关资源倾向后者。 明明这部电影上映时的影评人清一色地将次子划分为了电影的男主角,奥斯卡评选开始前,铺天盖地的通稿又将蒂莫西·赫顿划为了男配角。 要是蒂莫西·赫顿的演技真有报纸上吹嘘的那么好,派拉蒙怎么不敢将他公关到男主角赛道上,去和《愤怒的公牛》的男主、老牌影帝罗伯特·德罗尼碰一碰拳头比比谁更硬?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眼看男主赛道的竞争激烈,就赶紧逃跑另寻竞争没有那么激烈,还有一丝争夺希望的男配角赛道,甚至不惜挤占同剧组真正的男配角的资源。 眼看马丁·斯科塞斯蹭到了《多格板箱》的热度,他们也觉得眼馋,但斯科塞斯的影坛地位让他们不敢正大光明贬低,就来踩一个失去了靠山的落魄新人导演。 很烦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派拉蒙和赫顿就这么认定绝对不会和自己合作了? 他可是还顶着三周票房近六千万“票房金童”的高帽呢。 奥斯蒙德将报纸随手放到一边,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一周前纸媒对《多格板箱》的突然诽谤可以勉强理解为有人眼红《多格板箱》的票房成绩。 这份《洛杉矶时报》的奥斯卡通稿看起来是为蒂莫西·赫顿在奥斯卡评委面前找存在感,但实际上撰稿人连剧本都没有看过,就将他的电影贬损为“把男人变成女人的玩物的猎奇电影”这明显是在针对他个人了吧? 如果对方只是追求热度的记者的话,必定会更加关注之前公关处理过的、更换演员的特效问题,只要稍加引导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引起大众的恐慌,但这件事却根本没引起什么风浪。 这样一想,极有可能是因为特效事件坦白说与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什么关系,明面上他只是找了个特效公司,对方是否违反人伦、违反道德、违反法律都与他毫无瓜葛。 奥斯蒙德不满地半眯起双眸,指尖无意识地在小桌板上敲击着。 虽然说他不怎么在乎批评但真的有人这么恨他吗? 第48章 菲佛 他猜的没错, 刚出机场,奥斯蒙德就见到了满脸愧疚的选角导演道格。 道格手中拿着几张报纸和简表,在车上满怀歉意地递给了他:“我从来没有给蒂莫西·赫顿发过试镜邀请, 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符合要求。至于报纸对《Plan B》的污蔑,是‘细分助手’的描述用词不当, 导致的误解和谣传。” 奥斯蒙德揉按了两下太阳穴,只觉得头又昏又涨,注意力没法集中,更别说在车上读文件。但他还是强忍着头痛, 努力阅读着白纸上的小字: 青春片B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演员招募要求 主角: 男主——16到22岁白人男子,长相年轻,形象合适可酌情考虑更改年龄要求。外形俊美阴柔,身材好。 对个人气质有要求,性格温和柔媚, 最好对艺术有所研究。 不擅长应对女性 WTF?! 奥斯蒙德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谁告诉细分助手要求男人长相漂亮摄人心魂就是阴柔柔媚了?哪搞来的用词? 他瞥了一眼女主的描述: 女主——16到22岁白人女孩,长相年轻, 形象合适可酌情考虑更改年龄要求。 外形不纤细娇弱, 性格独立,善于玩弄男人。最好有舞蹈背景 哥们玩得挺花, 到底是怎么从他的剧本里读出这种要素的? 奥斯蒙德猛地合上公文夹,用力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你在电话里没有提过要找细分助手帮忙,这几个条目描述也没让我过目。” 选角导演尴尬一笑, 同时期的选角工作太多, 奥斯蒙德这部电影又要求海选,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将工作的一部分分给了细分助手, 谁知道惹出了这种祸。 他自知理亏,提出了会起诉细分助手挽回奥斯蒙德这部电影的声誉,并且退还给了奥斯蒙德一半的雇佣金。 可以。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处理意见。 当然,实际上,为了这件事他连公关都懒得找。 黑红也是红,好莱坞每年这么多导演、电影来来去去,有多少人和故事因为毫无曝光泯然众人。 只要不触及法律底线,没人在乎自己是被讨厌还是被喜欢,只要关注够多,哪怕黑红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更何况,就算他拍的真的是一部将男主当成女人玩物的电影又怎样? 《魂断威尼斯》的本质是变态恋.童,导演不仅电影里恋电影外还恋,毁了伯恩·安德森的一生,电影却还被夸耀成一部崇尚青春与美貌的艺术品。 《洛丽塔》的本质也是变态恋.童,但部分没长脑子的影迷看不懂这部电影和原著的讽刺,将它奉为圣经模仿,将扭曲的爱情称为“本世纪唯一的爱情”,将罪过推卸给仅有14岁的“过于性感”的洛丽塔。 谁在看这种电影?为什么将加害者与受害者的身份逆转,就仿佛犯下了什么罪?就被安上了“猎奇电影”的头衔。 像《水果硬糖》这样讲述14岁少女报复恋.童癖的电影,又为什么在05年仅收获了600万票房? 更甚至奥斯蒙德拍的还不是这类型的电影,他只是拍部青春片。 但不排除舆论的影响是害他迟迟找不到男主角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很多年轻男演员确实脸皮薄,不肯让自己背上一个什么“玩物”的称号,拒绝了试镜。 反正奥斯蒙德是向老板罗杰·科尔曼这样狡辩的。 罗杰·科尔曼一改几日前的态度,没有催促他,反而大方谅解了他,并给了奥斯蒙德延长拍摄时间的许可。 这位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早已经玩明白了省钱、赚钱的道理。此刻和奥斯蒙德共用一个脑袋,与他一样坚持只要没有触犯底线,只要没人找得到理由结成组织抵制他们,这部电影就算是取得了营销上的初步成功。 奥斯蒙德跟随着选角导演来到洛杉矶好莱坞边缘的一家酒店,酒店以80刀一天的租金将两个房间租给了他们用作试镜场地。 走廊中已经等候了不少的年轻男孩女孩。 选角导演的助理在房间内放好了桌子和椅子,以及镜头正对演员的摄像机。 奥斯蒙德放下随身包,拉开了桌后最中间的一把椅子,接过选角导演递来的演员资料,示意助理可以安排演员按顺序排好队,准备开始试镜了。 选角导演道格为他端来了一杯美式,奥斯蒙德顺手放在手边,翻看起了资料,发现小小的低成本青春片试镜居然卧虎藏龙,这些简历中还有不少熟面孔。 摆在资料最上面的就是汤姆·汉克斯。 他在《阿甘正传》中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也因此让许多人牢牢记住了那张憨厚正派的面庞。 但年轻的留有浓密黑发的汤姆·汉克斯长相绝对算得上俊美,甚至完全能够与另一位汤姆——汤姆·克鲁斯媲美。 奥斯蒙德看着汤姆·汉克斯的资料上的照片有些诧异,来来回回地翻看,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汉克斯的顺序排在第一位,他穿着简单的夹克礼貌地走进了房间。 自我介绍绝对算得上热情开朗,没什么口音,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有些帅气的小镇男孩。 可惜他的脸虽然算得上嫩,但实际年龄已经有25岁,演个12年级的高中生不太合适。 奥斯蒙德撑着脸颊,象征性地给他一段类似电影的剧本中的台词让他演绎。 效果自然平平。 青春片本就不怎么看演技,台词也没有多高深,就算是影帝来照着台词发挥也表现不出什么高深莫测的表演技艺。 奥斯蒙德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他回去等候通知,便让助理叫来了下一位试镜演员。 接连看了两位男主候选人,奥斯蒙德又迎来了一位熟面孔: 蒂姆·罗宾斯。 没想到罗宾斯和刚才的汤姆·汉克斯这么早就做了竞争对手,他出演过影史上最著名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这部电影在奥斯卡上惜败给了由汤姆·汉克斯主演的《阿甘正传》,罗宾斯扮演的正是男主角安迪。 年轻的蒂姆·罗宾斯也姑且算是个帅胚子。 与汤姆·汉克斯的正派不同,他的帅和举手投足展露出的气质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痞帅。 年龄倒是符合条件,但还不够帅,气质也不对。 倒是可以做个男配,但对方要从洛杉矶跑到纽约去,最多只能赚几百美元。剧组只包三餐不包住宿,对方为了一个男n号东奔西跑太过麻烦也没有必要。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草草将这位未来的奥斯卡影帝送走。 年轻又有表演经验的女演员稍微贵一点,因此为了贴合奥斯蒙德的拍摄成本,被邀请来到现场的几乎都是没有在任何实际表演经验的新人,稍好些的女孩上过表演课程,而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在电视剧中客串过龙套的米歇尔·菲佛。 金发蓝颜菲佛虽然已经23岁,但当选过橘郡小姐,相貌出挑,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如果只画淡妆,倒也能扮演好12年级的高中学生。 虽然有马特·狄龙提前给奥斯蒙德打过招呼,但奥斯蒙德认为仅凭菲佛本身的外貌条件和实力就能够获得这个角色。 选角导演照例将同类题材电影的剧本递给她,让她进行即兴表演。 米歇尔·菲佛默默记下了几句简短的台词,酝酿了几分情绪,便冲着摄像机换上了甜美的笑脸:“你瞧,那个男孩,我打赌追他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西海岸去。” 她的声音很有趣,带着些俏皮的卷舌音,语调貌似热情爽朗,实际藏着些微不可察的羞涩,简短的一句话,就将少女的娇憨表现了出来。 奥斯蒙德惊喜地挑了挑眉,他出声打断:“不要这样,你试试那种只是纯粹欣赏的感觉?想象一下你只是在和朋友调笑,并没有打算真正地付出感情,投入到一段爱情中去。” 他随手指了门口:“就假设那男孩刚从门前过去,而我是你的朋友。” 菲佛稍有些紧张不安地点了点头。 奥斯蒙德又忍不住开口安慰她:“别紧张,女孩,我并不是质疑你的第一段表演,你演的很好。只是我需要另一种情绪。” 米歇尔·菲佛小鸡啄米似地上下摇晃了两下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她快速转头向门那边看去,然后又飞快地将脑袋转了回来。 她明显瞪大了双眼,唇角压不住的笑意满是揶揄,但她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抬起手捂住了嘴,眼神快速转动两下又朝着奥斯蒙德挤眉弄眼。 奥斯蒙德看着有趣,于是压低声音加入了她:“我说的没错吧?帅吧?” 坐在一旁的选角导演一愣,默默向后退开了少许距离。 菲佛快速地点了两下头,再次重复了快速转头、回头的动作,然后像发现帅哥已经走远了似的,又是惋惜又是放松地放下了掩在唇边的手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依旧压着,像是害怕那个可爱的男孩转身回来听到她们并不礼貌的讨论:“我打赌追他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西海岸去。” 完美! 奥斯蒙德唇角露出笑意,坐直了身体,回身关了摄像机:“就是这样。非常出色,菲佛小姐。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你的档期和期待薪资了。” 米歇尔·菲佛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地被选用了,还是当场录取。 她愉快地与奥斯蒙德谈拢了薪资和档期,当场与奥斯蒙德签下了保密协议,拿走了一份《Plan B》真正的剧本。 但临走前,奥斯蒙德却出声叫她留了下来:“先别急着走,你坐下来看看剧本,然后和我们一起挑一挑你的搭档。你觉得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比较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的长相?” 等到米歇尔·菲佛坐在角落看完了剧本,四十多人的试镜也画上了句号宣告结束。 选角导演从演员资料中挑出几个男孩摆在奥斯蒙德面前,这是他认为形象和演技都较为契合剧本的人选。 但奥斯蒙德却将菲佛叫到了桌前,让她来挑选她会投给谁一票。 在场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选角导演,亦或者选角导演的助理,都是男人,对同性的相貌算不上敏感。 而《Plan B》是一部拍给青春期女孩看的电影,奥斯蒙德更相信女孩子的眼光。 菲佛对着照片犯了难,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摄像机。 “已经关了,不用担心。” 米歇尔·菲佛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在桌上的照片上方悬浮着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有些窘迫地看向了奥斯蒙德:“我能说别的演员吗?” 许是看在奥斯蒙德的年龄与她相近,甚至比她还小几岁,菲佛的胆子大了起来。 奥斯蒙德侧过头看了一眼选角导演,你瞧吧,不是他一个人觉得这些男演员都不合适。 选角导演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借口出去喝口水走出了房间,但他认为他的工作还算是有些成效,毕竟好不容易选出了合适的女主角。 点了点头示意菲佛随便说,奥斯蒙德环抱起了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也想知道是哪位年轻男演员让眼前的菲佛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小女孩与闺蜜讨论帅哥时两眼放光,但碍于谈话对象到底是个男人又有些娇羞难以启齿的神色。 难不成是马特·狄龙? 他们俩果真在约会? 短暂思索后,菲佛终于开了口:“《多格板箱》里那个匿名的男配我闺蜜很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奥斯蒙德挑高眉尾:“你想要还是你闺蜜想要?闺蜜要一律不给。” 第49章 海外发行 菲佛不太好意思接话了, 她懊恼地抬手卷了卷自己的鬓发,道:“我只是想说他真的很帅,也很适合《Plan B》。那种给女孩子的惊艳感——哇, 尤其是想到可以亲手给他挑选衣服打扮他,还能在舞会上炫耀。女孩们小时候总会给一些娃娃涂抹腮红口红或者给它们做衣服, 说实话,这种感觉我现在也很喜欢。” 奥斯蒙德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总算是稍微明白了为什么细分助手会将剧本女主描述成擅于玩弄男人。 那些细分公司三四十的中年男人可能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折辱了男性尊严让男性陷入被动”的举动是女孩们崇尚美的一种表现。 事实上她们打扮与情爱无关,也与被“摆弄”的对象无关, 只是这个过程——把任何东西变得更好的过程,本身就令姑娘们愉悦。 奥斯蒙德抬起手抵住了下巴,稍稍思索后开了口:“他可能不太想当演员,不过我可以去问问他。女孩们真的觉得他很帅吗?你的朋友们都这么认为吗?那和约翰·屈伏塔比起来如何?” 约翰·屈伏塔是去年爆火的青春歌舞片《油脂》的男主角。这部由百老汇音乐剧改编的电影在北美收获了1.8亿美元的票房,全球票房4亿。 一听到屈伏塔的名字, 米歇尔·菲佛脸上即刻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尴尬笑意:“呃嗯,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奥斯蒙德的眼眸扫了一眼她身后早已经关了的摄像机, 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忙着文书工作的助理。那个年轻男孩抬头与奥斯蒙德对视了一眼, 心领神会:“我也出去接杯水喝。” 待到门被关上,菲佛才开口:“屈伏塔也不错啦, 世界那么大,人和人的品味有所不同,他也蛮帅的, 喜欢他的人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哈哈。”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干笑有多尴尬? 但奥斯蒙德心中了然, 知晓菲佛已经非常委婉了。 实际上不少的女孩愿意为《油脂》贡献票房, 真不是为了屈伏塔的脸和电影中油腻腻的妆容,而是因为只用花四五美元, 就可以享受与百老汇近似的歌舞表演服务。 要知道百老汇的门票可比一张电影票贵得多。 偏偏男孩们以为她们就是喜欢屈伏塔在电影中的紧身皮衣混混打扮,还有不少人学着他梳起飞机头,把自己搞得满面油光不分场合地跳舞,令不明真相的路人尴尬到了极点。 起码菲佛相信,就是因为《油脂》的火爆带动了部分愚蠢的男孩不分场合的糟糕模仿,才致使后续效仿《油脂》想要趁着热度分一杯羹的青春歌舞片全部失败,观众们并不买账,也不希望街上在出现满脸油光的青少年。 “‘匿名先生’和他不是一种帅气的类型。” 米歇尔·菲佛努力寻找着词汇:“他应当属于一种美的范畴,我认识的姑娘都觉得他不错。虽然《多格板箱》很恐怖,但我们还是看了很多遍。” 谢谢你支持票房,菲佛小姐。 “那我呢?你觉得我能演吗?” 奥斯蒙德不依不饶,他本质上不是很想再去恳求利亚姆帮他的忙,他总觉得利亚姆·海恩斯并不适合当演员。 这个嘛 菲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对导演提出由他自己来扮演男主的可能性感到意外:“可以倒是可以。怎么说呢,你的五官属于太过引人注目的类型,很难扮丑。” 导演的相貌条件完全符合要求,他的面部轮廓锐利又深邃,只看一眼就难以忘却。但他整个人在不笑的时候就像一把刀一样锋利刺人,藏不住锋芒。很难如同剧本描述的那样在电影前期扮演一个不被人关注的男孩,气场不合适。 唉,天生丽质天生丽质。 奥斯蒙德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了利亚姆还在可以扮丑的样貌范围内,但他自己不行,他帅得出奇。因此被女主角否定,他反而笑意盈盈。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他戴上[坏事面具]请来律师,在与电影学院和工会会面的地点看到洛杉矶议员马歇尔之前。 他就知道通过成就点数兑换高科技赚钱没有那么容易,[证据修改器]的原本用处便是在竞争中诋毁对手,一旦暴露在大众视野内,无疑会引起巨大的波澜和信任危机。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生意会就此结束,相反,他还能再捞一笔钱。 开门见山避开废话寒暄,奥斯蒙德直白地坦言:“深度合成技术有可以反制的手段,‘工业暗魔’可以做出这种特效,同样也有手段可以查验视频中的内容是否来自于深度合成。” “我们可以与政府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为白宫提供查验技术支持。” 议员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他露出了笑容:“有反制的手段就好,这样就好,这样我们的压力就小多了。” 事实上,系统确实有反制手段。商城提供查验道具出售。 但价格太贵,奥斯蒙德并不打算进行兑换。 这个年代硬件能力和特效技术尚不成熟,处处可以看出纰漏,也只有他手上的[证据修改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深度合成,只要不是经由他手的工业暗魔的订单,就可以百分百确认对方没有使用深度合成。 不过他还是会装装样子,找系统购买一个不值钱又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电子设备,在查验的时候使用。 周末,他又飞了一趟华盛顿,与白宫签署了一单两万刀的查验合同,为白宫定期提供技术支持。并签署了一份协定,保证他不会制作涉及两党权力斗争或者违背法律的深度合成视频,只将技术用于影视特效。 作为交换,白宫甚至一路开绿灯,当天就给了他这个假加拿大身份美国国籍。 奥斯蒙德不确定他离开时有没有人监视自己,但是无所谓,系统自然早就考虑到了宿主竞选总统的各种需求,商城有能够重复利用的摆脱监视的道具出售,仅售价两成就点。 这一趟下来,奥斯蒙德还因祸得福又完成了一项任务。 [进阶任务:于白宫与执政党完成一项谈判。完成 获得奖励:成就点数x200,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看得趁着周六日休息的系统连连咋舌,声称奥斯蒙德运气太好:[这还是个在所有宿主中完成度没有超过25%的高难度任务!] 奥斯蒙德倒是没有像系统那样高兴,这件事让他长了个教训,他不能滥用太容易引起他人关注的高科技产品。 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好,没有律师在身边,或者运气稍差一点,他都极有可能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不仅得将刚刚收购来的特效公司原地解散,还可能会被列入特殊关照名单。要是运气太差,也不是没有可能被软禁监视,或者遭受牢狱之灾。 毕竟这个年代各州还没有深化合成的相关法律出台。 毕竟纽约州20年代连同性恋都是违法的,因为女同性恋被看作是对异性恋婚姻的主要威胁,美利坚各州能颁布什么离谱法条都不稀奇。 奥斯蒙德在返回纽约的飞机上查看了系统商城,决定从今以后尽量使用贴近年代的高科技产品,避免麻烦找上门来。 他下了飞机回到家,很快又接到了来自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的电话,对方先是恭喜他,《多格板箱》累计获得了5800万票房,周票房降低的幅度很小,这对恐怖片来说几乎是一项前所未闻的、足以让任何人骄傲的成就。 其实也能理解。 电影上映前不止演员工会出了问题闹了罢工。 各家报纸和电视台也搞了些创新,各大媒体开始在报纸或者电视上公开电影的实时票房和每周票房排名。 这样的举措导致一些想要看电影但不知道该看些什么的影迷下意识从众,选择票房最高的电影观看。 《多格板箱》已经占据了票房榜首整整三个星期,也从票房排行上获得了整整三个星期的免费宣传。 迈克尔·奥维茨声称已经接到了不少电视台的报价,希望能够买下《多格板箱》的电视放映权,其中最高的开到了350万刀的价格。 海外发行商也纷纷找上门来,希望能够得到《多格板箱》的海外发行权。 经纪人粗略估计了一下,他先前认为海外海外发行权和电视台播放权能赚到600万直接赚回《多格板箱》的拍摄成本,却没想到他还是保守了,近6000万的票房已经证明了《多格板箱》的实力和影响力。 他估计的价格得翻倍。 “可以了,就趁现在出售吧。《多格板箱》的热度已经到达顶峰开始下滑了,下星期就会陆陆续续开始有新的高成本电影上映。《多格板箱》不可能继续稳坐票房榜首的位置,发行商也会开始将目光转向别的电影,现在是最好的出售发行权的时机。” 奥斯蒙德嘱咐道。 他这两天一点都没休息,反而到处乱跑又解决各种事项。现在累得要死,只想早点睡觉。 迈克尔·奥维茨应下他的交待,又询问他:“蒂莫西·赫顿那份通稿的事我委托了私家侦探调查。但我怎么听人说你想要邀请那个‘匿名’来饰演《Plan B》的男主角?他想当演员了吗?有没有经纪人?你别忘了把我介绍给他啊。” 想都不用想就是选角导演道格像他透露了自己与米歇尔·菲佛的谈话。 奥斯蒙德含糊地应了一声:“我还没问他呢,只是他的外貌条件确实合适罢了。” “好吧。” 经纪人颇为失望地啧了啧嘴,又提起:“波姬·小丝有一份前排的奥斯卡晚宴邀请函,她还没有男伴,你怎么说?要露露脸炒炒热度吗?” 第50章 23万 奥斯蒙德有些惊讶:“波姬拿到了前排的座位?” 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座位顺序一般来说是按照剧组分为小桌从前向后排, 获得提名多的电影剧组排在最前排,然后依次向后分布。 可他记得波姬·小丝去年拍摄的电影中好像没有哪部得到了提名。要么只能作为别人的女伴,要么只能坐在后排。 迈克尔·奥维茨为他解释:“奥斯卡邀请了小丝担任颁奖嘉宾。” 原来如此。 经纪人接着说道:“蒂莫西·赫顿邀请了小丝作他的女伴, 但是被小丝的母亲泰瑞拒绝了,她联系了我想邀你作小丝的男伴。” 情有可原。 赫顿毕竟只是个演员, 在好莱坞的影响力有限,但他却是个导演兼制片人,电影的选角全靠他自己说了算。 而且被特瑞推辞的《多格板箱》出乎意料地火爆,饰演女主的娜塔莎·金斯基现在更是凭借《苔丝》和《多格板箱》炙手可热。 奥斯蒙德很为难, 他有些想答应,不仅是因为波姬拒绝了蒂莫西·赫顿,在奥斯卡晚宴上挽着波姬的胳膊能让他好好嘲笑那个在通稿中处处贬损他的金童。更是因为他想联系波姬,让她为自己和迈克尔·杰克逊搭条线。 但“亨利·霍根”已经答应了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发言,他也已经计划好了会在演讲稿上提自己的名字, 并且制造点小插曲为自己的新电影《忠犬八公》提前预热造势。 很难抉择。 音乐是最易被接受的情感传递形式, 好的插曲符合电影的内容主题,与电影相辅相成, 甚至能成为影片的额外记忆点, 被大众广为流传,成为自发的免费宣传。 《忠犬八公》不需要购买太多的音乐播放权, 只需要几首古典钢琴曲作为插曲便可以恰到好处地引燃情绪。 但《Plan B》不行,青春片需要好听抓耳的流行音乐作为插曲。《Plan B》本身的拍摄成本可以足够低,哪哪都能省钱, 但整部电影最为重要的部分——男主的颜值和插曲绝不能省太多、简单糊弄。 因此奥斯蒙德将目光瞄准了迈克尔·杰克逊, 他去年一张专辑《Off The Wall》中有四首单曲进入了排行榜前十, 还获得了格莱美最佳R&B男歌手奖。 这样惊艳绝才的MJ在波姬·小丝13岁时便与她相识,因为相似的童年经历成了好友。迈克尔·杰克逊是个颇为腼腆的大男孩, 即便波姬在很多人眼中一直是个“艳.星”,十岁就为《花花公子》拍了照片,13岁出演《艳娃传》中的12岁雏.妓,MJ也从未用有色眼镜看过她,他们两人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一直在等她长大向她求婚。 奥斯蒙德和迈克尔·杰克逊基本上没有任何接触,但如果由波姬来牵线,从MJ那里购买音乐版权或者邀请他为《Plan B》写一首歌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但奥斯蒙德转念一想,他又不是非得等穿着晚礼服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挽着波姬时才可以与波姬交谈。 至于经纪人说的“炒炒热度”一来他不是演员不太需要露脸的热度,二来波姬没有在他的电影里担任什么角色,其实这样的炒作对他来说没什么帮助,不如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直接提《忠犬八公》的名字方便快捷。 即便“亨利·霍根”不是什么知名人士,但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现场直播每年有几百万的观众,就算他明目张胆地打广告,直播也不能中途掐掉一截。 “不了。” 奥斯蒙德回答经纪人,他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搬来借口:“我太忙了,去不了。” 迈克尔·奥维茨狠狠地噎了一口,完全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的好心,更别说这个理由糟糕透了: “颁奖典礼在30号举行,你那时候已经拍完你的宠物电影了。” “那可不一定。” 奥斯蒙德一改往日的信心十足,他信誓旦旦,硬是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万一现场出现了什么意外,拖延了拍摄计划怎么办?” “帮我告诉泰瑞,我很想赴约,但是没办法,抽不开身。” 他会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现场,只不过会换张脸也换个身份。 经纪人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叮嘱几句又挂上了电话。 * “CUT,这条洗印。” 奥斯蒙德接过助理手中的计划表,划去表上的最后一行。 他的这句话说得不咸不淡,却让组内所有人眼睛一亮。 这是《忠犬八公》补拍的最后一个镜头,拍摄结束,也就意味着剧组杀青。 奥斯蒙德接过了脸上神情隐约含着激动的老约翰手上的拍摄表格,与自己手上的计划表一一对应一遍,他不紧不慢地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翻看完表格,抬起头拍了拍手,拿起了喇叭:“那么,《忠犬八公》所有拍摄项目到此结束,胶卷打包,所有人到财务处领取工资。” 几乎是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连主角的扮演者克里夫·罗伯逊都忍不住拍了拍奥斯蒙德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个拥抱。但奥斯蒙德不知从哪抱起了狗,直接塞进了他怀里。 他的拍戏搭档小秋田犬看起来也十分高兴,舔着他的脸,将口水糊得到处都是,好在克里夫·罗伯逊是个爱狗人士,也没有奥斯蒙德那烦人的洁癖,他反而被舔得十分高兴,一边躲着它的舌头一边揉它的脑袋:“好了好了,伙计,你太热情了。” 赶在星期五的下午完成拍摄,奥斯蒙德确确实实只用了十天,总计花费了23万,连法米娜给的广告费都没花完。 拍摄《Plan B》会使用《忠犬八公》购买好的现成的灯具和部分道具,他的剧组成员也已经有了拍摄一部电影的经验,效率更高,花费的钱只会更少。 克里夫·罗伯逊答应帮他客串学校的老师,他在片中的女儿也会在《Plan B》中扮演一个只有一两个镜头的小配角。 奥斯蒙德没能在海选中找到男主角,但庆幸的是所有的配角和群演都已经就位只等开拍。 学校内的学生有不少报名了群演,奥斯蒙德从中筛选了不少适合在电影中露面的男孩女孩扮演学校生活中的他们自己。 这些小演员们甚至不需要片酬,只要能在电影中露脸,他们甚至愿意付费参演。 当然,奥斯蒙德肯定不会用出这么下三滥的赚钱手段,即便没有给这群实际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甚至和自己同龄或者比自己还要大的孩子开工资,但他在片场给他们提供了不少零食。 他很了解这群青少年的虚荣心,于是花了点小钱给每个孩子打印了一张演员证。这张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卡片没什么用,但是可以在学校里向同龄人炫耀。 工会规定未成年孩子们在片场表演时需要雇佣专业的未成年表演指导,学校的指导老师也可以完美地胜任这个角色,老师们完全接受室外课堂,并且还能额外获得一份报酬,甚至他们也能在电影中拥有一两个镜头。 所有的事项准备完之后,奥斯蒙德违背了自己与罗杰·科尔曼的协定。 他得为自己申明一下,他不是故意要打破承诺不自己扮演男主的,只是那听起来有些自恋,毕竟他婉拒了不少优秀的男演员。 而且他将利亚姆的照片和自己的照片交给了剧组招募来的所有女孩让她们投票进行选择,最终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金发男孩。 [新手任务:举办一场民主投票。完成 获得奖励:5成就点道具自选x1] 奥斯蒙德迎着米歇尔·菲佛和姑娘们期冀的目光,给她们打预防针:“我先说好,要是他拒绝,那也不是我的错,得乖乖接受我来当男主。而且电影拍摄期间,禁止演员在剧组谈情说爱,不许在工作期间约会,以免分手影响状态,明白了吗?” 剧组拍摄期间男女演员看对眼、代入剧本或者因为剧情擦出爱情的火花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尤其是罗曼蒂克电影。 如果两位主角始终在电影外浓情蜜意你侬我侬倒是还好,比较容易拍出两人之间的氛围感,但两人一旦在拍摄期间分手,那对导演和制片人来说就是致命的噩耗。 让两个分手以后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对着前任散发荷尔蒙,拍摄甜蜜小情侣的恩爱? 做梦去吧,根本没有演员能做到。 再敬业的演员也会在接吻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就算表情管理合格,氛围也注定无法弥补,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凑合拍的低成本电影也就算了,如果电影制作成本很高,又已经拍完了不少镜头,但没办法拍出后面的恩爱镜头,那制片人和导演就都得为赶不上进度、预算超支上吊。 姑娘们纷纷点头,但还是有人不嫌事大地询问:“那不和演员约会和导演约会可以吗?” 发言的是个金发姑娘,身材高挑胆子也很大。她旁边的同伴推搡了她一下,两个人笑作一团,也让四周的几个女孩跟着笑了起来。 奥斯蒙德的长相本身也是极为吸引目光的类型,像块棱角分明的宝石,站在哪里都闪闪发光,引人注目。 不过手段层出的搭讪见得太多,他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堪称冷酷无情地回应道:“导演也不行。” “什么嘛” 奥斯蒙德的年纪太小,演员们并不怕他,他也从来没有摆出过什么生人勿近、导演第一的架子,和他们关系不错,所以才有人敢这样抱怨。 不过奥斯蒙德没有理会,距离奥斯卡颁奖典礼举行还有两天,他得赶在那之前和利亚姆见一面,询问他的想法。 * 利亚姆·海恩斯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握着咖啡匙搅拌着卡布奇诺的黑发男人。 奥斯蒙德穿着件棕色的高领棉衫,套了件看起来略为单薄的白色牛仔外套,看起来难得有些温柔,法蓝色的眼眸在低饱和的色调搭配中显得格外突出,就像是一颗镶嵌在天鹅绒上的璀璨绿松石。 他面前还有份被挖去了奶油部分的红丝绒蛋糕,他向来喜欢先吃掉食物最好吃的部分再慢慢解决后面。 利亚姆顺手抬了两下肩上的琴盒,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他快步走近卡座,张口就温声抱怨道:“你上次还是忘了给我留联系方式,我只能等你联系我。” 奥斯蒙德依旧用手掌撑着脸颊,姿态慵懒,只抬眸扫了他一眼:“是你总是忘记向我要。” 50-60 第51章 怕鬼 利亚姆·海恩斯轻笑了一声, 将吉他放在了座椅上,自己也坐在了奥斯蒙德对面,叫来服务员为自己点了一杯红茶和同样的红丝绒蛋糕。 他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退却, 笑容暖洋洋的,只一眼便觉得如同冬日阳光一般和煦, 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心情愉悦,难以移开目光。 奥斯蒙德扫了一眼被他带来现场进一步确认人选是否合适的、坐在他隔壁桌的米歇尔·菲佛和剧组中的另一个女孩,瞧见金发的姑娘用菜单遮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直盯着利亚姆看。 奥斯蒙德警告性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些。 菲佛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她依旧举着菜单遮掩自己,却侧过了脸在菜单的遮掩下朝着奥斯蒙德疯狂地上下点头, 用口型给奥斯蒙德传递讯息:“他真人比电影里还要帅!快点搞定他!”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手叉下一小块蛋糕。 好在利亚姆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在等待自己那一份下午茶被端上桌来的间隙, 利亚姆朝着奥斯蒙德伸出手:“那给我吧, 联系方式,我现在要了。” 奥斯蒙德取出钱夹, 从中抽出一张不久前印好的墨迹清晰的名片递给他。看着利亚姆接过纸片,发现他唇角的弧度又有了些许扩大,就像是刚刚被主人摸了摸脑袋的小狗那样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利亚姆很郑重地保存了那张卡片。 他同样取出了钱夹, 却从中抽出了一个塑料套, 将名片严丝合缝地塞了进去, 然后才将安装好保护套的名片放进了钱夹最内侧的夹层里。 最后取出了几张绿色钞票,将足以支付包括奥斯蒙德的那份下午茶和小费的钱夹在了桌角的账单上。 利亚姆收起钱包时, 还不放心似的,又检查了一遍钱包的夹层内刚刚放进去的名片是否安全地躺在布料之间,确认夹层内没有什么漏洞或者别的安全隐患会让名片消失以后,才合起钱夹,将它装进了口袋。 奥斯蒙德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 隔壁桌的菲佛却和女伴对视一眼,比出一个“哇哦”的口型。 但利亚姆却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任何问题,他礼貌地向服务员道了谢,接过蛋糕心满意足地尝了起来。 他的习惯显然与奥斯蒙德完全相反,先将点缀的草莓摘下放在了一旁,从蛋糕的尖端开始向后吃,将蛋糕奶油最多的部分和草莓留在最后。 奥斯蒙德一言未发,他的手从手掌撑着脸颊改为手背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利亚姆用算得上优雅的动作将蛋糕一点点切开,吃下。 他不知怎么,想起那天拍摄时涂在他唇上的口红。也许是因为红丝绒蛋糕浓烈的红抵在利亚姆的唇边,衬得他纯洁无暇地像一块冰、一张白纸。 因为他天生体色偏淡,不仅毫无瑕疵的皮肤白得如同白釉,卷曲的头发和眼睫也是极淡的金色,同冰一样蓝的瞳仁更是染着冷意,剔透纯净。即便奥斯蒙德的眼睛同样是蓝色,也是最为浓艳的孔雀蓝,饱和度浓得令人窒息,与他截然相反。 假如说天使创造了人类,那么它在塑造利亚姆·海恩斯的时候大约是不愿他被世间的任何污秽侵扰玷污,于是为他选择了最干净的颜色。 利亚姆·海恩斯应该很适合红色,最艳丽的红更能突出他身上所有像是马卡龙一般令人舒适的温和色彩,也能为他填上一抹属于人世间的烟火气。 《Plan B》最后舞会的礼服,不如挑件红色内衬吧? 奥斯蒙德走神思索着。 利亚姆却误会了他的意图。 他抬眸看了一眼沉默着望向他的奥斯蒙德,不知道从奥斯蒙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竟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草莓。他歪了歪头,见奥斯蒙德仍然无动于衷,便将他留到最后的草莓放进了奥斯蒙德面前的碟子里。 菲佛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气声。在利亚姆疑惑望过来前,她急忙将菜单摊平,面朝女伴指着菜单某一行,假装自己在为价格惊叹。 圆润饱满的大颗草莓沾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油,色泽红润鲜艳,在奥斯蒙德面前边缘稍稍翘起的白瓷碟中滚动两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唤回了走神的奥斯蒙德。 他的眉尾再次高高挑起,食指指尖轻轻抵在瓷碟的边缘,将草莓推了回去:“我只是在发呆。” 利亚姆收回了看向隔壁桌不解的目光,轻声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奥斯蒙德却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局促。 于是他的眉头快速皱起又松开,不解的同时心中又不适时地攀升起几分怀疑。 奥斯蒙德决定让自己快些进入正题:“你对成为一个演员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是的,一点都没有。 利亚姆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帮.派的背景和使出各种手段防止他夺权的兄弟姐妹注定了他不适合在银幕上有过多活跃的表现。 他本就是为了避开波及,避免被怀疑才远走纽约,选了根本无人在意的音乐系。 利亚姆抬起手,用方巾的一角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敏锐地察觉到奥斯蒙德联系他的目的:“出什么事了吗?”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坏,他总是下意识地去怀疑他,却又不知廉耻地来恳求他帮忙。但他克制不住自己脑中的糟糕想法,他总是会去做最坏的打算,也只相信所谓的“好人”只存在于电影或者讲给小孩的故事书中。 至少绝不会出现在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世界里。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桌沿敲了敲,下意识地扬起了笑容:“不,只是突然好奇。因为好像所有人都想要出名。” 那就好。 利亚姆重新勾起唇角:“那很好啊,有梦想有追求是最棒的事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已。演员要做的事情也很有趣,你的故事讲得很好,奥兹,我觉得大家都会想演。” “你看了吗?” 奥斯蒙德坐眸光一转,突然询问:“《多格板箱》。” “呃没有。” 利亚姆的声音一下子变小,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他讨厌在反光的地方看到自己,更别说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所以他迅速为自己找了条借口,抿起唇,颇为窘迫地开口:“我怕鬼。” “你怕鬼?” 奥斯蒙德一愣,忍不住失笑:“我一直以为你对恐怖片很感兴趣才会答应我。” “只是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利亚姆侧开了目光,他隐约察觉到耳垂有些发烫,于是迅速抬起了手,假装整理耳侧的头发遮住了耳尖。 奥斯蒙德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望着他转变了话题:“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乐队主唱吗?” 他记得利亚姆似乎是学校某个乐队的成员。他还没有听过利亚姆唱歌,但是利亚姆的声音很清澈,奥斯蒙德下意识地认为他唱歌应该也很好听。 利亚姆缓缓摇了摇头,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唇角,思索起来:“算不上吧,感觉想要做好乐队很难其实我更喜欢把目标和梦想拆分地更加接近目前的状况,现在的话,目标是养好一朵花。” 他偶尔的言论确实让自己无法理解,归根结底,利亚姆·海恩斯就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家伙。 奥斯蒙德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隔壁桌的菲佛拼命地朝自己眨着眼睛,示意他赶紧行动,别再东扯西扯一些有的没的。 但对方根本不想当演员啊。利亚姆的穿着住行,举止谈吐,每一项都证明他身世显赫,对可以轻易得到的名利根本毫无兴趣。 奥斯蒙德只能硬着头皮,半垂双眸,难得艰难地吞吞吐吐:“嗯其实,我的新电影还没有找到男主。你真的一点点兴趣都没有吗?角色外形很适合你,虽然是青春片,但是很简单,很好演。” 原来是因为新电影。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利亚姆忍不住笑笑:“你找我来就是想要我再出演你的电影吗?” “嗯。” “就是上次那个什么马特说的电影吗?” “马特·狄龙,是的。” “哦,狄龙很为难?找不到人选吗?” “嗯。” “好。” 奥斯蒙德讶异地抬眸看向他:“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邻桌的菲佛却满脸的兴奋,冲着他偷偷竖起了拇指。 利亚姆的眸色温和,安抚地笑道:“我说可以。” “你不用这么纠结的,直接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问我就好了。” 他出乎意料的直接答应了。 而且他的话如此的直白,就像是在告诉他“我不会拒绝你”。 为什么答应他? 他真的好奇怪,他根本不懂得拒绝别人。 奥斯蒙德再次避开了他诚挚热切的目光,那干净透亮的眼眸令他觉得他无故的揣测更加黑暗肮脏,让他很难堪:“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 讶异的人变成了利亚姆,但他却没有出声否认。如果误以为他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能让奥斯蒙德好受些的话,他并不在意这样的误解。 他如同冰川一般冰冷的眼眸闪烁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唔其实我还是对演员很感兴趣。” 其实只是无法拒绝你。 第52章 互助会 奥斯蒙德无法否认地松了口气。 他望着利亚姆的眼睛, 无法从那双清澈的眸中窥见半点虚假,即便他的直觉做出相反的判断。 奥斯蒙德抿起薄唇,想要说些什么, 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该说谢谢,但又被他的一句“感兴趣”堵得哑着嗓子说不出口。 但利亚姆却打破了蔓延的沉默, 他垂下头看一眼手表:“我得走了,回去联系你。”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琴盒的绑带上,他又在拎起吉他时突然问道:“对了,你等一下有事情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米歇尔·菲佛桌上的茶点动都没动过一下, 她在利亚姆的看不到的盲区快速挥着手,示意奥斯蒙德不用顾及她们。 收回目光,奥斯蒙德从怪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询问:“去哪里?” “匿名戒酒互助会。” 利亚姆回答道。赶在奥斯蒙德疑惑之前,他给出解释:“他们邀请我去为他们弹首曲子, 音乐对情绪的疗养很有帮助。他们很友善的” 利亚姆朝着奥斯蒙德眨眨眼睛, 眸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主要是会上准备的纸杯小蛋糕很好吃,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下午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奥斯蒙德思索片刻, 缓缓点了点头。 美国匿名戒酒互助会(A.A.)也有近50年的历史, 为成千上万的酒鬼提供自我救赎。会上的酗酒者会讲出自己的故事,鼓励帮助别人戒酒的同时也勉励自己。 成员之间为了避免尴尬事态发生的可能, 只以名字相称,不互相告知姓氏,也不对媒体宣传。 偶尔去感受一下那种互相鼓励互帮互助的氛围倒也不错。 纽约曼哈顿的互助会和奥斯蒙德想象中的稍有些差距,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闪烁着苍白灯光的地下室, 渴望拯救自己的人们围坐一圈, 彼此倾述温暖。 却没想到利亚姆领着他走进了一间阳光照射充足的木制屋子,这里的陈设像极了一个小小的教堂, 有需要的人们会轮流上台来讲述他们的故事,更多的人在台下坐着,在任何人发言时为他们送去掌声和鼓励。 利亚姆所说的纸杯小蛋糕就放在房间入口处桌角的餐盘上,还有色彩鲜艳的鲜榨果汁和冰水摆放在一旁,任何人有需要都可以随意拿取。 小蛋糕看起来非常诱人可口,奥斯蒙德挑了一只巧克力味挤着绵密奶油撒着大片糖霜的蛋糕,又端了杯果汁。 利亚姆和组织人轻快地打了声招呼,领着奥斯蒙德在后排的座椅上坐下。 他什么都没有拿,却饶有兴致地帮奥斯蒙德端着果汁,在他感到甜腻时适时递过略有些酸涩没有去干净果核的橙汁。 然而,本以为悠闲无聊的下午,因为一个走上台的男人发生了改变。 男人四十岁上下,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头上棕发间夹杂着不少白发,他的神情颇为沮丧,佝偻着身体开口:“我又失败了,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和鼓励。但我的身体离不开酒精,我需要它麻痹我的大脑。哪怕每天早上在一地的狼藉和呕吐物中醒来,也好过因为恐惧无法入睡。” “哦,戴伦,别这么说。你能撑过去的。” “我们都遭遇过痛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名叫戴伦的男人在阵阵鼓励声中颓唐地垂下头,如同突然情绪失控般啜泣了起来:“太可怕了,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不限制枪.支。” 奥斯蒙德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体,神情专注地听这个男人讲述他糟糕的过往。 男人讲述,他原本是金州的一位警察。金州几年前出现了一名流窜作案的变态杀人狂,有一起案子就发生在他所在的警署管辖的社区内,罪犯残忍地用手.枪杀害了一家四口。他未经提醒猝不及防地闯进了现场,亲眼目睹了现场红红白白一片的惨状,两个年幼的孩子被从下.体处射.击多次身亡。 他因此心理出了些问题,不得不停职休养。戴伦讲述道,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四处游玩,观看演出和演唱会放松,但去年的圣诞节前夕 不会这么倒霉吧? 听到这个敏感的时间段,奥斯蒙德几乎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 “12月8号晚上,我凑巧在约翰·列侬住所附近看到了他,我想要上前索要一份签名。但‘砰!’‘砰!’,我已经记不得当时到底听到了几声枪响。我只记得自己吓呆在原地,我是个警察,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约翰·列侬就倒在血泊里,然后我被NYPD(纽约市警察局)带走做了笔录。” “太可怕了。我不明白该死的家伙发明枪.支究竟是为了什么。枪声一直在我们周围响起,随时随地能轻而易举地终结我的生命!” 男人的情绪几近崩溃,双眼发红,整个身体如同筛糠般颤抖了起来——不知道那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酗酒的后遗症。 他大吼着:“就连多萝西·斯特拉滕也被枪杀了!阿美利加已经彻底烂透了!” 多萝西·斯特拉滕是好莱坞历史上一颗璀璨的明星,她被当作玛丽莲·梦露的接班人来培养,还和奥黛丽·赫本一起出演了电影。却因为闪烁的时间过于短暂,许多人都没能记住这位新星的名字。 1978年她还在读高中,认识了皮.条客丈夫保罗,走上了星途这条不归路。只因为多萝西眼看会脱离他的掌控,他便拿起枪,在去年8月杀死了这个年轻又前途大好的女孩,然后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互助会的负责人连忙为这个名叫戴伦的男人送去了厚毛毯,用毛毯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不断地安抚他。 奥斯蒙德从未亲身经历过枪击案,他倒是一直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很远,从来都只是文字冷冰冰的描述,却从未曾想过枪击案会给受害者、甚至只是旁观者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媒体一直以来都在竭力避免过多的笔墨提及枪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只因为NRA(美国全国步.枪协会)的巨大影响力。 NRA起源于南北战争期间,是全美最大的枪械拥有者组织和极为强盛的政治利益集团,也是反对限枪运动最强大的中坚力量。NRA一度被认为和白宫拥有等同的权力,拥有全美最大的游说组织力量,也为政客的竞选提供了大量的资金(罗斯福和肯尼迪也受到了NRA的支持,却都死在刺杀者手上)。NRA董事会成员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拥有无法想象的权力,要么就是制枪犯,从枪.支生意中谋取巨额的利润。 根本没有哪家媒体的老板敢硬着头皮和NRA对上,亦或者某位媒体大亨实际上就是NRA的董事会成员,所以即便枪击案数量一年比一年增加,媒体依旧只是喋喋不休渲染凶手都是精神病,极少在案件中提出是否应该进行限枪。 确实,精神扭曲的凶手即便没有枪,也能用各种各样的凶器行凶。但枪的威力让大多数面对它的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场枪击案,甚至一声枪响,永远是一群幸存者一生的阴影。 只是这样的阴霾出现在互助会上格外的不合时宜。戴伦的话就像是一朵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心头,倾洒下悲观与哀怨的情绪,让痛苦着床,在悲剧的催促下生根发芽。 就连系统都忍不住感慨发声:[真可怜,他的一辈子还有从阴影中摆脱的希望吗?宿主可要加把劲啊,你看看你最近完成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任务!一点知名度都没有,任务列表里也有宣扬限枪想法的任务。想要当个好总统,你得时刻为公民着想呀,不要总是拍什么电影了,又没有用!] 你知道NRA今年捐了多少钱给象党吗?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懒得理会它天真的想法。再者,他什么都没有做的话,竞速奖励又是从哪来的?明明他已经是系统众多宿主中进度较快的一部分了。 但所谓的任务倒是让他起了些兴趣:[什么限枪任务?奖励是什么?] 系统翻出任务清单给他查看:[诺,就是这些。] 奥斯蒙德翻了两下,这类任务几乎全是让多少多少人认同他的限枪想法,最高的奖励是认同人数500万人,奖励2000成就点。 太难了,一部主题严肃的非商业电影要说服500万人走进电影院都不容易,更别说让他们认同自己的观点。何况成就点数给的并不多,如果电影的观点太过突出,为此让NRA盯上自己根本吃力不讨好。 但奥斯蒙德眼前不断向下翻动的界面突然停顿,一份只用1万人认同限枪的任务引起了他的兴趣。 [专家任务:让大于等于一万人认同你的限枪想法。奖励:井然有序挂件x1,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道具? 他点开了道具详情页:[井然有序挂件:严格按照计划执行工作的总统的福报!佩戴挂件后严格执行了一日计划的宿主将会在计划完成后获得未来24小时规划能够百分百完美执行的buff加成。] [啊] 系统只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根本没有人进行过限枪任务,井然有序挂件又是系统商城非卖品,所以其实还没有人用过这个道具。但其实它没什么用啦,幕僚长为总统订制的计划几乎没办法严格执行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要处理。] 但,奥斯蒙德瞠目结舌。 这个道具明显有个超级大bug啊。能够让规划百分百完美完成的奖励,假如有人规划了会在第二天24小时内成为总统或者统治地球呢?那不就直接速通了吗?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诧异,系统补充了一句:[而且未来24小时能够百分百完美执行的规划,只能执行与前一天被宿主本人严格完成的计划一模一样的规划。] 说到这里,系统自己也忍不住抱怨道:[这种拷贝了过去一天动作的道具根本没什么用嘛!] 不,其实有用。 奥斯蒙德又仔细看了一遍道具的使用指南,发现[井然有序挂件]并没有对计划的具体工作内容做太过详细的规范,只对动作进行了规范。 例如,自己在第一天的规划为与A共进晚餐,那么第二天,自己会完美地执行与A共进晚餐的行程,确保中途没有任何干扰,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一定能够完成与A共进晚餐的动作。 但道具并不限制他们吃的东西是什么,在桌上谈论了什么。 同理,如果他在某一天计划拍摄20个镜头,那么使用了[井然有序挂件]之后,第二天他依旧可以和同样的演员、剧组工作人员拍摄20个镜头,质量和内容可以由他自己把关,但是数量绝不会因为任何意外因素改变。 第53章 前夕 具体对人员的限制以及拍出成片的效果还需要奥斯蒙德自己使用, 测试一下效果。 完成任务需要一万人认同他的限枪观点,这对于一名议员而言绝非易事,尤其是在当下网络和媒体并不十分发达的时代背景下。政治家们必须不断地发表演讲, 才能达完成这个苛刻的要求。 但对于传播范围极广的电影文化产业来说,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万人的观念算不上难事。 即便一个悲剧故事注定了他无法在票房上取得太多回报, 但利用人们的苦难与痛苦情绪渲染的故事总是能在各大海外电影节上取得不错的成绩。 得到了业内评委的认可与各大电影节带来的曝光和知名度,就意味着会有不少影迷怀揣着好奇心走进电影院。也能够为几年后《雨人》夺得奥斯卡造势,改变他在业内人士眼中的人设、形象,以免学院的评委认为他是个只会拍商业电影的导演, 因此轻看他。 奥斯蒙德并不排斥利用现实的悲剧、利用苦厄造势,更别说借助痛苦编造一个引起人们共鸣的悲剧故事。 即便在系统看来所谓的限枪倡议是对劳苦大众的一份体恤、一件好事。但归根结底,奥斯蒙德认为自己和NRA那些利用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谋取利益的家伙没什么区别,他也一样毫无底线地唯利是图。 在心中规划好小小的待办事项,奥斯蒙德牢牢记住了刚才那个名叫戴伦的男人脸上复杂的恐惧与痛苦, 计划回去后着手调查近几年骇人听闻的枪击案, 为自己构思一个足以打动人心令人潸然泪下的剧本。 观察了他良久的利亚姆有点后悔,他没有想到互助会上会突然出这样的状况。 往常的酗酒互助会上的气氛很好, 大家会讲一些在戒酒的过程中遇到的阻碍, 再互相鼓励,聊起他们憧憬的、彻底摆脱酒瘾后会过上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样子。 利亚姆也一样不喜欢黑洞洞又冰冷, 充斥着硝烟硫磺臭气的枪械。但这并不是他想要奥斯蒙德听到、关注的事物。 于是他拉开琴包上的拉链,手臂一伸,取出了保养极好, 散发着淡淡油脂光泽的木吉他。在利亚姆熟练使用的众多乐器中, 吉他的音色并不是他最喜爱的, 但木吉他却是他最常使用的乐器。不仅因为吉他携带方便,更因为经常拨动琴弦造成的琴茧能有效遮掩他手上的枪茧。 他携带枪械大多数时候只是装个样子, 甚至不会安装弹夹,但为了以防万一倒是时常在靶场练枪,那对利亚姆来说是必修课。 突然抱着琴起身的利亚姆中止了奥斯蒙德的思绪,奥斯蒙德下意识侧身为利亚姆让开了通道,注视着他抱着琴上了台。 原本还有些骚乱不安的人群竟然因此安静了下来,他们也许还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焦躁情绪,却因为期待齐齐放缓了思绪。 利亚姆的手指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两下,别在耳后的卷曲金发受重力影响垂落至了额前,更加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半垂着双眸,手指轻扫,弹出了如同倾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阳光一般温暖和煦的旋律。 他的声音清澈、温和,清亮的像在唱诗班长大的孩子,但却意外地充满力量,坚定、有力,轻而易举地抚平人心的躁动。 像颗闪闪发光的小小太阳,无论环境如何,他总是能散发出光和热,孜孜不倦地提供暖意。 奥斯蒙德茫然地搓了搓手臂上因为乐声立起的鸡皮疙瘩,目不转睛地望向他。 他的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艳羡与好奇,假如利亚姆并没有任何目的,仅有善意。那究竟是怎样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才能养出这样纯真、博爱又充满勇气的小孩。 他又不自觉地产生了些许悔意,引这样一个孩子走进圈内根本不是个正确的抉择。好莱坞全是些同他这样的吃人不吐骨、道德败坏、权力至上的渣滓,他觉得利亚姆或许没有那么笨,但还是潜意识认为这小孩会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怎么看怎么和圈子格格不入。 即便人的成长正是源自不断的碰壁和失败,受过一次伤、犯下一次错便再也不会摔倒第二次。被欺骗、被背叛,大人的世界没有抛开利益的交往,没有不抱有目的的善意。 但是否利亚姆·海恩斯根本不应该遭受这些呢?如果长大就意味着变得和他一样,意味着麻木,是否根本没有必要长大? 利亚姆这样的人,应当是被小心呵护的金丝雀,玻璃罩里向阳而生的玫瑰花,搞不清世界真相、无忧无虑、只顾着快乐的小狗。 奥斯蒙德忍不住抬起手,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 木已成舟,他总不能现在又告诉利亚姆说自己反悔了。何况只是一部青春片而已,翻不起什么波浪,又不是罗斯·梅尔(业内著名情.色B级片导演)或者大卫·格芬(业内著名同性恋制片人)的电影。 好莱坞早已经成了犹太裔的天下,七大制片厂的高层中犹太人占了大多数,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媒体集团也多是犹太人的产业,就连他自己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也是犹太人。犹太裔又因为历史原因对德裔抱有不小的敌意,虽然利亚姆是德加混血但他的德国姓氏很容易被认出。 可怜孩子,从任何角度看都不适合圈子。 奥斯蒙德又向台上瞥了一眼,恰巧撞见利亚姆抬头,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奥斯蒙德的心跳一滞。 不适合圈子除了这张,漂亮到让人惊叹的面庞。 * 第一次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但不是用自己的脸。 他出席第5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忠犬八公》引流,顺便为自己的生意打广告。 因此奥斯蒙德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他甚至连萨维尔街都懒得去,戴上面具后干脆地在洛杉矶就近买了套价格便宜的成品西装。 小小的发言稿就被塞在口袋里,方便他随时取出,在获奖发言中插播广告。 颁奖典礼将在3月30号晚上于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 奥斯蒙德手上的两张邀请函标注的是两个中前排座位,他能够携一位女伴或者亲人到场。 不过奥斯蒙德作为“亨利·霍根”没什么亲眷,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他选择将自己身边的座位卖出。 好莱坞有不少年轻男女苦于没有出路,会选择通过各种手段换取出境,比如成为电影节颁奖典礼邀请嘉宾的男伴女伴。 越是重要的奖项、靠前的座位,竞争愈发激烈。 奥斯蒙德拥有的这份多余的邀请函位置不算太好,依旧卖出了500美元的高价。 然而,他到达洛杉矶买下西服后刚刚挑了一家快餐店坐下,餐厅内方块电视里的画面就骤然一变,插播起了新闻,主持人红着眼眶,神情悲伤:“刚上任69天的总统里根在哥伦比亚特区的希尔顿酒店遇刺身亡。” 啊??? 一时间,店内的所有人全部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电视。可惜今天不是愚人节,生死攸关的大事也绝不会被用于玩笑。 惊讶过后,有几个承受能力较弱的人低声啜泣了起来。 奥斯蒙德满脸的诧异:[你那几个防范枪击的道具居然确实有点用处。] 这怎么回事啊,没有一点点预兆。 系统却因为宿主以前的误解,此刻格外骄傲:[当然有用了!系统的哪项奖励没有用?!都告诉过你了,小命是最重要的,所以保命道具才那么珍稀!] 那奥斯卡还会如期举行吗? 应该不会了吧?甚至有可能直接取消? 奥斯蒙德忍不住咋舌,那各大制片厂为了争夺奥斯卡投入的公关费用算是打了水漂?大笔的钱砸下去只能听个响。 新闻持续播放着,方才满脸悲痛的主持人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总统没死,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中。 这下围在电视下方的顾客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有几个顾客在胸前画起了十字,默默祈祷了起来。 奥斯蒙德翻开了[枪击简史],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嫌弃它从没有翻开过。 不然他根本不会把主意打到奥斯卡金像奖上,他肯定会直接用那个什么百分之二百防弹的护盾去救里根。在全美的媒体面前给自己打广告,不比在奥斯卡电视直播上不到5分钟的镜头内委婉提起自己的下一部电影强? 系统也恨铁不成钢,甚至闷闷不乐:[要是别的宿主,肯定早就策划好了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事迹多么鼓舞人心!肯定能让你受到人民的爱戴,收获大笔选票!你想想你错过了多少选票啊!有了这些选票的加持,说不定你可以直接成为下一届总统!] [你醒醒,4年以后我也才22,离35岁参加大选还早着呢。] 更何况奥斯蒙德就算提前看过了[枪击简史]也不一定会去救人。先不说他的焦虑症会不会让他在听到枪声的一瞬间吓得腿软动弹不得,被凶手当作第二个倒霉蛋咔嚓掉。 关键是那百分之二百防护的防护罩具体功能和使用方法他都还没看。 要是等他冲上去救人,防护罩展现出的效果像游戏里的那样:众目睽睽之下,铺天盖地的子弹劈里啪啦打在他身上,却像是撞上了什么空气墙啪啪啪地往下掉 那奥斯蒙德也不用畅想塑造什么英雄形象、打广告或者赢选票的事了。他干脆也不用活了,百分之二百会被当场抓进实验室解剖研究。 第54章 故事 其次, 总统出行身边有那么多特勤局的保镖。刺杀倒是只需要在远处架枪,救他却需要近身。 奥斯蒙德估计自己还没有扑上去,就会被保镖当成袭击者制伏。 想要当英雄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比起钱和名誉, 奥斯蒙德更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命。钱永远可以再赚,系统商城里却没有逆天道具可以让他看广告原地复活。 至于功能最为逆天的、佩戴后可以逆转24小时内亲自经历的枪击事件的[无所谓, 我会出手·黄金称号]… 奥斯蒙德只祈祷自己永远不会出现在枪击现场。 如果他的运气真的有那么糟糕,他也只会为了拯救自己的小命使用这个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道具。 他翻看着[枪击简史],查看着事情的始末,忍不住讶异出声——行凶者居然是熟人小约翰·欣克利! 小约翰·欣克利的父亲约翰·欣克利是富甲一方的石油商人, 公司的市值约有10亿。欣克利今年26岁,虽然智商略高于正常人,实际上却算得上圈内的一个笑话。 他放着家产不去继承,转而学起了音乐,试图在音乐艺术方面取得些成绩, 却什么名堂都没闯出来。即便有人因为他的身份背景伸出援手, 但他的才华十分有限,只能郁郁不得志。 而且小约翰·欣克利疯狂地迷恋在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出租车司机》中饰演雏.妓的知名女星朱迪·福斯特。 他对福斯特展开过疯狂的追求。甚至不惜在朱迪·福斯特考取了耶鲁大学之后, 运用家中的资源, 跟着去了耶鲁。他不断地写情书、送花、言语骚扰福斯特,这变态的举动无疑引起了福斯特的厌烦和进一步的拒绝。 圈内倒是少见身家上亿的富翁对一个明星如此爱而不得。 欣克利的举动让他沦为了一个笑柄, 也让欣克利的父母狠心将他赶出了家门,以促使他成长。 但是,不止奥斯蒙德, 估计谁也没料到小约翰·欣克利居然这么死皮赖脸纠缠不休, 就算这样也不放弃。他甚至发疯模仿《出租车司机》中的情节来引起朱迪·福斯特的注意。 马丁·斯科塞斯这部《出租车司机》也是经典影视作品中的经典。 电影讲述了一个越战退伍老兵从战场回归生活, 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他遇上一位美丽的姑娘,领着她去看情.色电影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姑娘却再也不理会他。于是他决定去刺杀总统候选人,以此来挽回姑娘。当他准备行动时,却遇到了漂亮的雏.妓,为了解救她,他将妓院的老板和嫖客全部杀死,成了英雄。 剧情听起来很离谱,毕竟这是部极具讽刺意味的电影,是个杜撰出的荒谬故事。 只不过奥斯蒙德万万没想到如此离奇的故事情节也有照进现实的一天。 也许是偶像约翰·列侬被歌迷枪杀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小约翰·欣克利竟然敢学着电影刺杀总统。 果然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永远无法超越现实,现实会发生什么永远出人意料,永远令人难以相信。 如果奥斯蒙德想要拍摄一部以限枪为题材的电影,那么奥斯卡颁奖典礼当天发生的、如此轰动的案件,无疑平白为他添了一笔热度和几分获奖的可能性。 他在心中规划好计划,准备一会就到图书馆去查阅些过去的资料和骇人听闻的案例。[枪击简史]上详细地记载着的过去和未来发生的案件,也能够为他提供不少灵感。 一段时间之后,美国电影学院通过媒体发布了信息。 原计划于今晚举行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将延后一天,于明天、也就是3月31号晚上在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 奥斯蒙德只能额外多花费了一笔住宿酒店的费用。 洛杉矶音乐中心附近的酒店早在一周前就被明星、媒体和粉丝预定光了,他只能在五公里外的酒店定了一间说得过去的房间。 当晚的新闻发布会上白宫的发言人证实总统已经脱险,没有了生命威胁,还顺带公布了凶手的名字和一些细节。小约翰·欣克利甚至连开了六枪,导致白宫的前任新闻发言人当场死亡。 这让奥斯蒙德忍不住为导师马丁·斯科塞斯和朱迪·福斯特掬了一把同情泪。 小约翰·欣克利的名字一出,即便媒体还没有公布他的动机,圈内知晓内幕的人士也都会明白他是在模仿《出租车司机》作案,这无疑会给马丁带去些许麻烦。 朱迪·福斯特更惨。 在系统看来,她简直就是美国版的妲己褒姒,男人将错怪罪于她太有魅力太漂亮,但事实上这一切根本与她毫无关系。这件事会对年仅19岁、前途无量的福斯特的演绎生涯带来不可估量的糟糕影响,让人们在想起她的名字时总会回忆起今天发生的刺杀事件。 但其实,奥斯蒙德知晓的内幕比圈内人还要更多一些。 朱迪·福斯特拒绝小约翰·欣克利不仅因为他的疯癫,更因为她和科尔伽·史密斯的未婚妻伊莱娜·陈是一对同性恋人。 这件事嘛,恐怕也只有意外发现的他知道? 连科尔伽都只是知道与他观念大相径庭的未婚妻另有恋人,却不知道对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朱迪·福斯特。 奥斯蒙德犹豫片刻,还是分别给马丁·斯科塞斯和朱迪·福斯特打了电话,作为学生和朋友,他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导师很感谢他的来电,但马丁·斯科塞斯明显更担忧明晚的奥斯卡奖究竟花落谁家。刺杀案件尽管荒谬,引来了特勤局和FBI的拜访,但其实对他的事业影响不是特别大,反而稍给了他些许热度。但如果没了奥斯卡,马丁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好莱坞哪家制片厂拉投资了。 朱迪·福斯特则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电。 其实他们的关系算不上好,奥斯蒙德只是和伊莱娜·陈关系不错,但陈在欧洲上学,自从他破产也再没有联系。 不排除对方并不想与他联系这个可能,但也许朱迪·福斯特已经被特勤局拉去盘问抽不开身了。 奥斯蒙德也没再拨号,他继续翻看起了[枪击简史],规划撰写剧本框架。 他的选择题材在校园枪击案、恐怖.分子袭击、精神病杀人犯和帮派交火之间来回摇摆不定。 为了提倡限枪,他决定写一个以死亡为核心和结局的故事。 但为了避免美国步.枪协会直接盯上他,他还得将故事包装一下,将它伪装成传统的复仇故事或者罗曼蒂克故事。 那就只能从校园枪击案和帮派火并之间选择。 也许他能写一个类似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两个不同帮派家族的年轻人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爱上了对方,迫于家族压力决定私奔,结果又阴差阳错地双双殒命 太罗曼蒂克了,而且一点都不严肃残酷。主题更像是歌颂纯洁的爱情、提倡人们对彼此放下成见而不是抵制枪.支。 那校园枪击案? 就像是许多校园枪击案的真实案例那样,构建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让他在沉默欺凌中爆发,拿起手.枪杀死过去对他施以暴行的霸凌者。 听起来像是个类似基督山伯爵的复仇爽片,也不怎么贴合主题。 但他可以为故事添加一些细节来改变自己的主题。 比如少年并没有仅仅杀死霸凌者,他同样杀害了无辜的学生。 比如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霸凌者,少年接受过少许人默默的温暖和帮助。 比如这些帮助他的人中有一位善良的,他默默喜欢的少女。 比如因为不习惯使用手.枪,他在最后准备放下枪时,误杀了试图阻止他的女孩。 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感觉。 奥斯蒙德在纸上涂涂改改。 披着校园复仇的外衣,不容易让NRA察觉到他的真正意图。 校园霸凌,是各大电影节喜欢的严肃题材。 因为走火误杀无辜和好人,提醒观众这并非是复仇爽片,而是一个可怕的校园悲剧。无论是霸凌者还是持枪人,都是这部作品中的恶人。 当然,奥斯蒙德不怀疑会有人将电影中的悲剧归结于走火的枪上,但凡换用了其它武器,至少帮助过少年的女孩绝不会死。 就是不知道抱有这样想法的人能不能凑够一万个,好让他完系统的任务。 选择校园题材不只是因为方便拍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省钱。 奥斯蒙德摸着下巴,没想到自己租借高中学校的实景场地居然能一口气拍摄三部电影,也没料到他刚结束了电影选角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电影选角。 他写好框架,开始向剧本中填充内容。 为了讨好好莱坞人数众多的犹太裔制片人、导演和演员,他可以将男孩或者女孩设定为犹太裔。 男孩?也许他是因为犹太人标志性的长相才被欺凌?但这个角色并非是完全正派的角色,也许女孩更合适被安排为犹太裔。 好莱坞七大制片厂有严格的种族规定,即电影中演员人数超过某个数字后,各族裔的演员都要在电影中占一定的比例。 奥斯蒙德自己和罗杰·科尔曼的独立电影公司倒是不用顾及这项潜规则,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为了省钱用什么人都行。但如果想要搏一搏奥斯卡,就得在演员种族安排上花些心思了。 安排好出场演员的族裔身份以后,奥斯蒙德又开始规划男孩的家庭背景。 前期为什么懦弱不反抗?因为他有一个性格过于强势的父亲?也许这位父亲一直以来在家中欺凌他和母亲,让他已经习惯了遭受暴力? 奥斯蒙德沾着墨水的笔尖在A4纸上飞快地写着。构建好故事框架以后,他的脑子运转得很快,能够流畅地书写,编写整个剧本。 女孩 很遗憾他不得不选择一名犹太裔演员,不能将她设计为金发。 她应该像个小太阳似的,温暖,笑容和煦,像个天使。 她并不是只对男孩好,她会帮助每一个人。她帮助他并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单纯的因为她是个好人。她出生于幸福的家庭,从小父母与《福音》就教导她做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她无法对任何苦难中的人或动物视而不见。 不知道女孩的背景该不该写得这么详细。 奥斯蒙德翻了翻纸页,有点犹豫,但他还是一同写了出来,决定等写完以后再删除不需要的情节片段。 然后呢? 女孩第一次帮助男孩的时候,帮了他什么? 她孱弱纤细的身体注定不可能帮他打架 唔 不如就写男孩的母亲为他准备的午饭被霸凌者扔掉,女孩这时对男孩伸出了援手,给了他一个三明治 三明治。 奥斯蒙德猛地顿住了笔,愕然难以置信地看向笔尖涌出的文字。 他在写谁? 第55章 奥斯卡 奥斯蒙德没有再继续编写这个故事。 他停下了笔, 将奇怪的想法及时甩出自己的脑袋。 也许他太过敏感,毕竟这样友善的形象分明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好人、天使。 三明治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充饥食物。 但他还是拿起笔,近乎粗暴地在三明治上划了几道黑线, 将三明治改为了热狗。 钢笔的笔尖被纤维堵塞,但他没有在意。 他合上笔盖和墨水瓶盖, 用白纸将写满了流畅花体单词的稿件盖住,脱下衣服披上浴袍,将浴缸中灌满了热水。 奥斯蒙德觉得他需要放松一下,或许还需要一瓶香槟, 安抚他紧绷的神经,抛开莫名其妙的混乱思绪。 但电话铃在这时不适时地响起,奥斯蒙德的动作僵硬了片刻,拿起了听筒。 “您好,我是朱迪·福斯特。” 一个颇为疲惫的女声在电话中响了起来。 奥斯蒙德瞥了一眼时间, 凌晨十二点十三分, 心下了然,大概是不久前朱迪·福斯特才总算得到了允许和谅解, 能够与家人朋友通话报平安。 “我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奥兹?居然真的是你, 助理告诉我这个电话是你打来的,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朱迪的声音中饱含诧异, 对奥斯蒙德居然会给她打电话颇为惊讶。 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怎么说出极为自然的安抚问候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你的情况还好吧?艾莉。” 朱迪·福斯特是朱迪的艺名,她的原名是艾莉西亚·福斯特, 不过也早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都称呼她为朱迪。 “谢谢你的关心。” 朱迪叹了口气:“实际上, 我在事情发生前就收到了欣克利的信, 在信中他声称他要做一件大事。我把信上交给了院方提交给了警察,但警察没有投入过多关注。” “我看了你的电影, 拍得太好了。我的经纪人告诉我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我近几年可能接不到什么电影了。幸好我本就打算最近四年专注于学业,也计划在未来成为一名导演,你能让我去做助理观摩学习的对吧?” 朱迪没有提起奥斯蒙德破产的事情,那么高的欠债金额她帮不了什么,何况她和奥斯蒙德的关系仅限于点头之交。 至于做导演助理,她只是以玩笑的口吻试探,看能不能为自己寻觅一条后路。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降薪演一部电影,我就可以让你当一次助理。” 朱迪没想到奥斯蒙德不仅同意了,还邀请她参演他的电影:“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怕” “卷入哥伦比亚贪污案的克里夫·罗伯逊不久前才完成了他在我新电影中的戏份,你们实际上都没做错什么,其实根本不会对电影的票房造成什么影响。” 甚至如果选对了主题,还可能会带来些积极的热度支持。假如他让朱迪来做他刚刚写的那个故事的女主角,就一定能够引起媒体的热议和关注。 可惜不行,朱迪不是犹太裔,他得另外挑选一位年龄合适、薪酬便宜的姑娘。 “谢谢你,奥兹,大家都说如果加入你的剧组能学到不少东西。” 其实根本没人说,即便《多格板箱》票房火爆,业内对这类新手导演依旧秉持着看衰不看好的态度。业内一直以来的规律就是新导演处女作大火,则第二部 电影票房必扑。 但朱迪不这么认为,女友的这位朋友是富二代、星二代中少有的不靠父母的聪明人,不然也不会绝处逢生,在根本无人看好的情况下打赢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虽然小她一岁,却有不少处事方式和经验值得她学习借鉴。 “假期的时候可以吗?我愿意降薪加入你的剧组。” “你先别急着自暴自弃,陈也是位公关好手,她和你的经纪人都会帮你度过这次危机的。也许一段时间以后,你会发现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伊莱娜·陈,她的恋人进修的专业就是媒体公关相关,也已经在英国展露出了几分能力,她不可能对朱迪目前的困境坐视不管。 更何况,还是那句话。 奥斯蒙德根本没觉得朱迪做了什么错事,好莱坞每年有多少暴力血腥的电影,难道全美发生的命案都要被归咎于这些电影的引导吗? “但愿如此。不过我并没有自暴自弃,你不能将你的剧组视为一个糟糕的去处,奥兹,我的确想成为一位像你一样的导演,这并不是托辞。” 朱迪的声音平和,她向来是个镇定又坚强的女孩,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也有自己的主见。比起美国甜心、少女偶像,她更希望成为好莱坞真正掌握权力的导演、制片人。 几句寒暄恭维之后,奥斯蒙德挂上了电话。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简短的电话问候能得到未来影后的降薪片约,虽然只是口头协定,但朱迪并不是会违约的人,她也确实深陷舆论漩涡,在舆论平息一段时间之后需要一部电影重新回归大众的视线。 再说了,就算朱迪违约,也不会令奥斯蒙德感到困扰。 适合朱迪担任女主的电影还八字没一撇,而且他也不是非朱迪不可,随时都能找到足以替换的演员,即便那意味着要投入稍高些的营销费用。 毕竟知名的演员和导演本身就是电影最好的广告宣传。 奥斯蒙德坐进浴缸,在水中整理自己的思绪。 朱迪的档期只有假期,还极有可能延至三年之后她从耶鲁毕业,不如先将与她的约定暂时抛开,专注现状。 《忠犬八公》拍摄已经结束,只等配乐剪辑。 《Plan B》等他回去就着手拍摄。 限枪电影需要他抽些时间来完善剧本故事。 “工业暗魔”的生意还有两个多月的期限,他会拖到交稿前几天再交付,以免华纳觉得这项工作太轻松,三百多万的价格太高。 他投资的《E.T.》将于八九月份开始拍摄,由斯皮尔伯格亲自执导,只不过拍摄档期排在斯皮尔伯格担任制片人的《鬼玩人》之后。这两部电影都会在明年的暑假档上映,等它上映之后,奥斯蒙德就可以将版权抵押,偿还贷款。 算上他的《多格板箱》,《忠犬八公》和《Plan B》,如果不发生意外且票房成绩符合奥斯蒙德的预期,那么他只需要再拍一到两部廉价的剥削商业片,便极有可能能在明年圣诞节(1982年12月)的时候还清银行的所有贷款,需要考虑的只剩下与米高梅的对赌协议。 《E.T.》 奥斯蒙德突然想起,迈克尔·杰克逊是极其喜欢孩子和这部儿童电影的,他不仅为《E.T.》写了主题曲,还为孩子们录制了《E.T.》有声书。 也许他能够拿着剧本去打动这位巨星歌王,让他在为《E.T.》作词谱曲的时候,顺手为《Plan B》写那么一首歌。 配合说服技能,奥斯蒙德觉得他应该可以说动MJ以较低的薪酬为他工作。 * 洛杉矶时间1981年3月31日晚18点 第5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准时于洛杉矶音乐中心举行,电视节目也即刻开始,直播一年一度的电影盛会。 “亨利·霍根”是个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人物,他穿着低调又普通的黑白西装,趁着开播前十分钟才走上红毯,忠实地充作了背景板,从闪光灯的间隙中间拿着邀请函溜进了大厅。 明星们通常会早早来到现场,携男伴或者女伴在入口处让摄像师拍个够,也让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粉丝看个够。电视也会将他们的出场经过剪辑后提前播放,好让观众们熬过难耐的等待时间。 奥斯蒙德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空着的座位,也看到了前方明显情绪不佳强颜欢笑的大卫·林奇。 许久未见,奥斯蒙德没怎样关注他的消息,但从那天他从卢卡斯那里临阵脱逃的举动来看,林奇大概已经放弃竞争奥斯卡,彻底躺平了。 奥斯蒙德听说他似乎接手了《沙丘》,鉴于此刻他的神色,或许《沙丘》的进展也并不顺利,或者有什么奥斯蒙德并不知晓的隐情。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又在不远处望见了自己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 斯科塞斯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经过一整天的事件发酵以后,全美所有看报纸和电视的人都知道了欣克利是个将自己当成《出租车司机》主角的疯子。 再侧边一点的座椅上坐着《苔丝》的剧组,女主角娜塔莎·金斯基脸上是肉眼可辨别的真实笑意。 漂亮的欧洲姑娘不仅凭借《苔丝》夺得了不少荣誉,出演的第一部 好莱坞电影《多格板箱》还收获了出人意料的高票房,这两部电影让她确确实实在纸媒和电视上风光了一段时间。最近她似乎又接到了弗朗西斯·科波拉的片约邀请,俨然已经成了圈内新的红人。 紧接着,奥斯蒙德又看到《凡夫俗子》的剧组,那个在通稿中妄图通过踩他抬高自己的蒂莫西·赫顿也坐在其中。 只是看他的模样,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神情倒也算得上乖巧,看起来不像是会寻衅滋事的家伙。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打着什么主意。 奥斯蒙德轻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他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下了一位年轻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应该就是买下他座位的人。 只是女孩似乎对她的座位有几分不满,坐下以后就开始四处张望,寻觅着前排没有主人的空座。 方才听见奥斯蒙德轻哼了一声,女孩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不爽自己到处乱看,不满意自己坐在他旁边。 明明看年龄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大叔了,自己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孩坐在他旁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姑娘狠狠瞪了奥斯蒙德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奥斯蒙德:“?” 干什么?他讶异地打量了自己身边的女孩一眼,才发现对方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劳拉·邓恩吗?这姑娘也是星二代,她父母都是知名演员,只不过她年纪尚小,没有演过什么电影。 但好久不见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看起来和波姬差不多。 而且这副表情什么意思? 他们又不是没有在派对上见过,他可从来没见过邓恩冲着他摆出过这副神情。 哦差点忘记带了面具了。 第56章 工业光魔 “你那是什么眼神!” 邓恩是个稍有些任性娇纵的少女, 和前面的大卫·林奇一样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但她好歹有父母撑腰,年纪又小,大家面对她一些不恰当的行为时, 通常也会一笑而过,感慨到底还是个孩子。 但邓恩并不傻, 她只是有足够的资本不去妥协。 她仅有十四岁,以至于无法作为别人的女伴出席奥斯卡典礼。但经纪人不想让她错过任何一个露脸的机会,机缘巧合下买到了奥斯卡中前排的座位。 到达现场后,邓恩才发现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 想来也没有什么出镜机会,便想找个靠前些没人坐的座位。 奥斯卡颁奖典礼邀请函一般来说会以剧组为单位进行赠票。 其中不乏有幸运儿同时参与了两部及以上的电影制作。 有时剧组内部没能协商谈妥,就会留有空余位置。不过这样的情况和机会并不多,奥斯卡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后,工作人员会坐到空座上补充空位。 奥斯蒙德小幅度摆了摆手, 示意她不用在意自己:“你是想要找些镜头吗?我看大卫·林奇没有带妻子来, 你或许可以凑到他那边去。他女儿大概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你也不用担心会惹上什么不该有的绯闻。” 起码对不清楚业内具体行情的普通观众来说, 被提名八项的《象人》使林奇和马丁·斯科塞斯一样, 成为了这届奥斯卡的热门候选人。 至于知道内情的人嘛 林奇不带妻子来就证明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会迎来怎样惨痛的失败。 邓恩知晓的内幕不多,因此听到奥斯蒙德的劝说眼睛一亮, 匆匆站起身,想要到前排的空位去。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工作人员填上了空位, 颁奖典礼赶在邓恩向外走前准时开始。 伴随着主持人约翰尼·卡森走上舞台, 小姑娘只能泄气, 沮丧地坐回了座位。 每年的“奥斯卡之夜”都会将不太重要的奖项放在开头,将高潮部分也是最受人关注的奖项放在压轴和最后。 今年也不例外, 主持人在介绍过奥斯卡的历史后,解释了今年的颁奖典礼将会对已经颁发过的奥斯卡科学技术奖进行补发的原因:“这项杰出的发明成就注定会促使电影行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为制片人和厂商的拍摄发行提供极大的便利。同时,对演员们来说,这项发明是机遇也是挑战他创造了魔术一般的奇迹,甚至让学院评委为他修改规则,他是——” “‘工业暗魔’,亨利·霍根!” 台下制作《帝国反击战》视觉效果的工业光魔特效主管丹尼斯·穆伦脸上的神情狠狠扭曲了一下。 与工业光魔和乔治·卢卡斯是老合作伙伴老朋友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也愣怔了片刻。 劳拉·邓恩也惊讶了,只不过她惊讶的原因是身旁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居然在掌声中站起了身。 他?这个她从未见过的普普通通的大叔居然拿到了第53届奥斯卡的第一座小金人?虽然科学技术奖每年颁发的数量可能有十多个,含有超高水份,但也是节目开场第一个长达两分钟的镜头啊! 邓恩慌忙站起了身,假装自己是他的女伴,捕捉着摄像头的方向,为他鼓起了掌。 幸好没有坐到别的地方去! 整个多萝西·钱德勒大厅中的来宾几乎全部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个没人认识的中年人身上,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许微妙。 排除他的技术干扰了业内规则,让奥斯卡打破了惯例,头一次让科学技术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发云云殊荣。 主要是,哥们,你这个“工业暗魔”真不是在和工业光魔叫板搞事吗? 镜头聚焦在奥斯蒙德身上,他不慌不忙地冲着主持人露出笑容,趁着缓步上台的间隙,理了理袖口闪闪发光的塑料袖扣。 奥斯卡科学技术奖补发得仓促,因此没有额外再邀请什么嘉宾来颁发奖杯,主持人约翰尼·卡森代劳了一切工作,将小金人递到了奥斯蒙德手上。 约翰尼·卡森是著名脱口秀节目《今夜秀》的主持人,他幽默十足:“‘工业暗魔’?哈?你们在为《石头大战》或者《希格斯粒子大战》做特效吗?” 工业光魔本就是乔治·卢卡斯为制作《星球大战》特效场景而建立。 既然对方包揽了“宏观”的星球电影特效,说不定工业暗魔干的就是“微观”电影的特效活。 希格斯粒子是目前微观、粒子物理学最重要也备受争议和关注的问题。但在场的人显然没有几个关注物理学界的动荡,大家只听懂了他的《石头大战》,捧场地笑了起来。 奥斯蒙德早就料到他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工业暗魔与工业光魔上,他适时露出笑容,用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作为回答: “是的,我们的演员都是蚂蚁,它们在一颗颗石头上来回穿梭,手里拿着光剑战斗。我们还专程找了位蚂蚁公主,它以后会成为领地内尊贵的蚁后。” 台下的观众显然更喜欢他的笑话,笑声变得更大了些。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睛,向台下工业光魔的特效主管丹尼斯·穆伦举起了奖杯示意,解释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原谅我,丹尼斯,工业光魔是业内领头羊,是每个特效工作者的启蒙和耶路撒冷。我为暗魔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出于对光魔的敬意。在追赶光魔的路上,我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丹尼斯·穆伦笑着朝他点头致意。 “与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合作、发掘了我们、并让我们有机会站在这里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在第二次合作中,听从了我们的建议,抛弃了我们转投向工业光魔。我听说他的新片《忠犬八公》会在电影中采用工业光魔全新的特效技术,制作出在不进行灯光渲染的前提下,就能以假乱真、欺骗人们肉眼的宠物狗,面对这样的特效技术,暗魔确实自愧不如。” 这个明显是外行人的新人不知道站在台上时,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就算他本意是想吹捧工业光魔,降低他们对工业暗魔的敌意,也不应该众目睽睽下调侃前雇主,还免费打广告宣扬他们的工作 台下的众人哗然,并不是觉得亨利·霍根的发言有哪里好笑,而是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妥当。 然而,不少人也对他口中、工业光魔全新的特效技术起了些兴趣。 《大白鲨》的特效细节就算靠着被调暗的光影修正、遮掩,也依旧能看出端倪。就连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都不敢借“以假乱真”“欺骗人类肉眼”的名号宣传电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电影能不借助灯光就展示出极具真实性的特效? 工业光魔现在的技术已经这么夸张了? 《忠犬八公》是哪家制片厂投资的电影?花了几千万做特效啊?会不会占用暑假和圣诞节档期? 这么信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怕“第二部 必扑”定律? 忠犬是什么意思?宠物电影敢投资这么多钱?疯了吧? 丹尼斯·穆伦也困惑不解,工业光魔连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话都没接到过一个,怎么就合作了? 还有这夸奖,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工业光魔的特效制作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这个亨利·霍根真的是在恭维他们吗?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啊? 反正用的不是他自己的脸,奥斯蒙德现在所仰仗的就是自己脸皮厚,可以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是否是真相,是否是谎言根本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有关注和争议。 这样一来,工业光魔势必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澄清他们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有合作。 事件便会进一步发酵。 人们会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说光魔和奥斯蒙德有合作。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会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身份站出来解释自己本想使用特效,但还是使用了真正的狗作为演员。 然后再以亨利·霍根的身份向媒体道歉,解释是自己搞错了。 这么一来一回,他又是一分钱不花,再白嫖一波关注。在电影档期确认之前,省下一笔用于前期宣发的费用。 何况这对亨利·霍根的生意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只不过是憧憬工业光魔,顺口夸夸他们罢了。 约翰尼·卡森连忙打断了奥斯蒙德的迷惑发言,提醒他发言时间有限,让他赶紧在台上做出之前约定好的保证: “哈哈,工业光魔的成就确实备受瞩目,不过现在捧着小金人的可是你,来谈谈你们的技术吧,亨利。” 奥斯蒙德顺着台阶而下,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间提起对工业光魔的赞誉。他掏出了备好的纸条,朗读道: “感谢学院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同时,工业暗魔也承诺,会在每一份使用了深度合成技术的视频片段上打上需要用特殊手段才能解析出的暗标。以此来区分正常视频和合成特效视频,保证演员、导演、制片人和观众们的权利。也绝不会将此项技术用于干涉、侵.犯、违背法律的视频中。这份保证书已经由总统认可接收,不久后国会也会出台法案约束深度合成技术的使用工业暗魔将会以身作则,协助业内各大协会辨别合成技术视频,保障每一位公民应有的权利。” 第57章 MJ 奥斯蒙德的发言结束, 发现在座的所有人当中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他写在纸上的长篇大论究竟说了些什么。 大多数演员并不在意特效科学技术的发展如何,官话套话还不如他不经意提起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手上的上千万成本大作来得刺激。 至于保障自己的什么权利他们根本不用操心,各大工会和经纪人律师会做好一切。 甚至他们巴不得有侵权事件发生, 只要对方不是什么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就闹到法庭上或者庭外和解, 不需要工作也可以获得巨额赔款。 嘉宾们象征性地鼓起了掌,目送着亨利·霍根走下台去。 但特效工作者们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淡定。 各大报纸上关于“深度合成技术”的报道并不多,很多人甚至刚刚知道《多格板箱》中采用了大量的特效。 这样的特效手法就算是他们这群好莱坞的特殊工种都没能察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的特效公司已经能够无缝将某个演员变成另一个演员了吗! 不知道工业暗魔还招不招人,有没有机会去偷师学艺? 斯皮尔伯格自亨利·霍根讲出了奥斯蒙德的名字后, 就频频给工业光魔特效主管丹尼斯·穆伦使眼色:怎么你都能做出以假乱真的真狗了,耗费了几个月时间还做不好E.T.? 而坐在后排角落的罗杰·科尔曼,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认定这位看起来傻乎乎的小金人得主亨利·霍根一定是被奥斯蒙德骗了。才让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不小心为《忠犬八公》打了个广告。 毕竟作为顶头老板,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忠犬八公》要使用特效。 再加上奥斯蒙德有为了《多格板箱》使出千奇百怪的营销手段的前科,罗杰已经可以确定, 这一定又是那小鬼搞出来的骚操作。 他早就说他不应该去当什么导演制片人, 他就应该进广告宣发部门,将他的长处发扬光大。 小崽子就算卖张白纸也能把广告搞出花来, 更别说区区一部电影。 * 与此同时, 《纽约时报》被奥斯蒙德坑过一把的高管罗伯特眼睛一亮,快速给手下的编辑打了电话:“快!快查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家伙到底和哪家制片厂签了合同?拿到了几千万的投资?我们要第一个报道出去!他到底是怎么瞒得这么严实的?我只听说他和新世界电影公司有合作, 但新世界可拿不出这么多投资,肯定是障眼法!” 一些关注着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日本媒体工作者则产生了抵触:“《忠犬八公》?被改编成电影了?可恶的家伙,美国人怎么能用特效讲述那么温情忠诚的故事?我们不接受特效制作的八公!我们得抗议!他们应该换用真狗!” 而端坐在电视前收看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荣恩·李开心地手舞足蹈, 他曾经在同学面前夸下海口, 声称奥斯蒙德的第二部 电影一定会备受好评。 现在看来他的预言即将成真。 工业光魔制作特效的电影绝对是大制作大成本, 一千万的投资都只算的上小数目。虽然电影名字听起来不怎么讨喜,但《多格板箱》的名字一样没什么特点。总之, 荣恩决不相信手握那么多资金的奥斯蒙德会拍出一部糟糕的作品。 身处美国法米娜公司分部的高管琳达则瞠目结舌,她万万没想到这部由他们进行了广告投资的电影居然会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被提及,《忠犬八公》会比《多格板箱》还要火爆吗?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会向他们索要另外的价钱吧? * 回到自己座位的奥斯蒙德感受到了来自同行同情他智商的注视。 就连劳拉·邓恩的视线也完成了“你是个傻子吧?”——“你这么厉害?”——“你果然是个傻子吧?”的接连转变。 骂谁呢? 那是你们不清楚他的良苦用心。 奥斯蒙德正襟危坐,对上下左右投来的火热目光不作任何理会。 他只顾着端着小金人摆弄。奥斯卡金像奖杯重八磅半,举久了会觉得有些手酸,并非由纯金打造而是由铜锡合金构成,只在表面镀金。 所以它并不值钱,也卖不出去。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规定:颁发的所有奖杯不可买卖,仅能以1美元的价格回售给学院。 所以他没办法将它变现。 邓恩明显有些眼馋,想要伸手摸一摸。 奥斯蒙德却手腕一转,故意将奖杯放到了另一侧的桌上。 小姑娘只能鼓起腮帮子,坐在座位上生闷气。 奥斯卡颁奖典礼继续进行,毫无意外地将最佳男配角奖颁给了《凡夫俗子》的男主角蒂莫西·赫顿,将最佳男主角奖颁给了《愤怒的公牛》的主角罗伯特·德罗尼。 “欧洲第一美少女”娜塔莎·金斯基没能拿奖,《苔丝》只得到了最佳摄影、最佳艺术指导/道具布景和最佳服装设计奖。 最佳纪录长片奖和最佳外语片奖倒是令人意外,分别颁给了《艾萨克·斯坦在中国》和苏联的《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中国和苏联倒也是很好的取材取景地,便宜、充满异国风情,就是不知道签证好不好办。 奥斯蒙德的指尖敲了敲桌沿,即便文化差异理解起来稍有些困难,但实际上不少年轻人对东方国度怀揣着不小的好奇心。他们的文化倒也非常适合被拍摄成电影。 转眼间颁奖典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最佳导演奖被颁给了拍摄了《凡夫俗子》的罗伯特·雷德福,马丁·斯科塞斯和大卫·林奇与奖杯失之交臂。 最关键的最佳影片奖也被颁给了《凡夫俗子》,导演罗伯特·雷德福在业内拥有庞大的人脉关系,派拉蒙电影公司也为《凡夫俗子》的公关花费了不少钱。 可惜了马丁·斯科塞斯的《愤怒的公牛》和大卫·林奇的《象人》。 只论故事,这两部电影完全不输于《凡夫俗子》。但他们俩都没钱,身后没有制片厂的支持,只能含恨而归。 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感慨,林奇也太惨了。 他原本还认为学院再不济也会给《象人》一项不重要的奖项作为安慰,却没想到狂揽八项提名的《象人》最终什么都没有捞到。 实际上,这也侧面证明了奥斯卡公关的重要性。 这个年代金球奖一直被诟病为“买来的奖项”。 备受追捧的奥斯卡也并不干净。只不过买下奥斯卡需要成倍于金球奖的金钱和人脉支撑。 奥斯卡奖项前期的提名的确具备一定的权威性,学院的评委被分为五个部门:制片人、导演、演员、编剧和技术人员,各部门的权威人士只能在各自的邻域进行提名投票,比如导演只能提名最佳导演,演员只能提名最佳演员。 提名公布以后,学院会再次进行投票,从被提名者中投出最终的获奖者。 在这个阶段,学院的几千名评委,无论属于什么部门,都拥有所有奖项的投票权。 奥斯卡公关的关键就是动用人脉和金钱关系,不断地造势宣传,从这些非本部门的评委上抢夺每一张票。 每年从五个提名中脱颖而出,夺得奥斯卡的影片,内容不一定真的出类拔萃。但他们的公关团队绝对一骑当千。 所以奥斯蒙德才一定要提前开始为《雨人》造势。 奥斯卡评委中能拍出低成本高票房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只占极少数,大多数评委尤其讨厌纯粹的商业片导演和喜欢在电影中使用太多特效的导演。 所以奥斯蒙德得用一两部艺术片证明他并非只是商业能力出众,他自身的导演水平在业内也算得上拔尖。只有这样,才能让同部门的制片人、导演认可自己的作品和能力,才能避免大家在投票时抱有太多私人情绪,以至于拖累公关团队,也害他自己无法完成对赌协议。 身旁的小姑娘也在感慨林奇的悲惨命运。 不过她感慨的具体内容与奥斯蒙德并不一致。 她的小脑袋瓜里装着的是,幸好没有听旁边这个大叔的话,坐到前排的林奇旁边。不然,她今天晚上一个镜头都捞不着。 颁奖典礼结束以后,众多明星、导演以及制片人还得出席学院的晚宴。 “亨利·霍根”显然对晚宴没什么兴趣,他不会在觥筹交错之间向工业光魔解释致歉,他只会在报纸上这样做。 奥斯蒙德匆匆回到了酒店,扔掉了西装取下了面具,给自己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发去了两份传真。 一份是他自己的声明和澄清,一份则是亨利·霍根的致歉。奥斯蒙德要他不要急着发布,等待记者媒体将话题炒热、工业光魔澄清以后再分批次联系媒体发布。 迈克尔·奥维茨只一眼就明白了颁奖典礼上“不经意透露”的消息是他设计好的广告。 他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应了下来。 “你在洛杉矶吗?你在洛杉矶为什么不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晚宴你要来吗?” “不了。我没有合适的礼服,你帮我联系波姬·小丝,我想宴会结束后和她见一面。” 昨晚思量良久后,他决定拿着现在还叫《夜空》的《E.T.》剧本,尽快和迈克尔·杰克逊见一面。 听完了他的需求,迈克尔·奥维茨道:“我能帮你直接联系迈克尔·杰克逊。你不用等到明天,小丝没有去宴会,你可以现在就电话联系她,邀她和你一起去见MJ。我还在酒店和马丁·斯科塞斯约谈,抽不开身。我打电话通知葆拉陪你去一趟。” “你要把马丁·斯科塞斯签下来了?”在没有他牵线的情况下? 奥斯蒙德有些诧异,直接联系MJ?这家伙倒是比他想象中更有手段和人脉。 “马丁现在很需要优秀的经纪人帮他疏通与制片厂的关系。放心,我会把他签给CAA的其它经纪人,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经纪人安抚他道:“现在纸媒和电视上除了奥斯卡的获奖结果,最火的就是你的消息。大家都在讨论你的《忠犬八公》究竟是由哪家制片厂投资发行的?被投资了多少预算?会不会对未来的档期造成什么冲击泰瑞·小丝巴不得你现在和她的女儿出去招摇过市被媒体拍到。” “好吧。” 奥斯蒙德点头同意,越早确定越好,今晚就直接拜访MJ也不是不行。 在《多格板箱》开始拍摄以前,奥斯蒙德曾经与泰瑞·小丝接触过,邀请波姬参演他的电影。 作为波姬·小丝经纪人的泰瑞虽然看中他联美太子爷的富二代身份,却不相信他的电影拍摄水平。 泰瑞曾经耍过他一次,她答应奥斯蒙德,只要他愿意拿出一百万的片酬,并请来媒体记者同波姬外出约会,就让波姬答应他的邀约,参演他的电影。 但奥斯蒙德照做之后,她又借口《多格板箱》女主的形象不适合外表清纯甜美的波姬,以恐怖电影行情不好、故事会将波姬定位成一个花瓶为由,违背了当初许下的口头约定。致使奥斯蒙德无奈找上了娜塔莎·金斯基来饰演女主角。 现在娜塔莎·金斯基凭借《苔丝》和《多格板箱》火了,泰瑞后悔了,她巴不得波姬现在和奥斯蒙德多接触几回。 也因此才在奥斯卡颁奖之前联系迈克尔·奥维茨,想让奥斯蒙德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作为小丝的男伴出席 虽然被奥斯蒙德拒绝,但泰瑞现在变得格外好说话,当下就同意了奥斯蒙德邀波姬外出的请求。 不过她要求自己必须跟在旁边,以免奥斯蒙德趁着夜色行不轨之事。 波姬显得很高兴。她在剧组的工作结束后又揽了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活和广告,没能抽出时间去见见自己的朋友迈克尔。 她以前曾经因为《多格板箱》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所有接触,还被妈妈赶着和奥斯蒙德外出约会拍照。波姬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也乐意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 另一头的迈克尔·杰克逊听说是波姬要带朋友来,也在大晚上欣然同意,愿意见奥斯蒙德一面。 奥斯蒙德在心中偷着乐。 他等同于用MJ邀请来的波姬,又用波姬敲开了MJ的家门。实际上,这俩人同意他的请求,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迈克尔·杰克逊笑容腼腆,还有点紧张不安地招待了奥斯蒙德一行人。 波姬则热切地同迈克尔·杰克逊打了招呼,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女孩褪下了颁奖时穿着的一身礼服,换上了一身偏向日常的休闲装,即便身高六英尺,依旧甜美可人,闪闪发光,不愧“全美第一美少女”的名号。 她撵了妈妈出去等候,奥斯蒙德也支走了CAA的经纪人葆拉。 三个人坐在MJ的客厅里,奥斯蒙德坐在他们俩中间 此刻,他才突兀地觉得浑身别扭又难受,仿佛自己也在闪闪发光。 第58章 女流氓 奥斯蒙德发现自己是灯泡。 此刻他夹在他们俩中间, 只是伸手去捡了一下掉落的笔,就察觉到低头瞬间他们两人的眉来眼去。感觉就好像是他们俩在自己头顶接通了电源,对彼此“滋滋”地放电。 “” 奥斯蒙德深吸一口气, 在心中安慰自己,起码请波姬来能凑够三个人, 促使说服技能生效。 他开启了技能,假装对他们俩拉丝的眼神毫不知情,将剧本摆在了迈克尔·杰克逊面前,扬起了挑不出错处的笑脸:“迈克尔, 我这里有一部剧本你可能会感兴趣。” MJ不太明白,怀疑奥斯蒙德是不是找错了人。他是个歌手,又不是演员或者电影工作者,为什么要将剧本拿给他看? 好在波姬已经在车上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不仅仅是访友,妈妈劝她帮一帮奥斯蒙德, 卖个人情给他。 波姬笑笑, 安抚他:“不用怀疑,迈克尔, 奥兹就是拿给你看的。这个故事是描述外星人和地球小孩互相治愈摆脱孤独的故事, 我们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奥兹将剧本拿来给你,他想请你为这个即将拍成电影的故事写歌。” 来之前, 奥斯蒙德告诉了她《夜空》的故事梗概,并与她签署了保密协议。 波姬·小丝欣然同意。 她的话发自肺腑,是由衷地为朋友考虑, 而不仅仅是帮奥斯蒙德的忙。 MJ一向喜欢小孩, 他的童年并不幸运。他是家中的第七个孩子, 仅五岁时就与五个兄弟组成了乐队。他们的父亲脾气暴躁,五个兄弟只要在练习中没能达到父亲的要求, 就会被父亲用热油浇过的烙铁毒打。 惨痛的童年经历让MJ选择在长大成人后善待其它的孩童,以此来治愈、补偿他自己的童年。 他不仅为孩子们捐了一笔又一笔的钱,还建造了一座面积足有2800万亩的“梦幻庄园”免费开放给世界上所有的孩子。 《夜空》的故事梗概的确符合迈克尔·杰克逊的喜好。波姬觉得MJ单纯又敏感,她清楚他会喜欢上这个就像是孩子天真梦想的童话故事。 迈克尔·杰克逊最近正头疼于自己即将发行的专辑《Thriller》。他对这张专辑非常失望,从编曲到混音到歌词,没有一处令他满意。他不断地劝说与自己签约的EPIC唱片公司放弃发行,甚至差点毁掉这张专辑的母带。 但要他修改,MJ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改起,也不知道应该将歌曲改成什么样子。 波姬认为,阅读一个充满童真的故事,或许能够让MJ感到愉快,让他好起来。说不定他还能从这个轻快的儿童故事中获得灵感。 如果迈克尔·杰克逊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故事工作,写自己想写的歌,那就更好了。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附和波姬的话,向他悄悄透露:“实际上这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按照他自己的幻想请来编剧为他编写的剧本。史蒂文的童年生活并不如意,他以这个童话故事来影射自己,也以此来治愈自己。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成为孩子们钟爱的纯真幻想,给他们温暖的陪伴,也给他们关怀和勇气,让他们不再孤独。” [检测到现场听众大于三,技能我有一个梦想(R)条件达成] 迈克尔·杰克逊的神色有了些许动容。 “但是,你知道的,迈克尔。” 奥斯蒙德说道:“一部好的电影不仅需要一个好的故事,还需要与之匹配的音乐。音乐能打动人心,也能够带给孩子们勇气和力量。我不知道谁才能写出能够给孩子们温暖慰藉的乐曲直到我听到你的歌。” 奥斯蒙德抬起手,将手掌放在迈克尔·杰克逊的肩膀上,神情真挚:“我觉得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和能力,迈克尔。许多歌手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情’、‘爱’的主题上,但你不同,你关注孩子们的生活,在意他们的想法,只有你才能书写出孩子们眼中的友情和欢乐。” 事实证明,即使作为导演和制片人,奥斯蒙德的演技也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差劲。 MJ到底对波姬带来的朋友没什么戒心,轻易地被系统百分之三十的加成和奥斯蒙德这番吹捧打动、欺骗。 尤其是奥斯蒙德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他自己的心坎上。 MJ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歌手,但他更想成为一个为孩子们带来温暖,带来快乐和勇气的人。 他的双眸中甚至隐隐有了水光:“哦,谢谢你,奥兹,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事实上这也正是我想要做的工作,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迈克尔·杰克逊郑重地用双手接过了剧本,他表示他打算看过剧本后再做决定。但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愿意为《夜空》、为孩子们谱写几首歌曲。 奥斯蒙德在心中笃定,MJ绝对会为了这个故事答应他的请求甚至自愿降薪。 不过,等迈克尔看完剧本,他们再坐在一起商谈薪酬和为《Plan B》顺手写一首歌的计划也不迟。 于是他也开口道谢,感谢MJ愿意给他这个与他合作的机会。 “我等你的好消息,迈克尔。” * 重新回到纽约、拉瓜迪亚艺术高中,奥斯蒙德一身轻松。 在休息了一天等待有关《忠犬八公》的舆论发酵的同时,他找来了利亚姆·海恩斯做象征性的试妆和试镜。 拉瓜迪亚艺术高中为奥斯蒙德提供了一间空的教室作为拍摄场地和办公场所。 教室的左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椅板凳,右侧则堆放着一些演出服饰和道具。 奥斯蒙德向绘画专业的学生借来了几幅图画,充作片中男主佐伊的手稿。佐伊的酷炫跑车也已经白嫖到手——奥斯蒙德向利亚姆借了他的德罗宁DMC-12,让他携车进组。 米歇尔·菲佛和剧组里的几个姑娘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她们拿着剧组的经费,结伴去商场挑选了几件自己喜欢的男装带给奥斯蒙德。 为了拍摄好这部小妞电影,奥斯蒙德早就做好了决定——不仅让姑娘们来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主角,还让她们自行决定男主角在剧中的穿着打扮。 他自己的眼光到底与姑娘们不同,为了讨好他们最大的观众群体,奥斯蒙德决定顺从这群姑娘们的审美。 只是当他打开购物袋,收好购物小票以后,他发现了些许不寻常—— “全是紧身裤?” 奥斯蒙德扬起眉尾,审视的目光从姑娘们脸上一一掠过。 她们面对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年轻导演时,胆子大得出奇,丝毫不畏惧奥斯蒙德饱含诧异的询问目光。一个个骄傲地挺起胸膛,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现在的女孩就是喜欢男孩子这样穿。” “对啊对啊。” “紧身裤超有力量感的。” 米歇尔·菲佛甚至笑着翻出几件夹克和背心,举到了奥斯蒙德眼前:“人靠衣装,导演要不要也试试?” 自从上次调侃“可不可以和导演约会”以后,这群女孩就热衷于直接称呼他为Mr.Director(导演)来揶揄他。 奥斯蒙德将信将疑,嫌弃地移开了目光,心中突然产生了少许悔意。 这老头背心和紧身皮裤到底是哪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在穿啊?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种精神小伙的搭配很帅? 是他的审美不对劲还是她们都不对劲? 这还不如英国公学的羊毛衬衫搭配小短裤和长袜呢。 幸好当初菲佛否定了他,他没有自己撸起袖子上阵,演这个倒霉男主。 显然,因为堵车而姗姗来迟的利亚姆·海恩斯与他审美一致。 利亚姆来不及思考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菲佛,他难得蹙起了眉,满脸为难地看看自己身上的鹅黄色羊绒衫和白色休闲长裤,再看看各色的背心夹克紧身裤,将恳求的目光递向奥斯蒙德,眼角下垂的温润狗狗眼中满是委屈:一定要穿这种东西吗?穿他自己的衣服不行吗? 奥斯蒙德抬起手掩在唇边,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错开了与利亚姆对视的目光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过他残存着些许良心,在背过身时抬起手关上了闪烁着红光、显示正在运作中的摄像机。 利亚姆没办法,只能挑了件黑色背心和同色紧身裤,跑到隔壁的杂物间去换衣服。 他换衣服的时间格外的长。 米歇尔·菲佛和几个姑娘每隔半分钟就看一次表,嘟嘟囔囔地抱怨: “怎么还没好啊?” “他换衣服好慢啊。” 时不时有女孩跑到门前张望,米歇尔·菲佛甚至在原地来回踱步打发时间。 换了一套衣服,等了将近十五分钟。 在门前等候的女孩瞥见利亚姆的身影终于出现,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冲回了教室内。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低声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满是喜悦和激动,伸长了脖子向门口张望,搞得奥斯蒙德也有了几分期待。 利亚姆磨磨蹭蹭将只有十几秒的路程走出了几十步。 等到他终于出现在门前,奥斯蒙德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姑娘们为什么会挑这样的衣服—— 站在他旁边的菲佛没能捂住自己清晰的抽气声和脱口而出的惊叹:“天呐,好大!”? 什么好大? 奥斯蒙德一瞬间黑了脸,快步向前几步走出门外,狠狠关上了身后教室的门,也关上了姑娘们没看够的哀嚎声。 她们挑这种衣服果然不怀好意。 黑色的背心清晰地展现出了利亚姆的好身材,让他结实的胸肌、八块腹肌、手臂肌肉和流畅的肩部线条清晰可见,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至于紧身裤凸显出了什么当然是菲佛惊呼的原因。 利亚姆垂着头,他的眼神躲闪,半张脸涨得通红,白皙的耳垂和颈项都沾上了绯红。明显是听到了这群“女流氓”的惊叹,他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握住了奥斯蒙德的手臂:“这种衣服,你要是想看的话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不要给她们看?” 奥斯蒙德:“你不要误会我的衣品。” 第59章 模仿者 利亚姆明显愣了片刻, 发出了一声意味含糊不清的“啊?” 他很快轻抿起唇,纤长浓密的眼睫不安地颤动两下。 时尚的最佳单品永远不是别出心裁的设计,而是颜值。 有的人长得漂亮, 身材完美,连穿黑色贴身背心和紧身裤都显得英俊逼人。 利亚姆很少穿黑色和太紧的衣服, 但绝不是为了遮掩身材缺憾。相反,他的身材极好,紧实的肌肉曲线明显是刻意练过的成果,就连奥斯蒙德都有几分羡慕。 简单的黑色背心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愈发晃眼, 无法遮掩的紧绷的肌肉更是叫人看得血脉偾张、口干舌燥,也难怪那群女孩会接连发出惊呼… 但奥斯蒙德得撇干净自己身上的嫌疑。 不是他想看的,他是好人。都是她们选的衣服,千万别归罪到自己头上。 就算穿到利亚姆身上还是帅得惊人,但这种人类难以认可的艺术审美还是太超前了, 起码超越了半个世纪的理解。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 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利亚姆的虚握中挣了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吧, 衣服真不是我选的。你放心, 我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我肯定不会让你在拍摄的时候穿这种衣服。” 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满是哄小孩子似的安抚。眼神躲闪,也完全不敢提起什么“好大”, 只推搡着他,让利亚姆重新进了隔壁的杂物间。 哄好了自己的男主,奥斯蒙德一回过头, 就瞧见了自己的女主正膝跪在窗台上, 眨着两只忽闪的大眼睛向外张望着。见他发现自己, 连忙惊呼一声,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无法无天了是吧? 奥斯蒙德隐隐升起了些许恼怒。 自从美国性解放运动愈演愈烈, 性早已不是一种羞耻,像菲佛这样大胆的姑娘在北美也不算少数。 假如这种看似不带有什么恶意的身材凝视是针对他自己,奥斯蒙德或许只会有少许的不快,但还是会一笑而过。 然而现下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许糟糕,也许是因为她们让他成了帮凶。 他不想让利亚姆难堪。 或许是女孩们察觉到了导演的情绪不佳。 奥斯蒙德回到教室以后,就发现姑娘们都站在了一起,有些沮丧地垂着脑袋,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奥斯蒙德忍不住轻啧了一声:“买那么多紧身裤就是为了看他大小?亏你们想得出来。怎么?是想和他上床吗?” 菲佛嚅嗫了一声,垂头丧气地不敢说话。 “在我眼皮底下就开始性骚扰了是吧?那开始拍摄的时候还想干什么?摸一下吗?” 菲佛连连摇头否认,但她还是举起了手:“绝对、绝对不会!导演,但是你不觉得摸一下他的胸肌这样的镜头也不错吗?” 她观察着奥斯蒙德的神色,声音越来越小。 奥斯蒙德瞪了她一眼:“让你说话了吗?” 菲佛连忙噤声,缩起肩膀将自己藏在一个女孩的身后。 奥斯蒙德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引利亚姆进圈的原因之一。 他过于出众的长相,一不留神就会招致他人的非分之想。在圈内,过分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反倒成了过错。 圈内的女性起码还不会做太过火,一些老白男同性恋可没什么底线可言。 “剧组拍摄期间不许揩油、动手动脚,不许约会,不许上床,不许语言骚扰。明白了吗?不管你们做什么前,先征得对方的同意,好吗?利亚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不久前才过了18岁生日,还是个小孩,别欺负他。” 他放缓了语气,态度却不容置疑,重新添加了几条规则。 见他只是因此生气,甚至根本没有追究她们胡乱花费经费。姑娘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脑袋。 眼看着气氛缓和,奥斯蒙德指挥着她们将衣服收起,大家又嘻嘻哈哈打闹起来,终于有人忍不住趁着奥斯蒙德没注意询问同伴: “导演对新人演员真好,这么护着他,还叫他孩子呢…谁不懂这种东西呀,我上中学的时候,大概14岁,就已经有同龄的男孩陪女友去打胎了。” 只是看几眼而已,根本无伤大雅吧。而且男孩不是很乐意炫耀尺寸吗? “阿特金斯拍《青春珊瑚岛》的时候有那么多全.裸镜头,我听说他还演的很高兴呢。” 身边的女孩也附和道:“是啊,路易·马勒(《艳娃传》的导演)要当时只有13岁的波姬·小丝演雏.妓的时候可没把她当孩子。” “导演的个人习惯吧,没想到奥兹这么帅的大帅哥观念还挺保守。要是能让他们俩一起脱掉衣服就好了。” 一个细小的声音插入了话题,惋惜地叹了口气:“都怪菲佛太大声了,我根本没看清。” 菲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尖:“对不起啦。总之,我们还是不要再触及导演的霉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呢,吓了我一跳。” … 教室里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听到了她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不过奥斯蒙德没制止也没在意。 留她们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下在利亚姆试镜时,让菲佛与他搭戏试演,检验两人的表演能否相得益彰。 同时,用摄像头记录内容,方便观察他们俩人的妆容和打扮在屏幕上的呈现效果。 等试演结束以后,他再亲自带利亚姆去挑几套衣服。 奥斯蒙德自己也算半个美术生,起码分镜稿画得相当不错,他对自己的品味还有些信心,最起码肯定比背心紧身裤好。 奥斯蒙德坐在课桌上,双腿交叠,背对着她们,趁着空闲时间在自己枪击案的剧本上增减填写内容。 没过多久,利亚姆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从隔壁回到了教室。 他的脸上还是有些薄红,不过已经好了很多,再缓一缓就能恢复正常状态。 奥斯蒙德又出声安慰了他两句,将一摞文件中《Plan B》的两页剧本抽了出来拿给他,示意他先看看剧本,熟悉一下台词准备一下。 他倒不怕利亚姆记不住台词,奥斯蒙德向来对台词没有太多严苛的要求,还喜欢现场改台词。 只要不是特殊的或者隐含深意的台词,演员想改也可以改,只要传递的意思差不多对就可以。 “准备好了就说一声。” 从他手上接过稿子,利亚姆快速向下扫了几行,有些意外的同时微微簇起了眉头。他的视线越过纸张,偷偷望向奥斯蒙德。 却见他神色如常,眼眸半垂,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纸张的文字上圈起一个又一个符号。 利亚姆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手中的剧本。 电影剧情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十分钟以后,他酝酿好情绪:“我可以了。” 奥斯蒙德站起身,将手稿放在了桌上,他走到了摄像机后面,重新打开机器,招手示意利亚姆走到他提前做好的标记上。 姑娘们安静了下来,纷纷让开了空间,站到了侧边,专注地望向利亚姆。 米歇尔·菲佛也做好了准备,她会晚利亚姆一些时间进入镜头范围。 “准备好了吗?” “Action。” 利亚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起眼眸,神色平静地看向前方,看向虚空之处。 这是? 他的演绎似乎与自己的设想毫无关系。 奥斯蒙德狠狠皱起眉,却还是拉近了镜头。 那双冰蓝的眼睛仿佛是正在酝酿着风暴的小小湖泊,利亚姆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奥斯蒙德却突兀地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他的痛苦。 像失去所有希望之人残存的最后的麻木,也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菲佛无声地张了张唇,也察觉到了不对,但导演并没有出声阻止,她搞不明白状况,也不好出声打断。 突然之间,利亚姆的眉轻轻动了动,他半敛眼帘,神色却不知为何更加冷峻、坚毅。 就像在他一瞬间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不归途。 紧接着,他重新抬眸,眼神愈发冰冷地看向前方。 奥斯蒙德看着他,恍惚中感觉他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离了灵魂,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将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 那是一个握枪的手势。 奥斯蒙德的瞳孔一缩,他看见利亚姆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眉尾挑起,唇角泛起快意而残酷的微笑,颈项带动头颅微微后仰,同时抬起下巴,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却不值一提的画面。如同不该拥有力量的渺小人类突然成为了可以摆布棋局的神明。 可他对自己所持有的力量一无所知,好像只是个不明世事的孩童,将屠杀视为一场手影游戏。 所以他的薄唇轻启,按下扳机的同时,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单薄却充满力量的字眼:“砰。” 奥斯蒙德的心脏紧缩。 如此精妙绝伦的微表情控制,他只在老牌演技派演员身上见到过。 可是利亚姆的眼神没有变,他依旧痛苦,挣扎不休却也麻木不仁。 极其微小的表情变化和最短的台词,却让他在短时间内演活了一个饱受欺凌最终爆发的男孩。 他天真愚昧自以为是,却痛苦不堪。 表面上,他蔑视生命,并且不明白生的意义。人命不值一提,他就像是在游戏中,杀死那些有着血条的敌人那样,进行着残忍血腥的报复。 实际上他并非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灵魂倍受煎熬,不断地撕扯着他,将他分为极端的两半。 奥斯蒙德怔在原地。 枪击案剧本的空缺似乎突然被利亚姆轻而易举地填上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两张稿纸的内容洞悉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男孩在故事中不能只表现出光辉的受害者形象,他的灵魂之中必须有污秽之处。 比如漠视生命,比如将这一切当作游戏。 拥有了枪的他成了能够左右霸凌者的上帝,他胜券在握,笑着看他们逃窜,就像是在看游戏里的角色,在看一群蝼蚁。 枪赋予了他游戏的权力。 这样也能引起观众的不安与厌恶。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才从被利亚姆拖入的情绪漩涡和震撼中挣脱了出来,皱着眉喊了一声:“CUT。” 有的演员就像是利亚姆这样,拥有绝佳的天赋,被老天追着赏饭吃。 《多格板箱》也是,这部枪击案电影也是,这些角色对利亚姆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捏来。他轻而易举,三言两语就可以将角色身上交织的矛盾演活。 菲佛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但她脸上的困惑居多,显然不明白利亚姆在干什么。 奥斯蒙德从自己夹杂着手稿的纸张中抽出本该拿给利亚姆的剧本:“我的错,拿错剧本了。” 这样啊,她就说怎么看不懂。 米歇尔·菲佛挠了挠头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利亚姆轻叹了一口气,他就说这个“青春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看奥斯蒙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又不太好意思去询问他。 他一边道了两声:“该怪我的。”一边接过了奥斯蒙德手上真正的剧本。 十五分钟之后,试镜再次开始。 前面的镜头一切顺利。 直到菲佛进场,利亚姆如同剧本中描述的那样,伸出手去将垂落在菲佛额前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颤了两下,表情却显得格外地僵硬,眼神也没有了以往的柔和,活像是个提线木偶。? 怎么了?是因为人太多紧张了吗? 奥斯蒙德喊了NG,叫停了两人的表演,将站在侧边围观的姑娘全部赶了出去。 菲佛垂下头,低声向明显不在状态的利亚姆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害得你发挥不好你就当我是个人偶,或者什么小猫小狗试试?” 利亚姆抬起头和奥斯蒙德对上了视线,他歉意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准备好了,可以再来一次。 仅有两页的剧本上描绘的是男女主一个简短的亲密镜头,发生在故事的结尾。两人冰释前嫌,男主角佐伊为女主理了理头发,然后在女主角的道歉声中,用一个吻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再来一次,你们俩放轻松,从理头发那里直接开始,Action。” 利亚姆再次抬起了手,他的眼神比方才柔和了几分,试图放轻动作将菲佛的额发别至耳后。 菲佛动作自然,神情焦急,眼神热烈:“哦,佐伊,佐伊,我想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需要那些殊荣…” 她的双手去揽利亚姆的腰,却没想到利亚姆的神情突然又僵硬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举动似乎不受他的大脑控制,身体居然向后撤了一步,及时而迅速地躲开了菲佛的手。 奥斯蒙德:“” 利亚姆:“” 菲佛:“” 令人尴尬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教室,良久,奥斯蒙德才叹了口气,喊了一声CUT。 “…你先回去吧菲佛,今天先到此为止,我给他讲讲戏。” 米歇尔·菲佛脸上露出略为勉强的笑容,她提起包站在教室门前,朝着奥斯蒙德点了点头道别,转身离去。 奥斯蒙德合上门,长长地叹了口气,迎着利亚姆·海恩斯愧疚的目光,他有些头痛地揉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利亚姆垂下头,柔软的金发塌倒,蔫蔫地回答道:“…没有,对不起。” 奥斯蒙德强忍住了抬起手揉揉他脑袋的想法,移开了落在利亚姆身上的目光。 他短暂的导演生涯居然这么快就迎来了最大的挑战——他得教一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家伙演青春爱情喜剧。 活了这么久,他头一回见到能轻松演出一个罪犯和杀人犯情绪的、绝对可以算得上极有天赋的演员,演不好根本不需要什么演技的青春片。 利亚姆连声道了几句歉,向他解释自己的状况,安抚奥斯蒙德:“抱歉,我没有仔细观察过别人谈恋爱,不太清楚该怎么演。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只要多观察一下别人谈恋爱,就可以模仿了。抱歉,奥兹。” 你这是个什么流派啊? 模仿流派? 奥斯蒙德颇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多格板箱》和枪击案里那两个罪犯,利亚姆也是在模仿表演吗?在模仿谁?他见过那样的人? 第60章 逛街 在表演艺术的历史发展过程中, 不同的戏剧流派和表演理念逐渐形成了三个主流派系: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 简单通俗的来讲: 体验派——幻想自己成为角色。这是最容易使演员入戏,致使无法摆脱片中情绪、走不出剧本的表演方式。 方法派——调用自己过去的情绪记忆和情感,应用到表演之中。这是戏剧大师李·斯特拉斯伯格的方法技巧, 被多数演员选择并使用。 表现派——理解角色,构建角色, 表现角色。表现派的步骤分为三步,第一步写小作文彻底吃透角色,第二步在心中构建出这个角色的模样,第三步准确地再现出角色的形象。 乍看之下, 体验派与表现派似乎十分相似,但实际上二者的区别很大。 表现派的演员是冷静的,侧重外在表情表现,体验派的演员则会打破与角色之间的壁垒,将自己当成角色, 沉湎于角色, 代入角色,侧重内心情感。 与这三大类派系进行比较, 利亚姆的“模仿派系”一听就是野路子。 不过他毕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表演, 通过模仿来表演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学习”本就是“模仿”,就像孩子通过模仿大人学会说话。演员在不得章法之前, 也通过模仿其他人来角色扮演。 但别的新人入行演的是高中生,通过模仿来表演情有可原。 你入行演的可是个被鬼上身的杀人犯啊! 奥斯蒙德啧啧称奇,亏他当初还以为利亚姆是个极有天赋的表现派呢。 覆水难收, 既然迟迟挑不出男主又已经选了利亚姆, 奥斯蒙德决定担起一个优秀导演应该尽到的责任, 调.教演员,教他怎么扮演好一个恋爱期间的高中生。 虽然奥斯蒙德本人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 但利亚姆已经给他指明了方法道路, 既然他可以通过模仿他人来演好角色,那奥斯蒙德就相信他,找人来让他观察模仿。 说干就干,在大学里找一对卿卿我我缠在一起的情侣还不简单吗? 奥斯蒙德当即拍板决定,他站起身利落地整理了物品,关闭了设备锁好了门窗,直奔帝势艺术学院的小树林。 两人驱车回到学校。 奥斯蒙德领着他,朝着记忆中小情侣扎堆的校园角落走去。 但利亚姆似乎心不在焉。 他很安静地跟在他身边,差点就被几个搬着一条长桌的学生撞到路边的树篱里去。 奥斯蒙德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向自己:“利亚姆?” 利亚姆这才回过神似的,第一时间看向奥斯蒙德的手,紧接着飞快地抬眸观察奥斯蒙德脸上的神色,他抿起唇,眸中流露出少许歉意:“抱歉。” 他没有挣开手臂,奥斯蒙德也没松手。 掌中羊绒衫的触感柔软,虎口虚环,指尖隔着布料也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流畅紧实的手臂线条。 “没事。” 奥斯蒙德抬头,在两次吐息后故作随意地松开了手:“怎么走路也发呆?” “嗯” 利亚姆垂下头,神色失落,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大片阴影:“对不起。我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表演我不想让你失望。” 他的指尖颤了颤,趁着奥斯蒙德并未注意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角。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默不作声地躲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观察那些备受父亲宠爱的哥哥姐姐和来来往往的大人。 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讨喜,他只是很擅长、也已经习惯了模仿受欢迎的家伙,日复一日地戴着面具生活。 只是他过去的生活环境中从未有人因为纯粹的喜欢去爱。 性、欲、权、利,纠缠不清,利亚姆知道该怎样去模仿、表演“爱”的表象,亲密的行为。 但那不是奥斯蒙德想在电影中看到的东西。它们空虚,没有依仗。 奥斯蒙德在心中轻轻叹气。 也许是他给了利亚姆太大的心理压力。 其实他不想让利亚姆因为过大的压力坐立难安,也不想看见他不住地道歉,更不想看见他蔫蔫地垂着脑袋。 实际上利亚姆演技不好才正常,他本来就不是科班出生,出演电影也主要是为了帮他。 调.教演员、帮助演员是一名合格的导演的职责,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分内工作。由他来耐心引导他,本就是常规的工作需要,是一名导演应该做的。 奥斯蒙德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顺手揉了揉他一头手感极佳的淡金色头发:“没关系,你只是不擅长演感情戏而已。每个人都有不擅长应付的事物。哪怕是我自己,也苦于处理《Plan B》的镜头。” 天色有些阴沉,气候湿冷,很快就落下了小雨。 很遗憾,他们没能在校园的角落找到任何情侣。那些如漆似胶黏在一起的爱侣们凭空失踪,仿佛大片的棉花糖,被雨水稍一冲刷,就消失不见。 蒙蒙的细雨让奥斯蒙德的头发变得湿润,愈发卷翘。 他有些烦闷地瘪嘴,在心底抱怨纽约讨人厌的天气。 利亚姆侧过头,提出建议、也为自己所谓的模仿方式打掩护:“要不我们去看电影?我以前都是通过看电影来模仿的。” 奥斯蒙德欣然点头应允,差点忘了,观看影片也是不错的学习方式,起码比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守株待兔强。 导师办公室里刚好存有一些电影胶卷,用于在课堂上给学生放映,分析讲解。 奥斯蒙德打算到办公室给利亚姆选一部爱情电影,顺便借用导师的放映机和幕布。 “可以去你宿舍看吗?”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钥匙,打开马丁·斯科塞斯的办公室门,侧头望向身旁的利亚姆:“我想借一件衣服换,湿的粘在身上不太舒服” 他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奥斯蒙德不太想冒着雨回家。 利亚姆的宿舍比他和汤姆·克鲁斯当初合租的阁楼还大一点,挂上幕布看一部电影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不干脆洗个热水澡?” “你不介意的话。” 奥斯蒙德推开门,从导师的桌子抽屉里找出隔间的钥匙:“能洗个澡当然更好别动,我来,隔壁是间暗室,常年不见光,马丁很宝贝这些胶卷。” 然而,隔壁房间内的景象却让奥斯蒙德愣在原地—— 狭小的储藏室空了大半,显然,他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不知什么时候取走了他的私人藏品。 胶卷架上仅存的几部电影都是去年公映的电影。 奥斯蒙德逐一检查了一遍,发现唯一算得上爱情片的居然只有《苔丝》。 《苔丝》剩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只剩下《苔丝》。 确实,《苔丝》是部爱情电影,但它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甚至是封建残余。 这部改编自英国同名小说的电影《苔丝》,讲述了一个名叫苔丝的苦命女孩被诱.奸之后的故事,她好不容易遇到了爱情,在婚后向丈夫坦白了她不幸的遭遇,不仅没能换来丈夫的疼惜,反而被丈夫唾弃、抛弃,独留她一人,远走它国。苔丝苦于生活压力,只能与诱.奸她的人同居。然而,丈夫回心转意并且向她忏悔了自己的行为。苔丝杀死了诱.奸她的男人,最终被处以绞刑死去。 这部电影光看简介就像强迫观众观看主角妻儿惨死的《疯狂的麦克斯》、像他自己的短片《末日派对》一样,搞得奥斯蒙德浑身难受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 但他们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小说中也表明苔丝在丈夫回心转意后与他度过了愉快的5天,那一部分的表演有可能会符合利亚姆的要求奥斯蒙德抿了抿唇,还是将《苔丝》的胶卷装进了手提箱。 雨势并未减弱,反而愈发猛烈,势头强劲,噼里啪啦砸下石粒般的雨点。 两个人一路奔跑,狼狈地钻进狭小的宿舍。 利亚姆覆盖在手提箱上的羊绒衫和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在滴滴嗒嗒淌落着水滴。 “你先洗吧。” 利亚姆拉开浴室门,指了指架子上的几套洗浴用品:“我找几件新的衣服给你。” 奥斯蒙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花洒,扒下黏在身上的衣物,用热水冲去了一身冷意。 热水澡让人心生愉悦。 唯一的缺憾只有利亚姆的T恤穿在他身上稍显宽松,让他突然注意到两人相仿的身形原来还有些差距。 奥斯蒙德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挽起袖子,调试幕布和放映机。 谁能想到,不久前才在剧组中声明“禁止私下约会”的导演,转眼就和男主角分别洗了澡,坐在了同一张床上——没办法,为了保证一定的观影距离只能将幕布挂在床的正对面。 漆黑的房间中,《苔丝》的剧名在幕布上浮现。 但奥斯蒙德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诱.奸犯甫一登场,他的胃部就隐隐开始不适地抽痛。 电影开场还没有半个小时,他已经因为应激导致轻症状焦虑症发作,并发症胃痛带来的肠胃隐隐约约的下坠感和若有若无的刺痛让观影的时间格外难熬,他捧着可乐的手也不受克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性画面与真实的死亡体验。 源自父亲的派对和险些饿死的经历。 这两项极其荒谬的诱因,是他恐惧症的源头。 仅仅只是等待有关于糟糕性.事的不幸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令他痛苦不堪。 紧张、心跳加速、恶心、冒冷汗。 原本他的并发症并不严重,但他差点饿死街头又暴饮暴食进了医院的遭遇毁了他的胃,让它变得敏感又脆弱。 奥斯蒙德察觉到他自己的怪异,他的思绪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劝慰着大脑和身体:再忍一忍,把电影看完。 这场酷刑也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直到利亚姆将温暖干燥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突兀地宣告了一切结束。 奥斯蒙德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但很快就被裹上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被子,整个人都被怀抱圈住。 “奥兹?” 回过神来,他才注意到利亚姆的怀抱有多近。他的鼻尖距离自己仅有几英寸,近到能够看清浅蓝色虹膜上的环形纹路。 利亚姆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紧抿的薄唇让他温和的面容难得变得严肃又冷峻。 “怎么了?我叫救护车?” “不我只是” 奥斯蒙德侧开脸,垂下眼眸,他觉得很难启齿:“只是胃有一点疼。” “上一次你就是因为胃痛昏迷。” 利亚姆紧皱眉头,神色很不赞同。 但他还是向后退开,用热水壶热了些水,从柜中的医疗箱里找出一盒还没拆封的铝碳酸镁检查保质期。 奥斯蒙德只好哄骗他说中午没有按时吃饭,才导致突然胃痛。并且向利亚姆做了保证,发誓下次疼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好在预期性焦虑[1]很快就能恢复平静。 喝下热水和药品后没过多久,奥斯蒙德的脸色便恢复如常。 只是这样一来,模仿别人谈恋爱的计划全部落了空。他们没从情侣身上学到什么,也没了继续看电影的心思。 窗外的雨倒是不合时宜地停了下来。 奥斯蒙德搂着被子,不想接受自己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一事无成的结果。 他侧躺在床上,抬眸看向打算打给附近中餐厅点些温和的事物的利亚姆:“要不我们,出去吃?我们能去逛街吗?” 利亚姆的动作顿了顿,回头望向他:“不难受了?” “没事了。” 奥斯蒙德心虚地点点头:“走吧,我真的没事了。” 他领着利亚姆走进百货大楼,一件一件给利亚姆挑选衣服。 男主佐伊是个热衷于美术绘画的男孩,电影前期他的外表形象虽然糟糕,但绝不能过于奇怪,设计繁复、颜色杂乱的衣服比较适合他在这一时期的形象。 奥斯蒙德回过头扫一眼利亚姆的身材,专门选出了肥大了几码的尺寸:“你的身材得遮一遮,到时候得在衣服里面多套几件衣服,就可以显得难看不上相。” 利亚姆发出意味不明的含糊应和声作为回应,明显心不在焉。片刻之后,他又低声道了句歉:“我要是发现的早一点就好了。” “你这个人真是…” 奥斯蒙德的手一顿,抬眸望向轻咬着唇,神情格外不安的利亚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你不用总是道歉。不关你的事。演技的事情你也不用那么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的眸光一转,余光突然瞥见一件有着艳红色衬里的衬衣,便顺手拿来在利亚姆身上比了两下,瞥见他脸上依旧僵硬的神色,奥斯蒙德询问:“唔你没谈过恋爱,爱过、喜欢过什么人吗?” “没有,亲人算吗?” “不是指家人间的,是对陌生人、朋友的喜欢。” 奥斯蒙德将衬衣放了回去,侧身靠在了柜上,他的双臂交叠环绕在胸前,低声解释道:“不过怎么说呢,其实都差不多,你需要演出来的是一种信任感,包容、善意、和一些想要呵护对方的强势。” 他思索着剧情,将所谓的“喜欢”拆分为一个又一个情绪,解释为利亚姆能够理解的东西。 “比如,在女主戴安娜为你挑选衣服的时候,你虽然很不习惯,但还是因为‘喜欢’选择耐心地纵容她,任由她改变你的衣着打扮、你一直以来的习惯。” 利亚姆看了一眼他手上与自己风格极其不搭的工科男专属格子衬衫,沉默着没有说话。 “喜欢其实也能视为很简单的情绪改变。” “不可理喻的矛盾。就比如你明明讨厌戴安娜为你挑选的衣服,却还是硬着头皮穿了。因为比起你自己不开心,你更希望她开心,你的一点烦恼在她露出笑容的时候便烟消云散。当然,你也会因为她遭遇了不好的事、她的哭泣而生气,愤愤不平。” 奥斯蒙德一心两用,他直起身从货架上挑出一套淡粉色的西装,一边回忆着剧情,一边说道:“试试这套?” “你都挑出来我一起试。”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将衣服放在了一旁:“然后就是,你们的感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你们会因为误会或者观念不合而吵架。你也许会很沮丧,很生气,但你还是会违背你的情绪,去帮她或者为她做一些事情。你和戴安娜因为价值观吵架,但你还是去了舞会,你无法无视她的请求,也无法坐视她陷入困境。” “你会为她做一些疯狂的事,当然,也许只是为了将你最为优秀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比如电影最后隧道中的涂鸦动画。” “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奥斯蒙德手中的工作一顿,挑起眉尾:“你明白了?” “一点点” 利亚姆突然笑了起来,眉眼愈发温和:“感觉,‘喜欢’就像养花。” “它既漂亮又娇弱,所以我得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长大。” “它有时想要阳光,有时又想要雨水,我搞不清楚它的想法,但是它想要的东西我都想给它。” “它有时很坚强,有时又孤独得让人疼惜所以我会给它想要的空间,也会时不时来陪陪它,为它唱歌,也给它讲些故事或者给它一个拥抱。” “它还讨厌虫子,所以我会为它赶走它们。” 他的眼睛兀地变得亮晶晶的,像是突然找回了丢失的光泽 养个花哪来的这么多想法?什么花这么矜贵难搞。 奥斯蒙德张了张唇,倒觉得他的比喻也差不多:“大概就是这样吧。其实你不需要去掌握‘喜欢’的感觉,爱和喜欢,一直是人类历史上非常复杂的议题,只需要知晓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时,稍显复杂的情绪变化就可以。单纯的模仿甚至可能显得片面。” “嗯。” 利亚姆明显因为搞清楚了该怎么演而开心了不少,烦闷也被一扫而空。他兴高采烈地抱起了大摞的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奥斯蒙德则趁着这个间隙找到了经理,试图用他们的品牌在电影中的出场画面来换免费的实景拍摄场地和工作人员友情出演。 对方问了一些详细的事项,确认这是一份廉价的广告后便痛快地和他签下了合同,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充当“赞助商”。 一下子解决了三个麻烦的奥斯蒙德心情大好,不仅用剧组的资金给利亚姆买下了四五套衣服,还跟着利亚姆在百货大楼里东逛西走,买了些零嘴,又拿到了肯德基送的儿童套餐小玩具。 临近商场关门下班,利亚姆又透过橱窗,看到了一只黑色的手偶猫。他回过头望向奥斯蒙德的眸中光彩绚丽,就差将“我想要这个”写在脸上。 奥斯蒙德觉得好笑,也觉得他幼稚。但利亚姆低垂着眉眼恳求的神色向来让他无法拒绝。 所以他让利亚姆自己去叫来店员,自己则在站在橱窗外观察起了这只被利亚姆一眼看中的手偶。 它只是普通的毛绒绒黑猫手偶。 法兰绒,张开的大嘴巴中还有个爱心形状的粉色舌头。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又想起那只熊玩偶套。利亚姆似乎总是偏爱于这种小孩子才会喜欢的毛绒绒的玩具。 他又走近了两步,站在距离玻璃不到半米的地方打量,突然发现了普通的手偶身上不寻常的地方: 它的眼睛绿得发蓝,饱和度极高,勾勒出一抹浓重的明艳色彩,就像是两块小小的绿松石镶嵌在它双眼的位置。 这样漂亮的孔雀蓝,也像极了他的眼睛。 奥斯蒙德一愣,利亚姆已经领着导购员匆匆走了过来。 导购员小姐看了看利亚姆指着的手偶,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取出打包拿给他们,她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啊,不好意思,这个手偶不卖的” 利亚姆的眸光一滞,脸上浮现出诧异,神态有些焦急,急切道:“为什么?我可以加价的” “不是的。” 导购员小姐抬起手,拿出了挂在另一侧被小猫挡住身影的同款金色小狗手偶,解释道:“它不单卖,它们两个是一对的。” 奥斯蒙德勾着购物袋的手指,蓦地轻轻颤了颤。 70-80 第71章 酒 乐队喧嚣的声音透过墙壁已经不再剩下多少声响, 人们的笑声欢呼声透过奥斯蒙德的耳膜时仿佛也必须穿过一堵厚重的墙,听起来格外的模糊且不真实。 他轻车熟路地顺着尼科尔森指的方向,找到了靠在墙边拥着一个棕发女人热吻的华纳高管罗伯茨。 如果奥斯蒙德没记错的话, 这名高管是有妻儿的,而且他们对外的形象一向恩爱。 棕发女人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似乎是长大后反而没什么机会的前任童星。 奥斯蒙德脸上的神情淡漠,没什么变化。他又轻抿了一口酒液,稍稍退至了墙后等待两人粘腻的吻结束。 女声细喘了一声,道:“你答应过会给我机会的, 亲爱的,我很需要这份片约。” “甜心,耐心些。我已经和制片人谈过了,他会向你的经纪人发出邀请。不过伊尔逊有些难缠,你恐怕得和他好好谈一谈。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我们一起喝些小酒, 一起” 中年男人的语气不以为意,饱含深意和笑意, 明显是在暗示什么。 还是算了。 听起来这家伙不是个合适的交易对象。奥斯蒙德侧过身体, 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径自离开。 “哦,奥斯蒙德,你在这儿。” 一个男声突然从奥斯蒙德的身侧响了起来, 他脚步很快, 甚至趁着奥斯蒙德没有回过神来时, 就已经递出了一张明信片:“我们以前见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勃朗宁·哈里。 派拉蒙电影公司的执行副总裁。 不过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 哈里是被派拉蒙的母公司西方石油公司指派来的副总裁,上任以后就接连做了三四项重大的失败举措。就连派拉蒙口碑奇佳的《凡夫俗子》和《象人》也是被他看衰的项目 再不做出点什么成绩,他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派拉蒙在哈里的主张下不是没有向奥斯蒙德表示过善意,但他拒绝了为派拉蒙拍摄恐怖电影的邀请。 无奈,这位在制片厂中几乎没有自己势力的副总裁只能自己出马:“之前你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替你拒绝了我们的邀约,我想他或许没有详细地向你转达派拉蒙能够给你的权力和投资,我们可以让你同时担任制片人和导演,剪辑权也由你说了算,派拉蒙可以给你八百万的拍摄预算”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打断他的话:“恐怖片?” 倒是稀奇,派拉蒙的执行副总裁居然亲自邀他。但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哪怕是派拉蒙的总裁亲自邀他,他近期也不会再拍恐怖片了。 哈里点了点头,殷切地看着他。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奥斯蒙德挂上还算是礼貌的笑容:“抱歉,这不是和派拉蒙合不合作的问题。最近想拍其它类型的电影,我不想把我的个人简历局限为‘恐怖片电影导演’。” “呃,这” 勃朗宁·哈里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许尴尬:奥斯蒙德不拍恐怖片,又能拍什么?他真想着他那部宠物电影会和《多格板箱》一样大卖吗? 但显然,他的处境已经不容许他再做犹豫,哈里咬了咬牙:“如果你想拍的也不是科幻片的话,300万上下的投资预算,你能接受吗?” 这已经是他不需要投票批准就可以拿出的最高电影预算了。 但前提是,奥斯蒙德能给他一个足够卖座、足够精彩的故事。 “可以,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派拉蒙感兴趣的话。” 奥斯蒙德道,他着重咬重了“派拉蒙”的读音,而不是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以此来明示这位副总裁最好先在派拉蒙内部得到肯定,确认他能够拿得出这三百万。 “当然,我希望投资能够更多一些。《多格板箱》当初也有400万的预算。” 制片厂的高额预算批到制片人手中时,往往会比约定好的预算少一些,这些钱会被挪用给其它项目或者供批准项目的高管挥霍。 这是好莱坞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之一。 300万到他手中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勃朗宁·哈里额角溢出了一些汗水,他脸上堆积出微笑,伸手和奥斯蒙德握了握手,表示他迫切地希望与奥斯蒙德详谈:“我之后联系你。” 这倒是个好消息,虽然还在商讨阶段,对方尚不确定能否给他投资,但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来派对的目的差不多算是完成了一半。 奥斯蒙德将酒杯放到了侍者的餐盘中,自己坐到了黑色的皮质沙发上。 他的目光飘忽,寻找着派对有没有为来宾准备食物。不远处倒是放着些切好的烤制肉肠,但奥斯蒙德向来对派对上的圆棒状食物敬而远之。 他很想叫住侍者,询问尼科尔森有没有在厨房为派对准备一些糕点。 但有个年轻的男人端着两杯威士忌坐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大概二十岁出头,面相稍有些腼腆,不过他笑起来时,倒是显得对这类派对十分熟稔,顺势就要将手上的酒杯递给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在这里遇见你真好,我一直想见见你。” 啊老熟人了。 这不是在报纸上诋毁他的蒂莫西·赫顿吗? 奥斯蒙德抬了抬眼皮,顺势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蒂莫西。” 奥斯蒙德点点头,礼貌地向他打招呼,他将酒杯圈在虎口,不明所以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获得者。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察觉到眼前的蒂莫西有一些局促不安,他的额角出了些汗,但明显与刚才派拉蒙副总的体虚流汗不同。 “我一直想向你道个歉,我非常欣赏你的作品。奥斯卡公关时有关于你的通稿并不是我的本意,非常抱歉,我没有仔细地看过文章。撰写文章的家伙是个实习生” 奥斯蒙德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的道歉有点太不真诚了。 何况,这个蒂莫西·赫顿完全可以糊弄过去,假装那篇文章与他无关,根本不是团队为他买的通稿。 而且这位好莱坞红人现在本该同汤姆·克鲁斯一起,在《熄灯号》的片场拍摄才对。 他既然不缺片约,又为什么要在如此香艳十足的派对上找一位同性的导演谈话。 以道歉的借口来搭讪,说实话,漏洞百出。 “你在说什么?哦,我可能没怎么关注奥斯卡时的媒体文章,那上面说什么了吗?” 但这并不妨碍奥斯蒙德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更换了话题,扫了一眼四周,抬起手指着放着肉肠的吧台的方向:“我有些饿了,所以那些肠真的有人吃吗?你知道尼科尔森有没有准备其它的食物吗?” “呃哦。” 蒂莫西·赫顿背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肉肠:“抱歉,我没有注意,但应该会准备一些的吧?” 奥斯蒙德则趁着他转身,手指一勾一推一拉,流畅而快速地将他手边的酒杯与自己进行了调换:“是吗?那太好了,我希望能找到一些面包或者水果。” 他不确定,但是有些怀疑这人在酒中放了什么东西。 如果他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催促自己喝下这杯酒的话那奥斯蒙德就可以确定当初蒂莫西的那篇通稿确实是他本人或者有人借他之手针对自己了。 蒂莫西·赫顿和他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奥斯蒙德更倾向于后者。 诋毁完以后又开始下药,就是不知道这酒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毒.品?难不成不久后会有警察到访?或者是单纯的酒?为了举报他未到法定年龄饮酒。 听起来似乎不太现实,奥斯蒙德也希望自己的怀疑落空,但这里毕竟是好莱坞,什么都可能发生。 “刚好可以拿来配酒。” 蒂莫西说道,他回过头,端起酒杯喝下一口:“这可是尼科尔森酒窖里的珍藏,英格兰的尊尼获加黑方,嗨棒调制,加了苏打水和少许柠檬汁,味道很醇还有些油。” 是啊。 奥斯蒙德轻轻敲了敲透明玻璃杯壁,瞥了一眼杯中琥珀色酒液中悬浮的冰块。 威士忌口感饱满又丰富,尤其是加了柠檬汁以后,不仅果香充沛,带着些太妃糖的奶油香气,混杂着烟熏木制的气味,有时候也会有些肉桂的微辣感。用于掩饰酒中添加的奇怪的东西的味道再合适不过了。 蒂莫西伸出手,对着他那杯酒做了个请的手势。 “抱歉,我没满21岁,不能喝酒。” 奥斯蒙德笑了笑,礼貌地回绝。 人们总是会相信他们历经波折以后取得的成果,他要是不推脱几句干脆利落地喝了,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蒂莫西笑了起来:“哦,得了吧老兄,你是不给我面子。你觉得我的道歉太不真诚了吗?我已经开除了那个实习生。你得尝一尝,这杯酒真是太棒了。如果我是尼科尔森,绝对不会把这么好的威士忌拿出来招待客人。” “好吧好吧。” 奥斯蒙德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投降,他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但显然,这点量不足以让蒂莫西·赫顿满足,他又劝了两句,甚至尝试用激将法贬损奥斯蒙德的酒量,最后,他还和奥斯蒙德碰了碰杯,两人借着对彼此的祝福,将酒液喝得一干二净。 “哈,这些酒的度数确实不低,你要休息一下吗?我扶你到楼上去?” 他和奥斯蒙德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然后开口提议道:“你的脸看起来有些红。” 奥斯蒙德装模做样地晃了晃脑袋,他一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谢谢你,蒂姆,你是个好人。” 正好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第72章 竹马 奥斯蒙德被蒂莫西·赫顿搀扶的手臂传来微弱的、密集的、针扎一般的不适感。 当然, 这并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蒂莫西还有别的手段,而是奥斯蒙德因为他的接触而产生的严重不适感。 在察觉到对方试图搀着他走向楼上时,奥斯蒙德心中突然腾升起了些许不好的念头。 杰克·尼科尔森的房子有三层, 作为“好莱坞派对公寓”,这栋“凹”型别墅除了用途多样的大厅、功能房以外, 还为客人留下了不少客房,供客人们谈生意、追求自由的爱情,或者疲惫时进行短暂的休息。 他也许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了,也许被放在酒里的药物是安眠或者助兴的东西, 也许所谓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想要借此抓住他的什么把柄,也许对方只是想潜规则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奥斯蒙德的眸中闪过了些许无奈与厌烦。 这样的事在好莱坞并不少见,就像他不久前在派对上见到的高管一样。 他道德观浅薄,又不是什么思想保守的人,性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交易资源。如果交易能为他换来些许投资, 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问题是他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心理创伤问题进一步导致了阳痿。 否则,他根本不至于在破产后过得那么凄惨。 这么一想, 幸好他未卜先知, 有点先见之明,临时反悔将利亚姆锁在了车里而不是将他带来派对上。 不得不庆幸, 对方碰上的、想要下药的对象是经验老道的自己,而不是傻乎乎又容易被骗的利亚姆·海恩斯,不然还真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奥斯蒙德可不想让自己下半生都活在愧疚里。 蒂莫西搀扶着他躺上了床。如同奥斯蒙德设想的那样, 他不过是个替人干活、不暴露主人身份的棋子。见奥斯蒙德状态不佳, 安静地闭上双眸以后, 蒂莫西便匆匆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你好好休息。” 奥斯蒙德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室内的摆设, 大床、衣架、浴室、装饰画和床头柜,很寻常的设计,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摄像装置。 他轻啧了一声,抬起手干脆地在脸颊上拍了两下。 奥斯蒙德手上的力道不重,不会让自己的脸肿起来,但能让他的脸色带点潮红,看起来像是酒精上头,也像是助兴药物活络了血管。 紧接着,他扯了两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让它看起来像是因为不佳的睡姿凌乱起皱。 然后,奥斯蒙德重新躺回床上。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只有耐心等待。 奥斯蒙德有信心让这些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实在是令人烦闷恼火的小动作在今天彻底结束。 当然,前提是他得知道到底是谁要搞他,搞他干什么,为了什么。了解清情况以后,奥斯蒙德才能拿出相应的对策。 如果处理得当,以此要挟对方或者对方愿意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话,奥斯蒙德认为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收获一笔电影投资。 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是名利场派对的糟粕,但擅长利用规则的人却可以将它转变为潜在的利益。 唯一不在他计划之内的是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有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利亚姆有没有等得不耐烦。 突然,门锁轻响了一声。 奥斯蒙德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了过去。 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伴随着木门被推开的细微破风声音响起,来人谨慎地锁上了门,脚步急促,似乎已经按捺不住焦躁的内心,快步行至了床边。 奥斯蒙德尚为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察觉到一只带着湿意与冷意,像极了冰冷爬行动物一般恶心的手顺着他外套的下摆探入,贴在了他的侧腰上,自下向上摸索。 奥斯蒙德必须承认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 那只手甫一贴上他的腰,奥斯蒙德就无法克制地颤抖了一下身体。 他腹部的肌肉骤然紧绷,令人难以忍受的反胃感自腰腹腾起,他只觉得喉咙发紧,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床单,猛地睁开了双眼—— “科尔伽?!” 眼前熟悉的面孔让他格外地诧异。 奥斯蒙德用力擒住了对方的手臂,他撑起身,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吼出了这个名字。 他瞪大了那双同颈间来回晃动的蓝欧泊石如出一辙的孔雀蓝色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略有些窘迫的脏金发男人,只觉得腰腹与喉间的不适感更甚。 但恼怒和堆砌的气愤已经让他全然忽视了身体的不适: “怎么他妈是你!我把你当成兄弟,你他妈想睡我?!” 科尔伽·史密斯脸上的神色也由尴尬转为恼怒:“怎么是我?怎么不能是我!你他妈还想有谁?蒂莫西·赫顿吗?” “你脑子有病吧!” 奥斯蒙德恨不得手边有什么花瓶之类的东西,能让他抄起来照着科尔伽的脑袋狠狠给他一下。 他问的是为什么出现在他房间里这个狗娘养的贱种是他科尔伽。 科尔伽到好意思反问他还想让谁出现? 奥斯蒙德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气笑了。 他早知道自己的竹马脑子不太正常,却没想到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蠢货也就比小约翰·欣克利强一点点,都他妈不是正常人: “通稿、那些恶意的影评都是你干的吧?你最好告诉我,你当初拿走我救命的钱不是为了让我去求你,不是为了和我上床!” 方才还气焰嚣张,梗着脖子反驳他“为什么不能是我”的科尔伽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浇了一身似的,突然收敛了怒火,默不作声。 他的神态动作相当于直接肯定了奥斯蒙德的话。他居然真的是这样想的!这个傻逼! 怒不可遏的奥斯蒙德这回是真的被气的笑出了声。他手臂用力,将一时未做任何准备的科尔伽拉到了床上,整个人翻身坐在了他的腰上,双手狠狠掐住了科尔伽的脖子:“你这个蠢货,怎么?那么多对你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还不够吗?我他妈阳痿!你为什么想和一个阳痿男上床!你他妈差点害死我知不知道!FUCK YOU!” 太荒谬了,居然就为了这种事情,只是为了哄骗自己和他上床,为了满足他恶心的欲望,就拿走自己救命的钱。 如果不是系统,他可能真的会活活饿死在街头! 奥斯蒙德简直不敢回忆那是段什么日子。 他的双手用力,看着科尔伽不断挣扎的模样和涨红的脸色,一瞬间真的想劝自己就这么干脆地将他掐死算了。 但奥斯蒙德还是松开了手,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蓦然想通了他不必如此气愤,欣克利能为了引起朱迪·福斯特的注意力去刺杀里根,科尔伽能为了骗他上床背叛他抹黑他,他的父亲能为了逃脱罪名向他道歉把他灌醉哄他签下协议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荒诞可笑又真实。 错的是他,他不该对这操蛋的世界还抱有任何希望。 奥斯蒙德冷着脸,娴熟地从科尔伽的口袋里摸出他的钱包,冷静地取出了所有的现金。 他和这个傻逼谈不成生意,只能靠这种方法止损。 摸钱包这种事他过去做过不少次。他从前和科尔伽要好的时候,科尔伽向来会在派对开始前宣告由他来买单,然后就会醉得不省人事,奥斯蒙德只能去摸他的钱包付账。 然而,从他手下捡回来一命的科尔伽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双褐色的眼眸望向坐在自己身上的奥斯蒙德,轻咳了两声后哑着嗓子轻笑了起来。 他似乎毫不在意刚才奥斯蒙德差点掐死他的举动:“你好像痩了些夹层中间夹了张签好的支票。” 奥斯蒙德蹙起眉头,没有清点自己拿了多少现金,他顺手将这些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又打开了钱包的夹层——科尔伽这个傻逼没有骗他,这里果然还放着一张签好的支票:20万美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和他从他那里拿走的一致。 他皱着眉将支票收好,毫不客气地将钱包甩回了科尔伽脸上。 “啪”地一声闷响,皮制钱夹在科尔伽脸上抽出一道红印,也意味着在奥斯蒙德看来,他们两清了。 奥斯蒙德不想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反正他再也不想看见这个蠢货,现在只想干脆地离开这里。 他站起身,科尔伽却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上笑意更甚,科尔伽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别走。奥兹,就算是阳痿,男同该怎么做你也很清楚吧?我可以让你很快乐,你现在很难受吧?不是吗?让我帮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又没有什么损失我还能给你很多东西,很多钱,不止是这二十万” 他不安分的手又顺着奥斯蒙德的衣摆钻了进去,引起一阵颤栗和恶心。 这混蛋还以为他真的中招了。 奥斯蒙德狠狠拍开了他的手,神色讥诮:“滚。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去看看你的好朋友吧,加了料的酒都被他喝光了。” 他唇角泛起讽刺的冷笑,毫不在乎科尔伽脸上瞬间流露出的阴沉。他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的胃隐隐约约传来些被灼烧一样的刺痛感,也许是酒,也许是他被恶心得又开始犯病。 奥斯蒙德搞不清楚,他只知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利亚姆还在等着他,他得快点离开。 但就在奥斯蒙德的搭在门把手上时,半躺在床上的科尔伽突然出声道:“也许你就是同性恋呢?和我试试又没什么,你害怕吗?奥斯蒙德,你到底是害怕你父亲的派对还是害怕他对你做一样的事” 奥斯蒙德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突然察觉到了颈间缀着蓝欧泊石的项链鲜明的存在感。那东西明明松紧度正好合适,此刻却兀的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没有就这么开门离开恰巧是给科尔伽的鼓励。 科尔伽的唇角再次上扬,用他标志性的调笑的口吻,毫不客气地用恶心的猜想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你母亲想掐死你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看上了你?毕竟你比她年轻得多,也漂亮得多。” “科尔伽” 奥斯蒙德咬着后槽牙,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 他转过身,一双法蓝色的明艳眼眸因为愤怒更加惑人心神。他这次没有再克制自己,奥斯蒙德挥起了拳头,狠狠砸在了科尔伽的脸上。 他这一拳再也念及任何旧情,指骨上的皮肤甚至因此破裂,粘稠的鲜血顺着他颤抖的手缓缓滴落到了地上。 科尔伽的鼻子和唇边都溢出了猩红的血,但他毫不在意地抬起手擦了擦唇角。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似乎这些话和奥斯蒙德的反应让他格外愉悦:“怎么了宝贝?我猜对了?戳到你的痛处了?要不要到我怀里来?哦,甜心,别哭,让我好好安慰你。” 奥斯蒙德的眼神暗沉,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我告诉你那些事是因为我很痛苦,是因为我信任你而不是为了让你去猜测、去杜撰更恶心的东西来满足你变态的欲望!” 他无法抑制自己因为科尔伽的揣测去回忆他糟糕的过去,他喘不上气来,腹部传来阵阵令他难以忍受的刺痛,麻木感从颤抖的指尖一点点蔓延到他的胳膊。 科尔伽太了解他了。 他们彼此陪伴了太长的时间,并非真的只是讨好和利益往来。 奥斯蒙德曾经也很信任他,不然他不会将那二十万交在他手上。 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二世祖曾经也会不着痕迹地帮他挡酒,刻意嘲笑他不碰毒.品反而让他顺理成章地避开。科尔伽左拥右抱男女不忌,所以他可以片叶不沾身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也许正是因为有科尔伽的帮衬,所以三不沾的他才能不被圈内视为怪人疏远孤立。 但是背叛总是要比信任轻易。 正因为熟悉、了解,他才会知晓最令他恶心、痛苦,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什么。 科尔伽说的没错 他确实害怕。 性是他荒诞的恐惧症的源头,他鼓足勇气也无法直面的痛苦。 他察觉到自己全身发冷,即便是浑身颤抖也不能缓解他感受到的冷意。 奥斯蒙德尝试着进行腹式呼吸缓解自己的症状,但他却察觉到他的灵魂正在被缓缓抽离出身体—— 他的大脑逐渐无法驱使僵硬的肢体做出动作。 应激直接导致他惊恐发作,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怎么了?你喘的很厉害。” 科尔伽的手撑在床头上,他站起了身,缓缓朝着他走了过来。 奥斯蒙德额角渗出了些冷汗,氤湿他的卷曲的黑发。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尝试着去用疼痛唤醒自己的知觉,好让他的身体重新运转起来。 终于,在科尔伽靠近之前,他催动了自己僵硬的四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的心悸越发严重,四肢发软,跑得跌跌撞撞,没走两步就不受克制地跪在了地上。 奥斯蒙德察觉到他自己的舌头发麻,没办法说清楚话,更别说大喊大叫引来他人的注意或者求助。 他的身体也开始瘫软,无法克制的颤抖之下,他就像是失去了某个关键齿轮的机器,彻底散成了一滩碎屑,再也无法运作。 又来了。 他以为摆脱了病原、不停地赚钱他就会好起来了。 但还是这样。 虽然是可笑的理由,但他真的好怕,好恶心。 “奥兹?”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出现在他混沌的视线中心,搀住了他颤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他身上很暖,带着一些衣物被太阳烘烤过的味道,莫名其妙地驱散了奥斯蒙德感受到的些许冷意。 利亚姆。 奥斯蒙德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但他知道是他。 他无法控制的身体奇迹般地又恢复了一点点驱动,让他能够向前一步扑进了利亚姆怀里。就连麻木的舌头都挣扎着吐出几个字符:“胃疼带我医院” 他逃避似地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却仍然不停地喘息着,显然是呼吸困难。 利亚姆皱起了眉,脸上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而露出的笑意骤然消失地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胃疼的症状,都成了这样还想要假装没有发生什么,给他保留最后一点对好莱坞的幻想吗? 他就着搂着奥斯蒙德的姿势,垂下头将嘴唇靠近了他的颈间。 好在奥斯蒙德并没有抗拒,他即便不适应炙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颈间、锁骨,也没有反抗他的动作或者表现出不适。 但这反而让利亚姆有些恼怒,他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尖锐的牙齿在奥斯蒙德的项圈上咬开一个小小的豁口,腾出双手就着豁口用力一扯,居然轻而易举地将项圈撕断:“深呼吸,奥兹,吸——呼——” 跟在奥斯蒙德身后的科尔伽一出门就撞见了这个从旁观察有些暧昧的画面。 他立马沉下了脸色,伸手就要将奥斯蒙德从这个似乎在《多格板箱》中出演过的金发小白脸怀中拽出来:“滚一边去!我劝你最好别碍事啊——!” 他伸出的手没能碰到奥斯蒙德的衣领——被他视作柔弱小白脸的男人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科尔伽忍不住惊呼出声,也顺势看到了那双活像是从冰山的一角撬下来了一块镶嵌进眼眶的眼睛。 那其中的冷意和憎恨令科尔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肩膀,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但对方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是你吗?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利亚姆用肩膀和上半手臂揽着奥斯蒙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以便抽出手来拍打他的背部帮他理顺呼吸。凭着这样的姿势,他甚至有余力抽出另一只手来钳制住这个明显的“作案人”。 所有的温和褪得一干二净,利亚姆脸上只剩下了居高临下的蔑视与冷意。他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疼疼——啊,松手!混蛋!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没有,没有!他什么也没吃!” “放开我!求求你!你快点带他去医院吧!松手啊!我可以给你钱,我有钱!” 锥心的刺痛显然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科尔伽·史密斯尝试过的,自出生以来,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科尔伽惨叫连连,连带着将心中旖旎肮脏的念头全部抛到了脑后。他只求能离眼前这个不懂眼色的煞星能松开他,离他远一点。 说得也对,当务之急是带着奥斯蒙德去医院。 利亚姆收回目光,发现被他搂在了怀里的奥斯蒙德的呼吸似乎已经平缓了下来。于是利亚姆决定不叫救护车,而是直接开车带着他去医院,那更快一些。 他的视线没有错过奥斯蒙德手上的血和眼前人明显挨了一拳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奥斯蒙德变成这样,但是利亚姆可以确定,这个他一眼就觉得讨厌的人绝对没干什么好事。 所以,松开科尔伽的手之前,利亚姆趁他反应不及狠狠抓着他的手臂向下扯了一把,这才松开手横抱起了奥斯蒙德,快步朝着停车场跑去。 科尔伽的肩膀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他没能站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摸索着自己手臂与肩膀连接的位置,再也无暇顾及离去的两人,疼得尖叫出声:“我的手!我的手臂掉下来了!来人啊!快点帮帮我!” 第73章 筷子 “得稍等一下, 检查一下血氧。” 急诊医生拿起装着少许血液的小管,将针头从奥斯蒙德的手臂上拔了出来。 奥斯蒙德的脸色苍白,他躺在躺椅上用棉棒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针孔。轻抿的薄唇略有些干燥, 也已经丧失了血色。 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体会突然不受大脑控制,但焦虑症恐慌发作时就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 他能够控制呼吸已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结果。 愤怒过后,躯体化导致的胃痛也愈发鲜明,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整个大脑都被尖锐的钝痛侵扰。 奥斯蒙德头脑发胀, 蜷缩起身体遮掩着腰腹,冷汗洇湿了黑发和衣物,麻木地忍受着刀在腹中搅动一般的痛感。 好在医生给了他一些止痛药物和胃药,帮他挂上了吊瓶。 “这是因为胃痛、呼吸过快而引起的呼吸困难,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如果之前有过因为胃痛而昏厥的经历的话, 还是得重视一下, 做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说道:“重要的是饮食方面也要有所顾忌,尽量避免饮酒。不过除了酒精和血氧含量偏高以外并没有查验出其他的异状, 你可以放心。” “谢谢您。” 利亚姆点头答应。 窗外的天色渐黑, 他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床上将自己像一只蝉蛹一样包裹起来的奥斯蒙德,瞧见他完全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只露出了些许的黑发。 利亚姆转身悄悄退出了房间,不由自主地想要摸一支烟。但是身上没有装,他的手指只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条冰冷的东西。 利亚姆顺手将东西扯了出来, 发现那是奥斯蒙德的皮质项圈, 被他第一时间撕扯成两段, 也许这东西也是导致奥斯蒙德呼吸困难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早就知道奥斯蒙德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奥兹的心很软,实际上很容易被人欺负。 手指轻轻捏了捏项圈被撕裂的边缘, 利亚姆又轻声叹了口气,将项链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BB机突然响了起来。利亚姆就近找了个公共电话亭,回拨了电话。 CAA总裁迈克尔·奥维茨询问清楚他是谁以后,劈头盖脸地焦急询问:“怎么联系不到奥斯蒙德?你和他在一起吗?你们没事吧?” “科尔伽·史密斯的手臂脱臼闹得沸沸扬扬,但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和你们俩有关系吗?” 迈克尔·奥维茨满怀歉意:“要是奥兹在你旁边,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我的歉意。是我的错,我没想到那家伙突然从英国回来了。” CAA的经纪人葆拉在他之后接过了话筒,低声询问利亚姆:“奥斯蒙德没事吧?我听说昨天是你带他离开了尼克尔森的别墅。科尔伽是不是给他下药了…那个家伙一直想睡的就是奥斯蒙德,你带他去洗胃了?” 真恶心。 利亚姆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临走前那一下还是太轻了。 利亚姆仔仔细细交代了状况后,挂上电话,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嗯,科尔伽,年轻男人,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大概六英尺高。棕发棕眼,鼻梁很高。” “…Equifax?” 利亚姆的手指轻轻在台架边缘点了两下:“60亿?…没有一点办法吗?…不一定非要恶意收购吧信托公司如果失去了顾客信任就会元气大伤。” “什么仇?管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其他的信托公司就这么坐视它一家独大吗?我们不缺合作伙伴。” “嗯,我等你的消息。” 挂上电话,利亚姆在电话机前站了许久。 路灯的光芒恰巧被电话亭顶端遮蔽,让他的眼眸笼罩在阴影之中,幽深却明亮,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他看起来十分镇定,内心的愤怒却远超他表现出的平静外表。 利亚姆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 好在他没有真的傻傻地在车里等他一个半小时,时间刚过了60分钟,他就从车窗内翻了出来,在派对上寻找奥斯蒙德的踪迹。 强.奸犯。 强.奸未遂。 这种恶心行径根本就是在撕扯他的逆鳞,在他的雷区上试探。 利亚姆眼眸中的光彩晦暗不明,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指再次捏了两下光滑冰凉的皮质项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松身体,快步走回奥斯蒙德的病房去。 然而,重新走回病房门前,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紧锁。 为了让奥斯蒙德好好睡上一觉,他刻意关了灯,此时室内却一片明亮。 发生什么了 利亚姆迅速推开了门,伴随的还有疑惑的问询:“奥兹?是你开的灯…” 他的话突然顿住,视线集中在跪在卫生间地上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的奥斯蒙德身上。 奥斯蒙德看起来非常狼狈,状态似乎比他第一次将他送至医院时还要差。 他手背上的针头被他自己拔了出来,不知是针孔渗出的血还是手上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刺目的红色侵染了他手背上纯白无暇的绷带。 利亚姆赶忙呼叫了护士,自己搀扶住了他,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 这一夜不像利亚姆想象中的那样平静,他没再敢出门,心中也愈发疑惑。 医生开的药只有止痛药起了效果,但药效十分微弱。 奥斯蒙德吃不下东西,状态很糟,一开始他还只是干呕,后面竟然吐出了一些夹杂着血的水。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胃痛。 看起来更像是应激后遗症、恐慌发作导致的躯体化。 医学检查无法发现他的身体有任何器质性病变,但他确实受痛苦侵扰,寻常的药物也起不到作用。 “给他打一支镇定剂吧。” 医生询问利亚姆:“他有精神障碍病史吗?” 利亚姆愣了愣,缓缓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医生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他的父母呢?成年监护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年纪,连酒都不能喝。 “应该是都不在了。抱歉,好像只有我能帮忙了。” 医生噎了一瞬间,又扫了他一眼,忍不住低声和身旁的人嘟囔了两句听不太清的话语:“好吧…我给他打半支镇定剂看看情况,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转院了。” 半管镇定剂下去,奥斯蒙德总算如愿以偿地合上了双眼。 但他还是觉得很冷,声音裹挟着化不开的浓浓疲惫:“冷,limmy” 他有些上翘的软音和突然亲昵的昵称让利亚姆恍惚了片刻,匆忙找护士又要来了一床被子盖在他原本的被子上。 但两条被子又太重太厚,片刻之后,奥斯蒙德分明闭着眼睛,却还是挣扎着伸出了手抓住了利亚姆的衣角:“好重喘不过气” 利亚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又取下了一条被子,帮他压紧了四角。 奥斯蒙德却又抓住了他的衣摆,他的手臂似乎不堪寒夜的侵扰,小幅度地颤抖着,仍然固执地抓着他:“我想吃上一次的饺子。” 利亚姆的思绪跟着转了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中央公园附近的那家中餐厅:“好。” 他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凌晨四点。 “等一下我就去买。” 九点钟应该会开门吧? “上来,我还是好冷你上来好不好?你身上很暖和” 他显然已经被疼痛和不停的干呕折磨地神志不清了,下意识地只想着吃饱睡暖。 利亚姆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还是没办法拒绝他:“好。” 他脱下了外套,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的一角,钻上了床。 医院的单人床太过狭窄,他只能紧紧地搂住奥斯蒙德,才能让被子将他们两个人都盖住,才能确保被角不会漏风。 奥斯蒙德的身上很冰,他躺在被子里捂了半天,这里居然比被子外面还要冷,难怪他那么难受。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奥斯蒙德身上的寒意依旧十分清晰,冰冷的感觉让他几乎瑟缩,因本能向后退却。但他尚可以忍受,克服本能之后,便伸出手臂环抱住了奥斯蒙德的腰,让他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利亚姆叹了口气。 “你身上好冷。” “没关系…你身上很暖和。” 奥斯蒙德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呜咽声,无意识地调整了两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完完全全缩在利亚姆怀中,彻底消除了两个人之间最后的一丝间隙。 他柔软的黑发蹭在他的下颌。 利亚姆的胸腔轻轻地振动起来,他无法克制他轻微的笑意:“睡吧,奥兹,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清晨的中央公园,还染着四月的些许凉意。 往来的人算不上多,利亚姆停好车,神色匆忙地找到了上次的中餐厅。 店铺还没有开始营业,但似乎已经开始了备餐。 利亚姆的眼睛一亮,急忙跑进了店内:“打扰了,现在可以做一份饺子吗?” 老板认识这个熟客,有些诧异道:“得等一会儿咯,现在还是大早上,你这么想吃吗?” 对方可从来没有在早上来过,也从没表现出对他家饺子如此夸张的喜爱。 “不是。” 利亚姆双手合十,满脸真诚地恳求道:“我的一位朋友因为胃病进了医院,他很想吃。” “胃病啊…” 老板回过头看了一眼妻子,说起了中文:“那猪肉,寒性的东西是不是不能胃痛的时候吃?我记得对胃不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老板面露难色道:“饺子不适合胃病的人吃,要不给你煮些粥带回去?那个养胃。实在不行只能先做些牛肉羊肉饺子了,你得下午过来,才有空给你做。” 利亚姆却急切地摇了摇头:“他一晚上没吃任何东西了,突然只想吃这个。” “拜托了。 “我可以加钱的。” 老板根本拗不过他,但现在开始做连面都没揉好:“这样吧,厨房有现成的东西。你实在需要的话,就帮忙剁一下馅?我们一起做,速度也快些。” 利亚姆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的话。 但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无论是持着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菜刀切菜还是洗菜,都笨拙得要命。 等灶台终于熄火,利亚姆不仅收获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饺子和甜粥,手上还增添了几条细小的烫伤和刀伤。 但他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反倒是从这些繁琐的工作中体会到了愉悦。满意的成果让他满心期待,以至于将迈克尔·奥维茨的车开得飞快。 待他回到医院,塑料盒中的饺子摸起来还有些烫手。 但当他推开门时,脸上的笑意却再一次收敛了起来。 奥斯蒙德似乎还没醒,但房间内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和昨天被他卸了手臂的科尔伽·史密斯。 这个恶心的臭虫似乎还没死心,哪怕他手臂手腕上都裹着石膏绷带,仍然不依不饶,甚至找到了医院。 旁边身材魁梧的男人应该是科尔伽为了防范他带来的保镖。 有了依仗的科尔伽完全忘了痛苦,他扬起下巴,如同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火鸡: “你这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你等着进监狱…”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没有动静的奥斯蒙德,提高了些许音量:“你是米高梅的人?就是你帮了奥斯蒙德?他和你睡了?” 利亚姆轻声叹了口气,将饺子与粥放到了桌上。 “你干什么?我警告你…” 科尔伽下意识地缩起了身体,躲在了保镖的身后:“你打不过我们两个人的!” 利亚姆没有理会他,他平淡的视线扫了一眼走廊上的监控,解开了外套的扣子,借着衣物的掩护从口袋中取出了什么—— 某个圆筒形状的东西在衣物的遮掩下被这个小白脸握在手里,借着衣服的掩饰直勾勾地对准了他们两人。 保镖的脸色一变:“他手里有枪!”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在市区持枪。 科尔伽一愣,脸色骤然一变,躲在保镖身后抖如筛糠。他早就看出这个男人精神不是很正常,他是真的害怕他二话不说就开枪。这金发小子不怕坐牢,他科尔伽·史密斯可是非常怕死。 “别!别开枪,我们这就走!” 利亚姆面色平静地举着枪,向旁边侧身一步让开空间,示意他们赶快滚。 两个人脸色惨白地一点点挪动着身体,而枪口的方向始终跟随着两人的位置挪动方向。 科尔伽简直吓得头皮发麻,他本就对这个年纪似乎小他一点的小白脸发怵,此刻对方手中有枪,他更是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响动就令对方不快,就如同卸了他胳膊那样干脆利落地给他一枪,送他上路。 眼看着胜利在望,即将走出门外,这个讨人厌的小白脸又突然无视了他身前的保镖,抬起腿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这一下又摔到了科尔伽包扎好的胳膊和手腕,他忍不住嚎叫了起来,拿了钱不干活的保镖也傻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帮忙。 但他的哀嚎戛然而止,隔着羊绒的衣服布料,坚硬的枪口抵在了科尔伽的额角,硌得他生疼的同时,他的牙齿也不由地颤抖起来:“不…别…” 利亚姆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阻断了他后退的动作。他缓缓低下头,确认奥斯蒙德听不到他的声音,便开口低声威胁:“下一次再让我见到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哪怕是在法庭上。所以快点逃吧,躲到你家里最隐蔽最安全的保险柜里,天涯海角,祈祷不要不小心撞见我,不要被我找到不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科尔伽已经被坚硬的枪口和他与《多格板箱》中如出一辙的阴森语气吓得涕泗横流,拼命向后爬着躲开了他,跟着保镖头也不回地向外逃跑。 这样才对嘛。 利亚姆眼眸微弯,勾起了唇角。 他转过身关上了门,毫不意外地对上了奥斯蒙德探究和提防的目光。 利亚姆平静地将外套撩开,露出藏在下面的手和四根筷子。 奥斯蒙德一愣,他的手掌握上了床架撑起了身,神色意外:“你…” 他从来没有想过,利亚姆居然还能有这么一手。 “我把饺子拿回来了。” 利亚姆打断了他的话,将桌上的两个塑料盒拿到了奥斯蒙德面前,他扬起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笑脸,仿佛一切如常,什么也没发生过:“粥和饺子,都还热着,你要先吃哪个?” 奥斯蒙德抿起薄唇,轻轻蹙起眉头,在饺子和粥之间选择了拉住利亚姆的手腕。 他抬起那双孔雀蓝色的眼眸望向他,皱着眉头询问道:“这些伤…是科尔伽碰你了吗?” 第74章 签约 利亚姆的手臂僵硬了片刻, 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他尚未来得及将“没什么事”说出口,奥斯蒙德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食指轻轻搭在他的指尖上轻抚了两下,那里残留了一道半厘米长的伤痕,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动作太大,伤疤又裂开, 隐约可以看见血色。 奥斯蒙德抿起薄唇。 他为昨晚的事感到愧疚,因为他将一件完全有把握轻松解决的事变成了一场事故。 他不常情绪失控,但他已经断药太久,科尔伽又故意踩在他的雷区。 焦虑症的根源是恐惧, 无论他如何劝解他自己他并不在乎过去的一切,但他永远无法否认他在怕。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可以跑的。” 奥斯蒙德抬眸看向利亚姆的眼睛,利亚姆的手被他抓在手中,手掌向下贴着他冰凉的手腕, 他无法否认他正在借着这些似乎无人在意的细微接触, 偷偷从他温热又柔软的手掌上汲取着温暖和力量。 靠近热源靠近光源是飞蛾的本能。 人类也总是下意识地趋近暖源。奥斯蒙德认为自己寻找温暖舒适的温床睡眠也一样是人类的本能,所以即便因为羞赧不愿提起他昨天晚上做的荒唐事, 他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有人都会这么干的。 他只不过是太冷了, 而且药物的作用让他神志不清。 他唯独对自己没有洁癖发作感到意外。 “跑?” 利亚姆的唇角上扬,小幅度歪头装傻充愣:“可是那家伙被四根筷子吓跑了诶。我可不像他。” 他没有说谎, 却也没有指正奥斯蒙德的误会。 他的下巴稍稍扬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刚赶跑了坏人的小狗,迈着轻快的脚步, 摇着尾巴, 亲昵地凑到了主人的身前邀功。 即便在奥斯蒙德刚才防备的视线让他稍微有些失落。 利亚姆将自己的手轻轻挣了出来, 他将饺子放在奥斯蒙德怀中,把筷子和叉子一并递给他, 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他:“你一直醒着?” “在他来之前没多久的时候醒了。” 温暖的手掌松开了与他的联系,奥斯蒙德的眼神稍暗,他侧了侧身,掀起被角给他看自己原本藏在手中的东西:一只用过的针筒。医生用过的医疗垃圾还没来得及处理,就扔在距离他床头不远的垃圾桶里。 看来他原本计划装睡,等对方凑近时给科尔伽上一堂课。 利亚姆唇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 奥斯蒙德很聪明,如果只有科尔伽的话他完全能自行应对,只不过这次对方有两个人。 他拾起针筒扔回了垃圾桶:“等一下吃完我就带你回去吧?” 奥斯蒙德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如果是应激发作,也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使用止痛药和胃药了。医生也建议他回家休养。 利亚姆看起来并不打算和他聊聊那个三番五次骚扰他的人是谁。 这让奥斯蒙德松了口气,他不喜欢和旁人剖析自己的窘境。 莫名的,他更希望自己在利亚姆面前能表现的比平时更加游刃有余。 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奥斯蒙德打开塑料盒,食物的热气猝不及防糊了他一脸。 他抬起手扇动两下,挥开白雾状的水蒸气,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昨晚神志不清的时候太过任性,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我只是那么一说,你不用特意去买的。” “我突然也想吃,何况距离也不算远。” 利亚姆将塑料盖子递到他眼前,举动非常自然,示意他分自己几个:“水饺的馅料和上次的不一样,你尝尝。” 奥斯蒙德用塑料叉子叉起了饺子,味道确实和上次不一样,甚至比上次还要好吃一些:“好吃,有点番茄酱就更好了。” 利亚姆笑了笑没有说话。 * 迈克尔·奥维茨差点没有提着头来谢罪。 这次害雇主进了医院,他起码得负30%的责任。 但是他也带来了好消息,派拉蒙居然向他递出了邀请,声称派拉蒙想投资邀请奥斯蒙德为他们拍一部电影,投资金额在五百万以下,视奥斯蒙德的故事梗概或者剧本而定。 一看到经纪人就来气,奥斯蒙德烦闷地将抱枕砸到他的身上:“你怎么打听的消息!都告诉过你避开那个傻逼了,这下好了,彻底撕破脸了!你等着被Equifax制裁吧。” 迈克尔·奥维茨没敢矮身,结结实实地被抱枕砸了一下开始诉苦:“谁知道他是想睡你啊。有没有可能是他故意放出消息说他在英国呢?正常人哪会这么干。” “不过”经济人没有避着靠坐在一旁的利亚姆·海恩斯,道:“Equifax没什么消息啊。科尔伽没有再搞事,他在派对上搞得狼狈,大出了洋相,我听说他不仅手臂脱臼,手腕也有些轻微骨裂。是你搞的吧?不过他没有起诉你或者尼科尔森,好像自派对结束后就缩回了家?总之没什么动静,《忠犬八公》的营销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还有蒂莫西·赫顿,他和派拉蒙的一位制片人在房间里时不知怎么就突然睡着了。要不是还有呼吸,尼科尔森还以为他磕多了命丧当场。叫救护车去了医院,查验后发现似乎是误食了某种有安眠成分和催情成分的药物还有毒品。” “救护车的阵仗太大,有不少媒体捕风捉影报道了蒂莫西·赫顿的状况,但大多文章都只是以为他磕嗨了。不过潜规则的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不知道汤姆和他合作的那部《熄灯号》还能不能上映。” 迈克尔·奥维茨颇为惋惜地咂嘴,看向奥斯蒙德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这件事肯定和你有关系对吧?” 活该。 奥斯蒙德嗤笑一声,偏过头没有理会他的话。 经纪人只好凑上前,殷切地给摇钱树捏了捏肩膀:“大导演,新片什么时候拍?要帮你答应派拉蒙的邀约吗?你的剧本确定了吗?要给你找个编剧吗?能不能多给CAA的客户安插几个角色?” CAA最近正在施行“捆绑销售”政策,在旗下的编剧撰写剧本时就搞些私货,为旗下的演员量身定制角色。方便制片厂看中CAA编剧的剧本时,一条龙服务一步到位,将旗下合适的演员导演制片人都推荐给制片厂,一口气吃成胖子。 “可以。” 奥斯蒙德答应的痛快,反正为大厂拍电影花的不是他自己的钱,为大厂省下的钱也到不了他的口袋里:“但是这部电影,CAA从演员和编剧、导演、制片人身上拿到的提成得分我三分之一。” 迈克尔·奥维茨的呼吸一窒:“太高了。” “那就二分之一,毕竟选角权在我手里。” 派拉蒙的突然邀请无疑是由派拉蒙的副总裁勃朗宁·哈里发起的。这是他自己从派对上找来的机会,和CAA没有任何关系。 “三分之一,三分之一。” “成交。” 奥斯蒙德弯起眼眸,仍是皮笑肉不笑:“那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CAA今天放假” 他的话说了一半,一旁默不作声围观的利亚姆突然插话:“我可以演这部电影吗?我想和CAA签约。” 原本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大气不敢出的迈克尔·奥维茨大喜,他还以为和利亚姆·海恩斯签约这件事经过这次的派对事件已经黄了,谁知道他突然答应了:“当然!当然,我可以让瑞克·尼奇塔和你签约。” 他说着看向了奥斯蒙德,这位可够格了吧?瑞克·尼奇塔也是CAA的元老级经纪人,他同时是大卫·林奇的经纪人,重要的是他不是犹太裔,奥斯蒙德不用担心、怀疑经纪人态度不公。 但奥斯蒙德没看他,他皱着眉,不知道是对利亚姆突然插话不满意,还是对他贸然提出想要签约有意见。 “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有些事不是他用四根筷子就能做成的。 利亚姆脸上难得的没有笑意,他浅蓝色的瞳孔中写满了认真:“我仔细思考过了。” 即便这会引来不必要的提防,给他增添不少麻烦。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 “你确定?” 奥斯蒙德眸中闪过细微的不悦。 但利亚姆仿佛对此毫无觉察。 “是的,我确定。” 奥斯蒙德坐直了身体,道: “决定了?不后悔?” “嗯。” “好吧。” 奥斯蒙德撇了撇嘴,妥协道:“你如果坚持的话但无论如何,在电影的选择和其它的一些事务的选择上要先听我的建议再做抉择,好吗?我不会害你的。” 他也同迈克尔·奥维茨一样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经历了这次的派对事件之后,利亚姆反而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签约。 “之前的那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利亚姆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 迈克尔·奥维茨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非常古怪,他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由于担忧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溜走,还是忍住了,没有发出疑问:“那我现在打电话叫瑞克过来,祝你们俩好运。” 他说着顺手将搬来的箱子端到了奥斯蒙德的床头:“这些都是粉丝给你寄来的礼物,手工制品、明信片或者信什么的。如果需要回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回复,也可以联系CAA,我们有专人处理粉丝信件。” 现在奥斯蒙德心思完全不放在这上面,他只想等着瑞克·尼西塔和律师到他家以后,亲自检查一遍签约的内容。 他兴致缺缺,随手翻了两下,有些意外地抽出了一沓纸《船长prechfuzz和凤尾鱼强盗》——昆汀·塔伦蒂诺。 耳尖 这个名字有些过于眼熟了, 虽然奥斯蒙德并没有在《艺术修养》上见过这部作品,但“昆汀·塔伦蒂诺”这个名字即便是在意大利人当中也不多见。 这位凭借《落水狗》一炮而红,多次拿到了奥斯卡、戛纳的导演居然成了自己的粉丝, 还给他寄了一份剧本。 奥斯蒙德将剧本拿了出来,趁着等人的间隙翻看了两页。 剧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过奇特之处, 不过倒是能看出几分昆汀·塔伦蒂诺的影子,奥斯蒙德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拍摄了《落水狗》的昆汀本人。 倒是有趣。 他将剧本放在了桌上,计划之后抽出空来给他写一封回信,邀请他在结束了在贝斯特表演公司的学习以后, 到自己的制片公司斯莱德来为自己写剧本打工。 如果他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为自己打下手做做导演助理什么的,他可以顺便教一教他该怎么样做剧组的现场调度。 想要将独立电影公司做大做强,奥斯蒙德当然不能全凭自己的电影为公司打响名声。他打算向罗杰·科尔曼学习,多招揽几个有资质没门路的好导演, 让他们为自己打工, 拍低成本电影,被自己剥削。 他认真地看了大约20页剧本, 跟着迈克尔·奥维茨一起来了纽约的瑞克·尼奇塔敲响了自己公寓的门。 演员签约的活CAA已经干得轻车熟路, 奥斯蒙德放下剧本又拿起合约,看得比当初看CAA给自己的合约还要认真。尼奇塔有过为了CAA其它客户的利益放弃了自己客户利益的先例(指大卫·林奇那一次), 因此奥斯蒙德额外加了两条约束条件上去。 合约被他递给利亚姆,又传到律师手上,最后再由尼奇塔过目点头同意。 “所有要利亚姆·海恩斯参与的项目必须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查看允许。”这条荒谬的条款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客户要求这么做, 尼奇塔也没办法反对。 他与利亚姆·海恩斯签署了8%的抽成协定, 红光满面地跟着迈克尔·奥维茨走了。 奥斯蒙德趁着他们离开,去换上了一套丝质的睡衣。他洗了一把脸, 顺便从盥洗室的镜子后面找出了医生给的赞安诺,从药瓶中取出了一片,打算接杯冷水咽下,好好休息一晚上。 但他路过客厅前往厨房时却发现利亚姆还坐在客厅,手上正翻着他刚刚签下的合约。 奥斯蒙德颇感意外地扫了他一眼,在他回过头望向自己的时候询问道:“你不回学校?没课吗?” “请假了。” 利亚姆回答道,他顺手合上了合同,将它随意地放在了桌上:“你需要人照顾。” “我已经好了。” 恐慌的发作只是暂时性的,奥斯蒙德不觉得他现在依旧需要人照顾。 即便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赶利亚姆走,但家中突然多出了别人确实让他不太舒服。 “你的胃病确实是好了。” 但是那时候如果告诉自己,他有精神障碍的话,也许医生能在第一时间下决定给他镇定剂,而不是挂着胃药和止痛药的点滴,拖延了时间。 利亚姆道:“为什么要说是胃痛呢?” 因为确实胃也很疼啊。 奥斯蒙德不是很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任性地转过身,一边走向厨房一边找了个借口搪塞:“上次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你要我胃疼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你我觉得胃疼,所以那么说没有问题吧?” 他刚打开水龙头,却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盖住了杯口:“还是喝热水吧。” 利亚姆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眉眼之间竟然隐隐约约浮现起了一丝强势,他低声道:“胃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喝冷水加冰块。” 奥斯蒙德一愣,看着水龙头的水落到利亚姆的手背上,四溅起来,顺着他清晰的骨骼和肌肉轮廓向下流淌至水槽中,甚至有一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关上水管开关,紧紧蹙起了眉头抬眸看向利亚姆。 凭什么管我。 他的眼神鲜明地传达了他的恼怒,但利亚姆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抽出手拿起了摆放在一旁从未使用过的热水壶,仿佛在以行动证明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需要人照顾。 “我不想喝热水。”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喝热水! “我加一点茶叶。” 这还差不多。 奥斯蒙德紧皱的眉放松了下来:“你” 利亚姆抢在他开口之前冰箱中取出一块卖相不错的纸杯蛋糕,递到了他眼前。 “” 奥斯蒙德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他看了一眼纸杯蛋糕上的奶油和装饰用的碎糖粒,又看了利亚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杯子拿给了他,自己则从他手上接过了小蛋糕。 这个蛋糕的直径大概只有三四厘米,就算吃了也不过是尝个味道,不知道利亚姆从哪里买来的。 “你不用这样。” 奥斯蒙德咬了一口蛋糕,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妥:“新电影的角色我可以考虑给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我上次给你的错误的剧本,你演的很好。选角我会视演技而定,而且我也会优先考虑你,你不需要做这些。” 利亚姆接水的动作顿了顿,他侧过头,垂眸看了奥斯蒙德一眼,眼神困惑且不解:“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电影角色啊,我说了,你需要人照顾。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他轻声笑了起来:“我明白你想要‘过目’、事事听从你的话的用意,奥兹。我只是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就像你做的一样。” 他的话将了他一军。 奥斯蒙德张了张唇,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他。 反倒是利亚姆对着他伸出手臂,无比亲昵地用手指蹭掉了他唇角的奶油。 做完这些,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过身,借助着水流洗掉了奶油,然后无比自然地擦干了手,将热水壶接通电源。 ——如果他泛红的耳尖没有出卖他的话,或许奥斯蒙德不会产生任何怀疑,反倒会开始反省是不是他自己太过敏感。 奥斯蒙德一口咬下了最后一口小蛋糕,一边咀嚼着,一边双臂环抱在胸前,靠在了墙壁上,观察着利亚姆的动作。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实际上内心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也许是科尔伽的事情让他太过敏感 但,曾经,只有两个人让他始终想不明白动机:一是科尔伽为什么拿走他的钱;二是利亚姆为什么救他又处处关照他,从不拒绝他。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科尔伽想睡他。 奥斯蒙德的眼神暗了下来,他也许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了,但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他忍不住去怀疑,也许利亚姆抱有的目的与科尔伽一致。 也许自己一开始的猜想就太过复杂了,他们并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他的钱、也不是为了通过他获得什么名利,将他视作踏板。而是为了得到他,为了这张脸,为了这副由碳和各种元素拼凑起的平平无奇的躯体。 但利亚姆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抱有那样的想法,昨天晚上本是最好的时机。 奥斯蒙德抬起手用手指挤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尝试着将糟糕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 即便利亚姆对他好过了头,但也许这对小狗来说,只是朋友之间应该为彼此做的。 如果这么揣测利亚姆的意图的话,同样坚持所有事都要由自己过目、允许的他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从这件事中他能捞到什么钱和好处吗?并不能。只会消耗他的一部分精力给他自己带来麻烦。 那么他喜欢利亚姆吗? 他想要他吗? 奥斯蒙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当然不,他的世界里只有钱没有情情爱爱。更别说他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根本没有可能会说爱。 这样继续猜测动机毫无意义。 奥斯蒙德想不明白,决定干脆地将利亚姆和他自己这些他无法解释的行为归类为“好人好事”。 没人规定他不能脑子一抽突然善心大发吧? 利亚姆似乎被他轻笑声吸引了视线,他的眼眸满含着疑惑看向他:“有什么很好笑的事吗?” 奥斯蒙德下意识张了张唇,想要辩解。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无奈道: “家里没有茶,只有咖啡。我不想就着咖啡喝药。” 那比喝热水更加奇怪。 利亚姆的耳尖还有些发烫,他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包装完好的茶包,刚想要说什么,突然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奥斯蒙德回过身看向了玄关,他不由自主地轻轻皱了皱眉,现在刚刚好是晚上六点,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CAA的人又回来了吗? 他几步凑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向门外,发现自己居然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奥斯蒙德满脸诧异地拉开了门,侧开身让这位老朋友进了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身材高挑黑发的混血女人拎着包走进了门,她非常漂亮,身着一身女款白色西装,眉眼柔和精致,有着明显的东亚人的外貌特征。 她是伊莱娜·陈。朱迪·福斯特的女友,也是科尔伽·史密斯的未婚妻。 “今天上午才下飞机。抱歉打听了你的住所,奥兹,我” 她的视线突然看向了扶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前的利亚姆·海恩斯,不由自主地噤声。 伊莱娜·陈十分意外地流露出愕然的神色,她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在奥斯蒙德的住所看到别人:“这是你们?” 第75章 伊莱娜 怪不得她拜访科尔伽时, 他看起来那么狼狈。 她早就劝过他了,凭借他和奥斯蒙德的关系,他哪里需要使劲浑身解数拿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要做的只是真心实意地对奥斯蒙德伸出援手, 时间长了,哪怕是块石头都会明白他的心。更别说奥斯蒙德只是骄傲谨慎, 他并不是不懂爱。 现在被人钻了空子,伊莱娜只觉得他活该。 奥斯蒙德向来讨厌和别人的亲密接触,也从不会在家中留人过夜,更何况他还现在穿着家居服, 明显不是会客的模样。 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有着一头浅色金发的帅哥,伊莱娜的表情从戒备转向了欣赏,明显柔软了几分。 长得真漂亮,而且这个“护食”的目光很不错和奥斯蒙德站在一起倒也显得很是般配。 她就说奥斯蒙德应该也不是直的嘛。 奥斯蒙德轻咳了一声,没能从她丰富多变的表情中读出她更为多彩的心理活动, 出声为干站着互相瞪眼的两人介绍彼此:“利亚姆, 这位是我的朋友伊莱娜·陈。伊莱娜,这位是我的朋友利亚姆·海恩斯。” 朋友? 利亚姆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伊莱娜则难以置信地挑高了眉尾。 两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心中各怀鬼胎。 奥斯蒙德瞥见她的神情, 不满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边靠着墙壁的柜子边缘:“什么?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 也许只是室友吧。 伊莱娜不敢说话,她揭过话题, 轻声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今天上午已经和科尔伽解除了婚约, 并且脱离了父母。” 奥斯蒙德颇感意外:“你”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因为他, 科尔伽的事充其量只算是伊莱娜做出如此选择的导火索。他们俩本可以缔约婚姻, 彼此之间只有谈话和生意。伊莱娜爱着朱迪·福斯特,而科尔伽则有各种各样的情人。 伊莱娜点点头:“在英国处理了几起公关事故之后, 我在学校已经学不到任何东西了。现在我靠公关工作养活自己,目前正在接手艾莉的公关任务。” 艾莉是朱迪·福斯特的昵称,她果然回来帮她了。 然后呢? 奥斯蒙德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也清楚优秀的公关是救急队伍,艾莉短时间内不会接戏,我也不会得到其它的公关任务。所以我为你和你个人拟了一份未来发展的对公共形象建设建议。” 她说着从包中取出了一沓厚纸,将她撰写的规划递给了奥斯蒙德:“在不需要进行危机公关时,我希望能得到一份日常的企业公关宣传工作,帮助你和你的公司联络新闻媒体。当然,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认为我也有能力胜任你的危机公关。”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在这个逐渐由媒体和资本操控大选的年代,律师和公关是最令人惊叹的两个职业,他们能将有罪化解为无罪,将危机转变成机遇,将黑的变成白的。一位业务能力出众,技巧娴熟的公关绝对是个香饽饽。 奥斯蒙德知道伊莱娜在英国接手处理的几场危机公关任务,她的能力不需要质疑,但他暂时不需要公关的帮助,也给不起伊莱娜太高的薪水:“薪酬问题呢?我给不了你太多。” 伊莱娜轻松一笑:“别担心,我知道你的财务问题,而且我的事业刚刚起步,所以暂时的价格是税后年薪五万刀。你可以接受吗?” 这个价格对于普通的刚从学校步入社会的女孩来说可能算得上非常高了。但伊莱娜读的是剑桥,她的父母一天赚到的钱也比她现在张口要的年薪多。 奥斯蒙德咋舌,收好她给自己的文件:“我知道了,我看过你的计划书后联系你。” 这个价格过于划算了,但最近一年他可能确实不需要公关,还是得看完伊莱娜的见解后再做决定。 这是正确的做法,而不是看在情面上一口答应下来。 伊琳娜非常理解他,她留下了一张名片,不再打扰他们两个,告别离去。 奥斯蒙德捧着文件,端着味道格外浅淡的热茶,十分疑惑利亚姆为什么还不走:“你晚上要留下来?你睡哪?这儿没有多余的客房和床啊。” 不知道昨天是谁让他和他一起睡,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医院狭窄的单人床就可以挤一挤,今天奥斯蒙德那张一米五的床就不可以挤了。 利亚姆的眼神不知道饱含着怎样的深意,他长久地望着他看了片刻,道:“我睡沙发。” 奥斯蒙德也望着他和他对视,试图用眼神劝说他放弃这个想法,他乖乖回学校去。但他很快就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一定坚持的话,那就睡床吧,我睡沙发。” “我睡沙发。” 执拗小狗不轻易松口,眨着一双剔透干净的漂亮蓝色眼睛眼巴巴地注视着他:“你睡床。” 更何况他清楚,只要他稍微放软语气用恳求的目光不间断地对奥斯蒙德发射视线,奥斯蒙德便会率先投降服软。 果然,奥斯蒙德又和他对视了片刻,忐忑不安地率先移开目光,避开了他的视线,迟疑开口:“那,和我睡床?只有这一次,明天一早你就给我回学校去!” * 荣恩·李买了一张《忠犬八公》的海报,对影院推出的《忠犬八公》联名纸巾+电影票的销售方式不屑一顾。他单买了一张电影票,惴惴不安地来回在放映厅入口踱步,时不时停下身,查看腕表上的指针和票据上的电影放映时间。 开场前20分钟,影院门前排队的影迷虽然比《多格板箱》时少了一些,但相较其它电影首映时还是多了不少。 观众群体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影院播放《多格板箱》时,厅外等候进场的观众大多是同他年龄相差不多的青少年男女,这一次,门前则大多是年纪比他小的孩子和女性观众,以及带着孩子捧着爆米花的夫妇这样略有些吵闹的一家人。 荣恩不由地产生了些许后悔的情绪,也许他不应该提前预定首映票,而是应该买一张九点十点左右的夜场票,那时候带着不懂得影院规则的孩子前来观看电影的家长会少上三分之二。 不知道这些总是喜欢在电影院里扔爆米花、大喊大叫的熊孩子会不会影响他的观影体验。 这都得怪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他做的居然不是一部同《大白鲨》那样的特效大片,而是真实的“治愈系”宠物电影,不少家长都是冲着这部电影评级全年龄可以观看选择了这部没有孩子不该看的镜头的合家“欢”电影。 当然,年幼的孩子们在看到了小秋田犬的宣传海报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部电影也是迫使家长们无法买一张奥斯卡获奖电影票的原因,比起《凡夫俗子》、《愤怒的公牛》、《象人》等电影,孩子们明显对毛绒绒更感兴趣。 荣恩低下头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离检票开始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但与他约定好在影院碰头的朋友还没有出现。 他张望的视线反而看到了几个黄皮肤的东亚人,他们年纪大概三四十岁,颈间挂着统一的牌子,站在排队的队伍里格格不入。 荣恩有些讶异,他见过几次这种工作牌,那是国外的影评人。 从他们交谈所用的日语判断,荣恩听出他们大概是日本的影评家。 这也难怪,宣传海报上就写着《忠犬八公》的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荣恩来前专门做了功课,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到所谓的真实故事发生在日本,电影的主人公“小八”确有其狗。 但荣恩没有看太多内容,他担心自己被真实事件剧透,几乎只翻译了标题,就匆匆将书籍归还给了纽约市图书馆。 他猜的确实没错。 奥斯卡颁奖典礼时,有关于《忠犬八公》改编电影的消息引起了部分日本影迷的不满。即便时候得到了澄清,得知了八公并不是使用特效进行拍摄,他们也无法接受这个故事率先被美国人编成了剧本,被美国将故事本土化。 狂妄自大的美国佬拍摄的《忠犬八公》他们绝对不会承认,因为那根本不是他们心目中忠心耿耿的八公。不会有一只狗像八公一样有灵性,没有狗可以演出八公的神韵。美国人也永远不会理解他们的忠义文化。 只不过,有更多的日本观众看好这部美国版的《忠犬八公》。 他们对美国电影厂商居然对他们的故事产生了兴趣感到尤其兴奋,认为这是继黑泽明的《罗生门》之后,美国对日本文化产业的又一重视。 但同时,这些观众的一部分又抱着悲观的想法,认为这部电影是专门为日本观众拍摄的电影,在美国上映只是走走形式,没有美国观众会去看《忠犬八公》,他们的狂欢不过是自我洗脑。 在国内争议不断的情况下,不少本土的影评人将目光瞄准了这部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拍摄的《忠犬八公》,他们赶在了电影首映之前抵达了美国,只为观看这部电影。并将电影的评论和对它的期待、展望,以及美国人对《忠犬八公》的看法通通带回国内,给影迷们打上一针强心针。 但坦白说,影评人心中也没什么底。 他们从这几天的报纸文章中,发现《忠犬八公》的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只有十八岁,并且没有任何执导宠物电影的经历。他唯一的作品是一部美式恐怖片,尽管恐怖片的票房成绩好得惊人,但这不代表他能拍好动物电影啊。 更何况,《多格板箱》与《忠犬八公》的内核完全不同,恐怖电影与动物影片的拍摄手法也毫无相似之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会在《忠犬八公》里也搞一惊一乍的跳吓和血浆吧? 他们可不想看到八公在平静的配乐中突然出现,或者电影的结局是八公躺在了血泊之中。 有人打了个寒颤,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越是临近电影开场,他们越是紧张,甚至比本该担忧首日票房的奥斯蒙德还要忐忑不安,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在电影院门前祈祷了起来。 检票开始了五分钟以后,就在荣恩等得不耐烦差点自己进去时,他的朋友终于挥舞着电影票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停在荣恩面前喘着气扬起笑脸:“抱歉,堵车了,我们快进去吧!我最喜欢这种让人开心的狗狗电影了!比那种吓得人不敢去厕所的恐怖片好多了,我真希望格里菲斯以后拍的电影全是这种可爱的小狗片。” 第76章 首映礼 《忠犬八公》的首映仪式比《多格板箱》更受媒体的关注, 当然,这也与《多格板箱》的宣发预算不到位,违背业内规则, 根本没有举办首映仪式有关。 但《忠犬八公》的首映礼也并不合格。 有着充足预算的制片大厂电影通常不会将首映仪式和公映放在一起,而是将首映礼也作为宣传的一部分, 提前公映一两天进行。 然而罗杰·科尔曼显然不愿意再为这部电影花钱,尤其是在《忠犬八公》本身拍摄也只花了二十多万刀的情况下。 他与奥斯蒙德一商量,拍板决定像新世纪电影公司的其它剥削电影一样,将首映式放在公映前一个小时, 既不用刻意邀请各路影评家,也方便与观众进行互动。 但《多格板箱》的票房炸弹毕竟对媒体和公众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忠犬八公》前期通过奥斯卡、朱迪·福斯特展开的一系列宣传也让人十分心痒,好奇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究竟拍了一个怎样的宠物电影。 首映仪式的门票比罗杰·科尔曼想象中的要抢手得多,即便是电影主创之中手里握有最多票数的导演奥斯蒙德, 在将首映票卷分给了利亚姆、朱迪、伊莱娜、汤姆·克鲁斯之后, 手上剩余的票也全部被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求了去,分给了经纪人、各路媒体以及七大制片厂的一些知名制片人高管。 承诺要与奥斯蒙德进行合作的派拉蒙副总裁勃朗宁·哈里也收到了这份礼物, 并且非常给面子地出席了首映礼。 派拉蒙与奥斯蒙德的合作洽谈被定在了《忠犬八公》上映之后的第四天, 也就是星期一。目的就是为了参考《忠犬八公》这部非恐怖片题材的电影拍摄得如何,黄金周末的票房成绩又如何。 显然, 面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位年轻的恐怖片导演,派拉蒙的大多数决策人都抱以怀疑的态度犹豫不决。 就连勃朗宁·哈里心中也没有底,或许今天《忠犬八公》的首映仪式结束以后, 他就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 做出坚定的判决了。 奥斯蒙德驱车赶到影院的时间不算晚, 他租了辆纯白色的跑车,迎着闪光灯, 气定神闲地打开了车门。 他专程为首映式准备的古驰正装已经皱得不能再穿。 就算可以送去熨烫,奥斯蒙德也恶其余胥,因为科尔伽·史密斯那个混账,他现在连看见这件衣服都觉得作呕。 于是只能临时在时装店买了套剪裁贴合他身材的阿玛尼成衣:中规中矩的剪裁,黑色羊绒面料,青果领,单排扣,这样的衣领和剪裁一般都只会在较为正式的装着场合出现,但搭配深灰色的衬衫,颈间作为唯一亮点的斜纹蝴蝶领结又为他的着装增添了几分休闲感和鲜明的少年峥嵘,倒也算附和场合和他自己的年龄。 奥斯蒙德面上挂着挑不出错处的笑容,看起来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媒体的问候,心中的思绪却早已经飘去了不知什么地方。他忍不住盘算着自己是否能拿下些许古驰的股份,好让自己每季都不缺根据他身材尺寸私人定制的正装穿。 “奥兹,你和朱迪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还是有媒体对他们俩的绯闻念念不忘。 “假的,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奥斯蒙德不慌不忙,绕了一圈,抬手就要去开跑车后座的车门。 《洛杉矶时报》的记者眼睛一亮:奥斯蒙德这是带了女伴来啊!难怪要否定与朱迪·福斯特的绯闻。不知道车上这位是不是奥斯蒙德的正牌女友,会是谁呢?前段时间似乎有报社爆料奥斯蒙德与波姬·小丝夜行,但由于没有拍到照片,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摄像师手上的尼康、佳能、宾德统统将镜头对准了后车门,势必要第一时间拍下清晰的照片。 但奥斯蒙德打开车门的手率先握住了一条黑色的绳索。 被他身体遮掩看不到车内具体状况的摄影师:“?” 你小子玩得挺花。 奥斯蒙德可不知道他们脑补出了什么画面,他悠闲地将绳子套在自己的手掌上,不紧不慢地拽了拽绳子—— 屏住了呼吸不敢眨眼的摄像师都快要开始骂娘了,能不能快一点! ——拽出了一只体型硕大的秋田犬。 那只秋田犬从座椅上跳了下来,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格外地好奇,吐着舌头东看看西看看。奥斯蒙德差点拽不住它,也难怪他如此谨慎地套好了绳子。 摄像师:“” 他们集体沉默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按下了快门,忠实地记录下眼前的画面。 而系统并不知晓记者和摄像师心中的失落和苦闷,它兴奋极了。团队领着他做宣传时现场并没有这么多的记者:[好多人啊!看来我们的策略很成功!] [没错,没错。这都是你的功劳。] 奥斯蒙德敷衍地附和了两句,牵着狗从各大媒体的身边路过:“这是电影中小八的演员之一,来吧,不要吝啬你们的胶卷,多给它拍几张照片,今天的主角可是它。” 媒体们无言地看着走路一摇一摆,不停地摇着尾巴的秋田犬,硬生生地将原本准备好询问奥斯蒙德的话憋了回去:“作为新手第一次拍宠物电影不容易吧?” “是的,多亏它非常听话。剧组拍摄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多亏了系统,媒体并没有能问出来什么出格的问题,被他引导着只能对《忠犬八公》的拍摄提出疑问。甚至没有人询问他有关于主演克里夫·罗伯逊几年前被卷入的贪污案,更别说什么绯闻,什么对欣克利事件的看法。 奥斯蒙德乐见其成,领着狗混进了影院,放任系统去享受制片团队成员和各类经纪人、高管、媒体人的摸摸贴贴。 克里夫·罗伯逊的装扮要比奥斯蒙德正式得多,他讲究的、剪裁良好的黑白三件套衬得他更加文质彬彬,倒正符合《忠犬八公》中帕克的教师形象。罗伯逊再次握着奥斯蒙德的手道谢,这位年轻的导演拯救了他的职业生涯,试映过后,他已经陆陆续续地接到了一些片约邀请。今天电影正式上映以后,他无疑会借助《忠犬八公》的影响力,得到更多、更重要的片约。 奥斯蒙德安慰了他两句,转头又被饰演女儿的年轻演员激动地握住了手。这名演员不仅出演了《忠犬八公》,还在《Plan B》中饰演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配角,此刻也掩不住激动。 毕竟一夜之间,她突然从艺术高校的一名普通表演专业学生变成了一部能够在各大影院上映的电影中的女配角。 不仅成功拿到了演员工会的入会邀请函,还拿到了不少广告片约。她的父母兄弟也凭借着提供给女配的票券陪同她参加了首映式,一见到他也开始不停地道谢并且称赞奥斯蒙德。 等她离开,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多好的机会啊,怎么不给CAA的艺人。” 奥斯蒙德瞥他一眼:“我个人建议你提倡CAA的艺人减薪出演我的电影,毕竟他们收获的名气能让他们在下一部电影中赚得更多。不过你为什么不把她签下来?” 事实上迈克尔·奥维茨已经签了,他不过是想再次提醒一下奥斯蒙德。 他转移了话题,看起来比奥斯蒙德更加紧张:“不说这些,我们还是先耐心等待首映式结束之后媒体的评价吧。” 奥斯蒙德点头同意,他又和来到了现场的伊莱娜·陈打了招呼,告诉她他看过了她的计划书,可以聘用她作为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的公关专员。 不过坏消息是,公司目前不仅没有除老板以外的其它职员,还没有办公地点和各种必要的设备。 伊莱娜倒是心大,点头同意可以在洛杉矶帮他挑选一处价格不贵的写字楼,为未来注定进军好莱坞做好投资和准备。 她说完以后,又替女友朱迪·福斯特表达了不能到场的歉意。 不止是朱迪没能到场,奥斯蒙德在放映厅内看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利亚姆·海恩斯的踪迹。 他略微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与媒体和观众继续进行了一些简短的交流以后,他趁着放映厅灯光变暗,电影开始放映,提前溜出了放映厅。 迎着不想再看一遍的老板罗杰·科尔曼疑惑的目光,奥斯蒙德耸耸肩,美其名曰:“在厅外才能观察到观众最直观的观影感受。” 上过“催泪炸弹”一次当的罗杰·科尔曼冷笑一声,不吃他这一套:“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偷偷抹眼泪,被人发现丢了面子吧?” 显然,罗杰·科尔曼之所以这次会等在影厅外,就是因为抱有一样的想法。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因为自己的电影红眼框。”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我主要是想看看联名纸巾的销量。你才会偷偷抹眼泪!” 罗杰从怀中取出了烟,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 荣恩·李的精神稍有些崩溃了。 他猜的没错,被父母带来的那些孩子在发表自己对电影的看法这一方面,比大人更加直率,也更加大声。 男主人公在轨道上捡到狗时,那些小家伙们就忍不住发出惊呼,称赞狗狗可爱、可怜狗狗、趁机向父母发言想要养狗 这些荣恩都可以忍,毕竟他们离自己比较远,而且影院的音响设备非常给力,让他可以在观影时忽略这些声音 但他的朋友,他迟到搞他心态的朋友,似乎已经被那些细小的讨论声影响、同化,居然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哦,它真可爱。” “格里菲斯拍宠物真有一手,你知道法米娜的那条广告吗?前几天还有姑娘在讨论它,据说那条狗狗跳水的广告也是他的创意。” “我的心都要化了你看它的眼神,哦,该死,你笑啊!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荣恩额角的青筋跳动:“别吵!” 他空出来的专注能力全部用在了数空镜数量上,朋友一打岔,他一下子忘记了心中的数字,这下全完了,为了向影视杂志投稿,他还得再看一遍。 朋友蔫蔫地坐好,不再敢说话。 但是五分钟以后,他又无法克制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低声冲着荣恩耳语:“嘿嘿,狗狗,花花。” 荣恩:“” 朋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我能理解你之前对格里菲斯的夸奖了。太棒了,小八踩在雪地上的狗爪印还有特写。” “说真的,你不想也养这么一只小狗每天送你上下学吗?” “哦” 他靠在椅背上舒适地扭动了两下:“这部电影会出录像带吗?它让我好放松,我一定要买一份录像带每天晚上睡前给自己播放一遍。” 荣恩冷笑一声,观看了报纸标题的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故事走向,但他已经知晓这部电影注定是个悲剧,只幸灾乐祸地等着朋友惨叫出声啪啪打脸。 果然,过了十分钟左右,朋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完全不敢相信故事的走向:“啊?他怎么死了?” 那群小孩子倒是不太理解男主人公在讲台上突然倒下的意义,他们只是非常疑惑,发出了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 “啪”的一声轻响,朋友打开了纸巾开始擦拭眼角。 荣恩瞥了他一眼,十分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买了纸巾影片套餐。 又是“啪”的一声轻响,坐在他前方秃了大半个脑袋的日本男人也打开了联名纸巾。 荣恩嫌弃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不中用。他另一边坐着的这位姐姐都什么也没说呢,这两个大男人就率先顶不住了。 这样想着,他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抽泣。 荣恩不解地侧过身,才发现身旁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只是没能提前准备纸巾,一直默默用包内的方巾擦拭着眼睛。 荣恩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又听到后排传来小孩哇哇的哭声。 有没有搞错?这也能哭? 十分钟以后,荣恩抬起手,借着黑暗用袖子偷偷摸摸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但一旁的朋友轻易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朋友心领神会,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红肿的眼睛,一边默默递上了半块纸巾。 ——他只买了一包纸,现在明显有些不够用,只能撕成半份半份使用。 荣恩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像水龙头一样哗哗地从眼睛里淌了出来:“呜呜,狗狗,花花。” 第77章 隐藏款 《忠犬八公》电影院的放映厅传出了一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哭喊声。 正忙着抽小狗卡片的奥斯蒙德的手指一颤, 被这阵怪响吓得将刚买的七八包纸巾摔到了地上。 一旁买了一打纸巾美其名曰帮女儿集卡的罗杰·科尔曼也听到了这骇人的声响,他满脸写着指责,不满地看向奥斯蒙德:“看看, 都是你干的缺德事。” 他为什么担心票房?还不是因为担心观众的心理健康。 看完这部《忠犬八公》,真的有人会向同伴、朋友推荐这部电影吗?真的会有人敢第二次走进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吗? 奥斯蒙德有些心虚地将掉在了地上的小狗卡片捡了起来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也许可以现在端着收音架进去, 采集一段录音,也许以后拍电影的时候能用上这种真情实感的嚎哭的音频。或者,你觉得这是不是代表着可以把这部电影卖给精神病院之类的特殊机构,用来治疗感情确实什么的。” 但他脑子一转, 不知悔改,反而提出了新的点子。 罗杰用一包纸巾敲了敲他的脑袋,恨他听不懂人话,没点同理心。 “不过说真的,你家孩子看完《忠犬八公》以后怎么说?有再谈到这部电影吗?” 罗杰回忆了一遍妻子的说法:“虽然当场哭得很惨, 不过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唯一的影响就是闹着想养狗, 我们给她买了玩具以后就没什么事了,不过”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虽然当初哭得稀里哗啦, 但是女儿并不讨厌这部电影,相反, 她还会频频向同学提起、炫耀她提前看到的这部电影。 一想也是,孩子们本就喜欢毛绒绒的小狗,这部电影完全突出了毛绒绒的优点, 又没有穷凶极恶的大坏蛋, 他们并不会因为悲剧的结局讨厌这部电影, 只会觉得小狗很可怜,反而会因此更加喜欢小八, 也会对现实中的小动物多有看顾。 “玩具啊” 奥斯蒙德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联名玩具。但是纸巾毕竟更便宜,现在的经济状况,普通家长很难在带着孩子看完电影以后再买一份联名玩具了。但是纸巾很便宜,一包才几美分,感觉很少有家长会拒绝。而且卡片很小,足以让孩子拿去学校和同学炫耀,进一步促进纸巾的销售。收集卡片游戏的受众也比毛绒玩具更多一些,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喜欢这种不同模样的小狗卡片。” 甚至连大人也难逃抽卡上头。 “你觉得呢,有必要现在联系玩具厂商授权吗?” 罗杰本以为他联名纸巾是一拍脑袋做出来的决定,没想过奥斯蒙德还如此细致地考虑过受众和售价问题,这么一想,奥斯蒙德的观点也很有道理。 “看首周票房吧,这部电影的传播度如果足够广泛,玩具厂商会主动联系你的。” 罗杰·科尔曼忍不住有些后悔,在签署合约时,他竟然没有选择把《忠犬八公》和《Plan B》的版权都买到手上,只选择了与奥斯蒙德进行票房分利。 他看着自己买的一打纸巾,忍不住感慨叹气。 克利尔沃特纸业的广告也已经趁着《忠犬八公》上映的消息在电视上进行了播出,虽然只是洛杉矶当地电视频道,影响算不上太大,但也足够前来观影的观众知晓集卡方式和玩法:成功收集了一套的孩子可以联系纸业公司,兑换小八的海报和一张印有狗爪的小八照片。 这个集卡游戏很有魅力。 就连他这个年龄的男人,都能在围观奥斯蒙德抽了几包以后忍不住心痒,掏出钱包买了一打纸巾。 现在他还不敢预测《忠犬八公》的票房会如何,但这部电影的周边售卖获益说不定会比票房赚得多呢? 可惜罗杰的运气奇差,他买的12包纸巾里有10个都是重复的卡片。 他咬了咬牙,愤愤地将纸巾交给了助理。 必须向造纸厂反应这种问题! * 川岛春是一位移民至纽约居住的日本女性影评家。 她的工作是为《影评人杂志》撰写海外电影的影评,不仅为日本电影写过电影注释和影片评论文章,还为中国港澳地区、苏联、澳洲、非洲等地的电影撰写影评。川岛春是美国电影学会的会员,每年都会为最佳外语片投票,她的专栏、影评频道在《影评人杂志》上拥有不小的人气。 这次听说“忠犬八公”的故事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初出茅庐的导演本土化拍摄,她也起了些许兴趣,购买了一张首映电影票。 美国人在她看来确实难以体会东方的含蓄以及各种意象,《忠犬八公》的故事也确实与原本的故事有所出入。但川岛春认为,这部电影已经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日本的男性在家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原版故事中的教授也是如此。因此八公只对男主人效忠,永远在车站门前等待他。 日本的媒体也认可这样的故事走向,在他们看来,女人和孩子都是这个家庭的附属,八公拥有的是传统的武士道精神。主人自然会对八公疼爱有加而忽略妻女,而八公后续也两度转手被交给了逝去主人的朋友驯养,而不是被主人的妻女带走。 但这样的文化在美国人看来简直是荒谬至极。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成功地将这部作品改编的主要原因,是他摒弃了日式旧习俗的糟粕和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将八公的忠诚体现在了它对家人的忠诚上。 电影开篇,小八的到来成功修复了严苛的教师的家庭关系,也让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家庭的一员。 这个家不像是原版故事中由教授构建起的一言堂,每个人物个性鲜明,他们都是家庭的一份子,也都爱着来到了这个家庭的小八。 同样,奥斯蒙德使用“花”作为意象也用得非常巧妙。 他设计了帕克将花送给妻子的环节,让妻子也融入到了这个在原本故事中独属于教授和小八的等待中。 小八的等待是忠诚。 “花”则是对家人的爱,这份爱不仅是帕克和小八之间的爱,也是帕克与妻子之间,妻子与小八之间的爱。 小八临走之前代替帕克送给女主人的花,也诠释了它或许并不是仅仅在等待帕克一个人,它是在等待那个因为帕克离去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家恢复原状。 就像是电影故事的最后,在小八的回忆中,出现的是一家人快乐玩耍的场面,而并非是小八与帕克两人。 川岛春很满意这个改编故事,她坚定不移地认为,正是因为家人的支持,才让帕克能够去爱小八,也正是因为这份爱,才让小八回报了整整十年的等待。 她擦拭着眼泪走出电影院,没有向几位意见不同的同僚阐述她的意见和想法,直奔回家,马不停蹄地取出了纸币,试图开始从两国的文化差异入手,诠释这部与1924年原版故事有所不同的美式《忠犬八公》。 * 首映式影厅的光线亮起,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有人还在低声啜泣,有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但片刻之后,影厅内突然安静了片刻,随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人们仿佛被掌声突然惊醒了一般,从故事中回过神来,自发地手掌合拍,用掌声驱赶了影厅内的悲伤。 变成秋田留在了现场观影的系统也是头一次看自己拍摄的“竞选宣传片”,虽然不知道片子和竞选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因为它蹲在原地就哭得这么惨烈,但它还是发自内心地称赞了宿主:[真厉害,这就是总统的号召力吗?虽然宿主没在宣传片上出场很奇怪啦] [因为有你代劳替我出场,我告诉过你,比起我,人们更容易因为你的外表放下戒心。怎么样?他们现在是不是更爱戴你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系统茫然地感受着更多的摸摸抱抱贴贴蹭蹭,这难道意味着以后系统寻找宿主不应该只局限于灵长类高智动物吗? [他们还想和我合影。救救,怎么有人摸我的屁股!] 被握住狗爪的系统被人们的热情和连成一片的闪光灯吓到了,他们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了它似的。 奥斯蒙德猝不及防笑出了声:[好吧,你快看看能不能摆脱他们,从影厅出来,我就在门口。] 看起来首映的效果也相当不错,从这些位居高位的业内人士对系统的爱不释手就可以看出他们喜欢这部电影。 系统得到了宿主的允令,连忙一抖毛,躲开了数只想摸摸他皮毛的手,自己叼起了牵引绳,身子一矮,从人群之间的空隙蹿了出去,几步跳到了奥斯蒙德身旁。 奥斯蒙德也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称赞了一句“乖狗狗”,顺势将绳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派拉蒙的副总裁勃朗宁·哈里刚想要到奥斯蒙德身边去谈一谈他们的合作,便被突然从身后蹿出来的狗吓了一跳。 它越过他跑到了奥斯蒙德身边时,他才看清了是“小八”。 “哦,它真是只聪明又通人性的狗。” 哈里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摸了摸秋田犬的脑袋。 “是啊,多亏了它。电影的拍摄很顺利。怎么样?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奥斯蒙德微笑着敷衍道。 “当然。” 勃朗宁·哈里的眼框泛红,看起来也备受《忠犬八公》的影响。 这部电影打动了勃朗宁·哈里的心,也成功让这位决策屡次失败的“外行”副总裁下定了决心。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止是恐怖片导演,他是个能力出众的会讲故事的好导演。 哈里相信这次自己的眼光与直觉没有错,奥斯蒙德的电影绝对能够挽救他现在在派拉蒙岌岌可危的地位。 “能和我讲讲你想要派拉蒙投资你拍摄电影的故事类型吗?” 奥斯蒙德没有瞒着他:“受欣克利事件的影响,我想以校园枪击案为题材拍摄一部电影。我计划在八月之前完成拍摄,用这部电影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勃朗宁·哈里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奥斯蒙德居然是从总统的事件中找寻到的灵感,但这种电影通常票房不佳。 他想的没错,如果不是奥斯蒙德认定这部枪击案电影赚不了大钱,只能走各大电影节赛道,他也不会选择找制片厂投资,早就自己投资自己,以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为电影制作方开始拍摄了。 即便《忠犬八公》给了勃朗宁·哈里一些信心,他还是忍不住询问道:“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能拍这种电影吗?不会坑他吧? 奥斯蒙德点点头:“我会携带剧本出席派拉蒙的会议,派拉蒙可以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过如果有其它制片厂提前联系我的话,我不能保证继续履行我们的约定。” 意思就是,快点决定,如果有其它制片厂感兴趣,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会看在他们洽谈了许久的面子上为派拉蒙保留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走人,倒戈向另一位投资商。 这让勃朗宁·哈里的额角渗出了汗水。 派拉蒙在观望《忠犬八公》的票房成绩,其它六大制片厂和大大小小的独立电影公司又何尝不是在观望。 一旦《忠犬八公》的票房上了五百万,就等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又拍了一部卖座电影。 毕竟《忠犬八公》的成本加上奥斯蒙德本人的导演薪酬也才60万,按照好莱坞的粗略分成计算,总票房的三分之一是电影投资者能够获得的利润,也就意味着只要《忠犬八公》的票房能够达到二百万,就相当于赚回了本金;只要《忠犬八公》的票房达到了五百万,就意味着制片方赚了不仅赚回了本金,还拿到了两倍于本金的利润。 近几年电影行业不景气,能够保证不亏本的导演都少之又少。 就连马丁·斯科塞斯、弗朗西斯·科波拉这种咖位的导演都得为票房低下发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处女作大爆不仅代表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好运的家伙,还代表着他多多少少有着不小的潜力。 第二部 本该扑街的电影如果成功卖座,就毫无意外地代表着奥斯蒙德有成为像斯皮尔伯格那样顶级商业电影导演的潜质。他的下一部电影绝对会让各大制片厂争着抢着求他拍摄。 到那时候,奥斯蒙德不可能还会在乎派拉蒙区区五百万的投资。 而《忠犬八公》今天首映的状况来看,勃朗宁·哈里认为这部电影也许能获得不止五百万的票房。 这位派拉蒙的副总裁不停地擦着汗:“我是百分百愿意支持您的。如果您能够接受370万投资成本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和您签订合约,并且给您最大的导演和制片权力,不干涉选角和最终剪辑。后续还可以追加成本费用,只不过这可能需要其它高管投票决定。” 这就对了。 奥斯蒙德笑了笑,他要的就是作为导演与制片人最大的权力,确保自己的拍摄不会被制片厂干涉、指指点点。370万的投资成本对于这部披着枪击片外衣的青春片来说也已经够用了,更重要的是派拉蒙可以帮助他进行奥斯卡公关,好莱坞的七大制片厂在奥斯卡争夺战中还是很有决定权的。 “合作愉快,勃朗宁·哈里先生。您可以找我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我们可以先拟定出版的合约,再放到派拉蒙的高管会议上谈论细节。派拉蒙什么时候能召集管理层开讨论会呢?” “今晚,今晚可以吗?” * 琳达正坐在法米娜的CEO费洛身旁,观察着顶头上司脸上的表情变化。 《忠犬八公》首映的当天,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为法米娜位于美国的分部送去了一份《忠犬八公》的电影拷贝,方便投资了35万刀作为广告费用的投资商查看“大号”广告的详细情况。 费洛专程飞了一趟美国,就是为了观看这部电影是否同琳达口中所说的那样精彩绝伦,是否对得起他们投资的三十五万刀广告款和后续投放的《忠犬八公》版本的广告。 电影在小会议室内放映结束,费洛脸上却出现了琳达意想之外的动容:“故事被那小子拍得很好、很出彩,而且给我们的广告一点都不生硬,我得说,这份植入值70万。” 头发花白的CEO眼中居然有泪花闪过,这不怪他,即便外表强势冷硬,但费洛当初选择成为法米娜宠物用品公司的一员,不止是为了赚钱,他也是一位养狗人,每个养狗的人都会被《忠犬八公》的故事感动、震撼,他也不意外。 “工厂那边的新包装进展如何?印有‘小八’图案的狗粮和宠物用品生产了多少了?” 这个问题就不是琳达所负责的范畴了,她急忙喊来了同事:“只有大概一万件左右,总部当时的生产建议是‘暂时观望’。” 这也是当初费洛的决定。 但现在,这个意大利男人涨红了一张脸,不满地将杯子在桌上敲了两下:“什么?!现在!立刻!马上!联系他们!让工厂减缓其它产品的制作!全力生产带有新包装的产品!” * 荣恩·李看过很多电影,但是很少有电影能让他从电影的中后段一直哭到结尾。 荣恩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这部电影的后劲太大,大到他只能看见步履蹒跚的狗狗,听到电影的配乐,而全然忽视了整个影厅密集的抽泣声;大到影厅的灯光亮起,“本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和职员表播放结束,他都只能久久地坐在座椅上,机械地擦拭着眼角和鼻子,回不过神。 与他完全相反,身旁刚才还痛哭流涕的朋友此刻却又开始了嘿嘿嘿傻笑。 一开始荣恩还能忽略他的精神状况,但不知道为什么有小孩离开的时候碰巧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满脸羡慕地凑了过来。那惊呼的声音惹得荣恩烦不胜烦,他狠狠瞪了朋友一眼,才发现他手中拿了一张小八叼着蓝花递给帕克的卡片: “荣恩!你看啊荣恩!隐藏款!” 朋友的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满脸都是傻乐。他在胸口轻点了四下:“感谢上帝,感谢格里菲斯,虽然电影结尾没有播放,但他们肯定是在天堂相遇了。” 他这一句话整的荣恩差点又没有控制住泪腺,他重重地捶了朋友的肩膀一下,突然拿起了钱包站起身。 荣恩决定收回他的话,他没有买纸巾+电影票的套票才是最傻的决定。 想要买几包纸巾的荣恩一走出放映厅,蓦然地愣在了原地。 他出来得太迟耽误了时间,影院原本售卖纸巾的地方居然挂上了“已售罄”的牌子。 不少没买到纸巾的观众像他一样无奈,听影院的工作人员解释似乎是某个怎么都抽不到最后一款卡片的男人恼羞成怒,把影院所有的联名纸巾都买走了。现在影院只能紧急向其它的影院和百货市场求助调货。 这也能卖完? 荣恩脸上的表情从傻眼转向麻木,一把揪起了还在向别人炫耀卡片的朋友冲出门,直奔最近的百货大楼。 不行!他也得要得到一张隐藏款的卡片才行!原来真正的结局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藏在了联名小卡片里了! 第78章 派拉蒙 “简直是胡闹!” 派拉蒙电影公司的现任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重重地将手中的一沓资料摔在了桌上, 力道之大甚至让纸页从中间折开了几页。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只有18岁!《多格板箱》之所以能成功靠的是营销!是营销!投资给他三百万让他拍一部传统的青春片就算了,犯罪片?文艺片?反应校园枪击案?我看你是疯了!” 弗兰克·亚伯兰兹怒吼道,如果勃朗宁·哈里不是派拉蒙母公司石油公司派来的人, 他真的想现在就炒了他,将他赶出派拉蒙的大楼。 这个脑袋空空的猪头间连好几个项目都看走了眼, 整个派拉蒙所有高管都在忍受着他将项目资金挥霍在那些平平无奇的电影项目上。眼看着母公司也看不下去,计划于年底将他调回石油公司他该待的岗位上,勃朗宁·哈里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个不用动脑子的稻草人坐在他的位置上,每周拿着高昂的周薪, 却非要在这时候证明自己,不仅找上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现在还迫切地单方面代表派拉蒙与他拟定了合同。 这个蠢货! 想都别想!只要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勃朗宁·哈里就别想越过他给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这么大的权力! 还有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弗兰克·亚伯兰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切, 原本定好周一再谈的生意为什么一定要被提前到今天晚上。 《忠犬八公》的首映刚刚结束, 想必是首映效果并不理想。等到星期一,黄金周末三天的播放时间结束, 派拉蒙就可以通过票房数字轻易地看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根本不是什么好莱坞新任的“票房金童”。 那信心满满的小子现在已经慌了阵脚, 生怕几天后露出外强中干的马脚。他一定是抓住了勃朗宁·哈里的什么把柄,或者是哄骗了这个处处给派拉蒙拖后腿的副总裁, 央求他务必将商议改到今天。 以派拉蒙目前的状况来说,根本不需要去请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冒险,派拉蒙是今年奥斯卡的最大赢家, 他们有非常多的合作伙伴, 轮不到一个只有18岁的孩子来对他们指手画脚。 即使弗兰克·亚伯兰兹心中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屑一顾, 但他还是决定加班出席今晚的会议。 不为别的,混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的人精, 早已经习惯了凡事都做完全的准备。 他打算先看看奥斯蒙德的剧本再做决定。 何况,现场除了勃朗宁·哈里,还有另一位与他要好的副总裁会到场。 就算弗兰克·亚伯兰兹反对,他们两人也能越过他向母公司申请投资。勃朗宁·哈里手上还有300万的限额,只要另外一位副总裁点头,愿意拿出75万的预算份额,就可以通过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项目。 与其进行无意义的反对、抵抗,弗兰克·亚伯兰兹认为他不如想个损招,也加入赞成这项项目的队列,以相对较低的价格先买下剧本和版权,观望《忠犬八公》的票房成绩。 如果《忠犬八公》成绩出色,就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协商开启项目拍摄。将剧本和版权捏在手中,也不怕奥斯蒙德强求选角权与最终剪辑权,如果他不同意,大不了保留他的编剧权,换个听话的导演拍。 如果票房成绩不如意,就当作花了点小钱打了水漂。如果奥斯蒙德执意要拍,就让他高价将版权买回去或者拿电影票房分账来换。 无论如何,派拉蒙都是赚的。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弗兰克·亚伯兰兹端着模式化的笑脸,热切地迎接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到来。 勃朗宁·哈里没想到他居然难得没有与他唱反调,心中虽然存着狐疑,却还是感激地与弗兰克·亚伯兰兹拥抱了一下。 弗兰克·亚伯兰兹在心中冷笑,他接过故事梗概与剧本,只匆匆扫了一眼梗概,他就差点忍不住嘲笑出声—— 这天真的小子,把威尼斯电影节当成了过家家。 这份故事梗概没有任何新意,根本没有人愿意去电影院看,如果派拉蒙真的投资给他375万,并且将最终剪辑权都交给他,那才是疯了。 卖座的剧本要素他是一项都没有占。 校园霸凌?现实的生活已经够苦了,谁会去电影院看这种东西? 孩子们?他们会喜欢这么现实的题材?显然不会,他们更喜欢在荧幕上看一些擦边内容,衣着时尚的女孩(最好有那么一两秒的暴露镜头)、兄弟义气的打架斗殴。 如果为了看严肃现实的内容,为什么不直接在电视剧里看看当地新闻或者报纸? 更别说最后这男孩还拿枪杀死了他的爱人。 要改,这种剧情必须要改。得给这个犹太姑娘加上一些裸戏、最好再有些最近备受关注的坠胎话题。 前期的暧昧剧情也太过无趣琐碎,还不如改成开头一夜情,然后男主角在学校里被她的哥哥们认出,痛揍了一顿。然后姑娘发现自己怀孕,哥哥们又强迫男主角拿出钱去给她坠胎。男主角气不过,找来自己的兄弟与他们大战一场。 这种爱情喜剧才是青少年们津津乐道的剧情,而不是误杀了女主人公后又开枪自杀。 即便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故事的走向像电影节会喜欢的情节,但那也应该是发生在成年人身上的。评委们对这群正处在叛逆期的少年的行为没有任何兴趣。 拍这样一部电影,还不如投资弗朗西斯·科波拉翻拍SE·欣顿那部著名的校园小说《局外人》和《斗鱼》。 起码他们有书迷作为观众基础。 更何况,如果只是为了威尼斯电影节,375万的投资就太多了。 制片厂不是慈善家,他们从国外电影节上捞不到什么油水,卖座才是他们投资电影项目时最需要考虑的因素。 装模作样地翻阅着剧本,弗兰克·亚伯兰兹故意露出惊叹的神色。他时不时抬起头,赞赏地看一眼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这让事先看过剧本的执行副总裁勃朗宁·哈里十分意外,他本以为弗兰克·亚伯兰兹一定会提出反对。 奥斯蒙德也饶有兴致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毛,他靠在皮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派拉蒙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合上了剧本,这个中年男人满脸堆笑:“真是出色的故事,让人惊叹过目不忘。” “您过誉了。” 这一套奥斯蒙德也会,他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看似真诚礼貌的微笑。 亚伯兰兹的双手交叉,笑得慈祥:“好莱坞每年都有许多天才横空出世,但你是真正为好莱坞而生的电影天才,奥兹。” 他双手摊开,看向自己的下属:“我是说,18岁,哇哦,那时候我还在送报纸打零工赚SAT的考试费用呢。” 在美国,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上大学必须先缴纳SAT考试费用,在二十年以前,十几块钱的考试费用也不是一笔小钱。 弗兰克·亚伯兰兹这话状似无意,实际上却不知道是不是在内涵奥斯蒙德占了出身的便宜。 奥斯蒙德只当自己愚钝什么都没听出来,更何况在这点上他没什么好反驳的。 他给面子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勃朗宁·哈里比他急切一些,他不想听弗兰克·亚伯兰兹寒暄东拉西扯,直白道:“那,项目可以立项了吧?” 他拿出自己助理拟定的合同分给同僚。派拉蒙有固定的合同模板,他给奥斯蒙德这一份除去投资金额,几乎是享受了派拉蒙眼中顶级导演才能拿到的待遇。 弗兰克·亚伯兰兹却笑了笑:“我的这位朋友就是太容易激动,看见这么棒的剧本就走不动路。” 他生得慈眉善目看起来尤为和善,话中却句句带刺,讽刺勃朗宁·哈里做事全凭直觉,不动脑子。 “虽然我也很欣赏剧本,但派拉蒙向来有立项前的规矩。” 弗兰克·亚伯兰兹解释道:“我们可以立刻投资,但得先由市场调查部门用剧本故事梗概进行观众调查,以便根据观众的喜好对剧本进行小幅度的修改调整。同时,我们也希望能能保留一小部分的选角权力和剪辑权力。” 奥斯蒙德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们说好的可不是这样。 嘴上说着一小部分,但什么才是一小部分?百分之八十的权力?这可不是用数字能够描述得清楚的。 眼见勃朗宁·哈里又要开口,弗兰克·亚伯兰兹不停歇地说道:“当然,这只是为了提升影片票房而做出的小小改变。如果你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暂时不提这些,先签下投资合约,抓紧时间展开调研。你希望电影能在威尼斯电影节举办之前进行拍摄,对吧?具体的事项我们可以之后再慢慢协商。” 等版权和剧本到了派拉蒙手里,具体的事项他可就更插不上话了。 斯皮尔伯格的《夜空》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哥伦比亚不喜欢那个剧本,所以压着不拍。不仅不拍,它还不让别人拍。也亏迈克尔·奥维茨用别的好处将《夜空》换到了手。 奥斯蒙德冷笑了一声,他还不知道这个老东西心里打得什么注意? 他站起身,走向弗兰克·亚伯兰兹身边,干脆地抽出了自己的故事梗概与剧本,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会议室,并且重重摔上了门。 弗兰克·亚伯兰兹瘪嘴眨眼耸肩,一整套的嘲笑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勃朗宁·哈里愤怒地站起身,他将自己的合同砸在弗兰克·亚伯兰兹身上,愤怒地咆哮道:“你这混蛋!亚伯兰兹,你等着瞧好了!你会后悔的!”他说着追出门去。 而弗兰克·亚伯兰兹也不恼,他掐着嗓子故意用尖锐的语调模仿:“你会后悔的亚伯兰兹!” “我可没有怎么样,你们也看见了,我们的流程本来就是要让市场调查部门用剧本故事梗概进行观众调查。谁知道他干嘛发那么大脾气?我又没有说要拒绝投资他,只是坦白一些小细节需要慢慢商讨罢了。” “年轻人。” 弗兰克·亚伯兰兹装模作样地感慨道:“这真是一个不太美好的误会,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还是太冲动了。” 这对他来说倒也算个不错的结局。 虽然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识破了他的想法,但他可没有拒绝,这不代表着他们两人就这样撕破了脸皮,就算以后还要合作,他完全可以委屈自己稍稍道个歉。最主要的是,勃朗宁·哈里的计划泡汤了。 然而,星期一一早,坐在早餐桌前弗兰克·亚伯兰兹从报纸上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消息:《忠犬八公》于350家院线同步上映,周末三天,拿下了500万的票房成绩。 第79章 读者短评 弗兰克·亚伯兰兹的脸色铁青, 他试图说服自己,《忠犬八公》这种适合全年龄观看的合家欢电影能够在周末疯狂捞钱算不上有多令人意外。 但按照他的经验来看,首周上映三天就能在350家影院收获五百万的票房, 这意味着这部电影起码能在首周收获近七百万上下的票房。哪怕按照最差的乘区计算,《忠犬八公》这部电影也能在北美收获近两千一百万左右的电影票房。 这样的票房成绩在去年以及几年的众多电影中算得上靠前, 但绝对算不上突出,排不进年度票房的前二十名。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这部电影的拍摄成本只有60万。 也许是因为营销策略呢? 奥斯蒙德的营销团队里有业内公认的精英。 《多格板箱》能够火爆就是受罢工和营销的影响。 《忠犬八公》的营销虽然比不上《多格板箱》,但也算是借着欣克利事件和奥斯卡的影响获得了不少的曝光。 弗兰克·亚伯兰兹安慰自己, 这类注重营销、但实际上没什么看点的电影的票房会在上映一周后就开始疲软,这说明不了。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吃完早餐,就收到了派拉蒙母公司石油公司的电话:“弗兰克,我的朋友, 很不幸, 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惹得股东们很不高兴。或许你能抽空过来一趟, 为股东们解释一下情况?” 勃朗宁·哈里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把事情捅到石油公司那里去了!母公司那些对业内行情没有丝毫了解的资本家居然还信任勃朗宁·哈里?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个脑袋空空四处挥洒钞票的蠢货吗? 弗兰克·亚伯兰兹挤出了勉强的笑容:“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传?我可以解释!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会错了我的意思!何况他的剧本确实” “哦, 好了好了,你向我袒露心声可没有用。我向来支持你的工作, 只是这次我也没办法替你说好话或者保证。股东们执意要听你的解释。” * “你瞧这篇文章,撰稿人谈及被从铁轨上捡到的‘小八’是只幸运的狗。” 说话的人是环球影业的总裁、也是对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有着知遇之恩的西德尼·辛伯格。他脸上露出感慨的笑意,按着雪茄头轻轻磕了两下, 意指他手边的另一份报纸:从跑车后座跳下的秋田犬在闪光灯的照射下, 浑身的皮毛如同会发光一般闪亮。 “谁说不是呢?” 而牵着那只秋田犬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脸上透着一种散漫的笑意与闲适。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仅有18岁的年轻人,没人能从这张照片上看出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 仿佛他对这场首映、对《忠犬八公》胸有成足。 不过这倒也能理解。 毕竟《忠犬八公》的拍摄成本被压得极低,哪怕加上宣发费用,也超不过一百万。就算亏得血本无归,实际上也不会损失什么大钱。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精明的家伙通过《多格板箱》赚到的钱说不定能拍几十部《忠犬八公》。 但谁都没想到,这部电影居然能在周末三天斩获五百万。 辛伯格表面是在感慨“小八”是一只幸运的狗,实际上却是在感慨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运气,他的运气总是那么恰到好处。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接连两部电影的成功是偶然吗?是的。他的电影题材算不上新颖,在观众调研中这两部电影的题材也不是观众最喜欢、最有可能为它花上五美元的类型。但他偏偏成功了。 “当所有的运气都恰巧撞在一起时,就不能只用‘运气好’来解释了。” 坐在他面前的市场调研部门管理感慨道。 《多格板箱》上映的时间赶得巧,刚好赶上大罢工,同档期没有旗鼓相当的其它电影上映,一部电影独占档期。又恰好赶上电视节目和报业增添了票房公开版面,这让本就位居榜首的《多格板箱》变成了更多犹豫该看什么的影迷的第一选择。 《忠犬八公》的选题选得巧妙,宠物狗、全年龄可观看、家庭向这些要素堆在一起就意味着这是一部除了迪士尼动画电影以外,家长携带孩子时会在电影院率先选择的电影。 近几十年来由于种族骚乱、财政危机等因素影响,美国中心城市问题恶化。日益加重的种族紧张关系使得治安问题储蓄下降,富有的居民大量逃离到郊区,贫穷者则集中到市中心。原本在50年代悄然兴起的郊区购物城也逐渐从郊区转向了市区,多数能够负担得起电影票消费的家庭会选择在周末时开车全家前往市区的购物城消磨时间。 原本建设在市区街边的电影院,也逐渐成为了购物中心的一部分。 因此,对于现下的美国家庭来说,周末出行往往就代表着全家总动员。玩累了选择一部全家都能观看的电影放松再寻常不过。 在这样的背景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两部电影可以说是吃尽了社会变更的时代红利。 可两部电影都是这样,与其说他是交了好运,不如更正自己的态度,坦诚地感慨: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作为联美电影公司的最后一份“遗物”,对于电影业的风向,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 “也许我们应该趁现在接触他与他合作了。” 高管建议道:“格里菲斯对大型制片厂和独立电影公司的制片模式非常熟稔,很难想象他能将一部宠物电影的成本压缩至了百万以下,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应该只是明面上的百万以下。我听说他还用植入广告的方式,拉到了不少赞助。” 辛伯格的桌上摆放着一排12包的纸巾,这是《忠犬八公》的周边,鬼知道为什么狗能和纸巾联系在一起。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得和他合作。” * “环球、迪士尼、米高梅、猎户座”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一边清点着收到的邀约,一边咋舌感慨:“这才刚到星期一十点半,今天结束之前,我估计你能收到所有大型制片厂的邀请” 他说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就是不知道派拉蒙现在什么想法,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套了件衬衫瘫坐在沙发上的奥斯蒙德抬眸扫他一眼:“派拉蒙的副总勃朗宁·哈里从周五开始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恳求原谅,甚至不惜告诉我他们内部的权力争斗。倒也是个可怜的家伙,派拉蒙CEO弗兰克·亚伯兰兹的那些话和他没什么关系。” “莫名其妙卷进去的我们更倒霉好吗?要是早知道《忠犬八公》这么吸金,谁还会拉下脸皮来和他们谈判?你瞧,环球给你开了七百万刀,迪士尼直接喊了一千万。” 迈克尔·奥维茨将文件收拢到他面前的桌上:邀约是一沓、影评是一沓,照例,还有粉丝快递寄来的书信,以及纸页公司送来的几套小八卡片和海报。 “好消息,克利尔沃特纸业非常感谢你愿意给他们这次的联名机会,希望能够承担你终身的所有纸用品,无论是面巾纸、厨房用纸还是稿纸、A4,你以后再也不用花钱买纸了,他们会定期送货上门。” 两页感谢信被放在了奥斯蒙德眼前,迈克尔·奥维茨脸上的笑意扩大,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逗乐了。 “哈,真棒,本来每个月我用在纸上的花销也超不过20美元。真希望我下部电影的联动方是房地产商,如果他们能送我一套洛杉矶比弗利山庄的房产就好了。” 奥斯蒙德随意地将感谢信放在了一旁,率先拿起了影评。这些影评都是迈克尔·奥维茨的助理提前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装订在一起的,方便经纪人查看,也方便客户查看。 通常来说,经过助理精挑细选的影评大多都是夸奖,他们不会剪一些恶意的差评故意给客户添堵。 奥斯蒙德随意地翻开剪辑薄,他近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等待各大电影公司的报价和休息,正好借着日益增长的票房数字和影评来放松心情。 “先看后面的读者评论,那是《电影杂志》的新栏目。” 经纪人提醒到,他脸上的表情掩不住坏笑。 奥斯蒙德挑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听从他的话,率先翻到了后面。 “华盛顿珍妮:难怪他们以这部电影为噱头销售纸巾!!!我本想大声谴责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但我看到了首映仪式的照片。坦白说,为什么不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照片也一起做成小卡片放进纸巾里?他和小八都是可爱的宝宝。” “宾夕法尼亚州莉莉:我特地驱车从宾夕法尼亚赶到临近州有这部电影可供观看的影院。从电影的后半部分开始,我就不停地流泪,甚至哭湿了我的衣服。我坐在电影院门前的台阶上嚎啕大哭,所有人都看着我,然后售票员告诉他们我看了《忠犬八公》。我想我免费为《忠犬八公》做了广告,因为当我离开时,电影院门前排起了长队。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留意到,我哭得无法开车,甚至想要在当地的影院留宿一晚。但我想起我的狗,它也像小八一样在家里等我,所以我被迫停下了哭泣,开车回了家。” “但回到家之后我的父母和我的狗却戒备地看着我询问我是谁,直到我发出声音。我的眼睛哭成了核桃,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哭花了妆,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时都忍不住笑得趴在了地上。因为我看起来就像是个在脸上涂了两道黑色的摇滚青蛙人。” “纽约州伊格尼:有句话说得很好‘如果你把快乐告诉一个朋友,你将得到两个快乐;如果你向一个朋友倾诉你的苦闷,你将减少一半的苦闷。’所以我选择劝我身边所有的朋友和我的家人都去看这部电影。最棒的是,没有人知道我减少了一半苦闷的同时还收获到了快乐。” “加利福尼亚州肯特:非常欢乐的合家欢电影,治愈、温馨,放映厅一片祥和满是笑声。我建议所有人都来看这部电影,不是广告。我发自内心的喜爱、感谢这部电影中的每个演员和工作人员,尤其是导演和编剧,我非常想当面感谢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这个“:)”怎么看怎么怪异。 奥斯蒙德忍不住会心一笑。 第80章 见面 “综上所述, 笔者认为,令人感动的是真实故事,而不是美国电影《忠犬八公》。” 影评编辑文田拓哉叹了口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昨天一天休假没有把关, 自己的同事就将这篇思想激进的文章放在了报纸上,发表了出去。 糊涂,真是糊涂。 电影本身就是故事的载体,抛开故事, 怎么谈电影? 这篇文章他也看过,文田拓哉清楚为什么会有影评人不喜欢《忠犬八公》,因为他们认为电影本身是个美国故事,和原版故事有所出入,描述的并不是八公, 而是小八。认为美国人不该拍这个故事。 但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又分什么国界? 果然, 这期报纸一经发布,就迎来了铺天盖地的讨论和批评。 相称之下, 他的好友, 美国《影评人杂志》的著名影评人川岛春确是在这方面看得非常透彻。 更多的人也同她一样,非常期待《忠犬八公》在其它国家和地区尽快上映。 文田的手指在打字机上快速敲打着稿件, 他并不知道影评人有关于《忠犬八公》的文章在东京的另一个公司内被整整齐齐地摆法在了桌上。 位于东京的富士胶片株式会社写字楼,企划主管正与课内的其它员工翻看着资料。 “自从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以后,《忠犬八公》就频频出现在国内外的媒体文章上。四天前它在美国上映以后, 国内的媒体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报道着有关于《忠犬八公》的事项。影评、票房, 还在纽约、洛杉矶寻找路人, 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过《忠犬八公》,知不知道这是一个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 他们开始感慨当初没能抓住机会投资这部电影, 不然这部电影必然能够在北美、欧洲打响富士的名气,进一步从科达眼皮底下争抢北美的市场份额。 “也许我们可以同格里菲斯进行长期的合作,他是个导演,在拍摄过程中必然需要大量地消耗、使用胶卷。” 这是个好主意,但西方人,尤其是北美、欧洲导演早已经习惯了使用柯达的胶卷,对方不一定会同意会同意他们的赞助请求。 “也许会呢?他是个年轻人,而且拍摄了一部成功的日本故事。我们可以赞助给他《忠犬八公》在日本上映前投放广告的费用,或者他下一部电影的广告植入付费用。” 他们要的也不多,不过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下一部电影中拍几个带有富士产品标识的画面。 当然,如果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成为他们在北美的一位代言人,公开发表“我之前用柯达,但现在选择了富士,富士的胶片比柯达更加鲜艳好用”就更好了。 这是富士一贯的广告风格,“比xx更好”,这样的广告风格他们甚至一直延续使用到了21世纪。 企划主管当即拍板决定,要下属即刻撰写计划书,今天之内交到他的办公桌上,他会尽快将计划交到富士位于北美的主力部队手上,蚊子肉再小也是肉,何况,这桩生意不仅能推动富士胶片在北美的销量,还能刺激一下国内的胶卷销售。 * 奥斯蒙德翻完了手上的影评,又拿起了报纸,第34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会在二十天之后举行。 他突然向正在一旁打着电话的迈克尔·奥维茨询问道:“你有今年戛纳的电影参选名单吗?” 经纪人捂住了听筒:“我让助理给你传真一份,你要干嘛?去现场看电影吗?还是要去听莱昂内的游说?” 因为他记得明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获得者《烈火战车》获得了第34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 《烈火战车》这部英法连拍的电影没有被戛纳评委认可而是被美国电影学会会员们认可的原因是,《列国战车》的故事很积极上进,很好莱坞,很附和美式价值观和美国梦,即便故事发生在英国人身上。这个故事的内核有一点像若干年后捧得了奥斯卡小金人的《阿甘正传》。 故事的内容是1924年奥运会,两名英国大学生参加奥运会。 一个是犹太人金融家的孩子,因为是犹太裔受人歧视,决心在奥运会上一鸣惊人,借以改变人们的偏见。 另一个是虔诚的宗教徒,以上帝的名义赛跑。 两人经过顽强刻苦的训练,终于双双夺得金牌,为英国赢得了荣誉。 既然将目标瞄准了明年的奥斯卡,奥斯蒙德便有心想要观摩一下这部英法合拍的电影在戛纳上评价如何,又采用了什么样的宣发手段毕竟这个剧情梗概和实际的电影剧情确实算不上太吸引人,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叠了buff。 至于迈克尔·奥维茨所说的“莱昂内的游说”则是在指意大利导演赛尔乔·莱昂内。 这位导演可大有来头,他本人是黑泽明的铁杆粉丝,有多粉黑泽明呢?粉到他拍摄的《荒野大镖客》几乎完全抄袭了黑泽明的《用心棒》,仅仅换了故事背景发生地。 赛尔乔·莱昂内也因此被他的偶像黑泽明告上了法庭,最终补偿给了黑泽明《荒野大镖客》15%的电影分账和10万美元。更可笑的是,他补偿给黑泽明的这些钱要比黑泽明通过《用心棒》赚到的钱多得多。 紧接着,莱昂内又拍摄了两部续集《黄昏双镖客》、《黄金三镖客》。 和《大白鲨》系列未来的《双头鲨》、《三头鲨》、《五头鲨》等等《x头鲨》、《新大白鲨》、《大白鲨大复仇》、《巨齿鲨》有异曲同工之妙。火了一部以后就拼命地抓着相同题材往死里薅。 随后,赛尔乔·莱昂内又开始拍摄“往事系列”,《西部往事》、《革命往事》,以及这部他迟迟找不到人投资的《美国往事》。 赛尔乔·莱昂内花费了数年修改打磨《美国往事》的剧本,甚至因此拒绝了《教父》的拍摄邀约。但投资方却认为《美国往事》的内容与《教父》太过相似,不愿意进行投资。 无奈之下,赛尔乔·莱昂内每年都会在戛纳电影节上寻找对《美国往事》感兴趣的投资人,已经这么苦苦寻找了8年。 奥斯蒙德知道他还得再这么继续找上几年,但他的努力不是没有回报,他最终拿到了3000万的投资。可惜《美国往事》是个比害惨了联美的《天堂之门》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的票房黑洞,3000万的投资仅仅换回530万的票房回报,就算是□□洗钱也要骂一句晦气。 奥斯蒙德没理会迈克尔·奥维茨的话,他突然发现拿到奥斯卡且包含犹太元素的作品似乎非常喜欢将犹太人摆放在饱受欺凌的位置上,于是也决定给《失乐园》中的犹太女孩也加上一点点被孤立的背景。 是的,他打算给他的校园枪击案剧本取名叫《失乐园》了。 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讲述了撒旦向上帝复仇,亚当、夏娃被撒旦附生的蛇引诱偷尝禁果,然后被赶出了伊甸园的故事。 奥斯蒙德认为史诗《失乐园》的标题刚好可以拿来做个隐喻,枪即是禁果,恶魔是对男主施加校园暴力的同学,只不过这次是亚当经不住力量的诱惑,不仅杀死了所有的恶魔,还杀死了女友后选择了自杀。这也可以理解为他们一同被驱赶出了“生”的伊甸园。 “什么?” 迈克尔·奥维茨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打断了奥斯蒙德的思绪,回过头捂住了听筒,道:“我按照你的说法和迪士尼联络了,但对方一听说《失乐园》的题材就打了退堂鼓,婉拒了合作面谈。” 这是难免的,迪士尼刚刚从动画电影转型,看来不想将改变的步子跨得太大。起码这类敏感题材,对方暂时没有兴趣。 “环球、华纳和米高梅在考虑哥伦比亚的经费放在了《金色池塘》上,给出的价格比之前派拉蒙能给的还低。” 迈克尔·奥维茨面露难色。 20世纪福克斯正在与石油商人洽谈收购事宜,最近估计抽不出身来参与这场争夺游戏。 “派拉蒙副总的勃朗宁·哈里刚刚打电话来了。八百万的拍摄成本,他提出要给你税后一百万的导演薪酬和绝对的的导演控制权。” 迈克尔·奥维茨轻嘶了一口气:“我听说派拉蒙的CEO弗兰克·亚伯兰兹已经被石油公司约谈了,怎么说?要答应和派拉蒙的这位副总裁见一面吗?” 尽管勃朗宁·哈里是真心想邀请他拍摄电影,但派拉蒙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可是个满肚子坏水的笑面虎。如果亚伯兰兹不同意,不看好他的剧本,本可以直接拒绝,却非要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要不是有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哥伦比亚关于《夜空》的前车之鉴,奥斯蒙德说不定也会踩了他的圈套,傻傻地和他签订合同,却被大制片厂找各种理由无限推延项目,最后只能就此放弃拍摄计划或者无奈答应制片厂的选角、剪辑、甚至派专人到现场监督拍摄的条件。 斯皮尔伯格最终被哥伦比亚的总裁气得发誓再也不想见到他,也不会参与任何有他参与的项目。 奥斯蒙德也并非没有脾气,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想给派拉蒙拍摄电影了,但耐不住勃朗宁·哈里一而再再而三低声下气地请求他。 奥斯蒙德将手中的纸页放到桌上,从沙发上坐起身:“见面可以,但先别答应。” 90-100 第91章 咖啡 朱丽叶? 什么朱丽叶? 奥斯蒙德垂眸看他, 孔雀蓝色的眼睛因为阴影遮挡颜色暗沉。 莎翁经典之作《罗密欧与朱丽叶》中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月下的幽会,恰巧与现在的情形有些相似。 朱丽叶站在阳台前, 抱怨着“罗密欧啊,罗密欧, 你为什么偏偏是罗密欧。” 罗密欧偷偷躲在窗下,不小心听到了朱丽叶在阳台上喃喃自语,两人互诉情愫,彻底沦陷爱河。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皎白的圆月, 又看了一眼窗边蔓延的藤蔓,维持着趴在手臂上的姿势,漫不经心地开口:“傻瓜,朱丽叶是站在意大利维罗纳那种旧式阳台上的,不是…?” 一双手扒在了他的窗台上, 打断了奥斯蒙德的科普。 他诧异地探出头, 却一头撞在了袋子上——利亚姆趁着他四处乱看,将袋子的提手处咬在嘴里, 跃起, 双手扒住窗台边缘,手臂和腰部用力, 脚蹬了一下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轻而易举地翻上了窗。 奥斯蒙德这一下刚好撞在他的胸前, 利亚姆赶紧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稳住重心, 不至于因为奥斯蒙德这突然一下从窗台上向后栽倒下去。 他一手取下袋子将“投喂物资”放在身旁, 另一只手却不愿意松开奥斯蒙德的肩膀。他短暂地调整了两下自己的姿势,改蹲为坐, 坐在了窗台上,双臂更是肆无忌惮地环住了奥斯蒙德的脖子。 利亚姆眉眼含着笑意,从窗台垂下的长腿自然而然地夹在了奥斯蒙德的身侧,几乎严严实实降他搂在了怀中。 奥斯蒙德被迫后退了一点后便傻站着没动,他的脑子发愣一时陷入了宕机状态。 虽然这里是一楼,但窗户离地面怎么也有两米左右的高度,怎么这小子轻轻松松就上来了。 但利亚姆熨帖的体温已经透过薄薄的衣物与极近的距离染上了他的身体,利亚姆将夜里的冷风挡在了身后,也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身上熏人的暖意令奥斯蒙德不受克制地颤了颤,回过神来,他才恍惚察觉到利亚姆缱绻的吐息已经落到了他的眉尾上,他们之间的距离蓦然近得让他瞥见了利亚姆颈侧白得反光的细腻皮肤。 奥斯蒙德不知为何选择了屏住呼吸,移开视线。他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脸颊上升起的热意,下意识想要退开,摆脱利亚姆的桎梏,但利亚姆的腿夹得很紧,如同某种得手的大型食肉动物一般,让他无法挣脱也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想给我开门?嗯?” 他含着些许委屈的声音在奥斯蒙德的头顶响起,拉长的鼻音将用作询问的短促拟声词压得低沉磁性,让人听着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指尖也跟着变得酥酥麻麻。 “我惹你生气了吗?” 奥斯蒙德开始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紧贴着自己低声呢喃,撒娇抱怨,还是单纯地询问。 他的舌根也有些发麻,但意外的,利亚姆过近的亲密接触并未让他觉得恶心反胃或者难以接受。 他只觉得很暖和,很舒服,就连空气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催促着他就这样睡一觉。 奥斯蒙德的眼眸半敛着,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去何处。他可以将手臂还在利亚姆的腰上,进一步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可以将手抵在利亚姆胸前,将他推离自己。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后者,但当他的手搭在了利亚姆胸前,体会到了温热绵软的触觉和因为利亚姆瞬间的紧绷而变得坚硬的胸肌时,如同被烫到了一般立马缩回了手。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奥斯蒙德恍惚地察觉到自己变得很奇怪。 这完全是眼前这个人的错。 他兀地皱起眉,想到了自己刚刚查看过的录像带,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被他的突然动作惊到的冰蓝色眼睛:“少来,不许撒泼耍赖,放开我。你就那么喜欢和别人近距离接触吗?学到了正宗的美式礼仪?” “啊?” 利亚姆愣了片刻,也因此让奥斯蒙德从自己怀中挣脱了出去。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奥斯蒙德冷哼了一声,黑着脸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他急忙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搞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因为抱抱生气,明明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奥斯蒙德很喜欢。 他的视线追随着奥斯蒙德,余光瞥见了电视上的画面,有些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利亚姆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你在看我吗?” 奥斯蒙德背对着他的身体一僵,又刻意地舒展放松,他用简短的词汇替自己辩解:“看演员的排练表演。”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短得不能解释清问题,他又补充道:“只是恰好在你出镜的时候暂停了。” “哦…” 利亚姆无声地勾起唇角,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明白:“那为什么要暂停呀?” 奥斯蒙德又是一顿,他的眼眸看向了电视,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话语来回答他。他稍有些心虚地用右手捏了两下左手手指的指节:“因为…” 他没必要心虚! 本来就什么都没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奥斯蒙德回过头看向利亚姆:“你问题干嘛那么多?” 他的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因为其他演员演技的事情要和利亚姆谈谈,现在他撞上来,倒也正好。 “你来得刚好。” 奥斯蒙德几步走到了录像带播放机前,将录像带倒回去一些,示意利亚姆坐下来看电视。 不知是有意无意,奥斯蒙德率先将录像带倒回了马特·狄龙与利亚姆的互动画面。 利亚姆只看了一眼,便突然明白了奥斯蒙德为什么突然因为“近距离接触”生气,他心中虽然好笑,却还是飞快地举起了手为自己进行辩护,证明他并不是和谁都要贴贴抱抱:“我没有动!是马特把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 他养的花,既特别又敏感。 他不能只对他一个人特别,那会让他觉得怪异别扭,然后将自己藏起来。 他也不能对所有人都同对他一样,那会让他失落难过,丧失对他的信任。 奥斯蒙德回敬给利亚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利亚姆眨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他的行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签合同之前,奥斯蒙德还处处挂记着他。 还有奥斯蒙德住院的时候,还担心他的手。 利亚姆知道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管用,事实也确实如此,奥斯蒙德很快就侧过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奥斯蒙德紧紧抿着唇,神情认真严肃地看着面前空白的墙面,片刻之后,他突然出声询问道:“剧组的咖啡很难喝吗?” 利亚姆稍稍回忆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奥斯蒙德话里有话,他低声解释道:“那不是我买的咖啡,是尼古拉斯·凯奇买的,我只是帮他分给别人,我没有喝。” 他向来不喜欢咖啡,无论是剧组提供的咖啡还是尼古拉斯·凯奇买来的咖啡,他都没有喝过。 所以利亚姆并不是到处投喂别人吃的喝的。 奥斯蒙德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心情这才有几分好转。 他坐下身,将录像带又倒回去了一部分,粉饰太平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看看这个,能看出问题吗?” 电视上的画面是男孩们围在他身上,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与厌恶,伸手一下下推搡着他。 乍一看来,这个画面唯一的缺憾就是彩排时不化妆也不穿剧组准备好的服装,他的身高要比大部分男孩高一些,身材也不太像一个受害者。 但这些在正式拍摄时可以通过衣物遮掩,也可以给其他男孩增加垫脚的木箱木架。 利亚姆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在观看了片刻以后,以试探的口吻询问:“德普有点用力过猛了?他的表情太过狰狞了。现实生活中的斗殴很少有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马特·狄龙的表情有些怪,他似乎畏首畏尾的,就像是害怕弄伤我一样。” 优秀的演员往往悟性也非常出色,奥斯蒙德忍不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是的,你说的没错。很多时候演员把握不好故事需要的‘度’,但其实这次的问题出在我和你身上。” “我?” “对。”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无法否认,《失乐园》的选角上存在着重大的失误。他在选角时就在担忧的问题为剧组此刻的窘境埋下了伏笔。 利亚姆为什么会被排斥会被霸凌? 他可以在电影中捏造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 但在电影之外,演员们也该不明白这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排斥霸凌利亚姆?他们甚至无法讨厌他。 “我没有及时提醒你。而你和他们在戏外相处地太好了,以至于他们在拍摄时无法入戏,潜意识将你当做他们的朋友,演得生硬又古怪。” 利亚姆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演员的演技堪忧,最容易的应对措施就是想办法调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在戏里戏外尽可能保持一致。 说白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这些年轻演员在镜头外也一样讨厌他。 但现在让他扮演一个性格糟糕的家伙已经来不及了。 奥斯蒙德也清楚这点,改变与讨厌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大量的时间让年轻演员们接受并且笑话利亚姆是个人品道德“败坏”的烂人。然而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一周左右。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利亚姆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 第92章 一些 “演不好坏人, 也许是因为写在纸上的恨意与恶意太过单薄。几个形容词描写下,他们清楚自己是坏人,但为什么坏, 有多坏,没有参照物。” “你的电影不是童话, 奥斯蒙德,只有童话才会黑是黑白是白。《失乐园》的剧本我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我理解你想要的是个什么故事——正在进行的现实中,选择某个时间, 某个地点,放下运行中的摄像机,成为观众窥窃现实的视角。” 利亚姆跪坐在沙发上,双臂搭在沙发背上,看向站在沙发背后将窗帘重新拉上的奥斯蒙德, 清澈的眼眸一瞬也不眨, 继续说道: “现实生活中哪怕是坏人也不会脸谱化,他们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并且拥有自己人性化的一面与罪恶感。但即便有规则与类似人的一面, 他们依旧会克服自己的内疚与罪恶感,像畜生一样遵循本能做事。” 奥斯蒙德的动作一顿, 回过头看向利亚姆。 原来如此。 演员缺乏经验,无法表现出纯粹的恶,无法掌握适量的度是正常的。 但这和利亚姆与他们的关系无关。 有些导演会选择在剧组带头孤立个别演员或者在电影拍摄期间让演员们进行彻底的角色扮演。奥斯蒙德的想法也与此类似, 通过让利亚姆扮演一个坏人, 将其他演员的情绪带入拍摄之中。 库布里克在拍摄《闪灵》时, 曾经为了一个镜头喊过127次NG,只为了让女主角展现出最真实的崩溃。 弗朗西斯·科波拉在拍摄《现代启示录》时将演员锁进酒店房间里整整两天, 强迫他不停地喝酒。 希区·柯克在拍摄《惊魂记》时将女演员锁在淋浴间里六天。 黑泽明因为不满男演员的惊恐对男演员使用真箭射击。 越是技艺精湛的导演,越喜欢精益求精,通过各种手段迫使演员表演出他们想要的效果。 但,嘴上说归说,奥斯蒙德不可能真的让剧组的演员孤立利亚姆,对他进行言语和身体上的攻击。 何况,即便是真情实感地恨某个演员,其它演员就能够因为恨做出如同校园暴力那样的霸凌行为吗?他们会因此把握好“恶”的“度”吗?以量词形容比拟,他们清楚自己该抱有多少恨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 身为导演,奥斯蒙德此刻该做的不是搞垮几个演员之间的关系,而是该帮助演员掌握好他们表演的力度。 什么样的表现是善,什么是小恶,什么又是这部电影需要他们表现出的恶。 演员演不好故事,只有一个两个还能说是演技的问题,但大家都出了问题,只能说明是他的剧本和故事缺少了什么。 就像利亚姆所说的那样。 什么是恶,也许他一开始就搞错了。 真正的恶不是他误以为的那样纯粹,恶人不是没有善恶观,他们并不都是反社会人格,毫无同理心与罪恶感。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他并非将出轨和犯罪视为不该受法律和道德约束的行为。相反,也许正因为他清楚,才会于法律与道德的边缘试探,从背德与打破规则中获取乐趣。 《失乐园》中的加害者并非是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别人带去什么灾难性影响的天真孩童,他们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奥斯蒙德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去,快步走至桌边,抽出纸笔,飞快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很快,他手中的炭笔就在纸上勾勒出一副分镜草稿: 一只猫被困在房顶,几个学生找来梯子和纸箱试图将它救下来,老师与其他青少年围在下方,担忧地看着他们的举动。与此同时,有一个男孩远远地望着他们,表情满是疑惑和不解。 奥斯蒙德抿紧薄唇。 这是一个额外添加的镜头,一副透着暖意的温馨图画。 可以帮助年轻演员们把握“善”与“恶”的尺度,让他们区分自己的情感,给自己划定一个负面情绪的最低底线,在此基础上加深恨意。并且尽力不将私人情绪带入拍摄。 同时这也是一副最荒诞的画面。 证明他们有着自己的善恶观。 这些披着人皮的施暴者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善心,他们会对不慎陷入困境的动物伸出援手,就像是几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 但另一方面,他们依旧是对同学拳打脚踢污言秽语的施暴者。 这种极为冲突的不合理却延伸出了几分诡异的真实感。 90分钟的电影注定了几个施暴者无法展开属于他们的故事,但这简短的画面却在顷刻间丰富了他们的人设,让人忍不住思考,他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在生活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将某些施暴者直接归为坏人,也许还能轻松一些,但倘若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对于那些代入了男主角的观众,眼前温馨友爱的场景无疑会令他们不寒而栗。 你恨的人,视若渣滓的恶魔,居然有时候会做个好人。 奥斯蒙德轻轻叹了口气。 “救猫咪”是每一个编剧在塑造一个好人时最常用到的戏码,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在明显的坏人身上使用这个桥段。 《失乐园》这部电影的主题毕竟不是爽快的复仇,而是痛苦。 “你倒是把剧本理解得很透彻。” 奥斯蒙德感慨道。 先添加这样一段内容给演员们试试水。如果不行,他再给几名演员编写合理的人物故事背景来帮助他们理解剧本。 利亚姆笑了笑,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分镜稿,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收敛笑意,抬起手拽住奥斯蒙德的衣角。 但迎着奥斯蒙德疑惑的目光,他只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松开了手,也侧过头避开了奥斯蒙德的视线。 * “我们再彩排一次第12场的镜头。” 奥斯蒙德拍拍手掌,示意录像带摄影师与演员们注意。 “救猫咪”的镜头已经在系统猫咪装扮的帮助下顺利拍摄完成。 “刚才大家表现的都很好。我希望你们在表演时记住刚才表现出的神态,不要露出任何与刚才的表演类似的情绪,在此基础上想象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亦或者,假设你们刚刚救下的那只猫…” 奥斯蒙德抬起手指了指利亚姆:“被这个人残忍地杀害了,现在你们对他的感觉只有愤怒与恨。想一想,这种人渣,如果不是法律规定,你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泄恨。” “知道该怎么演了吗?很好,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是你们相信、也知道,他会在未来做出罪大恶极的坏事。对了,就是这样的眼神,摄影组准备好了吗?” 利亚姆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他站起身,率先站到事先做了标记的位点。 汤姆·克鲁斯不着痕迹朝着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虽然打戏会借位,但毕竟利亚姆没有打斗替身,摔在地上是结结实实的疼。 但他的小动作被奥斯蒙德逮了正着,在奥斯蒙德灼热的视线逼迫下,利亚姆轻咳了一声,朝着汤姆做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马特·狄龙一把拍上了汤姆·克鲁斯的后背,也竖起中指回应利亚姆。 这次,在近距离观察下,奥斯蒙德总算是在演员脸上看到了恰到好处的情感表现,这其中他临场的语言指挥刺激得占大多数的功劳。 利亚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手臂上沾上的灰尘,勉强地笑了两声,抓住奥斯蒙德的手臂告状:“严查汤姆,他推我那一下绝对掺了不少私人情感,公报私仇。” 奥斯蒙德冷酷无情,在霸凌戏份演完之前,不受理他的任何诉讼。 但无奈被利亚姆看得心虚,他轻咳了一声,悄悄给利亚姆塞了两块糖。 “你看,我早就说奥斯蒙德偏心。” 马特·狄龙故作不满地瞥了他们俩一眼:“刚才扑我那一下也是让我的背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我怎么没有糖?” 被指控了的汤姆·克鲁斯也应声附和道:“确实,我根本没用什么力气推利亚姆。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受了一样严重的伤。” 约翰尼·德普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凑起了热闹:“啊?那我也…我也应该有一份吧?” 作为女主的詹妮弗也在尼古拉斯·凯奇的怂恿下举起了手,加入了战场:“如果是男主角额外有糖的话,女主角也应该有?”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突然产生了些许疑惑,他开始怀疑不是自己新添加的一小段情节起了作用,而是自己的演员因为自己一碗水端不平产生了不满。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伊莱娜·陈一眼,试图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但伊莱娜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她顺手抬起手臂,手心朝上,语气惊讶:“这么好的事也能轮到我?” 奥斯蒙德:“…” 没一个正常人了是吧?一块糖能把你们怎么样?有那么重要吗? 他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一旁给他打下手的詹姆斯身上,试图从唯一的正常人身上得到些许安慰。 谁知道詹姆斯·卡梅隆察觉到他的视线立马激动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我也有份吗?我还以为只有利亚姆才有呢。” “?” 奥斯蒙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手指着利亚姆:“就几块糖而已,什么意思?我给过他很多次吗?”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动作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 第93章 档期安排 真的吗? 奥斯蒙德无言, 他怎么没从录像带上看出一点端倪,反而觉得大家都和利亚姆关系很好。 但他不想承认错误,霸凌的戏份拍完之前, 导演拒不受理各种诉讼问题。 奥斯蒙德挂起挑不出破绽的微笑,故作镇定地安抚自己的演员和两个小助手:“我的错, 我不知道你们也一样喜欢吃糖。” 他很快招呼制片人助理过来,吩咐他去百货市场买些糖果备在剧组。 相较于两个导演助理,制片人助理的工作较为轻松,几乎就是个替制片人传话的跑腿。 按理来说, 正常的导演哪怕在剧组表现出明显的偏心,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或者指手画脚,因为在剧组,导演就是一切,尤其奥斯蒙德这样的总揽大权的导演。 但奥斯蒙德年纪太小, 总是让剧组内的工作人员因为他的外表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强势, 将他视作一个朋友,甚至一个后辈。 不过奥斯蒙德并没有因此生气, 导演与演员之间过度的距离会让演员变得非常谨慎, 在表演时也小心翼翼。 很多人认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在演出时应当表现得平稳又谨慎,其实不然, 公式化又老套的表演除非剧本本身就没有什么矛盾与冲突,否则大部分导演与观众都不会察觉到“演技”的存在。 冒险、错误、缘分、神经质、危险,这些与平凡无关的要素正是使剧本与角色丰满的必要因素。只有当演员愿意“慷慨付出”, 孤注一掷去表演, 才能大胆地释放出现实生活中无法轻易见到的情绪释放, 成为为电影故事锦上添花的一笔浓墨重彩。 当演员毫无防备地处于简单、真实的瞬间,对某个问题、对话或瞬间给出简单、真诚的回应, 最好的表演就由此诞生。 拉尔夫·尼尔森曾经说过:“优秀的演员神经紧绷,敏感且容易激动。我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尽量放松,并赢得他们对我的完全信任。” 奥斯蒙德很乐意为演员们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让他们可以放下顾虑,全身心地投入表演。 至于他一碗水端不平导致的嫉妒嘛这算是意外之喜。 奥斯蒙德抬起手拍了拍马特·狄龙的肩膀,让自己的声音足以被灯光组听到:“好了,男孩们,让化妆师给你们补妆,我们在布光之后开始正式拍摄。” 化妆师早已经就位,他们娴熟地卷起利亚姆的袖子,用塑形泥画受伤的特效妆。 奥斯蒙德在处理剧本时设有三四处明显的霸凌场面,刚刚彩排的也是受伤最严重的一场。 利亚姆扮演的男主角在这部分霸凌场面中不仅被一伙同学按在地上束缚住了四肢,打断了鼻骨,在他的挣扎反抗下,几个同学又用订书机将书钉钉入他的手臂和小腿。 订书针掰断两脚,通过塑形泥粘合边缘,粘在手臂上。然后用粉底和颜料修饰,拍照留下照片作为后续化妆时的参考,以免穿帮,最后,在开拍之前,临时浇上类似于血液的红色颜料。 哪怕汤姆·克鲁斯知道他手臂上的伤口是化妆效果,也没能忍住呲着牙倒抽了几口凉气,他不理解,如果为了表现校园霸凌酿成的严重恶果的严重,拳打脚踢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么可怖的伤口,只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说真的,我们真的不是在拍血腥片吗?” 奥斯蒙德乜斜他一眼,感受到了他的抗拒,提醒他道:“你要扮演的角色并不会将他视为与你同等的人,甚至不如一只猫,坚信你们是执行正义的一方,对他越是残忍,对真正的‘人’来说就越是善良。” 他缓步走倒摄像机旁边,租借的这一批摄影机依旧没有可供监视画面的窗口。场机帮着他确认了每一位演员的位置与动作同上一幕结束时一致,朝着奥斯蒙德比了个“OK”的手势。 奥斯蒙德点点头:“准备好了吗?” “Action!” * “完成了!” 迈克尔·奥维茨的声音中夹杂着喜悦:“迈克尔·杰克逊的新专辑完成了,专辑将会在预热和宣传结束以后,也就是三周后上市发行。” 奥斯蒙德扫了一眼日历,《Plan B》计划于迈克尔的新专辑发行一周后公映,如他计划的那样,一个月以后,刚刚好是八月份。 《Plan B》的上映档期与《忠犬八公》不同,并非是通过试映确认买家,而是在《忠犬八公》售出发行时,奥斯蒙德就已经提前与发行商预定好了影片的上映档期:七月下旬或者八月上旬。 他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进行剪辑、宣发工作和试映。 但《失乐园》的工作尚未结束,只拍摄了三分之二。 制片人对奥斯蒙德非常放心,成天不在剧组,他甚至抽空飞了一趟日本,并且为奥斯蒙德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他从日本一位叫作坂本龙一的音乐人手中买下了几首歌的版权,作为《失乐园》的插曲。 等《失乐园》杀青以后,他才可以抽身将给富士补拍的镜头与MJ提供的插曲一同插入《Plan B》中。 但是《失乐园》的拍摄最迟也会在七月中旬结束,这次奥斯蒙德没办法亲自组织《Plan B》的宣传,为了不影响《Plan B》的上映档期,奥斯蒙德只能抽出晚上的时间借用环球的剪辑工作室完成《Plan B》的剪辑工作。 好在《Plan B》的剪辑在《失乐园》开始拍摄前就已经几乎完成,只差MJ的插曲与给富士的广告植入镜头,不会占用奥斯蒙德太多时间。 华纳交付给工业暗魔的“特效镜头”工作也赶着六月的尾巴于期限结束之前完成,奥斯蒙德拿到了一笔巨额的尾款,一部分买入股票,一部分则用来交付奥斯蒙德自己给自己开出的天价房租。 《忠犬八公》的电视放映权也已经出售给了环球的电视台,这样一来,等到《忠犬八公》的票房收益归拢到奥斯蒙德手中,他在银行欠下的便只剩下一笔一亿二的贷款。 感谢里根没有死在欣克利的枪下,他上台以后颁布的一系列减税政策让奥斯蒙德需要缴纳的税额大幅度减少,也让他的还款计划提前了几个月。再通过基金会、海外公司等避税手段绕过美国税务局,剩下到手的数字让他足以偿还八千万的贷款与利息。 奥斯蒙德又向银行借了一笔1600万的贷款,作为《E.T.》与《终结者》的预算。 现在对外还使用着《夜空》作为名字的《E.T.》也已经进入了选角、拍摄阶段,主角为小孩的电影拍摄难度要比好莱坞大制片厂寻常的电影更大一些,因此斯皮尔伯格的拍摄计划一直延续到了圣诞节前夕。 虽然斯皮尔伯格一直都是好莱坞延长拍摄计划、预算超支的专业户,但《夺宝奇兵》无论是票房,还是拍摄周期和预算都获得的成功,给了斯皮尔伯格莫大的信心。他信誓旦旦地向奥斯蒙德保证,《E.T.》的预算绝对会被精准地控制在千万以内。 詹姆斯·卡梅隆的《终结者》剧本也已经抽空写好,交到了奥斯蒙德手上对一些可能会导致预算超支的科幻场景进行删减和改编。 同时,卡梅隆并非是好莱坞的专业编剧,很多行文细节不符合编剧工会的规定,奥斯蒙德需要将这个类似于故事的剧本修改成一个合格的,可以用于拍摄的好莱坞剧本。 《失乐园》拍摄结束以后,卡梅隆就会根据他画好的概念图搭建特效场景,制作机械装甲,提前开始《终结者》的准备工作。 不过他最近正在与妻子闹矛盾,已经走在了离婚的边缘。 因为他不仅将导演收入投入了《食人鱼2》中,还挪用了自己多年来攒下的积蓄。他的妻子对他不和她商量就挪用家中钱款的行为大为不满,但卡梅隆也坚持自己当时有苦衷。 处女作对一个新人导演来说至关重要,如果《食人鱼2》全部按照奥维迪欧·阿索尼提斯要求的那样拍摄,他的导演生涯就全完了,没有人会在看到《食人鱼2》那样糟糕的电影之后还会邀请他拍摄电影。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算,而且奥斯蒙德也没看到那部电影呢。 《食人鱼2》已经剪辑完成,卡梅隆得到消息,按照导演工会的要求,他需要在《食人鱼2》上映之前观看一遍自己的电影样片。 卡梅隆不得不向奥斯蒙德请个假,飞往意大利罗马——制片人阿索尼提斯的办公室位于罗马,他在那里剪辑完成《食人鱼2》。 奥斯蒙德此刻也无限顾及他,他得先加班加点趁着晚上的时间,利用《Plan B》的拍摄内容为迈克尔·杰克逊特意写给《Plan B》的主题曲剪一支MV,也刚好当作《Plan B》的预告片。 这些歌曲的MV与电影预告都会在电视台发布,凭借MJ的名气进行第一波宣发。 按理来说,《Plan B》的宣发应该从此刻开始进行,但奥斯蒙德与主演利亚姆都忙于电影拍摄,宣发任务只能落到女主角米歇尔·菲佛肩上。 好在还有熟悉媒体的伊莱娜·陈和奥斯蒙德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帮忙,才没有让《Plan B》的档期因为忙碌的排期而推迟拖延。 第94章 宣传 伊莱娜明明只是公关, 却做了许多本不该由她经手的工作。 比如到片场当个好奇心满满又可以蹭饭的观众,又或者领着每日工资,在片场监督老板干活。一边摸鱼, 一边又对老板的社交关系进行种种调侃,惹得老板忍无可忍, 才将《Plan B》的新片宣传工作甩给了她。 不过这也算得上是她职业范畴内的工作。 公关不仅仅包括危机公关,宣传型公关工作也必不可少。 伊莱娜应对、利用媒体的手段毫不逊色于奥斯蒙德,她比奥斯蒙德更加高明。 极致地取悦拥有某种需求共性的用户群体,这是伊莱娜写在策划中, 为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的所有电影定制的影片制作与营销法则。 纵观近几年的年度电影票房排行榜与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影片,几乎不难发现,被市场认可,获得高额票房的电影往往被艺术界影评人抨击地体无完肤;而取得了奥斯卡的电影,又难以在电影票房上有所成就, 很难突破三千万的票房关卡。 与其追求将艺术感与商业性融为一体, 不如在创业初期选定目标:与其在大众之间寻求妥协于平衡,不如划野分疆, 为特定的观众人群定制电影, 观众想看什么就生产什么。 《Plan B》的电影定位本就是“愉悦”与“色”,以美□□人, 提供给电影中的女性人物以及电影院中的女性观众大量观看男性人物的机会,以最大限度满足女性观众的欲望和娱乐需求。 因此,“美色”即是《Plan B》最好的营销手段。如果可以用几个偷拍角度拍摄利亚姆·海恩斯的裸.照, 伪装成偷拍, 将照片泄露给媒体倒是一个很好的炒作手段。 可惜奥斯蒙德不同意, 利亚姆也没空协助她进行营销。 好在这不会对伊莱娜的营销计划造成太大的影响,她率先想到了《多格板箱》的匿名。 这部奥斯蒙德的处女作恐怖片中几乎没有丑陋的角色, 但姑娘们念念不忘的却还是利亚姆·海恩斯的脸。不仅仅因为他张得格外英俊漂亮,还因为“匿名”导致她们没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男孩究竟是谁,被吊足了好奇心。 伊莱娜想要先拿匿名做些文章,她雇佣了一些批评家评论家向几家审核较为宽松的报社投递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文章,刊登了几张金发男演员的照片,故作正经地分析了一遍这些和利亚姆·海恩斯除了发色以外没有任何共同点的男演员,猜测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就是《多格板箱》中的匿名先生。 如此不负责任的文章自然引起了不少影迷的愤慨和攻击,不仅是通过《多格板箱》爱上了利亚姆那张脸的影迷不满,其它莫名其妙被提及的男演员和粉丝也不满。 报纸没想到自己居然因此被劈头盖脸的信件骂了一通,又在此时收到了伊莱娜有关于《Plan B》的宣传投稿:《多格板箱》中的匿名男配参加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作《Plan B》的拍摄。 她依旧没有在文章中透露利亚姆的名字,就是不告诉观众他到底是谁。 紧接着,她又开始给一些不入流的小报投递了许多不靠谱的消息: “我觉得他张得很像我的同学詹姆斯,应该就是他。” “我在洛杉矶的咖啡厅看到过他,他在咖啡厅打工。” “他叫作迈克,刚刚从柏林留学回来,是我们隔壁办公楼的新实习生。” “” 这样,一些纽约大学学生投递来的真相也被淹没在了众说纷纭的猜测中,小报不统一的说辞也搞得人晕头转向,甚至也有人加入了伊莱娜的“阵营”,坚定地向报社投稿声称“匿名先生”是他们身边的人。 看过电影的人搞不明白。 没看过电影的人也一头雾水:匿名是什么?为什么总在最近的报纸上见到他? 《多格板箱》又因为奇怪的理由涨了一些收视率,寄给奥斯蒙德的支票上填了比几周前更多的数字。 伊莱娜·陈又借着奥斯蒙德的名义,在《洛杉矶时报》上发布了一篇文章,同时隐晦地回应蒂莫西·赫顿先前的奥斯卡通稿:《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只有像他这样足以被称得上美丽的人,才能够出演‘Plan B’》 一方面暗讽蒂莫西·赫顿丑。 一方面进一步让报纸读者抓狂:谁啊!他到底叫什么名字!这篇文章为什么通篇用“他”做指代啊!《Plan B》的海报到底什么时候出啊?什么时候能看到职员表? 另一边,女主角米歇尔·菲佛一旦在被媒体采访时被询问男主角的相关事宜,便会遵从伊莱娜的指示,露出谜一般的微笑,然后说:“只要看了《Plan B》你们就会知道了,剧组不让我说的。” 与大多数出演第一部 电影的女演员不同,米歇尔·菲佛甚至没等到电影上映,就体会到了走在大街上被人认出的感觉:“她就是那个‘守口如瓶’小姐!” 菲佛哭笑不得。 无独有偶,就连《Plan B》的试映会放映上,男主角的姓名都被刻意剪掉。 影评人通过试映会撰写的影评也只有寥寥几句:“我很难评价《Plan B》这部电影,但它确实是一部颠覆了我对青春片认知的青春片,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非常大胆。另外,我不知道男主角叫什么名字。” 《失乐园》的拍摄片场内,约翰尼·德普捧着报纸笑得脚底打滑,差点趔趄着摔在地上。 由于电影营销,愈演愈烈的多样姓名也成了剧组内部的一桩笑话,演员和工作人员被导演明令禁止向媒体吐露任何风声,就算他们当中有人为了钱向报纸透露了真相,文章也会被埋没在一大叠乱七八糟的名字和杜撰的经历当中。 现在的媒体发展远不如后世,媒体没有太多的途径去获取演员的私人信息,大多都是靠演员自己吐露或者狗仔偷拍投稿,最多再加上一个内鬼传递消息。 但这次被投稿的信息太多,报社无法一一调查验证,只能尽量从内部人员口中挖取信息的同时,等待《Plan B》上映。 “哇哦,这真是” 马特·狄龙从德普手上接过报纸,他没想过一个“匿名”居然引起了全城注意。 从《多格板箱》到《忠犬八公》再到《Plan B》,奥斯蒙德的团队似乎总有奇奇怪怪的招数和手段用作电影营销。 马特·狄龙的上一部电影由迪士尼发行制作,投入不菲,却远没有《Plan B》的效果来得惊人,这部电影甚至还没有上映呢! 经纪人偷偷告诉马特·狄龙,《Plan B》这部电影在试映会上拿到了B+的成绩,备受试映会上青少年的喜爱和推崇,环球的电视台甚至拍板决定,当场就用与《多格板箱》相同的价格将《Plan B》电视播放权买了下来。也许他们当初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马特·狄龙不应该推脱《Plan B》的试镜。 尤其是当马特看到报纸文章:“他一开始没有继续当演员的想法,但就如同我说的那样,适合《Plan B》又愿意来试镜的男演员太少了,在两次试镜失败以后,我只能听从姑娘们的意见,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经纪人曾经说过他的外形其实非常符合《Plan B》这部电影的需求,但奈何他们都看过了《凡夫俗子》的奥斯卡通稿,心中不免忧虑,考虑之下,还是拒绝了试镜邀约。 现在他又忍不住后悔,能够在试映会上当场被电视台高价买下放映权的电影又能差到哪去? 如果他当初参与了试镜,《Plan B》的主演恐怕就是他了吧?甚至有可能,正是因为在《Plan B》中的表现出色,才让奥斯蒙德在《失乐园》的试镜中,继续选择了利亚姆·海恩斯作为搭档。 一次小小的推辞,或许让他错失了两次机会。 奥斯蒙德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正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灯光组调光,笑着向利亚姆说:“科波拉不仅想让我去充当他新片的演员,还向我讨要你的联系方式。看来他的新电影果然会用到很多青少年演员,听说华纳决定投资他的新电影不过预算不高,他应该请不起你。” 利亚姆疑惑:“你上次说,卡梅隆也请不起我,我很贵吗?” 奥斯蒙德稍微坐直了身体,给他科普:“对,现在的业内顶级男性白人演员的一部电影片酬最高是260万左右,受金融危机影响,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拿到手的税前实际片酬大概在200万左右。大部分精明的演员会将这笔片酬投入电影中,换取票房分账。” “这部《失乐园》,你的片酬是40万,在年轻男演员中已经算得上是中上等水平的收入了。等到《Plan B》上映以后,你的经纪人尼奇塔给你的所有片约中,低于100万的片酬就算得上是降薪了。《失乐园》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映以后,如果你的表演能获得一个提名,片酬还会再涨20到30万。” “虽然还是比不上全民追捧的朱迪·福斯特和波姬小丝,但是在青年男演员中也绝对算得上头部。” 足以和拿到了奥斯卡最佳男配奖的蒂莫西·赫顿掰一掰手腕了。 太阳直射的日光令奥斯蒙德有些不满,他给自己扣上帽子,半眯起眼眸继续解释道:“弗朗西斯·科波拉那部电影的预算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万,又是一部半群像电影,不可能给你开出百万片酬的高价。《终结者》将会由我担任制片人,吉姆担任导演,电影的主要花销在特效上,能给你的片酬大概也只有50万左右。” “那你觉得呢?” 利亚姆不动声色地挪动了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他面前的阳光:“是要我参演《终结者》吗?” 这下好多了,他的导演助理傻乎乎的,居然不知道找一把太阳伞来。 奥斯蒙德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勾起唇角,抬眸看他:“我的建议是再等等。因为我还没有想好下一部电影要拍什么。” 原本下午过曝的日光不适合拍摄,但奥斯蒙德想借着如此好的天气拍一些夕阳时温暖的男女主互动,他们正在循着光调整反光板与摄像机位置,等待太阳下山。 利亚姆背着光,七月初洛杉矶热烈的阳光将他头顶刻意梳得杂乱,但柔软的金发照射得如同会发光一般,透着熏人的暖意。 他穿了件非常普通但皱巴巴的白色长袖,为了遮掩手臂上的用塑型泥做出的伤痕。等一会开始拍摄时,还会给他一个特写,腰部的伤口洇出不易察觉的血色。 利亚姆心中一动:“你要我和你继续合作吗?” “怎么了?你嫌腻了吗?” 奥斯蒙德挑眉,扶起帽檐好让他看清自己的眼睛。通常来说,他也不会和同一位演员没有间歇地合作太多次,奈何利亚姆又便宜又好用。 小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我只是以为,你刚才提科波拉导演,是要把我推过去。” 奥斯蒙德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的话语气就好像,如果自己推荐他去参演科波拉的电影,就是抛弃了他一样。 他浸淫好莱坞这么多年,倒是从未听说演员会这样像导演哭诉。 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小狗可怜兮兮,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个人,会有些雏鸟情节也正常不过。 奥斯蒙德正打算出言安慰他,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插入了话题:“利亚姆,说真的,奥兹就算了,你真的不来参加我们的派对吗?” 奥斯蒙德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尼古拉斯·凯奇、约翰尼·德普与马特·狄龙。 出声询问的正是马特·狄龙,但德普似乎比马特的兴趣更加浓厚,他紧随其后询问道:“我听说你是纽约大学音乐系的学生,我的乐队会在派对上进行演出,你要一起来吗?” “给我等一下。” 奥斯蒙德不满地蹙起眉:“什么叫作‘奥兹就算了’?” “利亚姆说你不会去派对。” 尼古拉斯·凯奇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询问道:“所以你要去吗?我叫了许多姑娘来。” “姑娘?” 奥斯蒙德的眉头皱得愈发紧,扫了一眼一旁无辜的女主角詹妮弗·杰森·李,他没工夫思索为什么利亚姆会说他不去派对:“后天电影才会打包、宣告拍摄结束,派对在什么时候?我说了禁止酗酒或者别的,以免干扰我的拍摄进度。” 德普连忙摆手解释:“不,当然是在电影拍摄结束以后。所以我们决定举办一个演员的私人派对,当然,其它工作人员愿意来也是可以的。老约翰说你一向没有在电影拍摄结束以后举办庆功宴的习惯。” 奥斯蒙德在酒精和叶子的监管上严苛地要命,在长达两个月的拍摄期间,他们都快要被夜以继日的工作搞得精神崩溃了,急需一场有关于酒精的狂欢。 酒、乐队、泳池、比基尼女孩,热烈的舞蹈,这是每个青春期男孩都热爱的派对。哪怕是导演,也没权利在拍摄结束以后阻止。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并不是他不举办庆功宴,只是他的前三部电影没有多余的预算。不仅在电影拍摄结束以后没有庆功宴,就连在电影试映、首映以后,也没有派对或者宴会。 但《失乐园》毕竟是环球的电影项目,庆功派对算得上是一项习俗,就算奥斯蒙德对派对稍有些阴影,也不得不参加举办:“那是之前,这次的庆功派对我会举办的。” 准确来说,这些活会直接交给CAA和制片人,奥斯蒙德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走个过场,在派对上和环球的高管相互握个手,互相敬酒喝一点香槟。 “太棒了!” 尼古拉斯·凯奇说:“这样我们就有两个派对了!” 马特·狄龙要去阻拦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但他转念一想,奥斯蒙德确实不会干扰他们拍摄结束以后的生活,便耸耸肩,又靠在了一旁。 奥斯蒙德果然不为所动,事实上,从德普口中得知派对会在电影拍摄完成以后举办的瞬间,他身上紧绷的肌肉便放松了下来,他确实不在乎这些演员会在工作结束以后做什么,除了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了收敛了些许表情的利亚姆,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身材颀长的金发演员站在原地,低声乖巧道:“我都听你的。” 嗤。 马特·狄龙心中升起了些许不满,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偏心中,他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利亚姆·海恩斯没什么演绎背景,但是他运气很好,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因为他早早地抱上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条大腿,还投其所好故意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比任何人都要遵从导演的话。 但导演不在的时候,他虽然和他们相处的不错,却告诉他们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喜欢派对、聚会,几乎是直接阻断了他们在非工作阶段与导演接触的可能性。 这么一想也确实如此,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利亚姆就试图阻止他与奥斯蒙德的交谈。这家伙哪有他看起来那样无害,为了往上爬,也一样无其不用。 第95章 加更 《失乐园》的拍摄终于在剧组工作人员的叫好声结束。两个月以来, 大伙都累得精疲力竭,迫不及待地需要一段度假、休息时间。 但,奥斯蒙德刚刚宣布会在晚上举行庆功派对, 还没来得及将包放下,便接到了一通来自意大利罗马的电话。他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派对计划, 给自己定了一张机票,将庆功派对完完全全托付给了制片人,自己取了两张支票直奔罗马。 前往意大利查看样片的詹姆斯·卡梅隆出了事。 《食人鱼2》的制片人阿索尼提斯不仅将卡梅隆赶出了剧组,还借着卡梅隆的名义, 瞒着卡梅隆挑选了一批女孩,拍摄了几个上身赤.裸的女孩在甲板上跳来跳去的镜头。 卡梅隆看样片看得近乎崩溃,在制片人的糟蹋之下,《食人鱼2》这部电影哪怕是放在罗杰·科尔曼的一些列B级片中都低俗地令人窒息,根本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垃圾片。 卡梅隆甚至都已经开始想象这部电影上映以后媒体对他铺天盖地一般的口诛笔伐与痛斥, 就连一些广告拍得都比《食人鱼2》好上许多。 假如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看到这部电影由他指导, 也一定会大失所望,立即反悔撤资。 他的想象太过灾难, 以至于卡梅隆咬咬牙狠下心来, 铤而走险退掉了回洛杉矶的机票,在夜里用信用卡撬开剪辑室的门锁。整整一周, 他每天晚上都会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进剪辑室,重新剪辑这部被要求必须要挂上他自己名字的电影。 但是语言不通,卡梅隆不敢打电话给自己远在美国的朋友们告诉他们自己此刻的窘境, 又没有随身携带太多的现金, 很快, 他就将身上的钱花了个精光,但剪辑工作还没有完成, 他只能在留宿的旅店里捡一些客房服务的剩饭吃,很快就因为饥饿和寒热侵袭病倒了。 《失乐园》的财务联系不到卡梅隆,也联系不到阿索尼提斯位于意大利的工作室,只能将这件事交由奥斯蒙德来处理。 奥斯蒙德联系了他的老朋友,意大利的法米娜宠物用品公司,托他们在异地他乡为自己找一找詹姆斯·卡梅隆的下落。 他接到的这通电话正是法米娜的工作人员找来的,他们寻找了阿索尼提斯工作室附近的旅店,找一个不会说意大利语的美国人,很快便找到了欠着旅馆住宿费几乎要被旅店老板赶出去的卡梅隆,并将他送到了医院。 这就是好莱坞新人。 遇到这样无耻的制片人,卡梅隆本可以直接打个国际长途电话,寻找奥斯蒙德的帮助。 他也绝对会告诉卡梅隆,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慌,更别用信用卡撬门,他可以寻找导演工会的帮助和律师的帮助。哪怕阿索尼提斯的做法符合章程,律师也能找到违规处,通过拖延干扰电影评级等手段,阻止电影上映,迫使阿索尼提斯不得不退让,同意与詹姆斯·卡梅隆协商。 奥斯蒙德好气又好笑,到达医院的第一步就是抽出自己的尼康相机,“哐哐”给卡梅隆留下了两张照片作为纪念,他看着自己的相机,当着卡梅隆的面满足道:“好极了,我等着你十五年以后花1000万,求着我将这两张黑照买回去。” 可怜的卡梅隆虚弱地哼哧了两声,逗乐了与奥斯蒙德一同赶来的盖尔·安妮·赫德。 盖尔是罗杰·科尔曼的前任助理,也是她一手提拔了卡梅隆。同时,她也是卡梅隆的一位好友,从奥斯蒙德那里得知了卡梅隆目前的状况以后,盖尔也跟着他一起来了意大利。 “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吉米。” 盖尔夸张地用手模仿着动作:“信用卡撬锁?哈?下一部007不是由你主演我不看。” “奥兹说得对,你发现事情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打电话联系他,CAA的经纪人和律师比你更擅长应付这帮无赖。” 是的,她说得对。 卡梅隆尴尬地抬起手捂住脸,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做的事实在太丢人。 上帝啊,奥斯蒙德明明比他还要小9岁,在处理这些事情时却比他镇定得多。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律师同阿索尼提斯进行协商。 “你也别多想,我能保持冷静是因为《食人鱼2》不是我的电影。” 奥斯蒙德出言安慰他:“如果有人在我的《多格板箱》里插入了意义不明的赤.裸镜头,我也会发飙,而且我不会用信用卡撬门,也许得砸门,第一天就会被制片人发现。” 卡梅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奥斯蒙德的安慰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又令他回忆起了自己糟糕的处女作的内容。 但奥斯蒙德只恨自己带来的是尼康的相机而不是拍立得,他握着相机来回对焦,发觉没什么可拍的之后,总算是将相机放到了一旁,大发善心没有再刺激卡梅隆。 辛勤的冤种奥斯蒙德将支票签上数字,交给了法米娜的工作人员。感谢他们对自己和卡梅隆的帮助,也也付清了他们垫付的医药费和旅店费用。 “替我向费洛先生问好,感谢你们的帮助,谢谢。” 法米娜不仅帮他找到了卡梅隆,还将他们的律师,与奥斯蒙德有过一面之缘的约书亚送了过来。现在在与《食人鱼2》的制片人阿索尼提斯进行协商的,正是这位从他手上购买了广告版权的律师。 将他们送走以后,奥斯蒙德回到病房看到吊着葡萄糖输液瓶的卡梅隆,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要转运了,吉姆,我当初不也是进了医院一回吗?你瞧瞧《多格板箱》的票房。相信我,这是一种征兆。” “谢谢你奥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一句话也不要说了。” 卡梅隆明显不相信他的胡扯,《终结者》不可能像《多格板箱》那样火爆,他只求这部电影比《食人鱼2》好,最好能够赚回本金。 * 奥斯蒙德总是在派对的时候放他的鸽子。 利亚姆叹了口气。 《失乐园》的庆功派对选在了比弗利山庄的一间别墅,据说是制片人的住所。 因为《失乐园》算上后期费用与音乐版权费用总计花了480万,还省下了20万刀,所以庆功派对上的酒水种类繁多,不仅有威士忌香槟干红,还有常见的派对潘趣酒,起泡酒、啤酒和金酒,甚至还为年轻的、不到21岁法定饮酒年龄的演员和部分工作人员们准备了柠檬汽水。 不过派对现场的保安严密,虽然年轻人们玩得肯定不如在私人派对上尽兴,但也绝不会错失随意品尝、牛饮好酒的机会,毕竟没有人会在派对上举报他们非法饮酒。 约翰尼·德普没能带他的乐队来,不过他们可以在明天晚上的第二场派对上尽情演出。他坐在利亚姆身边,手指在空中按动,假装自己在弹一把空气吉他——他是乐队里的吉他手,虽然乐队并没有什么起色,但德普似乎对乐队的兴趣远大于表演。 “一曲”过后,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金酒,兴致勃勃地询问利亚姆自己弹得怎么样,问他喜欢哪支乐队的风格,没等利亚姆回答,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喜欢的乐队和他们的歌曲。 尼古拉斯·凯奇打趣道:“你知道这世界很巧,对吧,真的很巧,利亚姆,我才知道约翰尼的女友是我的熟人。” 他的话语逻辑和大着的舌头证明这个科波拉家族的小子已经有一些醉了,但起码表述的意义还算清晰。 他指的是德普带来的女伴,萝莉·安妮·艾莉森,她是德普所在乐队的贝斯手兼主唱的妹妹。此刻她正忙着同尼古拉斯带来的女伴一起,端着酒杯,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派对现场。 今天来到派对的所有男演员几乎都带了女伴,除了利亚姆、汤姆·克鲁斯和马特·狄龙。 米歇尔·菲佛不久前刚刚答应了马特的追求,但她忙于宣传工作,抽不开身。 汤姆刚刚分手几个月,并且忙于表演、上表演课,与更多的人建立起关系,暂时还没有另寻一个女友的打算。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女孩?” 尼古拉斯·凯奇说着:“我有个朋友的姐姐,身材火辣,而且很漂亮,你喜欢金发女郎的,对吧?” 他说着,又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倒进自己的杯中。 如果不是他始终看着自己,利亚姆都要以为他是在喃喃自语了。 “不了。” 利亚姆堪称平静地看着他将酒瓶抬起,拿起自己的杯子,也给自己杯里倒了一些黄褐色的酒液。 “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他的酒量很好,曾经刻意锻炼过,连续不停歇地喝七八瓶不同种类的酒也不会醉。所以也没介意,和尼古拉斯碰了碰杯,下巴一仰,便将杯中的酒液喝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块。 尼古拉斯耸耸肩,浅酌了一口,站起身朝着他的女伴走了过去。 而坐在利亚姆另一侧的马特·狄龙却顺手给利亚姆填了些金酒,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奥斯蒙德有女朋友吗?” “没有。” “是吗?” 马特将酒杯举到了自己的唇边:“好吧,但我猜应该有女伴吧?他这个咖位的年轻导演,长相又帅气,没有女孩主动投怀送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利亚姆敛眸,他拿起了酒杯,没有回应他的话。 反倒是汤姆·克鲁斯插了句话替奥斯蒙德解释:“奥斯蒙德很忙,他今年已经拍摄了4部电影了。” “4部。” 马特·狄龙轻嘶了一口气:“他真的只有18岁吗?会不会像斯皮尔伯格那样谎报了年龄?” 汤姆急忙扫了一眼周围,见无人在意他们,才放松下来。 环球制片厂与斯皮尔伯格关系很好,他们的谈话说不定会被环球的工作人员听到。更何况有关于斯皮尔伯格谎报年龄的消息也一直只是媒体的猜测。 许多人认为斯皮尔伯格于29岁拍出《大白鲨》是谎报了年龄,这样斯皮尔伯格就可以将名字与著名导演希区柯克挂在一起,他们都是在30岁以内拍出了卖座大片的导演。 不过30岁以内拍出了卖座商业片的导演榜单,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汤姆·克鲁斯说:“他确实很厉害。” 几个月前他们还共同住在纽约的阁楼里,奥斯蒙德窘迫到买不起衣服替换,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过后,他已经拿到了许多导演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票房成绩。 “是啊。” 马特·狄龙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利亚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们,你是哪里人?加拿大哪里?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们也是演员吗?或者经纪人之类的?” 听他这么问,汤姆·克鲁斯也起了些兴趣:“对啊,你真的不是出身自演员家庭吗?你的演技很好,你在纽约读的演技班,我在纽约时也在那里学习过,但是远远比不上你。拍摄中期我们拍的那场枪杀哇。” 汤姆感慨着,《失乐园》每隔一天就会在片场放映两天内拍摄的毛片,如果有兴趣,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可以留到晚上观看。 枪杀戏给了利亚姆·海恩斯不少特写,尽管毛片没有整合声音,看起来也颇为震撼人心,彻底令汤姆心服口服,明白了试镜时他输在了哪里。 利亚姆礼貌地笑了笑:“蒙特利尔,加拿大蒙特利尔。至于我的父母嗯,他们没有正式的工作,有时候会打些零工。” 他的话马特·狄龙一个字也不信,如果他父母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纽约大学高昂的学费又是从哪里来的? * 作为一位口味挑剔的观众,荣恩·李又一次摊在沙发上发起了呆,他没什么电影能看了。 电视上播放着他用录像机录下的《多格板箱》,他实在是喜欢这部电影,但看了近30遍,难免有些乏味。 他手边扔着一只忠犬八公的周边玩偶,收集来的小八卡片已经高价卖给了其它学校的学生。荣恩没敢再买《忠犬八公》的电影票走进放映厅,哭得头皮发紧的感觉他觉得太过丢人了,不想再体验一次。 五月份的戛纳电影节结束以后,不少电影都已经在美国上映,他挨个看了个遍,不符合年龄要求的电影也借着表哥的身份证明买到了票。 为了能够将暑假档期的电影看个遍,他还在考试结束以后跑到了麦当劳打工,拿到了一笔足以支撑他看整整三个月电影的丰厚工资。 但暑假档期的电影除了《夺宝奇兵》以外无聊透顶,电影院上架了七八部低质量的恐怖片来填充档期。除了《黑五》第二部 ,其它电影都是对《多格板箱》的拙略模仿,但那些满脑子只有钱的电影制片厂明显只学到了《多格板箱》的皮毛,他们的恐怖片里充斥着大量的血浆和奇怪的跳吓。 荣恩回忆着,该死的导演,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的场景也要使用跳吓,这有什么必要? 影院的观众在听到电影中故弄玄虚的声音结束以后,迎来的却是一个怎么看怎么像喷了漆的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的逆天镜头。 当时根本没有人被这个画面吓到,大家都是被电影的配乐唬地一愣,然后在电影院中笑了起来。 那当然不是被导演的幽默逗笑,而是被越来越奇怪的“jump scare”搞得一头雾水,发出的嘲笑。 这些恐怖片非常符合荣恩对低成本恐怖片的刻板印象,廉价、低俗、莫名其妙,主角智商掉线,鬼怪杀人狂看起来也不太聪明,就连血融入浴缸中的水后被稀释的颜色都是浅粉色的。 这已经不是各大制片厂和小作坊第一次在某个类型的电影突然火爆之后,拍摄一系列同题材的电影了。 但这些制片人恐怕根本没能理解《多格板箱》的内核,观众想看的并不是血浆和无厘头的跳吓。 唯一算得上不错的《黑五2》,在电影上映近一个月以后,收获了1200万的票房,虽然比不上《多格板箱》,但起码要比这些粗制滥造的流水线恐怖片好上许多。 荣恩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拿起日历看了一眼,距离《Plan B》上映还有两周,这等待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妈,你觉得我明年报考纽约大学电影系有希望吗?” 第96章 预告片 正忙着将买来的鲜花插进花瓶中的母亲从玄关处探头看向荣恩:“你怎么突然想报考纽约大学了?之前不是一直幻想南加大吗?” 南加大的综合排名和纽约大学不相上下, 两个学校电影系导演专业的排名也在全美数一数二。 纽约大学虽然没有围墙,各个学院散落在纽约市的各个角落,却比南加大要安全一些。 洛杉矶市区黑人聚居, 南加大的校园附近也是重灾区,时常有抢劫、枪击事件发生。除此以外, 南加大还毗邻墨西哥城,墨西哥□□有多猖獗自然不用多说。 荣恩头脚倒置躺在沙发上,脑袋从沙发上滑下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纽约大学啊。如果我明年能考上帝势,他还没毕业, 说不定我还能在学校里遇到他,甚至到他的剧组里打工什么的。而且马丁·斯科塞斯是纽约大学的教授。” 母亲取出一支白百合:“你做好自己的考虑就好,荣恩,不过这也意味着你要报考十月份的SAT了,你还有时间和你的小女友一起去打工、看电影吗?” “什么?什么小女友?” “加入你和杰克双人组的那个金发姑娘, 我记得她叫丽芙?” “她不是, 我们是电影同好会的朋友。” “哦——” 母亲笑着拖长了音调:“是吗?我看到你预定了新的电影票,青少年爱情电影, 我记得是。” “你没看到杰克也会去吗!” 荣恩手臂一撑, 坐起身来,辩解道:“而且我才不喜欢看软绵绵的爱情片!因为那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仅此而已!我是抱着学术研究的态度和精神去的。” 他说着从桌子下方抽出自己的电影记录笔记本, 举起翻开,向妈妈展示自己密密麻麻的学习成果。 “是吗?” 母亲轻声叹了口气:“我还在想你终于不用翻来覆去地看那部什么箱的电影了。” “《多格板箱》!” 荣恩叹了口气:“对了妈妈,丽芙临时有时去不了, 我还没把电影票卖出去,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 “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奥斯蒙德轻笑一声, 卡梅隆的事情被全权托付给了律师,从意大利回来以后, 他便与昆汀·塔伦蒂诺在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新装修好的工作室见了一面。 昆汀坐在他的对面,眼神中满是兴奋:“是的,我九、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限制级的电影了。我的同学,我的朋友都不被允许观看我妈妈带我去看的那些电影。” “我曾经问我妈妈为什么她愿意带我去看那些电影。她说:‘昆汀,那只是一部电影,电影里没有什么东西你看了就会毁了你。相比起电影,我更担心你看新闻。’” 奥斯蒙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的对。电影中的故事远比不上现实。” “你的家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昆汀喝了一口啤酒,润湿干哑的喉咙。 奥斯蒙德比他想象中的好相处多了,他们滔滔不绝地谈了许多内容,昆汀越说越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朋友一样平易近人。 “我的母亲倒是会阻止我观看限制级电影。” 奥斯蒙德想了想,双手交叠在一起,轻声回答道:“但我还是看了许多。我认可你的观点,想要拍出出色的电影,最便捷快速的途径就是多看,说实话,我非常期待你拍的电影。不过在正式拍摄之前,你还需要进行一些必要的导演课程学习。” 听到奥斯蒙德话中含着的赞赏与期待之意,昆汀不太好意思地揉了两下脑袋:“所以,你的下一部电影主题确定是‘母亲’了吗?” “我还没下定决心。但我在考虑。” 奥斯蒙德摇了摇头:“演技精湛、年龄合适的中年女演员总是要贵一些,得视《Plan B》的票房情况而定。我甚至还没确定它应该是一部剥削片还是一部高成本电影。” “《Plan B》” 昆汀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听说了一些关于这部电影不好的传闻,洛杉矶高校的一些体育社团成员听信了媒体的引导,认为这是一部践踏男性阳刚气质的电影,一些没什么头脑的青少年开始游行反对这部电影。他们声称会坚决抵制这部电影上映,也绝不会为这部电影贡献一分钱。” “我听说过这些事,谢谢你,昆汀,不过这些事不用放在心上。” 自从看过了蒂莫西·赫顿那篇奥斯卡通稿,奥斯蒙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部电影在上映之前总是会有各种人看衰唱衰。这些高校内还未成年的橄榄球运动员和足球运动员不过就是在看到电影宣传中寥寥几行的人物介绍时,不满一个毫无男性雄性气魄的书呆子画家抢走了传统青春片中体育生英勇帅气的正面形象罢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又是被人带了节奏。 但他们的示威、抗议掀不起什么水花。 如果他们抨击电影的“阳刚”气息不足,女孩们不该喜欢一个书呆子白斩鸡,利亚姆的胸肌足以让他们闭嘴。 如果他们抨击电影是对男性权威的挑战,主流电影不该拍摄出男性处于从属地位,不能因为女孩们的喜好去改变自己,也会有女权组织出手。 不过说实话,奥斯蒙德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部普普通通的电影能让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急得跳脚,在他看来,《Plan B》明明是一部非常套路且公式化的青春片,唯一的亮点就是男主的变装了说真的,男孩子难道不喜欢看自己变帅? 对了,差点忘了,孩之宝! 奥斯蒙德差遣着伊莱娜给孩之宝的CEO打去了电话。 市场上有一些女性款式的换装娃娃,但是并没有与之配套的男性娃娃。也许孩之宝需要这个新的联名机会。 * 派拉蒙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该死的格里菲斯!该死的哈里!” 自从得知了注册了剧本和故事梗概的公司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弗兰克·亚伯兰兹便熄灭了从他手上购买剧本的打算,只能差遣编剧重新构思。 但他找来的编剧迟迟无法注册有关于校园霸凌的故事梗概,无论他们想出什么好点子,都逃不过被编剧工会否定的命运。 斯莱德电影公司每次都赶在他们之前注册故事梗概,不仅如此,还会将几个稍有改动的故事梗概通通注册。 弗兰克·亚伯兰兹确信,一定是勃朗宁·哈里这个内鬼向对方泄露了故事梗概。但他根本拿不出证据来向董事会告状。 另一边,借用《忠犬八公》故事梗概套写了新故事、已经开机拍摄的宠物电影也陷入了僵局。 剧组买来的几条狗长得太快,几乎是一个星期一个样。 无奈之下,剧组只能又多购买了几条宠物狗。 但图便宜买来的这些狗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在拍摄时因为看到太多人而出现了应激反应,乱拉乱尿甚至呕吐。它们根本听不懂导演的指示,就连让狗跑过马路这样的镜头都要连续拍摄四五十条。 原本计划两个月完成的电影拍摄计划才堪堪进行了十分之一,原本100万美元的预算导演和制片人还嫌不够,要求派拉蒙将投资扩大到1000万美元,气得弗兰克·亚伯兰兹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饭桶!草包!蠢货!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忠犬八公》电影才拍了十天,只花了60万美元!你们能拍就拍,不能拍就滚!” 制片人与导演也十分窝火,他们之中没人曾经拍过宠物电影,真正上手以后,才明白了为什么同行根本不愿意接手这部电影。 前辈的告诫并不是骇人听闻,如果没有经验,没有耐心,没有充足的预算与热爱,就千万不要碰电影行业最难拍摄的三种对象:动物、小孩和水。 “不可能!格里菲斯一定是虚报了成本和拍摄时间!没有人能用一个多星期拍摄出一部动物电影!弗兰克!他绝对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对了!特效!他一定是用了特效!” “60万的成本找谁做特效?格里菲斯在首映仪式上牵了一条狗!你们是瞎了吗?你们就不能找一些听话的狗吗?” 制片人强压着怒火:“听话?它们再怎么听话也是狗!没有任何动物能完完全全地听懂人的指令!它们连跑一条直线都要拐弯,驯兽师让它们叼起一个球也要训练一整天。弗兰克,要么你提高预算,要么你就自己来拍!” “我再给你们追加三百万,最多只能三百万!去**找几条聪明的畜生来!圣诞节之前,这部电影必须杀青打包!” 然而祸不单行,剧组为了赶工延长了动物的拍摄时间,又引来了动物保护组织在片场盯梢。他们要求剧组必须为动物演员们准备丰盛营养且昂贵的伙食,保障它们每天的休息时间与玩耍时间,并且要在拍摄现场雇佣兽医以及多名驯兽师,定期为几十条小狗做检查。 制片人只能无助地看着每天的花销如同流水一般惊人地从账户上流走,拍摄进度却慢得像在地上爬行的蜗牛,两三天才挪动一小步。就连他们雇佣的几名演员都心生不满,想要放弃、退出这部电影的拍摄。好说歹说,也只能暂时安抚演员,让他们再空出一个月的档期。 弗兰克·亚伯兰兹气得砸烂了挂在办公室的飞镖盘,董事会也因为这件事对他颇有微词。好在就在《Plan B》临近上映前的一星期,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似乎忙于《Plan B》的宣传工作,而忘记继续注册校园霸凌剧本。弗兰克·亚伯兰兹雇佣的编剧撰写的剧本终于通过了编剧工会的审核,注册成功了。 但是,编写、打磨剧本至少需要也一个月的时间。哪怕剧组加班加点夜以继日地工作,也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剪辑,赶上威尼斯电影节。 弗兰克·亚伯兰兹的“狙击计划”彻底泡汤,最多也只能在《失乐园》正式上映之后,恶心对方一把,借着相同的题材偷取一些票房。 他手心满是汗水,弗兰克·亚伯兰兹扶着额头看着桌上,编剧拿给自己的故事梗概,没由来地产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 赶着暑假的尾巴,迈克尔·杰克逊的新专辑《Thriller》发售,一张专辑包含了9首歌曲,包括他大名鼎鼎极具力量感的《Beat It》与《Billie Jean》。 MJ为《Plan B》写的主题曲名叫《男孩女孩》,名字没什么特色,旋律与歌词在《Thriller》这张史诗级别的专辑中也算不上出众,但在奥斯蒙德看来也已经足够出色。这首歌的旋律十分抓耳,中间还有一段哨音吹出的间奏,宁静、平和,却仿佛少年少女的初恋一般令人心动。 《B&G》的MV率先于MTV播放,作为《Plan B》的先行预告片,很快也在各大电视台上投放播出。 这支预告片由奥斯蒙德亲手剪辑,一经播出就备受青少年的追捧与青睐。 作为预告片,它稍有些长了。不过奥斯蒙德使用了一部分舞会上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唱镜头作为填充,并没有透露太多的电影内容。 丽芙虽然注定会错过电影,但她没有忘记在预告片发行的第一时间拉着闺蜜同她一起观看《Plan B》的预告片。 “说实话,我是反对MJ为青春片写主题曲的,哪怕电影的导演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闺蜜是MJ的歌迷,从迈克尔·杰克逊兄弟五人还是乐队伙伴时便开始疯狂地喜欢MJ,她一向对迈克尔·杰克逊的MV水准十分挑剔。 丽芙没有说话,她打开了MTV,也打开了索尼的家用录像机,将电视画面录制下来。 很快,略显浮夸的主持人做完介绍以后,MJ的新MV画面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闺蜜立马截住了话题,激动地握住了丽芙的手:“OMG,我简直要喘不上气了。” 画面一片漆黑,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轻和旋律与关门的声响,丽芙还以为是自己家的电视机坏了。 镜头中很快出现一个穿着华丽礼裙的金发少女,她眼角的妆容似乎已经晕开,但依旧挺起胸膛,如同一只高傲的黑天鹅一般踩着高跟鞋挤进周围模糊的人群中,缓缓走出舞会大厅。 “哇哦” 闺蜜下意识皱起眉,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聆听耳边的旋律,只觉得MV女主角的动作又快又慢,说不出的奇怪,但是她美极了,高贵又优雅,也难怪身边的同学都糊成了一片。 丽芙也有些惊讶,她一眼便看出开头的画面与人眼极为不适应,明显不如其它电影流畅,应该是减少了帧率,做了降格和模糊处理。 迈克尔·杰克逊的声音响起,被特殊处理的镜头也来到了最后一秒,一个打扮奇怪里外套了三件长短不一的衣服、甚至可以说得上蓬头垢面的男人在大厅入口处回过头,看了女主角一眼。 画面一转,MJ穿着白色西装,在舞会的聚光灯下跳起了舞。 整首歌的前半段穿插着MJ的舞步与女主角的前男友和学校里的男同学对女主角的嘲笑,尽管她是那么的美丽,甚至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连着换了三条裙子。 “哦,她真可怜什么?等等!不!” 闺蜜哀嚎了起来,电视上美艳的女主角居然在这群男孩和女孩的嘲笑声中拉起了MV开头怪人的手腕,拉着看起来同样不知所措的怪人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什么意思?她不会要和这个怪家伙在一起吧?导演疯了吗?不行!我不允许!” 闺蜜嚷嚷着,全然忽略了她心爱的MJ与背景音乐。她并不是一位电影影迷,很少走进电影院,既没有看过《多格板箱》,也从未关注过被张贴在电影院门前的海报。 丽芙瞥了她一眼,笑意盈盈地环抱起双手,已经做好了观看MV结尾反转画面的准备。 紧接着又是MJ,他带着一顶帽子,在聚光灯的追逐下舞蹈。 但闺蜜满心都是剧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巴不得跳过这一段舞蹈:“上帝啊,不能让女主角和MJ在一起吗?哪怕是和MJ在一起我都能接受。” 画面一转,打扮时髦美丽的女主角似乎是想要刻意接近怪人,她戴着一副与她的形象气质格格不入的圆框眼镜,坐在了画架面前,与怪人谈论着什么,两个人大笑了起来。 音乐也随着他们两人的互动逐渐走向了尾声。 “不——不——为什么!她不可以和那个家伙在一起,我不允许——” 闺蜜哀嚎着,简直痛不欲生。 画面再次转黑,音乐也逐渐安静,一辆十分炫酷的跑车停在了电视上,它独特的鸥翼车门缓缓向两边升起。 闺蜜将手捂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屏住了呼吸。她的直觉告诉她车内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主角!不会真的是那个怪人吧!这是什么?现代版美女与野兽吗! 但MV的导演明显一肚子坏水,车门缓缓上扬,眼看就要揭晓男人的真面目,镜头又是一转,只露出一个男人一闪而逝的二分之一侧脸。 闺蜜的呼吸一窒,在情绪的大起大落之间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她摇晃着丽芙的手臂:“什么?!他是谁?别告诉我他是那个怪人!丽芙!快,你把整支MV都录下来了吧?快点让我再看一遍结尾!” 丽芙憋不住唇角的笑意,按照她的要求播放自己录制好的MV,并且在闺蜜焦急的眼神指使下,贴心地在结尾处按下了暂停:“诺,我猜你嘴里的怪人应该就是他。他们俩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 闺蜜不敢置信地盯着占据了整个电视屏幕的二分之一脸蛋,男人毫无瑕疵的英俊面庞透露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他柔软的金色卷发垂落在额角,眉尾上挑,透出一种她从未在身边橄榄球队男孩脸上见过的贵族式的优雅与慵懒。 他眼睛的轮廓深邃又迷人,鼻梁挺直地像雕塑家最完美无暇的作品,下颌线的弧度更是如同刀削一般精致,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只一眼就令人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这一副摄人心魂的美丽面庞让她忍不住盯着电视发起呆,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魔法吗?还是说他脱掉奇怪的衣服,修理了发型以后就是这副模样?天呐,这是电影吗?你买票了吗?我要看这个!” 第97章 联系 奥斯蒙德又一次坐在了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沙发上。 与《忠犬八公》这种改变自真实故事, 又登上了《总统的艺术修养》的电影不同,他就像当初等待《多格板箱》那样,对《Plan B》没什么信心。 越是临近首映仪式, 他就越发紧张焦虑,思考他是否应该找罗杰·科尔曼的助理要一个纸袋子辅助呼吸。他的焦躁不安至少会持续到明天首日票房公布以后, 似乎经历了“派对事件”之后,他的焦虑症状又严重了几分。 心理医生建议他暂时放下工作,给自己放个长假,将工作完完全全抛到一边, 放松身心,最好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舒适地躺上一周,实在抽不开身的话,圣莫妮卡海滩也是个好去处。 加州的夏天炎热又漫长,过高的气温惹得人心浮躁, 所有人都变得脾气糟糕, 心理医生安慰他,也许他的焦虑只是受季节和气温影响。 距离首映式开始还有10个小时, 但他时不时就得抬起手腕看一眼腕表。 就连罗杰·科尔曼都被他惹得心烦, 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冰镇啤酒放在奥斯蒙德面前:“天气太热了,但你能不能别再看时间了?你真的有那么紧张?” 奥斯蒙德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抓起啤酒拉开易拉罐,给自己灌了一口。 冰凉的酒液稍稍安抚了他心中的一丝躁动,但没完全将他的焦躁压下。 “奥兹——哦, 不。” 他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推门而入, 看见他立刻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你为什么在喝啤酒?” “我为什么不能喝啤酒?” 奥斯蒙德被他问的莫名其妙, 他朝着迈克尔·奥维茨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化妆师呢?我的正装呢?” 迈克尔·奥维茨上下将他打量一遍, 才突然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似乎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没化妆,好吧,我有时候忙昏了头,会潜意识把你当成演员。” 演员在出席重要仪式之前为了保证身材不走样,总是会从早餐结束以后就开始禁食,以确保他们能够穿得下礼服。 对女演员来说尤其如此。很多高定礼服价格昂贵,女演员们会在仪式之前试衣,使用夹子和大头针在礼服内部、摄像机拍摄不到的地方做出微调,以凸显自己的身材,一旦身材浮肿或者吃了些食物,就有可能导致礼服的整体效果大幅改变。 男性演员也同样会被媒体苛责。一旦用食,剪裁完美贴合体型的西装便会将小腹暴露得一览无余,在镜头的放大作用之下,这些小缺点会轻易地被镜头捕捉,成为茶余饭后的一段笑料。 但对导演制片人来说,外表形象远没有演员那样重要,毕竟他们不是靠脸吃饭。即便一些观众、时尚家也会对导演的着装评头论足,但有关于外表的指责和批评对一个导演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奥斯蒙德可以姑且把这句话当成对他外表的恭维,毕竟人们在夸赞一个人长相的时候只会说“你长得像一个演员”,绝不会说“你长得像一位导演。” 但这并不代表奥斯蒙德的心情会因此变好,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 “所以,化妆师呢?礼服呢?午餐呢?” “说真的。” 迈克尔·奥维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得额外为你安排一位经理人或者助理,你犯懒的时候总不能我来给你挑选礼服。” 他毕竟不仅仅是奥斯蒙德的个人经纪人,还是整个CAA的总裁。 “你说的对。” 奥斯蒙德眼皮也不抬:“毕竟我很难相信你的品味。” “你怎么这样说你的经纪人?” “嗯那我道歉。” 奥斯蒙德抬眸,故意扫了一眼他身上万年不变的黑白西装和红色格纹领带,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伊莱娜·陈的脑袋突然从门后冒了出来,她探头探脑:“礼服在我这里,午餐给你订了左宗棠鸡,你要一直坚持到晚上九点或者十点才能吃饭,中餐要更管饱一些。” 到底谁才是经纪人谁才是公关。 奥斯蒙德坐起身,再次用眼神指责迈克尔·奥维茨,看看人家,你的抽成拿的比伊莱娜的工资高多了。 迈克尔·奥维茨无奈地举起双手:“我说的助理是我帮你找好吗?助理的工资由我来付。” 这还差不多。 奥斯蒙德从伊莱娜手中接过三套礼服,分别拆开防灰罩看了看。 因为《Plan B》的主题基调比《忠犬八公》轻松不少,又是一部校园片,所以伊莱娜选的三套礼服多多少少都藏了些活泼轻快的亮眼元素在衬衫或者外套口袋的小细节上。 其中一套甚至选用了绸面的亮蓝色衬衫,搭配白色西装,率性又大胆。 但奥斯蒙德只扫了一眼,便给自己挑了套马海毛混纺的浅棕色西装套。 马海毛硬度较高,垂感出色,最主要的是透气轻薄,很适合在夏天穿着。而且这套正装的亮点色最少,只有胸前的手巾袋上有一抹亮眼的黄粉色交织的方格纹理。 伊莱娜明显更喜欢那套白蓝色的正装,依依不舍地看着奥斯蒙德将它放下,抱怨道:“我上次见到你穿亮色衬衫或者西装外套还是在三年前。” “红毯是给演员出风头的地方,更何况你的营销计划写的明明白白,这次要出风头的是利亚姆。” 奥斯蒙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衣服重新挂回了衣架,他会在午餐结束以后再换衣服化妆,以免不慎弄脏衣服。 与他不同,《Plan B》的男女主利亚姆·海恩斯和米歇尔·菲佛要在首映仪式上穿的礼服早就备好,无论是西装还是礼裙,都和他们在电影中所穿的晚礼服颜色一致。 两个人都是一身红白配色,只不过这次给利亚姆挑选的礼服大面积都是白色,只有双排扣的扣子和衣角带有亮眼的红色色块。 “他没吃东西吧?” 迈克尔·奥维茨被提醒了一句,突然说道:“都怪你打岔,我本来是想问你利亚姆·海恩斯有没有吃东西,瑞克·尼奇塔联系不到他,没能告诉他注意事项。” “联系不到他?” 奥斯蒙德蹙起眉头:“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到的?” “就刚刚,我来之前,瑞克才给他打了电话,但没有人接。” 迈克尔·奥维茨疑惑,眼神也不免透出几分焦急:“你没有联系他吗?我以为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眼看情况不妙,伊莱娜出声安慰道:“别着急,我联系一下菲佛,他们两个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罗杰·科尔曼让开身,把总裁桌椅让给了伊琳娜,让她使用自己的电影:“上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 “两三天前,尼奇塔把礼服送到了他住的酒店。” 迈克尔·奥维茨回答道。 奥斯蒙德抿起唇,他上一次联系利亚姆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他从意大利回来,向他道了句歉,因为没能和他一起去派对现场。 之后就一直是伊莱娜一直在联系利亚姆进行宣发。他本人则忙于《失乐园》的善后工作,与环球高层洽谈、商讨,试听音效、插曲,后期特效、配音调整等等。 “给酒店的前台打电话。”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谁能想到,首映式之前,至关重要的男主角突然联系不上了。 伊莱娜朝着他点点头,从黄页上翻到了酒店电话。 “酒店说,客人不在房间内,应该是外出了。我联络他的传呼机试试。” 迈克尔·奥维茨自知理亏,他是真的以为利亚姆和奥斯蒙德一直有联络,便主动请缨:“我开车去酒店附近看看,没准他是外出吃午饭了。” “好。”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忍不住联想起《忠犬八公》的首映礼也是这样,利亚姆什么都没说,干脆地没有来现场。 这小子难道有什么“首映礼”恐惧症吗? 《忠犬八公》本来也没他什么事,不去参加倒还好说,问题利亚姆·海恩斯是《Plan B》的主演啊,如果利亚姆不现身,媒体免不了又是一番编排。比如导演演员关系不睦啊、剧组霸凌啊,或者就是谴责演员的性格,或者怀疑他吸.毒酗酒,免不了影响《Plan B》的票房。 很多家长不希望孩子观看问题演员的电影,尤其是青少年演员,他们不想自己的孩子跟着道德败坏品行恶劣的“偶像”学坏。 另一方面,奥斯蒙德又忍不住担忧利亚姆的状况。 才签约两个多月就出状况,利亚姆果然不适合娱乐圈? 难不成是庆功派对或者演员们的私人派对出了什么问题?他快速回忆了一遍几名演员在片场时的状况,思索回忆是不是有人在片场犯过毒.瘾,但他没有发现。 “给汤姆·克鲁斯打个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我不清楚的内情。” 本来他就因为电影票房而焦躁不安,现在又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件,如果一个小时以内还是得不到利亚姆的消息,奥斯蒙德认为他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警找人。 伊莱娜挂上听筒摇了摇头:“汤姆说他上一次见到利亚姆是在私人派对上,他、马特·狄龙、约翰尼·德普、尼古拉斯·凯奇的住址都在洛杉矶,所以在《失乐园》的拍摄结束以后都回了自己的住所,只有利亚姆住进了酒店。” “米歇尔·菲佛也没有见到利亚姆,他们两个不在一起。” 早知道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了。 奥斯蒙德抿紧双唇,双手握着易拉罐的啤酒瓶身,不自觉地用力将罐身捏扁。 他长呼了一口气,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烟盒和火柴。伊莱娜皱眉眉头用不赞同的目光盯着他看,奥斯蒙德便站起身,打算到走廊里打开窗户或者去天台抽一支烟。 但他刚刚站在走廊里划亮了烟头,熟悉的声音便在身侧响了起来: “你又抽烟吗?” 奥斯蒙德一愣,下意识地掐了烟抬头望过去,心中悬着的石头猛地坠落,他长呼了一口气,又气又笑:“你有没有听过阿拉丁与神灯的故事?你就很像阿拉丁的灯神,只要我一点火,你就会立刻出现。”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怎么都联系不到的利亚姆·海恩斯。 他身上正穿着那套白色的礼服,干净地一尘不染,像是个刚刚离开天堂,对人世间一无所知的天使。 利亚姆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弧度极浅的微笑。 伊莱娜听见声音,也探出头来,见到来人是利亚姆,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原来你是离开酒店到这里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还没化妆吧?吃饭了吗?奥斯蒙德的化妆师马上就来,你可以和他一起在这里等。” 她说着又钻回房间,给离开不久的迈克尔·奥维茨与即将到来的化妆师打电话。 但奥斯蒙德敏锐地察觉到些许异样,他将刚刚点燃就被熄灭的烟放回烟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除了开头的问话以外就一句话都没说的利亚姆: “你生病了?” 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当初《多格板箱》上映以后,奥斯蒙德回到纽约大学到他寝室中找他时,利亚姆表现出的状态。 柔软的金发凌乱,眼下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青,唇色浅淡,看起来缺乏睡眠,没什么精力也没有活力。 奥斯蒙德又想起《忠犬八公》上映一周以后他给自己打电话告诉自己他得了流感,才突然又想起利亚姆的朋友似乎同他说过,利亚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请几天假。 他生病是周期性的吗? 有人会周期性地感染流感?奥斯蒙德只知道流感会周期性泛滥,从没有听说过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感冒一次。 何况利亚姆的身材一看就是会经常运动的类型,他的免疫力有这么差吗? “嗯” 利亚姆发出一声闷闷的鼻音,垂眸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些许委屈,他朝着他走近两步,手臂举起又放下,似乎很想寻求一个拥抱,但是碍于有其他人在现场,他再怎么委屈,也还是忍了下来。 “伊莱娜,你那里有感冒药和抗生素吗?没有的话就让迈克尔买些回来。” 奥斯蒙德皱起眉,领着他坐到了沙发上:“先坐下吧,如果实在难受的话就去医院,今天晚上不去也没关系。” “他这是怎么了?” 伊莱娜赶忙唤来罗杰·科尔曼的助理,差遣她煮一壶热茶。 “没事。” 利亚姆伸手抱住了抱枕,低声回应道:“只是有些不舒服,我能去。” 奥斯蒙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怎么没有在酒店等尼奇塔?按照约定,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化妆师和尼奇塔都会到酒店找你,他会开车把你送到首映礼电影院。怎么非要过来找我?你这个状态是怎么自己开车过来的?” 万一开车出了事怎么办? 也没准就是因为外面毒辣的太阳,让利亚姆本就病怏怏的状态又差了几分。 “我没有开车,我是坐出租过来的。 ” 利亚姆自然无比地将身体靠在了他身上,清澈透亮的浅蓝色眼眸中又浮现出了奥斯蒙德熟悉的委屈:“我想见你。” 奥斯蒙德一愣。 伊莱娜则古怪地瞥了奥斯蒙德一眼。 好在利亚姆还抬起手握住了他的衣摆,补充了一句:“我突然很想吃一个三明治,但是两天前尼奇塔告诫我首映礼当天不能吃东西。” 他的眼神清澈又干净,像极了朝着主人摇尾巴讨要零食的乖狗狗:“我可以吃一个吗?” 第98章 红毯 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将手掌放到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 利亚姆的发丝很软, 与他自己稍有些硬的黑色卷发不同,摸起来更像是动物的绒毛。 “你想吃就吃。” 他说着瞥了一眼利亚姆的腰腹,红色与白色点缀的双排扣西装完美地展现出了利亚姆窄细的腰身。 看起来腰线很明显, 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下意识弯下身将手掌贴上利亚姆的腹部, 隔着衣物感受略带些曲线的腰腹曲线。 手下的触感仅短短一瞬间就变得僵硬。 利亚姆的腰腹紧绷,抬眸看向他,却没有开口阻拦,眼眸染着些许困惑, 屏住了呼吸。 嗯? 奥斯蒙德怔了片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但现在收回手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他抿唇一笑,佯装不在乎:“摸起来吃一个三明治应该绰绰有余,不会很显身材。” 他抬起头, 好巧不巧瞥到伊莱娜脸上的表情, 公关、也是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唯一一名正式职员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意: “呃,我去给餐馆打电话叫外送?” 看着奥斯蒙德脸上的无辜和强装出的镇定, 伊莱娜根本不知道他是没有意识到还是假装一切如常没有越线。 她想不通, 既不是经纪人也不是化妆师造型师,只是“朋友”的奥斯蒙德, 是在借助着什么样的身份管束利亚姆。导演吗?一个导演有资格批准或者阻止演员在拍摄结束后吃什么吗? 得到了奥斯蒙德的回应,伊莱娜连忙背过身,再一次拾起电话听筒, 假装自己非常忙碌。 奥斯蒙德轻咳了一声, 不紧不慢地将手移开, 端起了自己没喝完的啤酒。 午餐、化妆师、造型师都来得很快,但化妆的速度绝对算不上快。 为了应对红毯上的密集的闪光灯照射和四面八方的拍摄角度, 化妆师必须确保妆容在每一个角度都完美无缺,经得起镜头和“死亡光线”的考验。 与演员本人的颜值高低关系不大,就算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的容貌,如果不上妆,在夜幕笼罩下、在接连的闪光灯过曝下,脸只会面无血色惨白一片,宛若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导演是可以不在意形象。 但奥斯蒙德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脸面,说不定他这张脸见报还能帮助他多拉拢几张电影票。 只是太厚的妆容到底比不上干干净净的素颜,奥斯蒙德看着利亚姆脸上浓厚的底妆和阴影,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化妆师选的底妆让利亚姆整整黑了一个色号。 “这是西海岸目前最流行的底妆,男明星们都偏好这个色号,这让他们看起来饱经日晒,看起来非常阳刚且健康。” 化妆师解释道。 所以导演不需要是吗? 奥斯蒙德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感觉他的底妆颜色倒是贴合他自己的肤色,虽然也稍有些暗,但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就会变白,更贴近他在白天合适光线照射下和视频中的形象。 不过利亚姆似乎没什么意见,他似乎没有脾气一样任由化妆师摆弄着,也不看镜子,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就这样消耗了半下午的时间,利亚姆的“失联”和到来居然让奥斯蒙德短暂地忘记了对《Plan B》票房的担忧,坐上了前往影院的轿车时,他才重新回想起这回事。 但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再次拾起自己的焦虑。 利亚姆的经纪人尼奇塔不在,只能由奥斯蒙德暂时站出来,给这个第一次作为主角参加首映式的纯新人科普:“挺胸、抬头,不要顺拐,适时露出微笑。也许会有影迷在现场央求你为他们签名你练过签名吗?最好和你签支票和合同时有所区分,用两套不同的签名。简短一些可以签得更快,比如只写首字母。” “他们问你真名,或者向你要签名的话,也不用再瞒着了,直接说就好。” 反正营销与悬念到今天为止,正式放映时,片尾的演员表上会写的一清二楚。 奥斯蒙德签给粉丝的签名一向是画两个“O”然后在第二个“O”中间填上一条横线,充作大写字母“G”。 利亚姆在他话语中每个停顿的地方都点了一下头,看他的神情,只差没有当场掏出纸笔做笔记。 伊莱娜觉得好笑的同时也疑惑:“你们俩一起出席,不会显得很奇怪吗?” 算起来,这还是利亚姆·海恩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奥斯蒙德瞥了她一眼:“上次首映式我甚至带了一条狗。” 这次好歹还带了个人,有什么好奇怪的?除非这次他带一麻袋苹果走红毯,不然奥斯蒙德认为他自己并不会受到什么过度的关注。 他亲自将利亚姆带到现场,只会给媒体一个讯号——他要捧利亚姆·海恩斯。 倒也算不上什么坏处。 事实罢了。 伊莱娜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她今天不仅仅是公关人,还是奥斯蒙德不需要另外花钱的临时女伴。原本为了与奥斯蒙德的白色礼服配套选了一条白色高定裙,现在看来,却是和利亚姆身上那套礼服撞了配色。 虽然她本人的女友善解人意,她自己又是百分百工具人打工人,不太在乎是不是看起来与别人更加般配啦但,她真的不是他们瞒着她策划好的Play中的一部分吗? 伊莱娜的胡思乱想之间,加长轿车缓缓停在了电影院门前。 还未下车,闪光灯就已经隔着昏暗的灯光连成了一片。 红毯过道两侧全是举着黑压压摄像机的记者和少部分的影迷。探出的视线与极有压迫力的增距镜都将焦点对准了加长轿车的车门。 几个重要配角和女主角已经先一步进了影院,这个时间点才驱车赶到现场的,不是资方罗杰·科尔曼,就是男主角或者导演。 年轻的摄像师卡特举着摄像机的手略有些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换气吐息。报社被指派来的摄像师出了事故,刚刚转正不久的他临时被任命为摄像师拍摄这场至关重要的首映礼,临时指派太过匆忙,他的脖子上挂着的也是前任摄像师的工作证。 卡特旋转镜头,将焦段拉到最长,他瞥见车门似乎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连忙将手指放到了快门上。 车内的人没有故意留太多的悬念,也没有故意吊这些屏息等待的记者和影迷胃口,穿着一身浅棕色单排扣西装的男人没等司机帮忙,便径自推开门下了车。 “格里菲斯——!” “奥斯蒙德!” “奥兹!” 刺目的镁光灯伴随着激烈的欢呼声响起,卡特心中一惊,匆忙握紧了相机,接连按了好几下快门。 奥斯蒙德朝着他们露出一抹挑不出错处的微笑,侧身扶助了车门,将手伸进了车内,摆出一副搀扶女伴下车的姿态。 “嗯?” “这是” 卡特的距离稍有些远,并不知道站在最靠近车的同行从车里看到了什么,他的额头滚下汗珠,再次紧张地扶稳了相机。 奥斯蒙德的女伴是谁?朱迪·福斯特吗?虽然他们两个闹过些绯闻,但朱迪很久没有出现在镜头上了,应该不是她。那是波姬·小丝吗? 卡特的镜头上出现了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奥斯蒙德手上,他连忙按下快门,然后发出了同其它同行一致的疑惑声: “嗯?这是?” 这是什么情况? 借着奥斯蒙德手从车内走下的人是《多格板箱》的匿名男配。 《Plan B》到现在还藏着掖着的男主角。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男伴? 他那头金发在闪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穿着一身由艳红色点缀细节的纯白西装,拉着奥斯蒙德的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从车内钻了出来。 奥斯蒙德趁记者不注意,轻轻地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俩和伊莱娜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说‘等我开门’说的是伊莱娜啊,你不会从另一侧下车吗?” 利亚姆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借着他的力量在他身旁站好:“啊?抱歉。” 他局促不安地用那双蓝得透亮的眼眸望着他,倒惹得奥斯蒙德不好批评他。想到他身体不适,奥斯蒙德又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你先进去吧。” 他再次伸出手去拉伊莱娜,惹得记者们将嘴边的疑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重新将手搭在了快门键上,只有几个激动的粉丝和不需要拍照只需要采访的记者还在呐喊: “匿名先生!” “能不能给我签名!”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请问你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什么关系?” 卡特只能匆忙地给“匿名人士”拍了几张照片,便再次将焦距对准了奥斯蒙德。 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搭个顺风车吗?接下来是谁?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罗杰·科尔曼?所以为什么奥斯蒙德要以一个看顾女伴的姿态去拉一个男人啊? 奥斯蒙德的手就像是娃娃机的抓手,在娃娃堆成山的内舱里摆来摆去,将人拉起来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捞起来的是什么人。 好在这一次,从车厢内钻出的是一个有着些许东方特征的黑发女人。 卡特忍不住松了口气,太好了,看来前面那个只是搭顺风车,他不用担心第一天做如此重要的工作,就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撰写稿件了。 第99章 《Plan B》上 伊莱娜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是她用来遮掩偷笑的小动作。 作为一个合格的公关,她能够在笑场时保持眉毛与眼睛的角度不变,只要掩住嘴巴和脸颊上的笑纹, 就不会被旁人发现。 但奥斯蒙德还是从自己被她捏痛的手臂上发现了端倪,他蹙起眉头又飞快松开, 因为在众多摄像机面前不得不摆出笑容,只能狠狠瞪了伊莱娜一眼警告她。 好在《Plan B》的前期宣传将侧重点放在了利亚姆身上,伊莱娜借用观众好奇心使出的营销小手段展现出了不俗的效果。 现在,无论是媒体还是粉丝观众, 他们的关注点大半都集中在了利亚姆·海恩斯身上。 然而这并非好事,利亚姆明显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如此热情的粉丝和不停向他抛出问题的记者。 “利亚姆·海恩斯?能说说怎么拼写吗?” “你是德国人吗?” 无论是“利亚姆”还是“海恩斯”,都是典型的德国名字。 “《Plan B》已经是你的第二部 电影了,你对自己如何评价呢?” “为什么奥斯蒙德会载你,你们在一起吗?” 这是个很有水平的含糊问题, 稍不留神就会被记者误导, 导致回答转向奇怪的方向。 “为什么会选择在《多格板箱》中匿名,是导演和剧组要求你这么做的吗?他们强迫你了吗?” 看起来, 利亚姆虽然在红毯前做过一点功课, 但做得不多。正忙着给粉丝签名的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做出回答。 看来得让尼奇塔给利亚姆找一个应对媒体记者的训练班, 或者让伊莱娜教教他如何模棱两可地回答媒体的问题,通过忽悠和打哈哈以及意义不明的笑容敷衍媒体,让他们自己去猜测答案。 是自己疏忽了。 奥斯蒙德在心中叹了口气, 领着挽住他手臂的伊莱娜快步走向前, 错步不着痕迹地将利亚姆与怼到他眼前的话筒隔开。 他露出揶揄的笑意, 眸光闪烁,调侃几位记者:“也许我就不该让他搭车, 明明大家都是坐同一辆车来的,怎么你们眼里只有他?” 奥斯蒙德说着顺手拍了拍利亚姆的肩膀,推搡着他向前,示意他交给自己来处理。 记者卡特无言地看向停在自己面前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向影院内部的利亚姆·海恩斯,一时间不太适应自己的“恶人”身份。 就连他这种实习记者都能够听出来,奥斯蒙德完全不是在“抢镜头”,而是在袒护这位初出茅庐尚不适应的新人演员。 当然,没有记者会揭发他或者不满他将利亚姆·海恩斯支走的行为。 起码在《Plan B》的影评与首日票房公布之前,没人会惹这位好莱坞炙手可热的卖座导演不快。所有记者都想为自家报社或者杂志搏得一份好感,从而在采访时获得优先权。 更何况,他脸上令人迷醉的笑意太过晃眼,只几张照片也能让报纸销量大增,拿回去足以让责编满意。 只不过,明明采访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卡特的大脑却临时宕机,巴不得也有一位像奥斯蒙德这样的前辈站出来替他做他该做的事情:“呃,奥斯蒙德,能问问你和利亚姆是什么关系吗?” 这里有一个不会问问题的笨蛋,他最喜欢这样的记者了。 奥斯蒙德挑挑眉,唇角的弧度无懈可击,以身作则,做了一次标准的回答示范:“导演与演员的关系。” * 荣恩的母亲贝蒂斯极不适应地坐在儿子身旁,她偶尔也会在首映的当天为自己挑选一部电影观看,却已经有近十年没看过青春片了。 放映厅现场大多是十多岁、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年少女,环顾影厅一周,她几乎没有找到第二个同她年龄相近的大人。 这样的场面让她忍不住后悔起来。主流电影经过十几年的迭代更替以后,她已经与主流的审美脱节,不再能看得进去主要受众是青少年的小说或者电影了。 尤其是低成本青春片,它们大多只会以女孩的裸.体镜头作为噱头,吸引对性无比好奇的青少年男女。 她早就过了误以为对身体的好奇和干柴烈火就是爱情的年纪,反倒对一些悬疑电影或者家庭电影更感兴趣。 不过同一位导演执导的《忠犬八公》她也看过,那是部非常出色的宠物电影。 所以即便后悔,她心中还是残存着些许小小的期待,希望这部导演拍摄的青春片能与近几年流行起来的“公式”青春片有所不同。 荣恩也一样紧张又期待,即便在他看来,“奥斯蒙德出品”即是精品,但《Plan B》毕竟是一部青春片。 《油脂》之后近一年的时间内,北美就再没有过票房十分出色或者能令人眼前一亮的青春片。 业内的风向和预测也多是看衰。就连荣恩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的朋友在陪着他看过两部奥斯蒙德的电影后显得十分乐观:“格里菲斯总是有办法。而且我听说这部电影的成本才三四十万,无论如何,他都能赚回本。” 荣恩无言地看着他,他虽然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铁粉,却不是韭菜。作为观众,他在乎的主要是电影是否好看,而不是奥斯蒙德能不能赚回本赚到钱。 他这位朋友怎么已经自觉地站到奥斯蒙德身边去了? 电影院的灯光变得昏暗,少女们带着嬉笑的讨论声也在一瞬间归于沉默,所有人都凝视着亮起的电影屏幕,期待着故事的开始。 银白色的小蛇在荧幕上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一如既往,斯莱德电影公司出品。 荣恩突然想,也许奥斯蒙德应该改改这个logo,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对蛇无感,不害怕这种动画。即便他可能是因为雪橇和蛇略为接近的发音想到了眼前动画的主意。 但他可以让开场动画变得更加贴合公司“雪橇”的名字,改为雪橇在荧幕上环绕一周,在雪地上残留了字母“O”的痕迹。 主创名单展示的阶段,一个女孩的声音伴随着轻快的钢琴声响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爱上过一个,你确信你永远都不会喜欢的人。” “亲爱的姐妹。亲爱的兄弟。” “我曾经也是你们当中,如此笃定的一员。” 她的声音落下,画面也随之一亮,一位金发的姑娘站在镜前,她将衣架提高,将五彩斑斓的衣物贴合身体,来回试看着效果。 她手中的三四套衣服仅仅是冰山一角,镜子反射出的床上更是铺着颜色各异款式也有所不同的上衣、短裙、长裙、短裤、外套 “戴安娜——你上学要迟到了!” 女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叫作戴安娜的金发少女连忙拿起了手上的一套衣服跑向镜头看不见的角落。而镜头依旧瞄准着镜子,几声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戴安娜穿上了内搭和浅咖色的外套,穿着短裙匆匆跑回了镜子前,捡起她刚刚放下的另一套装扮中的牛仔裤,又跑去换衣的地方,消失在镜头前。 她下楼时,身上又换了一套打扮,黑色小碎花长裙,搭配针织衫,知性又温柔可爱。配合她卷曲的金发与作为点睛之笔的红色头箍,又让她的形象多出了几分动人的活泼与明艳的美丽。 短短几个镜头,就生动地勾勒出少女对美貌、自身形象的执着。 荣恩只恨自己的笔记本没在身边,他听到母亲的喃喃自语:“哦,她真可爱。” 戴安娜的母亲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就顺势提起长裙的裙摆,如同模特明星一般,站在楼梯上转了个圈,展示谢幕动作。 “亲爱的,你看起来棒极了。” 母亲笑着将她拥进怀中:“我相信你在赛迪霍金斯舞会(Sadies)上依旧会是最耀眼的女王。” 美国大部分高校都会在庆祝日、节日和特定日期举办舞会,其中三种舞会最为重要: 返校节舞会(Homing),所有参加舞会的学生都会拿到票券,可以在舞会结束后选出他们心目中的返校节国王和女王,他们通常也是整所学校中最受欢迎的男生和女生。 赛迪霍金斯舞会(Sadies),这是三大舞会中较为随意的舞会,也是唯一需要女生邀请男生作为男伴出席的舞会。但男生不一定会同意女孩的邀请。 毕业舞会(Prom),只有11、12年级的高年级学生被允许参加,也是最隆重最重要的舞会。舞会与返校节舞会一样,也会在最后评选出国王和女王。 荣恩虽然对舞会没什么兴趣,却也知道常识。赛迪霍金斯舞会没有女王,但它与返校节舞会一样都是在学年上学期展开的舞会,且排在返校节舞会之后。 戴安娜的母亲是在暗示戴安娜在返校节舞会中夺得了返校节女王的桂冠,也一句话挑明了:赛迪霍金斯舞会即将举办。 电影接下来的画面也证明荣恩的猜测没有错。 影片向观众展示了隐隐以戴安娜为首的小团体。 戴安娜英俊的男友有时会被其它人称为国王。还有两人时尚的打扮,都证明了戴安娜与她的男友马丁是一对校园红人,分别是返校节的国王与女王。 只是 荣恩仔细端详着这所学校,突然发现作为背景板的教学楼和庭院都有些眼熟。 等一下,这个学校不是在《忠犬八公》中出现过吗! 但学校在《忠犬八公》中出现的镜头不多,出现的时长没超过十分钟,荣恩左右看了看,发现同他一样察觉到了背景板与《忠犬八公》一致的观众几乎没有。 这个意外发现让荣恩的嘴角止不住抽搐,好啊,奥斯蒙德。难怪《忠犬八公》与《Plan B》的成本都低得令人发指,原来两部电影还分摊了实景场地费用。 几个铺垫性的短镜头过后,观众已经从配角的口中得知,女主角是新任返校节女王,她很讨厌前任返校节女王桃乐丝。 奥斯蒙德的电影叙述结构绝不拖泥带水,荣恩低下头,借着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电影还有20秒结束前五分钟。 他抬起头让视线重回银幕,就发现镜头上刚刚与戴安娜拥吻道别的男友马丁转过走廊,立刻被一支突然出现的纤细手臂拉进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由尼古拉斯·凯奇扮演的马丁在看到手臂的主人是谁后,脸上的讶异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成了略微令人不适的油腻笑意:“哦,桃乐丝,我的小甜心,性感的小野猫,一会儿不见,你就这么想我?” 荣恩惊讶地发现,方才还因为无聊而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切的母亲,猛地坐直了身体。 110-120 第111章 试映 剪辑的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 奥斯蒙德没有忘记二次利用[总统的威慑发言],将它再次埋入了部分音效中。以此来弥补青年演员的情绪表露匮乏,带给人情感冲击力不足的问题。 奥斯蒙德习惯在剪辑电影时以自己的分镜草图作为指导, 他会将自己的分镜图按照拍摄好的电影内容拆分成不同的组合镜头,然后为它们一一标注上时长, 然后将每个合适的镜头画面外加空镜头组合在一起,拼凑出一本时长小于两小时的“漫画”。 以此为蓝本,奥斯蒙德剪辑的速度惊人,除去音效的插入与子弹闪光特效的制作, 以及将音轨与画面同步的细致活,他从投入工作到完成《失乐园》初剪辑版,只用了四天。 他的“独.裁”令环球的剪辑师大为不快。 剪辑师认为他的做法有违客观公正,因为在大多数制片厂的电影后期工作中,“导演全权负责剪辑”意味着导演与剪辑师合作剪辑电影。 导演已经花费了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准备、拍摄一部电影, 他们往往是最了解电影故事的人, 对电影中的每一个细节了如指掌,有的导演甚至能回忆起拍摄当天现场发生的细节。但这份熟悉也导致导演无法看出一些情节的漏洞, 因为太过熟悉, 他们会无意识地填补漏洞,但实际上观众并不明白故事是怎样发生的。 而后期加入制作的剪辑师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他们完完全全站在观众的角度,用零散的镜头构建情节合理的故事逻辑。 但看完奥斯蒙德剪辑的初剪辑版电影之后,剪辑师哑口无言。尽管独.断, 但奥斯蒙德的才华毋庸置疑, 哪怕做剪辑师, 他也能在行业内部混得风生水起。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剪辑师疑惑,他的行业经验丰富, 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定要自己操刀工作的导演。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最后还是将剪辑权交付给了专业的剪辑师,因为他们剪辑的电影确实存在着观众无法理解的逻辑漏洞。 “这很简单。” 奥斯蒙德说道,因为他有焦虑症,他比观众更担心他们看不懂电影。 所以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明确每一个镜头每一个动作为什么发生,并且及时添加需要拍摄的镜头,尽可能地避免事后补拍。 “因为我会把所有有因果联系的镜头串联到一起。这样就可以通过蒙太奇或者别的剪辑手段,缩短镜头时长,但确保每一个事件的发生合情合理。” 奥斯蒙德没有藏着掖着,他所说的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技巧,也很少有导演会和他自己一样执拗,不信任他人的工作能力。 剩下的剪辑时间,奥斯蒙德几乎将所有精力放在了挑选音效与建工配乐制作上。 成熟的好莱坞导演不会将时间与精力耗费在制作音效上,电影制作公司通常都有自己的商业音乐库,或者与其它拥有商业音乐库的公司达成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导演和制片人需要做的,只是在音乐库中挑选合适的音轨,将它们剪辑,安插进电影中。 但奥斯蒙德却在挑选音效的过程中陷入了麻烦。 “订书机将订书针扎进皮肉里,究竟应该是什么声音?” 电影中的音效制作往往夸大了现实中的声音。 比如使用刀具搏斗时,现实中刀插进人的皮肉并不会发出声音,但电影却会放大衣服的摩擦声音,甚至制作刀擦着骨头扎入皮肉的拟声。电影通常会在这时使用将刀插进芹菜的声音。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使用煎培根、煎鸡蛋的声音模拟下雨;订书枪的声音模拟枪声;振动铝板模仿打雷;锈铰链转动模仿恐怖片中门会发出的经典的“吱呀”声。 还有各种电影中粘腻的亲吻戏,演员根本不可能在激情的热吻中发出较大的水声和吮吸声。这种镜头的配音只能通过后期工作人员在片场吮吸自己的手臂,来完成人们设想中熟悉的声音。 但订书机钉入皮肤,这种声音究竟和什么声音比较类似? 现实生活中别说一根针尖尖锐的细针了,就连使用一把大砍刀砍进人的身体,也只有嘴和刀刃触及骨骼时会发出声音。 “也许是类似于射箭的‘咻咻咻’的声音?” 音效师提议到,都是顶端尖锐的棍状物,只有大小有差别。 “完全不行,‘咻咻咻’是箭头破空发出的声响。” “那就没有声音?只使用订书机的音效?” 也不行,电影是需要夸装效果的。奥斯蒙德需要一个声音来令观众感受到心理上的强烈不适。 最终,剧组借用了环球的录音棚,单独使用快要腐坏的软芹菜和针,来模拟代替订书针插进人体的声音。 《失乐园》电影的剪辑最终在环球的监督下完成。奥斯蒙德拍好的电影毛片,即全部剪辑素材长达80小时,剪辑结束以后,只剩下了118分钟的关键剧情。 但环球更希望奥斯蒙德能够将电影的时长控制在90分钟以内,这样不仅能节省一盘胶卷,运输方便,还能用省下的时间多安排几场排片,从而赚取更多的票房。 这样的要求就体现出了提前与制片公司签订合约,确保自己拥有绝对剪辑权的重要性。 《失乐园》与奥斯蒙德拍摄的前三部影片题材不同,更注重于人物情感的细微变化,需要较为细腻的情节发展来为情感变化做铺垫。如果将电影内容进一步阉割,就等同于降低电影质量,会让整个故事看起来不伦不类,情感的过度不够自然,使观众无法跟上故事的节奏变换,无法理解作品想要传递的情感,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而导剪权,保障了奥斯蒙德决定电影最终成片时长的权力。奥斯蒙德一口咬定时长不能再减,环球就只能一点点软化态度,从要求变为恳求,最后无可奈何地妥协。 至于电影的配乐工作,坂本龙一用钢琴、小提琴与长笛作为乐器,为《失乐园》谱写了两首原创乐曲。 一首较为恬静温和,被坂本龙一命名为Flipped(怦然心动),几人协商后,将它插在了电影男主人公怀亚特与女主角拉斐尔相遇和相处的过程中,营造一种温馨的氛围。 另一首则通过不断重复旋律,制造出一种层层叠叠逐级加强的悲怆感与孤独感。 奥斯蒙德对这首名为Desolate(孤独;荒芜)的钢琴曲非常满意。 但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在坂本龙一看起来颇为有趣的要求:“我个人在音乐方面没有什么造诣,但却觉得这两首乐曲的旋律似乎有些类似。有没有可能,将Desolate作为组成的Flipped旋律的一部分呢?” 坂本龙一大概明白了他的要求,Flipped由三种乐器的声音组合而成。奥斯蒙德的意思大概是想将Desolate作为一部分声部,添加进Flipped当中。 将男主角怀亚特的一生的缩影当作Desolate,而女主角拉斐尔的到来,则是为怀亚特的一生添加了节奏轻快,温馨和缓的声部,将整首曲风偏向悲怆、哀痛的Desolate完全改变。就像是拉斐尔为怀亚特荒芜贫瘠,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填上了色彩与波纹一般,为他带去了温暖和慰藉。 即便这是个繁琐的工程,甚至等于将Flipped推翻重写,坂本龙一依旧答应了奥斯蒙德的请求,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挑战。甚至成功赶在约定期限之前,完成了甲方堪称无理的要求。 坂本龙一甚至打趣,起码奥斯蒙德在提出自己的需求时,没有使用甲方经典的话术: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再这样,再加一点点那样的点缀,就是这么简单,你明白了吗? 两首乐曲的最终版本比先前坂本龙一交付给剧组的旋律更加牵动人心。 人们总是说,音乐是能够触及灵魂深处的力量,优秀的配乐能够轻易地放大人们从电影中观察到的情感,掌控人们的情绪,使观众与电影中的人物产生微妙的共鸣。 一些情感较为纤细的后期人员甚至在观看电影成片时,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就连早已经将电影来回看了几十次,几乎无法再因为电影画面产生任何感触的奥斯蒙德,都忍不住对着电影的最终剪辑版感慨万分。 《失乐园》整部电影带给人的感觉就是窒息与痛苦。 无论是对观众的肉.体还是精神而言,《失乐园》都是一种类似于钝刀磨肉的、节奏缓慢的折磨。 所以,环球的管理层,连带着前来凑热闹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都在环球制片公司内部试映会结束以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人按压着胸腔几乎喘不过气,有人将眉头紧锁,有人双手捂着口鼻,眼镜眨也不眨地盯着银幕。 良久之后,会场终于响起了声音。 “这部电影” “毫无疑问需要进行修改。” “有可能会被电影协会评为R级。” “应该是威尼斯电影节会喜欢的类型,但金球奖和奥斯卡会喜欢一个悲剧故事吗?” 环球电影的CEO西德尼·辛伯格与旁人交流两句以后,领着奥斯蒙德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之后,神色凝重:“就艺术水准来说,我得诚实地告诉你,《失乐园》是一部不可思议的电影。即便我已经提前看过剧本,但成片这部电影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色,你是个非常擅于玩弄观众情绪的导演,奥斯蒙德。” “从我个人的经验出发,我相信《失乐园》的水平完全能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崭露头角。难以置信,这居然是一个年仅18岁的导演能够拍摄出的作品。” 老样子,夸奖之后必定是但是。 奥斯蒙德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果然,辛伯格的画风一转:“但是,我恐怕奥斯卡评委很难认可你的拍摄” 他似乎在脑中努力搜索着更加恰当的描述词汇:“我该怎么说呢?这部电影,太痛了。” 他所表述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痛。 奥斯蒙德一帧不落地将校园霸凌的场景与电影尾声的枪击屠杀剪入了电影之中,他通过镜头语言,清晰地展示了男主角怀亚特身上骇人的伤口。 每一次殴打、按动订书机的声音都令人牙酸,更可怕的是,奥斯蒙德还忠实地拍摄了所有特效伤痕特写镜头,将流淌着鲜血的伤口放大,赤.裸裸地放在巨大的银幕之上。 如果说,《多格板箱》以美衬恶。那么,《失乐园》就是毫不留情撕碎人们关于美好的幻想,将血淋淋的伤口不加任何修饰地展示在观众面前。 人类的共情让大多数人无法对这些伤口坐视不管,他们甚至感觉那痛苦是真实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 成年人尚且无法忍受,更别说作为票房主力军的青少年们了。 辛伯格担忧,这部电影会因为暴力画面而被评为R级甚至NC-17,只允许17岁以上的观众观看,那么环球无疑会损失大部分的票房。 如果想要在奥斯卡上有所建树,就不得不让艺术性为更多观众的审美水平让路。 “我很遗憾,奥斯蒙德,但是,为了电影的风评与奥斯卡,以及你不得不考虑的票房,《失乐园》必须重新剪辑,删掉一些过于直白的暴力镜头。” “否则,环球可能无法帮助你,并且拒绝继续履行我们的约定,全力支持《失乐园》竞逐明年的奥斯卡奖项。” 不。 奥斯蒙德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蹊跷,辛伯格的决定并不像是临时决议。 即便身为总裁,辛伯格也无法全凭个人意愿主宰整个环球电影制片公司所有高层管理人的想法。做出如此大的决策,环球必须通过投票才能决定,并且将投票结果上报给环球股东,取得认可。 据此猜测,辛伯格的说辞要么是威胁,要么就是在向他透露,在《失乐园》的剪辑完成之前,环球的高层一致决定,将资金与精力放在另一部更有可能夺得奥斯卡的电影上,也就是说,环球投资、甚至正在制作一部题材更加迎合奥斯卡评委审美的电影。 真是没想到。 今年的三月份,他还在为大卫·林奇的遭遇感到惋惜。 明年的三月份,他自己就成为了第二个大卫·林奇,成为了被电影制片公司在奥斯卡角逐上抛弃的弃子。 这样一看,派拉蒙与环球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或者说,整个电影行业的风气就是如此,七大电影制片厂的掌权人与管理者永远不可能当慈善家,金字塔顶端的资本家永远利益至上。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环球敢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代表着他就算找来律师团队,使用当初签订的合同起诉环球,也毫无作用。 首先,建立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商业电影制片厂都拥有成熟的法务团队。就像迪士尼拥有的律师团一样,以个人名义起诉资本集团,几乎毫无胜算的可能,就算掌握着绝对的证据,也至少需要几年持之以恒的坚持。 其次,凭借美国司法系统龟速的审判速度,就算案件没有被律师团找到法律漏洞转空子,侥幸被法官判决环球的做法违背了合约精神,奥斯蒙德也根本经不起漫长时间的消耗。 最后,一旦与环球闹翻,《失乐园》毫无疑问会错过明年的奥斯卡评选。 更别说,《失乐园》的版权还在环球手上,奥斯蒙德必须借助环球才能发行电影,环球才是他们之间拥有决定权的一方,如果环球宁愿赔钱也要决定终止电影上映,奥斯蒙德毫无应对办法。 第112章 方案 无论如何, 《失乐园》必须赶上威尼斯电影节,也必须赶在圣诞节前夕于北美上映。 奥斯蒙德的脑中一瞬间想出数种解决问题的方案。 法律途径?将事情闹大捅给媒体?将其它制片厂牵扯进来,想办法让它们从环球手中买下《失乐园》的版权? 都不太可行。 因为辛伯格并没有与奥斯蒙德撕破脸皮, 挑明环球的另一项电影计划,他所谓的“毁约”是有前提条件的, 似乎只要奥斯蒙德乖乖删掉可能会影响评级的暴力镜头,环球就会继续履行他们的约定。 这个要求哪怕被泄露给媒体,环球制片厂也合情合理。为了电影分级而修改电影内容,合情合理, 就连大部分导演都不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电影中安插过于直白的暴力镜头。 但实际上,无论制片厂的理由是什么,按照合同规定,奥斯蒙德都拥有绝对的剪辑权,任何人无法干预他的剪辑决策。 奥斯蒙德的手指轻轻在桌沿敲了两下, 突然明白了环球为什么有恃无恐。 他与环球的合同虽然白纸黑字清晰地规定了他拥有绝对的剪辑权, 但这不代表着没有漏洞可钻。 当初他与环球只在口头约定过,如果《失乐园》能够拿到威尼斯电影节的提名, 或者电影的试映评价能够达到B+以上并且通过环球的内部投票, 就会全力帮助《失乐园》造势和公关。 而合同上只写着环球帮助奥斯蒙德竞选奥斯卡,没说要花多少钱动用多少资源。辛伯格的话也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如果他不剪,也许环球还是会帮他,但也许只是帮《失乐园》买几个通稿, 象征性地花一些小钱。 这样, 对方也并不算违反合同约定。 所以, 眼前的问题根本不是他想不想剪,该不该剪。 而是环球到底想不想在奥斯卡角逐时掏钱, 帮助他进行奥斯卡公关? 制片厂原本与他站在统一战线,他们的目标都是赚钱。所以环球会尽力帮助他获得奥斯卡,想要借助奥斯卡奖的号召力来换取更多的票房。 但现在,环球的目标改变了,它找到了更适合奥斯卡的电影。所以,对《失乐园》的要求就只剩下了赚钱,缩短电影时长、迎合更多年龄段的观众,在保证不会亏损的前提下尽量捞钱。 即便《失乐园》本质上是一部无法迎合主流观众审美的文艺片。 奥斯蒙德并不打算与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金色池塘》的上映日期要提前了?” 思来想去,环球手上的底牌可能就是这部原计划于1982年二月份左右上映的电影。 《金色池塘》也是一部文艺片,讲述的是一个细腻的情感故事。父亲与女儿有多年的隔阂,因为一次意外落水,父亲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最终,在妻子的调解下,父亲与女儿解开了芥蒂,重归于好。 这部电影完全是按照奥斯卡评委口味打造的电影,近几年的奥斯卡评选中,描绘普通人日常生活场景,家庭关系的文艺片备受青睐,《凡夫俗子》正是评委口味改变的受益者。 影后凯瑟琳·赫本与经验丰富的方达父女出演了《金色池塘》。而由戏剧改编而成的《金色池塘》也是方达父女生活的缩影,简·方达为了完成父亲的影帝梦想,特地买下了电影的拍摄权。 如果奥斯蒙德是制片厂的高层管理者,也会毫不犹豫地从《失乐园》与《金色池塘》中,选择后者。 但这部电影虽然让亨利·方达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让凯瑟琳·赫本拿到了第四座小金人,却并没有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 辛伯格有些意外,《金色池塘》上映日期提前的事情目前只有环球的管理层知晓,原本计划于明年上映的电影可以赶在圣诞节之前完成剪辑。 “对。《金色池塘》会在圣诞节前夕小范围上映。” 辛伯格也没有瞒着他。奥斯蒙德年纪虽小,但曾经也是联美电影公司的掌权人,从小耳濡目染,对圈内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并不陌生。 刚好与《失乐园》撞了档期。 奥斯蒙德思索着,但他并不打算退让,他差遣系统打开说服技能,坦白道:“我不可能删减《失乐园》的暴力镜头,哪怕这部电影真的被评为R级或者NG-17,也不能做任何改动。这部电影一旦缺少了暴力镜头的烘托和铺垫,就会导致观众的情绪不上不下卡在中间,不仅会劝退一批本就不会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也会导致口碑下跌。” 辛伯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就算环球想要在奥斯卡的竞选中放弃《失乐园》,通过删减暴力镜头也不会提高《失乐园》的票房。” 奥斯蒙德向后靠坐在椅上,双手交叉在一起:“这部电影会亏本。” 环球会钻空子,并不代表奥斯蒙德没有给自己留后手。 合同规定,他并不为《失乐园》这部电影承担任何责任。电影大赚,他会通过抽成获得分红收益;电影亏损,他也没有任何损失;哪怕电影无法上映,他也已经拿到了作为导演的100万元报酬。真正亏麻了的,只有为《失乐园》投资了500万美元的环球制片厂。 “环球可以将《失乐园》交给环球的剪辑师重新剪辑,但相对应的,我也不会在电影上留下自己的署名,你们可以用艾伦·史密西作为导演的名字。” 艾伦·史密西是一个行业内部惯用的导演假名。每当导演认为自己受到了制片方的压榨,或者压不住剧组内的大牌明星,没有拍出自己想象中的电影,拍出来了一部超级大烂片时,便可以向美国导演协会申请使用艾伦·史密西这个假名来为自己背锅。 巧合的是,1969年,艾伦·史密西这个名字在《义侠本色》中被第一次使用,也是因为受到了环球制片厂与制片人的无理要求。 严格来说,奥斯蒙德并不能使用艾伦·史密西这个名字。因为美国导演协会有严格的规定,如果圈外人已经知晓电影由导演本人拍摄,就不能再让艾伦·史密西为自己背锅。 在《失乐园》电影开拍之前,环球已经向媒体承认过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担任了《失乐园》的导演与编剧。 所以,奥斯蒙德的话只是一句嘲讽。 “这样吧,威尼斯电影节马上就要开始,我会拿我剪辑的电影版本参与电影节。如果环球不愿意相信我,可以趁着试映之前,雇佣剪辑师重新剪辑一个NG-13或者全年龄观众都可以观看的版本。” “你们可以找来两批观众,在同一时间分别观看两版不同的剪辑,看看那一版的评价更高,到时候再做决定,重新商议有关于奥斯卡投资的多少。没问题吧?” 明明身处劣势,奥斯蒙德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双手交叠在一起,似乎对自己信心十足。 西德尼·辛伯格仔细思考了一番,认可了奥斯蒙德的提议。 过去并不是没有制片厂从戛纳、威尼斯、多伦多电影节上购买国外的电影,然后依照北美观众的口味将电影重新剪辑修改,这是戛纳与国内院线制片厂都允许的操作。 环球可以先观望威尼斯的态度,以及试映的评级,再选择使用哪一种剪辑作为《失乐园》的最终成片。 但是,辛伯格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站起身,伸出手试图与奥斯蒙德握手:“在相同条件下,被评为R级的电影会比评为PG-13的电影少赚1500万到3400万美元的电影票房。” 他并不想与奥斯蒙德撕破脸皮,总体来说,环球还需要他,更有可能后续再度合作。更何况,环球的要求非常合理,如果电影能够获得更多的票房,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也能够通过分红得到更多的钱。 奥斯蒙德却依旧坐在椅上,脸上依旧挂着算得上平静的笑意:“这样吧,公平起见,新的电影剪辑版本可以在计算评分时加入10个青少年,假装他们都给了新电影A+的评分。可以了吗?” * “所以,你真的这么有信心?” 伊莱娜目瞪口呆地看着半躺在沙发上,身上衬衫起皱的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抬眸瞥了她一眼:“不,我没有信心。” 他本来就对《失乐园》的票房十分担忧。 “但是暴力镜头是《失乐园》这部电影的精髓,如果删掉,毫无疑问会令《失乐园》的魅力大打折扣。” 奥斯蒙德斟酌着说道:“而且,我越是虚张声势,表现地自信满满,环球就越容易产生自我怀疑,他们毫无疑问会给剪辑师施压。剪辑师为了从这场比试中获得胜利,保全自己的名声,就一定会将我剪辑的版本翻来覆去地观看,甚至会下意识模仿我剪辑的手法与节奏。” 他抬起头,看向脸上的神情由惊讶转为恍然大悟的伊莱娜:“东施效颦,反而无法发挥他原本的能力。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谁会赢?” 伊莱娜在他的身边坐下:“然后呢?如果你的剪辑版本观众评分比环球的新版本评分更高,我们要怎么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让环球发行你的电影?这太不公平了,而且环球明摆着不会全力帮助你争奥。” “我想要的只是奥斯卡提名,《失乐园》很难与《金色池塘》抗衡。简·方达与亨利·方达这么多年以来积攒的财富与人脉不是我们可以匹敌的。” 奥斯蒙德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注定无法得到奥斯卡金像奖:“凭借环球的实力,提名还是可以获得的。更何况,谁说环球可以轻而易举地背叛我之后,还利用我赚钱了?” 他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弗兰克·亚伯兰兹的校园霸凌电影不是正在顺利进行吗?‘抄袭小说’,‘无授权拍摄、改编’的闹剧是不是也快要上演了?” 伊莱娜狡黠地朝着他眨眨眼:“我把维权计划安排在了派拉蒙《那天》电影送审的期间。” “把计划延后吧。” 奥斯蒙德冲着她摆摆手,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抬起手臂从小桌边缘的果盘上捞了一颗草莓,顺手塞进自己的嘴里,随意道:“让派拉蒙和环球狗咬狗,我倒是想看看,环球除了谈判,还能拿出什么手段整治撞了档期的同类型同题材电影。” “而且,环球对《失乐园》的票房没有太多信心,如果这时候再冒出一部试图从环球手上分走票房的电影他们恐怕会认为《失乐园》甚至无法收获与投资相当的票房,更别说赚回本钱。只能将目光投向奥斯卡,借助奥斯卡提名的热度,想办法赚回投资。” 伊莱娜不解地看着他再一次将手伸向草莓,“咚”的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果盘终于坚持不住,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你不在乎《失乐园》的电影票房了吗?我记得你和环球签订协议的时候签了分成。” 奥斯蒙德苦恼地看着地毯上四散的水果,翻身趴在沙发上,用手将它们重新捡回盘中。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坦白说,我对《失乐园》的票房也没有什么信心,毕竟它确实是一部为了迎合品位口味的艺术片。如果《失乐园》是一部能够爆红的商业片,我也不会绞劲脑汁到制片厂去拉赞助。五百万的投资,斯莱德电影还是能拿出来的。” 第113章 收益复盘 “再说了, 你觉得利亚姆明知是我投资的电影,还会和我要40万的片酬吗?” “是你自己要给的,不是他要的。” 伊莱娜指正道, 她帮着奥斯蒙德将散落的水果拿去厨房,打算等奥斯蒙德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到来以后, 差遣这位CAA的老总去洗水果。 奥斯蒙德哼笑一声:“我只是想说,如果由斯莱德来拍摄《失乐园》,只需要不到200万的成本和接近200万的投资就可以拿到奥斯卡提名。” 没有环球的人脉与关系网,斯莱德电影公司需要在奥斯卡公关上投入更多的资金, 但相对应的,拍摄成本也会大幅度降低。 “所以,利亚姆呢?” 这小子跑哪去了?下周纽约大学就要开课,自己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但利亚姆没接新的片约, 他不会回纽约了吧?他还打算带着他一起去威尼斯电影节呢。 伊莱娜刚要开口, 就被开门声打断。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抱着一堆厚厚的资料,衬衫袖口因为天气炎热挽到了上臂, 刚打开门就听到了奥斯蒙德的问题,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利亚姆利亚姆,你什么时候能想一想辛辛苦苦为你做牛做马, 东跑西跑,累死累活的经纪人?” “哈。” 奥斯蒙德抬起头,看见是他走进了房门, 便不感兴趣地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迈克尔·奥维茨得感谢他,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努力, 才抑制住了阴阳怪气的冲动。 环球制片公司的CEO西德尼·辛伯格是犹太人,与同是犹太裔的迈克尔·奥维茨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密切, 但往来绝对不少,要说他没有从环球得到任何风声,奥斯蒙德根本不信。 让他猜一猜,简·方达是不是也与CAA签署了合约,成为了CAA的顾客? 毕竟《失乐园》注定赚不到多少钱,《金色池塘》又几乎预定了第54届奥斯卡多项奖项。 想也不用想,他都已经是第二个大卫·林奇了,经纪人公司对大卫·林奇耍过的手段自然也会在他身上上演一遍。 奥斯蒙德懒得和他计较这些,身在好莱坞,每天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被人算计。被被刺太多,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反正,他也并没有损失什么。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学会了要时刻防备身边的所有人。 可况,他从迈克尔·奥维茨这里拿到的东西价值,远高于CAA对自己的那些计较。 比如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手上《E.T.》5%的收益分账,CAA帮他换了回来。 迈克尔·奥维茨并没有从奥斯蒙德一句意义不明的“哈”中理解他心中的百转千回,他将文件全部摊开放到了桌上,只觉得自己既心酸又可怜。 “你至少说一句‘辛苦了’或者‘你好’吧?” 奥斯蒙德再次抬眸扫了他一眼,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有话快说,不是好消息就出去。” 迈克尔·奥维茨一噎,无可奈何地坐上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接过伊莱娜递来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果汁,“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两口,然后说道: “《Plan B》第五周的电影票房总计391万,周票房成绩在北美排第二,总票房已经达到了2423万美元。” 他将一份《综艺》日报从文件中取出,递到奥斯蒙德眼前: “下周暑假就正式结束了,票房也会不可避免地有所下跌。但《Plan B》简直是个奇迹,它的每周票房变化居然非常稳定,直到现在,还能维持每周接近400万的票房收入。” 迈克尔·奥维茨啧啧称奇,在行业内部工作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一个月后票房与首周票房相差不大的电影寥寥无几,绝对不超过十部。 “你得看看媒体是怎么说你的。三部电影,《多格板箱》、《忠犬八公》、《Plan B》,每一部电影都异常火爆,获得了相当于成本十几倍、几十倍的电影票房。有媒体发表文章声称你是男巫,给每一部电影都施加了魔法。” 彩虹屁听都听腻了。 奥斯蒙德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这些夸奖都能变现该有多好。 见他无动于衷,迈克尔·奥维茨继续说道:“《多格板箱》的全球票房也已经破亿,《忠犬八公》的海外收入高于北美票房,到目前为止总共收获了七千万美元,而且好评如潮。” 他说着下意识扫了一眼客厅角落,趴在宠物水床上的比格犬,总觉得它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突然热切了起来。 也许是错觉。 但奥斯蒙德依旧没什么反应,海外票房与他关系不大,他只能从海外代理商手中拿到不到20%的收益分账,这些数字看起来好看,扣除税收之后,真正能到他手上的钱,也只有差不多两千万,还不如售卖录像带赚得多。 迈克尔·奥维茨又取出一份文件,通过联动厂商克利尔沃特纸页与法米娜宠物用品公司,四个月以来,奥斯蒙德已经赚取了一千四百万的分红收入。而接连推出了两种玩具的孩之宝业绩更佳,公司的股票价格甚至已经翻了三倍,现在俨然成为了华尔街最抢手股份之一。 给《忠犬八公》电影授权游戏起了个《小八历险记》名字的雅达利已经完成了游戏开发,目前正在测试游戏内容,预计将会与两个月以后将游戏卡带和街机投入市场。 不过奥斯蒙德试玩了雅达利送来的样机以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没错的想法。 《小八历险记》的玩法很简单,玩家只需要操纵像素块组建的小狗,击败其它形形色色的小狗小猫还有小鸟就可以获得胜利。有些类似于一条命闯关,街机记录的分数也是玩家通过关卡的数量。 奥斯蒙德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凡雅达利动点脑子就不会把游戏开发成这样。 如果把开发工程交给自己,奥斯蒙德确信他会搞出一款类似于马里奥的横板闯关游戏,小八可以在闯关路径上收集各色的花朵获得奇奇怪怪的能力,最后会来到等待它的一家人身边,取得关卡胜利。 但是系统却很喜欢雅达利送来的街机,常常趁着没有客人的时候跳上机器,对着游戏机按钮一通乱按。 没办法,毕竟它只是一只狗。 而且奥斯蒙德认为,凭借系统的智商,它可能玩不来需要动一点点脑子的横板闯关游戏。 出了这些投资以外,迈克尔·奥维茨还拿出了两份文件:“这两份文件分别是富士与柯达寄来的。富士想要延长与你的合约,柯达则希望你能为他们拍摄一条广告,或者提供电影赞助,在你的下一部电影中植入广告。” “柯达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富士能提供给你的,他们都可以加价提供。” 奥斯蒙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柯达急了?看来《Plan B》的广告效果很好?” * 自从上一次的高层会议结束两周以后,柯达的CEO与所有部门的主管都坐在了会议桌上,神色凝重。 谁也没有想到,偌大的商业帝国,两周前的收益浮动竟然仅仅只是个开始。 公司最新推出的女士相机营业额惨淡,根本无人问津。柯达近两周的收入全部来自于旧餐品以及胶卷售卖。 更可恶的是,富士这个跟屁虫居然也研发了女士相机,一周前,这款新的产品大张旗鼓地在北美上架发售。 富士找来《Plan B》的女主角米歇尔·菲佛出演广告,广告词不仅致敬了电影,更是暗戳戳地拉踩:“亲爱的姐妹,我更喜欢富士女士相机。” 惨遭滑铁卢的柯达原本想等着看富士的笑话,却没想到富士的女士相机已经推出后,就在一周内被抢购一空,销售额碾压了柯达率先推出的同款产品,柯达的女士相机销售额居然只是富士女士相机的零头。 从未在相机领域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柯达如遭重创,备受打击。但市场调查结果却显示:柯达的新款产品没什么不好的,质量与品质一如既往,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那么吸引人。 经销商就差没有直接将“广告稀烂”这几个硕大的单词直白地写在回执单上了。 这下,会议桌上所有的人,或有意或无意,眼神频频从广告营销部门主管的身上擦过。如果眼神有实体,想必 此刻营销部门主管的身上已经被几十道不间断的目光摩擦出了火星。 已经反馈过问题的数据分析师更是满脸都写着幽怨,直勾勾地瞪视着他。 CEO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视线,简单地陈述了一遍柯达目前因为新的餐品遇到的问题:“总而言之,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富士的市场份额占比上升,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不能因为涨幅较小就掉以轻心,我们必须警惕起来,反思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业绩持续下滑的市场销售主管这次没有再给任何人面子,直白地说道:“广告,富士的植入广告优于我们投放的广告。而且富士为电影植入投入的广告金额远低于我们制作广告花费的费用。” 广告宣传部门的主管不满地冷哼一声,刚要反驳,公司的副总经理却插话道:“没错,两周前,富士还没有在北美上市新品,那时富士的营业额已经有所上升。女士相机上市以后,他们的营业额更是像坐了火箭一样上涨。” “事实证明,并不是女性市场没有前景,也不是我们研发的新品出了问题,问题在于”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广告宣传部门的主管,在公司位高权重,年近六十,大腹便便的白人男性在众多目光注视下,艰难地咽下口水,额角溢出冷汗:“我,我想再看看他们的植入广告。” “不用看了。” CEO当场拍板决定:“下午就拿出策划来,想办法联络那个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导演,无论多少钱,让他为我们拍摄一部广告短片。” * “没错,《Plan B》的植入广告效果很好。富士也很怕你答应柯达的请求。” 迈克尔·奥维茨翻开文件,指了指第三页最上方的文字:“富士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柯达给你开出的条件,为了让你拒绝柯达,他们甚至提出想要用公司的少量股份来换取与你的长期合作。” 这倒是有点意思。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更盛:“告诉柯达,富士愿意拿股份来换,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拿出诚意,用比富士更多的股份来换我和他们签约。” 柯达企业庞大,不仅仅包括胶卷、相机、摄像机等各种设备的开发研究,为了节约制造成本,柯达甚至有一条完备的产业链,包揽了各项原料的生产,甚至还有采摘业与制造业生意。 柯达的股票价格也比富士贵了好几倍,如果能够拿到柯达的股份,就等于躺着赚钱。毕竟柯达现在在全世界商业界的地位,几乎等同于三十年以后的苹果。 不过,柯达大概率是不愿意给奥斯蒙德太多的,应该会直接拒绝他的要求。 奥斯蒙德也并不觉得可惜,他毕竟是电影导演而不是广告导演。《Plan B》能够带动富士的销量纯属巧合,奥斯蒙德不觉得自己能为柯达拍出合适的广告,也懒得花费心思浪费时间去赚一笔仅有几百万的小钱。 当然,如果柯达能拿出诚意,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正式导演工作以外的兼职。 揭过话题,奥斯蒙德坐起身,翻看着迈克尔·奥维茨拿给他的文件。 他名下的资产逐渐增多,迈克尔·奥维茨便为他雇佣了只服务于个人,替他打理资产的专职人员,帮助奥斯蒙德管理名下基金、股份以及流动资产的同时,还想方设法地帮奥斯蒙德避税。 奥斯蒙德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名下的财产中居然还多出了麦当劳与可口可乐的少量股票,这些长期不会有什么大的价格变动股票可以通过改变收入形式,减少税收。 一通操作下来,奥斯蒙德要缴纳的税务已经从近百分之四十降到了百分之三十。如果他通过美国的“慈善捐赠免除部分税收”制度进一步避税的话,这个数字还会再降,降到百分之十七到百分之二十五左右,甚至比一些收入中等偏上的蓝领工人需要缴纳的税率还低。 至于他刚刚起步的录像带生意,虽然不被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看好,但确实在蒸蒸日上。 BEST的总经理格兰德用了两周时间,赶制出10万盘《多格板箱》添加了花絮与额外内容的录像带,仅仅上市一天,存放于店中售卖而不是堆放在仓库中的一万盘磁带就差点被抢购一空。 格兰德只能紧急叫停,改卖为租,并且承诺会在三周以后,重新开启《多格板箱》录像带的售卖工作。 他在洛杉矶当地的电视台给自己买了一份简短的广告,却受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话,希望他能够在其它周开设店铺售卖出租《多格板箱》的正版录像带,或者干脆开通邮寄售卖业务。 格兰德想过他的租赁生意可能会突然火爆,却没有想到《多格板箱》的忠实影迷比他想象中的热情更多。 每天早上,都有人在他的租赁店铺门口排起长龙,只为了能够租到《多格板箱》的录像带,观看录制在片尾的花絮内容与没有剪进电影中的镜头。 甚至有人不辞万里,从其它州乘坐飞机赶来加利福尼亚州,就为了能够看到正版录像带中额外添加的内容。更有黄牛不惜缴纳巨额押金,只为了收购正版录像带拿回自己的住地高价售卖。 无奈之下,格兰德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押金翻倍。 需要租借其它正版录像带的客人只需要缴纳30美元的租金,而租借《多格板箱》的顾客却需要缴纳100美元的高额押金。 即便如此,在短短的五天之内,BEST租赁公司仓库里的《多格板箱》录像带已经锐减了一半的数量,通过“强买强卖”,被迫卖了出去。 这五天以来,BEST只通过押金,就已经赚了两百万美元。 这些强行买走录像带的顾客中并不缺乏同行,诡计多端的同行想要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正版录像带拿去盗录,低价在店内销售出租。 但格兰德早就准备好了对策,《多格板箱》的录像带上市一周以后,格兰德便在HBO的电视台上刊登了全国都能看到的广告。 《多格板箱》的正版录像带仅在BEST店铺出售租赁,从其它店铺或个人手中买到的录像带全部都是盗版录像带。这些盗版录像带的画质模糊,声效糟糕,远不如正版。 而且,正版录像带会随包装盒赠送一份塑料制的导演签名勋章,凭借正版录像带的包装盒与购买记录,可以在下次购买同位导演的录像带时享受八折优惠,甚至可以提前预定某位导演没有录制成录像带发售的电影。 比如,两周以后购买了《多格板箱》正版录像带的顾客,就可以提前预定《忠犬八公》的录像带,不需要排队等候,快他人一步。 格兰德特地为录像带与录像带的包装盒都装上了条形码,通过条形码扫描器就可以检测录像带的信息,尽可能减少盗版。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奥斯蒙德乐观地想,等到明年底圣诞节的时候,BEST说不定能够赚够《多格板箱》北美票房的一半,也就是五千五百万美元。 而他不用等到明年圣诞节,按照他现在的赚钱速度猜测,也许,在明年暑假,他就可以还清银行的贷款了。 两年之后,说不定他能在好莱坞最富有的导演排行中排进前十。 三年以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跻身福布斯富豪榜。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充满种种变数。 直到现在,奥斯蒙德都没有想好自己的下一部电影该拍什么。他有心想要将秋吉理香子的悬疑反转名著《圣母》改变成电影,但一时又觉得近几年犯罪片的市场低迷,他刚刚拍摄了一部以女性为电影主角的青春片电影,从影评风向来看,他尚不清楚观众对主角为女性的犯罪嫌疑电影是否感兴趣。 奥斯蒙德并不是不愿意从《艺术修养》上搬出一些高票房的电影进行拍摄,只是许多电影能够收获高额票房的原因是复杂的,且充满不确定性。只有少部分电影凭借了优秀的电影内容与镜头语言,好评与票房双收。 比如《忠犬八公》和他答应会给米高梅拍摄,但原本就是由米高梅制作的《雨人》。 每个时代的观众都有着自己的口味,因为某些事件而收获热度的电影注定不会在另一个错误的时间,得到与《艺术修养》上一样的高度评价与出色的票房。 哪怕是不停被翻拍的《小妇人》,也无法在不同的年代维持稳定的回馈。由同一部小说改变的两个版本的《沙丘》电影,也在不同的时代收获了不同的评价。 思来想去,奥斯蒙德还是打算暂时专注于威尼斯电影节,如果一直到圣诞节、1981年的尾声,他都没有其它的灵感,就着手雇佣编剧将《圣母》改编成剧本,投资拍摄。 迈克尔·奥维茨为他带来的文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个故事梗概,迪士尼想要邀请他为迪士尼拍摄一部青春片,华纳则送来了一份低成本的青春片喜剧《乖仔也疯狂》,环球则想让奥斯蒙德作为导演接手一部名叫《录像带谋杀案》的惊悚片。 但奥斯蒙德都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环球送来的剧本,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环球还敢递送剧本给他?学学派拉蒙,虽然他们有一个脑子不太好用的总裁,但起码不会厚着脸皮再寻求合作。 将所有文件都翻看完毕,奥斯蒙德才再次看向了自己的经纪人:“所以,利亚姆呢?他不和我一起出席威尼斯电影节吗?” 迈克尔·奥维茨刚洗完水果回来,万万没有想到奥斯蒙德居然如此冷酷无情:“你为什么偏要和他去?和伊莱娜一起去不就好了吗?或者我也可以陪你去。”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看见你,只想看见他,这个理由可以吗?”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眸,挂起公式化的笑脸,看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开始捂着嘴偷笑的伊莱娜,一字一顿:“他去哪了?” 第114章 瑞凡 1981年9月2日, 意大利威尼斯利多岛 这座只有18公里长的岛屿只有每年的八九月份才会迎来旅游旺季。大多数游客前往利多岛并不是因为这里是《魂断威尼斯》的拍摄地,也不是因为利多岛是一座避暑的好去处。他们从威尼斯乘坐公共邮轮登陆利多岛,只为了参与从去年开始重新恢复评选的威尼斯电影节。 用来举办威尼斯电影节的节日宫红前已经被世界各国的媒体与影迷们围得水泄不通。 1969年至1979年, 威尼斯电影节因为政治原因废除了影片评选机制,只在电影节上放映观摩, 热度也因此下降,略逊近几年逐渐增加商业化的戛纳电影节。但“国际电影节之父”毕竟是全世界第一个国际电影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经久不衰,势头不减。 最起码, 到场的媒体与观众、以及现场维护秩序的保安人数,还有场馆地板上铺设的巨大红毯,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要比奥斯蒙德刚刚经历过的《Plan B》首映式典礼气派恢宏不少。 虽然比不过势头强劲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但威尼斯电影节能够获得的关注度,在欧洲几大国际电影节之中已经名列前茅。 不过, 威尼斯电影节并未对参与者的着装做任何要求。天气炎热。所有围在外围的游客和媒体都穿着短袖短裤, 男星和女星也不用非得为了镜头上的美观穿上礼服。 起码奥斯蒙德就没有那么讲究,他挑了件华伦天奴的丝质黑色长袖成衣衬衫, 和白色海马毛西裤, 态度随意且漫不经心地解开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威尼斯电影节的规矩与某部影片的首映式不同,开幕式当天剧组中所有出席电影节的成员会在红毯上一起合照, 节约时间。毕竟此次入围第3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竞选单元的影片来自世界各地,共有整整21部电影。 欧洲电影节与美国的奥斯卡不同,奥斯卡真正呈现在观众与媒体眼前的只有奥斯卡颁奖典礼, 颁布票选出的奖项, 欧洲电影节则会延续几周的时间, 包含开幕式、放映、评选与闭幕式。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会在利多岛的放映厅内展映,由评委当场看过所有入围电影后, 投票选择颁奖。 因此,虽然不一定每天都要到现场,哪怕开幕式露面、展映《失乐园》当天出席,颁奖当天到达现场,来回乘坐游轮与飞机往返洛杉矶与威尼斯,也至少要消耗奥斯蒙德整整一周的时间。 与其来回跑倒时差活受罪,奥斯蒙德选择给自己放个假。 遇到不感兴趣的影片放映,就跑去利多岛的海滩或者娱乐场所放松一下。实在无聊,也可以坐游轮到威尼斯歌剧院去买几张歌剧话剧票打发时间。 正好利亚姆没来过欧洲,《Plan B》也还没在海外上映,避开电影节上的媒体以后,这小子还能在欧洲享受两天无人知晓、明目张胆走在大街上的快乐。 想到这里,刚刚从红毯走进大厅的奥斯蒙德一边挽起袖子,一边瞪了走在他身旁的利亚姆一眼。 几天前,他询问伊莱娜利亚姆去了什么地方时,利亚姆居然真的回纽约注册了学期。 他在纽约的几天“传奇”经历听起来倒是颇为有趣,利亚姆不仅在遭遇了一次大型围观事件、被偷拍了好几张照片刊登到了大大小小的报纸上,甚至被奥斯蒙德叫回加利福尼亚的时候,还领了一个小孩。 瑞凡·菲尼克斯。 利亚姆的解释是,瑞凡一个人跑去了奥斯蒙德在纽约的租屋,他恰巧路过时,捡到了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孩。 年仅十几岁的瑞凡,居然靠着陌生人代买的廉价机票,独自一人从加州去了纽约。 瑞凡的家人和经纪人都快急疯了,他们甚至找来了警察搜寻瑞凡的下落。 瑞凡为什么要跨越两千八百多英里到纽约找他,奥斯蒙德无从得知。在他看来,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早熟得可怕,无论真正出于什么原因,面对奥斯蒙德和警察,他都一口咬死:他只是突然想去纽约看看,正好路过奥斯蒙德在纽约的住所,就想见一见他。 毫无疑问,他的说辞给利亚姆和奥斯蒙德带来了些许麻烦。NYPD的女性警员起初看着奥斯蒙德的眼神都非常不对,那种怀疑与古怪的厌恶分明是看一个恋童癖的眼神。 好在几天以来奥斯蒙德一直都在洛杉矶努力工作,瑞凡跑去找他的事情他毫不知情。利亚姆回到纽约的几天也一直在老老实实上课,他只是碰巧捡到了瑞凡。 万幸的是,瑞凡的父母虽然是一对“啃小”的嬉皮士,但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脑子没有被酒精蚕食,没有联络媒体。 见家里的“摇钱树”平安归来,还和圈内正红火的知名导演又扯上了关系,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责难追究,甚至后悔找来了警察。 奥斯蒙德从不越界管理旁人的家事,更别说他与瑞凡的接触除了《多格板箱》以外近乎于无。因此,即便看出了瑞凡离家出走的些许端倪,奥斯蒙德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更何况,就算他想帮什么忙也无计可施。 对方父母健在,除非家庭暴力,否则无论是警察还是福利机构都无法插手。虽然这对嬉皮士父母全凭着瑞凡的工作生活,甚至整个家庭五个孩子两个大人的生计问题都压在瑞凡肩头,但童工童星毕竟不犯法。 然而,利亚姆和他不同。 这家伙哪怕已经跻身成为好莱坞的新贵,满脑子还是他乐于助人那一套。 不然正常人哪会在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带着瑞凡来找奥斯蒙德?正常人得知小孩应该只会坐视不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报警找警察解决吧? 面对奥斯蒙德的质疑,利亚姆只能非常尴尬地咳嗽一声,说了句加拿大的治安不是太好。更何况他也要来洛杉矶,干脆就带着瑞凡一起回来。 这时候奥斯蒙德又忍不住感慨幸好利亚姆的智商不是很高,万一他没有相信瑞凡那一套说辞,同自己一样看出了端倪,还不知道要做出来什么傻事。正义凛然地劝瑞凡的父母好好工作不要把压力压到一个小孩子肩头,或者把钱塞给瑞凡的父母,让他们让出抚养权? 奥斯蒙德总觉得他可能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利亚姆不解地眨了眨眼,低声询问他:“为什么突然瞪我?” 他低下头检查了一遍自己,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错处的黑白三件套西装加黑色领结,唯一可能令奥斯蒙德不爽的可能只有他又上涨了些的身高,他现在的身高已经达到了187公分,与奥斯蒙德站在一起时确实有一点点明显。 奥斯蒙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去检查穿着,低声说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之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你没事干跑到我在纽约的住所去干嘛?” 他领着利亚姆和《失乐园》的女主角走到规定的座椅上。因为第一次参加电影节,也从未获得过什么艺术上的电影成就,《失乐园》剧组拿到的票券位置偏后,电影展映的日期也靠后。 看起来,利亚姆得费力地回想一下他那天的行为动机,在座椅上坐好以后,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奥斯蒙德轻嗤一声,他就知道,编都不会编。 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式结束当天,奥斯蒙德又收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来自瑞凡·菲尼克斯的母亲。 女人专程打电话来,感谢他匿名汇给他们的十万美元,并且承诺,绝对不会让这件事见报,也绝不对会把瑞凡离家出走去找他的事透露给任何人,而且会听从他的建议,尽量减少瑞凡的工作。 奥斯蒙德疑惑地皱起眉,他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见报?” 电话那头的女人以为她不相信他,连连承诺道:“虽然您在汇款单上的备注之后后者,但我们也并不是听不出来您的言外之意。您放心,无论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都绝对不会传到小报耳朵里去。” 什么跟什么? 怎么听起来她意有所指? 奥斯蒙德的眉头蹙得更紧,这也是他不想出手帮助对方的原因之一。谁知道对面会不会正在录音,又会不会因此讹诈他?要知道,在美国一旦沾上与儿童有关的法案,无论事实真相如何,一辈子都别想翻身洗刷阴影。 往坏处想,瑞凡·菲尼克斯去纽约找他就是这一家人串通好的也说不定。 奥斯蒙德挂上电话,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又将电话打给了利亚姆让他来自己的房间一趟。 这个傻子! 他就知道他会拿钱“见义勇为”! 居然还敢瞒着他匿名捐款! 十万美金!那可是整整十万美金!他贷款的八百分之一。 何况,他这份善心能给瑞凡·菲尼克斯带来任何好处吗?不能!这种吸血鬼父母就是无底洞,尝到了甜头,只会变本加厉地压榨瑞凡。 瑞凡虽然年纪小,却不一定没有利亚姆聪明。 他忍受不了整个家庭的压力,虽然一时冲动地选择了离家出走,但依旧保持着理智,直到他手头的那部电影拍摄结束以后才离开。到了自己的住所以后,也又恢复了冷静,没有向警察透露他离开家真正的原因。 利亚姆敲了敲门,压下门把手,从门后探出脑袋,迷茫地望向奥斯蒙德:“怎么了?你饿了吗?” 奥斯蒙德对着他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十万?是你吧?” 第115章 割裂 利亚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奥斯蒙德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他知道奥斯蒙德只有在面对媒体或者不熟的人时, 才会露出这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有时会令人觉得亲切、温和,柔和了他过于锐利的棱角, 但与他相处地稍微久一点就会发现,奥斯蒙德只有心情不好又不想当场发作时, 才会挂上这副表情。 所以,在听到奥斯蒙德的话时,他心中警铃大作,没有找什么借口或者编造任何谎言:“你是说那个小孩吗?” 奥斯蒙德收敛笑容, 两步走到他的身边,一把将他拽进房间,顺势抬起手臂将手掌撑在门上。 “砰” 伴随着闷沉的低响,利亚姆的后背靠在门上,他有些意外, 嘴角微微颤动, 手臂上的肌肉下意识紧绷又放松下来,最终, 他没有做任何反抗, 仅仅垂下眼眸,看向了奥斯蒙德抿紧的薄唇。 奥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距离靠得如此近, 间隙仅次于拥抱,他的手掌就撑在他的耳侧,利亚姆觉得他似乎压到或者蹭到了自己的头发, 所以他总觉得耳廓蒙上了一层天鹅绒一般的痒意, 眼前耀眼的蓝绿色晃得他意识飘忽, 很快,他的耳侧和脸颊都开始发热。 “你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奥斯蒙德轻轻蹙起眉头, 他抬起另一只手,拇指与食指微微用力挑起利亚姆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有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利亚姆没有回话。他仿佛知道他做错了事一样,那双浅色的蓝眼睛尽力地避免着与自己视线交汇,平白让奥斯蒙德心中升起莫名的烦躁。 他知道利亚姆不缺钱,也知道他向来矜贫救厄,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帮他垫付了医药费。 但这次不是1124刀的医药费和200刀救济款,这是整整十万美刀,利亚姆参演一次电影报酬的四分之一,足以让一个电影学院的普通学生拍完自己作品的十万美金。 按理说奥斯蒙德不会干预任何人的生活,对方把钱拿到手以后,就算是烧了扔了也和他毫无关联。 但他是利亚姆。 利亚姆是不同的。 在电影圈内,他面对自己时,展现出的善意也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 奥斯蒙德蹙起的眉松开又紧紧皱起,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马上否定了自己冒出来的荒谬想法。不对,这并不是他生气的原因,他只是气恼利亚姆已经成了一名演员,却还是天真得可怕。 过去的自己不会去纠正他。 因为奥斯蒙德清楚只有真正摔倒才能成长,才会牢牢地记住这份痛楚。在这之前,无论旁人怎样劝说,他只会坚持他那可笑的善意,贯彻他一直以来的人生观念。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他一直清楚规则,却还是信任了父亲和科尔伽。 但,他不希望看到利亚姆被骗得很惨,更不希望看到他因为好莱坞名利场狠狠栽跟头,因为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一切摔得头破血流。 奥斯蒙德不想,也不允许一份真挚的善意被有心人利用,变成一把刺向利亚姆的尖锐的刀。 他知道迈克尔·奥维茨与伊莱娜的话是对的,利亚姆也许没有那么特殊,他也并非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孩子。 但利亚姆是被他一手拽进圈内的,他利用了他的善意,怀揣着对他的愧疚,自然也会对他负责。所以在利亚姆长大、认清现实之前,他会护着他不被任何人践踏。 尽管如此,但奥斯蒙德觉得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该怎样对一个人付出,亦或者他从未学会过。18年的人生经验,只教会了他该如何去保护自己。 他看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 他的一部分告诫自己,他应该帮助他,指引他,以亲身经历让他清楚不要轻易向他人托付自己的一颗心,要斟酌,要有选择地伸出援手,或者最好不要帮助任何人。 他的另一部分则失去了理智,化身为一头愤怒的野兽。它是他自私的核与不堪的内里,他恨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对每个人施以帮助,就像是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平等地将耀眼温暖的光芒倾洒在每一个人身上。也许是因为从未体会过本该由父母提供的爱,所以他18岁的这天,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一样,愤懑不平地渴求着偏爱,渴求着他能够成为唯一。 不对。 奥斯蒙德脸上的神情一下子皲裂,湮灭成灰,顺着裂缝簌簌落下。他脸上再次露出面具一般的笑意,他从不需要爱,他不需要这种只会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骗局。 是的,他需要的只有钱。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他所有的烦闷,全部来自于他对利亚姆大手挥霍的不满。 “十万,这是你从《失乐园》拿到的工资的四分之一,瑞凡·菲尼克斯接一部电影,税后能拿到的钱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他们家并不缺这些钱,你为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 利亚姆看向他的眼睛:“他应该拥有他的童年,像同龄人一样,上学、玩闹,而不是为了父母,为了弟弟妹妹的生计奔波,工作。” “我不知道这笔钱有没有用,但我想要试一试,这也是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和唯一能做的事。也许换不来什么,我知道他没有对警察说实话是因为还要努力给弟弟妹妹攒学费,除了演戏,他想不到任何其它的赚钱途径,他的父母不会为他的弟弟妹妹的未来考虑,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奥斯蒙德捏着他下巴的手指轻轻缩紧,有些诧异。原来他并不是傻子,原来他清楚地知晓他什么都做不了,但他还是捐了一笔钱,只想换一个可能。换菲尼克斯夫妇的良知?换瑞凡偶尔一两个星期的轻松?他不知道,利亚姆应该也不知道。也许就像是慈善事业捐款全部捐给了富人,而不是真正需要用钱的穷人一样,他虽然清楚自己的做法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想搏一搏可能。 “但是,奥兹。”利亚姆轻声叹了口气:“瑞凡·菲尼克斯从洛杉矶跑到纽约,是为了寻求你的帮助,他信任你。” 他下意识不想让这个前来寻求奥斯蒙德帮助的孩子失望。 “他为什么信任我?” 奥斯蒙德茫然:“我和他根本没有接触过太多次。”上一次他与瑞凡·菲尼克斯联系,还是将《忠犬八公》的周边寄送给他时。 利亚姆勾起唇角,顺势抬起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将没做任何防备的奥斯蒙德搂进了自己怀里。 因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才是那个好莱坞的异类。因为,他不信任别人,却在努力成为一个值得被他人信任的人。他也许根本没有察觉到,无论是老约翰,还是伊莱娜,很多人都选择了相信他。 “因为” 利亚姆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唇角的笑意扩大:“你发誓不因为我给他转账了十万生我的气,我就告诉你。” 奥斯蒙德推了他的肩膀两下,发现根本推不动他:“我不生气。”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是不是他对利亚姆太过纵容了?明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靠的太近,他还是三番五次地熊抱着他。 但利亚姆却并没有告诉他理由,他的手臂越发用力,将鼻尖埋在了奥斯蒙德的颈间,偷换了概念:“那,你已经保证了不生气哦。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环球的事呢?我可以帮你,奥兹。” 如果你不想再相信他们的话,只相信我就好了。 第116章 直率 他的提议并没有换来奥斯蒙德软化的态度。 “起来。你是狗吗?这么喜欢贴贴蹭蹭。” 奥斯蒙德眉头微蹙, 他抬起手臂将利亚姆埋在他颈间的脑袋推开:“很痒,而且很热。” 利亚姆抬眸,眨着眼看向他, 他没有松手,只稍稍挪开脑袋, 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奥斯蒙德避开他的目光,见推不开他,便转而摸索他的手, 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扯下来。他微敛的瞳孔中像是闪过了什么暗沉的光,变差的语气掺杂着难以辨认的细刺:“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需要你父母的钱。” 他心中又不受克制地升起一股莫名的厌烦。利亚姆越是提钱的事,他就越发觉得在他眼里自己和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瑞凡没有任何区别,在他看来, 都是需要他拿着一张支票帮助的陌生人罢了。 但利亚姆很快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父母对奥斯蒙德来说似乎是一个有些禁忌的话题,即便自己从未正面提起过, 但有时不经意的词汇却会蛰伤他。 所以利亚姆决定给他一些空间和适当的安全, 他松开手臂,用清澈的眼睛看向他, 解释道:“不是我父母的钱,是我自己赚到的一些钱。” 比他偏热的体温离开他的周围,与他拉开了距离, 奥斯蒙德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有些失落沮丧, 他突然觉得他好像变得很奇怪。但他没来得及去反思自己的古怪之处,他得先为他不恰当的话道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你不用抱歉。” 利亚姆笑了笑:“好吧,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帮你的话你饿了吗?要吃些什么吗?” 所有的谈话伴随着这句话不了了之。 奥斯蒙德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嗯了一声:“但是算了,总之,如果可以的话,你在做每一项决定之前,尽量听听我的意见可以吗?” 这次就算了。 贸然的举动毫无疑问会让利亚姆在某一天惹上麻烦。 但奥斯蒙德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有多么霸道,他的说辞放在其它任何人身上,都只会让对方认为不可理喻难以理解。因为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朋友。 利亚姆却加深了唇角的笑意,自然而然地顺从着他的意愿:“好,都听你的。” * 威尼斯电影节的展映缓慢地进展着,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都有21部之多,逐片挨个放映,也至少需要一周多的时间。 主办方给每位受邀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竞选的嘉宾都办法了票券和代表身份的卡牌,除了评委以外,制片人、导演,还有想要购买电影发行权,将他们带回自己国家放映发行的买手,所有人都可以凭借身份牌自由观看感兴趣的电影。 威尼斯电影节包揽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电影,不仅囊括欧洲电影,也有来自北美、非洲的参赛者,甚至也有苏联的影片和中国的电影参赛。 拿到了入场身份牌的伊莱娜就对一部名为《原野》的中国电影非常感兴趣:“这可是一部难得的来自中国的电影,哦,我听说这是中国第一部 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上一次中国电影在国际电影节获奖好像还是1964年的《小蝌蚪找妈妈》。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从威尼斯电影节上捧回奖杯。” 奥斯蒙德从她手上揭过介绍简章,也觉得有些新奇,他几乎没有看过几部来自中国的电影,威尼斯电影节展出的电影一般都是黑泽明的电影。 见他感兴趣,伊莱娜也顺势说了下去:“这部《原野》是中国女导演凌孜的作品,改编自曹禺的话剧,讲述了一个农村女人金子勇敢追求自由与真爱的故事。” “你要是这么喜欢,就以斯莱德的名义把它买下来在北美发行吧。” 奥斯蒙德瞥了她一眼,知道伊莱娜虽然只是华裔没有中国国籍,但却对这个东方国度抱有近似于执着的偏爱。反正苏联、中国和日本的电影一向便宜,如果想要买下北美的电影发行权,可能只需要花五万美元左右的价格。 相对应的,来自东方国家的电影受众很少,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电影院观看一部来自中国的电影,但起码捞回本金是没问题的。如果对方愿意,也可以将录像带的录制权和发授权一同卖给自己,低价买来扩充BEST的片库也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洛杉矶和纽约的华人数量不少,也许他们会为这部电影买单。 《Plan B》上映以后,少数发行商与奥斯蒙德签订了发行协议,可以在特殊时间段播放一些由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制作的低成本电影。总共大概只有十三四家电影院,但刚好可以拿来放映低价购买的异国电影。 “你这么大方?我本来还打算和你商量用我的工资买下发行权的。” 伊莱娜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他买单。” 奥斯蒙德平静地伸手指了指坐在他身边,刚刚回过头,不明所以地歪着头看着他们两人的利亚姆·海恩斯。 “呃,好吧。” 伊莱娜摸不着头脑,但她察觉到她似乎错过了什么事。伊莱娜识趣地没有过问,但同为打工人,她还是十分同情同样受到老板压迫剥削的利亚姆。她趁着老板不注意,对着利亚姆比了几个口型:你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我早说资本家都该被吊在路灯上。 利亚姆眨了眨眼,满脸天真地伸手戳了奥斯蒙德一下:“伊莱娜好像在说你什么” “她说我应该吊路灯。别管她,她就是嫉妒我有钱。嘴上得意完以后,她还得拿着高薪、带薪双休和节假日,替我干每天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就可以完成的‘艰难’工作。” 也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奥斯蒙德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他虽然正在看着简章,但伊莱娜的唇语不够过关,她比口型的时候甚至低声用气音发出了声音。 “” 伊莱娜泄气,她怒瞪着利亚姆,怒视着这个背叛了他们打工人统一战线,和万恶的老板站在了同一队伍的泄密小人。虽然事实是她暴露了她自己,但她可是在口头替利亚姆出气欸! 利亚姆迎着她的目光,再次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表示他什么都没干。 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伊莱娜的思绪百转千回,开始回忆利亚姆的总总行为。 他冲着她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以后,又对着奥斯蒙德询问道:“一部够吗?” “???” 叛徒!群众里有坏人! 伊莱娜古怪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你有什么把柄在奥斯蒙德手里?” 还是说她弯女看人基,越看越觉得他们两个就是不正常。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我开玩笑的,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留着你的钱。” “???你也有什么把柄在利亚姆手上吗?” 伊莱娜又将头转向他,怀疑有外星人窃取了他的皮囊,伪装成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了?” 奥斯蒙德偏头,扬起下巴,锐利的眉眼含着些许不满。 “我换个说法。” 伊莱娜无言:“我拿我的工资给斯莱德买发行权可以吗?” “支票还是现金?或者从这个月开始从你的工资里扣?”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毫不客气地朝着她伸出手。 “你看!这才是你!” 伊莱娜大声叫道:“你怎么可能说你在开玩笑不要别人的钱。” 奥斯蒙德懒得理她,哼笑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捡起另一份简章:“钱没拿到我手里不都是玩笑吗?” “奥兹?” 不远处突然有一个男人发出声音:“果然是你。” 他五六十岁上下,个子不高,大概160公分左右,方脸,脸颊微微泛红。 奥斯蒙德回过头,将简章顺手放在了利亚姆腿上,站起身走向了来人:“吕美特先生。” 西德尼·吕美特,《十二怒汉》、《东方快车谋杀案》和《大审判》的导演,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的美国导演。他导演的《城市王子》也入围了这一届威尼斯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实力强劲,是奥斯蒙德的对手之一。 他身旁站着的另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也是熟人,同样是这届威尼斯电影主竞选单元入围影片,《真正的忏悔》的主演罗伯特·杜瓦尔。他是弗朗西斯·科波拉的御用演员,参演过《教父》、《现代启示录》,也拿过不少奥斯卡提名。 巧的是,《真正的忏悔》这部电影是联美的遗作,联美破产时,这部电影已经立项,随后则由米高梅接手制作,因此才没有夭折。 《真正的忏悔》也是一部不被看好商业价值的文艺片,因此米高梅并没有为这部电影花费多少宣传费用,无奈之下,《真正的忏悔》同样选择了在威尼斯电影节进行首映。 这一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选单元的电影品质只高不低,幸好他没有如环球所说的那样删掉《失乐园》电影中的暴力镜头。除了这两部电影以外,还有不少导演拿过欧洲电影节的奖项,影帝影后也有不少,相较之下,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失乐园》的展映顺序如此靠后。 奥斯蒙德露出挑不出破绽的微笑,同两人寒暄交流。 很多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将欧洲电影节视为一条捷径。威尼斯电影节虽然以发掘导演著称,被称为“电影大师的摇篮”,选片审美也倾向于“新、奇、快”。但其实,作为文艺性电影界纯粹的新人,很难凭借电影内容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想要从威尼斯电影节上捧回一座奖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与金球奖、奥斯卡比起来更加公平,但真正掌握着资源与权力的电影人还是能轻易地了解到评委们的喜好偏向,从而为电影节定制电影。 更何况,电影圈本就是个很小的圈子。评委再怎么样也会给业内知名制片人、导演、演员一个面子。何况威尼斯电影节一般会选择知名导演或者演员担任评委,“今年你评选我的电影,几年后我评选你的电影”这种状况也并不少见。 这种情况下,在威尼斯电影节开始之前通过媒体小幅度造势,在宴会上与各位评委、主办方攀谈交好就成了公认的必要手段。也难怪总有人说,想要在好莱坞获得成功,取决于你认识多少人。 奥斯蒙德同他们两人互相商业吹捧了两句以后,便将话题引向了奥斯卡。西德尼·吕美特和罗伯特·杜瓦尔无法干扰威尼斯电影节的结局,但他们两人都是奥斯卡评委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会员,拥有投票权。 利亚姆回过头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愉快交流的三人,将视线放到了伊莱娜的身上:“伊莱娜,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这个语气,这个用词她可能能猜道利亚姆想问她什么。 伊莱娜皱起眉,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奥斯蒙德。也只有这个榆木脑袋还在原地踏步。 果然,利亚姆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温和而包含恳求的注视着她:“你应该和奥斯蒙德认识很久了吧?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奥斯蒙德过去的事情吗?” 你看看。 她就猜已经差不多该进展到这个程度了!追求的人是个榆木脑袋一直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如果她是利亚姆,也会从他身边的其他人下手,旁敲侧击。 伊莱娜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打量了一遍周围五米范围内没有任何可疑人士能够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迅速扔掉了因为刚才他背叛他们的统一战线而产生的偏见,开门见山地低声询问道: “你果然在追求奥斯蒙德对吧?我就说我的雷达不可能有错!” 出乎意料的是,利亚姆·海恩斯坦率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吧?我不想给他造成任何困扰或者麻烦。” 利亚姆的眼角下垂,温润的眼睛中似乎载满了真挚的情意。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直白率真,虽然他的耳廓上迅速蒙上了一层浅红,就连脸颊也因为羞赧泛起了浅粉色。但相比于奥斯蒙德,他不会逃避或是隐瞒他的感情: “我没有在追他,我只是喜欢他。” 第117章 睡眠 “你的说辞倒是让人不知道该感慨有趣还是奇怪。” 伊莱娜仔细地打量着他, 试图通过眼睛判断她是否应该对他交予信任。 “你应该知道科尔伽·史密斯,或者你可能见过他,在几个月以前, 杰克·尼科尔森的派对上。他是信托巨头Equifax上一任CEO的儿子,不久前因为客户信任危机辞职的那位CEO。” “科尔伽是奥斯蒙德的追求者之一, 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清楚的不仅仅是奥斯蒙德亲口告诉他的事情。” 伊莱娜看向他的眼睛:“我也是前不久才从科尔伽的姐姐那里得知,他还买通了一位曾经在格里菲斯宅任职、贴身照顾女主人的女仆。”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也去寻找曾经在格里菲斯宅任职的佣人。我只是想告诉你,奥斯蒙德不会因为谁了解他而对他产生好感。如果你的计划是通过奥斯蒙德的过去了解他, 投其所好讨好他接近他,那我劝你最好趁早放弃。” 伊莱娜存心考验他,所以故意说道:“说实话,奥斯蒙德的脾气很糟糕,也不懂得该怎么体贴别人, 而且他还有心理性ED, 你究竟为什么喜欢他?我坦白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奥斯蒙德喜欢人、和别人谈恋爱的模样, 也想象不出来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哦, 我前不久倒是梦到过奥斯蒙德和印着富兰克林的绿色钞票结婚” “如果你只是喜欢他的脸,就没必要折磨自己, 趁早放弃吧。他给不了你精神上的支持,也给不了你肉.体的欢愉.” “心理性ED?”利亚姆愣了片刻,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奥兹?” 出乎伊莱娜的意料, 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寻常男人在听到这种消息时露出的揶揄、轻蔑等微妙的神情。伊莱娜敏锐地察觉到, 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多出了意义不明的疑惑和警惕 这家伙以为她和奥斯蒙德有过一段感情才知道这种消息吗?虽然她没遇到朱迪之前确实有过几段和男人的恋情, 但绝对不可能包括奥斯蒙德。 伊莱娜投降,这件事她本不想告诉他:“某个混球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甚至还当作笑话在我们的小型社交圈内小范围地传播过一段时间,最后又被当作玩笑造谣不了了之。不过现在我猜那个混球就是科尔伽,好在奥斯蒙德并不在乎这件事。” “所以,是谣言?” “是真的。” 伊莱娜的表情有些扭曲,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与利亚姆谈论起了这样的话题。她只是想告诫利亚姆,奥斯蒙德不是一个合适的恋爱对象,如果只是想玩玩,被一时的多巴胺迷惑,他最好尽早放弃。现在他们的谈话却像极了心理医生对家属的劝导: “奥斯蒙德确实缺乏正确的性认知,他把性看作是肮脏的、恶心的动物行为啊哈,这确实是对科尔伽最好的形容词。具体的病因和奥斯蒙德自己的观念,你可以亲自问他,” 利亚姆完全摆出了一副学术探究的模样,孜孜不倦地求教一般:“奥斯蒙德有洁癖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吧?” “对。他的洁癖也算不上洁癖,我怀疑他就是单纯地讨厌人,无论是肢体接触还是别人碰过的使用过的东西,他全部不能接受。为剧组寻找肮脏破旧的实景地时,他倒是接受良好。” 不知不觉中,伊莱娜已经忘记了她的目的原本是“劝退”利亚姆。但她确实关心她的朋友,一旦真的提起奥兹,她就忍不住希望其它人与她一样,尽可能对奥斯蒙德降低要求,友善地对待他。 所以,当她听到利亚姆询问:“奥斯蒙德是不是还经历过什么有关于狗,有关于他的父母的事情?”时,又全然将对方当成了一位目的一致的伙伴,她抬起手撑着下巴,全力在脑袋里检索关键词汇。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伊莱娜深吸了一口气,但事情是她从科尔伽那里听说的,印象模糊,科尔伽的语气也算不上认真,所以她不清楚真假: “奥斯蒙德十岁左右的时候养过一只狗,但是养了没有几个星期,他的妈妈就差遣佣人把狗打死了。” 利亚姆紧紧蹙起眉头,看起来十分的不解:“为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狗咬了人之类的原因吧。” 科尔伽也只是从女仆那里听说了这些事,当然不会清楚黛安·格里菲斯的想法。就算清楚,科尔伽也不会将这些“不重要”的情报告诉她。 “不过。”伊莱娜摊了摊手:“可能是因为事情发生时奥斯蒙德的年纪太小,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吧?他现在不是还养了一只比格犬吗?” “你又对我养狗有意见了?” 去而又返的奥斯蒙德刚好听到她说自己养了一只比格,便顺势将手掌压在了座椅靠背上。 “我哪敢呀?” 伊莱娜露出谄媚的笑容,假装她与利亚姆一切安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利亚姆没有直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奥斯蒙德,她也没有一时上头,将奥斯蒙德的老底泄露了大半:“怎么样?西德尼·吕美特导演的新电影也会竞逐奥斯卡最佳影片吗?” 隐约察觉到她脸上的讨好的意味太过明显,奥斯蒙德挑起眉尾,扫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利亚姆脸上的表情。但他没看出什么异状,只能将伊莱娜的微小异常忽略,回答道:“对,他的那部《城市王子》采用了与《失乐园》一致的策略。威尼斯电影节首映,然后圣诞节前夕点映,低调宣传,通过各种手段讨评委开心。” “除此以外,没能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选单元的,英国导演休·赫德森的电影《烈火战车》也会参与奥斯卡的评选。” 奥斯蒙德重新在他们两人之间坐下:“沃伦·比蒂与杰克·尼科尔森联拍的《烽火赤焰万里情》也会在圣诞节档期上映。” 这两个好莱坞大魔王,伊莱娜瘪了瘪嘴。 沃伦·比蒂和杰克·尼科尔森,他们俩与马龙·白兰度三人并称好莱坞三大派对大王、花花公子。演员尼科尔森的家中派对永不停歇,导演沃伦·比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甚至有人笑骂一旦沃伦·比蒂查出什么性病,整个好莱坞一半的女人都得忧心忡忡。 他们两人的人脉与手头的资源根本不用多说,他们两人联手合作出品的电影只有大厂才有资格投资,只要电影内容没有过于离谱完全背离奥斯卡的选片标准,就可以轻松在奥斯卡拿下多项提名。 这样看来,如果环球不愿意提供给他们足够的公关费用,就连奥斯卡提名都很难落到奥斯蒙德的头上。 为此,奥斯蒙德打算想个损招。 他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失乐园》在威尼斯电影节上颗粒无收,环球又坚定地认为他剪辑的版本不如剪辑师给出的版本,从而拒绝为《失乐园》提供足够的公关费用,他就不得不像为《多格板箱》打广告时那样到处去蹭流量蹭宣发了。 但奥斯卡评委一向讨厌过于商业的广告与铺天盖地的地毯式营销。他又不能照搬过去用过的手段。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工作还是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放映和评选。奥斯蒙德通过带领利亚姆进行海滩度假和参观威尼斯歌剧院打发了几天时间,终于等来了《失乐园》首映。 派拉蒙的《那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能成功赶在威尼斯电影节《失乐园》首映之前播出。伊莱娜从派拉蒙的副总裁勃朗宁·哈里那里得知消息,弗兰克·亚伯兰兹为了提高票房,对已经定好的剧本内容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 这也意味着奥斯蒙德不需要抽出时间与精力,分心应对这个同题材的“票房小偷”。既然根本不在乎票房,也不用担心对方在威尼斯电影节评选期间上映,产生舆论影响评委的判断,那么,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放心地将这个大麻烦甩给环球,让他们公平争斗,狗咬狗一决雌雄。 而按照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惯例,参赛电影的主创团队得在电影开始放映前接受媒体的采访,电影放映结束以后,再次接受观众的提问。 欧洲的媒体们对奥斯蒙德可没有美国媒体那样友好。按照欧洲人的电影鄙视链排序,无论怎么排,好莱坞的商业片的在欧洲人心目中的地位都非常稳定,永远排在末尾。在欧洲人眼中,暴发户美国佬摆出来的电影永远是上不了台面的臭鱼烂虾。 奥斯蒙德恰巧是一个只会拍商业片的美国佬。好莱坞的媒体会因为票房数字惯着他,欧洲的各大媒体可不会。更何况,奥斯蒙德还只有18岁,在欧洲的许多国家都算不上一个成年人,在许多业内影视媒体记者眼里,他到底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不能理解欧洲电影伟大的艺术性还不得而知,更别说拍摄一部能够被威尼斯电影节评委和口味刁钻的影评人接受的电影了。 许多人甚至至今都不理解,为什么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能够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主竞选单元,而许多欧洲本土导演却没能成功入围,只能通过其它赛道首映参与评选。 在电影放映之前的记者发布会上,《威尼斯日报》的记者态度尤其尖酸,直白而刻薄地向奥斯蒙德发出提问:“美国电影的艺术性已经下降到需要称赞一部校园片青春片了吗?” 现场一片哄笑,《Plan B》这部青春电影将于两周内在欧洲各国的电影院上映。 很多欧洲影评人与美国的批评家们态度一致,认为这部廉价的青春片不会教给高中生们任何人生哲理,只会让他们变得越来越傻。 因此,电影还没有在欧洲上映,自以为是的批评家们就已经先入为主,对票房成绩出色的青春片展开了批判。在他们看来,商业片的价值和地位就是低于文艺片,青春片垫底,恐怖片最低。 在美国靠着低成本廉价电影,迎合美国没脑子的青少年低俗的审美,赚得盆满钵满的“未成年”导演,能拍出什么好的文艺片?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这一趟意大利之旅不过是一次镀金之旅。 美国电影市场可能会被他用资本侵蚀,但这里可是欧洲,是电影艺术节的发源地意大利威尼斯,威尼斯电影节的公正性绝不容许任何资本和公关手段玷污。 好在,这些能够参与记者发布会的媒体都与主办方签订了协议。奥斯蒙德还没能将自己的嘴凑到话筒旁边说些什么,主办方就率先开口,再次强调了每一部入围电影节的影片都由主办方严格审核品控,符合威尼斯电影节一直以来对艺术性的探究水准。 《威尼斯日报》的这名记者提出的问题并不是在贬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而是在贬低威尼斯电影节的公正性。 这名记者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本想在晚间和明天的报纸发布上搏一个硕大的标题的记者露出了略为难堪的笑。他本就不是真情实感的讨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问出这种问题的理由最多只有三分是出于骨子里的傲慢以及欧洲电影圈一向看不起好莱坞的风气,剩下的七分全部都是为了话题与报纸的销量。 奥斯蒙德朝着主办方颔首致意,感谢对方的出言帮助,紧接着,他也没有为难这位刻意提出刁钻问题的记者。真诚向来是应对恶意和偏见最锋利的武器,他扬起唇角露出微笑:“Well,我得说,这并不是你们的问题,我的朋友。《失乐园》这部电影的背景是校园,所以为了不剧透电影的内容,剧组在递交给官方、对外呈现的简介上将它归为了校园犯罪电影,这是我们的一个失误。美国电影当然不只是青春片,主竞赛单元之前已经放映过两部来自美国的文艺电影,它们的选材显然与《失乐园》并不相同。” “当然,我也知道有许多记者朋友会质疑我的年龄。我是说,在任何一个需要积累经验不断进步的行业,这都是非常正常的。我自己也绝不希望在课堂上看到一位比我年纪还小的老师。他能教我什么呢?除非他是个天才。亦或者年龄比我还小的记者?他会问我什么?如果我回到13岁,会做些什么?会不会再次选择做一个导演?如果我回到13岁,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奥斯蒙德微笑:“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我回到13岁,我会有13岁的感觉。” 台下的记者笑了起来,这实在是一个新手记者才会问出的废话问题。 “但是,电影是由一个成熟的团队合作协力制作的,这部电影的署名并不只有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我们可能拥有一位不太靠谱的导演,但却拥有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国家、做着不同的工作,但经验丰富,携手共进的各类职员。所有人的努力成就了这部电影,而不是导演的年龄。” “当然,我的朋友” 奥斯蒙德将目光转向刚才提出问题的《威尼斯日报》的记者,笑意更甚:“从另一种角度来看,我的年纪也有很大的优势,我相信我可以拍好一部青春片校园片,因为它就在我的身边。一个学生,能够从青春片校园片中挖掘出大人们有时会忽略的艺术和故事。我始终相信电影的艺术性与题材无关,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距离故事发生的时代太远了,以致于忘记了过去生活中的故事与美。” 《威尼斯日报》的记者朝着他点了点头,顺势从奥斯蒙德递给他的台阶上走下:“你说的对,艺术与题材无关。说真的,我也非常期待一部校园犯罪电影。” 他的这句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同为美国导演的西德尼·吕美特的电影《城市王子》在三天前放映,而罗伯特·杜瓦尔参演的美国电影《真正的忏悔》则在威尼斯电影节开幕一天以后就进行了展映。 《失乐园》已经成了主竞选单元上最后一部美国电影。 但有趣的是,三位美国导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犯罪题材。 《城市王子》讲述了纽约缉毒特别行动队的故事,改编自同名小说,反映的是美国毒.品泛滥和政府官员受贿的社会现象。 《真正的忏悔》讲述的则是一位私家侦探的故事。反映的是美国的□□问题与腐败虚伪的天主教。 至于《失乐园》。 电影还没有开始放映,媒体已经因为前两部电影题材的高度相似,为《失乐园》假定了数个电影故事内容。 比如说,它有可能讲述了一个美国高中生的故事。反映了美国高校的霸凌问题与腐败、毫无作为、为虎作伥的校方与教师。 威尼斯电影节的放映厅中,环球标志性的“嘟嘟,嘟嘟嘟嘟嘟”音乐Brian Tyler响起,硕大的地球出现在银幕上,被“UNIVERSAL”环绕。 紧接着则是没有任何配乐,相比起来动画也稍显简陋的银色小蛇在电影荧幕上环绕,形成一个硕大的字母“O”,并展示公司的名称:斯莱德独立电影制片公司。 奥斯蒙德略有些紧张地将双手交叠在了一起,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利亚姆:“利” 他刻意放低的声音可能只维持了0.1秒钟就在空气中消失殆尽,奥斯蒙德疑惑且不解地看着自己身旁,被阴影笼罩了大半张脸的金发男演员—— 五分钟以前,放映展厅亮着灯时,利亚姆·海恩斯还在低声安慰他不用担心电影的成绩与评价,现在却已经将脑袋靠在了椅背上,寻找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闭目养神。 奥斯蒙德难以置信,是他的电影太糟糕了吗?还是放映厅熄灯对利亚姆·海恩斯来说就是最好的催眠?为什么他每一次看电影都会明目张胆地选择睡觉? 不对,之前他们两个在电影院观看《苔丝》的时候,利亚姆可没有在灯光暗下去以后到头就睡,他一直坚持到了他们两个走出电影院。 第118章 《失乐园》上 与正在疑惑思考的奥斯蒙德不同, 伊莱娜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巨大的电影屏幕,完全忽略了身侧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没有与环球制片厂签过协定,因此也没有资格观看前几版剪辑, 这还是她第一次观看加上了音轨的电影成片。 主创名单全部放完,伴随着白色的字体消失, 银幕与整个放映厅内陷入一片黑暗。 伴随着“砰”的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银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砰” 拳头狠狠砸在躯体上的声音再次响起,银幕上出现了一个背对着镜头、却离镜头极近的男孩,一个硕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胸前, 男孩应声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镜头随之下移,人们也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陈旧、肮脏、皱巴巴的肥大T恤的金发男孩,他的头发略长、杂乱, 像是许久没有认真打理过。 他狼狈得躺在地上, 像是一只刺猬一样努力蜷缩起腹部。镜头略微上扬,拍摄站在他面前、高大强壮的男人。仰拍的视角甚至装不下他的脸, 从受害者的视角观察, 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座难以逾越的肉山。 总有人会在一些案件中挑刺,疑惑受害者为什么不反抗。奥斯蒙德断定《失乐园》也无法摆脱这种声音, 于是干脆地选择了在电影开头就通过仰拍镜头突出强化加害者的强势。 一个处于弱势地位的孩子,该怎么反抗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成年男性?尤其是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想要逃又该往哪里逃? 伊莱娜忍不住皱起眉, 她不喜欢这个电影开头, 尤其是下一秒, 她听到银幕上那个努力蜷缩起腹部的男孩发出微弱的声音:“求求你,别打我的脸。” 在这种时候, 打不打脸哪有那么重要。 但是为了让眼前这个男人满足他的请求,男孩颤抖着手,将出于人类本能下意识护住腰腹的手挪到了脸上,甚至不再将身体蜷缩,他的身体因为恐惧不断地小幅度痉挛,却被大脑强迫着放松,舒展着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没骨气的小杂种!” 高大的男人唾了一口吐沫,没有丝毫顾忌地一脚踹在男孩的腰间。 有区别于开头“砰”响的闷响再次响起,男孩不受克制的呜咽了一声,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呻.吟,痛呼只会让男人愈发不满,延长这场暴行的时限。 他的本能促使他蜷缩身体,疼痛也催使着他护好伤处,但条件反射地弯曲身体以后,他却再次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变成一块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形沙包,任由施暴者宰割。 镜头转移到金发男孩的脸上,他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将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咬出鲜红的血。 他俊秀的脸上淌落下津津冷汗,目光无神放空,仿佛已经被抽空了灵魂,只留下僵硬麻木的躯壳。 伊莱娜咬着牙发出了一声轻嘶,她的同理心较强,此时听着耳边一下又一下□□被撞击殴打的声响,注视着银幕上男孩强忍痛楚,伴随着打击声发出细微的闷哼声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杂碎。” “狗娘养的贱婊。” 男人一边拳脚相加,一边喋喋不休地辱骂着。 就在此刻,门前突然闯进来一个步履蹒跚的瘦弱女人,她披头散发,唇角还有未愈合的伤口,踉踉跄跄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不约翰,别打了,你要杀了他吗?求求你,打我吧。” 伊莱娜听见坐在她前面的观众爆了一声粗口,显然是同她一样,无法接受这种令人满心憋屈满腔愤怒的镜头。 “我打谁还要听你们两个的意思?” 男人一拳就打在了女人的肩膀上,再将她一脚踹开:“两个赔钱的贱货,靠老子养着,还他妈的看不起老子,对着我指手画脚。” 蜷缩在房间角落的男孩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趔趄两步,跪在了女人身旁,将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环在怀里。 他们两人算不上反抗的动作似乎已经惹怒了男人,他一脚踹在了男孩的背上,发出结实而敦厚的撞击声。 男孩的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滴落。 一滴双氧水滴落在地上,借助着水滴完成了转场。 母亲正坐在椅上,为男孩身上的伤口涂着双氧水。 奥斯蒙德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当个人,他拿出了特写镜头,对准了男孩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轻伤与旧伤叠加一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的部分皮肤已经溃烂,渗出脓水,糜烂的伤口呈现出鲜艳的红。 透明的双氧水被倒在伤口上,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分解的氧气与水附着溃烂的伤口,形成一层可怖的细小白沫。 伊莱娜再次皱起眉,她总是会幻想这些伤出现在她自己的身上,因此,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会令她牙酸,头皮发麻。 男孩低垂着眼眸,他的脸颊白皙,眼眶却泛着鲜明的红色。即便忍受着双氧水冲洗伤口的痛楚,他依旧咬紧牙关一眼不发。 母亲一边将双氧水挨个倒在男孩身上的伤口处,一边低声安慰着他:“你父亲只是喝多了酒,他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赚钱很难,他的压力很大,你体谅他一点,怀亚特。” 半敛着眼眸的怀亚特突然咬紧了牙关,他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两下,似乎很想说什么反驳母亲,然而,最终,他仅仅将头颅垂得更低,轻声嗯了一句。 伊莱娜愤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座椅扶手,本以为身旁的人会不满,却没想到坐在她身旁的女士也学着她的样子重重地拍了一把扶手。 什么叫“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体谅他一点”?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根本不是一两次的施暴会造成的。 短短几分钟,伊莱娜已经与受害者产生了共鸣。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母子两个不能站到同一战线上,向社区求助,远远逃离这个酒后施暴的人渣。 怀亚特在破碎的镜子前理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穿上不合身的大号白色长袖T恤,将自己身上的伤痕遮了个一干二净。 他接过母亲递来的饭盒,拿起书包,缓缓走进学校。 怀亚特恳求父亲不要打他的脸,是为了避免学校的同学发现吗? 伊莱娜咬着牙,向后靠坐在暗红色绒布点缀的椅背上,虽然她无法理解,但对于青春期少年来说,家庭暴力好像更像是一种格格不入的耻辱。心高气傲的孩子宁可挨打,也不想被发现与众不同之处,拼命掩饰伤口。 然而如果伤口明显,被负责任的老师发现,说不定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能早一点摆脱苦海。 学校生活对于怀亚特来说,似乎要比家庭更加平静,也染上了些许美好的色彩。 观众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放缓了紧绷的神经。 怀亚特很快就在校园内遇到一位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的女同学:“早,怀亚特,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发生了什么吗?” 相较于这位明媚天真,落落大方的女孩,怀亚特的表现明显有点局促不安,他紧张地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挠了挠头以后,又将手放回口袋,似乎觉得这样的姿势稍有些不妥,他又将手拿了出来:“呃,早,拉斐尔。” 也许他喜欢这个女孩。 观众猜测着,所以他不想被打脸,也不希望身上的伤痕出现在衣物无法遮盖的皮肤上。 哪怕怀亚特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拉斐尔依旧朝着他露出了笑容,转身朝着远处走去。不过,她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发出了惊呼:“天呐,怀亚特,这是血吗?你受伤了吗?” 她伸手指着怀亚特的后腰处,怀亚特扭过头,果然在白衣服上发现了一片褐色的湿润颜色。 “不是,不是!” 怀亚特提高了声音,不停地摆动着双手:“这只是颜料,应该是我洗衣服的时候没有注意。” 他说着,伸手去捂那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血迹。 拉斐尔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于此,再次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转身离开。 怀亚特加快了脚步,他似乎想要尽快走进教学楼,到卫生间去洗去身上的这片污渍。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内,手指抓着白色T恤的边缘,指节弯曲,颤抖。血水与脓水染湿了衣物,干结后的液体将布料与他的伤口连接在了一起。想要洗干净身上的污渍,他就不得不将脓痂撕开,忍着痛楚将衣服与伤口剥离。 伊莱娜痛恨《失乐园》中的所有音效,即便她闭上眼睛,还是能听到怀亚特做好决定后,用力握紧衣服的边缘,决绝地一鼓作气将衣服拽起,连带着血痂将衣服与他的伤痕累累的皮肤剥离的声音。 这部电影让她感受到剧烈的生理性不适。 伊莱娜瞪视着银幕上将衣服下摆拽至身前用清水清洗的怀亚特,本该感到愤怒、恶心、痛苦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 她隐约察觉到了奥斯蒙德的用意。 不反抗、掩盖伤痕、清洗痕迹,不知不觉中,怀亚特成了加害自己的帮凶,他努力尝试着想要融入这个普通又正常的群体,但无论如何,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痕是永远也洗不掉的。 如果不直面他遇到的一切,鼓起勇气逃离,或者将自己从深渊中救出来,那么他所有的忍耐和决心、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最终只会化为乌有,继续被层层叠叠青紫的伤痕掩盖,永远也走不出他面临的困境。 学校的老师并不站在怀亚特的身边,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畏畏缩缩,不敢对班上的问题学生吼叫,也不敢管制他们,只能挑软柿子捏。 怀亚特就是被他选中的软柿子。 只有在面对怀亚特时,他才会中气十足地大声吼叫,他故意用中学生无法处理的难题刁难他。 如果怀亚特回答不出来,他就会用板擦砸他的头,大声吼叫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干脆回家去再也别来学校。 但是怀亚特很努力,他尝试着解出晦涩的方程,迎来的却依旧只有老师的斥骂:“你以为你解出这些题就会显得非常聪明?你的意思是教室里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是蠢货咯?” 满是夏日盎然色彩的学校生机勃勃,年轻的男男女女从怀亚特的身旁路过,大声地交谈着、欢笑着。 唯独怀亚特像是褪去了色彩,他衣服上褐色的污渍仿佛正在缓慢地蚕食着他的躯壳,他佝偻着背,像是一只蜗牛一样缓慢地行走着。 他努力过,也尝试过,但无法融入群体就是无法融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知道他再怎么用衣服遮掩,也无法阻碍他身上的疮口在阳光明媚的夏日加速腐朽,糜烂、散发出恶心的腥臭气味。 不,也许他知道。 怀亚特的回忆伴随着他缓慢的脚步,缓缓展现在观众眼前。曾经的他也与同学们打成一片,被老师夸奖。直到他拒绝了加入“朋友”的队列,拒绝加入嘲笑新来的转校生的队伍,他在他们向他挥以拳脚的时候阻止了他们。 所以他反而成为了饱受欺凌的对象,就连曾经他帮助过的那名转校生,也加入了加害者的队伍。 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扣到他的身上,他在他们口中变成了告密者、因为“德裔”的身份变成了纳粹的后代,就连呼吸,都仿佛变成了一种错误。 怀亚特站在树下,凝视着脚下的水泥步道,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浑身都很痛,伤口愈合又带来古怪的痒意,他强忍着不用手去抓挠伤口,以免再次抓破伤口,将血液糊在白色的衣服上。 有个学生发现了一只被困在楼上的猫,很快,许多学生围在了楼下,对着屋顶指指点点。有人喊来了老师,有人则搬来了梯子。一个大胆的男孩一手夹着纸箱,一手攀着梯子,他爬到房顶,将装着火腿片的纸箱放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希望能以此将那只找不到下楼方式,不敢下楼的猫引进纸箱内。 怀亚特被他们的喧闹吸引,在远处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他们的举动,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些许疑惑和迷茫。昏黄的暖光倾洒在那群充满着朝气与希望的高中生身上,却将漆黑的影投射在他的身上。 伊莱娜很难在黑暗的光线中分辨他脸上的究竟是困惑还是麻木,她只觉得这时的他应该很痛苦。 哪怕是一只猫,一只什么都没有做的猫都能得到善待。 可他,怀亚特是活生生的人。 远处的孩子们之间爆发出一阵喧闹声,他们成功将猫救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甚至刚刚斥责过怀亚特的老师,都站在他们中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他们都是脸上带着狰狞笑意的恶魔,是迎合恶意将自己卷进漩涡的禽兽,是披着伪善外衣的恶鬼。 那些救下猫的孩子,在落日的余晖散去以后,摇身一变,褪下外衣。他们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口中却说出最恶毒的话语: “我们看到你了,Mother fucker,我们把莉莉救下来的时候,你就在附近。” 他们甚至为一只猫取了名字,却不会称呼同学的名字。 “报纸上说,罪犯总是会回到犯罪现场,远远地欣赏他们的杰作。” “是你吧?你就是那个把猫放到屋顶上的混蛋,你这个恶魔。” 第119章 《失乐园》下 银幕上的金发男孩看起来孱弱无助, 浅淡的蓝色瞳仁仿佛盛不下任何色彩的空洞。 他明明与利亚姆共用着同一张脸,看起来却截然不同。 奥斯蒙德心不在焉地用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怀亚特是个敏感又孤独的少年, 就像海上一座远离陆地的孤舟。而利亚姆,他他睡得正香。 这不是巧合。 从《多格板箱》到《Plan B》, 再到《失乐园》。利亚姆·海恩斯要么就是没有看,要么就是光明正大地在放映厅睡觉。 不仅如此,奥斯蒙德歪着头回忆着,拍摄期间,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剧组附近影院放映当天或者前一天拍摄的毛片,利亚姆也从未观看过。 也许他看过?但看的总是别人出场的镜头。印象中,利亚姆似乎从没有看过他自己出演的镜头。 演员不看自己表演的内容,倒也算不上一件怪事,圈内很多演员都有这个毛病。只不过, 对于演员来说, 以客观态度反复观看自己的作品,不断反思自己的表演才能进步。 拒绝观看自己出演的电影终究是个糟糕的习惯。更何况利亚姆的态度明显与那些起码会装装样子的演员完全不同, 哪有人会在首映礼上闭上双眼倒头就睡? 但是腹诽归腹诽, 奥斯蒙德再次侧过头看向了自己身旁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的利亚姆,还是没有伸手推醒他。 甚至, 他残存的同情心让他不忍心看到利亚姆的颈椎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不得不支撑着自己沉重的头颅昏昏欲睡等放映结束,他的脖子肯定会又酸又痛, 说不定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落枕。 奥斯蒙德忍不住伸出手, 将利亚姆金灿灿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没曾想到, 利亚姆倏地睁开了双眼,那双在银幕昏暗灯光照射下, 色彩近乎归于无的眼睛中满是清明,没有任何困倦之意。 但是,与他对视的视线仅仅只存在了一瞬间。 奥斯蒙德尚未来得及思考,将脑袋轻轻压在了他肩膀上的利亚姆便闭上了双眸。再次睁开时,他的眼眸半睁不睁,睫羽轻颤,难以窥见的瞳孔浮着困倦与迷惑的暗光。让奥斯蒙德怀疑在某个瞬间,是不是他看错了什么或者产生了某种幻觉。 利亚姆就像是一只原本趴在地上打盹的小动物,被主人抱起以后,就顺势在他身上蹭了蹭脸颊,贴近热源的同时,寻找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重新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肩膀当成了枕头。 与其这样,还不如每次首映的时候,让他只参加红毯和放映结束以后的互动。 奥斯蒙德无言地看着他。 但是,他确信,自己在那一瞬间,没有看错利亚姆眼中的警惕与提防。 * 伊莱娜蜷缩着身体,但放映厅的座椅狭小,即便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缩起手脚,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她没有完整地看过《失乐园》的剧本,只大概知晓故事梗概和一些她亲眼目睹的拍摄片段。 但此刻,她越看越觉得身体发冷,甚至从荒诞且令人不适的镜头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她忍不住小幅度转头,频繁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他的大半张脸都受银幕的光照影响,有时处于光亮中,有时又笼罩在黑暗里。唯独那双法蓝色的眼睛,色彩依旧浓艳,像是一颗于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宝石。 但是,在伊莱娜看来,他的面容,似乎缓缓与银幕上怀亚特的脸重叠了起来。 伊莱娜搞不清楚原因,却莫名地觉得座椅上的奥斯蒙德,与怀亚特有着些许一般人难以察觉到的相似。 只不过,奥斯蒙德那些普通人难以令人理解的恐惧和焦虑,在这部电影中,都被暴力取代了。怀亚特对合群的努力尝试,不如说,是奥斯蒙德尝试克服他的阴影,努力想要对他痛恨至极,肮脏不堪的性行为释怀。 但是无论如何,这种视性为洪水猛兽的态度,是无法被正常人所理解的。他的反抗,他的尝试,最终也只会沦为嘲笑与不解,化为新的恐惧,不断重复着撕开伤口、创造新的伤口的过程。 然后像现在这样,变为他人攻击他的武器。 银幕上那群刚刚做了好人好事,从房顶上救下了一只猫咪的青少年一边露出笑容,一边抓着怀亚特的手脚,将他摁在了地上。 这副残破的身躯上不知道有多少伤痕是他们的杰作,他们一边嘲笑着这具躯体上层层叠叠,渗出血水脓水的疮口与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一边又换上了一副虚伪的善意面孔。 “你真的很欠教训啊,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你,该怎么做个正常人?没爹娘教的东西。” “太令人作呕了,居然那么对莉莉。” “不过没关系,谁让我们好心?我们可以教教你,帮帮你。” “很疼吧?” 这群披着天使外皮的孩子们嬉笑着:“这样,我们帮你,让这些伤口尽快愈合吧?” 伊莱娜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绝望地看着银幕上的画面。她听不到怀亚特的哀嚎,也听不到他们的笑,只能看到他们手中拿着订书机,将订书针刺入怀亚特的皮肉,将创口的边缘的皮肉用订书针固定在一起。 咔嚓—— 虽然什么也听不见,但是订书机的声响就仿佛在她的大脑皮层上响了起来,不停地折磨着她。 那些留着脓水,化作糜烂肉块的伤口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订书针连接的、皱在一起的皮肤。 一瞬间,伊莱娜居然诡异地松了口气,因为那些被钉合起来的创口,居然比裸露在外鲜红的血肉更令人容易接受。 她似乎从这群施暴者的身上,看到了科尔伽的影子。 她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他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要“纠正”奥斯蒙德。 但本质上,他的做法与这群天真的施暴者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从未想过要帮助他,他们只是想要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将他们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他们嫌弃本就是由他们创造的伤口,在这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继续施加暴行,强迫受害者们遮掩伤痕,伪装成与他们一样“正常”的人类。 伊莱娜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联想太过夸张,但她越是思考,越觉得自己触及到了真相。科尔伽,奥斯蒙德的父亲,似乎都在逼迫着他成为一个“正常人”,强迫他接受他们的价值取向,从对他而言近乎等同于虐待的性.爱中获得快乐。 但她觉得很难过。 无论有没有过度联想,她都为他难过。 银幕上的怀亚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身上“愈合”的伤口,居然露出了一个掺杂着释怀的淡淡笑容。 他为什么笑呢?是因为他终于变得“正常”了?是因为他终于能够“合群”了?是因为他认为这些“愈合”的伤口再也不会在白色衣服上留下脏污的痕迹,让他露出马脚了? 亦或者,他终于在这个时刻下定决心,想要成为一个复仇者?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解释。 观众的目光很快又被银幕上怀亚特的行为吸引,他整理好衣服遮掩伤痕,脚步缓慢地走出房间,却恰巧撞上了白天见过的黑发少女。 她发出一声惊讶的叹息:“怀亚特?你怎么还在学校?” 她说着突然发现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了手帕,两步上前,擦拭掉了怀亚特额角的血痕:“这是怎么了?你磕到哪里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也许值班老师还没有下班。” 怀亚特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帕,抬起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一个长约半厘米的浅痕,对比身上的伤口,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来自额头的痛楚。 少女的手帕是纯白色的手帕,角落装点着一朵热烈的向日葵,不知道使用了多久,又或者是特殊的漂染方式促使,向日葵的颜色很淡,只在手帕上染出水墨一般浅浅的暖橘黄色,像一片温和的落日,照射在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并不刺目,也不会用过热的温度灼伤皮肤。 但,他的血粘在了纯白的手帕上。泼在雪地上突兀的红,远比一旁温暖的黄浓艳惹眼。 血液沾上布料,缓缓变暗又变为褐色,与他衣服上洗不干净的色斑逐渐趋同,也暗示着这个名叫拉斐尔的女孩最终会遭遇不幸。 此刻,怀亚特看着那眩目的血斑,薄唇嗫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一句:“弄脏了。” 女孩只是轻声笑了笑,她并不在意自己弄脏的手帕,将它折叠以后装回了口袋里:“没关系,本来就要洗了。” 她说着,却突然拉近了与怀亚特的距离,张开手臂抱住了怀亚特的身体。 怀亚特猝不及防地想要退开,他的身体害怕地紧绷起肌肉,拉斐尔的动作似乎压到了他的伤口,他的脸色愈发惨白,脆弱地摇摇欲坠:“你做什么!” 拉斐尔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虚环着他的身体,笑容明媚:“我和几个朋友创立了‘世界拥抱日’,给每个人一个温暖的拥抱。你觉得怎么样?怀亚特,你今天过的好吗?辛苦了。” 为什么要拥抱? 怀亚特僵立在原地。 大概是因为,人类需要拥抱。 拥抱可以促使人类释放皮质醇与血清素,可以让人们感到愉悦与放松。 大概是因为,他这一天过得不好,他过得很辛苦。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好想索取一份爱。 可是,他满身都是伤痕,最轻的触碰也会带来最大的痛楚,粗粝的布料像是砂布一般不断地研磨着伤口。 他想要因为痛苦嘶吼尖叫,但他疲惫地无法发出声音。 他就像是被活剥了皮囊,散发着腐臭气息,躲在阴沟里的虫鼠,再怎么想拥抱太阳,也注定会被灼伤。 但是,女孩依旧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束光。她就像是被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她不会对他抱有偏见,不会对他拳脚相加,不会嘲笑他。 所有从她身上汲取到的温暖,都变成了让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她在一起时,他可以贪婪地享受一份女孩给予的“平等”的爱,短暂地忘记自己身上逐渐腐烂的血肉,一次次央求着父亲不要击打他的脸,不要将伤口留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 怀亚特是加害自己的帮凶。 他在学校与家庭留给他的间隙中挣扎着苟延残喘,像一朵石缝间钻出的滴血的花,贪婪地向上生长,从那些磨破了它娇嫩身躯的锋利岩石艰难地汲取着头顶倾洒下的,微弱而温暖的阳光。 直到所有的掩盖荡然无存。 那个怀亚特曾经试图帮助的转校生不允许他拥有朋友,他们要他活在地狱里,要他日日惶恐不安,像一只狗、一个物什一样任由他们把控掌握。 他们在她的面前,撕开他的衣服,让他身上所有糜烂的疮口暴露在她的眼前,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不是总是因为意外受伤。 他们向她讲述他们为他冠上的所有莫须有的罪名。 怀亚特头一次没有露出麻木空洞的神情,他被按在地上,头一次出于愤怒,奋力地挣扎着。他裸露在外的伤口摩擦在地上,淌出更多的鲜血。 但就像是面对他的父亲一样,应对这些人渣,他不应该反抗,他越是反抗,他们越是兴奋。 拉斐尔被他们按着肩膀跪在地上,不断地哭喊着。 他们要求他强迫她,如果他不按照他们所说的做,就会迎来更加惨烈的毒打。 恶意与年龄无关,与观念无关,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什么错处,也许他们只是将他视作一个与他们不同的异类,也许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要将他们变成一个同他们一样,选择欺凌弱者的“正常人”。 怀亚特第一次选择了抗争,他没有逃过一份更加惨烈的毒打,他浑身都是血地倒下,被惊慌失措的同学送进医院,却被父亲以没钱治疗的理由,在当晚接出了医院。 从同学那里拿来的赔偿款被父亲换成了价格昂贵的威士忌,母亲跪在他的床边,一边用沾湿的毛巾清理着他吐出的血沫。她哭成了泪人,却依旧祈求着他原谅他的父亲:“他只是喝醉了,他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我们想要拿到钱,想要继续活下去,离不开你的父亲。” 怀亚特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他知道他快要死了,但是在死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他不知道学校里的那群禽兽会不会对拉斐尔做什么,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要在离开人世间之前,保护他眼中的最后一片净土。 在一天晚上,母亲睡着以后,他用尽全力,支撑起溃烂的身躯,颤抖着、艰难地取出了父亲藏在床底的两把手.枪,他端起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大量饮酒后昏睡过去的父亲。 但,扣动扳机之前,他却因为母亲的话犹豫了,他没有杀死这个禽兽,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去。 怀亚特的步履蹒跚,费力地拖着残破的身体,缓慢地在黑暗中挪动。他的身后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血迹干涸,天空由黑变亮,他才持着手.枪,走到了学校。 他从没有杀过人,也从没有对他人.拳脚相加,他始终坚信他可以在地狱中坚持自我。 但是最终,怀亚特还是改变了。 他握紧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曾经辱骂他,殴打他的老师。他的眼神中闪过痛苦,挣扎,却因为自己即将死去、因为目标而重新坚定。 怀亚特最终变成了他最唾弃的模样,最终成为了一名施暴者。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嘲笑这些苦苦求饶的施暴者,还是在嘲笑曾经拼命坚持、挣扎的自己。 镜头一转,转到了某个游戏厅内。 一个小男孩正操纵着一个游戏人物,轻松杀死了另一个人,他口中发出稚嫩的声音: 砰—— 老师的脖子被子弹贯穿,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镜头再次转换,那只名叫“莉莉”的猫扑向了一只老鼠,锐利的指爪将老鼠的身体剖开。 砰—— 子弹贯穿了一名欺负过他的同学的脑袋,白色的脑浆与鲜血掺杂在一起涌出。 砰——砰——砰—— 枪声持续地响彻不休,怀亚特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扩大,他更换弹夹,终于与施暴者沦为同路人,享受着神明一样,操纵着他人生命的感受。 那些曾经霸凌过他的同学以各式各样的姿势倒下,堆叠着倒在血泊中。姿势滑稽,像极了摆在盘中沾上了番茄酱的薯条,却让观众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不是复仇,更像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学生和老师的尸体层层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红白交错,就仿佛他身上的伤口。 曾经对他施以暴行的人,他不认识的人,都躺在地上。 有的人失去了生息,有的人被打中肢体,趴在地上嚎叫着。 伊莱娜麻木地看着银幕,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哀。 怀亚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都已经付之一炬,从他端起手.枪的那一刻开始,他躯壳中的灵魂便已经死去了。 一时间,她心中涌现出的情感错综复杂,她不知道该为怀亚特哭泣还是应该为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叫好,亦或者为无辜者叫屈。 这部电影前期所有的伤痕特写带给她的痛楚全部被现在的杀戮填平,加害者的死法千奇百怪,他们的哀嚎比怀亚特更加响亮,他们的伤口在特写镜头下血流如注。 但,伴随着缓慢的钢琴声响起,拉斐尔的身影出现在了银幕上。 她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被尸体包围的怀亚特,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却坚定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怀亚特的脸上笑意褪去,重新流露出同他浅蓝色眼眸中一致的痛苦,挣扎,麻木。 他将枪口对准了另外一个学生,低声呵斥拉斐尔:“你别过来,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已经不再是人类或者怀亚特了,残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抱有使命的躯壳、行尸走肉,一个被输入了特定指令的杀戮机器。 但拉斐尔却依旧坚定,她越过尸骸与脚底的红河,艰难地朝着他走来,不断缩小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张开手臂,似乎想要给怀亚特一个拥抱。 怀亚特痛苦地闭上双眼,毫不犹豫地扣动板机。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怀亚特枪中的子弹击中了一块坚硬的铁板,子弹受力反弹,居然击中了拉斐尔的前胸。 女孩瞬间瘫倒在地,唇角溢出鲜血,但是她没有放弃,她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艰难地朝着怀亚特的方向挪动着。 “不!不!” 怀亚特瞬间慌了神,他将手.枪扔在了地上,仿佛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他的眸中满是恐惧,身体因为畏惧而颤抖着。他不想承认自己眼前的现实,所以呆站在了原地不敢上前搀扶她:“拉斐尔!不,这不是真的!” 他满是伤痕的身躯早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站立,怀亚特被焦急、恐惧与懊悔冲昏了头,失去了平衡,跪倒在了地上。 拉斐尔的唇角吐出血沫,她似乎被子弹击中了肺部,但本该痛苦万分的她却依旧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这一段镜头和时间格外的长,伊莱娜甚至听出,原本悲怆孤寂的钢琴曲汇入了几个和声,变成了怀亚特与拉斐尔相处时欢快轻柔的钢琴曲的变调。 女孩终于借助着手脚仅剩的力量爬到了怀亚特的身边。 “拉斐尔拉斐尔” 怀亚特不断地喃喃自语着,他抱紧自己的头,像电影的开头那样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我都做了什么?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用枪,我活下来,求你了” 拉斐尔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力伸出手臂,将不停颤抖的怀亚特环抱,像以前那样,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因为伤到了肺部,声音沙哑而低沉,变成了难听且随着说话不断涌出血沫的气音:“怀亚特,你今天过的好吗?” “一直以来你辛苦了。太好了你不用再,痛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露出了如同当初一样和煦的笑意。 怀亚特颤抖的手臂将她紧紧回抱,他头一次因为痛苦而落下眼泪哀嚎痛哭,然而女孩脸上带着微笑,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伴随着钢琴曲的变奏乐曲到达高潮,怀亚特一手搂着拉斐尔,一手在血泊中摸索,他捡起那把刚刚被自己扔掉的血淋淋的手.枪,将枪管塞进自己的嘴里。 第120章 问题 电影的内容戛然而止。 钢琴伴奏依旧持续着, 银幕却变的漆黑,几行白色的字体浮现在荧幕上,作为职员表展示前最后的电影内容: “本片由真实事件改编” “愿世间再无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 伊莱娜这才从整体色调为令人不适的暗红色画面中缓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将双手交握, 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痛,太痛了。 在《失乐园》这部电影中, 就连短暂的美好也会转瞬破碎,变成一把钝刀,一寸寸插进她的胸腔,折磨她所有的感官。 尤其是拉斐尔死前的遗言, 和片尾的这一句“本片由真实事件改编”。她的呼吸骤停,只差没当场背过气去。 伊莱娜转过头,试图将自己幽怨的目光传递给奥斯蒙德,好让他察觉到自己滔天的怨气。 混蛋奥斯蒙德! 为什么怀亚特非得用那把手.枪不可?他就不能拿把刀或者棍棒之类的武器吗? 为什么非得让拉斐尔死啊? 怀亚特又为什么不寻求社区或者儿童保护组织的帮助啊? 他应该还是未成年人,受了那么重的伤, 医院和儿童保护组织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可恶的施暴者! 可恶的剧情杀! 可恶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虽然她还是怀疑奥斯蒙德本人可能与怀亚特的设定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关联, 但这并不能削减她对奥斯蒙德的怨气。 伊莱娜·陈,痛恨所有坏结局和悲剧。 但是当她看向奥斯蒙德时, 却瞥见他侧着头, 眼眸微敛,他向来棱角锋利的侧脸, 难得的温柔和缓。 伊莱娜第一时间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怀疑自己被痛苦一拳干碎了大脑,血液上涌, 就连视网膜神经也错乱纠缠, 一时竟然看到了幻觉。 然而, 再次睁开双眼,借着昏暗的灯光,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奥斯蒙德脸上确实浮现出了一种,绝对不对她露出的柔和笑容。 一个金灿灿的脑袋在他肩上蹭了两下,然后才在奥斯蒙德的注视下乖乖挪开。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伊莱娜猜测,她可能真的被《失乐园》这部电影损毁了神经。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空洞的茫然,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一定是看错了。 但是她的眼睛却忠实地向她汇报它发现的状况:伊莱娜看到了那只,在黑暗中扣在奥斯蒙德腰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白皙的手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低声质问他,后排就传来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戛纳与威尼斯电影节的观众非常喜欢在电影结束以后通过鼓掌表示自己的喜爱与对制片方的敬意。影片越是出彩,掌声持续的时间就更长。 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掌声,钢琴曲与Cast名单也已经播放至尾声,偌大的放映厅内逐渐亮起灯光。观众们自发地站起身,持续地拍击着手掌。 奥斯蒙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将脸上的温和笑意替换成了伊莱娜熟悉的那套礼貌且不卑不亢的微笑。 他当然不会给自己鼓掌,只朝着四周的观众微微颔首,表达自己的谢意。 掌声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直到奥斯蒙德领着《失乐园》的几位主创成员一同走上台,轻轻拍了拍话筒调整声音时才终于停歇。 按照惯例,电影放映结束以后,电影的主创成员会与观众做简短的互动,并且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奥斯蒙德神色平静,以往他都会在电影试映、首映时感到紧张,他会在观影期间,不停地观察观众的神态和表现,来判断电影是否符合他的预期。 但从《Plan B》开始,他就不得不被酸痛的肩膀分散走部分注意力。反倒因祸得福,缓解了一部分的焦虑。 这次更加夸张,整部电影放映期间,他看向银幕的时间几乎没有超过十分钟,也没有不着痕迹地东张西望观察观众的反应。 他几乎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将手搭在扶手上,不断回忆他与利亚姆认识以来相处的种种细节,试图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利亚姆身上的展现出的所有异样,似乎都已经给过他合理的解释。奥斯蒙德不断地压榨着自己的脑细胞,也没能从记忆中发现任何端倪。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教训,奥斯蒙德决定不再纠结,等他们回到酒店,他就直接开口询问利亚姆,为什么不愿意观看他自己参演的电影。 从台下观众的表现来看,《失乐园》的反响还算不错,起码观众脸上的表情比环球内部试映时高层管理者的表情丰富不少。 虽然大多数观众还是一脸肉痛的神色,但大多数本职工作就是电影制作者的观众们还是发现了一些,沉浸于资源、权力斗争的环球高层没能发现的小细节。 台下的观众们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你决定拍摄一部这样的电影?” “真实的故事是什么样的?是什么给了你拍摄的灵感?” “为什么选择在电影中使用大量的伤口特写镜头?” 奥斯蒙德就等着他们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游刃有余地扶起话筒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里根总统遇袭事件过后,每一位美国人都因为他的遭遇倍感痛心,同时也忍不住担忧美国的治安问题。于是我查阅了一些历年来有关于枪击案的新闻,发现近几年来,枪击案件居然越来越频繁地发生在北美各地的高校中。” “我是一名导演,同时也是一名学生,校园安全问题自然是学生难以忽略的首要问题。” “通过调查研究,我们发现许多校园惨案之所以发生,归根溯源是因为持枪者遭受了长时间的暴力、孤立、霸凌。当然,我并不是想要为任何施暴者辩解,也绝不会美化任何凶手的动机。我之所以拍摄《失乐园》,是为了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无论是霸凌还是枪击。” “尽管怀亚特有自己的苦衷,但他并不是没有其它的选择。拿起手.枪,他选择了一条无法祈求原谅,也无法回头的罪恶之路,他堕落、成为了暴力的延续者。也因此失去了活着的理由,害死了他想要保护的人。如果他选择了另外的道路,也许他和拉斐尔能够迎来不一样的结局。” 奥斯蒙德不敢将自己反对枪支的意图说的太过明显,只能通过旁敲侧击,暗示人们应该反对暴力行为,尤其是这种一不小心就会错杀爱人,酿成大祸的枪支暴力行为。 “当然,真实的故事不一定拥有完整的逻辑关系。许多校园枪击案的凶手就像《失乐园》电影中对怀亚特施以暴力的加害者一样。有时,他们会在没有任何动机的情况下选择拿起枪或者挥舞拳头。很多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头脑一热,就会拿起枪、拿起无法轻易反制的武器,将枪口对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与老师。” “这样的案例越来越多,有时行凶者仅仅因为‘好玩’、‘不想活了想拉人垫背’‘想出名’这样荒诞的理由就选择了临时起意犯罪。家长将孩子托付给学校,但危险恰恰会发生在看似平静的校园之内。” “就像是《失乐园》最后的镜头展示的画面那样,大多数教师与学生并不是校园暴力、校园霸凌的参与者,他们与怀亚特毫无关联。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只是享受着平静的校园生活,循规蹈矩地进行着各项学习活动,就这样突然迎来了灾难,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他们的存在之于拿起枪械的怀亚特,就像小孩子眼中的电子游戏,就像是猫眼里的老鼠。这些无辜的受害者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轻易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奥斯蒙德解释道:“至于为什么拍摄大量的伤口特写近几年来,无论是好莱坞还是欧洲,都出现了大量的砍杀电影。我并非是反对这种电影类型,而是认为,太多的电影选择了在银幕上展现施暴者的行为,观众也顺势将侧重点放在了分析施暴者的动机上,反而因此忽略了受害者们从暴力行为中受到的伤害。” “在现实生活中,也存在着一定数量的人选择质疑受害者,忽略他们感受到的痛苦与精神折磨。因此,我在《失乐园》中大量选用了这种带有明显倾向性的特写镜头,通过‘生肉触痛’提升视觉触感,希望能借此提高观众的代入感,尽可能使观众感同身受,感受到影片想要表达的痛苦、无助和绝望。” 台下的媒体和评委对奥斯蒙德的解释还算满意。 《失乐园》的拍摄手法与电影中使用的大量令人恶心难受的特写镜头确实别具一格。加深了人们对暴力行为的恐惧与抵触。 不少欧洲导演与制片人一直坚定地认为,能够调动观众情绪的电影,就是一部出色的电影。 相比西德尼·吕美特的电影《城市王子》与另一部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展映的美国电影《真正的忏悔》,《失乐园》反映的社会问题,更需要人们重视和关注。 孩子,青少年,在各国的文化中永远代表着希望和未来。 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无法绕开的校园霸凌问题与愈演愈烈的枪击事件,自然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各国不得不为了各自的未来考虑、率先解决的问题。 近几年来,试图在电影中反映社会问题导演几乎都将目光,放在了探究各国政府腐败问题,以及备受关注的贫富差距问题上。 里根上台以后提出的一系列政策,又使好莱坞的部分制片人和导演将目光与矛头对准了苏联。 越来越多的电影制片厂和独立电影公司反而将校园问题视为了“青春期间的烦恼”。 许多制片人与导演觉得校园问题,无非就是没完没了地挑战各州不同法律法规的坠胎问题,以及青少年关于恋爱产生的烦恼。 而围绕着家庭暴力、社会暴力展开探索,探究青少年面临的糟糕问题的电影也已经被弗朗索瓦·特吕弗拍过了,他于1958年拍摄的《四百击》,是法国新浪潮运动最具有代表性的经典作品。 电影讲述了一个平凡的青春期少年无法再忍受少年管教中心的非人性教育与暴力,独自奔向了自由的故事。 《失乐园》的故事结构虽然与《四百击》大相径庭,但想要表达的故事内核与情感却颇为相似。无力反抗的绝望,始终贯穿着整部电影,触动着人们的心弦,牵扯着观众的情绪。 在操控、把控关注情绪变化的能力上,《失乐园》甚至更甚一筹。这部电影通过露骨的暴力镜头,创新性地通过更为刺激的视觉语言,将这部电影带给观众的痛苦和绝望感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对于威尼斯电影节来说,这也是一种较为新颖的镜头语言表达。 欧洲媒体们一改电影放映前的态度,纷纷在心中打起了交还给报社的影评腹稿,甚至有不少原本并不看好《失乐园》的记者,决定在媒体票选中为这位年轻的美国导演投上一票。 就在他们思索的间隙,一位英国同行却突然向男主的扮演者利亚姆·海恩斯提出了一个与电影无关的问题:“利亚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为什么你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颊?” 奥斯蒙德挑起一侧眉尾,也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利亚姆。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个敢在威尼斯电影节放映展厅睡觉的家伙,从睡梦中和他的肩膀上收获了一道鲜明的睡痕。 120-130 第121章 威尼斯 利亚姆捂着脸颊, 笑得有点局促不安。他的手指轻轻颤动两下,像是因为受到记者的影响,有些想将手拿下来。 但要是把手拿下来, 他更解释不清脸上的痕迹从何而来。 笨的有点可爱。 到底还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学生。 即便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时露出任何出格的表情,奥斯蒙德还是没能忍住, 他的唇角愈发上扬,只能也学着利亚姆的样子,掩耳盗铃一般抬起手遮在唇边。 利亚姆支吾着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因为一些事情错过了牙医, 所以牙有点疼。” 他断断续续的语气与被气音干扰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也像模像样,抓住了牙龈肿痛患者表现的精髓。 利亚姆清澈的眼眸看起来无辜极了,他天生长了一张只有天使才能拥有的脸,很难不令人对他心生同情,怜悯他的难处。 那名提问的记者夸张地惊叹一声, 道:“哦, 真可怜,别担心, 牙医还没有下班。” 演的倒是不错。 看来伊莱娜和尼奇塔的特训还有些效果。 但他得庆幸他有一半的德国血统, 欧洲的记者又没有洛杉矶的厕纸报记者那么无聊,强求着他将手拿下来, 好让他们拍摄几张能够赚足眼球的照片。 奥斯蒙德半敛眼眸,调整好面部表情以后放下手,顺势将话题转回正轨:“好吧, 既然有人时间紧迫, 那我们长话短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 《失乐园》首映当天, 欧洲媒体的部分评论就传回了好莱坞。 美国媒体不会对欧洲三大电影节投入太多的关注,大多数美国媒体都只会在首映礼和颁奖当天派遣记者前往威尼斯。 欧洲电影人有欧洲电影人的傲慢, 美国人也有美国人的傲慢。双方表面上相互尊敬,其实根本就是打心底瞧不起对方的电影。更别说从心底认可对方电影节的含金量。 欧洲人认为奥斯卡太过商业,美国人就认为欧洲三大电影节太过极端,满嘴狗屁不通的艺术性,强行给自己的老脸挽尊,却违背了市场、大多数观众的意愿与选择。 因此,没有美国媒体愿意在威尼斯待上整整两三周,像欧洲媒体一样,参加每一部入围电影的首映和记者见面会。这种累活吃力不讨好,就算及时通过传真将消息和稿件传回国内,也没有多少读者愿意为威尼斯电影上特立独行的艺术电影买单。 美国媒体在威尼斯的工作已经被简化了太多,他们需要做的只有拍一拍国内导演和演员的红毯画面,再把获奖名单和美国电影战况带回国内,就算是完成了一年所有关于威尼斯电影节的工作量。 所以,大多数的美国媒体消息要比欧洲媒体慢了一步。毕竟他们是从欧洲报纸上刊登的文章,得知了《失乐园》的首映状况。 这部由环球投资的校园电影,口碑严重两极分化。 一部分影评人称赞它是近几年来美国最具艺术性的电影,反映了本该阳光朝气的校园内,发生的最黑暗的、令人难以接受的真实。另一部分则认为这部电影太过大胆前卫,唯一的目的就仅仅是折磨观众的眼球。 电影上映之前,对《失乐园》抱有怀疑态度的《威尼斯日报》一改先前的观念,毫不掩饰对这位18岁的天才美国导演的赞美: “影片讲述了一个美国高中生的生活,在短短几天内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这是一部需要用眼睛去欣赏,多少文字都无法夸赞、描述的电影。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虽然年纪尚小,但经验丰富手法老道。他‘狡猾’地通过极端手段让观众快速走进了影片主人公怀亚特的生活,让观众以一个17岁少年的角度,去观察、去感受暗无天日的生活,感受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感受他对爱的渴望,最后,于压抑、痛苦、迷茫和绝望中苦苦挣扎,腐朽的躯壳融化成一滩血水,拥抱太阳,埋葬灵魂。” 来自英国的《银幕》也对《失乐园》赞赏有佳:“弗朗索瓦·特吕弗曾经说过‘一部伟大的电影,就是一部能够成功表达(无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我们某一时刻或长久性的思想感情。’美国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擅长将人类情感作为电影的原材料,抛开《失乐园》中的令人心痛的暴力场景,我们只在这篇文章中谈一谈格里菲斯对观众情感的精准把控、甚至说,玩弄。” “影片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主人公怀亚特身上的伤口,心中的空隙。格里菲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镜头塑造怀亚特的‘空洞’。顺理成章的,他用接下来的镜头展示了主人公如何拥有了一段亲密关系,如何拥有了一个拥抱,如何拥有了一份爱。这令每一位观众从视觉暴力中得以喘息,也如同主人公一样,收获了一份安宁。” “格里菲斯在通过镜头语言,确保每一位观众都认可了这份难得的温情以后,便顺势让怀亚特使用了这份亲密的情感关系,修补了他身上的伤痕,填充了他心中的空缺,观众也自然而然地得到了安全感,获得了慰藉。” “导演使用了整整一部电影的时间进行‘厚积’,也在电影的最后一瞬完成‘薄发’,同时,残忍地毁掉了影片中的所有温暖色彩。怀亚特的伤终究无法愈合,他心脏上用来填补缺口的填充物已经成了塑造他成就他的一部分,却也随着拉斐尔死去而消失不见。原本就令他痛苦的空洞重新暴露,他充塞着苦难的、被拉斐尔拖曳、挽留的灵魂也随之消散。这让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艾米莉·狄金森的诗句。”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失乐园》完美地诠释了这首诗,得而复失,永恒的绝望与痛苦。怀亚特究竟有没有死去?这不重要,他的灵魂已经湮灭。” 同时,也有报纸刊登了并不看好失乐园的影评文章: “这部电影令人痛心,令人绝望,观众能从《失乐园》中获得的只有恶心和无力。主人公被订书机钉上的伤口,就是最鲜明的暗示,他的伤痕只是被短暂地遮了起来,永远无法治愈。” 有人认为:“我无法从这部电影中获得任何积极的情感,哪怕是希望。除了痛,就是痛。影片采用了非常低级的手法,可以说,完全是为了虐而虐。” 还有人认为:“影片看似是一部为儿童、青少年拍摄的电影,但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 美国媒体很是意外,心中的好奇如同怀中揣着一只小猫,被骚挠地奇痒无比。 虽然看不起欧洲电影节,但是人都会好奇其它国家、其它民族对自己国家作品、导演和演员的评价。如果美国能从看他们不顺眼的欧洲人那里获得称赞、甚至端走他们的奖杯老天爷,那真是爽爆了! 《失乐园》到底讲述了一个什么故事?它有没有获奖的可能? 为什么爱它的人将它捧至天上?而难以接受的人,却将它踩进泥里? 《Plan B》和《失乐园》,奥斯蒙德两部电影都反映了青少年生活,甚至男主角也是同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美国观众无从知晓,只能盼着它尽早在国内上映。 * 威尼斯电影节的日程安排表,一开始只为《失乐园》安排了一场放映场次。电影首映结束以后,主办方又为这部电影追加了两场放映。 目前看来,反响都还不错。影片口碑虽然两极分化,但影评好坏与影评人身份却没有必要联系。没有出现某个年龄阶层或者某个性别的多数影评人,集体给出了某一种评价的状况。 这对奥斯蒙德来说是个好现象,起码不用担心美国步.枪协会察觉到他的限枪意图,阻止电影上映,也不用担心在奥斯卡评委中,占比较多的老白男集体反感《失乐园》这部电影。 眼前的种种迹象都说明,《失乐园》还是很有可能会从威尼斯电影节上带走一座奖杯,再从奥斯卡上捞走一项冷门奖项的提名的。 与奥斯卡颁奖采用大量会员、评委无记名投票统计的方式不同,威尼斯电影节的评选方式简洁粗暴又不失公正性。 每届威尼斯电影节都会邀请来自世界各国的,七位业界知名大佬(这些人大多是往届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获奖者,亦或者成就突出,在业内享有一定的声誉和美名)担任评委,由他们观看完所有入围影片后,讨论决定最佳影片、最佳男女演员奖项分别应该颁布给哪部电影,又颁给谁。 威尼斯电影节讲究的就是一个端水,旨在让每一位电影人都获得鼓励。没有拿到金狮银狮不要紧,我们还有最佳处女作、鼓励奖和媒体票选出的各种非官方奖项。 但巧的是,第38届威尼斯电影节邀请的美国评委是彼得·博格丹诺维奇。 博格丹诺维奇曾经获得过两项奥斯卡提名,也拿过戛纳的金棕榈奖和威尼斯的帕西内蒂奖,是知名导演奥逊·威尔斯的好友,美国新生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同时,1980年8月14日,死于丈夫枪下的女星多萝西·斯特拉滕出事时,就是在与彼得·博格丹诺维奇同居。 第122章 幕后 威尼斯电影开幕之前, 伊莱娜就跟着奥斯蒙德专程面见过彼得·博格丹诺维奇。 凭借《忠犬八公》和《Plan B》的收益分账,赚得盆满钵满的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罗杰·科尔曼做了中间人, 罗杰曾经与博格丹诺维奇有过合作,甚至可以算得上博格丹诺维奇导演路上的引路人。 双方也没有太过客套, 博格丹诺维奇清楚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目的,他在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前夕,避开媒体前来拜访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身为第38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委的他, 在与其它评委讨论奖项分配时力挺奥斯蒙德的电影。 这不是问题,威尼斯电影节上的每一位导演几乎都会不约而同地倾向自己的国家。 但博格丹诺维奇更倾向于西德尼·吕美特执导的《城市王子》。 原因不仅仅是西德尼·吕美特成名已久,在好莱坞颇有威望。 更因为,博格丹诺维奇的女友多萝西·斯特拉滕死后,他就受到了媒体的口诛笔伐与讽刺。毕竟斯特拉滕与他相差21岁, 斯特拉滕又是在婚内出轨了他。 很多小报认为, 博格丹诺维奇的哀悼与他的新片《他们都笑了》是在借助斯特拉滕炒作他的电影,也有文章声称, 博格丹诺维奇照顾斯特拉滕的母亲和年仅13岁的妹妹路易丝, 就是因为想将她的妹妹当成多萝西的替身。 当然,博格丹诺维奇全盘否认了这些事情。 但即便大家嘴上不说, 心中难免产生了些许芥蒂。尤其是博格丹诺维奇还为路易丝安排了下巴矫正手术,小报认为,这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更像她的姐姐。13岁这个年龄问题在美国太过敏感, 再加上博格丹诺维奇近几年没有拍出什么卖座大片, 于是, 好莱坞自然而然地开始将他边缘化、透明化。 博格丹诺维奇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继续借着他仅剩的名声、地位, 来为他换取一些利益。 西德尼·吕美特就是博格丹诺维奇想要示好的人,吕美特的事业依旧处于上升阶段,他能为博格丹诺维奇带来难以想像的人际资源。 再加上,博格丹诺维奇是半个犹太人,西德尼·吕美特又是纯正的犹太人,他们本就应该抱团取暖,享受整个好莱坞最顶尖的资源。 当然,这是博格丹诺维奇的想法,好莱坞的犹太人群体看不看得上博格丹诺维奇这个混血得另说。 因此,奥斯蒙德一提到自己的请求,博格丹诺维奇就变得态度含糊暧昧不清。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威尼斯电影节看不起好莱坞是传统,他能做的非常有限,但他会保证,尽量在与其它评委讨论时,多提及《失乐园》的名字。 奥斯蒙德太熟悉这个圈内的规则了,他轻易听出博格丹诺维奇无非是在暗示自己用更多的筹码来换取他的全力支持和推荐。 但奥斯蒙德并不打算充当冤大头,用什么利益来打动博格丹诺维奇。威尼斯电影节的金狮奖也不值几个钱,毕竟没有太多美国人会冲着威尼斯电影节的奖项,去贡献一份票房。 而博格丹诺维奇想要的无非是从他这里拿到钱,拿到电影投资,动辄就得上百万美元。哪怕对方只是想从他这里拿到一份推荐、一份担保或者背书,好让博格丹诺维奇能够借着他的名号去向制片厂拉赞助,也不值得。 更何况,就像是博格丹诺维奇自己所说的那样,欧洲电影节风气向来如此。美国导演的推荐分量最小,好莱坞派系导演想从欧洲影片中脱颖而出,难度只比亚洲电影获得奥斯卡奖项容易那么一点点。 就算是奥斯蒙德花了血本,也极有可能将钱打了水漂,有这些时间和金钱,还不如将注意力放在奥斯卡公关上。 双方没能就利益问题谈妥,但分开之前,奥斯蒙德给博格丹诺维奇留了一句话,他对多萝西·斯特拉滕的遭遇感到惋惜,而《失乐园》这部电影,是为了限制枪.械而生的。 《失乐园》展映之后,博格丹诺维奇因为这部电影的内容改了主意。 无论如何,博格丹诺维奇确实是深爱着多萝西的。多萝西的死令他备受打击。可怜的多萝西,她只是因为穿着暴露、给《花花公子》拍了裸.照,与男□□流,就被她的丈夫保罗毒打,她是因为实在无法忍受保罗的暴行,才疏远了他。 多萝西与他相恋以后,自觉对丈夫愧疚,她向丈夫保罗坦白了一切,并且准备将婚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他。但保罗怒火中烧,他嘴上承诺会在离婚文件上签字,实际上却准备了一支枪迎接她。将多萝西杀死以后,他甚至强.奸了她的尸体。 《失乐园》这部电影令博格丹诺维奇回想起了他赶到案发现场时的痛楚。多萝西如此得天真善良,她用爱和温柔对待着身边的所有人,就像是电影里的拉斐尔一样,她们都是上帝的天使,却遭到了不公且残酷的对待。 博格丹诺维奇甚至觉得《失乐园》这部电影映射了他的一部分,在70年代初收获了一系列好评以后,他的事业就迎来了下坡路,几部电影与音乐剧不仅收获不佳,还迎来了尖酸刻薄的批评,他的音乐剧《天长地久》损失了600万美元,更是被影评人嘲笑为他“博格丹诺维奇的《天堂之门》”。 他因为前后落差太大,郁郁不得志,直到拍摄《他们都笑了》,遇到了多萝西·斯特拉滕,她简直是他生命中一抹靓丽的色彩。但他终究失去了她。 博格丹诺维奇放弃了在评选中为《城市王子》发声,他目光炯炯,头一次因为情感共鸣,打算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豁出自己的老脸。就算拿不到实质的好处,就算知道拿到金狮奖的可能性寥寥无几,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失乐园》这部电影站台背书。 然而,尚未来得及发声的博格丹诺维奇很快就发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令人难以置信,这部来自美国的、内容包含了大量暴力镜头的电影《失乐园》,居然成了得奖热门。 在讨论金狮奖的归属时,来自法国的演员,玛丽·克里斯汀·巴洛特,也是这一届电影节上唯一一位女性评委,竟然率先提起了《失乐园》。 这位曾经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演员心中也有些私心,她并非不支持自己国家的电影,但是这一届威尼斯电影节上,法国电影的表现平平,没有哪部电影的表现或者哪位演员的表演足够出色。 在这种情况下,评委通常会出于专业角度考虑奖项归属。而《失乐园》和利亚姆·海恩斯颠覆性的表演确实令她印象深刻。 不过,她选择支持这部电影还有一个另外的私人原因。 巴洛特观看过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Plan B》,在她看来,虽然影片只是一部低成本青春片,但这是一部少有的,让女性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主角的青春片。她很难相信这部电影竟然出自一位男性导演之手,也许,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电影业少有的富有同理心的男性导演,说不定他以后还会为更多的女性电影工作者发声。 机缘巧合下,她还看到过《影痴》的一份关于《Plan B》的影评。 一名名叫丹尼尔的资深影评人对《Plan B》大肆批评,认为电影利用了女性观众的猎奇心理,剥削了男性演员,还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脑袋空空、只会靠着营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卖座的电影导演。 她倒要看看,如果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凭借《失乐园》这部电影获得了威尼斯的金狮奖或者银狮奖,这名资深影评人,又该怎样在杂志上挽尊。 第123章 尘埃落定 由多名评委坐在一起讨论奖项归属的坏处就是, 人与人的口味永远无法协调,很难达成一致。 无论是威尼斯电影节还是戛纳,亦或者使用这套评选方式的其它电影节, 都会在电影评选时遇到难以调和的问题。 有时评委们不得不祈祷本届电影节中没有出现出色的电影,一旦电影节上出现两部或者多部实力相当、不分伯仲的电影, 就会引发评选地狱。 所有人各执己见,坚持自己认定的电影应该获奖,吵个不停,不得不将颁奖日期延后。个别评委还会在正式公布获奖影片时, 愤然离席或者为获奖者和其它评委送上嘘声。有时评委也会和主席的意见相左,评委们经过密谋、罢黜主席的情况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很不幸,第3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邀请来的评委,就因为三部电影产生了小小的摩擦。《德国姐妹》、《失乐园》、《他们不穿礼服》都是相当出色的电影作品。 一开始,评委们还耐下心来互相阐明自己的意见, 倾听他人的想法。但几个小时之后, 迟迟没能得到结果给了所有人太大的压力,彼此阐述意见时不经意的扁踩也惹毛了持续加班的评委。 于是几名评委各自为营, 互相不服气, 但碍于彼此都是圈内人,业内圈子又太小, 撕破脸皮太过难看,最多也不过互相阴阳怪气几句,然后将金狮奖的最终选择权, 全权交到了主席伊塔洛·卡尔维诺手上。 伊塔洛·卡尔维诺是意大利伟大的文学创作者, 并非电影界专业人士, 但是他却对威尼斯的评选标准:“为严肃的艺术服务”有着一套独到的理解。 他说道:“威尼斯电影节的评选主题一直都非常成人化,性、死亡、暴力、迫害、仇恨、挣扎、不公是威尼斯一直以来追捧的主题。因为我们都知道, 这些东西伴随着人类诞生、发展、灭亡。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否认这些复杂的、阴暗的元素在电影中出现,哪怕威尼斯无法愉悦观众,但它代表的始终是最崇高的文艺。” 一位贬损《失乐园》的故事太过黑暗、绝望,充斥着暴力因素的评委缩了缩脖子,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博格丹诺维奇则有些洋洋得意。 “但是” 几名垂头丧气的评委眼中又亮起了光芒,将殷切的目光递向伊塔洛·卡尔维诺。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选片标准是负面、阴郁、压抑。人类一辈子无法摆脱死亡,但也无法摆脱爱。苏联导演塔尔科夫斯基有句话说的很好‘人的存在唯独可以指望的也只有爱的能力。我的责任在于,让人观看我的电影的同时,感受到自己需要爱,感受到美好的召唤’。” 伊塔洛·卡尔维诺微笑:“我认为,作为评委,我们要起到必要的引导作用,我们应该让观众和媒体对让人们感受到对爱的需求与渴望的电影投以更多的关注。” “我认为《失乐园》这部电影拍得很好。一部优秀的电影也许会通过荒诞而扭曲的方式体现爱,也许对爱的表现超过了常人的理解,甚至影片全程都没有使用过‘爱’这个字眼,但我相信大家都能够非常轻松地触碰到这部电影的内核。” “时刻牢记,使用科技或者努力制造惊骇的画面并不能增添作品的深度,与人类内心无关的东西无论看起来有多么耀眼炫目,都很难被称为艺术。电影的核心,永远是人。” * 酒店内,奥斯蒙德正拿着中餐厅外送的幸运饼干,饼干中间夹着的纸条上写着一串他看不懂的意语。 不过按照过往的经验猜测,无非写了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语。 奥斯蒙德兴致恹恹地咬了一口饼干:“这家店炒的左宗棠鸡甚至没你做的好吃,更别说煎饺。” 本打算将自己那份幸运饼干也递给他的利亚姆闻言,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将塑料包装的饼干扔进了自己的包里。 奥斯蒙德并非是离不开中餐,实际上他对美味的食物一视同仁。但他受不了规矩繁多的意大利人,不太能分不清五花八门的意大利面种类究竟有什么区别,也觉得菠萝加在披萨上没什么问题。 他的口味本就偏向酸甜口,自然认为烤菠萝就是人间美味。 利亚姆歪了歪头,突然说:“我好像觉得你胖了一点,是我的错觉吗?” 奥斯蒙德咀嚼饼干的动作猛地顿住,他面色不善,眼眸透着深意,紧紧盯着利亚姆,大有“你最好尽快找个借口来为你口误辩解,不然就赶快说就是你的错觉”的意味。 不过利亚姆说的没错,比起二三月份他刚破产时瘦削的状态,他的体重确实是回涨了不少。从近似于瘾君子的130磅,变成了较为健康的160磅。 利亚姆连忙摇了摇头,坦白自己看错了。但是他唇角的弧度分明又扩大了些许,甚至还走上前来,试探着伸手摸了一下奥斯蒙德的腰,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了片刻:“好像是软的。” 奥斯蒙德挑眉,躲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道:“有吗?我明明有在练腹肌啊。” 虽然忙于工作,但他偶尔还是抽出时间做一点有氧运动。起码在威尼斯“度假”的这些天,他就会到海滩上晒晒太阳跑跑步。 他顺势将嘴里食物咽了下去,撩起衣服下摆用嘴叼住,仔细观察自己的腰腹。嗯虽然没有利亚姆那么明显,但只要吸气收腹,就还是能看得清肌肉线条的嘛。 利亚姆眼眸微动,连带着喉结也轻轻滑动了两下,但他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轻笑道:“这样啊,那我摸一下确认一下。” 他说着就伸出了手,似乎打算秉持着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仔细地摸一摸探究真相。 奥斯蒙德立马松口,让T恤的下摆掉下来遮住自己的腰腹,同时抬起手在利亚姆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一边去。” 利亚姆捂手、抬眸、委屈巴巴地望向他,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即便知道他有八分可能是装出来的,他清楚自己的力道根本不会打疼他,但奥斯蒙德还是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并且强势地转移话题:“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不想看你自己参演的电影。” 还有他的眼神,他警惕且防备的眼神。他睁开眼眸的时间太短了,奥斯蒙德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当时在昏暗的电影院中究竟有没有见到利亚姆露出那样的眼神。 也许那只是他的臆想,毕竟在他们两人之间,会露出猜疑神情的,只有镜中的他自己。 利亚姆却含糊了一声:“只是每次看自己都有点困而已,而且觉得有点怪。”就学着他岔开了话题,他重新露出笑容:“那,中餐店做的菜没有我做的好吃的话你想吃什么?我可以问问酒店后厨,看酒店愿不愿意把厨房借给我。” 《失乐园》六月开机,而现在已经进入了九月中旬。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奥斯蒙德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利亚姆的投喂,和存在。 奥斯蒙德惊觉,不仅是今天,几天前,他和伊莱娜外出用餐时,也低声嫌弃过店内提供的食物不如利亚姆做的好吃。 他不知道利亚姆居然对烹饪也颇有研究,就像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味蕾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性。 见他不说话,利亚姆以为他是在不满自己将话题岔开,他眼眸微敛,浓密而卷曲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不知道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演技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最高明的谎话,永远是掺杂在真相里的谎。 利亚姆轻声叹了口气:“好吧,我只是,没有那么自恋。” 这句话可以引申为很多含义。 也许他的意思是他不是一个自大自恋的人。 也许他的意思是他羞于在银幕上看到自己,并听到来自于其它观众的夸奖。 也许,他的意思是,他讨厌他自己。 奥斯蒙德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嘲笑他略显古怪的话语:“没人规定你一定要待在放映厅看完电影。如果你不想看,可以只出席首映礼,在电影开始放映之前到影院准备的休息室等候。你也不想你每出席一次首映礼,就有一个可怜导演要失去他的肩膀吧?” * 9月14日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与推敲定夺,第3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终于迎来了颁奖典礼。 除主竞赛单元以外,所有的竞赛单元奖项已经全部颁发完毕。 非官方、由媒体评选出的奖项也已经发布: 《城市王子》获得了帕西内蒂奖,利亚姆·海恩斯也意外地获得了帕西内蒂奖最佳男主角。 即便帕西内蒂奖一般会颁发给多个演员,这也依旧算是一份意外之喜。 颁奖典礼按照章程逐项颁发,逐渐进行到了尾声。 “获得了第3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的影片是——” 主办方邀请来的主持人手上持着卡纸,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讶异和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故意拉长语调,目光环视一圈,视线从每一位焦急等待结果的电影人脸上掠过,摄像机连成一片的闪光灯将她的脸照得雪白。 就在所有人的深呼吸都无法继续维持大脑供养时,主持人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这些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的电影人。 “《失乐园》!” 第124章 金狮奖 用力用两指捏着自己指节, 以此来缓解焦虑的奥斯蒙德眸中闪过真实的讶异。 各大电影节都会将最具含金量的大奖放在最后压台,他本以为《失乐园》能拿到的应该是银狮奖,或者评审团特别奖, 却迟迟没有听到主持人提起《失乐园》 他差一点就要劝说自己相信《失乐园》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失败作品了。 奥斯蒙德讨厌胜券在握却一败涂地的感觉,好在, 这部本就是为电影节量身订制的电影没有中途翻车,甚至还中了头等奖。 惊慌过后,他很快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会厅内有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抽气声,紧随着闪光灯响起的确实几乎震耳欲聋的掌声。 奥斯蒙德站起身, 激动地接连拥抱了身边的利亚姆、伊莱娜还有《失乐园》的女主演詹妮弗。 他终究只是个18岁的孩子,真正捧起小巧的镀金飞狮奖杯时还是难掩兴奋,哪怕大脑理智的一部分不断地劝说他要矜持镇定谦逊,奥斯蒙德还是无法克制唇角上扬的弧度。 在聚光灯下,奥斯蒙德难得地穿了一身颜色明艳的红黑相间的礼服, 黑发也梳成侧分头, 卷曲的柔软碎发垂落在眉骨上方。如同孔雀翎羽上一抹惊心动魄的蓝,比他别在领口熠熠生辉的碎钻更加闪耀、流光四溢。 他说利亚姆更适合红色, 但其实, 奥斯蒙德天生更适合浓艳的色彩,就像, 他天生就应该站在台上,迎着所有人或艳羡或钦佩的目光,露出独属于少年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笑。 即便训练有素, 奥斯蒙德身旁的主持人还是陷入了一瞬间的愣神, 握着话筒的手指轻蜷一下。 这不怪她。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乍看之下与圈内人没什么不同, 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稍显礼貌温和,也掩盖了他光芒四射的锐意。 但此刻, 他的笑容看起来傲慢、狂妄、自负、张扬,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如同藏匿于海沟深处的璀璨宝石,令人痴迷,诱人向往,危险而迷人。一时间,竟然比他手上捧着的金色奖杯更加引人注目,尖锐凌厉地让人窒息。 台下的伊莱娜也被他的笑意感染,深吸了一口气,肆无忌惮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她更加坚定,科尔伽所有的话都是信口雌黄,他不需要笼子,更不应该被捧在手中把玩,他需要的是一片广阔的天空张开羽翼。 站在她身旁的利亚姆则弯了唇角,眼眸一瞬不眨,紧紧盯着台上,低声呢喃:“他看起来很开心。” 伊莱娜瞥了一眼他随意摆在一旁的最佳男演员皮沃尔奖杯,是,相比奥斯蒙德,利亚姆捧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奥斯蒙德平时的笑容,温和而不失礼貌,新晋“威尼斯影帝”的情绪堪称平静。 她甚至觉得利亚姆脸上此刻的笑意比方才他自己领奖时更加真挚,也许他终究不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演员,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奥斯蒙德感到高兴。 利亚姆确实体会到了久违的惊喜。 他知道他的花终有一天会开,也许有一天也会谢落,但他会孜孜不倦地奋力生长,而他也会尽可能给他想要的一切,无论是他需要的钱,还是万物星尘,全都给他。 “真好。” 利亚姆的手掌微微泛红,他想起某个下午,他望向他时,他逆流朝他走来。 那时也许是春天,风很轻,阳光明媚他法蓝色明艳的眼睛和每一个季节都很搭,夏天、秋天、冬天,不知道他还能多少次像那天一样逆着人群向他走来,也不知道他还能陪他多久。 因为花总是会长大,他有他追逐的梦想,也许他会离开他,但是没关系,或者说,那才是正确的选择。导演这个职业很好,他总是会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很好,就会让他感到开心。 “感谢剧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感谢他们为这部电影付出的所有努力。” 奥斯蒙德捧着奖杯站在台上,不忘初心:“同时,我也希望能够借助《失乐园》这部电影,让更多的人将视线聚焦于,眼下正在各个学校中发生的校园霸凌和枪击事件,对发生在孩子身上的悲剧投以更多的关注,尽可能减少类似的惨剧再次发生。” 从威尼斯的举办会场走出以后,他再次在世界各国的报纸媒体面前重复了几遍相同的话术。 欧洲各大媒体的态度一改先前的嘲弄、傲慢与不屑,他们甚至快要将收音话筒塞进奥斯蒙德的嘴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这也是美国人第二次从威尼斯捧走金狮。 《电影季刊》、《影痴》、《银幕》、《电影杂志》、《丝绒光陷阱》、《电影哲学》、《纽约时报》等等知名媒体杂志齐聚一堂。 美国媒体口中都是恭喜与夸奖,言语之间尽是“天才导演”,问的问题也大多是下一部电影拍什么?和谁合作?什么时候上映。 欧洲媒体则试图通过层层人墙,询问他此刻的心情、电影的意义,还有对威尼斯电影节上其它影片的看法。 奥斯蒙德一一耐心回答,不过他的下一部电影计划确实还没有确定,只能向美国媒体开玩笑:“什么时候上映,你们比我还急我猜,大概明年的2月30日吧,好吧,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找到感兴趣的剧本或者合适的题材。” 有记者慌忙做着笔记,才突然想起二月根本没有30号,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继续提出其它的问题。 “休?” 《威尼斯日报》的摄影师疑惑地看向搭档满是问题的记事本,疑惑他为什么不上前去提问。 名叫休的意大利记者叹了口气,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尴尬。 他在《失乐园》放映前曾经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提问,“美国电影的艺术性已经下降到需要称赞一部校园片了吗?”结果对电影剧情一无所知的他根本就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失乐园》这部电影居然成为了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上的最大赢家,包揽了最佳男主角与电影金狮奖,捧回了两座威尼斯电影节官方奖杯。 看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走出节日宫,他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羞耻愣在原地没有动,没能在第一时间抢到前排的好位置,现在就算是想挤过去提问也抢不过同行。 与他一样直发愁的还有正坐在洛杉矶办公室内,面对电脑叹息的《影痴》资深影评人丹尼尔。 业内消息流传地飞快,几乎是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颁布金狮奖之后十分钟,他就从同僚的传真中得到了消息。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凭借《失乐园》拿到了第3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 丹尼尔的得到消息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快地翻阅了,本届威尼斯电影节所有评委的资料,试图找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走后门”,通过人际关系疏通、威逼利诱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证据。 这怎么可能!一个拍摄“男色擦边”电影的导演,哦,上帝,他还只有18岁,怎么可能能拍出足以获得威尼斯评委青睐的艺术片? 自从上次批判《Plan B》以后,他已经被女权组织攻击过一次,收到了不少影迷寄来的讽刺和威胁信件。但他始终认为他没有错,她们根本不懂男人的世界,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影迷,他是说,毕竟她们只是一群女人,之所以会拥护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也不过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讨女人喜欢的漂亮脸蛋。 上帝啊,这样的一个只知道讨好女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拍摄出一部足以被威尼斯认可的优秀电影? 更别说那个利亚姆·海恩斯,该死的德国杂种,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都瞎了吗?如果海恩斯的演技也算演技,那丹尼尔自己就可以捧回七八十座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威尼斯已经堕落了!他们居然会因为一个演员的脸就草率地将荣誉颁发给他。 丹尼尔唾一口痰,不满地将眼前写满文字的稿纸扔进垃圾篓里。偏偏他还无法在办公室发泄他的愤怒,他的一些靠着和老板暧昧就能与他平起平坐的女同事也对他的影评感到非常不满,也许有哪个婊子吹了些枕边风,他甚至被顶头上司叫去了办公室批评,他的专栏占比也因此有所缩减,丹尼尔现在只能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做人。 但不久前,威尼斯电影节开幕以后,他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在一篇分析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的文章中夹带了些许私货,隐晦地批评极个别导演将严肃的电影节当成了过家家,业内精挑细选选出的影评人可不会像没有脑子的观众一样包庇他毫无营养内涵的作品。 然而,金狮奖! 他们!该死的!没眼睛的评委!居然给了《失乐园》这部一听名字就是垃圾片的电影金狮奖! “丹尼尔,主管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他的同事突然打开了他办公室的门,手指在门板上轻敲两下:“我看他脸色不是很好,你最好别说什么忤逆他的话。” 该死的!怕什么来什么! 丹尼尔沉下脸色,伴随着座椅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站起身。 与此同时,环球制片公司的CEO西德尼·辛伯格面色平静地从助理手中接过纸张:“利亚姆·海恩斯,皮沃尔奖杯最佳男演员?哦,这倒是有点让人意外。” 很快,他的神色突然一变,眉毛高高挑起:“什么?!金狮奖?” 第125章 余韵 西德尼·辛伯格清楚《失乐园》这部电影应该能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有所斩获, 却没想到,在环球并没有批准任何公关费用的情况下,《失乐园》能一举拿下威尼斯的最高电影奖项。 出乎意料。《失乐园》确实足够“新”, 也足够“奇”,但在他看来, 还不够格触及金球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耍了他,他是借着环球的投资,拿着看似寻常的剧本,却拍摄出了一部注定无法收获高额票房的、带有实验性质的电影。 如果奥斯蒙德知道他的想法, 恐怕会大喊冤屈,从构思故事梗概开始,他就从没有说过《失乐园》这部电影会赚钱,影片本就是一部为电影节量身订制的电影。他从来没有想环球或者派拉蒙承诺过电影会大赚,但两家电影制片公司却总在合作过程中站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 自顾自地认为《失乐园》会和《多格板箱》一样火爆。 不过也多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资本家的眼中没有金狮奖、奥斯卡金像奖,只有名气变现。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西德尼·辛伯格率先想到的自然不是是否应该重新估量《失乐园》的价值, 而是威尼斯电影节的噱头能为《失乐园》、为环球带来多少收益。有多少人会因为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头衔而走进电影院,为《失乐园》贡献四美元。 辛伯格吩咐秘书, 找几名高管来他的办公室商讨,他们可能需要更改一下《失乐园》的发行政策。近半个月以来,他们一直在试图与派拉蒙协商, 就因为他们准备了一部与《失乐园》题材类似的电影, 对方似乎不想放弃将电影上映, 法务部门也忙的焦头烂额。 如果实在无法协商,就只能提前《失乐园》的上映计划, 借着威尼斯金狮奖的东风,让《失乐园》比派拉蒙的电影更早走进大众的视线。 当美国人无法从欧洲带走电影节奖杯时,人们贬低它,将它批评得一文不值。 当美国人从欧洲人手上接过电影节奖杯时,人们又会兴高采烈,称赞威尼斯电影节是迄今为止最具艺术性、最有含金量的电影节。 刚从黄牛贩子手上,高价买来正版的《多格板箱》录像带的荣恩·李,还没来得及赶回家中打开新买的JVC录像带播放器,就被路过报亭的新报纸吸引了注意力。 《纽约时报》的首版,偌大的黑体字标题: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新作,《失乐园》斩获金狮奖。” 路过的荣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拿着录像带退了回去:“给我一份《纽约时报》。” 他反反复复盯着报纸标题,确认自己的拼写没有出错,又仔仔细细将文章通读,确认撰稿人是否玩什么标题与文章不对版,吸引人眼球不负责的把戏。 最终,荣恩从其它报纸上几乎统一的报道,摸清了真相: “《失乐园》竟然这么牛?!” 荣恩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几天前他才从报纸上看到《失乐园》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的消息,虽然欧洲媒体好评如潮,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大部分影迷还是同他一样理智,不认为《失乐园》能够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披荆斩棘独占鳌头。 大家都清楚欧洲佬对美国作品没什么好感,更别说威尼斯去年就将金狮奖颁给了美国人,评委不可能接连两年将最高荣誉拱手让给好莱坞。 但偏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做到了。 “天呐,感谢上帝。” 他在胸前轻点几下,又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确保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此刻他只恨自己年纪太小,又没有门路,没能拿到威尼斯的票卷,起码得等到12月份《失乐园》点映,才能走进电影院,看看这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派拉蒙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则收到了电话轰炸,不,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挂名总裁。总公司将他几乎所有的工作就交给了副总裁来处理,亚伯兰兹表面上还是派拉蒙的CEO,实际上,派拉蒙已经做好了让他随时走人的准备。 只要《那天》的收获没能达到预期,他就得提包袱走人。好在陷入困境的福克斯制片厂向他发送了友好的讯息。 弗兰克·亚伯兰兹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天》的剧本经过他全力修改,已经接近完美,他相信观众们会喜欢他的故事。他已经畅想好了未来:《那天》的口碑爆棚,观众络绎不绝地在电影院门前排起长队。但弗兰克·亚伯兰兹不会再给派拉蒙面子,他会将最后一部电影辉煌的成绩作为勋章,敲开福克斯的大门,为派拉蒙的挽留视而不见。 但与此同时,他在母公司唯一的仰仗人也倒戈,男人无力摊手,向同僚诉着苦水:“我真不知道弗兰克怎么了,他过去的成绩我们有目共睹,虽然大多是运气使然,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三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同僚叹气,弗兰克上任以来,做出的决定有好有坏,倒也算得上合格。但近半年来,身为CEO的弗兰克毫无作为,已经让他们亏损了上千万:“需要他参与的工作很多。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劝过他以后,他还是一意孤行,非要和格里菲斯的电影死磕到底。他是不是误解了我们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弗兰克自从来到派拉蒙以后,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他的职业生涯顺风顺水,一路水涨船高,直到勃朗宁的事情发生。” “谁知道他居然这么不抗压?一点小问题就让他慌了手脚” 有人感慨着。 “格里菲斯那部被弗兰克拒绝的电影拿到了金狮奖。” “什么?真的假的?环球下血本了吧?” “没有,环球一分公关费用都没有花,甚至没有环球的代表和《失乐园》的剧组成员一同出席威尼斯电影节。” “这不可能吧?”有人的眼眸一转:“格里菲斯和谁睡了?或者他让剧组里的谁和谁睡了?那群欧洲佬向来男女不忌。” “不好说。不过有这个可能。早知道他为了拿奖能有这种觉悟,我们一开始与格里菲斯三百万的投资协定根本就是大赚特赚。我理解弗兰克不爽,但他又不是孩子,何必当着格里菲斯的面表现出来。” “又回到这个问题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弗兰克这个蠢货,他以为我们不知道福克斯在与他接触吗?正好,我看福克斯摇摇欲坠的营业额和这个蠢蛋倒是挺配的。” 几个头发花白的白人男性坐在私人会所内奢华的皮质沙发上,点起产自古巴、从1960年起就因为经济制裁被美国列为违禁品的雪茄,露出无关痛痒的笑意。 * “希望你的运气还能一直延续至奥斯卡。”西德尼·吕美特握着奥斯蒙德的手,微笑着说道。他精心打造的《城市王子》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与《德国姐妹》共享了银狮奖,与金狮失之交臂,败于奥斯蒙德。 “电影很不错,我们奥斯卡上再见。” 奥斯蒙德的笑容不卑不亢,同他寒暄、恭维了两句送走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又握上了中国女导演凌孜的手。 “凌女士,我们的协议” 他指的自然是《原野》这部电影在北美的发行权。这部中国第一部 参赛的电影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世界优秀影片推荐荣誉奖,成绩还算不错。只是因为中西方审美差异没能更进一步。 几天以前,他就已经向凌孜和中方提出了购买发行权和录像带录制及售卖的请求,对方给出的答复是,事关重大,他们得拿到电影局的批准才能给予回复。 《原野》的故事略为复杂,讲述的是30年代左右中国农村发生的故事。仇虎要向焦父报杀父之仇,却发现昔日恋人金子已经嫁给了仇人的儿子焦大星。焦大星为人怯弱,焦母眼盲却心狠,对金子百般虐待。仇虎误以为焦大星与焦母要加害自己,便杀死了焦大星。焦母想要报仇,却不慎杀死了自己的孙子。仇虎与金子黑夜逃跑,最终因为愧疚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部电影在大陆的风评算不上好,被认为是描述“男盗女娼”的电影,甚至被列为禁片,禁止在国内上映,禁止演职人员前往参赛,却因为威尼斯电影节的影响在香港地区大获好评。 凌孜也有些受宠若惊,虽然眼前高大英俊的少年年纪尚小,却已经捧起了本届威尼斯金狮奖,她拍摄的电影居然得到了对方的喜欢和称赞,甚至三番两次礼貌地询问她出售发行权的具体事宜,自然是喜不胜收。 “当然,格里菲斯先生,我们可以给你一个较为优惠的价格,也十分感谢你愿意买下《原野》,宣传来自中国的文化和故事。” 奥斯蒙德露出微笑,由于是第一次走上威尼斯,《原野》的要价比他想象中的还低,包括发行权与录像带录制权,对方只向他索要了五千美元。 就是签订合约的过程稍微有点麻烦,伊莱娜甚至为此申请了入境签证,专程跑了一趟中国,与他们的电影局签订了一系列的合约。 近几年,来自东方的电影逐渐走进了人们的视线。就连苏联的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都在今年的奥斯卡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外语片的奖项。 日本似乎也有一部改编自太宰治作品的电影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寻求被奥斯卡选片人青睐的方式,想要在明年的奥斯卡上露一露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像苏联那样拿到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看情况吧。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竞争一向较小,远不如欧洲电影人奋力争抢的欧洲三大电影节。如果《原野》在北美发行上映以后反响和录像带售出额还不错,他也可以一举两得,在《失乐园》奥斯卡公关的间隙提一提《原野》,尽可能让《原野》拿到最佳外语片提名,从而进一步提高票房收入和录像带收益。 威尼斯电影节的收尾工作,自然就是委托经纪人,向诸位评委逐一表示谢意。电影圈太小,威尼斯的评选又近乎实名,这份选择几乎等于一份人情,想要继续在欧洲电影节上斩获其它名誉,适当的示好感谢是必不可少的。 也许是奥斯蒙德低估了威尼斯评委的专业素养,多数评委没怎么在意他的举动,在私下里见面时仍然声称《失乐园》能够获奖是因为电影本身足够出色,他们只是做了正确的判断。 主席伊塔洛·卡尔维诺更是光明磊落,拍着奥斯蒙德的肩膀鼓励他在未来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一趟趟跑下来,就连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也忍不住吐槽奥斯蒙德,埋怨他把别人想的太坏,把评选内幕想象的太过黑暗。 奥斯蒙德懒得理会他,要不是他一贯的谨慎和提防,《失乐园》早已经在派拉蒙手里夭折了,哪还能等得到今天。更何况,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并非全都没有任何私心,像彼得·博格丹诺维奇,不就在暗示他他的目前的窘境,希望奥斯蒙德能够伸出援手帮助他吗? 彼得·博格丹诺维奇邀他回国以后同他和他的好友,《公民凯恩》的导演奥逊·威尔斯见一面。 彼得·博格丹诺维奇没能通过银狮奖讨好西德尼·吕美特,自然也无法从最后的希望,“犹太帮”那里获得资金援助。 而26岁就拍摄了影史上最伟大的电影《公民凯恩》的天才导演奥逊·威尔斯近些年来也接连失意,穷困潦倒,找不到投资商为他的电影投资,只能努力维持生计。 大概是知道奥斯蒙德的电影公司名称就取自《公民凯恩》中的雪橇,这两个失意的老倒霉蛋想要借助“偶像”的力量,从奥斯蒙德这里得到些许电影的投资。 奥斯蒙德答应归答应,暂时也不想惹恼两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前辈,打算赴约时直截了当亮出自己的贷款清单,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他们当中真正负债累累的那个。也许他会反过来向他们索要投资,让这两位难兄难弟对自己避之不及。 威尼斯电影节结束以后,斯坦利·库布里克和奥斯蒙德的老师马丁·斯科塞斯也接连打来了电话贺了喜讯。两人都没有收到威尼斯的邀请,也各自忙于事业,没能抽出时间前往威尼斯观看这部电影。此时通过长途电话,目的倒是出奇地一致——开口向奥斯蒙德索要拷贝,观摩欣赏他拿到了金狮奖的新电影。 出人意料的时,本该投身于电影《沙丘》的大卫·林奇也通过经纪人联系了他,提出了一样的请求。奥斯蒙德现在与他有几分心心相惜,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至于他写作“好伙伴”,读作“压榨对象”的好兄弟詹姆斯·卡梅隆和昆汀·塔伦蒂诺,秉持着“有福同享,有难不当,自己的福气一定要强行灌输给他们的观念”,奥斯蒙德愉快地将他们俩送进了斯莱德独立电影制片公司的小型放映室,满意地听取夸声一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淫威,两人的夸奖还各不相同。昆汀大力赞赏他的暴力血腥镜头恰到好处,卡梅隆则是个明显的纯爱斗士,即便他事先清楚剧本,还是非常喜欢这个“爱情”故事。 奥斯蒙德大感满意,不枉他回到美国就直奔自己电影公司的办公室。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位于洛杉矶的住所时,却又看到了一个令他颇感意外的身影:瑞凡·菲尼克斯。 第126章 凤凰河 他也许又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身姿挺拔,眼眸波澜不惊地望着别处,坐在奥斯蒙德租下的公寓门口。 奥斯蒙德得感谢CAA帮他找的房子隐蔽性很好, 社区的保安非常尽责,邻里之间没什么往来。不然要是被媒体抓到这小孩大晚上蹲在他家附近值守, 他有嘴也说不清。 瑞凡听到脚步声,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慌乱,他拿起随身包,站起了身。他十二三岁的年纪, 大概有150公分左右高,差不多到奥斯蒙德的肋骨处,金发柔顺,看起来闪闪发光,发根处则泛着浅浅的棕。 他当然没有染发, 而是金发白种人特有的特征。贴近头皮处的色素附着量多, 看起来也更倾向于棕黑色,随着年龄增长, 色素沉淀增加, 等到成年以后,就很少有男人还能维持纯粹的金发。许多在童年照片上拥有一头靓丽浅金色发的男人, 长大以后都顶着一头金棕色的头发。 利亚姆那种从发根到发稍都是浅淡金色的男人只占很少一部分。但利亚姆也没有染发,他的眼睫和眉毛都是浅浅的金色,表演时为了更加上镜需要用眉笔反复描上几遍。为了方便, 还在经纪人的建议下抽空将眉毛染成了棕色。 奥斯蒙德看着眼前的小孩, 忍不住叹了口气:“找我?” 他找出钥匙打开房门, 将包顺手放在桌上,给乖乖跟在他身后走进来, 又自觉坐在了沙发上的瑞凡·菲尼克斯倒了杯冷水,递到他的眼前。 为了保证清白,他还拿了录音器,光明正大地打开,当着瑞凡的面放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 瑞凡年纪虽小,但性格非常沉稳,他仅仅在看到奥斯蒙德时,脸上闪过了慌乱与犹豫,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中透出不符合他年龄的镇静,就连看到眼前的录音机,也视若无睹。 他抬眸看向奥斯蒙德,从包里的钱夹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张支票递给奥斯蒙德,表情非常正式:“我是来还你的钱的,格里菲斯先生。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误解了我的状况,非常感谢您,但这笔钱太多了,我也并不需要这笔钱。”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从他手上接过支票,支票上签署的数字上跟着五个零,整整十万,但签署人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父亲的名字。 瞧瞧,连瑞凡都知道这笔钱太多了,利亚姆却仿佛根本没什么概念。 里根总统上台以后,颁布的一系列政策导致了通货膨胀,物价有所上涨。但一千刀还是足以让一个中上层的美国四口之家安稳地度过一个月不愁吃穿的生活,一百多万美元就足以拍摄一部低成本电影要知道,《忠犬八公》和《Plan B》的拍摄成本扣除导演费用,也不过二十多万。 因为《多格板箱》显露头角的童星,瑞凡·菲尼克斯,现在能从一部电影中拿到的片酬也就是十万左右。 奥斯蒙德顺手将支票放在一旁:“这不是我的钱,是利亚姆·海恩斯给的,不过我可以帮你交给他。” 瑞凡直截了当还钱的行为无疑搏得了奥斯蒙德些许的好感,他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心,看着眼前露出讶异神色的瑞凡,好奇询问道:“利亚姆说,你从洛杉矶跑到纽约去找我,是为了寻求我的帮助,你为什么?” 瑞凡瞥了一眼桌上的录音机,意思非常明显。 奥斯蒙德用手掌托着脑袋,打量了他片刻,还是伸出了手,将录音机关掉。 也许正如同利亚姆所说的那样,瑞凡确实信任他,他这次来,一是为了还钱,二是为了道歉,也顺便坦白。 小孩的话与奥斯蒙德猜测没有太大的偏差,他参演的新片拍摄结束,一周以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前往另一个剧组报道。 父母兄妹的期待、家庭的生计全都压在他尚且单薄的肩膀上。剧组的导演又趁着儿童权益保护协会的监督人不在,强迫他进行长达12小时高强度的工作,更是毫不留情面地呵斥他,指责他糟糕的表演拖慢了进度。 只是那么一瞬间。 瑞凡决定将他的亲人暂且抛在脑后,眼前导演的形象与奥斯蒙德的态度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很想请求奥斯蒙德帮帮他,但实际上,要让奥斯蒙德帮自己什么,瑞凡也不清楚。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些苦痛和压力无法对亲人开口,瑞凡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较为熟悉的、他信任的“朋友”。一时冲动,就拜托别人帮他买了一张机票,直接飞到了纽约。 奥斯蒙德哭笑不得,他从没有想过被伊莱娜指责为该吊路灯的资本家的自己,居然还有一天因为严格恪守工作时间,被一个小孩信赖、惦记:“没有吧如果监督人员不在场,我说不定也会执行12小时工作制。” 瑞凡瞪大眼睛,大声反驳他:“拍摄《多格板箱》的时候,监督人员起码有四五次都不在场。” 他咬了咬嘴唇,又减小了音量,几乎是嘟囔道:“而且,不止这些。” 奥斯蒙德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喝了点冷水。理由他大概也能猜出些许,拍摄《多格板箱》时,他才17岁,在《多格板箱》的剧组里,他是与瑞凡年龄最相近的人,又因为嗜甜,总是会在身上带些巧克力或者糖果,瑞凡会因此对他有少许的好感也并不奇怪。 他也确实没怎么苛责过瑞凡,因为瑞凡确实非常聪明,他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哪怕是对其它孩子来说十分困难的、惊悚扭曲的笑意,瑞凡·菲尼克斯都能轻易地展现出奥斯蒙德想要的效果。 作为导演,他又不得不统筹兼顾掌控全局,也许那样的形象在瑞凡看来,非常值得信赖。 不过,奥斯蒙德猜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瑞凡的嬉皮士父母没有担负起父母应该承担的任何责任。 奥斯蒙德无法批判他们不爱孩子,毕竟他们接连生下五个孩子,但生归生,该怎么抚养这些孩子,该怎么让他们像普通孩子一样走进校园,享受童年,他们是一点都没有考虑,甚至,出于“爱孩子”,他们不愿意将孩子交给政府或者有余力照顾好孩子的领养家庭抚养。 奥斯蒙德没觉得他自己有哪点好,他不是个好人。但那是和利亚姆对比得出的结论。如果比较对象是瑞凡不久前遇到的导演和他的父母那,奥斯蒙德不得不承认,从原则上来讲,他还姑且算半个好人。 不过,瑞凡·菲尼克斯也是个死脑筋,虽然他会因为不堪忍受痛苦和压力,选择暂时地离家出走。 可他却比他的吸血鬼父母负责,即便被父母压榨,与迈克尔·杰克逊一样五岁就走上街头卖艺,他却依旧爱着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理智战胜短暂占据高地的感性以后,他一言未发,重新回归了家庭。 奥斯蒙德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觉得无奈又无力:“你的弟弟妹妹都去上学了。那你呢?瑞凡,你真的不想像他们一样,到学校去看看那些和你同龄的孩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瑞凡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碧蓝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瑞凡没有选择,也许就是因为他想,所以才需要努力工作,才能够确保弟弟妹妹可以过上与同龄孩子一样的生活。 奥斯蒙德与他一起沉默了片刻,将支票推回瑞凡眼前:“拿回去吧,支票的主人是个傻子,他不在乎这点钱。” 瑞凡看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古怪的疑惑,但奥斯蒙德接着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接受,也可以给我打一个长期的欠条。我可以定期给你们借给你一些钱,等你长大一点,或者有时间和精力出演电影的时候,再把钱还给我。” “或者,我可以给你留一把钥匙,留一个房间。如果你再次离家出走,可以到这里来,短暂地住一两天。” 奥斯蒙德捂着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一时被利亚姆附身。他坚信自己突然的良心发现,都是利亚姆的错。至于他哪里错了,这个理由奥斯蒙德暂时想不出来,可以先欠着,反正,就是得怪利亚姆。 瑞凡脸上的神情又古怪转向疑惑转向讶异,他下意识想要推拒,但奥斯蒙德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站起身,从玄关处的置物架上取出一把钥匙,放到了支票上方:“我可以在需要童星参演电影的时候优先考虑你,相对应的,你也得在其它导演给出同等条件和待遇时优先考虑我你比一般的孩子聪明,你自己考虑决定吧。” 奥斯蒙德掐了两下自己的鼻梁,劝服自己,他这是长期投资。《文艺修养》上瑞凡虽然死的早,但也年少有为天赋出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演员。反正这笔钱他总是能赚回来的,还能借此压榨劳动力。他不吃亏。 瑞凡不知道做出决定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否简单,但看得出来,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奥斯蒙德来说非常艰难。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录音机,歪着头疑惑地看向奥斯蒙德:“你真的可以吗?你不是害怕被当成恋.童癖吗?” “长期投资罢了。” 奥斯蒙德与他对视,双臂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道:“你不是很擅长躲避媒体吗?还能一路避开媒体,独自一个人坐上前往纽约的飞机要不你拒绝我吧?” 瑞凡笑了笑,将支票推回给他,却小心谨慎地收好了钥匙:“不要。” 第127章 《E.T.》资方 纽约的秋天, 也许是一年内最迷人的时间。霜叶变红,气候转凉,空气中水汽含量恰到好处。不像洛杉矶那样燥热, 也不像纽约的冬天那样,充斥着连绵不绝的雨和寒冷的风。 纽约大学分散在纽约各处, 所以利亚姆很容易在曼哈顿岛上看到几个学生打扮的人端着杯装咖啡匆匆走过。 奥斯蒙德不在身边,利亚姆便刻意避开了暖色的、亮色的衣服,转而选择了一件暗灰色的针织衫套在身上,再用衣服的帽子遮住自己过于显眼的金发。 他没有跟着奥斯蒙德一起回到洛杉矶, 也没有像奥斯蒙德一样选择休学。利亚姆没有接受任何一部电影的邀约,所以档期非常宽裕,威尼斯电影节结束以后,他重新得到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华尔街的投资生意进行得顺利,不过利亚姆向来对钱没什么概念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渴求, 他的生活一直不需要太多的钱, 只要“够用”就可以。寻求其它几家风投公司帮助,给Equifax找了些不痛快以后, 利亚姆手上能动用的资金反而又翻了一倍, 他将这些钱的一部分通过特殊途径转汇给母亲,剩下的钱又被重新投入市场, 流动起来。 《Plan B》带来的影响比《多格板箱》更大,上一次回到帝势学院时他就有所察觉,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报纸上铺天盖地的“18岁威尼斯影帝”为他带来了更多的热度与关注, 利亚姆明显感觉到, 即便他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面容, 却还是有不少人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帽子无法遮掩他高挺的鼻梁和轮廓清晰的下颌线条,利亚姆拿起他在咖啡店买的热牛奶, 再次抬起手,拽了两下帽檐,脚步匆匆地走出咖啡店。 如此高调的行事,希望能帮助他传递正确的讯息:他不知道母亲的去向,也无意卷入任何家庭斗争,只想远远地逃开。 如果父亲和他的兄弟姊妹们不希望那些黑暗暴露在烈阳之下,不希望引人注目引起怀疑,就不要来干扰他的生活。 这是他答应帮助奥斯蒙德,进入娱乐圈,唯一的私心。 利亚姆在学校的朋友还是老样子,克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兴高采烈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耶稣在上,瞧瞧这是谁啊,利亚姆,我以为你要休学了,哈,新晋威尼斯影帝?” 利亚姆微笑着和他击掌,顺手将杯装牛奶放在桌上:“威尼斯影帝这个头衔可以换点学分吗?我真怕惹恼了教授。” 克里斯哈哈笑了两声:“我猜,他们不会给你太低的平时分,只是期末就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说话之间,同系的学生也陆陆续续走进了教室,确认了坐在阶梯教室座椅上惹眼的男人正是利亚姆·海恩斯时,立马围了上来,向他索要签名。 就连授课的教授也没忘记在课程结束以后与他合影。 “对了,利姆。” 克里斯跟在利亚姆的身后,他挠着自己的头发,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恳求说出口:“我们的乐队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之间再参与训练,参与我们的表演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利亚姆:“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前,我们可以再合作最后一次吗?最后一次演唱,我向你保证,最后一次,就当作是留个纪念。” 利亚姆向来温和,诚恳,很好相处。 这次也不例外,他侧身看向了他,浅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什么时候?需要排练吗?” “明年的三月份左右,一所高中邀请我们去做舞会驻唱。当然,如果你没有时间” 利亚姆短暂的思考了片刻:“应该有。不过我得先参考一下档期安排,才能给你回答。” 一个星期以后,经纪人尼奇塔找他面谈一些工作事宜,利亚姆再次搭乘飞机前往洛杉矶。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到CAA的办公楼,而是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敲开了奥斯蒙德家的门。 从下飞机离开机场时,利亚姆就没能克制住自己的笑意,此时的唇角愈发上扬,却在看见开门人时,脸上的笑容消散地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法遮掩的诧异,略显疑惑地看着眼前矮他一头的小孩:“瑞凡·菲尼克斯?” 抓着门把手打开房门,从门缝露出脑袋打探外面情况的瑞凡确认过只有他一个人,并且没有发现任何狗仔以后,将利亚姆放了进来。 “奥兹和我所说你会来。” 啊? 利亚姆走进房门,疑惑没有消减分毫:“我和他打过电话但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瑞凡为什么会在这里? 奥斯蒙德的住所似乎没有任何其它人,只有瑞凡一个未成年儿童。 瑞凡似乎对他没什么戒备心,顶着一头金发的小孩解释道:“我暂时住在这里。” “这样啊” 利亚姆有些走神,但他很快意识到瑞凡说了些什么:“啊?什么?” * 奥斯蒙德没有在休息之后第一时间前往环球的办公楼与环球协商,他打算再将环球晾几天,这些天他正忙着与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交涉。 《E.T.》的外景拍摄地点选在了南加州的北岭区和图洪嘉的郊区,影棚地址则在洛杉矶好莱坞,斯莱德独立制片电影公司的办公楼内,也就是新线电影公司扩建的摄影棚。 同时,斯皮尔伯格的安培林制片公司也出了一点力,《E.T.》的部分场景会由安培林负责,在对方公司的影棚搭建。由于两家制片公司拥有的影棚面积都较小,还另外租用了卡尔弗市的莱尔德国际电影制片厂的一个摄影棚。 从奥斯蒙德的《失乐园》中吸取了教训,为了保持神秘感,也为了不被剽窃故事,斯皮尔伯格使用了《一个男孩的人生》这种假名字拍摄《E.T.》,他甚至为这个假名字编造了一个假的故事梗概,声称他正在拍摄一部“关于一个住在南加州的男孩奇怪的生活方式的喜剧”。 也许是派拉蒙高层几乎毫不掩饰的剽窃行为令斯皮尔伯格感到震惊,《E.T.》这部电影采用了非常严格的保密措施。所有工作人员都与剧组签署了保密协议,与人讨论电影时,还需要事先申请许可。就连斯皮尔伯格养的小猎犬,都得在颈环上戴上身份牌。 如果想要成为大导演的必要条件就是严苛,那么奥斯蒙德估计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作为资方在片场巡视时,他算是见识到了斯皮尔伯格的“夸张”。 就拿最近的例子举例,今天早上开拍时,斯皮尔伯格刚刚向摄影师提出了他的要求:他想要外星人E.T.的皮肤闪闪发光,同时又要富有朦胧感。 这个古怪的要求像极了甲方像设计师索要五彩斑斓的黑,就连一旁旁听的奥斯蒙德都两眼一黑,一时想不到面对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处理光线。 如果要他来当摄影师,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多光源、柔光,最好选在湿度较大的地方拍摄,这样能够拍摄出光线散射的朦胧效果。 摄影指导达维奥苦不堪言,不过迎着斯皮尔伯格的注视,他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不断地指使灯光师调试光线。 当然,奥斯蒙德的任务并不只是参观游览,虽然奥斯蒙德联络了富士,从富士手上拿到了无限量胶卷供应,一千万的电影投资却还是让剧组过得有些紧巴巴的。 奥斯蒙德与斯皮尔伯格以及制片人弗兰克·马歇尔商议以后,决定效仿《忠犬八公》,在电影中植入一些广告,以此获取额外的投资资金。 但是寻找什么样的广告商却成了一个问题。 奥斯蒙德将剧本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决定分别打电话给玛氏和施文。 《E.T.》这部电影中有两个场景非常经典令人过目难忘,一个是男主角小男孩用巧克力将E.T.引出来,另一个则是小男孩骑着自行车,带着E.T.飞上天空。 奥斯蒙德打算从这两个经典镜头入手,分别联络生产巧克力和糖果的玛氏和生产自行车的施文,邀请他们出资植入产品广告。 施文在得知邀请后欣然同意,派人前来剧组观察了一番以后,就愉快地与《E.T.》签署了价值150万的投资合同,并且为剧组提供了五辆儿童自行车。 玛氏却认为外星人E.T.的形象过于恐怖,会吓到小朋友,拒绝了投资邀约。几人无奈,只能又联系了占据市场份额较少的好时公司,从好时手上拿到了80万美元。 好时承诺,如果《E.T.》电影上映以后,他们的营业额能上涨30%,就可以给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提供免费的巧克力糖果产品,为期十年。 不过斯皮尔伯格迎着奥斯蒙德殷切期望的目光,没敢当场答应下来。他借口自己不爱吃甜食和糖果,老老实实将这个名额让给了差点没把“给我”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不过好时也非常识趣,见奥斯蒙德感兴趣,他们也没强求这两个业内知名导演互相谦让,反而又拿出了一个名额,并且将年限提升至了三十年。 喜滋滋地从投资商手上拿到好处的奥斯蒙德返工回家休息,但他刚一打开自己家的防盗门,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金毛坐在自己家的“口”形沙发上,面面相觑。 第128章 偏心 “你们俩” 奥斯蒙德跳了跳眉, 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角,隔着厚重的地毯相互凝视:“这是在干什么?瑞凡?你今晚不走吗?” 本想说些什么的瑞凡听到他的话,立马瘪了瘪嘴唇, 原本坐起的身体再次向后依靠在沙发上。 但利亚姆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 自然无比地从奥斯蒙德手上接过文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低声询问道:“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做。” 奥斯蒙德扫了他一眼,顺手将自己的袖口塞到利亚姆手里, 让他抓住自己的外套袖子,借力轻松地将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洛杉矶的气候干燥,他身上薄薄的织衣因为摩擦起电发出不算清晰的噼里啪啦声响。 利亚姆明显被他电了一下,他轻轻皱起眉,下意识蜷缩手指。 出于本能, 奥斯蒙德第一时间伸出手, 用拇指和食指在利亚姆的手上轻搓了两下,低声询问:“没事吧?” 利亚姆还没来得及回话, 就听到了“噗”的一声轻响。瑞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两人身边, 拿起了放在玄关处的小型喷壶,在奥斯蒙德的胳膊上喷了两下。 这下, 奥斯蒙德可以大胆地把另一条手臂也从外套里抽出来了。他满意地将外套递给利亚姆,道: “我都可以。啊,对了, 瑞凡只吃素, 所以得麻烦你一下。” 利亚姆扬起眉尾, 又在刹那间恢复平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从奥斯蒙德身上移开, 看向瑞凡:“那,吃水果派?” 瑞凡对上他的视线,也露出微笑,他提高了音量:“没事的,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冰箱里好像有一点秋葵,我简单吃一点沙拉就好。” 利亚姆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来,这个他认为听话懂事的孩子究竟是善解人意还是别有深意。 听到他的话,刚刚将文件放到了房间里的奥斯蒙德探出头,有些困惑道:“没必要啊,利亚姆的手艺很好。派可以,派很好吃,刚好还有些草莓和蓝莓。” 他说着将视线转向利亚姆,有些期待地望着他:“谢天谢地你来了。你不知道附近的面包店有多难吃!这些天都是迈克尔·奥维茨差遣他的助理,从市区一家口碑很好的法式面包店帮我买蛋糕和面包,当作早午餐。说实话,利,你真的不考虑转职当营养师吗?” 利亚姆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可以被视作恭维的问题:“那就做派,不过得稍微等一会儿,好吗?” 他说着换了一种较为温吞的语调:“我不久前才下飞机” 瑞凡闻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累了吗?” 奥斯蒙德眼神中流露出担忧:“很难受吗?你要不要睡一觉休息一下?或者我给你按一下肩膀?要不我们出去吃?” 利亚姆脸上的笑意变得拘谨腼腆,他怀中搂着奥斯蒙德的外套,轻声回应道:“可以吗?嗯好像确实有点不舒服。” 他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手扶上自己的额头,轻轻咳嗽两声:“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我今晚可以睡你这里吗?” 奥斯蒙德还没说话,利亚姆又垂下肩膀,半敛起眼眸,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两下,仿佛弱不禁风,一碰就碎:“如果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没来得及预订酒店,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奥兹。”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要是这样还察觉不出异样,他的眼睛还不如干脆捐了。 他询问窝在家里批着比格犬外皮,吃好喝好的系统: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两个怎么怪怪的?] 系统早就沉迷于小狗玩具和躺平,现在还事不关己地躺在狗窝里咬着磨牙玩具。 听他这么说,系统也是满心疑惑:[我不知道啊,利亚姆差不多半个小时前才来,硬要说什么事的话,就是他们两个聊了几句?瑞凡说他住在这里,利亚姆问他为什么,瑞凡解释了,然后利亚姆说他可以住到他那里去紧接着你就回来了。] 也难怪瑞凡对待利亚姆的态度不是很好,按照利亚姆这个说法,简直像是将瑞凡当成了没人要的小孩踢皮球。 奥斯蒙德能理解他,如果换作自己,平白被一个不太熟的男人“捐”了10万美刀,对方又突然说出可以搬去和他一起住的奇怪话语,也会有所怀疑,心生抵触。 利亚姆嘛,大概又是好心办了坏事。比起自己,他确实拥有更加充裕的时间,也更加细心,厨艺也很好,适合照顾小孩。他同情心泛滥,会提出这种话也情有可原。 问题是,为什么利亚姆现在一副萎靡不振的虚弱模样? 奥斯蒙德认真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番,试探地问道:“你是因为我没有答应和你合租才这么说话吗?” 利亚姆非常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示意奥斯蒙德在说的东西他听不懂。 你最好是听不懂。 “瑞凡只是偶尔来一次,通常不会在我这里过夜,因为他休假,才被我临时叫来,给你开门。” “这样啊。” 利亚姆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瑞凡,又重新抬眸与奥斯蒙德对视,他清澈的浅蓝色眼睛中看不到一丝阴霾:“可是这和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没什么关联呀。” 他的薄唇一瘪,露出勉强的笑意,故作坚强道:“如果你想拒绝我,可以直接说的,没关系,奥兹。” 防得滴水不漏。 那双眼角下垂,色泽浅淡的温润狗狗眼直勾勾地看着奥斯蒙德,迫使奥斯蒙德不得不移开视线,无奈妥协:“别这样说,我没说要拒绝你。你可以住靠里间的那间客房。” 瑞凡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不应该参和的风波,但他本来就打算今晚留在这里过夜,这时候也不想趁着夜色返回家里:“那我呢?” “你也可以啊。” 利亚姆又问道:“那明天呢?” 没完没了了是吧? 奥斯蒙德抿起薄唇,明艳的孔雀蓝色眼眸染上了些许警告的意味。 瑞凡也不甘落后:“那我明天” 奥斯蒙德转过身,“砰”地一声,在他们两人面前阖上了房间门,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金毛留在原地,再次面面相觑。 “所以奥兹的意思是?” 瑞凡抬起头看向比他高了许多的利亚姆·海恩斯。 “大概是,明天也可以住在这里吧。” 利亚姆半眯起眼眸,眼角下弯,唇角上扬,笑得无害。 “我是在问晚上要吃派还是出去吃。” * 相比斯皮尔伯格,詹姆斯·卡梅隆的电影筹备进行得非常艰难。 他想要寻找一位足够英俊的男性演员来扮演《终结者》中拯救人类的英雄凯尔·里斯,还需要寻找一名肌肉虬结、面相凶狠的男性演员来扮演大反派。 男主角的人选还比较好找,但能够扮演好反派,体魄强壮的男演员却很少。只能从健美人士、退役运动员中挑选。 卡梅隆在第一时间将目光瞄准了西尔韦斯特·史泰龙。 凭借着《洛奇》获得了第49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史泰龙肌肉坚实、强壮有力,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坚硬地像块石头。 而且《洛奇》是联美电影公司的作品。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与他有些交情,彼此之间也算得上认识。 史泰龙还是迈克尔·杰克逊的好友,也可以让MJ帮忙搭桥牵线。最棒的是,史泰龙不久前与CAA签订了合约,他现在也是迈克尔·奥维茨的经纪公司的客户。 从各种角度分析,史泰龙都是饰演终结者的最佳人选。 但是,卡梅隆热切的请求被奥斯蒙德干脆利落地一票否决了。 原因并不复杂,只因为史泰龙太贵了。 西尔韦斯特·史泰龙凭借着《洛奇》和《洛奇2》打响了翻身仗,在好莱坞红极一时,他现在的片酬已经非常接近好莱坞顶薪。不久前刚刚上映,史泰龙参演的新电影《胜利大逃亡》,更是请来了包括球王贝利等多名足球明星加盟。 史泰龙短时间内没有被迫降薪的可能性。《终结者》中的一个机器人反派角色也无法打动史泰龙,不可能让他愿意为了电影主动降薪。 近几年西尔韦斯特·史泰龙不再满足于在电影中担任主演。 成功的好莱坞演员在职业生涯中都逐渐转型成了导演和制片人,史泰龙怀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也想成为一名成功的导演。 奥斯蒙德不是没有办法让史泰龙自己降薪加盟《终结者》的制作团队,问题是这样一来,詹姆斯·卡梅隆就无法守住他自己的导演地位了。 好在卡梅隆也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尽管史泰龙的形象非常适合扮演终结者,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亲自导演电影的机会。 卡梅隆宣布放弃,继续大海捞针一般,搜寻外形合适,片酬低廉的演员。 但没过几天,奥斯蒙德就从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那里得到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卡梅隆与妻子的矛盾终究不可调和,他与妻子协议离婚,搬进了好友盖尔·赫德的家。 盖尔从罗杰·科尔曼的新世界电影公司毕业以后,也走上了电影制作的道路,她现在是一名制片人。卡梅隆询问奥斯蒙德,是否可以让盖尔成为《终结者》的制片人。 说是制片人,其实无论是《E.T.》的制片人弗兰克·马歇尔还是盖尔·赫德,手中都没有实权。像极了《失乐园》的制片人,充其量就是一个帮手。真正决定了电影内容的还是斯皮尔伯格、卡梅隆,还有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的掌权人奥斯蒙德。 所以奥斯蒙德并未计较,转头就答应了卡梅隆的请求。 昆汀·塔伦蒂诺也被奥斯蒙德暂时塞进了卡梅隆的剧组里打杂干活,围观卡梅隆拍摄。 他已经从表演学校毕业,奥斯蒙德手上却还没有合适的电影项目,没办法领着他手把手教他如何做一名好的导演。正好扔去和卡梅隆商讨研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探索如何从0开始拍摄一部电影。 环球制片公司发来的剪辑完成的《失乐园》试映邀请,奥斯蒙德只当没有看见,转头又领着利亚姆与彼得·博格丹诺维奇和奥逊·威尔斯见了一面。 双方的见面地点是奥逊·威尔斯最喜欢的餐厅“马·梅森”餐馆,威尔斯在这里拥有他专属的餐桌,马·梅森几乎已经成了威尔斯的第二个家。 博格丹诺维奇身形瘦削,而奥逊·威尔斯则胖得像个气球,他的体重足有300多磅,连独立行动都有些艰难。他的狗跟着他进出餐馆,舔舐着威尔斯水杯里的水。 奥斯蒙德视若无睹,也没点什么食物。 毕竟,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彼得·博格丹诺维奇邀请他来,是为了请他投资,帮助他与奥逊·威尔斯逃脱苦海。奥斯蒙德不打算出钱,也不打算与他们商谈太久。 彼得·博格丹诺维奇拍摄的、多萝西的遗作《他们都笑了》也是奥黛丽·赫本告别影坛的作品。 博格丹诺维奇坚定地认为,《他们都笑了》这部电影足够出色,问题出在制片厂身上,那些盲目的资本家没有给《他们都笑了》足够的宣传和营销。无论是知名影后赫本的搞别还是“梦露接班人”多萝西的意外死亡,都值得人们为这部电影花上一张电影票的价钱。 所以《他们都笑了》才扑得离谱,被批判地一无是处。博格丹诺维奇想要从制片人手中买回电影,自己负责电影宣发,让《他们都笑了》重新上映发行。 但是,博格丹诺维奇手中没有足够的钱。 他曾经是好莱坞红极一时的导演,甚至一度与拍摄了《教父》的弗朗西斯·科波拉齐名。 但,婚外恋、枪杀、恋.童,纵观博格丹诺维奇的感情生活,几乎挑不出什么好词。博格丹诺维奇的上一段恋情也是婚外恋,博格丹诺维奇的痴迷,几乎毁了前女友的生活,更是让他们都沦为了圈内茶余饭后的笑柄。 博格丹诺维奇已经好几年没能拍出卖座的电影,制片厂更是不愿意倾听他的诉求,非必要也不想再与他合作。 至于,奥逊·威尔斯,曾经的“最接近上帝”的天才导演,现在也穷困潦倒生活不顺,急需帮助。 他并非因为“影史最佳”《公民凯恩》扬名。23岁时,奥逊·威尔斯在广播中谎称火星人入侵地球,引起了数百万美国人的惶恐,美国东北部和加拿大的居民纷纷逃离了家园。但奥逊·威尔斯并没有因此受到惩罚,《世界大战》广播剧反而为威尔斯打开了好莱坞的大门。 雷电华制片公司也因此给了威尔斯一笔回报丰厚的合同,让他拍摄电影,还将最终剪辑权交给他。 几十年来,奥逊·威尔斯拍出了无数部经典电影,《公民凯恩》、《奥德赛》、《唐吉可德》、《麦克白》、《历劫佳人》等等,按理来说,他应该成为被投资商争抢的顶级导演,永远也不发愁拉不到投资拍摄电影。 虽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制片厂的贪婪导致。制片厂剥夺了他的剪辑权,欺骗了他,将好端端的作品剪辑得七零八落。 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奥逊·威尔斯活得非常率性,随心所欲,他心情好的时候、有兴趣的时候才会拍摄电影,心情不好、或者对电影丧失了兴趣时,哪怕已经与投资人签订好了合约,也会将剧组和演员们扔在一旁置之不理,将拍摄档期一拖再拖,直到演员与工作人员都无法忍受,退出剧组。 别看他现在一穷二白,手上却还压着三四部与投资人协商好的电影没有拍摄。 奥斯蒙德虽然喜欢《公民凯恩》,却不是冤大头,也不是傻子。 他不会愚笨到地相信奥逊·威尔斯一个人片面的辩解,也不会像那些被威尔斯骗了的倒霉投资人一样给他写一张几百万的支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着这笔本该用于拍摄电影的资金,到世界各国挥霍。 所以,奥斯蒙德甚至没有挂上他标志性的笑容,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给了这两位前辈一个忠告和一个机会:“如果不想像我一样债台高筑,我建议博格丹诺维奇先生还是尽早放弃买回《他们都笑了》的版权,已经由市场验证品质的电影很难在营销之后获得大众的重新认可。” “我可以给你们不超过20万美元的低成本电影投资。通过避税、提前售卖发行权、欧洲国家政府对电影的补贴如果你们想拍摄电影,起码可以通过这些手段拿到近百万的预算。” 那可不行。 他说的这几种常规手段虽然有效,却要求在欧洲拍摄电影并拿出成片,否则就会被欧洲国家列入禁止入境的名单。 博格丹诺维奇和奥逊·威尔斯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威尔斯很快摆出一副笑呵呵的慈祥面孔,决定以德服人,以柔克刚,借助自己的作品打动眼前的好莱坞新人、年轻导演:“奥兹,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瞧,和我的名字多像?我们两个很有缘分,你的那个什么《多格板箱》,我就很喜欢,还有嗯。” 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失乐园》,也非常符合我的胃口。我听说你很喜欢我的《公民凯恩》” 威尔斯虽然体型庞大,188公分的身高,一身虚肉,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很有气势。 奥斯蒙德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公民凯恩》。” 奥逊·威尔斯露出如同被小辈逗乐了一般的包容笑意:“还说不是?公司名字都叫雪橇。” 奥斯蒙德继续微笑:“雪橇怎么了?我喜欢滑雪不行吗?自作多情。” 威尔斯:“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我看你在媒体上不是这样说话的。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父亲格里菲斯,是我的好友。只是我们后来没怎么见面,就疏远了。” 这就是一句假话了。 奥斯蒙德的记忆力很好,他从来不知道奥逊·威尔斯还是他父亲的朋友,他最多和联美谈过生意。他就算是传奇人物大卫·格里菲斯的好友,也不可能和布鲁诺·格里菲斯有什么联系。 “有问题吗?” 威尔斯摸了摸自己的小狗,讶异道:“你完全不尊老吗?我都这么‘爱幼’了。” “如果你愿意给我钱的话。” 奥斯蒙德说道:“我可以‘尊老’。” 这个小孩怎么油盐不进啊? 威尔斯与博格丹诺维奇对视了一眼,示意换他上阵。 博格丹诺维奇干笑一声,说:“奥斯蒙德,我得再次恭喜你拿到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哦,还有利亚姆,对吧,你是帕西内蒂最佳男主演员,年少有为,我在你们这个年纪” 利亚姆脸上的笑意也很淡。 这次作为奥斯蒙德的“人形挂件”赴约,奥斯蒙德在车上就警告过他不准开口说话,也不许他写支票投资。只有遵守承诺,奥斯蒙德才会让他在洛杉矶的这些天住在他家里,而不是酒店。 奥斯蒙德面色平静地打开特地带来的手提箱,将自己与银行签署的贷款文件和与米高梅的对赌协议递给博格丹诺维奇。干脆地摆事实讲道理,在这张饭桌上,他是他们之中最缺钱的人,偏偏博格丹诺维奇和威尔斯还想从他的手里拿到投资。 博格丹诺维奇陷入缄默,威尔斯的表情也因为那一长串数字中0的个数而略显僵硬。 威尔斯甚至踌躇了片刻,叹了口气:“想吃什么随便点吧,今天不需要你付钱,奥斯蒙德。这件事得怪博格丹诺维奇,是他找错了对象,今天得由他来买单。” 两位导演已经在好莱坞混了这么多年,自己的电影能不能赚钱,都心知肚明。博格丹诺维奇也清楚《他们都笑了》究竟有没有翻盘的希望,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视作救命稻草的电影并不符合大众的审美与口味。 而,威尔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拍摄电影、能否坚持拍完一部电影。 博格丹诺维奇和威尔斯之所以找上奥斯蒙德,也不过是因为看到了《多格板箱》、《忠犬八公》、《Plan B》的票房成绩。 《多格板箱》的全球票房已经达到了两亿,《忠犬八公》九千万,《Plan B》刚刚在海外上映,但它已经在北美收获了近四千万的票房。 任何导演都得眼馋他的成绩,也不缺乏博格丹诺维奇这样的人,想要和他攀些关系,从他身上分一杯羹。 “好吧但是,我得声明。” 博格丹诺维奇将文件归还给他,心中唏嘘,他自己目前只是拿不出太多钱,起码没什么欠债: “《失乐园》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我向其它导演推荐它,支持它的时候,并没有想从你这里获得任何好处。如果你确实是想要用《失乐园》反对暴力、反对枪支的话,我祝你好运。我希望我们未来能有所合作,这份欣赏不是假的。” 奥斯蒙德觉得很有趣。 其实他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凄惨,生活总是得继续,但是每当他拿出账单,人们却都会摆出像这样微妙的表情。 带着利亚姆一同赴约,也是想要他看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钱。在这些庞大的、无法令人产生实际感触的数字面前,无论是利亚姆所谓的“自己赚到的钱”,还是他做演员拿到的钱,就算他把钱全部给了自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从悬崖上投下石块,连一点回响都听不见。 奥斯蒙德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总而言之,他不会从利亚姆那里拿一分钱。 他希望他们继续维持朋友的关系。 任何关系,一旦牵扯到金钱,就会变得不再平等。 这很奇怪。 在强调着这份关系的同时,他自己却拿着钱,对瑞凡、卡梅隆、昆汀、伊莱娜伸出了援手。 虽然奥斯蒙德认为他的钱是长期投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金钱就变得不平等,也许他只是不希望利亚姆再将他当作需要帮助的对象。 奥斯蒙德走出餐厅,手中紧紧抓着手提箱。 也许,他骗不了自己。 他确确实实因为利亚姆为了留下住宿而用出的拙略的演技,感受到难以轻易概括形容的愉悦和惬意。 他,非常享受利亚姆的慌乱,也非常喜欢他因为自己明显的“偏心”而对他一视同仁的“救助对象”产生些许的不满。 这让他足以麻痹自己的神经,从独属于他自己的黑暗中剥离出一份足够令他餮足享受的“偏爱”,满足他堪称恶心的占有欲。 不过,奥斯蒙德不认为这是一份喜欢,这只是一份,他无法避免的、从他最厌恶的父亲身上继承的、卑劣的欲望与自私。 多可笑,他本应该对这份平等地照射到所有人身上的温暖阳光顶礼膜拜戴恩戴德,却不知餍足地想要得到更多。 奥斯蒙德垂眸看向提箱,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也许,对他这样的人渣来说,没有什么喜欢,也没有什么爱,有的只是“想要”。 想要的只是钱。 第129章 MPAA 奥斯蒙德转身走进小巷, 点了支万宝路。 他的口味一向偏甜,选烟也更喜欢嗅起来尝起来带些可可香甜味道的香烟。烟头在他指尖亮起红色,奥斯蒙德收起火柴, 刚将滤嘴含进口中,就被一只手从侧面突然夺了过去。 利亚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穿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浅驼色长风衣,拇指与食指捏着那支细长的香烟,唇角带着类似于孩童的玩闹笑意,缓缓将香烟抵至自己的唇边。 奥斯蒙德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他诧异地看着他,手指还轻缀在自己唇边,维持着两指夹烟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利亚姆薄唇微启,露出少许釉白的齿和猩红的舌。 他看见他明显朝着他弯起唇角, 捏着香烟, 舌尖抵住滤嘴,将素白的滤嘴末端包裹, 轻轻咬住, 流畅自然地将刚刚被他含在口中的滤嘴含进了自己嘴里。 奥斯蒙德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稍有些恼怒:“你” 利亚姆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浅浅吸了一口, 随即立马皱起眉头,一手掐着烟抽出,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急促地咳嗽了起来:“唔, 咳, 太辣了。” 奥斯蒙德的愤懑和惊恼旋即转变为无奈:“万宝路的味道已经够淡了。” 他从他手上夺过烟,掐灭, 扔进垃圾桶内,一时竟然对利亚姆束手无措:“你突然间干什么?” 利亚姆总算摆脱了咳嗽平复了呼吸,蜷缩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奥斯蒙德的衣角:“我还以为这次的味道会稍微好一点。” 他惯用的手段就是不做正面回答,对别人的提问视而不见或者含糊其词。偏偏眼角温润的光又很难让对上这双眼睛的人开口指责他。 奥斯蒙德的唇角动了两下,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声。他的耳尖有点发烫。纵使穿巷的清风吹拂,也无法熄灭他心中突然升腾起的燥热和不安。 利亚姆抓着他衣角的手攀上他的手臂,手掌圈住了他的手腕,他唇角的笑意又转变为讨好:“嗯,都是我的错,那我请你吃点什么吧,你刚才什么也没吃。” 利亚姆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却比他因为躁动而感受到的燠热更加灼热,暖意轻而易举地渗进皮肉,舔舐骨髓。 他很擅长忽视他人不想谈起的话题,聪明地绕过了贷款和对赌协议的问题,转而在餐馆中低声询问他:“你喜欢那个什么《公民凯恩》吗?” 奥斯蒙德切割着鹅肝的动作微顿,却没有停下,轻声“嗯”了一声。 “这样啊。” 利亚姆拉长了音调,略带些磁性的少年音伴随着黏人的鼻音,他轻轻晃了晃装着果酒饮料的高脚杯:“那部电影很好吗?” “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喜欢被剧透。” 利亚姆小幅度地歪了歪脑袋:“‘雪橇’又怎么了?” 奥斯蒙德用餐布擦了擦唇角,斟酌着开口:“雪橇是电影里的一个意象,一个隐喻。代表着得到过又失去的美好,是一份终其一生的渴望、一份遗憾,一份,意难平。” “影评人和影史研究者常说,读懂了《公民凯恩》,才算读懂了人生,凯恩得到了所有东西,又失去了所有东西,但所有的事物都不是他真正渴求的,也不是他真正害怕丢失的。唯有‘玫瑰花蕾’雪橇,是他真正得到的,或者说失去的东西。与它对比,其它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 利亚姆听得很认真,他的眼睛被法餐店内闪烁的烛火映照出一片赤诚的金色。 “影评人们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玫瑰花蕾’,每个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存在着遗憾” “那么你呢?” 利亚姆脱口而出,目光灼灼:“你有什么遗憾吗?” 奥斯蒙德手中的餐刀一顿,眼眸半敛:“没有。” “嗯,仔细一想的话,我也没有什么‘玫瑰花蕾’。” 利亚姆笑了笑,将叉子插进牛排:“但这或许是件好事。没有遗憾,本来就很幸运。” * 剪辑师剪辑的《失乐园》被环球拿去,和奥斯蒙德剪辑的版本一起,分别被放映给通过电话和信件参与试映的影迷。 结局非常不乐观。 环球本以为的、暴力镜头更少的剪辑师剪辑版本仅仅收获了B-的评价,而奥斯蒙德不适合大多数观众观看的版本却收到了B+的评价。 两者之间足足差了两个评级,几乎直接否决了环球想要使用剪辑师剪辑版本的想法。 一名专业影评人看完两个剪辑版本以后,解答了环球的疑惑:“无论是格里菲斯剪辑的版本、还是李剪辑的版本都存在一定的缺陷,《失乐园》的节奏是致命伤。观众很难喜欢有着太多压抑和黑暗的故事内容。偏偏,影片的最后一幕又需要足够的代入感去反衬情感的巨大变化,反衬这份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痛苦。” “李的版本剪去了太多暴力镜头,反而减少了观众的共情感,等于去掉了冗长的压抑镜头残存不多的作用。对于习惯了商业电影节奏的观众来说,格里菲斯的版本情绪转折起码较为融洽,能够促使观众在电影的最后与主人公共情。格里菲斯深知电影的硬伤,较短的篇幅无法令观众代入,只能借助暴力画面迫使观众‘感同身受’。李的版本则烦闷、无聊、压抑,令人难以忍受,哪怕故事进行到最后,也让人觉得感情上不去也下不来。” 总而言之,《失乐园》的节奏不是商业电影该有的节奏,是明显的文艺片,更适合威尼斯。节奏的硬伤无法更改,只能通过其它手段“取巧”,提高观众的情感共鸣。如果强行剪去,则会令电影效果在原本就不适合商业模式的基础上,大打折扣。 那就只能继续使用奥斯蒙德的版本。 环球的CEO西德尼·辛伯格十分无奈,他忍不住向助理抱怨:“伍迪·艾伦说过一句话‘比狗吃狗更糟糕的,是狗不回其它狗的电话’。我还能说什么呢?格里菲斯赢了,但他不接我们的电话,他想要更多。” “给迈克尔·奥维茨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诉求,还有条件。” 为了打动奥斯蒙德,不让环球的投资打水漂,辛伯格特意将约谈时间定在了星期六,这样,他就能找来斯皮尔伯格充当说客。 “我们决定用你的版本。” 简单地恭维一番后,辛伯格陪着笑脸,说出环球的条件:“但是,《失乐园》必须通过MPAA的审核,最多只能被评为R级。” 如果影片被评为NC-17,还不如干脆地将电影雪藏,或者选用剪辑师剪辑的版本。 奥斯蒙德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 环球的反应速度比他想象中的快,不过奥斯蒙德并不是没有后手,如果环球放弃他剪辑的版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联络媒体,自己剪辑的版本获得了威尼斯金狮奖却被环球否认,反而选择发行一个欺骗观众的剪辑版本。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可以。我有办法能让《失乐园》保证原本的评分,同时拿下R级评级。但我也有条件。” 辛伯格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什么条件?” 只要奥斯蒙德有办法将电影定为R级,他们就应该能在赚回投资的基础上再小赚一笔。 “我要《失乐园》录像带的制作权和独立售卖权。” 奥斯蒙德扬起下巴。 通过这几个月租赁、售卖《多格板箱》的录像带,BEST租赁公司获得的收益,远大于奥斯蒙德从海外票房收获中,拿到的收益分账。 这证明奥斯蒙德的选择没有错,录像带生意是电影圈内一块尚为被察觉的大蛋糕。 环球本就深陷与索尼录像机的官司之中,也根本没打算录制录像带、租赁售卖。他们只想将索尼的盗版机器赶回日本老家,让它再也无法出现在北美市场上。 与奥斯蒙德不同,几大制片厂至今都对胜诉抱有极大的信心。录像带产业迟早会和索尼的录像机一样消亡,他们根本不需要也不应该投入任何资金或者人力。 要知道,现任白宫掌权人就出身好莱坞,他能够理解电影人打击盗版的决心,为了维护本国GDP,必定会尽快制定相关法案,帮助好莱坞打赢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 因此,辛伯格露出笑容,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出格的提意,录制权和售卖权给就给了,本来也就不值多少钱,对环球来说,录像带产业就是块鸡肋:“可以,环球可以接受这个条件。” 双方的律师也相互交换了意见,将条款写进补充条款内。 辛伯格接着说道:“至于奥斯卡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奥斯蒙德,《金色池塘》的题材更加合适,影片还有影帝影后坐镇” 对环球来说,将宝押在《金色池塘》身上是最好的选择,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进行奥斯卡公关时,大幅度缩减投资额度。 “可以。” 奥斯蒙德也没打算继续与环球纠缠下去:“我可以理解。但条件是,环球必须在提名阶段全力帮我,我至少也需要最佳导演或者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辛伯格沉吟了片刻,朝着奥斯蒙德伸出手:“只要《失乐园》的评级不是PG-17,我相信凭借威尼斯金狮奖的含金量,拿到提名应该没有问题。” 第130章 点映 辛伯格否认了环球最新的发行计划。 几名高管原本希望环球能够将《失乐园》的上映时间提前, 将原本安排在12月初的点映改为近期公映。借着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影响力捞取更多的钱,也不会被派拉蒙同题材电影《那天》吸走部分票房。 辛伯格猜测奥斯蒙德绝不会同意,干脆就没有提。 电影能够提前上映的前提是通过MPAA的评定审核, 如果奥斯蒙德有心反对他们的提议,可以故意拖延审核的时间, 对环球来说反而得不偿失。 奥斯蒙德吸取了先前的经验教训,这一次刻意差遣专业律师仔仔细细将合同的细节检查了数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钻空子的漏洞。 双方协定好合同,各自展开工作。 奥斯蒙德放弃《失乐园》电影票房后, 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环球与派拉蒙角力了一段时间以后,奥斯蒙德就放弃了用早已经准备好的小说起诉派拉蒙抄袭。 只因为他从环球的副总裁勃朗宁·哈里那里得到消息,《那天》的制片人弗兰克·亚伯兰兹为了让电影更加迎合市场,已经将故事改的面目全非。 《那天》现在的剧本已经和《失乐园》没有了半点联系,讲述的故事是:一个高中生男孩被同学甩了一巴掌以后, 决定复仇, 于是他偷偷和同学的女友约会,却阴差阳错发现自己曾经与她互相爱慕, 给同学带了绿帽, 最后与自己的女友分手,成为了学校附近区域的老大。 剧本很离奇, 奥斯蒙德不认为这部杂糅了一大堆元素的电影能为弗兰克·亚伯兰兹带来任何转机,干脆不再做任何理会,将有关于《那天》的所有策略都扔到了一边。 为了让MPAA给《失乐园》R级的电影评级, 奥斯蒙德重新回到了剪辑室, 利用更多出格的、血腥的暴力场景剪辑了一部相较于原本更加残暴的影片。 顶着表面被派来协助他, 实则监督他的剪辑师难以置信的目光,奥斯蒙德直接将这部更加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的版本投递给了MPAA。 毫无意外, 美国电影协会将影片评定为了NC-17,即17岁以下禁止观看。 辛伯格十分无奈,奥斯蒙德却不以为然,间隔了十天以后,他又将原版《失乐园》投递给了MPAA。 出人意料的是,MPAA居然没有将《失乐园》再次打为NC-17,而是给了这个版本的《失乐园》R级的评级,即17岁以下必须在父母或监护人的陪同下观看。 也许在美国电影协会看来,第一个版本太过血腥暴力,相比之下,第二个版本虽然也包含了大量暴力元素,却比第一个版本好上很多。如果第一版是NC-17的标准,那“删减”之后的失乐园确实配得上R级。 没办法,MPAA的评级向来包含大量的主观意识,没有太过细致的标准,全由评委主观决定。有时候,明明是两部类似的电影,却有可能获得截然相反的评级。 原版《失乐园》直接送审,无疑会被评为NC-17,但只要先送一个更出格的版本给MPAA审核,MPAA就会认为,第二次提交的影片要好上许多。 而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确实“删掉”了大量的镜头,说明他非常尊重MPAA的意见。美国电影协会非常欣赏他的态度,也愿意稍退一步,给《失乐园》一个R。 只要不是NC-17,电影院在筛选观众、售卖电影票时就不会太过严格,十六七岁的高中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大多数影院不会严格审核孩子们身边有没有监护人陪伴。 这样的审核结果总算让环球松了口气。 12月初,《失乐园》顺利在洛杉矶和纽约两地进行小规模点映。电影总共放映两周,而有资格放映的影院却没超过10家。 环球将一些电影票,送给了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会的部分会员,也就是有资格参与奥斯卡评审的评委们,希望能从他们那里换到一个较好的口碑。 奥斯卡的评委众多,口味虽然也偏向文艺片,比起欧洲电影节却更具商业性,容易被大众口碑影响。少量点映是奥斯卡惯用的手段,影迷看不到,自然无法对影片做出评价,也无法影响奥斯卡风向,对于各大制片厂来说,较少的评价就意味着更容易插手运作。 《电影评论》的职业影评人巴尔克虽然不是学会的会员,却也通过信件,从环球手上拿到了点映票券。 从《多格板箱》开始,巴尔克的影评就一直偏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他投稿给报纸和杂志的文章也大多是大段的好评。环球之所以会给他寄送电影票,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在影评文章中美言几句。 但巴尔克并不是看人下菜的影评人,他更注重电影的质量。如果电影不好,他也不会昧着良心夸奖这部获得了威尼斯金狮奖的电影。 幸运的是,他对《失乐园》这部电影非常满意。 《失乐园》不是一部常规影片,它是一部略为极端的电影,在某些镜头的处理上,巴尔克看到了《多格板箱》中的影子。 《失乐园》的选角和《多格板箱》采用了一样的套路,男主角、女主角以及一系列配角长相都非常吸睛,以至于乍看下,观众会误以为《失乐园》是一部类似于《Plan B》的青春片。 巴尔克不确定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否又在玩他那套“以美衬恶”,但他认为,奥斯蒙德还是奥斯蒙德,他一如既往地擅长操控观众的心理。 《失乐园》是一部拒绝为观众提供一丝一毫安全感的电影。仅有的希望也只是为了打破而产生。巴尔克从这部电影中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不停地下坠,失望、绝望。 他在纸上写道:“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感受到触摸到幸福的模样,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感受到爱的痕迹。我们做了太多次的旁观者,所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选择使用最残忍的手段,将我们拉进镜头。” “痛苦到无法继续忍受活着,却也无法放弃活着。” “我一度认为,希望并不存在于这部电影中。但反复思考后,我发现,也许对怀亚特来说,他活着,即是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没有绝望。哪怕令他重新支撑起身体的是幻想怀亚特会不会有过幻想?他撑过了一切、从父亲和同学的毒打下逃生,在某个未来,也许他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独自一人,但努力工作。有一天,他的工作结束,在咖啡店,在街角,遇到了那个有着一头黑发,身姿挺拔的女孩?” “他会不会幻想?幻想那天他们站在夕阳昏黄的光中。拉斐尔笑着看向他:‘你今天过得好吗’?” “他会不会说‘我今天过得还不错。’?” 130-140 第131章 提名名单 “导演格里菲斯在电影中使用了大量的镜头, 向观众展示怀亚特身上的伤疤。用意也非常明显,伤疤看似布满怀亚特的身体,实际上展示的却是一个青少年的心被现实扎得千疮百孔。就算伤口愈合, 伤疤也永远存在。” “这也暗示了怀亚特永远无法摆脱。他的前程、他的未来,蒙着一块漆黑的布。也许布匹上有几个被戳烂的、透光的孔隙, 但怀亚特始终无法挣脱阴影。” “他竭力避免成为与父亲、学校霸凌他的同学一样的人,即便身处黑暗,他依旧努力地维持着内心的纯净,拒绝与他人同流合污。但正如电影的名字《失乐园》所暗示的一样, 怀亚特最终被暴力引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一同堕入深渊。” “《失乐园》是一部令人无比痛心的电影。也是一部反映了部分现实的电影。” “在接连拍过恐怖片、宠物片,青春片以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再满足于简单地讲述故事, 他的目光投向了频繁发生的社会问题。笔者认为, 这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片风走向成熟的表现,如果不是部分惯用的镜头与手段出卖了他, 几乎很难察觉到《失乐园》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作品。” 巴尔克的影评引起了不少影迷的共鸣。 威尼斯电影节结束至今, 乔治亚州、俄克拉荷马州还有奥勒冈州接连发生了三起大型的校园枪击事件。这些消息让不少父母人心惶惶,更是让不少在读学生忧心忡忡, 整日活在恐惧之中。 见报的校园犯罪问题更是层出不穷,据统计,近五年内, 青少年因为校园暴力犯罪被捕的已有4.8万人, 约172名青少年因校园暴力死亡, 其中有143人因为校园枪击死亡。 虽然《失乐园》只进行了小规模点映,却是第一部 将校园霸凌和校园枪击搬上了银幕的电影, 受到了大量媒体以及影评人的关注。 无论是为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还是属意于“反校园霸凌校园枪击电影”噱头,想要买到一张《失乐园》电影票的观众数不胜数,影迷和影评人几乎削尖了脑袋,在电影院门前排起长队,只为了买到一张《失乐园》的电影票。 荣恩·李在纽约电影院门前冻得直打哆嗦,他顶着寒风,在12月份纽约的街头站了3个小时,才买到了一张电影票。 汤姆·克鲁斯和马特·狄龙手上也只分到了五张电影票,约翰尼·德普、尼古拉斯·凯奇分到的更少,手上只有三张影票。 物以稀为贵,不少群演甚至选择了将手中的电影票高价卖出。这份珍惜的票卷在洛杉矶最高卖出了125美元的价格。 环球没有阻止,人们越是花钱争抢,真正渴望看到这部电影的人才越有可能拿到电影票走进展映厅。 他们本就喜欢电影的基调,自然不会在看完电影之后批评它的节奏缓慢、无聊、压抑,用电影票作为筛选条件,也相当于变相提高《失乐园》的口碑。 奥斯蒙德为了《失乐园》花费了不少精力,他本以为自己能在这段时间内抽出时间,着手准备自己的下一部电影。 但除去与斯皮尔伯格围绕着《E.T.》进行探讨,抽空会见科恩兄弟,给他们一笔投资。奥斯蒙德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部投入了大大小小的宴会、邀约。 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创立时仅有275名会员,发展到今天,已经拥有了3700多名会员,其中,有3400多人拥有奥斯卡投票权,演员约有一千多名,而导演的数量差不多是演员的四分之一,约有四百多人。 奥斯蒙德需要做的,就是起码从一百名导演手中,拿到记名投票。 为此,他甚至听从了迈克尔·奥维茨认为“斯莱德电影公司的标志银蛇咬住尾巴会吓退厌恶冷血动物的评委”的意见,从影迷朋友那里征集了意见,将公司标志动画改为了一架雪橇在雪地上环绕一圈。 刚从中国赶回来的伊莱娜一下飞机就投入了工作,她与环球的宣发团队对接,为《失乐园》量身定制了一系列计划。甚至抽不出时间联络发行商发行《原野》,只匆匆将胶卷暂时交给了BEST租赁公司,打算进入1982年以后再联络院线,赶着中国春节,让《原野》在唐人街和华裔聚居地的电影院少量上映。 她与奥斯蒙德的目标是保提名争奖项,因此,每天要在大大小小的派对上交谈的客人比他们想象中的多了不少,同时,还要应付想要投资奥斯蒙德下一部电影的资方以及想要从奥斯蒙德手上拿到投资的电影人。 迈克尔·奥维茨也没闲着,CAA的客户众多,他们也会提前做出定夺,内部商议该劝服哪位客户放弃奥斯卡,又该劝说哪位客户给谁投票。 严格来说,奥斯卡不算商业游戏,更像是人脉的比拼。 凭借着众多客户,经纪公司逐渐插手了奥斯卡评审,甚至小幅度地影响了奥斯卡的评选结果。这也减轻了奥斯蒙德的部分任务,让他能够有时间缓口气休息。 12月份,奥斯蒙德的酒精摄入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心理医生为他划定的安全饮酒量。 但这也没有办法,早餐、晚餐,香槟、威士忌,环球的宴会从早上酒店的点映开始,到晚上的舞会派对结束。 七大制片厂争锋相对又携手共进,每一家制片公司手上都有想要争奥的项目,每个有希望拿到奥斯卡金像奖的电影人几乎都会像奥斯蒙德这样连轴转,向每一位朋友、陌生人提起自己的电影。 从11月份到奥斯卡颁布提名,整个好莱坞都会处于躁动之中。从单纯的艺术欣赏到点头之交到性.交易再到金钱贿赂,整个电影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利益交换。 用一点酒精摄入量来换取利益已经是最划算的买卖了。奥斯蒙德得庆幸,暂时还没有富婆或者手握权力的同性恋老白男盯上他的屁股。 除此以外,奥斯蒙德还花了一笔钱,雇佣了政客们的合作对象,游说公司的说客,替他说服部分评委。每年的这个时候,说客们都会从好莱坞狠狠捞上一笔。 奥斯蒙德甚至有心情和伊莱娜开玩笑,如果性.交易能让他少花一大笔钱,或者帮他还清贷款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伊莱娜只用了一句话就揭穿了他:“就算你真的接受,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当场吐出来,让你巴结的对象转头支持你的竞争对手。” “那不会,我只会帮他找个鸭子,随身携带录音笔的那种。拿着录音换取投资,比性.交易更靠谱。” 奥斯蒙德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美式咖啡,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整日泡在派对上比减少睡眠时间连轴拍摄电影更加辛苦。一个月以来,脂粉、酒精、叶子的味道都快要在他身上腌入味儿了。 伊莱娜看了一眼表,晚上十二点,他们刚刚从派对上回来,利亚姆还在车上,估计一会就到。 12月份学期结束,利亚姆并没有趁着假期回家过圣诞节,一样也得为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奔走。 但利亚姆的提名其实要比奥斯蒙德稳一些。 环球的电影《金色池塘》是一部为老牌影帝亨利·方达量身订制的作品,亨利·方达的演技整个好莱坞都有目共睹,但迟迟没能出演适合他的作品,帮助他取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这一直是亨利·方达的一块心病,他已经上了年纪,不出意外的话,《金色池塘》应该是亨利·方达的最后一部电影。于情于理,奥斯卡都会将最佳男演员奖颁给亨利·方达。 所以,想要获奖的男演员不得不另辟蹊径,像去年的蒂莫西·赫顿那样,强行将男主角视为男配,申报、争夺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 这样一来,男主角的赛道就宽松了许多,利亚姆凭借着在《失乐园》中的精彩表演,应该能较为轻松地获得提名。 毕竟,威尼斯影帝的头衔已经给予了他肯定。奥斯卡比起威尼斯,又更具商业性,对于有一定商业价值的演员,虽然苛责,却也不会太过苛责。利亚姆刚好夹在商业性与文艺性中间,更能得到评委们的青睐。 他在《Plan B》与《失乐园》中都扮演了一个高中生,出演的效果、得到的评价却截然相反,如此鲜明的对比也能给评委们一份暗示,让他们忍不住地对比利亚姆在两部电影中的表现,进而称赞利亚姆的演技。 正想着利亚姆也该回来了,他便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顶着一头亮眼金发,难得穿了件厚厚的呢子大衣的利亚姆刚刚迈进门,就皱起了眉头,直言不讳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杯咖啡了,奥斯蒙德。过量饮酒本来就会给胃造成不小的负担,你这个月已经因为胃炎打过一次点滴了,医生说过了,饮酒以后不能喝咖啡和茶,会刺激胃黏膜。” 奥斯蒙德顺势将手里的咖啡杯推至一边,摊了摊手表示:“我还没喝,我真的没喝,不信你问伊莱娜。而且,香槟我也只喝了三杯。” 他十分不习惯利亚姆称呼他的全名,那让他感觉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就连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都不会特地管束他的饮食。 伊莱娜的目光转向他,满是幸灾乐祸,她劝奥斯蒙德的他从来不听,也只有这种时候,利亚姆会显得强势一些,奥斯蒙德虽然也不想听,但多多少少会给利亚姆一点面子。 利亚姆没有理会他,快步走到桌旁,朝着咖啡杯伸出手:“还是冰的。” 他瞪大了双眸,眼神像极了控诉,让奥斯蒙德平白无故地感觉有些心虚,好像自己不是倒了一杯咖啡,而是在外面有了别的新欢。 奥斯蒙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继续辩解道:“可是,我真的没喝。” 仔细一想,奥斯蒙德又将嘴一撇,不满他管东管西,连自己喝不喝咖啡都要插一嘴。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伸出手重新端起了咖啡杯,挑衅一般瞪了利亚姆一眼,然后将杯沿递到唇边,作势就要轻抿一口。 利亚姆半眯起眼眸,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摆在桌上,语气平静地说道:“一个中年男人朝我挤了两下眼睛以后,给了我这张名片。我猜,也许你可以帮我看看?” “噗——” 奥斯蒙德一时没忍住,将美式涮锅水吐回了杯内,他慌忙抽了两张纸巾擦拭唇角,难以置信地看向利亚姆: “你没答应吧?纽约六月份兴起了一种‘男同癌’,医学杂志至今都没搞懂病源,也没有任何有成效的治疗方式,听说这种‘癌症’根本无法治愈,而且患者非常痛苦不要抱什么侥幸心理,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只要你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就会被传染!” 这种所谓的男同癌并不是癌症,而是没有确定名字的艾滋病。由于目前患上了艾滋病的人都是男同性恋,而且传播速度极快,所以避之不及的媒体将它称呼为男同癌。 奥斯蒙德紧紧盯着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交给我处理是对的。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圈内的同性恋老白男都是变态,谁知道他们会拿出什么手段和道具?你没答应吧?” 利亚姆没有说话,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咖啡杯。 奥斯蒙德连忙站起身,将美式倒进水池,把染着一圈咖啡渍的白瓷杯重新放回到了利亚姆面前的桌子上。他的眼神自然也瞥见了桌上的名片“威廉·汉克斯 WMA经纪公司”。 “这是想挖角的经纪人。威廉·汉克斯,上帝啊。” 他知道这名WMA的经纪人,他是正经的直男,挤眉弄眼说不定也只是因为利亚姆的经纪人尼奇塔就在附近,他不好光明正大,当着尼奇塔的面挖角。 奥斯蒙德隐约觉得自己上当了,但又好像没上。 利亚姆眨了眨眼睛,语气无辜:“我没说别的啊。” 伊莱娜一时没憋住,低声笑出了声。 * 奥斯蒙德的努力换回了回报。 12月份,奥斯卡金像奖的重要风向标纽约影评人协会奖率先公布提名。 包括最佳影片、最佳男主、最佳导演在内。《失乐园》一举拿到了3项提名。奥斯蒙德甚至收获了两项提名,除了最佳导演以外,还凭借着《多格板箱》拿到了最佳摄影奖提名。 紧接着,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美国国家影评人协会奖、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奖,金球奖,导演工会奖《失乐园》几乎从每个电影节上都拿到了两到三个提名。 北美各大奖项的审美标准各有千秋,口味也各不相同。 纽约影评人协会的品味明显更具艺术性,也更向威尼斯电影节的审美靠拢,它出人意料地将最佳影片奖颁给了《失乐园》,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奖也全部被《失乐园》收入囊中。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松了口气:“这证明,奥斯卡提名应该十拿九稳了。” 提名应该没有问题,奥斯卡的几大风向标都给了《失乐园》提名,但最佳影片和导演的最终得主却各不相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将最佳影片颁给了《大西洋城》,美国国家影评人协会将最佳影片颁给了《烽火赤焰万里情》,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则青睐于西德尼·吕美特和他的《城市王子》 令人尴尬的是,环球全力支持的《金色池塘》只在最佳男女演员奖上有所建树,几乎没有拿到任何奖项的最佳影片奖。 米高梅的拥有者科克·科克里安翻看着报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人们有时会认为他的成功由运气成就,他是一位不属于华尔街的“赌神”。事实也确实如此,科克里安的眼光一向很好,就像是这次,他将宝压在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身上。 谁能想到,仅仅用了一年时间,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就已经摸到了奥斯卡的边缘,甚至跻身一跃,成为了好莱坞新的宠儿。他创造的票房虽然还比不上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但是迄今为止,他拍摄的所有电影都大赚了一笔。 “赌王”科克里安控制着拉斯维加斯绝大多数的赌场,还带领着米高梅进军了博.彩行业,自然也不会错过开盘预测奥斯卡的提名名单与各类奖项的最终归属。 到目前为止,《失乐园》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入选提名名单的赔率不高,只有1:1.2,这也侧面证明,在专业的数据分析师看来,《失乐园》几乎能够稳拿影片提名,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也极有可能拿走最佳导演提名。 利亚姆·海恩斯的提名赔率最低,仅次于亨利·方达,1:1.15的数字几乎只是个摆设。同时,他能够拿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的赔率也最高,达到了惊人的1:8。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获得最佳导演的赔率紧随其后,赔率高达1:5。 数据师当然不是凭空想象空穴来风地猜测,毕竟赔率几乎决定了博.彩公司的收益,他们通过各项手段收集影评和风向,同时参考了不少往届奥斯卡评委的倾向,又结合奥斯蒙德自己的情况,综合给出了不会让博.彩公司亏损的赔率。 毕竟,从来没有导演能在25岁以下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更别说奥斯蒙德还不满20岁。他的机会太多,未来可期,有很大的概率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评委们综合考虑以后,应该不会将金像奖颁发给一个孩子,而是向偏向亨利·方达这样,颁发给错过了这一届奥斯卡以后,几乎没有获奖可能的电影人。 但科克里安不这么认为,他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赌王”指着自家的博.彩公司给出的赔率,说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赔率太高了,得及时更改一下。” 手下的经理面露难色:“您是说,您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更多的可能能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可是,西德尼·吕美特是犹太裔,他更有希望拿到金像奖。这都是专业的数据分析师通过大量的计算” 科克里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1:2稳妥一些。” * “来吧,让我们看看。” 迈克尔·奥维茨搓着自己的手,算算时间,学院马上就会公布奥斯卡提名名单了,而金球奖则会在五天以后举办颁奖仪式。 奥斯蒙德有些紧张,他捏了两下自己的手指,又捏了两下鼻梁,总觉得不知道应该将手放在哪里,最后,他把手放进了裤子口袋,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伊莱娜也握紧了双拳,看起来似乎正在祈祷着什么。 结束了影片拍摄的汤姆·克鲁斯也到达了CAA的总部,坐在了迈克尔·奥维茨的办公室里,他同样被紧张的氛围感染,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但利亚姆·海恩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还是因为他紧张不安时会将脸上的表情藏起来。 很快,迈克尔·奥维茨的助理送来了消息:“来了——奥维茨先生!奥斯卡提名名单!公布了!” 迈克尔·奥维茨难掩激动的心情: “最佳原创配乐,坂本龙一” “最佳视觉效果” “最佳声音效果” “最佳剪辑” “最佳原创剧本” “最佳男主角” “最佳导演” “最佳影片——” 迈克尔·奥维茨深吸了一口气:“上帝,八项提名!《失乐园》足足获得了八项提名!一、二、三、四,奥兹,你同时拿到了四项奥斯卡提名,导演、剧本、剪辑,还有《多格板箱》的最佳摄影!我的上帝!” 这是什么全能怪物,除了制片人以外,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制片奖项! 大满贯!奥斯卡大满贯! “《失乐园》获得了本届奥斯卡最多的提名数!” 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没忘记给自己泼一点冷水,以免自己因为提名太过兴奋得意忘形。 去年的《象人》与《愤怒的公牛》都拿到了八项提名,真正拿到手的奖项却少得可怜,《象人》更是八提八空,几乎沦为笑话。 但迈克尔·奥维茨却不这么认为,《失乐园》本就没什么拿奖的希望,他们的营销、公关,也主要是冲着提名去的,现在已经将奥斯卡提名拿到了手里,甚至比《金色池塘》拿到的提名都多,还有什么可沮丧的? 经纪人兴奋地一把搂住了奥斯蒙德的肩膀,顺势就要亲吻他的脸颊:“你真是太棒了!奥兹!八项提名!这可是八项!哦,我的香槟呢?快把我的香槟拿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吧唧!”“吧唧!”“吧唧!” 迈克尔·奥维茨接连亲了三下,才突然发现触感似乎不大对劲。 他与奥斯蒙德拉开距离,才发现自己的客户已经与他拉开了距离,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而他亲到的东西 天知道利亚姆·海恩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他亲的居然是利亚姆挡住他动作的手掌:“什么?这家伙难道会瞬移吗?!” 第132章 策划 利亚姆眨了眨眼睛, 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被冒犯到的仓惶不安:“奥维茨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他手臂前倾,看似只是想要从他与奥斯蒙德之间越过,伸手取放在桌上的纸巾, 然后猝不及防被迈克尔·奥维茨亲了几下手掌,一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受害者模样。 但迈克尔·奥维茨清晰地记得, 他闭上眼睛之前,根本就没有看到利亚姆靠过来! 奥斯蒙德挥开经纪人按着自己肩膀的手,顺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利亚姆:“理解一下,迈克有时候的举动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我只是太高兴了!” 迈克尔·奥维茨为自己辩解。 CAA的发展很快, 经过短短几年沉淀,CAA已经成为了第54届奥斯卡提名上的最大赢家。 《金色池塘》简·方达,亨利·方达。 《失乐园》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利亚姆·海恩斯。 《烽火赤炎万里情》戴安娜·基顿。 《大西洋城》伯特·兰卡斯特。 这些导演、演员全部都是CAA的签约客户。 CAA与寻常的经济公司并不一样,除了个别用户以外, 每一位客户几乎都会由三到四个、甚至更多的经纪人共同负责。每个经纪人负责客户不同的商业领域, 就比如,虽然葆拉签下了汤姆·克鲁斯, 尼奇塔却负责汤姆主要的商务洽谈工作。 在这样的制度下, CAA上上下下所有的经纪人几乎都为今天取得的成果付出了一份努力,包括收发室的实习生。作为总裁的迈克尔·奥维茨更是为今天贡献了不少金钱, 腆着老脸左右逢源。 他的孩子不久前出世,奥维茨却抽不出时间照顾孩子,只能将孩子托付给保姆和妻子。 即便这样, 经济公司的运营模式也注定了CAA的部分客户很难避免产生怨怼的情绪, 认为经纪公司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 牺牲了自己的利益。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当然是其中之一,毫无疑问, 他的猜疑并非空穴来风。 迈克尔·奥维茨也是犹太人,同环球的总裁西德尼·辛伯格利益一致,奥斯蒙德不相信他没有从《金色池塘》的利益运作中分一杯羹。 诚然,迈克尔·奥维茨在提名运作中付出的努力无可争议,奥斯蒙德并不否认。眼下,《失乐园》收获了比他想象中更加出类拔萃的成绩,他可以暂时放下猜疑,加入庆祝,秋后再与迈克尔·奥维茨算账。 好莱坞本就如同政界一般充斥着利益交换,阿谀奉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即便《失乐园》算是被方达父女的《金色池塘》坑了一回,奥斯蒙德也不会冷嘲热讽,他还是会微笑着与他们达成协议,在后续的奥斯卡投票中用男女主票去交换导演票。 奥斯蒙德需要最佳导演,而亨利·方达需要最佳男主,双方各退一步,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利益。 是的,眼见似乎有夺奖的机会,奥斯蒙德并不打算在环球与经纪人宣布提前放弃的情况下就此满足,他还想搏一搏。 相比最佳影片、最佳男女主,导演奖的竞争不算激烈,入选奥斯卡提名名单的分别有《烽火赤焰万里情》沃伦·比蒂,《烈火战车》休·赫德森,《金色池塘》马克·赖德,《夺宝奇兵》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与奥斯蒙德约定“奥斯卡上见”的西德尼·吕美特遗憾没能入围。 而在拿到了提名的五人之中,斯皮尔伯格会首先出局。《夺宝奇兵》太过商业化,也是1981年最卖座的电影,年度票房总冠军。影评褒贬不一,难以支撑斯皮尔伯格拿到金像奖。 其次,参与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导演休·赫德森也没什么拿奖的希望。《烈火战车》不错,但休·赫德森是英国人,欠缺人脉,奥斯卡评委应该会优先考虑美国导演。 导演了《金色池塘》的马克·赖德没什么出名的作品,从没在商业或者文艺领域拿到什么亮眼的成绩。说实话,很难相信获得了导演提名的人居然是他,而不是西德尼·吕美特。 环球并不打算为马克·赖德投入过多的资金,方达父女也打算牺牲马克·赖德的利益来稳住亨利·方达的最佳男主。 马克没有太多筹码,也没有什么人脉,很难与资本抗衡,多半也会止步于提名。 这样一来,真正需要奥斯蒙德关注的导演就只剩下了沃伦·比蒂。 大魔王比蒂,多次拿到了奥斯卡提名。他不仅是一名导演,也是一名成功的编剧、演员。比蒂同样在本届奥斯卡上斩获了多项提名,包括最佳男主角与导演。 作为“好莱坞头号种.马”,比蒂的人脉只多不少,更不会吝啬于为自己投资大把美元公关。更何况,他背后站着派拉蒙。 这倒也算得上是另类的冤家路窄,从投资阶段一直到现在,《失乐园》始终站在了派拉蒙的对立面。 但奥斯蒙德不是没有优势,他的优势在于《失乐园》的故事内容远比《烽火赤焰万里情》优秀。单就影片以及沃伦·比蒂在这部电影中展现出的导演能力而论,奥斯蒙德确实比沃伦·比蒂更值得奥斯卡。 * 奥斯卡提名公布以后,引起了不少媒体人影评人和纯粹的观众影迷的热议。 《纽约时报》发布了一篇超长文章,逐个分析每个奖项的所有提名人,向普通观众阐明,谁更有机会成为奥斯卡最佳。 几家洛杉矶当地报社更是争先恐后,在报纸头版标上油墨大字: “第54届奥斯卡提名公布,最年轻的获奖者仅18岁” “提名阶段最大赢家,《失乐园》、《烽火赤焰万里情》双双斩获8项提名” “亨利·方达,最后一次获奖机会” “沃伦·比蒂女伴:‘沃伦胜券在握’” “西德尼·吕美特无缘奥斯卡,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惹争议” “18岁扬名,他会是下一个奥逊·威尔斯或者弗兰索瓦·特吕弗吗?” 史上最年轻的提名导演是个售卖报纸的好噱头。十份报纸中,起码有七份都提到了奥斯蒙德或者失乐园。 奥斯蒙德不是最年轻的提名获得者,1932年,童星邓波儿就拿到了奥斯卡青年奖;1954年,也有年仅11岁的童星获得过演员配角提名。 但这还是奥斯卡第一次将导演提名给一个年仅18岁的导演。 奥斯蒙德的年龄是一枚特殊的勋章,同时,也是争议的源头与宣泄口。 即便《失乐园》已经拿到了颇具含金量的威尼斯金狮奖作为“挡箭牌”,即便奥斯卡几大风向标奖项的认可已经证实了《失乐园》极有可能获得多项提名,却还是引来了大量的批评家和影迷质疑,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才不配位”。 洛杉矶的《影迷》杂志就收到了一系列的读者投稿。 许多南方州的影迷和加拿大影迷的投稿中充斥着批评: “我不得不怀疑奥斯卡的公正性了,西德尼·吕美特明明是更好的人选,他经验丰富,也拥有更多出色的优秀作品。” “这是奥斯卡的‘政治正确’吗?评委故意牺牲一个提名名额交给女权支持者。” “我很难评论近几年奥斯卡的审美已经大幅度下滑了,我们再也看不到十年前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中诞生的优秀作品了。隔行如隔山,我只能祝第54届奥斯卡举办成功。”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夺宝奇兵》是北美年度票房榜冠军,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多格板箱》位列年度票房榜第二名奥斯卡现在根据票房高低给提名吗?” “奥斯卡,AKA,纽约大学帝势学院洛杉矶分院,这次的提名是从‘整个高校’的矮子中拔高个罢了,大家不要少见多怪。” “坦白说,无论从导演,影片,还是演员来看,这一届奥斯卡都是历年来最差的一届。” 《影迷》的编辑苦笑一声,向主编抱怨道:“也能理解,《Plan B》这部电影在南方影迷中风评不好,毕竟他们向来保守,许多南方州还在反对坠胎加拿大的风气也和南方各州差不了多少。相比之下,北方影迷和纽约、洛杉矶的影迷态度就好了许多。” “你瞧。” “我看过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失乐园》,自认为还是有可以评价的资格。一句话概括,很难相信《失乐园》是一位18岁的导演的作品。格里菲斯的镜头语言、意象、借喻一如既往得老练、恰到好处,这次却将影片深度拔高到了另一个层次。奥斯卡选择他,实至名归。” “我建议每一位父母都要观看《失乐园》,永远铭记,孩子不是宠物也不是所有物,请一定要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 “《失乐园》和《Plan B》的对比太大了即便佐伊和怀亚特长着同一张脸,我还是很难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利亚姆·海恩斯和老牌影帝亨利·方达同台竞技,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吗?” “没有人会对《多格板箱》获得最佳摄影提名感到意外!你永远可以相信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长镜头炫技!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失乐园》了。” “斯皮尔伯格的《夺宝奇兵》是一部非常有趣、惊险的冒险电影,全程无尿点。但说实话,它真的与最佳影片名单里的其他电影格格不入。我并不是说《夺宝奇兵》配不上最佳影片,只是认为它的题材与众不同。” 编辑慌忙拾起最后一篇投稿:“哦,我认为它起码是中肯的要刊登这篇吗?这一篇投稿应该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吧?” 主编摇了摇头:“不会,你放心吧,没有多少人真的在乎我们刊登的影迷评论。不过,《夺宝奇兵》确实不应该入围奥斯卡” 他使了个眼色,隐晦地说道:“你知道,犹太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西德尼·吕美特而是斯皮尔伯格。派拉蒙今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只能推了《烽火》和《夺宝奇兵》。环球也插手推波助澜,辛伯格出于私人原因,帮了斯皮尔伯格一把。你也知道很多影评人认为《烽火》就是个笑话,坦白说,《夺宝奇兵》比它好一些。” 他说着,突然皱起了眉,指着一份读者投稿上的署名,说道:“对了,你记得把这个人拉黑,我不久前得到消息,这位过激‘影迷’是被《影痴》开除的影评人丹尼尔。他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怀恨在心,给各大报纸杂志投递了一批激进的文章,诋毁格里菲斯借用不耻的手段买票千万别被他骗了。” * 在一月份铺天盖地的奥斯卡通告和一众人们自发讨论的相关话题中,《洛杉矶时报》的一篇文章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揭幕《失乐园》内幕,派拉蒙本欲以300万投资,最终反悔,将《失乐园》拱手让给环球” “记者通过一些知情人士了解,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开始拿着《失乐园》的剧本联络了派拉蒙制片公司。双方协商确定派拉蒙为《失乐园》投资300万。然而,临近签约时,派拉蒙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却出尔反尔,认为《失乐园》一文不值,拒绝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合作。环球才能因此趁虚而入,购买了《失乐园》的版权。” “令人难以置信,派拉蒙居然放弃了拍摄《失乐园》的机会,要知道,它可是拿到了金狮奖,还拿到了八项奥斯卡提名。具传闻,格里菲斯对亚伯兰兹的出尔反尔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也因此拒绝了派拉蒙的后续邀约。” “同时,记者也得到了一些已经确认真实的内部消息。派拉蒙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被拒绝以后恼羞成怒,居然启动了一项与《忠犬八公》极为相似的宠物电影项目。但是这名愤怒的总裁先生没能策划好整个项目,宠物电影因为超支、虐待动物中途夭折。同时,派拉蒙还有一部名为《那天》的电影即将在三月中旬上映。记者通过内部消息了解到,《那天》的故事内容也与《失乐园》高度重合” 这份文章一经发布,便引起了业内一阵哗然,一时间引来了各大报纸争相报道,深挖更多的细节。 派拉蒙的股价因此有所下跌,弗兰克·亚伯兰兹“自愿”辞职,但他始终死咬自己的观点:他没有抄袭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不然他为什么不起诉自己?《那天》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且与《失乐园》毫无关联。 奥斯蒙德拿着报纸,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伊莱娜。 伊莱娜连连摇头,表示不是她干的。 不久后,他们从继续就任派拉蒙副总裁的勃朗宁·哈里那里得到了消息,这件事是他和福克斯制片公司的现任CEO,联合《那天》的前任制片人和宠物电影的制片人一起,偷偷捅给媒体的。 两名制片人都在电影进行过程中没了工作,项目不是夭折就是被弗兰克·亚伯兰兹抢去,自然怀恨在心。 一部电影对于好莱坞的制片大厂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对于他们这样需要花费半年甚至几年来疏通关系、拉投资拉赞助,辛苦确认导演演员的制片人来说,是一个家庭几年的生活费。 两人本就为电影投入了一笔钱,家庭储蓄的资金也已经见了底,吃完上顿愁下顿。原本只需要撑到电影上映,就可以从发行商手上拿到预付款,现在却被弗兰克·亚伯兰兹搅得没了未来,也没了希望。 制片人本就是一份凭借着信任和名气获得工作的职业,弗兰克·亚伯兰兹的行为不仅让他们两人无法从各自负责的电影上捞到钱,更是让他们两人多年来积攒的信誉付之东流。其他制片厂会怀疑、质问电影为什么没拍完,是不是他们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使得派拉蒙开除了他们。也因此拒绝向他们提供工作和投资。 两人处处碰壁,怒火中烧,巴不得拉着弗兰克·亚伯兰兹一起去死,更别说将这点烂事透露给媒体了。 而福克斯则是被石油老板收购,与科克·科克里安一样对电影行业一无所知的石油老板认为,福克斯的现任女CEO、好莱坞历史上第一位领导八大电影集团的女性雪莉·兰辛没有真才实干,只是靠着“潜规则”和女性“红利”上位,无法继续带领福克斯。所以他转头看上了派拉蒙尚且年轻的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希望他能够跳槽至福克斯,接过雪莉·兰辛手上的权力。 雪莉·兰辛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多年以来辛辛苦苦的工作成果就这样被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老板和没什么头脑全靠运气走到今天的弗兰克·亚伯兰兹剥夺,她得知消息以后,果断地选择了反击,试图通过媒体,向福克斯现在的掌权人证明,弗兰克·亚伯兰兹只是个孬种,福克斯只有在她手上才能进一步发展,得到更多的市场份额。 至于勃朗宁·哈里,他早就看弗兰克·亚伯兰兹不顺眼了。哈里暂时没有回到母公司的打算,亚伯兰兹拒绝奥斯蒙德以后,哈里又投资了一部新的电影,电影虽然并不火爆,但也算得上小赚,稳住了他在派拉蒙的地位:“弗兰克·亚伯兰兹并不服气,虽然他对外已经宣称辞职,但现在却和母公司的人闹了起来,一定要等《那天》上映,证明他的品味和实力。我说为什么那么护着他呢,原来是有把柄在亚伯兰兹手里。” “奥斯蒙德,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以后,派拉蒙的高层和母公司应该会迎来一场‘大洗牌’。等局势稳定以后,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合作,请一定要联系我。” “还有雪莉·兰辛,她想要和你谈谈。如果她的所作所为依旧无法抹除福克斯现任掌权人的偏见,雪莉就得提前为自己找好退路,我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投资入股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成为你的合伙人。” 雪莉·兰辛是好莱坞史上最成功女性之一,好莱坞甚至还有一个奖项叫做“雪莉·兰辛”奖,奥斯蒙德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外行老板会认为雪莉没有实际的才能。 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可以,奥斯卡结束以后我就联系她。多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勃朗宁先生,我会尽快考虑与你合作的事项。” 奥斯蒙德挂上电话。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舆论风波以后,《失乐园》彻底走进了大众的视线。 奥斯蒙德想要放手一拨,争取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却不能为自己投入太多的金钱,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什么都没有捞到,反而又赔上不少。他原本计划像《多格板箱》上映时那样,到处蹭一些宣发。 但勃朗宁·哈里和雪莉·兰辛买的这些通稿却刚好帮了他,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关注度。 但是这还不够,他还需要一场非常轰动的、完全偏向他的营销。 金球奖颁奖典礼的前一天,汤姆·克鲁斯恭喜他时的感慨突然让奥斯蒙德心中生出了一个荒谬的主意,他说:“太多的好莱坞犯罪电影向观众展示酣畅淋漓的枪战枪斗了,但是,拿起手.枪械斗真的有电影中那样酷帅拉风吗?我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现实中受害者的感受。说实话,在现实中听闻枪斗事件发生,我只会惊讶、痛苦,恐惧不安。” “1981年也几乎成了滥用枪支的年份。里根被刺,梵蒂冈教宗被刺,孟加拉总统被刺,埃及总统被刺只有里根幸运地逃过一劫。此外,大大小小的恶性枪击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说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国会不出台有关于限枪的法令,哪怕只是在学校周围限枪也好。” 那军火商靠什么赚钱? 奥斯蒙德眼眸半眯:“□□第二条,人民佩戴武器的权力、自由,不得受到侵害。根据宪法至上原则,只要不修.宪,颁布禁枪法令也没有用啊,等等。” 奥斯蒙德想,也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顺利了。他隐约能看到成功的曙光,他会还清高额的贷款,他会过上他从不敢想象的随心所欲的生活。他会将好莱坞拿在手中把玩。他会拥有一份,由金钱保障的感情。 他被权力和金钱冲昏了头。 他一定是被诱惑蒙蔽了双眼。 不然,他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以至于想要开始策划借助一场枪击案来炒作? 第133章 金球奖 像所有反应现实、由现实故事改编而来的电影一样, 《失乐园》具有天然的优势,即,现实中一旦发生类似的事件, 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失乐园》。 《失乐园》目前所有的奥斯卡公关与营销已经将奥斯蒙德推到了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最关键的一步,也许他真的能成为第54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的最佳导演。 奥斯蒙德思绪一时变得纷乱无章,他预感到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他的想法变得偏激他真的需要最佳导演的名号吗? 是的。 他需要。 就像每一个追逐着奥斯卡的好莱坞人一样, 他要更多的钱,要更多的认可,要更多的工作,要填饱他的贪婪,要无数的、堆叠成山的美金, 填补他的不安和焦虑。 哪怕不择手段。 对。 奥斯蒙德垂下眼眸,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影响媒体、制造舆论,奥斯蒙德再熟悉不过, 这一次, 他要做的也差不多,只不过要利用一场恶性暴力事件而已。他会亲自出现在枪击现场, 在奥斯卡投票截止前的最后几天,霸占各大报纸的头条。 也许他会中枪,也许不会, 他在人群中, 被视为目标的概率很小, 而且他有系统提供的[枪击防护罩]保障安全,起码不会让自己深陷险境。 [系统, 把《枪击简史》打开让我看看。] 他并不打算雇佣一名枪手来制造一个噱头,人为充满了不确定性,预约途径、事后处理、封口,都是需要认真思考处理的问题。 但《枪击简史》不一样,它详细记录了过去、现在与未来发生的每一起枪击案件,包括受伤、死亡人数,杀手动机。奥斯蒙德只需要为自己编造一个出现在现场合理的理由,就可以不花一分钱,白捡最后这一份至关重要的营销。 他把即将在未来两个月内发生在北美的所有校园枪击案筛选出来,忍不住喃喃自语:[谁能想到,这一份看起来毫无用处的记录书籍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我承认,以前是我抱怨的声音太大了一些。] 他的焦虑症已经有所好转,也许现在正是时候让这本书和他一系列反枪斗的装备派上用场,虽然错过了里根,但在奥斯卡颁奖典礼开始之前遭遇枪击一样具有戏剧性。 系统洋洋得意,虽然并不知道奥斯蒙德想要做什么,但夸奖它的道具就是夸奖它自己:[那当然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现在想要寻觅知名人物、英雄救美了吗?唉,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错过那么多机会!] 奥斯蒙德没有说话,《枪击简史》记载,未来两个月内,确实有两起校园枪击案发生,其中一起发生在堪萨斯州,两名学生重伤。另一起则发生在纽约的一所高校内,没有人死亡,也没有人受伤,凶手开枪之后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甚至有可能干脆地逃出了美国,警方没能抓住凶手,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清楚凶手动机。 但由于没有人受伤,这件事也不了了之,甚至一度有人怀疑是学生偷了田径比赛用枪,想要通过鸣枪来博得关注。校方为了保护学生隐私,才将事件压下。 奥斯蒙德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案件发生在纽约,总比发生在堪萨斯州好找借口。 而且,无论凶手是谁,真相又是如何,按照《枪击简史》的描述,都不会造成人员伤亡,也更加安全。虽然热度也会因此有所降低,但对于竞争最佳导演来说,也差不多够用。毕竟,他可不想因为因为一个金像奖,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枪击简史》居然还是根据人类的调查结果编写的?如果警方没有抓到真凶,竟然还会给出模棱两可的猜测?]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不放心地询问道:[书上记载的未来一定会如实发生吗?] [当然了。] 系统骄傲地回答道:[你不是已经确定过了吗?去年总统遇刺的事件,不就发生了吗?和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只要没有宿主干预,就不会有意外发生,你可以百分百放心!] 不,事实上,有一件事他并没有干预,结果却也发生了改变。 科尔伽的父亲史密斯辞去了Equifax总裁的职务,但《总统的金融修养(二)》上却声称,Equifax的高层变动直至世纪更替才发生。 当然,科尔伽与他关联太多,也许是科尔伽那个蠢货因为他的影响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导致史密斯提前下岗退休。 奥斯蒙德在心中劝服自己,但是,这场在纽约发生的枪击案与他毫无关联,哪怕是蝴蝶煽动翅膀,应该也不会对这件事造成什么影响。 就算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他还有[枪击防护罩]和能够逆转24小时内亲身经历过的枪击事件的称号道具。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放弃竞争奥斯卡最佳导演,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老老实实远离案发现场。 规划好自己的计划以后,奥斯蒙德重新检查了一遍《枪击简史》上的描述,发现了一点令他稍微有些在意的细节:[亨尔曼高中的毕业舞会上发生的枪击事件?这是曼哈顿的中学,距离帝势学院不算太远。但为什么会在三月份举行毕业舞会,一般不都是在五月份吗?是将舞会提前了吗?而且]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事发时间,1982年3月14日,周六。 这个日期,稍微有点眼熟。 奥斯蒙德略加思考,就想起了:[白色情人节利亚姆的生日。] * 金球奖在21世纪或许是除了奥斯卡以外最具威望的电影奖,但在1980年代,它只是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噱头。 《摩登家庭》中有一句话直白地揭露了金球奖的真相:“金球奖是买的。” 外行人以为金球奖有多么高大上,实际上,业内人士都知道,由96名外国记者构成的外国记者协会,也就是金球奖的评委HFPA非常好收买。 不久前,也就是一个月前,演员皮娅·扎多拉就邀请了整个HFPA的所有成员飞往拉斯维加斯,提前给了他们一场甜蜜又奢侈的假期。 按照惯例,扎多拉应该会拿到最佳女演员奖,最差也会拿到几个安慰奖。 因为金球奖太容易被“买卖”,许多演员、导演,好莱坞名流,就算被金球奖提名也不会出席颁奖典礼。这样一份“野鸡奖”实在太过掉价,许多成名已久的大佬可不想被金球奖蹭了热度,更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被误认为给金球奖花了钱。 然而,即便金球奖更像是一个“蹭吃蹭喝”向明星张手要钱的“老赖派对”,靠着明星赚取流量,甚至,只要明星肯出席颁奖典礼,他们就会将奖杯颁给对方,进一步忽视投票结果。但说到底,它也还是个有些影响力的奖项,至少,可以在NBC电视台上转播,被媒体报道结果,也能给初出茅庐的新人带来些许热度。 奥斯蒙德没打算错过这一波流量与上镜机会。奥斯卡最后的投票阶段将由职业各不相同的工种集体投票,有些拥有终身投票权的电影人年纪偏大,早已经不再关注电影界,投票也只投自己熟悉的名字。 这个时候,每多一次亮相机会,就有可能多得到一份投票。 不曾想,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只有奥斯蒙德一个,当奥斯蒙德西装革履地走在红毯上,回头却发现沃伦·比蒂迎着闪光灯,从车上走下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还是那句话,金球奖会优先将奖项颁给出席了颁奖典礼的提名者。如果沃伦·比蒂像斯皮尔伯格一样,拒绝出席宴会,那么奥斯蒙德获奖的几率就非常大。 但他说到底还是一个新人,比不上在好莱坞叱诧风云,逍遥了好几十年的沃伦·比蒂,几乎是刚刚看到他的身影,奥斯蒙德就已经确认了,沃伦·比蒂会拿下金球奖最佳导演。 万幸的是,亨利·方达身体不适,尽可能减少了各项活动,他同样没有出席金球奖颁奖典礼,利亚姆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拿到金球奖最佳新人奖,甚至有机会拿到男演员奖。 比起奥斯蒙德,利亚姆的气质更加温和,看起来也更好接近,更好相处。有记者举着话筒,在红毯上毫不吝啬地夸奖利亚姆:“晚上好,利姆,你今天非常帅气,神采奕奕俊朗不群嘿,你又长高了吗?” “对。” 利亚姆露出微笑,朝着她打了招呼,他抬起手,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两下:“差不多有六尺二,189公分。” 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的,包括衬衫也是黑色的纯羊毛礼服,剪裁精良,一眼就看出出自萨维尔街,由裁缝亲手制作而成。 但是,他的身高上涨了些许,提前定制的礼服变得不太合身。不过,如果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什么端倪,起码垂落的裤腿完好地遮住了翼纹牛津鞋的一部分,没有露出令人尬尴的袜子。 记者感慨了一句:“这样的身高哪怕是在好莱坞也很难见。”她没有说出言下之意,这个身高依旧够高了,再高一点点就会很难接到电影了。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利亚姆·海恩斯已经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合作了三部电影了,也许他们还会继续合作,彼此成就。 不远处的奥斯蒙德显然听到了她的话,他回过身,调笑道:“确实很难见,也很让人反感和他站在一起。你看见他的时候,很难不联想到路灯,或者盯着闪闪发光的脑袋的落地台灯。” 确实是。 利亚姆身材颀长,头肩比完美,穿着剪裁完美贴合身材曲线的正装时,既不会太过瘦弱,也不会同史泰龙那样被过多的肌肉影响美感。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朝气蓬勃,熠熠生辉。 利亚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委婉地示弱:“记者拍摄照片的时候应该只会拍上半身吧?我可以稍微蹲下来一点,而且,差别也没有很大嘛。” 记者笑道:“你们两个关系真不错。” 挽着奥斯蒙德手臂的伊莱娜也轻声笑了起来,她凑近奥斯蒙德,几乎将嘴贴在了他的耳边,故作亲昵来掩饰自己的嘴型:“他确实像路灯。奥兹,资本家,迟早都得吊在路灯上。” 奥斯蒙德眉头轻轻皱起,旋即若无其实地抚平眉毛的弧度,顺手按住了伊莱娜的肩膀,强迫她不能再踮脚,老老实实地面带微笑站在他的身边。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伊莱娜今天给奥斯蒙德选的西装也是全黑的三件套,只不过布料与利亚姆身上穿的并不相同,质地色泽更偏向哑光。这套礼服也并非出自萨维尔街的裁缝之手,而是来自于阿玛尼,是阿玛尼对外租借的搞定礼服。 与利亚姆唯一的区别就是,他颈间的领带是纯白色的,看起来非常亮眼,引人注目,给人一种气宇轩昂、独树一帜的感觉。 记者忍不住又夸赞了几句他今天的打扮:“我不得不说,你们三个站在一起,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就连闪光灯之间间隔的时间都越来越短了。” 她说话的间隙,侧面的记者高声喊道:“奥兹,能朝我这里笑一下吗?哦,谢谢你,完美极了。利亚姆,你们两个要合照吗?我是《纽约时报》的记者。” 伊莱娜顺理成章地松手,为两个人让开了位置,站至一侧,脸上带着迷一样的微笑,看着利亚姆走到奥斯蒙德身旁站好。 他履行了自己单方面的约定,顺势就要矮下身体,却被奥斯蒙德一把抓住了手臂拦住。实际上他们两人的身高也没有差多少,奥斯蒙德183,利亚姆189,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一点头发的厚度,利亚姆这样反而显得夸张。 不过他向来没什么心机,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孩,奥斯蒙德也懒得纠正或者提醒他在红毯上不要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好莱坞不会太过苛责他,这些举动也无伤大雅。 闪光灯闪过以后,奥斯蒙德反而被身侧细小的亮光吸引了视线。他侧过头,恰巧撞上利亚姆放下手臂,而他刚刚察觉到的亮光,正是利亚姆袖口处别着的袖扣。 那是一朵在枝叶上镀银,整体由蓝欧泊石磨制的,小小的,蓝绿色的玫瑰花形装饰袖扣。 察觉到他的目光,利亚姆冲着他露出无法确认具体意义的微笑,仿佛他袖口别着的只是非常普通的袖扣,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具体含义。 有记者见缝插针地提问:“利亚姆,你现在激动吗?的父母有观看这场转播吗?作为新人演员,你更喜欢威尼斯还是这里的氛围?” “我确实非常高兴。” 利亚姆轻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有没有观看金球奖的转播,也许他们现在正坐在电视机前吧。” 他说着像其他人一样,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回答道:“至于更喜欢哪里。威尼斯有威尼斯的风情,洛杉矶、金球奖也有自己的真挚与热度,我都很喜欢,也很感谢愿意来到这里支持我们的影迷。” “谢谢,《失乐园》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你的表演也非常出色。所以,你对自己有信心吗?哦,沃伦来了。” 利亚姆露出礼貌的微笑,他明白这名记者的意思。沃伦·比蒂虽然同时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却只拿到了金球奖最佳导演提名,不会干扰利亚姆的竞选,但却是奥斯蒙德的一根心头刺。 “怎么说呢?我其实没什么信心,这还是我第一次登上金球奖的舞台,你知道的,对于太过年轻的演员来说,我们需要从年长的前辈身上不断地学习,从他们身上吸取更多的经验教训,不断地磨砺自己,才能取得一定的成绩。” 利亚姆唇角微扬,看起来温和有礼,很难让人对他心生不满或者对他抱有任何负面情绪:“毕竟演员靠的不是天赋而是勤奋与努力,还有岁月沉淀的见解、阅历,我的话,可能得再来七八次才能捧起奖杯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奥斯蒙德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更像是在阐明他的观点,认为评选奖项不应该与年龄相关联。演员不靠天赋靠什么?他说道勤奋、努力,还有阅历,实际上与一位演员的演技毫无关联。每年有多少学生走进大大小小的表演班进修、学习,真正成为了演员的又有多少?靠的还是机会和天赋。 但是,这不像利亚姆的脑容量能思考出的反话。奥斯蒙德不认为他意有所指,应该只是单纯的谦虚。 金球奖颁奖典礼与威尼斯一排一排的座椅并不相同,金球奖采用了以剧组划分的圆桌形坐席,由于在金球奖上收获了多项提名,《失乐园》的座位较为靠前,几乎是紧挨着舞台。 奥斯蒙德坐下以后,率先与先一步到来的坂本龙一和制片人打了个招呼。由他创作的配乐《Flipped》拿下了所有设立了最佳原创配乐奖的奖项,对于金球奖电影类最佳配乐也势在必得。 坂本龙一虽然受宠若惊,但也并没有太过惊讶,就连奥斯蒙德都忍不住感慨他的自信。 不过,艺术永远与天赋关联,坂本龙一的能力已经证明了他,《Flipped》令人心动,令人沉沦,也让人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哀叹痛惜。这一首《Flipped》和《Desolate》成就了《失乐园》,独特的和声和变调更是令人折服,奥斯蒙德甚至认为,即便其他奖项失利,《失乐园》也一定能凭借《Flipped》拿下奥斯卡最佳原创乐曲奖。 金球奖虽然没什么含金量,颁奖顺序却与各大电影节奖项一致,选择率先颁布不太重要的技术奖,将最重要的男女主和最佳影片留到最后。 坂本龙一果然率先站起身,一脸惊喜地捧起奖杯,操着略带些口音的英语说完了获奖感言。 紧接着就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如他一开始猜测的结果一致,主持人抽出卡片,故弄玄虚地提及了几个提名人的名字以后,戏剧性地拉长了音调“第39届金球奖最佳导演奖,将归属于——” “沃伦·比蒂!” 奥斯蒙德心中无奈,他挂起挑不出错处的笑容,双手合拍,同周围人一起,为沃伦·比蒂送上掌声与祝福。 如果早知道比蒂要来,他就像斯皮尔伯格一样不来参加金球奖颁奖典礼了。 不远处,导演了《金色池塘》的导演马克不像奥斯蒙德一样擅于表情管理,他的神色恹恹,看起来明显有些失落。整个《金色池塘》剧组就只有他和制片人两个人出席了颁奖典礼,影帝亨利·方达、影后凯瑟琳·赫本都没有出席,主办方塞了些“工具人”坐上他们的席位填充,好让电视转播时,现场的所有席位都满满当当,不会太过难看。 但即便马克诚意满满,比蒂大魔王一出手,他们所有人都得靠边站。纯粹依靠人脉关系,就连斯皮尔伯格和西德尼·吕美特都不是他的对手。也幸亏沃伦·比蒂没有拿到金球奖演员的提名,不然,利亚姆也根本没有机会,所有获得了提名的演员之中,也只有家里出了一代影帝、一代影后的亨利·方达能和他碰一碰拳头。 伊莱娜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奥斯蒙德的手臂,示意他不用沮丧,未来是属于他的,而《失乐园》只是他的第一次尝试,能够拿到威尼斯金狮、奥斯卡八项提名,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些数都数不轻的成就,也是普通导演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成就。 值得欣慰的是,金球奖也像威尼斯一样擅长端水,奥斯蒙德虽然没拿到导演奖,却凭借《多格板箱》拿到了最佳摄影的奖杯。主持人照着卡片宣读,声称《多格板箱》是她看过的最美的一部恐怖片,每一帧都美得像是油画,是无与伦比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紧接着,他又被主办方委以重任,成了剧情类最佳女主角的颁奖嘉宾,奖手中的奖杯递给了梅丽尔·斯特里普。 紧接着,接替了他的颁奖任务,作为最佳男主角颁奖嘉宾出席金球奖颁奖典礼的又是波姬·小丝。 虽然1981年仅有一部电影上映,但波姬的人气不减反增,毕竟,她是电影《无尽的爱》中唯一的亮点,人们到电影院中看这部电影,只是为了《无尽的爱》的编曲与波姬·小丝的脸,还有她简短的床.戏。 久违地见到奥斯蒙德,波姬看起来十分开心,甚至有心情与他窃窃私语,说MJ很喜欢与他合作,还想和他一起去拜访迈克尔·杰克逊。 奥斯蒙德可不想再次重复体验当电灯泡的感觉,如果非要去,他一定要拉上利亚姆和伊莱娜。 简短的交流过后,波姬从后台走上了舞台,奥斯蒙德也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他没忘记开利亚姆的玩笑,变相让他放松:“放心吧,刚才在后台,我已经偷偷看过波姬手上的卡片了,最佳剧情类男主角后面跟着的是你的名字。” 利亚姆没有说话,只用手指了指台上,示意奥斯蒙德看,主持人刚刚将信封交给波姬,奥斯蒙德从哪偷看的“内部消息”? 奥斯蒙德耸耸肩,也没再多说什么。 台上的波姬笑容洋溢,比主持人高了整整一头,修剪过的褐色卷发垂落在肩膀上,眼眸明媚,青春美丽:“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抉择,我喜欢每一位演员的表演。” 主持人笑道:“哦——我理解你,从所有提名人中选择出今晚的最佳男主角获得者,这实在是太难了。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偏心于利亚姆·海恩斯。” 镜头扫过利亚姆的脸,让他放大的脸出现在了主持人身后。镜头不慎将奥斯蒙德的半张脸也一同框入了镜头内,但摄影师短暂地思考了片刻以后,竟然缩短了焦距,将他们两人框在同一张画面里。 “哈哈,我猜,全国的女性观众都会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个镜头。”主持人转过身看了两眼屏幕,笑意更加夸张:“他们两个太养眼了,我得把他们两个一起称为,金球奖上的‘双娇’。” 波姬·小丝也很给面子地笑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期待能和奥斯蒙德以及利亚姆合作。” 电视机前的丽芙被说中了心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她的母亲却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录像机的遥控器,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调侃的笑意:“谢天谢地,外国记者协会这群只会吃广告费吃回扣的家伙,终于想明白了观众到底喜欢看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脱衣舞表演搬到舞台上?这是金球奖的收视率能够超过奥斯卡的唯一办法。” “妈妈——!” 丽芙忍不住叫道。 “哦,抱歉,丽芙,我忘了你还有两个月才成年,我很抱歉。” 她的母亲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但是,你不这么认为吗?哪怕它变成付费节目,我也可以订阅支持。” 电视机里的波姬·小丝打开了信封:“让我看看,哦!第39届金球奖最佳剧情类男主角奖,将归属于——” “利亚姆·海恩斯!” 不仅是波姬,主持人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惊讶和愕然,她没能想到胡乱的猜测居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电视机前的丽芙也张大了嘴巴:“可是,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居然真的是利亚姆·海恩斯。” 奥斯蒙德早有猜测,利亚姆在《失乐园》中的情绪转变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了的,他的痛苦、疲倦、失望、绝望,完美地通过摄像机传递给了观众,感染了每一个人。 他比任何人都适合扮演怀亚特,也比任何人都好。 奥斯蒙德的心中攀升起一丝喜悦,他向来偏心,又总是喜欢将所有可能、权力牢牢地把握在手中,眼前的一切,同样是对他的一种证明。 与在座的所有人不同,他从来没有在《艺术修养》上见到利亚姆的名字,这证明,是他发掘了他,他的名字与他息息相关,他是属于他的。 这也让奥斯蒙德心中对利亚姆的愧疚感淡去了几分,虽然金球奖掺了水分,却也是一份荣誉,也许这从侧面说明,他当初邀请、请求利亚姆进入圈内,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他是天生的演员。 然而,利亚姆脸上的笑意却不咸不淡,笑容礼貌温和,却没什么明显的喜意,他站起身,走上颁奖台,与波姬·小丝礼貌拥抱致意,然后开口致谢,近乎公式化地提及了奥斯蒙德、经纪人、以及主办方的名字。 伊莱娜说:“我已经提前让他背好了获奖感言,效果真不错。” 奥斯蒙德乜斜了她一眼,借着掌声遮掩:“这个笑脸不是你教他的吧?说实话,他看起来没我想象中那么高兴。” “有吗?你的错觉吧?没拿到奖就看所有人都不高兴。” 伊莱娜笑道:“别质疑我,这是有科学依据的,难过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你仔细看看,利亚姆笑得多开心,不愧是你的御用演员,这才三部电影。” 奥斯蒙德轻哼了一声,不满道:“金球奖而已,没有就没有了。等奥斯卡再说。” 有的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而且双标的可怕。伊莱娜也学着他的样子哼笑一声,附和道:“哦,你说的也对,金球奖毕竟掺水了嘛,最佳男主角什么的,也不太真实,还是得看奥斯卡。” 奥斯蒙德果然上钩,他再次斜她一眼:“不一样,金球奖最佳男主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起码也是一个专业奖项,多少有一点分量。” 伊莱娜用手掌托着脸颊,好笑得看着他:“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奥斯蒙德没有理她,将脑袋扭向了另外一边,他眼眸半敛,低声道:“你还记得《好莱坞报道者》当初在《Plan B》上映以后,刊登的报道吗?” 伊莱娜茫然地看着他,她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哪有时间去记忆那么久远的报纸文章? “什么?他们说了什么?” “‘事实证明,利亚姆·海恩斯在《多格板箱》中的表演只是一场意外。’” 奥斯蒙德的上下嘴唇相撞,极为不满地说出了《好莱坞报道者》曾经刊登的文章片段:“威尼斯电影节结束以后,同样不看好利亚姆的《纽约客》没有在提及他的演技问题,但是《好莱坞报道者》却声称威尼斯电影节不够权威,还是美国的金球奖、奥斯卡更具代表性。” “你记仇记了这么久啊?” 伊莱娜瞪大眼睛:“那起码也得是去年九月份的事了吧?” 奥斯蒙德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有时候,伊莱娜确实拿他毫无办法,他总是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耍小孩子脾气,把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的比什么都重:“我找人根据金球奖写一篇通告,然后点名批评或者阴阳《好莱坞报道者》,可以了吧?” 这时候,伊莱娜又觉得,她并不是他们古怪感情之中的旁观者见证人,而是纯粹的打工人。万恶的资本家和路灯,还有什么能比这个组合更加般配?! * “杰克——!昨晚的金球奖,你没有错过吧!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有好好把他看完。” 荣恩·李刚刚看到朋友杰克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大吼了起来。 然而,杰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以后,却突然加快了手上擦拭柜子的动作。 “怎么了?如果你没看的话,我不会说你什么啊,我刻意用录像带把” 荣恩十分不解,他走到杰克身边,才发现杰克擦拭的居然是自己的柜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他的置物柜上被人用油彩笔写满了“打小报告的孬种”、“娘炮”“怪胎”之类的词汇,而他的好友杰克,则正在用酒精擦拭着这些不堪的痕迹。 杰克的表情难看极了,他几乎难过得快要哭出来,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哭腔:“你不该来这么早的,我都已经瞒了你好久了。我们好不容易要毕业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荣恩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低声询问着他。 原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Plan B》上映以后,荣恩被学校橄榄球队的队员莫名奇妙地归类为与男主角佐伊一样的怪胎。而荣恩不仅没有躺平任嘲,像其他腼腆又好欺负的孩子一样顺从,反而借着广播喇叭公开回怼。 这件事让那群成天训练的大块头觉得丢了面子,他们决心整一整荣恩。但是荣恩早有准备,他像一条灵活的泥鳅,一旦放学就不见了踪影(这是因为荣恩在为SAT考试和入学短片做准备),他们逮不到他,又时刻顶着老师们监督、探究的目光,不敢将事情闹得太大,就只能将愤怒宣泄在荣恩的柜子上。 习惯早到的杰克早早发现了这件事,但他害怕脾气太过火爆的荣恩与他们起冲突,便默默拿来了工具,赶在荣恩和大多数学生来到学校前,默默地将那些污言秽语和杂物柜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 半个多月以后,也许是他们得不到有趣的反馈,觉得有些无聊,又不擅长长期坚持做什么,便放弃了每天在荣恩的柜子上涂画。只有偶尔,他们突然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再往荣恩的柜子上添上几笔。 杰克不敢大意,他每天都会提前到学校,检查荣恩的柜子。 寒假期间,他们总算消停了一些。但刚一开学,这群家伙又重新拿起了笔。 杰克和荣恩都会在五月份毕业,本以为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愉快地从学校毕业,走向大学。 而这群没什么脑子的橄榄球队员、校霸,谁知道他们能不能考上社区大学?杰克不想惹麻烦,更不想与他们起冲突,仅凭他们两个,没办法依靠暴力解决问题,与其与他们纠缠,还不如暂避锋芒。 但,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他可以忍,脾气向来不太好的荣恩却忍不了,他冷哼一声:“《失乐园》照进现实了是吧?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他说着撸起袖子,大有一副现在就要去找人干架的架势。 杰克扫了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慌忙拦住了他:“算了算了,他们也不是每天都会来,再忍一个半月,我们就毕业了。” “你不明白,一时的忍让只会让这群人更加为所欲为” 荣恩突然一愣:“什么一个半月?我们不是刚开学吗?到五月份毕业,不是起码得三个多月吗?” 杰克叹了口气:“因为纽约‘男同癌’患者数量持续增长,甚至有学生也患上了这种无法治愈的怪病。校董和家长惶恐不安,向校长提出了抗议,要求提前结束学期,避免学生感染这种尚不明确传染源的怪病。所以,你去看看今天的告示牌吧,教务处刚刚挂上新的消息,学期会在三月中旬就提前结束,毕业舞会也会提前。所以现在就得提前联络毕业舞会的舞伴了。” “哈?” 荣恩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放松了身体:“我没打算去打架,我只是想让你留着这些字,让老师看到。等到今天晚上,我就模仿他们的字迹,把这些‘污言秽语’写到老师的柜子上,我知道安娜老师的柜子附近没有监控,但是我的柜子附近有,只要让老师通过监控看到这群烂人在我的柜子上写写画画,就可以让老师误以为在教师的柜子上乱涂的也是这群家伙了。” “原来如此。” 杰克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聪明,可恶,早知道我就早一点告诉你了。” “我早说过了所以,真的是在三月份举办毕业舞会吗?我还没有开始练习舞步。” 杰克点了点头:“是的,3月14日,不过我听说校方早早确定了在毕业舞会上演奏的乐队,应该还是可以期待的。” 第134章 啤酒 金球奖结束的当天晚上, 沃伦·比蒂就在好友杰克·尼科尔森的家中举办了派对。 比蒂其实并不在乎金球奖的归属,对他来说,金球奖最佳导演没什么含金量, 不过是为他的筹码添些微不足道的重量,以及, 给他一个派对狂欢的借口。 派对还没有开始,沃伦·比蒂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身上满是酒臭,手臂肆无忌惮地搂着饰演《烽火赤焰万里情》女主角黛安·基顿的腰, 与好友杰克·尼科尔森说着什么,大声地笑着。 派对的灯光暗沉,气氛暧昧,音乐和缓,不少男男女女都捧着酒杯, 在玫红色的灯光照射下热舞。 与其说是庆功、金球奖派对, 更不如说,这是一场用作猎艳的派对。听记者爆料, 沃伦·比蒂睡过上万个女人, 好莱坞凡是叫的出来名字的女星都和他有染,无论是现在的黛安·基顿, 还是影后简·方达,相比之下,杰克·尼科尔森居然还略显“保守”。 奥斯蒙德扫了被放在不远处的水.烟壶一眼, 决定再过五分钟就从后门偷偷溜走。参加了这场派对的人大多是给沃伦·比蒂一个面子, 不可能被他说动, 转而投票给他,他们最多在票券的末尾加上他的名字。奥斯蒙德不想白费力气, 即便沃伦·比蒂声称他很欣赏自己的作品,会在选票的第一个位置填上奥斯蒙德的名字。 伊莱娜打完电话回来,取了杯边缘沾着大量盐巴的龙舌兰来,她贴近奥斯蒙德身侧,低声说道:“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笑还是坏消息,我刚刚从朋友那里听说,科尔伽确诊了卡波式肉瘤。” 奥斯蒙德的瞳孔瞬间变大了些许,卡波式肉瘤非常罕见,而科尔伽·史密斯在这个时候换上这种怪病,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染上了艾滋。也就是目前被人们视作瘟疫,但只在男同性恋之间传播,无法确认具体病因的怪病,“男同癌症”、“男同性恋相关免疫缺陷”。 而科尔伽的炮友太多,他患上了“男同癌”,绝对会让圈内的一大批年轻人感到惶恐。 伊莱娜与他意见一致,她轻抿了一口酒:“我都不知道格林、尼奥还和他睡过,我听说他们两个满口咒骂,已经赶去做了检测。格林还是个设计师说实话,时尚界才是男同的重灾区。” 这个消息着实令奥斯蒙德感到了些许震撼,他从伊莱娜手边端起另一杯龙舌兰,咽下一口辛辣的酒液,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上一次,就在尼科尔森的派对上,要是真的被科尔伽得逞,那他也得中招。 奥斯蒙德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复杂,倒不是同情科尔伽,他那些龌龊的心思足以让奥斯蒙德在心中将他千刀万剐一百遍。 他只是忍不住感慨唏嘘,再怎么说,科尔伽再怎么混蛋,也曾经是他的竹马,现在染上了艾滋,凭借现在医疗条件来说,最多也只能活二三十年。 被伊莱娜这么一搅和,奥斯蒙德完全没有了五分钟以后就溜走的心思,他又遣酒保拿了些龙舌兰和金酒来,打算借着这个略微有些沉重的话题,舒展一下没能拿到金球奖最佳导演的郁气。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忙着在派对上挖墙角,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伊莱娜朝着一旁兴致缺缺的利亚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沾酒,等会儿替她开车,把奥斯蒙德送回去。 奥斯蒙德的酒量在同龄人之间还算不错,但是接连七八杯混杂的酒液下肚,也喝得脸颊微微泛红,意识稍有些不太清晰,就连一双明媚的法蓝色眼眸,也染上了点点水光。 不过他时刻把握着分寸,没让自己真的被酒精麻痹大脑,多多少少还维持着思考的能力。 “喝够了?” 利亚姆侧头询问他。 奥斯蒙德打了个哈欠,轻轻点了点头。 “回家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跌在了云上。 奥斯蒙德习以为常地轻声“嗯”了一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他的体温一向偏低,被利亚姆掌心的温度烫得瑟缩了一下,又反手扣住了利亚姆的手腕,借着他的力气坐起了身。 他其实没有醉,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都很安静。奥斯蒙德不说话,只是看起来有些困倦,利亚姆便没有再找什么话题,只是尽职尽责地充当了司机,将他安稳地送回了家。 但利亚姆将他扶到沙发上,刚要转身去拿毛巾,就被奥斯蒙德再次拉住了手腕:“冰箱里还有一点啤酒。” 瑞凡今天不在,他再稍微喝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利亚姆皱起眉:“你还要喝?”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 在车上吹了一路冷风,他的困意也被吹得一干二净,他还想要一点酒精,帮助他更快地进入睡眠。 但利亚姆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竟然反射出了一种沉寂的暗色:“科尔伽·史密斯有什么重要吗?” “啊?” 奥斯蒙德皱了皱眉,一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利亚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靠的很近,即便与奥斯蒙德一样吹了一路冷风,他身上还是带着一股熏人的暖意,和极其明显的,衣物被搓洗后又被太阳暴晒过的气味。 这很奇怪,利亚姆身上穿着的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根本就没有洗过,哪来的在太阳下晾晒的味道。 奥斯蒙德下意识抬起了手,轻轻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关节,忍不住思考。 利亚姆好像有一点生气,他脸上的笑意难得消失,似乎一直上扬的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低声强调道:“他差一点就强.奸了你。” 他过于直白的说法引起了奥斯蒙德的些许不适,就好像胃中的酒液突然翻涌,上攀至了食道,酒精裹挟着胃液,引起恶心的灼烧感。 奥斯蒙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告诉过利亚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实际上,这件事非常好猜。他的音调降了一个调,声音发冷:“所以?” 利亚姆沉默了片刻,他不想惹奥斯蒙德生气,但是在他看来,科尔伽·史密斯就是一个混蛋,奥斯蒙德应该为摆脱了他而感到高兴,而不是突然喝起了闷酒。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你难道喜欢他吗?” “啊?” 奥斯蒙德再次疑惑地发出了短促的、不敢置信的声音:“当然不我母亲教会我的第二件事,就是不要对任何滥交的人交付真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不是因为他得了‘男同癌’喝酒。我只是有点后怕,同时又觉得没拿到金球有些可惜。” 奥斯蒙德哭笑不得地说道:“只不过觉得有点意外吧,就像是原本觉得很远的事,突然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他说着,却凑近了一点点,努力地嗅了两下利亚姆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幻觉,那股浓重的暖意和“太阳光”的味道,都是从利亚姆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身上真的很香,你能闻到自己的身上的气味吗?是喷了什么香水吗?” 听到他的回答,利亚姆明显地松了口气,而他的问题又让利亚姆愣了片刻:“没有,是什么味道?” “纤维织物被太阳暴晒过的味道。” “螨虫被烤焦的味道吗?” 奥斯蒙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是谣言,螨虫烤焦的味道是蛋白质烧焦的臭味。暴晒过后的味道则是羰基化合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时,他就刻意在图书馆查过资料,生怕这种令人感到困倦和温暖的气味实际上是螨虫的尸体通过分子运动,扩散进他的鼻腔。 “也许是在裁缝手上晒过吧。” 利亚姆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并且怀疑奥斯蒙德只是闻错了。何况,比起所谓的自己身上的香味,他对奥斯蒙德的话更感兴趣。 他从储藏柜里拿了两罐常温的啤酒,又切了些伊比利亚火腿,一瓶递给奥斯蒙德,一瓶拿在了自己手上。 利亚姆的顺从与隐晦的醋意让奥斯蒙德很轻易地变得愉悦,他握着易拉罐,也没有在意这瓶小麦果汁是否是来自冰箱,配着火腿灌下了大半瓶。 利亚姆很难从他的神情和话语来判断他到底有没有醉,就算奥斯蒙德将淡黄的酒液洒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搞不太清楚奥斯蒙德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呀——” 带着些芳香气息的酒液打湿了利亚姆的黑色衬衫,黑色的布料黏在皮肤上,让他胸前的一片透出了些许暧昧的肉色。 “抱歉。” 奥斯蒙德慌忙将酒瓶放好,抽了几张抽纸。 利亚姆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压着肩膀按倒在了沙发上。奥斯蒙德的动作确实像个醉鬼,他几乎算得上粗暴地扯开了他胸前的扣子,用抽纸在他的胸前按压、擦拭了几下。 他的手指太冰,存在感格外地清晰,利亚姆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一手箍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借着擦拭的动作在他的胸肌上摸索了两下——利亚姆不知道那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耳朵、他的脸颊,他的脖颈都传来了极为鲜明的热意,烫得几乎能煎熟一只鸡蛋:“没没事,我自己来擦吧。”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睛,坐在他的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泛着凉意的手指顺势向上移动,勾住了利亚姆的下巴:“已经擦干净了,你换掉衣服就好了。但是得等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第135章 乐队 利亚姆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很想让他坐起来,重新坐回沙发上,他们有话可以好好说。 其实他的训练内容覆盖了全身每一块肌肉, 腰部力量也不差,奥斯蒙德箍着他手腕的手更是可以被他轻松地挣脱, 他完全可以摆脱目前的窘境,轻而易举地将局势逆转。 但利亚姆早就习惯了顺从奥斯蒙德的心意,掌控局势对他的花来说,是一种维持安心感的方式。 “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稍微有些沙哑, 利亚姆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他是个生理机能非常正常的男人,很容易在黑暗和旖旎的氛围中起些不该有的反应,但他不想这样。 奥斯蒙德颜色明艳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像是一块令人沉醉、眩晕的宝石,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利亚姆的眼睛, 薄唇中吐出的字眼却与眼下暧昧的气息毫无关联:“你的未来。” 他好像真的没有醉, 最多只是思考的速度变得略微迟缓。 不知道为什么,利亚姆稍微松了一口气。 利亚姆·海恩斯应该拥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其实利亚姆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以前总是觉得他的未来应该很短, 拥有着几个短促的音符,然后归于沉寂。 奥斯蒙德低声说的话, 令他觉得有些陌生:“也许这次没什么希望了,但我会给你奥斯卡的,还有一个演员应该拥有的一切奖项, 奥斯卡、戛纳、柏林世界各国, 所有的电影节, 所有的荣誉。” “我没有开玩笑。” 奥斯蒙德的声音很轻:“可能在一年两载内我做不到,但是, 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你还愿意做一个演员” “只要你不要像他们一样离开,一直留在我身边。” 利亚姆的心脏搏动突然暂停了片刻,他屏住了呼吸,脸上却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笑意。奥斯蒙德还是醉了,他只有意识不太清晰的时候,才会示弱,就像上次在医院时那样。 即便知道他已经醉了,还很有可能会忘记他说了什么,利亚姆还是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遍他可能会在未来遭遇的、难以轻易解决的事,低声承诺了一句:“好。” 其实,无论他是否能遵守诺言,都不该在这种时候许下许诺的。 躁期的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可以轻易地付诸感情,也相信自己可以面对、解决任何难题,始终坚守他的承诺。 但是望着奥斯蒙德满含期待的孔雀蓝色眼睛,他无法拒绝他。 奥斯蒙德的唇角因此上扬,明显醉得不太清醒了:“我其实,不是什么很优秀、很出色的导演,但是我可以努力。” 利亚姆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反而因为一瓶啤酒醉了。也许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延迟作用,现在才堪堪控制了他的大脑。 他的发音都稍显扭曲,拖着裹着甜意的尾音:“我可以,我可以让你赚很多的钱,Limmy。嗯,我很快,很快就可以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了,然后就可以还清欠下的钱,好好生活了。” “你可以好好生活。” 利亚姆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很想亲一亲他的眼睛,但是他忍下了自己的想法,轻声安慰道:“嗯,我知道,但你本来就是最佳的导演。” 奥斯蒙德笑了笑,语速温吞而缓慢:“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很多电影,你喜欢童话吗?uh,这个也许赚不到太多的钱但我想自己写一部童话,很俗套的故事,但是有很幸福的开头,很幸福的结尾,中间曲折一点没有关系” “会不会太贪心太失真了?那就,很平淡的开头,很平淡的过程,很平淡的结尾,虽然没什么看点,也没什么惊喜,但是胜在没有意外,没有挫折,没有悲剧,没有遗憾” 他的眼睛很亮,虹膜色泽艳丽得令人窒息,浅淡的蓝色勾勒出少许环形的纹路:“但是,没有节奏起伏的故事好像只能造就一部糟糕的电影,真可惜。” 利亚姆的手指握紧:“你可以拍一部,同时拥有幸福的开头、过程、结尾的故事。不需要赚很多钱,你可以拍给自己看。” “你真的很傻,拍电影哪有给自己看的说法?那怎么赚很多的钱?” 奥斯蒙德轻轻皱起眉,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算了,总而言之” 奥斯蒙德的唇角上扬,松开了钳制住他下巴的手,神色认真:“我不会让你挨饿的。” 稍微停顿了片刻,他有开始絮絮叨叨的说道: “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合作很多年,拍很多很多电影,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留下名字,还有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知道吗?整个世界,都会铭记你的名字,当然,还有我的名字。” 他拥有光辉的未来,虽然他的未来似乎和电影绑在了一起。 利亚姆轻声说道: “你的计划就是拍一辈子电影吗?奥兹,你真的很喜欢电影。” “不是我,是我们。” 奥斯蒙德纠正道,他向来是个拥有着计划的、也努力去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的人,但他的未来在潜移默化之间,已经添上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如果你实在不想拍的话,就放假休息,我们可以两三年才拍一部电影。” 他很兴奋,利亚姆甚至能感受到他紧贴着自己皮肤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 他说,他当然很喜欢电影,因为电影拥有着无数的可能,无数的故事,都由他的镜头编织。在他的电影里,他是世界的主人,他可以掌控一切。 他说着,声音突然变低,他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利亚姆:“你不喜欢电影吗?你喜欢其他的工作吗?如果你不想当演员,完全可以尝试别的工作,制片人、导演,你学的是音乐专业,配乐编曲也可以你都不喜欢吗?” 他好像忽然变得非常失落、沮丧:“那,你如果有更好的主意,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利亚姆忍不住抬起手,揉搓了两下他卷曲的黑发:“没有,我很喜欢‘我们的未来’。” 他的话让奥斯蒙德重新开心了起来,他的亢奋一直持续到了利亚姆问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不要对任何滥交的人交付真心’是你的母亲教给你的第二件事,那第一件事是什么?” 奥斯蒙德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他垂下头颅,长久地看向利亚姆的眼睛,然后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叹了一口气:“永远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他轻轻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俯下身搂住了利亚姆的腰,自然无比地将半张脸迈进他的肩窝,以近乎呢喃的声音开口道:“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坏人。” 他在他耳侧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气,贴近的身体很凉,但是很快就被利亚姆偏高的体温熏得沾上了暖意。 这样的温度实在太过舒适、太让人想要闭上眼睛睡上一觉了。 奥斯蒙德没有任何负担地闭上双眼,心满意足地蹭了两下,为自己的脑袋找到了一片更惬意宜人的依靠。 “不是的。” 利亚姆抬起手臂搂住他,轻声地安慰道:“你不是这样的。” 奥斯蒙德没有再回答他,他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让利亚姆无奈地露出笑容:“睡吧,奥兹,等你醒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习惯告诉他,一切都会变好,未来都会令他称心如意。利亚姆的话也确实应验了,在医院的那天晚上,他就是这样告诉奥斯蒙德的。 故事的一切发展都会如他所愿,而他,会替他扫除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与烦恼。 * 奥斯蒙德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有动,身边当然没有其他人,只是他醉酒不会断片,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 人不行也要怪路不平,都怪昨天派对上的酒没有表明度数,也许杯里的不是单一酒液,而是被各种酒液调兑在一起。 奥斯蒙德根本没想过他会喝醉,他一向对醉酒有着些许阴影,但好在他昨晚只是絮絮叨叨了一堆有的没的,这次醒来,也没有额外继承一笔高额债务。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看起来利亚姆比他醒得早了许多,餐桌上已经摆了整整一桌子品种各异的吃食,殷勤到让奥斯蒙德下意识怀疑自己的记忆,难不成他们俩昨天已经睡过了?没有啊。 听见他拉开椅子,还在忙碌的利亚姆抬起了头,目光担忧地看向他:“头疼吗?有因为宿醉感觉不舒服吗?我准备了一些解酒汤。” 奥斯蒙德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但你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东西?” 吐司、面包、三明治、甜甜圈、烤羊排,还有饺子琳琅满目,也一定耗费了许多时间。奥斯蒙德侧头看了一眼钟表,现在才九点半,他到底是几点开始准备的。 利亚姆将饺子收进容器包好,放入冰箱冷冻层:“我明天回纽约,乐队三月份有一场告别演出,需要我提前回去和他们一起训练。” 因为注定没有希望得到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利亚姆也没有了继续在派对上觥筹交错,给自己拉票的任务,所以他可以抽出时间,短暂地回归生活,处理自己的事情。 “尼奇塔先生已经同意了,金球奖后续收到的片约会交到你手上评判。所以我打算在回去之前,给你准备一些吃的。” 消息太过突然,奥斯蒙德忍不住再次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难不成他说了些让利亚姆决定匆匆逃走的话,但是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乐队?哦,我好像记得,和你的大学同学一起组建的乐队是吗?好吧,一路顺风。” 奥斯蒙德的思绪纷乱,利亚姆的说法又有些含糊,以致于奥斯蒙德没能从他的话中提取出关键信息,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纽约”、“三月”的关键性。 金球奖结束以后,他也没有与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奥斯卡第一轮提名是导演记名投票,第二轮却是三千多名会员集体进行不记名投票,每多打一个电话,就极有可能多出一份机会。 幸运的是,斯皮尔伯格似乎并不认为《夺宝奇兵》能为他带来些许幸运,得到提名以后,他也像利亚姆一样计划放弃,同时,也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将他自己的票全部归拢到了他的“投资商”奥斯蒙德身上,包括他的好友,乔治·卢卡斯,以及卢卡斯的朋友,弗朗西斯·科波拉,他们身边的人与交际圈内的朋友,都会把导演票投给奥斯蒙德。 库布里克虽然不像喜欢《多格板箱》那样喜欢《失乐园》,却也及时地伸出了援手,难得地号召了周围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给他们打去了电话。 纽约大学电影专业也不想错过这个免费的宣传机会,院长亲自给每一名拥有投票权的校友打去了电话,游说他们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写在导演票上的第一个位置。 投入了新片拍摄工作的马丁·斯科塞斯也没闲着,意大利裔在好莱坞的占比不小,他四处联络朋友,声称,既然第54届奥斯卡没有意大利导演入围,那不如把导演票投给他的学生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要是真能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斯科塞斯作为他的老师,也能赚到不少关注,走出去脸上也有光。 大卫·林奇也和其他候选人没什么联系,干脆地将自己的选票也投给了奥斯蒙德。 彼得·博格丹诺维奇虽然没从奥斯蒙德那里捞到投资,却对这个年轻人心存好感,他将《失乐园》评为了最佳影片,同时也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写在了奥斯卡选票上的第一个位置。 而本以为自己可以稍微歇两天的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又被奥斯蒙德推搡着站起身干活。没办法,CAA确实没有要与奥斯蒙德竞争的导演,客户的要求就是上帝,既然奥斯蒙德态度强硬,奥维茨就只能放下身段,继续进行获得回报的可能性近乎为0的奥斯卡公关。 环球已经按照规定履行了他们的承诺,不会载出钱帮助《失乐园》,他们的全部经费都投给了《金色池塘》。 《金色池塘》通过公关与小额贿赂拿到了金球奖最佳影片的奖杯,这让环球的部分高层管理者和《金色池塘》的制片人看到了希望,决定加大投资,争取也把奥斯卡最佳影片捞到手。 派拉蒙则避重就轻,暂时将弗兰克·亚伯兰兹雪藏,全力为《烽火赤焰万里情》保驾护航,并且放弃了《夺宝奇兵》。截止到三月初,他们已经为《烽火》投资了接近800万的公关费用。如果捞不到奥斯卡奖,这部电影迎来的结局就只有赔钱亏本。 迪士尼、福克斯以及米高梅-联美制片公司,都没能入围第54届奥斯卡,不需要在现阶段继续投入公关费用的同时,股价也有所下跌。 福克斯的CEO雪莉·兰辛却不紧不慢,她是一位出色的制片人,也拥有奥斯卡投票权,非但没有担忧福克斯的未来,反而抽出了些许时间,隐蔽地号召身边的朋友在寄送出自己的选票时,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排在导演选票的第一位。 时间很快来到了三月份,3月11日,奥斯蒙德差遣迈克尔·奥维茨给自己订了一张飞往纽约的机票,提前地察觉到了些许紧张与不安。 他还没有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出现在纽约的借口,计划从学校、他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还有利亚姆身上着手寻找。 不过,当他提出他要去一趟纽约时,伊莱娜的脸上却露出了微妙的笑容,甚至在迈克尔·奥维茨面前替他打着掩护:“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院长也算是帮了奥斯不少忙,他现在是得亲自过去一趟,当面感谢人家,顺便敲打一下纽约大学的校友,以免他们临时变卦。” 理由合理,迈克尔·奥维茨无话可说,只能一个人揽下了继续在洛杉矶辛苦干活的重任。 小型客机顺利在纽约着陆,奥斯蒙德想都没想,拉了拉帽檐和墨镜遮掩身份,提着行李箱直奔帝势学院。 但是,很快,他就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前往纽约,并且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理由:“你说什么?什么时间?” 利亚姆将吉他轻轻放在他的身边,表情略微疑惑:“3月14日,怎么了?在亨尔曼高中,离这里很近,你要看我们的演出吗?” 奥斯蒙德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三月十四,亨尔曼高中,怎么偏偏被利亚姆给撞上了?虽然[枪击简史]已经详细记录了案发事件,并且指明了没有人在这场枪击事件中受伤或者死亡,但是,万一呢? “不能提前一天或者延后一天吗?”奥斯蒙德低声询问他:“或者,就非得在亨尔曼高中演出吗?不可以换个学校?” 虽然他的声音已经压低,却还是被其他几个乐队成员听到,克里斯脸上的笑意消失,不太明白,刚才他们几个还有说有笑地互相调侃,相处得还算不错,怎么奥斯蒙德突然开始质疑乐队的活动了? 利亚姆也没有想到奥斯蒙德会蓦地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但他还是回过头,向几个朋友解释了一句,第一时间维护奥斯蒙德:“抱歉,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我和奥斯本来有些别的计划。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说清楚。” “这样啊,那确实不太巧。” 克里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也有些惋惜地说道:“你们可以把活动提前到上午?或者推迟到第二天?对了,我们也可以在毕业舞会上一起为利亚姆庆祝生日啊!” 还真的就是那场发生了枪击事件的毕业舞会。 奥斯蒙德的脸色不佳,原来他们的乐队是被亨尔曼高中请去做毕业舞会驻唱。 这最后一场演出,也是乐队的“毕业舞会”,演出结束以后,利亚姆他们的乐队就当场解散,所有的乐队成员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奥斯蒙德不无恶意地想,反正这支校园乐队不可能闯出什么名堂,为什么非要搞个正式的告别演奏?不能直接解散吗? 但利亚姆明显误会了他的黑脸,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并且和他们这些人一起度过生日而感到不快。 利亚姆摇了摇头,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还是算了,我不太喜欢太热闹的生日会,总觉得很有压力,所以之前才一直没告诉你们我的生日日期。” 也能理解,克里斯点了点头,示意他没关系,不管怎么样都可以接受。 利亚姆虽然已经成了大明星,但是他态度依旧温和,面对过去的朋友也非常友善,甚至抽出时间与乐队训练,没有一点作为明星的架子。克里斯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出席人太多的活动,更别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庆生。 利亚姆感激地点了点头,他侧过身,看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理会他的奥斯蒙德,思索着该如何把他哄好。 奥斯蒙德抬眸扫了他一眼,站起身率先走进了隔间,他的眉头紧蹙,在利亚姆进来以后就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时间和地点,这样说不定还来得及改这个毕业舞会非去不可吗?乐队里只有你一个吉他手?” 利亚姆不太明白为什么,奥斯蒙德的脸色头一次如此难看,无论是乐队也好,毕业舞会也好,都和他没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他这么抗拒:“到底怎么了?真的是因为我的生日吗?” 奥斯蒙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打掩护,但这段时间内,他居然没有想到任何理由或者借口,只能顺着利亚姆递给他的台阶拾级而下:“对,不可以吗?” 利亚姆的眼神柔和了些许:“我可以把生日推迟一天,但乐队的演出真的没办法再做任何的更改,这是去年就答应好的事情,我没办法在这时候出尔反尔,何况,这是乐队解散前的最后一场演出。” 他接着询问道:“难道你提前预约了什么地方吗?如果是订了餐厅,把预定退掉也没关系,我可以做给你吃,保证不会比米其林差。” 这完全不是哪边更重要的问题。 他又不是为了约会胡搅蛮缠,要求利亚姆与朋友断绝关系选择他的那种人。 不,也许他确实是这种人。 但现在的问题与这件事无关!所有和“枪”这个字眼联系到一起的事,都极有可能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但是奥斯蒙德已经拿不出任何说辞了,他没有足以支撑他任性的身份,也没有合理的借口,无法干扰利亚姆做出决定。 他应该说什么?难道直接告诉他亨尔曼高中极有可能会发生枪击案?那利亚姆一定会以为他患上了妄想症,以为他疯了。更何况,就算利亚姆相信他,他又该怎么向他的朋友解释? 奥斯蒙德没有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他自己也要去,既然《枪击简史》已经确认过没有危险了,也许他不应该如此焦躁。 难不成是他的焦虑症又犯了? 近几个月以来,为了奥斯卡公关,奥斯蒙德不得不大量应酬、饮酒,酒精不能与大多数药物同时服用,他就因此停了药。 虽然症状已经有所好转,但这不意味着他的焦虑不会偶尔发作。 焦虑症是一种精神病,也是一种慢性病,即便有可以治愈的可能,却需要足够舒适安全的外界环境,让他时时刻刻体会到安全感,好莱坞明显不是个合适的疗养院。 “随便你吧。” 奥斯蒙德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好,但是他已经做出了妥协与退让。 利亚姆见缝插针,他知道自己故作委屈、睁大眼睛,就可以让奥斯蒙德轻易答应他的请求,这次也故技重施,用温润的浅蓝色瞳孔注视着他: “别生气了,奥兹,等乐队的演出结束以后,我就去办理休学,好不好?然后就搬到好莱坞去,我们就可以开始拍摄新的电影,你想拍什么题材都可以。” 他的话像极了奥斯蒙德在金球奖那天晚上醉酒以后说出来的“豪言壮志”,致使奥斯蒙德尴尬地红了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第136章 角色扮演 亨尔曼高中是纽约曼哈顿的“明星”高中, 中学拥有极为特殊的“天才班”,招收学生的条件较高,对成绩与家境都有要求。白人学生的比例高达73%, 亚裔学生占比紧随其后,占14%, 每年的毕业生中,约有30%的学生能进入常春藤联校。 学校的收费偏高,这也意味着校董与家长拥有较大的、左右学校决定的权力。 同时,学校的安保措施做的相当不错, 外人很难轻易地混进校园,有效地保证了学生安全不被黑人帮派、社会人士侵扰。 毕业舞会的前一天,奥斯蒙德跟着乐队一起进入了学校,检查了一遍校内的基础建设、防护措施,着重调查了栏杆、围墙等等容易被外人潜入的角落。 从他的角度来看, 校外人员很难越过高达两米的围墙, 避开巡视的校园保镖,溜进举办毕业舞会的大厅。 这让奥斯蒙德的心中多了几分踏实感, 也许明天会发生的枪击事件只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学生, 为了引起注意想出的馊主意,他不用继续惴惴不安。 系统则认为, 只要他什么也不做,就不会影响[枪击简史]记载的“历史”。 [你放心好了,我难道有骗过你吗?系统出品的道具, 哪一次没有派上用场?] 奥斯蒙德唇角扯动, 眉眼的冷峻与嘴角的笑意割裂, 皮笑肉不笑道:[但愿吧。] 三月份的纽约,空气微凉, 饱含着水汽。他的童年几乎全是在纽约和洛杉矶度过的,早就习惯了两地的气候,此刻却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奥斯蒙德穿的高领毛衣扎着脖子,也许他在洛杉矶待了太久,在洛杉矶享受了一份燥热的春夏秋冬,现在突然难以适应纽约的天气。 或者,他只是从湿润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危险,惴惴不安。 选择接近危险,从人类的苦难中截获利益,本就是错误的选择。 但利益永远与风险成正比关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风浪越大鱼越贵。人类的生命没有想象中的脆弱,更何况,他还有系统。 “奥兹,我们该回去了。” 利亚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乐队队服——据克里斯说,照射到乐队身上的灯光并不多,白色能让他们更加引人注目——牛仔裤,戴着一顶黑色冷帽,毛线编制的帽子完完全全遮住了他过于惹眼的金发。 金球奖影帝给利亚姆带来的热度难以小觑,即便在这个信息算不上发达的年代,也需要乔装打扮一番遮掩自己的重要特征,不然就很有可能被粉丝、影迷认出。 学校不想惹出太大的骚动,只想请一个便宜却有一点知名度的乐队,让学生和家长满意。所以也没有浪费篇幅和口舌去宣传他们请来了一支什么乐队,直到现在,奥斯蒙德也没有在告示栏上看到本该提前贴上的乐队海报。 “东西都放好了吗?” “嗯,也调试彩排过了。” 利亚姆拉下墨镜,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他不太适应框架太大又太过沉重的墨镜,鼻托将他的鼻梁压得生疼。 架子鼓、电贝斯、电子琴都被提前摆进了舞会大厅的角落舞台,只等明天舞会前最后一遍调试。 奥斯蒙德没想到,他们还是个尝试个实验型摇滚乐队。夹着电子合成音的音乐风格似乎与利亚姆的气质不太搭调,但他只是吉他手,奥斯蒙德猜,这支摇滚乐队之所以拉利亚姆入伙,可能只是看上了他的脸,能吸引来更多的女粉。 亨尔曼高中舞会大厅的整体结构分布和《Plan B》的舞台布局意外地有些相似。乐队舞台角落演奏,领舞的上一任舞会国王和女王有资格站到紧挨着乐队的、大厅中央的舞台上。 凑巧的是,亨尔曼高中的舞台也有用木板搭建背景。奥斯蒙德特意检查过,他甚至怀疑亨尔曼高中的舞台有没有可能是模仿《Plan B》搭建的。 舞台木制背景框架上固定着厚重的金丝绒布料和各类舞台装饰,拉开金丝绒布料,里面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像极了《Plan B》中前男友偷情用的狭小空间,大概能够钻进去三到四个人。 利亚姆清楚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代表着什么,轻声笑道:“也许纽约和洛杉矶的舞台款式就那么几种?” * 荣恩惩戒恶霸的计划很快取得了卓越的战果,几个橄榄球队员被气愤的老师请去了办公室,他们的家长也在一天以后赶到了学校,压着孩子的脑袋,亲自向荣恩道歉。 能在曼哈顿上得起亨尔曼高中的白人小孩,家境都不会差到哪去。他们显然不想将事情闹大,让彼此脸上难看,意外与人交恶。 荣恩心满意足地摆脱了麻烦,幸运地邀请到了丽芙做他的舞伴,只等学期的最后,一场完美的毕业舞会,为他的高中画上圆满的句号。 周五傍晚,大多数学生已经回家,朋友杰克兴高采烈地走在他的身边,向他讲述着自己发明的一套新舞步,绝对会在毕业舞会上让他的舞伴大吃一惊,刮目相看:“最后,我会举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怎么样?咦?荣恩,那是明天会在舞会上表演的驻场乐队吗?真是些神秘的家伙,他们到底是谁?纽约的地下乐队吗?” 荣恩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四五个穿着纯白色外套的青年男性,其中,走在边缘的两个人极为扎眼,一个白衣男人身高大约有六尺二,而另一个则是在一片白色中穿了一身黑色,所以非常惹眼。 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视线,戴着黑色冷帽的白衣男人突然回过头,虽然带着墨镜,视线却明显是看向了他们。 “奇怪,他们应该有点名气吧?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 荣恩嘟囔到,但是他没有接触过太过的乐队,一时之间,搜刮干净大脑,也想不起来熟悉感觉从何而来。 身材高挑的男人身旁的黑衣男人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顺势回过了头,打量他们两个。 荣恩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如同活见鬼一般的表情,他差点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一时激动地连话都说不清晰: “奥、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荣恩太过熟悉这张饱含锐意的脸了。即便间隔了不少的距离,哪怕格里菲斯刻意带了眼镜,荣恩还是一眼就将自己“朝思暮想”的偶像认了出来。 毫无疑问,他身边让人眼熟的高个子男人应该是利亚姆·海恩斯,他居然是学校请来的乐队成员! “上帝啊,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毕业舞会——” 荣恩拼命地掐着自己的人中,以防自己因为太过激动昏过去。 杰克也愣了片刻,然后开始不停地重复:“OMG!OMG!” 他连忙推了荣恩一把:“上去要签名啊!愣着干什么?” “对!” 荣恩一拍脑袋,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取出能充作签字板的教科书和签字笔,快步追上了几人:“等一下!等一下。” 奥斯蒙德嗔怪地瞥了身旁的利亚姆一眼,以为是他的乔装太过简单,被影迷轻易识破。 利亚姆的表情无奈,只能回过身看向气喘吁吁朝着他们跑来的高中男孩。 奥斯蒙德下意识地让开身位,却没想到这孩子一双眼睛眼巴巴地注视着自己,还将签字笔和数学书递到了自己眼前。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明显放松下来的利亚姆,不确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用眼神向高中男孩询问,“是要我签名吗?”。 荣恩激动且夸张地点了点头:“我是你的影迷,奥斯蒙德,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了很多遍!对了,斯莱德电影的新logo动画!那个点子是我提的!” 导演的粉丝倒是比较少见,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在书上寻找了一片空白纸页,流畅地签下了两个字母“O”,然后在第二个字母中间添了一笔横线:“我记得你荣恩·李?你的意见非常好,感谢你的提议,收到答谢礼物了吗?” 天呐! 还有什么比被偶像记住了名字更让人亢奋的? 荣恩完全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尖叫出声,他点头如捣蒜:“收到了!对,我是叫荣恩·李,谢谢你奥斯蒙德!太棒了。” 奥斯蒙德签完以后,却没有将书本交还给荣恩,而是顺手把纸笔都递给了利亚姆,调笑到:“让他也签一个,我的签名你可以收藏起来,他的签名你拿去卖掉,还能赚一笔零花钱。” 原本打算将名字签在奥斯蒙德下方的利亚姆挑了挑眉,顺势将纸页翻面,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背面,与奥斯蒙德重合的位置,然后心满意足地将数学书和笔还给了荣恩。 “谢谢!谢谢!” 荣恩倒是没有在意他故意将名字签在背面,导致他没办法把两个人的名字分开,拿去出售的举动。本来就是拿来收藏的,他会把这份签名完好地裱进相框里! “祝你好运!奥斯蒙德,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奥斯卡的!” 经历了些许小小的插曲,两个人终于坐进了利亚姆那辆外形炫酷的鸥翼跑车。 奥斯蒙德思考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劝他,可以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休学。 朱迪·福斯特也在上学,今年暑假会抽出档期参与他的电影。利亚姆可以像她一样,继续深造,在假期期间拍摄电影。而且他的成绩很好,导师似乎不怎么在乎他的缺勤,利亚姆完全能一边拍电影一边读书。 而利亚姆似乎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他频频看向左侧的后视镜,缓缓皱紧了眉。 奥斯蒙德疑惑:“怎么了?” 利亚姆抿了抿唇角,稍显犹豫地开口:“后面和我们间隔了一辆车的黑车,从我们离开亨尔曼就开始跟着我们” 奥斯蒙德回过身看了一眼,安慰他道:“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条路是曼哈顿岛的主干道,从这里去中央公园都要经过这条路。” 利亚姆没有说话,半分钟以后,他刻意将车子拐进了远离曼哈顿中心的侧道。 那辆黑色的轿车果然没有再跟着他们,继续沿着主干道行驶,远去。 是错觉吗? 利亚姆握着方向盘,缓缓松开了紧蹙的眉头:“你刚才说什么?” 最近他们闲聊的内容总是会拐向未来、规划。 利亚姆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每当他们谈论起这个话题,就会感受一股温暖的热流顺着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仿佛一切与过去无关,只有现在,未来。 像永不回头的潮水,奔流不息。 有时,他甚至忘记他究竟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眼中只有1982、1983,充满希望的80年代,不属于他的繁花开了满地,芳香四溢。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进入郁期,好像这个世界充满光亮。 “我明天中午来接你” 他跟着奥斯蒙德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名为“系统”的比格犬:“你还把它带来了?今天是不是还没有遛狗?” 奥斯蒙德支支吾吾,他总不能说是系统觉得太闷,他只能把它暂时放出来。 利亚姆却轻车熟路地找到狗绳,把绳索套在了比格犬身上,一副打算代替他出门遛狗的模样。 系统就像是一只真的狗一样,欢天喜地地在原地绕起了圈,满脑子都是出去玩。 奥斯蒙德拿它没有办法,他一直以来觉得系统是个智障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整个CPU都被“脚踏实地出去玩”占据的系统全然无视了室内的所有“拦路虎”,它不停地绕着圈,不断在奥斯蒙德周围旋转的牵引绳很快让他遭了殃,缠住了他的腿。 利亚姆有心想要帮他解开,却被系统一同围了起来,牵引绳越扯越紧,成功将利亚姆一同困住,在他们两人腿上绕了两圈。 奥斯蒙德额角的青筋跳动,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系统!” 利亚姆的脸上却满是笑意,浅蓝色的眼眸清澈剔透,像一块被岁月封印的寒冰,不过,被光线穿透,洒着融融的暖意。 他突然想起奥斯蒙德不喜欢狗的言论,因为狗的寿命太短了,它们总是会先一步离开。也许“系统”总有一天也会离开。 但是他不会离开奥斯蒙德,他想一直、一直陪着他。 像是被这个念头蛊惑了一般,利亚姆伸出手臂,自然无比地搂住了近在咫尺的奥斯蒙德的腰,他垂下眼眸,仔仔细细地看向他,注视着他疑惑的眼神,望着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璀璨的法蓝色眼眸,轻声询问道: “奥兹,你想不想,再养一只狗?” 他问的是狗吗?他问的不是狗,而是,他是否愿意接纳他,彻底走进他的生活。 他永远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背叛他。 他是他的花,他会永远陪着他,小心翼翼地呵护他长大,不让他被任何人摘取、践踏,哪怕他不再需要他。 他不会离开,不会让他伤心,他会和他一直在一起,陪伴着他,实现他的梦想,让他口中的他的未来成为现实。 不,是他们的未来。 利亚姆始终坚信他可以遵守他的诺言。 想不想,再养一只狗? 忠诚、勇敢、坚定。它永远爱你,永远会向你跑来。 奥斯蒙德没有回应利亚姆的话,他的薄唇轻抿着,却近乎被利亚姆的眼睛引诱。 他的眼睛颜色很淡,像一块蕴着蓝的冰。贴近瞳孔处的虹膜处却环绕着难以察觉到的金色纹路,就像是冰川上的火种,炽热,温暖。 奥斯蒙德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情绪,只觉得,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不停地朝着他眨着眼睛,扑上来摇尾巴的小狗。 很久以前,奥斯蒙德养过一只狗,两三个月大的金毛,小小的,会朝着他吐舌头微笑,歪头。 他无法理解利亚姆语句的深意,但他的话却令他无法克制地,联想到了它。 利亚姆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小狗,糊弄、撒娇,犯蠢,样样精通。 有时候突然变得靠谱,但大多数的时间还是非常幼稚,唯一的优点就是很漂亮 再加一点厨艺不错 再加一点演技突出 再加一点性格温和。 不能再加了,本来就只想数落他的缺点,怎么这时候反而刹不住车? 时不时就会让人好奇他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比如现在,他不去想着怎么解开缠在他们两个身上的牵引绳,反而伸出手将他搂得更紧。 亲密无间的姿势,因为利亚姆本就偏高的体温进一步发酵,仿佛环抱住奥斯蒙德的是一颗温暖的恒星。 他被这条牵引绳束缚在公转轨道上,感受着温暖的光在他身上流淌。 这个时候,这一刻,奥斯蒙德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的感受,也许,他的胃里有晚饭,眼睛里有阳光。 直到毕业舞会开场前,奥斯蒙德都维持着心情的愉悦,甚至有闲心去抚摸利亚姆手中吉他的琴弦。 直到枪声响起。 直到枪声响起—— 利亚姆想,或许,他本就不该奢望,像他这样的人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好好生活。 他本就应该在发现可疑车辆时提高警惕。 在舞会上穿过于显眼的白色本就是个错误。 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利亚姆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遵循本能,毫不犹豫地将奥斯蒙德扑倒,搂着他躲进了他们昨天发现的舞台隔间。 奥斯蒙德根本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就骤然一黑,被一个炙热的怀抱紧紧搂住。 所幸[枪击防护罩]早已经开启,他们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奥斯蒙德太高估自己了。 即便几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已经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尖叫声、求救声、慌张跑步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布料在耳边响彻,震耳欲聋,依旧让奥斯蒙德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 他会死吗? 奥斯蒙德一遍遍催眠自己。 [枪击简史]声称没有人会在这场枪击事件中受伤或者死亡。 可他依旧害怕地止不住颤抖。 奥斯蒙德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枪击。 他才刚刚得知,枪声响起的声音与录音棚中的订书机并不一样。 可是现在,死神太近了。 奥斯蒙德的身体发冷,恐慌发作,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艰难。 曾经差点饿死街头的恐惧再次侵占了奥斯蒙德的大脑。 利亚姆牢牢地从身后拥紧了奥斯蒙德的身体,他的身体比平时更冷,因为恐慌不停地颤抖,几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奥斯蒙德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害怕得蜷缩在他的怀里,修长的手指抓紧了他环在他腰间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别怕,有我在。深呼吸,奥兹,呼——吸——咳咳。” 厚重的布料透不进什么光,奥斯蒙德在黑暗、狭小的隔间内进一步攥紧了他的手,声音颤抖,虚弱:“利亚姆?” “没事,只是紧张地咬了舌头。” 利亚姆的眸色转暗,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满心都是奥斯蒙德有没有受伤,注意力高度集中,却没有发现,一枚子弹,从他的侧肋钻进了他的身体,贯穿了他的肺。 肺部在整个胸膛的面积占比最大,最有可能在混乱中受到伤害。 子弹的直径又很小,很多中枪者都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中枪,间隔了片刻以后,才会突然感受到疼痛。 利亚姆无声地苦笑,他的胸膛传来一阵阵灼伤的痛楚,呼吸之间,空气从破口进入胸腔,这些本该维持着人正常生命机能的空气,在肺部破损的现在,化身成芥子气,一点一点,蚕食、腐蚀着他的胸腔。 他缓慢地腾出一只手,向自己的侧肋摸索,摸到了一手粘腻。 子弹的贯穿伤就像是一个无法填补的窟窿,鲜血汩汩,染湿身下的木板。 其实《失乐园》中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女主角拉斐尔肺部中枪,却并没有伤及动脉,她只是会死得非常痛苦,却不会死得那么快。 只有像他这样,不幸地被子弹击中动脉,才会造成大出血、血气肺,肺部塌缩,血液涌入胸腔,为他人生的轨迹画上句号。 他还有多长时间? 六分钟?七分钟? 也许他撑不了那么久,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缺氧昏厥,然后,死亡。 一颗小小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击碎了他的诺言,他的未来。他们的未来,就如同一块遍布蛛网碎纹的玻璃,摇摇欲坠。 利亚姆将手章在裤子上擦拭几下,重新搂住奥斯蒙德的腰,换了另一只没有沾上腥气的手,捂住了奥斯蒙德的眼睛。 他很害怕他看见黑暗中流淌的血液。 太脏了。 他很害怕他闻到腥臭的血液。 太脏了。 “利亚姆?” 奥斯蒙德被突然捂住了双眼,不知所措地摸索着他的手。 利亚姆缓慢地呼吸着,强忍着疼痛,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依旧努力维持着一切正常的模样。低声安慰他:“睡吧,奥兹,等你醒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警察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你我们,很快就会得救了。” 他一直再重复着同样的说辞。 每一个,他有资格拥抱着他陷入睡眠的晚上,他总会告诉他,等他醒来以后,一切都会变好。 也许是他的安慰起了效果,奥斯蒙德突然想起了他在各种首映礼上的睡颜,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谁能在这种时候睡着?我可没有你装睡的本领。” 利亚姆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却不敢笑,他害怕更多的血液涌进胸腔,害怕他的吐息沾染血腥,害怕他喘不过气,害怕他的呼吸停滞:“这种时候,就不要揭穿我了。” 血液就像是他流逝的生命力,正一点点,从他的身体中抽离。 利亚姆不希望他闻到血腥的气味,起码在自己死去的时候利亚姆希望他闻到的是自己身上的,奥斯蒙德所说的好闻的味道: “你上次说的,很像阳光暴晒味道的羟基化合物?到底是什么?” 但是利亚姆听不到他的声音,伴随大量失血,他的大脑也逐渐缺氧,他努力地尝试倾听着。 奥斯蒙德的声音应该很温柔。 他总是自以为冷漠,自私,但利亚姆知道,他并不是那样。 奥斯蒙德很细心,很体贴,他有他的底线,他会下意识地伸出援手,照顾别人的情绪,帮助别人 利亚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想,奥斯蒙德会不会嫌他奇怪?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询问他羟基化合物是什么? 但是他想,奥斯蒙德肯定只会故作不耐地抱怨两句,然后就细心地向他解释。 也许。 也许奥斯蒙德说着说着,又会拐到他们的未来上。 可是。 可是利亚姆却不敢再做任何承诺了。 他,快要死了。 他没有未来了。 第137章 吻 好在有利亚姆在他的身边。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 胸膛与他的后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温暖的体温很快暖热他的身体,让他找回了四肢的控制权。 奥斯蒙德的鼻息之间满是利亚姆身上独特的, 暖洋洋的气味。 利亚姆的灼热的吐息也轻轻洒在他的耳侧,将奥斯蒙德的脸颊都熏得微微发烫。 就像是派对之后在医院的那个晚上。 利亚姆就是这样从身后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用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奥斯蒙德的呼吸节奏逐渐顺畅平稳。 和利亚姆躲在这一片狭小的黑暗中,让他觉得非常安全。 以至于奥斯蒙德暂时忘记了紧张与恐惧,顺着利亚姆抛出的话题,絮絮叨叨地低声说着他也没有真正理解的学术语句, 紧紧抓着他的手,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和他开着玩笑。 仿佛他们两人并不是躲在舞台后方,而是在寒冬腊月,相拥着躺在壁炉前。松木劈里啪啦地燃烧着, 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可可, 他翻动着书页,声音低沉, 就着沙沙的摩擦声, 讲述着童话故事,气氛温暖而令人困倦。 直到燃烧的松木散发出一种, 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与铁锈的气味,取代了利亚姆身上阳光烘烤的味道, 钻进了他的鼻腔。 奥斯蒙德突然噤声, 脑中快速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 心中重新浮起慌乱。 有人受伤了? 不是说没有人会在这场枪击事件中受伤吗? 厚重的金丝绒布将狭小的空间遮掩的密不透风,他怎么会闻到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有人倒在了舞台上? 还是说, 这些令他恐惧的味道来自他的身边? 利亚姆的手臂紧紧搂着奥斯蒙德的腰,他的意识却开始脱离现在,眼前出现了过往的画面,所有的回忆如同跑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春天悄无声息地滋生,新绿的芽叶从树上钻出。 万物生长,欣欣向荣,所以他才显得格格不入。 他像现在一样无法呼吸。 只要一想到,他的骨与肉、他的血液、骨髓中始终流淌着属于那个畜生的一半,他就迫切地渴望撕扯自己的皮囊,把他父亲留在世上的东西粉碎,让大火将他的灵魂从污秽的躯干中剥离出来。 他想死。 随便什么办法,只要可以终结他的生命。 他的视线掠过满是绿芽的树枝,思考它是否足够结实,能够承载一根绳索和一份腐朽的肉.体的重量。 他的视线掠过马路上串流不息的车辆,思考钢筋铁块能否碾碎他每一寸腥臭的皮肤和躯体。 他长久地站着原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 直到,一个未曾与他对视的人,直勾勾地在他面前栽倒。 那个春天的天空很蓝,蓝得像海,明艳、摄人心魂,像一块绿松石。 像一双眼睛。 也许他还不该死。 利亚姆从未相信过上帝,但上帝却突兀地给了他一个启示。 那一天,本该随便以什么方式结束生命的他,突然获得了生的意义。 他想要露出笑容,伸出援手,精心呵护他的花,告诉他,也是告诉自己,即使在最迷茫、最痛苦的时候,生命仍有转机,仍有意义。 是的。 他本来就应该在那一个春天死去。 利亚姆·海恩斯,本就没有未来。 为了保护他而死,也许就是他活到现在的意义。起码,要胜过死在过去。 “奥兹,你还没有祝我生日快乐。” 可是奥斯蒙德开始猜疑,开始否认。 他紧张不安地握紧了利亚姆捂住他双眼的手指,摩挲着他手上的琴茧。 他重新变得焦躁不安,甚至连清晰地说出“生日快乐”都无法做到。 为什么要捂上他的眼睛? 有什么东西他不该看到? 他明明,明明用了[枪击防护罩]了。 他很想开口询问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得到最糟糕的答案。 利亚姆贴在他耳侧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 奥斯蒙德死死地咬紧自己的后槽牙,他的心跳加快,胸口像是正在被某种利器切割,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钝痛感。 不是的。 他只是经常这样。 这只是焦虑症的症状。 莫名其妙地陷入恐慌。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令他不安的因素。 没有。 这里很安全。 一切都很好。 [枪击简史]已经注明了一切,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实际上。 利亚姆很讨厌他的生日。 总会有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生日。 比如19年前,他的母亲在痛苦中生下他。 但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过得非常开心。 好像只要和奥斯蒙德待在一起,就没有关系,哪怕只是在草地上打滚。 他听见奥斯蒙德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生日快乐。” 太棒了。 他没有遗憾。 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他没有因为他们的未来无法实现而感到遗憾。 他没有因为违背了承诺而感到遗憾。 他没有因为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而感到遗憾。 血沫从他的唇边溢出,利亚姆轻轻勾了勾唇角,但是他笑不出来: “奥兹。” “” “忘了我吧。” 他总是在扮演另一个讨喜的人。 一个笑容明媚,阳光开朗的人。 一个,没有遗憾的人。 只是讽刺的是,他与一直以来他所扮演的人,只有唯一一个共同点:他们同时死去。 奥斯蒙德所有的幻想,全部被利亚姆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击碎。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夹杂着令人不适的停顿,与极力压制的、费力的喘息。 就像一个釉白的瓷瓶,兀地皲裂,细碎的裂纹顺着瓶身向上攀,破碎、湮灭。 奥斯蒙德的呼吸和心跳猛地停滞,他浑身僵硬地松开紧紧抓着利亚姆手指的手。 没有。 不是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 釉白的、破碎的灰尘又被他裹上胶水,强行搅拌、揉合、粉饰成一个瓶子的形状。 只是他听错了而已,也许利亚姆说的是搜寻(forage)或者熔炉(e)什么的。 又或者,利亚姆只是在开玩笑。 忘记他。 为什么要忘记他? 奥斯蒙德耳侧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太长的时间。 他颤抖的手指顺着利亚姆的身体摸索着,摸到了木制的地板,摸到了一手的粘腻。 奥斯蒙德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他不敢去嗅手上的味道。 利亚姆的手依旧捂着他的眼睛,掌心的温度依旧温暖。 也许他应该听他的话,闭上眼睛,睡一觉。 这只是一场噩梦,等他醒来,太阳会照常升起,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 光亮 警笛声 脚步声 谈话声 奥斯蒙德的思考停滞,他被警察搀扶着坐起,如同真正的尸体一般毫无知觉,浑浑噩噩地坐到了救护车上。 没有人在这场猝不及防的枪击事件中受伤。 但,有一个人的名字,与死亡联系在了一起。 如同鬣狗一般循声而来的媒体围在中学门前,刺眼的闪光灯连成一片。 记者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吸食着血液,声音嘈杂的蜜蜂: “奥兹!拜托看这里!” “利亚姆·海恩斯真的死了吗?” “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你觉得你能拿到奥斯卡吗?” “凶手是谁?是极端影迷吗?” “” 荣恩·李和女伴丽芙惊愕地坐在台阶上:“他们说什么?利亚姆·海恩斯死了?” 是的。 他的心跳再也不会响起,悄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 奥斯蒙德捧着咖啡,僵硬地坐着。 “你看到凶手了吗?” “你有他父母或者亲属的电话吗?”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还这么年轻。” “血气肺这么痛苦,你居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所有杂乱的、空灵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响作一团,奥斯蒙德置若罔闻。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领着律师匆匆赶到了警局。 仿佛挂在头顶的电视中传出各大电视台主持人的声音:“今晚七点十三分,知名演员利亚姆·海恩斯在舞台表演时中枪,现已确认死亡。” 都是假的。 奥斯蒙德垂下眼眸。 透过玻璃看向被白布蒙住的利亚姆。 他曾经说过他很适合红色。 利亚姆的体色很淡,皮肤白皙、头发也呈现出淡金色,就连眼睛也是非常浅淡的蓝。很适合搭配鲜艳的色彩。 如果不是假的,怎么会那么巧呢? 他躺在木地板上,身边大量的血液像极了《Plan B》中的红色油漆。 那件白色的乐队队服被血液染湿了大半,几乎与他穿过的红白相间的礼服颜色一模一样。 警察将利亚姆转移至了医院的停尸间。 没有回答警察任何问题的奥斯蒙德跟在他们身后,面色平静地说出了唯一一句话:“可以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 几个警察和医生面面相觑,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他们清楚他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不如让他先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再询问现场发生的所有细节。 停尸房的房门被警员轻声关上。 奥斯蒙德凝视着床上被白布掩盖的人影,独自站了许久,久到他的四肢因为停尸房内的冷气冰冷僵化,他才突然轻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别再装睡了,利亚姆,我知道你不喜欢在银幕上看见自己,但是没想到你连电视都不愿意看。现在好了,这里没有电视了,可以起来了吧?” 没有人回答。 空荡荡的室内透出一股令人惊惧的死寂。 奥斯蒙德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补充道:“也没有银幕。”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风机缓缓运动着。 “我要生气了。” 他挪动脚步,掀开了白布。 距离枪响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除了因为大量失血而面色苍白以外,利亚姆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他只是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陷入了睡眠之中。 奥斯蒙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利亚姆的脸颊:“我认输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说着,双眸紧盯着利亚姆的眼捷,不愿意错过任何的颤动。但利亚姆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在这个时候露出得逞的幼稚笑容。 “那这样呢?” 奥斯蒙德的眸光微敛,他将自己的手掌撑在利亚姆的耳侧,脸颊泛起一层粉色,缓慢地垂下头,将嘴唇印在了利亚姆冰冷的唇上。 他依旧没有闭上眼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利亚姆的眼睫。 他没有死去,他只是在装睡。 这只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只是一个恶作剧。 也许他的目的正是如此,也许他突然爱上了睡美人的童话故事,狡猾地欺骗他。 奥斯蒙德的思绪混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兜兜转转的纷乱思绪剥离开来,也许只有,“他没有死”。 但是利亚姆并没有像睡美人一样苏醒,也没有因为这个吻而惊愕地睁开双眼。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好像,他真的已经死去了。 奥斯蒙德撑起身,孔雀蓝色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他,又在原地呆站了许久。 随后轻声哼笑了一声,脸上一片轻蔑戏谑,平静地将白布重新盖上,推开门走出了屋子,走出了医院。 [宿主?] 目睹了这惊悚一幕的系统难以置信地询问道:[你在干什么?!] 奥斯蒙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一边在漆黑、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一边低声喃喃自语:“那不是他,利亚姆身上没有这么冷,而且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躺在床上的,不是他,他们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他没有死,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顺着街道行走,与醉汉、嫖.客擦肩而过,走回了纽约大学帝势学院的校区。 三月的纽约依旧很冷,寒风让他的鼻尖冻得泛红,四肢僵冷,但他全然不在乎。 神色依旧平静地找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利亚姆时对方坐着的长椅,在长椅上坐下身来。 奥斯蒙德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与火柴,指尖轻轻晃动,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光亮。 他早就知道了,真实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系统? 利亚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一场梦,或者只是一部电影。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他就会醒来,重新回到破产后,他在街上饥饿地游荡的时候。 就像现在一样。 系统却发出声音: [那就是利亚姆,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枪击简史》描述的案件改变了。] “是吗?” 奥斯蒙德咬着香烟,神情淡薄道:“那好吧,他死了,所以呢?我不在乎,我无所谓。” 他曾经养过一只狗。 那时他住的房子有一个偌大的庭院,每天下午,他们都会在草坪上奔跑。 住宅内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形色匆匆,他像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可以被看到的幽灵,但好在,他还拥有一只狗。 它永远爱他,永远会向他跑来。 唯有死亡能将他们分隔。 某一天他回到家中,再也看不到那只幼小的金毛,只剩下地板上粘腻的血迹。 佣人将他推进房间,他的母亲说,那只狗会咬伤他,会伤害他,所以她把它送走了。 那时奥斯蒙德尚不能理解死亡。 不过,他也没有为分别流一滴眼泪。 奥斯蒙德一直觉得,也许他生来如此,冷血,无情。 他不是受害者,只是个卑劣的既得利益者,妄想为自己找些理由来逃避指责,但他和周围的所有人都一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只会在交易结束以后露出贪婪的微笑,永远不会落泪。 哪怕这是真的。 反正,没关系的,他不在乎。 他早就说过,他不喜欢狗,他很讨厌狗。 养狗就是感情贷款。 等他死去,从他那里偷来的温暖就要全部连本带息地还回去。 好在奥斯蒙德不在乎。 他没什么感觉。 他是个冷血动物。 即使这是真的。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会听从利亚姆的话,忘了他,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生活,赚钱,仅此而已。 他的胃逐渐开始隐隐作痛,但是奥斯蒙德没有动,他依旧一根一根抽着香烟,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嘶——” 他突然被手上剧烈的刺痛刺激地回过神来,他的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了一根点燃的香烟,它持续地燃烧着,直到烫伤了奥斯蒙德的手指。 奥斯蒙德一愣,他抬起手,拿下了自己叼在嘴里的东西,那是一根顶端漆黑,红磷全部燃烧完的火柴。 他的眼眸微敛,沉默地将烟头与火柴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重新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向天空。 没有关系的。 反正所有人都在他身边来来往往。 就算利亚姆真的死了,也不过是用了另一种方式离开了罢了。 什么狗屁喜欢,什么狗屁爱情? 反正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去他妈的世界。 无所谓。 系统一直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发出声音:[你忘记荣誉称号了吗?我们可以用道具回到一天以前,他还有可能活下来。] 奥斯蒙德冷笑了一声:“怎么救?就算回去有什么用?恐慌症发作的时候,我连动都动不了。” “就算我可以,我又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救他?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坏人,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去救一个自私的利他主义者?他今天可能会为了我而死,下次呢?哪怕救他回来又能怎么样?说不定,他还是会为了另一个人死去!” 什么忘了他? 他会记得他一辈子,永远都恨他。 凭什么在承诺了以后还要离开? 凭什么要自以为是地救他? 他以为这样做是对他好吗?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系统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谴责道:[你是要成为总统的人啊,你应该善良、正直、勇敢]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直勇敢的人!” 奥斯蒙德近乎愤怒地低吼道,他是一个可悲、可笑,满脑子只有钱的利己主义者,是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渣! “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你去找利亚姆啊!他才是你要找的那个善良、正直、勇敢的人!” 也许是被他的话语吓到,也许是生他的气,系统没有再说话。 天还没有亮。 但街边的便利店却亮起了灯,奥斯蒙德紧抿双唇,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不断抽痛的、疯狂地宣誓着存在感的胃,迟缓地站起身,走进便利店。 奥斯蒙德在室外坐了一晚,行动呆滞缓慢。 他越过脸上带着惊喜神色的老板,走到了售卖三明治的货架。 可他很快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法蓝色的眼睛扫过货架上包装好的三明治,在原地站了五六分钟,才突然回过头,诧异地询问道: “三明治呢?之前那一款,里面有鸡蛋、生菜、培根的,用塑料纸包装起来的三明治呢?” 他的眼神惊愕,手指突然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并不是没有找到三明治,而是见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怪物。 老板疑惑地看向他,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道:“哦——以前确实有你说的那款三明治。因为不怎么好吃,买的人很少,我就把它下架了。听说现在也停产了。” 奥斯蒙德仍然不相信一般,重复地询问道:“停产了?” 老板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对,再也不卖了。你是格里菲斯吧,能给我”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惊讶地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黑发男人眼中毫无征兆地落下了两滴泪水,眼泪就这样越汇越多,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滴落在地上。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像是因为他的话突然崩溃了,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伸出手抓住货架稳住了身体,俊朗的五官流露出鲜明的哀戚,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就连手臂也无法支撑身体,骤然下滑,摔在了地上。 消失了。 那个曾经被他和利亚姆都抱怨过难吃的三明治再也买不到了。 奥斯蒙德从未体会过真正的失去,所有的“死亡”都不过是一个奇特的名词。人们总会被打上死亡的标签,但是,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明白了死亡意味着什么。 利亚姆真的死去了。 他不会再露出微笑,不会再无辜地眨着眼睛,笨手笨脚。 他不会再拨动琴弦,露出温柔的侧脸。 他不会再嬉笑着给他塞三明治,眼神里不会再流露出请求他夸奖的色彩。 他们的未来成了幻影,像一个硕大的气泡,在阳光下轰然炸裂。 他再也不会穿上毛茸茸的熊偶套,再也不会拥抱,再也没有生日快乐只有忌日快乐,他会变成一块长方形的墓碑,永远冰冷,坚硬。 奥斯蒙德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剧烈地喘息着,茫然地看着地板,眼泪顺着眼眶滚落。奥斯蒙德的声音虚弱:“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假的啊?” 老板还以为他是癫痫发作,赶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试图将他搀扶起来:“你怎么了?没事吧?!” 奥斯蒙德却痛苦地捂住了头:“我明明使用保护罩了!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不是说无人伤亡吗?凭什么?凭什么偏偏死的是利亚姆?” 他不断地哽咽着,身体不停地颤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哀嚎道:“哪怕,哪怕死的是我,也可以啊明明都告诉过他不要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忘啊?我要怎么忘记?!” “昨天还是他的生日啊,凭什么让他在生日、在本该最开心的日子死去?到底凭什么?” 他痛恨这个残缺的世界。 恨绵延不绝永不停歇的背叛,恨人人觊觎金钱,恨恶心至极的纵欲,恨残酷的死亡,恨他自己,恨爱。 恨《失乐园》这部电影,他恨自己在电影中残忍地刨析了自己,恨他自己伤痕累累永远无法摆脱伤疤学会爱一个人,恨他,在电影中预示了自己的结局,利亚姆会死去,而他还在为电影中的失去、遗憾、绝望,沾沾自喜。 是他害死了利亚姆。 如果他没有参与到这场枪击案件之中,利亚姆就不会死,没有任何人会受伤,也没有任何人会死去,就像[枪击简史]描述的一样。 [枪击防护罩只能给自己使用] 系统解释着,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那么,你现在要回到24小时以前吗?] 在它看来,宿主确实不是可以展开营救的合适人选。他的情绪很容易失控,稍不小心,就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恐慌,身体僵硬、呼吸障碍、无法行动。 宿主是正确的,就算他回档重开,也有可能无法救下利亚姆·海恩斯。 奥斯蒙德躺在地上,身体痉挛着,慌乱的便利店老板已经给120打了电话。 [回去,现在就回去!] [成功佩戴无所谓,我会出手·黄金称号] [称号作用效果即将生效] [已成功使用无所谓,我会出手·黄金称号,冷却时间还剩余50地球年] 奥斯蒙德的眼前一花,已经躺在了自己家里的地板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对着系统说道:“镜子后面,镜子后面,把里面的镇定剂拿给我。” 第138章 胃疼 体型较大的秋田犬去而又返, 脚掌在地板上拍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系统慌慌张张地叼着支地西.泮注射液跑了过来。 奥斯蒙德坐在地毯上,鬓角濡湿,眼眶微微发红, 脸颊上残留着泪痕。他斜靠着沙发,手指轻颤着抓住纸袋, 借助纸袋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奥斯蒙德从系统口中接过注射针剂,借着系统的帮助,艰难地把地西.泮吸入注射器,抬起手臂, 将针头插进自己的静脉。 [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系统焦急得说道。 它也想帮些忙,但它只是一只狗。 奥斯蒙德摇摇头,只往血管中缓慢地推了大约两三毫克的剂量。 地西.泮有时也会用作催眠、改善睡眠质量,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睡着,只能降低使用剂量, 尽最大可能放缓注射的速度, 分批次地使用。 镇定剂等镇定药物在美国常被滥用。长期使用镇定剂极易让人产生依赖,药物成瘾。如果使用不当, 又极有可能会中毒, 出现精神错落、呼吸急促困难、产生幻觉,甚至心跳异常减慢。 所以奥斯蒙德从来没有进行过静脉注射, 却在住所准备了几支备用,以防万一。 奥斯蒙德把针头放到一旁的桌上,将额头紧贴沙发, 闭上双眼。他蜷缩在地毯上, 身体的痉挛逐渐平息, 头颅却越来越重,意识也一点点变得昏沉。 经历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以后, 他已经精疲力竭,十分疲惫困倦,即便用药剂量很少,也难免受到影响。 但是室内很冷,让奥斯蒙德想起某个寒冷的夜晚,漆黑,没有半点星光,身上只有在葬礼上穿的黑色西装,他的四肢冰冷,被饥饿感摧残地想要呕吐。 他猛地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了身。 一个小时以后,他又给自己注射了三毫升的地西.泮。 记忆中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引发的胃痛与现实重合在了一起。 他强撑着精神,试图用胃痛和内疚、痛苦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如果生活是一部电影,如果他是故事的主角,就绝不会如此踌躇,犹豫不决,可是他早已经被剥夺了所有勇气.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全世界最懦弱的人。 地西.泮导致他的四肢发软,思绪逐渐迟钝,不受控制。 但如果不使用镇定剂,他又会因为惊恐发作而无法呼吸,无法运动。 无论他再怎么想要救他,他目前的状态也根本无法支撑他重新回到学校,更别说阻止一场枪击。 他好像总是在高估自己的作用。 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没有系统,是不是,他也会饿死在那个晚上? 用僵硬的大脑思索了很久,奥斯蒙德突然发现,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利亚姆身上。 寄希望于,利亚姆会为了他拒绝出席舞会。 尽管这听起来太过自私,对准备了近一个半月的其他乐队成员太不公平,但性命攸关,何况,这已经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纽约时间中午11点,奥斯蒙德拨通了利亚姆的电话,拿起了电话听筒:“利亚姆” “奥兹?我已经准备要出发了,别担心,我已经提前预约好了餐厅。你要不要猜猜看我订的是哪家餐厅?” 重新听到利亚姆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鼻酸,奥斯蒙德连忙抿紧薄唇,将脸颊埋进了沙发里。 他当然知道,曼哈顿一家很难预约的法式餐厅,因为他已经吃过了。 他真的差点忍不住眼泪,就连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胃疼,limmy,好疼,好难受” 电话那头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片刻,随即,利亚姆匆忙焦急的声音从听筒另一头传了过来:“我帮你叫救护车,别急,我马上就到!很严重吗?怎么会这么突然,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了吗?” 奥斯蒙德透过听筒,听到了清晰的钥匙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慌乱地撞倒,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些许:“你可以不去傍晚的毕业舞会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利亚姆轻呼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放松了些许,他好笑又好气:“奥兹,你是在骗我吗?你…就这么想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吗” 他没有骗他,他只是不是因为胃痛而感到难受、苦闷,而是因为恐惧,因为难受、苦闷而感到胃部抽痛。 奥斯蒙德张了张唇,刚要回答,利亚姆便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当然也想要陪着你。但是,奥兹,只有这一次不行。我已经提前答应了,不能在这种时候反悔。我现在马上开车过去,好吗?然后我们一起吃完饭,就一起去亨尔曼高中。舞会很快就会结束。” 这不怪利亚姆,他非常善于分辨谎言。 奥斯蒙德之前不是没有因为胃痛住院,但现在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凑巧了。 就连奥斯蒙德压低声音,恳求他不要参加毕业舞会,都像是在直接告诉他:我没有生病,只是不想你去。 “我没有…是真的很疼。” 奥斯蒙德垂下眼眸,他伸手搂住抱枕,蓦地感到委屈。 注射地西.泮以后,他的情绪理应得到控制,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将头埋进抱枕,眼眶又酸又涩。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他怎么样? 如果他是真的胃疼,他是不是也只打算把救护车叫来,然后自己到学校去参与舞会? 明明只要听他的就好了。 他只是想救他,只是想让他活下去啊。 听筒对面的声音再次消失,利亚姆轻声唤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利亚姆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担忧,他丢下了一句“我马上就到。”挂上了电话。 被搁置在一旁的听筒发出嘟嘟的忙音,奥斯蒙德却又给自己注射了一些地西.泮,他需要做好到学校舞会去的准备,奥斯蒙德的目光集中到了摆放果篮旁边的水果刀上。 他得让自己保持清醒,而疼痛是最好的药剂。 他在恍惚之中看到,自己站在高中舞会的舞池之中,所有高中生都搭着舞伴的肩膀或者腰肢,只有他一个人,在人群中央,目光平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乐队。 他看向利亚姆,与他四目相对,然后缓慢地抽出水果刀,扎在自己的手掌上。 霎时间,血流如注,但是却没有人在意他。 没有人在乎他,仿佛他只是个幽灵。 就连利亚姆的视线也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摇晃着。 奥斯蒙德的大脑格外地清晰,他抬起手臂,举起手中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舞台上的利亚姆·海恩斯,他的金发很灿烂,笑容很明媚 奥斯蒙德的眼睛蓦然睁大,他难以致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枪,难以相信是他扣动了板机。 “砰——” 是的,他杀死了他。 为了一个镀金的奖杯,掏空了他的骨,榨干了他的血。 奥斯蒙德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看见利亚姆的心脏中枪,白色的衣服上瞬间开出一朵血红的花,那朵花自他的心脏蔓延生长,汲取着他滚烫的血液,绽放成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可是利亚姆依旧在笑,他的薄唇轻轻颤动。 奥斯蒙德看不清。 看不清他到底是在说“忘记我”还是在说“爱上我”。 这两个单词的口型太像了。 真的很像吗? 奥斯蒙德想不起来了。 “砰——”的一声巨响,慕然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奥斯蒙德茫然地抬起头,竟然看到公寓的门轰然地倒在了地上,而利亚姆面色铁青,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担忧和恐惧。 奥斯蒙德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这也是过量使用地西.泮造成的幻觉。 一扇厚重的木门怎么可能像电影中一样,轰隆一声被人踹倒? 他看到,他想象出的利亚姆。 利亚姆的视线,在地上散落的针头上环视了一圈,然后捡起了标注着地西.泮的药瓶。 地上还有一只体型很大的柴犬它真的大到不像柴犬了,正冲着自己吠叫。 利亚姆双唇紧抿,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疑惑与难过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 他快步走上前来,试图伸出手将奥斯蒙德横抱起来,声音轻柔,满是困惑和内疚,还有微不可察的惊惧:“奥兹别怕,我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他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啪”地一声,奥斯蒙德重重地挥开了他的手。 伴随着“虚幻的”利亚姆靠近,他身上的暖意让奥斯蒙德立即回忆起了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拥抱。奥斯蒙德瞪大双眼,企图他从自己的身边赶走: “别碰我——” 利亚姆的脸上再次闪过诧异,随后便被疼惜与自责取代,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他的怀疑吗? 他不该犹豫的:“对不起,我奥兹,忍一下,稍微忍一下,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我不去舞会了,我们去医院” 他的声音饱含着愧疚,可他完全不明白竟发生了什么,但奥斯蒙德现在的状况显然让他无法继续履行与乐队的约定。 这明显不是胃痛。 利亚姆的视线再次扫过地上的药瓶地西.泮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抗精神病处方类药物,奥斯蒙德难道是因为惊恐发作,错误使用了过量的剂量吗? 利亚姆抿紧薄唇,再次朝着奥斯蒙德伸出手臂。 奥斯蒙德再次尝试去拍开他,但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顽固地将他横抱起来。 不要再抱着我了——! 奥斯蒙德惊恐地看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嘴唇发紫,唇边淌出血沫,钳制住自己的手变得冰冷,半个身体都染上了鲜血的红,那些血液顺着将粘稠液体吸收地饱和的衣物,滴滴答答地淌落到地上。 奥斯蒙德不停推搡着,挣扎着,甚至在利亚姆的手腕和手背上留下道道抓痕。 但利亚姆却始终紧蹙着眉,牢牢地将他锁在怀里,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着:“别怕,是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许是挣扎得太累,奥斯蒙德没过多久就停下了反抗的动作,疲惫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他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声音满是疲惫,夹杂着哭腔和恳求,低声呢喃着:“利亚姆,利亚姆,利姆,利米,不要去,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好不好?” 利亚姆白皙的手背上多出了几条狰狞的红痕和几个凹陷的、渗出血液的甲印。但他全然没有在乎,一边小跑,一边急促地回答道:“我不去,我陪着你。千万不要再过量用药了,奥兹,我真的快要疯掉了。” 明明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校园舞会,为什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利亚姆匆匆跑至车边,改抱为搂,单手焦急地在口袋里摸索车钥匙。 而一直追着它们的秋田犬却在这时,突兀地大声吠叫起来。 狗的听力要比人类敏感许多。 原本焦急万分的系统,突然在众多杂乱的声响中,捕捉到了几声子弹卡膛后,微弱的,扣动板机和抠弄弹匣的声响。 原本意识模糊,将额头抵在利亚姆肩窝的奥斯蒙德,立马因为系统嘈杂的狗叫声意识到了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身体却比脑子率先行动,双手用力,一把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利亚姆推到了地上。 “砰——” 对奥斯蒙德来说,已经算得上熟悉的枪声响起。 “奥兹——?!” 利亚姆的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直直跌入他怀中的奥斯蒙德,他试图伸手去搂他,子弹从奥斯蒙德的背后击穿了棉服,洁白的棉絮染上了鲜红的血液,顺着利亚姆下意识去捂他伤口的指缝,缓缓滴落。 怎么 奥兹 怎么会 利亚姆着魔一般死死盯着手上刺目的红,身体抖如筛糠,显然难以相信眼前的突发状况。 [宿主——!!] 系统同样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你没有用防护罩!!!] 就那么一点反应时间,哪来得及先把防护罩打开? 更何况?谁能想到枪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之间,体内着火一般的剧烈灼伤感席卷了奥斯蒙德的大脑,巨大的疼痛反而让奥斯蒙德的意识恢复了些许清明。 但是太疼了,子弹钻入胸腔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烙铁破开皮肉,将滚烫的铁印在毫无保护的柔弱器官上,而这还是提前使用了镇定剂,麻痹了他一部分痛觉的结果。 难以想象,利亚姆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可是即便中枪,甚至在黑暗中死去,他都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 奥斯蒙德的□□。 是担心他太过害怕而休克吗? 是以为,他轻飘飘地说一句忘了他,就能让自己以为他只是短暂地睡着了吗? 奥斯蒙德的鼻尖一酸,眼角发涩,眼泪再次滴落了下来,落到了利亚姆的脸上,他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后牙,还是忍不住哭诉:“疼好疼,我明明告诉你很疼” 利亚姆猛地从惊诧和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的脸色慌张,脸上流露出了奥斯蒙德从未见过的惊恐:“别说话了,奥兹,你不会死的!我,我带你到医院去,不要说话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不会死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奥斯蒙德还是安慰惊慌失措的自己。 利亚姆手忙脚乱地将跑车座椅放平,把奥斯蒙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座椅上:“深呼吸,奥兹,你不会死的,不要睡,我我都听你的,都是我的错。” 奥斯蒙德想,他大概是永远都不可能像利亚姆一样坚强,只是这点伤,他已经疼得呲牙咧嘴无关控制表情了,但他依旧固执地发出声音:“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之间任何人的错。” 他躺在座椅上,任由利亚姆帮他绑上安全带,斟酌了半晌,还是无法报复性地说出什么“忘了我”之类的话语。 但是,他的大脑却在这一刻运转地格外清晰。 突然的角色互换,导致他确实想要利亚姆忘记他。 奥斯蒙德不得不考虑,也许他会死呢? 也许他会死在利亚姆生日的这一天。 利亚姆和自己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他本来就是一只快快乐乐的“小狗”,比系统还天真,永远没有烦恼。何必让他走进娱乐圈,何必给他的回忆增添一片不该属于他的阴霾? 奥斯蒙德觉得,他似乎理解了利亚姆的做法。 他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但是又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减少对方的愧疚。 但是,事实证明,这些手段根本起不了什么用处,还不如趁着现在,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比如,利亚姆到底是什么人,亦或者得罪了谁? 这场枪击案与学校毫无关联,对方的目标根本就是利亚姆·海恩斯,否则枪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奥斯蒙德的眼神晦涩,却终究没有开口。 都是将死之人了,在乎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假装糊涂,到头来还能留一个好印象。 奥斯蒙德躺在座椅上,沉沉地闭上双眼。 好累。 他好想就这么睡一觉。 即便一直生活在无法获得安宁的环境之中,利亚姆却从未目睹过亲近之人死亡,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悲剧发生在他想要保护的人身上。 他是他的花,他不会死的。 利亚姆咬紧下唇,双手颤抖着发动跑车。 是他害了他,枪手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利亚姆猛踩着油门,一路都没有松开过,他径直闯过红灯,眼角泛红,注意力十分集中地紧盯着路上的状况,将跑车的速度提到了最高。 他几乎不要命的行为不仅让惊愕的路人纷纷退避至道路的两侧,也引起了NYPD和电视台的注意。 很快,呼啸着警笛的警车追在了跑车之后,几辆警车劫堵在路口,试图将他逼停。 利亚姆面色阴沉,猛踩了一脚刹车,橡胶轮胎紧急抓地,却难以承受过高的速度,在与马路摩擦时,冒出灰黑的烟。 利亚姆旋转方向盘,让跑车主驾驶室的一侧直勾勾地撞上警车,硬生生凭借刹车后的动能,撞开了警车。 车门立马凹陷下去,突出的金属划伤了利亚姆的手臂,但他并没有在乎,而是向车外举着防爆盾牌严阵以待的警察高喊了一句:“车上有需要急救的病人”,便立马重新踩下油门,旋转方向盘,再次让跑车像一架火箭一般,从警车的空隙之间挤了出去。 十几名警察面露惊疑之色,只能暂时相信他的说辞,连忙坐回了警车,使用无线电通知警署: “把主干道让出来!他要去医院!” “真是疯子,他不怕死吗?” “我好像知道他,利亚姆·海恩斯,是他吗?他和银幕上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等一下记得给他做药检,磕嗨了吧?” NYPD的行动很快,警车呼啸着开出道路,车内无线电很快就通知了依旧处于主干道上的司机。 万幸的是,这辆被警察“通缉”的跑车很快停在了曼哈顿西奈山医院的门前。 被他们锁定的“犯罪嫌疑人”面色苍白,手臂不停地渗血,招呼着医生护士推来了担架,将一个身上同样染着血的年轻人推进了急诊室。 从警车上走下的警察尚未来得及反应,利亚姆·海恩斯便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的声音干涩,听得出来,正在竭力保持镇定:“中午,大概12点10分左右,曼哈顿卡斯特公寓停车场,发生了枪击案,我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 “谢谢,我们立即组织人手调查,你快去处理伤口吧,我们稍晚一些再联络你。刚才被推进手术室的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吗?” 利亚姆抬起手臂,下意识地捂住了不断渗出血液的手臂,轻轻点了点头。 “海恩斯先生!” 护士急冲冲地跑来:“格里菲斯先生有用过什么药吗?他的状况不太对。” 利亚姆的眸色愈加暗沉,解释说道:“对,中枪以后,他的恐慌发作,呼吸困难,我只能临时给他用了一些地西.泮,很抱歉,我慌了神。” 护士闻言摇了摇头,她和医生还以为他们在中枪之前用了毒品:“不,地西.泮很好,格里菲斯先生现在非常平静,也能积极地配合手术。虽然我们不建议患者私自用药,但如果他的恐慌发作,我们也会给他使用少量的地西.泮。你放心吧,他的运气很好,子弹刚好卡在了心包膜。” 利亚姆闻言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是说” 护士以为他不清楚心包膜是什么,连忙安慰道:“对,状况比我们想的好很多。心包膜就是心脏和保护性薄膜之间的空隙,他的运气太好了,上帝保佑,这几乎是个奇迹。而且病人被送来得非常及时,还没有流失太多的血液,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即便她尽力低声劝慰,又匆匆赶回手术室,利亚姆依旧没敢放松。 虽然子弹幸运地卡在了心包膜里,但心包膜的位置毕竟离心脏极近,一旦手术出现了任何差错 利亚姆几乎从小就接受了抗压训练,早已经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以便及时进行反击。 但现在,他却无法压制自己地紧张,只能出神地盯着自己颤抖的手臂和缓缓滴落在地上的血液。 他的嘴唇翕动,一遍又一遍呢喃着,甚至祈求着上帝:“不要死,不要死,不要出任何事,求求你,既然当初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就不要让他死在这里。” “我们,他还有未来,他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愿望。” “求求你,让美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吧,我可以替他承受一切,我可以替他去死。” “让奥兹活着,让他活下去。” 他向来澄澈剔透的冰蓝色眼眸中满是阴戾,眼神执拗,死死地盯着显示着“手术中”的灯牌。 有护士提出帮他包扎伤口,也被利亚姆低声拒绝。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手术室门前红色的灯光终于转变成绿色,推开门走出的,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眼角流露出喜意: “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患者很幸运,目前也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他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利亚姆惴惴不安的心脏这才重新掉回了胸腔,恢复了跳动。 他随即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牵扯着他的神经。 可是这疼痛却让利亚姆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生疏地在胸前点了四下。 太好了。 第139章 舆论 在麻药、地西.泮的双重作用下, 奥斯蒙德的沉睡时间比医生预料的长了不少。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因为疼痛茫然地睁开双眼。 体内残余的麻药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地像是绑上了铅块。 他很困, 但是左侧胸腔令人难以忍受的钝痛感又折磨地他无法平静入睡。 奥斯蒙德下意识抬起手,迷茫地想要摸一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摸到了一根连接着他胸腔,排出积血的管道,正要顺着管道继续摸索,却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 “别碰。” 这是一个奥斯蒙德觉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声音很轻,饱含着浓浓的疲倦,低沉,沙哑,干涩, 以及惊喜, 轻松。 在奥斯蒙德印象中,确实有一个人拥有如此温和的声线, 可是他总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 不会像现在这样 奥斯蒙德费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看他究竟是谁。 但他眼前一片重影, 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让上下眼皮分开超过两秒。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利亚姆坐到了床沿, 轻柔地拂开奥斯蒙德耳侧的碎发, 抚摸着他的脸庞:“是我, 利亚姆。”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 让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侧脸小幅度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奥斯蒙德的唇角流露出笑意,他抬起手,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因为他的动作而略微地回上些许血色,利亚姆连忙帮他抬起输液管,因为输进血管的药水太冷而染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却紧紧握住了利亚姆的手腕。 奥斯蒙德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拇指压着他的手腕中央,似乎是在摸索着他的脉搏,他的眉宇间流露出喜意,意识不清地呢喃、抱怨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清醒的睡眠中,做了一个疯狂的梦。” 他的声音一样沙哑,干涩,让奥斯蒙德自己也感到陌生,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我梦到,在亨尔曼的毕业舞会上,枪声响了”你死去了。 但是嘴边的话,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仿佛那是最糟糕的诅咒,只要他说出口就会应验。奥斯蒙德抿着唇,神色茫然。 他的心脏、胸腔都很痛。 不知道是因为手术造成的创口还是别的什么愿因。 利亚姆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大,在奥斯蒙德决意止住话题时,他便抬起手,手指顶住了奥斯蒙德的下颚,阻止了他再发出声音,他仿佛很害怕听到奥斯蒙德提起有关于枪的话题。 奥斯蒙德一愣,居然感受到了他手指的颤抖。 可是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会因为什么担忧、焦虑,恐惧,利亚姆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傻乎乎,无知无觉 “别说了,奥兹。” 利亚姆哑着嗓子,浅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奥斯蒙德看不清的内疚与后怕。 他守在他的床前,眼睛眨也不眨,就这样等了一天一夜,他很怕,怕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眼前还有着心跳、温度的身体变成一座冷冰冰的坚硬墓碑。 失去的含义并不是互助会上的纸杯蛋糕和果汁,无穷无尽的悼念和恐惧。 他是他的支点,支撑着这具腐朽的骨骼,支点湮灭,他也会轰然倒塌。 这是一朵,根植于他的心房,挤压着其它脏器,撞破胸膛,吸食着血液,取代了心脏,支撑着他活下去的花。 他无法看到他的花受到任何伤害,即便是一点微风细雨都会牵扯他的心脏,让他感受到剧烈的痛苦。 更别说,奥斯蒙德差一点就死去了 “都过去了,梦已经醒了,再也不会,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利亚姆松开手,双手捧起了奥斯蒙德的手掌,他垂下头,眼底青黑,看起来格外地憔悴,神色却近乎虔诚,然而向来清澈剔透的眼眸深处却藏着阴霾和刺骨的寒意。 无论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躲到了哪里去,他都会把他揪出来,要他血债血偿。 奥斯蒙德并没有察觉到利亚姆的思绪,他的脑袋又昏又沉,只轻轻嗯了一声,低声嘟囔抱怨道:“疼。” 一个简短的单词,又将利亚姆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他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俯身查看与管子连接的,装盛积液的塑料袋。 见没什么异状,他又慌忙地按响了护士铃,神色哀戚,束手无措地低声询问奥斯蒙德:“哪里疼?” 当然是伤口疼。 奥斯蒙德无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护士熟稔地拿来止痛泵,嘴上忍不住絮絮叨叨:“总算是醒了,海恩斯先生也可以好好休息了。你可以叫护工来照顾格里菲斯先生啊,我看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了吧?就连值班的警察都换了一批了。” 利亚姆轻轻摇摇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护士娴熟地处理器具,将止痛药泵入奥斯蒙德体内:“他们下午来过了吗?” 护士点了点头,护士站的几个护士同样在关注这起意外枪击事件,和前来询问具体细节的警察聊过几句:“不过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倒是我们,收到了不少花店送来的鲜花。” 利亚姆低声向她道了句谢。 因为他连闯红灯的事太过高调,报纸和电视很快便将他在纽约市区飙车和奥斯蒙德遭遇枪击的事公之于众,引起了一片哗然和争议。 同时,也引起了不少影迷的担忧,就近买了花篮送给医院。 此刻,医院门外也围着不少焦急的媒体和影迷。 迈克尔·奥维茨和伊莱娜·陈抽空来看了奥斯蒙德的状况,便投身于紧急公关中,加班加点地处理舆论。 伊莱娜即便对奥斯蒙德目前的状况感到担忧,却也清楚这场意外的枪击给了奥斯蒙德更多的获奖机会。 她不敢消极怠工,紧急联络了几名媒体朋友,将舆论往“《失乐园》和现实中枪击案的巧合”、“枪击究竟给人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奥斯蒙德情况凶险”的方向引导。 而利亚姆的经纪人尼奇塔找来的纽约律师团队,也已经就利亚姆在市区飙车救人是否合法与NYPD展开了讨论。 律师信誓旦旦,声称这件事不会对利亚姆造成任何影响,他们甚至可以通过媒体给他塑造一个完全正面的形象,完全不需要利亚姆担心。 尼奇塔本想要利亚姆出席新闻发布会解释状况,维持他目前的“青年偶像”的形象,却被利亚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利亚姆执意要留在医院,看顾奥斯蒙德的状况,这也是他为什么还在这里的原因。 护士微笑,抱着器具转身离开了VIP病房。 奥斯蒙德侧躺在床上,他的胸前和背后都有一个创口,止痛药还没有生效,他又疼得呜咽了几声。 即便意识不清,奥斯蒙德还是觉得他下意识的呻.吟有点丢脸,沉思了半晌以后,他决定咬一咬自己的手来阻止自己继续发出声音。 但他刚刚抬起自己的手,便被利亚姆察觉到了意图,他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像哄小孩那样轻声地哄着他。 奥斯蒙德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呼噜,将大半张脸全部埋进了枕头里,逃避着现实。 他之前用了太多的地西.泮,好在,他使用的剂量还没有多到会造成生命危险,只是产生了些许幻觉,外加思维逻辑混乱不清晰,像个小孩子似的思维跳脱又奇怪。 他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想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只模糊地记得一点。 随着麻药药效消散,他又因为利亚姆的动作想起了一些事,这些回忆反倒慢慢驱散了他的睡意,让他因为尴尬而清醒了一些。 奥斯蒙德心中愧疚,还是忍不住将脸埋在枕头里,发出沉闷的问询:“你的手,没事吧?” 利亚姆垂眸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和手腕,之前被奥斯蒙德抠抓的痕迹已经褪去了大半,只留下一些结痂的、细细的月牙形血痕。 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最多只需要两三天就可以愈合。只有手臂剐蹭的划伤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利亚姆勾起唇角,轻轻地拍着他:“没事,是小狗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狗坏,人好,人没错。” 奥斯蒙德蓦然睁眼,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你你在说什么?” 他的脸颊不受克制地发烫。什么小狗!利亚姆到底在说什么! 利亚姆笑得灿烂,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想要,起码在现在,开心一点。 他脊背半弓,像一只蓄势待发准备猎食的大型食肉动物,手指摩挲着奥斯蒙德的手腕,双眼紧紧盯着奥斯蒙德微微染着粉色的耳尖。 故作无辜地说道:“麻醉的药效还没结束时你说了很多梦话,一直嘟囔着‘小狗’、‘小狗’的,是在说我吗?是在说我吧?” 他的话将奥斯蒙德仅存的困意驱散地一干二净,他甚至忘记了疼痛,用近乎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利亚姆:“我还说了什么?” 说了好多遍的“小狗”,还哭得可怜兮兮的。 让利亚姆,舍不得放开手,舍不得闭上眼睛。 还说,他很害怕,还很饿。 利亚姆没有回答他,只是耐心地看着奥斯蒙德,拇指一遍遍抚摸着奥斯蒙德手腕处微凉的皮肤,轻声说道:“奥兹,你没有反驳我。” 他似乎心情很好,眼角都弯了起来,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狗塑”,反而乐见其成。 奥斯蒙德的耳尖迅速蒙上了一层艳粉色,他重新将脑袋埋回枕头里,支支吾吾,无力地辩解着:“我只是在说那只秋田犬。” 利亚姆以前见过那只秋田,听奥斯蒙德说,那是从法米娜借来的狗。 “它很乖,不会乱跑,应该已经自己回去被法米纳接走了。” 奥斯蒙德干巴巴地辩解道。 利亚姆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两只狗的状况如何上,他微笑道:“确实很乖,系统也很乖,我也是。”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奥斯蒙德忍不住挣脱了他的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不想再听,什么都不想听,他麻醉时到底说了什么?! 利亚姆见似乎惹急了他,便见好就收,撑起身体,凑到他的身旁,道:“小狗狗错了,所以,下一次,不管发生了什么,让我在你身边,让我尽职尽责。” 他没办法忍受,再看到奥斯蒙德躺在地上,痛苦,流血,濒死,了无生机。 这让利亚姆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慌。 奥斯蒙德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他当然知道将“胃痛”视为借口,他早就告诉过他了,他没有错,他们两个都没有犯错。 事实上,“胃痛”就是他的借口。 从他们第一次看电影开始,“胃痛”就成了一个遮掩真实的词汇。 无论是在派对上,还是在电话里。 他就像是一个喊着“狼来了”了的孩子,这是第三次,用“胃痛”这种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的灾难,遮掩独属于他的难堪。 奥斯蒙德蒙着脸,脸颊发烫,心中惴惴不安。 他是不是应该告诉利亚姆他有很严重的焦虑症? 以前,他没必要提起。 现在,他从失去中认识到了利亚姆对他的重要性。 他喜欢他。 对他抱有想要的欲望。 但奥斯蒙德不知道他应该从何谈起,坦然地剖开自己的过去。 可是,没有人规定人和人之间一定要坦诚相待。 就像怀亚特。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 他也永远不会将一身腥臭流脓的伤口展示给拉斐尔。 即便 奥斯蒙德过去坦诚过,他得到的是背叛。 他所有的自我剖析都变成了科尔伽用来伤害他的武器。 奥斯蒙德不想这么快付以真心,即使奥斯蒙德清楚利亚姆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温柔,善良,单纯,直率,天真,乐观积极 他甚至为了他死去。 可奥斯蒙德还是无法迈出这一步。 喜欢,可不可以不触及过去? 他们可以拥有现在和未来。 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里写过:“都说不幸和苦难可以使人变得崇高,其实不然;有时倒是幸福可以使人做到这一点,苦难、不幸,往往使人变得心胸狭小,有报复心。” 奥斯蒙德向来认可这句话。 他不否认他的过去与他的卑劣。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一个利益至上、唯利是图的人,他懦弱,孤僻,敏感,反复无常他不知道该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 爱是一种能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爱,又这么能爱其他人? 他不希望他贫瘠的体验,庸俗的欲望,毁掉“爱”这个纯净又美好的字眼。 但是,奥斯蒙德捂着自己的耳朵,脸颊通红。 他想试一试。 即便软弱、脾气糟糕,还是个迷茫又神经的烂人。 但是如果暂时抛下过去,加上利亚姆喜欢他 是的,他知道利亚姆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他无微不至的包容和真挚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他。 他的喜欢,就像是奥斯蒙德自己写在电影里的喜欢,温暖,尊重,偏爱,几乎集合了奥斯蒙德对一份赤诚的喜欢的所有想象。 奥斯蒙德想,加上利亚姆给他打出的偏高的表现分,他或许能勉强及格,成为一个“一般般”的“正常人”。 奥斯蒙德闭上眼睛,略为难堪地紧紧咬着下唇,缓缓地“嗯”了一声。 利亚姆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低声询问他:“嗯什么?” 奥斯蒙德没有看他,他要说的话太过于难以启齿,只能继续蒙着脸当缩头乌龟:“你之前不是问我,想不想再养一只狗吗?” 利亚姆闻言一愣,他的唇角不由自己地上扬,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奥斯蒙德藏在被子里的手。 他的手指冰冷。 但是很容易被他的手暖热。 * 奥斯卡投票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简·方达推着父亲亨利·方达的轮椅在花园内散步,《金色池塘》这部电影修复了电影中父女关系的同时,也让方达父女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隔阂,重归于好。 亨利·方达将手搭在扶手上,他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已经无法长时间站立或者参演电影。 迟迟无法得到奥斯卡影帝的证明,也一直是亨利·方达的心病。 但是这一次亨利·方达苦笑,《金色池塘》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亨利面露无奈,却询问女儿道:“有格里菲斯的消息了吗?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他。” “还没有。” 简·方达回答道。 坦白说,她严重怀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中枪这件事藏有猫腻,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格里菲斯刚拍了一部有关于枪击事件的电影,转头就遭遇了袭击,时间还刚刚好卡在奥斯卡投票结束以前。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是人为策划的。 她通过业内消息打探到格里菲斯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他中枪的位置与心脏间隔不过两三毫米,几乎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绝对不可能是雇佣来的枪手可能会射击的部位。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还很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机会,不会为了区区奥斯卡奖,赔上自己的性命。 因祸得福,半数的学院会员绝对会因为奥斯蒙德遭遇袭击的事件对他心生同情。 也许他们会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因为勇于反抗校园暴力,不知道触动了谁的利益蛋糕,才会被人盯上,才会遭遇枪袭。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万一他真的命不久矣了呢?万一他对拍摄电影有心理阴影了呢? 在第54届所有争夺奥斯卡的提名导演之中,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确实拥有不俗的竞争力。 他天赋凛然,小小年纪就实力出众,不如就把选票给他,让他成为第54届奥斯卡最佳导演,以免留下遗憾。 也难怪亨利·方达会对他心生同情,他认为他们俩同病相怜,如果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情况突然恶化命不久矣,或者就此退出影坛,那么这届奥斯卡就是他们两人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资深影评人杰洛尼看着报纸,给自己同样拥有奥斯卡投票权的同事曼卡打着电话:“对,我打算调整导演票的顺序,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放在第一位,说实话,马克在《金色池塘》的剧组没什么话语权,我思考了两天以后,还是觉得不应该将他放到第一位。格里菲斯虽然年纪小,但是从他以前拍摄的电影就能看出,他有真材实料,而且” 杰洛尼的眼睛重新扫了一眼手边的报纸,压低了声音:“可怜的孩子,我想他一定是被步.枪协会的人盯上了,这群见钱眼开轻视生命的混蛋,《失乐园》这部电影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你也把格里菲斯放在了导演票第一位?哈哈,哦,我倒是不觉得他会死,我得到了消息,他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不过你说的对,我猜会有很多人想法和你一致,担心这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最后一次奥斯卡。” 与此同时,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副会长正在与同伴据理力争:“严格来说,《失乐园》不是一部cult片,而是一部具有反映现实作用的严肃电影。过去的一年中,有太多的学校发生了校园安全事故,人们应该重视校园暴力问题。” “同样,枪击事件也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经历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不能充当瞎子,《失乐园》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以此呼吁国会、白宫解决问题。让影迷、世界关注某个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这是奥斯卡肩负的责任。” 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但是它的镜头实在太过血腥了,不适合很多年龄段的观众观看,这部电影也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不适感。加州就有报道称这部电影引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癫痫。” “不过,也许我们可以考虑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写在选票的第一位?他确实是一名出色的导演,年龄不应该成为限制。更何况,也许这会是他的最后一次奥斯卡,也许他决定因为这次的事故不再拍摄电影了呢?” “你说的对,今年入围提名的电影中,没有任何足以引起人们争议的电影。我们不得不为收视率考虑。” “格里菲斯中枪的事件恰好引爆了关注。沃伦·比蒂不缺这一个奖杯,我想把格里菲斯评为第一名。坦白说,我希望这届奥斯卡上能出现平票的局面,就像是1969年时那样。” “有些道理。我几乎可以想象人们得知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只有19岁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了。哦,还有收视率,我敢说收视率一定会因此暴涨。但你就这么信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你觉得他真的有可能拿到最多的票数吗?” 同伴将标注着头条的报纸堆在桌子上:“之前,他有三分之一的可能能拿到导演奖,但现在,我觉得起码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有多少人为他感到惋惜,不希望看到遗憾?” 桌上《纽约时报》头条,油墨黑字清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遭遇枪袭,性命攸关,《失乐园》恐成绝唱?” 《华盛顿邮报》:“19岁导演的最后一次奥斯卡,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近况” 《洛杉矶日报》:“沃伦·比蒂:‘我会将选票投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好莱坞报纸》:“逢奥斯卡遇枪击?是巧合还是魔咒?” 有人摇了摇头:“不,即便这样,我也不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获得最多的票数。现在已经是3月15号了,距离清点票卷,只剩下11天了,许多评委早就寄出了自己的选票。这件突发事件无法影响大多数人的选择。” * 1982年3月29日,多萝西音乐大厅,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举办场地 所有人都坐在桌前,屏息等待着结果公布。主持人约翰尼·卡森将信封交给颁奖嘉宾杰克·莱蒙和沃尔特·马修。 两人故意在舞台上拿起信封,躲避主持人约翰尼·卡森的视线:“不不不,你休想偷看。” 约翰尼·卡森耸肩,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反正你们迟早会说。不过,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确实颇具悬念。” 博.彩公司的赔率在十天前被重新打乱,沃伦·比蒂的赔率依旧很低,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赔率却大幅度下降。 两名颁奖嘉宾看过信封的内容以后,脸上几乎是同时露出了不做掩饰的诧异神色。 约翰尼·卡森:e on,究竟怎么了?难道是米老鼠拿到了最佳导演奖吗?” “好吧,女士们先生们,获得了第54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是——” 第140章 脸红 经纪人瑞克·尼奇塔不停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开始后悔签下利亚姆·海恩斯了。 近一年来,他除了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让他去擦屁股以外, 并没有给尼奇塔带来太多的收益。 何况尼奇塔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不平等合约中规定,只有格里菲斯同意, 利亚姆·海恩斯才会接受电影的片约。 这一项不合理的条约始终束缚着尼奇塔,让尼奇塔找来的几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片约,都没了用武之地。 从七月一直到现在,利亚姆·海恩斯竟然就这样拒绝了所有的片约, 度过了一个漫长且没有任何收入的空窗期——奥斯蒙德连他要接什么广告也要管。 尼奇塔被逼无奈,只能找上CAA总裁迈克尔·奥维茨,试图让他从中调解。利亚姆·海恩斯在女性影迷眼中热度正高,不应该平白无故错过如此多的片约,如果他趁热打铁多接几部电影, 说不定年纪轻轻就能迈入A-list行列。 但迈克尔·奥维茨摊了摊手, 没有解决他的问题,只答应把他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那里获得的分成拿出来, 分给尼奇塔一小部分作为补偿。 奥斯蒙德虽然强势, 颐指气使,却是不折不扣的吸金兽, CAA从他的分成中抽获的利益占整个CAA年度收入的三分之一。 尼奇塔满意而归,却又撞上了利亚姆·海恩斯超速连闯红灯的事件,这一头还没收尾, 另一边, 利亚姆又与他联络, 尝试拒绝出席奥斯卡。 尼奇塔很想抱着他的大腿哭诉,谴责他, 不是所有金发蓝眼、长相英俊的男人都是王子,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拍脑袋就可以决定的。 多少人哭着喊着,即便通过各种交易作为女伴男伴,也想要挤破脑袋争抢一个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后排,几乎没有任何镜头展示的座位。 《失乐园》的剧组座位在第一排,紧挨着舞台,就连他的女伴位置都可以卖出上万刀的价钱。奥斯蒙德因伤不能出席现场就算了,利亚姆这是闹哪一出? 利亚姆很平静地在电话中通知他,声音淡淡:“奥兹需要人照顾。” 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年净赚一个亿,能雇不起护工?还要你来操心? 尼奇塔差点没绷住,满脑子都是把手顺着电话线伸过去,掐住利亚姆的脖子把他摇晃清醒。 有多少年轻演员希望可以像他一样,一部电影票房上亿,第二部 电影收获大批粉丝,第三部电影更是一步登天,直接摸到了奥斯卡的门槛。 尼奇塔手上的另一位年轻男演员,汤姆·克鲁斯倒是接连接了好几部电影,但他不像利亚姆一样幸运,始终没能拿到主演或者重要配角。 但是他可比利亚姆努力多了。 至少不可能放过奥斯卡这个绝佳的出镜机会。 尼奇塔无法,只能转头向迈克尔·奥维茨求助。 而利亚姆则挂上了电话,从医院提供的物品中拆出一条全新的毛巾,消毒、清洗,沾湿,连带着盛满温水的盆一起端到了床前。 奥斯蒙德背对着他装死,利亚姆就视若无睹地掀开被子,无比自然地撩起奥斯蒙德宽松的衣摆。 “利亚姆!” 奥斯蒙德的浑身紧绷,身上的导管已经被医生拆除缝合,他一把按住了利亚姆的手,不满地回过头瞪视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利亚姆表情无辜,手中攥着毛巾:“给你擦一擦身体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你一直不理我。” 奥斯蒙德忍不住咬了两下后槽牙:“就不能当作我在睡觉吗?我不想擦!” 他绝对、不会、让利亚姆碰他的身体! 这根本不是错觉,从他醒来以后,本没有什么心机的小狗似乎突然聪明了一点,又似乎变得更傻了一些,不断地用语言和肢体动作试探着他的底线。奥斯蒙德很难判断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简单的拥抱似乎已经没办法让粘人的利亚姆满足。 牵手。 乍听之下满是暧昧,仔细思考又会觉得只是个朋友之间的正常玩笑的话语。 再到现在,他取来了毛巾和水,试图掀开他的衣服。 奥斯蒙德有时觉得他还在晕眩着,尽管已经停用了止痛药,他却像是被浸泡在蜜糖罐子里一样,什么事只要沾上利亚姆·海恩斯这个名字,他的脑袋就会变得昏昏沉沉。 有时躺在床上,依旧会捂着脸回忆,怀疑那些做出奇怪举动和反应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利亚姆轻轻勾起唇角,目光中满是纵容,刻意放缓声音,拉长语调:“真的不要擦一擦吗?” 他身上有伤确实没办法洗澡,连坐起身也需要搀扶,只能用热毛巾擦拭身体将就。 奥斯蒙德不满地瘪唇,犹豫了半晌后,无可奈何道:“叫护工来。” 利亚姆并没有动,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奥斯蒙德,一字一顿:“你确定要让他们擦?” 他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才对。 奥斯蒙德瞪着他,短暂地思索了片刻,妥协:“好吧但是,我说停的时候你就得停!” 他鼓圆了眼睛瞪他的模样实在有一点可爱,利亚姆忍不住失笑,重新清洗毛巾,用热毛巾率先像平常那样擦拭起他的脸颊,也让奥斯蒙德试试水温。 真正掀开奥斯蒙德衣服下摆的时候,利亚姆的手指不受克制地颤抖了两下,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奥斯蒙德之前的健身似乎收获了不小的成效,他腹肌的轮廓清晰了不少,不需要收腹也能看到,腰际的两条线更是流畅鲜明,顺着小腹向下延升,隐没在裤子的松紧腰带之下。 利亚姆不知道为什么,想象出了他因为之前那句“胖了”耿耿于怀,发奋加练的模样,觉得愈发可爱,忍不住弯起唇角,低声笑道:“好厉害。” 奥斯蒙德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眉宇之间透出明显的得意,翘起了尾巴。 像是一只扬起下巴,满脸写着骄傲的小猫,让利亚姆很想捏一捏他柔软的掌心。 奥斯蒙德脸上的洋洋得意没能持续太久,他很快惊呼了一声,恼怒地瞪向利亚姆:“你不能先说一声吗?!” 温热、湿润的毛巾被利亚姆拿在手上,突然贴上了他的侧腰。 “那。” 利亚姆唇角的笑意加深:“我开始擦了哦。水温不冷也不烫吧?” 出人意料的,奥斯蒙德并没有从简单的贴近中感受到明显的厌恶,他并不讨厌利亚姆的触碰,就像是他从没有反感过利亚姆的拥抱一样。 奥斯蒙德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察觉到自己的大脑又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利亚姆的手指比毛巾还要热一些,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引起一阵微不足道的颤栗。 他很快就察觉到利亚姆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忍不住瑟缩颤抖。奥斯蒙德忍不住扭过头,抬眸看向利亚姆,期望用眼神传递自己的不满。 但是他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利亚姆垂着眼眸,眼睛剔透又明亮,神色认真,仿佛是正在面对什么艺术品。 但是他精致雕琢的脸上满是一片将他暴露的粉红色,就连原本白皙的耳尖、脖颈也没能幸免于难,像是妆点了一片晚霞一样,满是绯红。 奥斯蒙德的心跳漏了一拍,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喝过的樱桃露,味道很甜,微醺,令人沉沦,安心,就像现在一样。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抓住了利亚姆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你的脸都红了,如果实在害羞,我可以自己来。” 利亚姆没想到他居然会突然干扰他的工作,脸上明显露出了一瞬间的慌乱与迷茫。 但他反应很快,利亚姆抬起眼眸,直勾勾地对上奥斯蒙德的视线,却愣了片刻,临时更改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内容,低声笑道:“奥兹,你的脸也很红。” 奥斯蒙德鬓角的黑发被毛巾洇湿,颜色更加暗沉,更衬得皮肤白皙,脸颊、眼尾一片染着湿意的潮红。 艳丽又明亮的孔雀蓝色眼睛中的神采与他口中不饶人的调笑截然相反,满是隐忍、羞赧,难堪,握紧他手腕的手与其说是强硬地夺取控制权,更像是不知所措地索求依靠。 利亚姆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 奥斯蒙德张了张唇,刚想要反驳,却察觉到了脸上的鲜明热意。 他忍不住侧头,避开利亚姆的视线,声音温吞而含糊地辩解道:“我我是因为太热了。” 三月底的纽约,没有开空调,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裹着湿意的冷。 利亚姆的视线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忍不住露出笑意,点点头。 他的手指分剪,满含缱绻之意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奥斯蒙德手臂上细腻的皮肤,低声说道: “嗯。” “确实太热了。” * 不久之后,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提着公文包,手中拿着一叠A4纸,匆匆忙忙地走进奥斯蒙德的病房。 他气喘吁吁,将文件分门别类放在床头:“这是你住院以后,我的助理替你接听的问候电话名单;这是需要你签字过目的合同;这是几家制片厂送来的剧本;以及” 迈克尔·奥维茨抖了抖手中的文件:“这一份,是数据分析师根据这两天的媒体动向整理出的奥斯卡数据。” “你能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可能性已经从14%飙升到了42%。沃伦·比蒂还是占了大头,但目前的情况对你有利,也许这个数字还会有所增长。之所以可能性没超过百分之五十,还是考虑了部分会员在事件发生以前就已经寄出了选票。” 考虑到奥斯蒙德有伤在身,经纪人选择了为他宣读纸张上的内容:“伊莱娜和我之前为你搞定了差不多六百张选票,但现在,我们估计这个数字很有可能上升到一千。许多之前与你没有任何接触的评委,可能也会将你的名字写到选票第四、第五名的位置上,为你增加了许多得奖的可能性。” “但,还是很悬。我最好每天帮你向上帝祈祷。” 他说道:“你的伤大概还需要养多久?” 迈克尔·奥维茨的潜台词指向了沃伦·比蒂。尽管《烽火赤焰万里情》评价不佳,但凭借着比蒂的资历和人脉,奥斯蒙德很难在这场掰手腕较量中获得胜利。 然而,没有在学校内发生,却发生在了他身上的枪击事件,却如奥斯蒙德所预料的那样,为他添加了些许筹码,让天平偏转的角度发生了些许变化。 回调时间以后,他本想放弃接近学校这个过于危险的想法,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中了一枪,成为了报纸的头条。 即便这件事肯定与利亚姆脱不了干系,但奥斯蒙德仍在试图从缝隙中寻找、剥离他想要看到的真相:意外。 也许,只是个类似于朱迪·福斯特的意外,说不定迟迟未被警察抓住的枪手是极端影迷。 奥斯蒙德暂时没有向利亚姆提起这件事的打算。 真相没有明晰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而无端的怀疑,是一种伤害。 “医生说最少也得6周。” 奥斯蒙德回答道:“学会联系你了吗?” “对。”经纪人点头:“学会希望你能拍摄几份获奖感言。他们要做好你获得小金人却没法出席颁奖典礼现场的准备。我帮你联系了摄影师,明天就会到。” “不用,叫詹姆斯·卡梅隆来就好,吉姆本来就要来医院看我。” 迈克尔·奥维茨在他的文件上画了一道:“好。还有,我得顺便告诉你,利亚姆向尼奇塔提出了申请,他不想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 坐在一旁削着苹果的利亚姆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重新垂下了头,专心致志地转着刀。 这 奥斯蒙德诧异地看向利亚姆,想不明白他突然的叛逆从何而来:“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去?虽然我去不了,但是伊莱娜会陪着你去啊。” 奥斯卡可不是其他可有可无的奖项,如果拒绝出席,很有可能会影响利亚姆未来的演绎生涯,甚至被媒体针对,被奥斯卡排斥。 利亚姆抿起薄唇,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去参加颁奖典礼,谁来照顾你?” 或者说,如果他短暂地离开,再次发生意外怎么办? 凶手行踪诡谲,NYPD到现在都理不清头绪,只按照利亚姆的描述,找到了那辆可疑的车辆。 但车是从程序不正规的租车行租来的,证件都是假的,就连店员伙计的描述都模棱两可:“呃,一个中年男人,然后穿着很严实,带着墨镜,身高大概有五尺八。” 想要在纽约找到一个3月份穿着严实的中年男人,几乎等于大海捞针。 利亚姆很担心。 他的贴身照顾,不如说是贴身保护,他害怕离开医院以后,对方卷土重来,因为他,将矛头指向奥斯蒙德。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奥斯蒙德的眼神里透露出些许迷茫,想不通这有什么值得思考的:“你坐飞机当天过去当天回来不就好了吗?再说,我难道没有请护工吗?” 更何况,虽然中枪的位置异常凶险,但奥斯蒙德实质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他甚至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伤。即便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但奥斯蒙德从来不怀疑自己无法照顾好自己。 “而且,《失乐园》很需要你的宣传,影迷喜欢看到你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利亚姆犯起了难,一头是奥斯蒙德的安危,一头又是奥斯蒙德的请求。他很难轻易地做出抉择。 最终,他拗不过奥斯蒙德的眼神,猜测纽约的安全因为这起枪击事件有了些许改善。医院外时不时停着一辆警车巡逻派车,也许凶手不敢前来医院。 利亚姆不太情愿地小幅度点了点头:“我会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的。” 迈克尔·奥维茨早就看出来这名优秀的演员只听奥斯蒙德的,不管是他还是尼奇塔,利亚姆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此刻见利亚姆妥协,圆满地完成了他此行来医院的目的,便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利亚姆的肩膀,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 “你能想通,愿意出席再好不过。当然,我肯定不是在逼你做出抉择,而是《失乐园》确实需要更多的报纸版面。” 他说着啧啧称奇:“奥兹,你知道你在纽约的租屋房门是被这家伙硬生生踹倒的吗?他没有用消防斧之类的工具。房东说砸坏的木门还是件古董,我赔了他整整1000刀。” 奥斯蒙德下意识地为利亚姆辩护:“美国哪有古董?” 迈克尔·奥维茨沉思了片刻:“我被骗了?” 奥斯蒙德:“不知道,如果一百年几十年也算‘古董’吧。” 他转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利亚姆:“说不定,你也有转型成动作明星的可能,就像史泰龙那样。虽然不容易得奖,但是很吸金。” 他说着忍不住回想起史泰龙手臂上狰狞的死肌肉,然后给他安上利亚姆白白净净的小脸,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否决了自己的设想:“算了,还是算了。” 他说着,并没有仔细去看利亚姆的表情,而是转眸再次看向经纪人,因为史泰龙而想起另一件事:“卡梅隆那边怎么样了?他找到合适的演员了吗?” “卡梅隆找到一个叫做施瓦辛格的演员,不过对方想要试镜的角色是男主角。你到时候看一看就知道了,说实话,我认为他的体格更适合扮演终结者。” “对了,《E.T.》的拍摄内容已经全部结束了,目前正在添加特效和音效,米高梅给我们的档期在6月底,你得在五月份之前完成剪辑,并且把电影送审MPAA,开始为电影造势宣传。” “我知道了。” * 奥斯卡颁奖典礼当晚,伊莱娜挽着利亚姆的手臂出席了颁奖晚会。 伊莱娜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愁容,为的自然是奥斯蒙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而凶手至今都没有下落:“真让人担忧,你觉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和奥兹有仇吗?” 利亚姆没有说话,而是扯动了两下自己的领带。他无比期望这场颁奖典礼能尽快结束,好让他回到奥斯蒙德的身边。 但是,往好的方面猜想,如果对方确实是冲着他来的话,没准凶手已经到了洛杉矶,奥斯蒙德反而是安全的。 他心中焦躁不安,坐在圆桌前,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只有在伊莱娜提醒他时,才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应付镜头。 《失乐园》很快就收获了第一座奖杯,第一次参与配乐的坂本龙一,凭借着《Flipped》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 年轻的作曲家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他走上讲台,心情澎湃地举起小金人:“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朋友,他们的支持给了我莫大的慰藉。” “我最想感谢的,是《失乐园》的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失乐园》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我从电影中获得了非常多的灵感。格里菲斯先生则是一名才华横溢的导演,在编曲过程中,他给了我非常多的帮助和信任,可以说,如果没有格里菲斯先生,就没有这首歌。” 坂本龙一的感激确实发自肺腑,他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如果没有制片人和奥斯蒙德的信任,凭借他的资历,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一部好莱坞电影中担任配乐。 “他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祈祷,让他尽快好起来。” 多萝西大厅的嘉宾们为坂本龙一和奥斯蒙德送上了饱含祝福的掌声。 而电视机前,搬着座椅坐在奥斯蒙德病床前的瑞凡却忍不住出声询问奥斯蒙德:“你还会谱曲吗?” “提供灵感和帮人谱曲都是帮助,没人说我是后者。” 奥斯蒙德咬了一口香蕉,回答道,他靠着一大堆柔软的枕头,以避免牵动缝合好的、隐隐作痛却边缘发痒的伤口。 瑞凡哦了一声,继续将黄油涂抹在了面包干上,递给了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也没和他客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奥斯卡颁奖典礼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屏幕中的颁奖嘉宾茜茜·斯派塞克将最佳男主角的奖杯递到了76岁高龄的亨利·方达的手上。 环球的努力没有白费,亨利·方达如愿地成为了奥斯卡历史上最年长的奥斯卡影帝,也获得他人生中唯一一座,迟来了41年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奖杯。 几乎所有嘉宾都站起了身,为这名老艺术家送上了长久不衰的掌声。简·方达更是热泪盈眶,父女两人在台上紧紧相拥。 镜头在获得了提名的几名男演员脸上转了一圈,利亚姆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姿态礼貌又得体。 奥斯蒙德盯着电视屏幕,咬了一口面包干,突然询问道:“你怎么会在纽约?又找了无辜路人买机票?” 瑞凡的一张小脸紧绷着,他看起来对奥斯卡颁奖典礼并没有什么兴趣,从这点出发,两个金毛男演员倒是有些许微妙的相似。 他解释道:“不是,我的新片在纽约拍摄。所以可以抽空过来看看你。” 奥斯蒙德这才转过头,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新片?我以为你会听从我的建议,暂时不拍片了。” “这部电影的片酬很高,我今年只需要接这一部电影就好。” 瑞凡笑了笑,回答道:“没事,我可以用剩下的时间,‘享受一个孩子的生活’。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向你借钱的。”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视中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 约翰·吉尔古德捧起了最佳男配角的奖杯。 玛伦·斯塔普莱顿凭借着在《烽火》中的表现,拿到了最佳女配角奖。 最佳女演员奖归属于“奥斯卡第一夫人”凯瑟琳·赫本,这是她获得的第四次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这个记录一直被赫本保持着,直到21世纪也无人超越。 有奥斯蒙德参与提名的最佳原创剧本奖被颁给了《烈火战车》。 最佳摄影奖被颁给了《烽火赤焰万里情》,《多格板箱》遗憾落选。 《夺宝奇兵》拿到了最佳音效和最佳视觉效果奖。 截至目前,《失乐园》只获得了奥斯卡最佳配乐奖一个奖项。 不会真的要“四大皆空”,重演去年奥斯卡上大卫·林奇的悲剧了吧? 奥斯蒙德有些紧张地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双手交叠握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奥斯卡插在颁奖中间的插曲演唱。 瑞凡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小孩假装不经意地拍了拍奥斯蒙德的手臂,讲起了他自己的事,试图通过琐事和闲聊来转移奥斯蒙德的注意力。 “我在拍的电影是一个有关于猎户和他的儿子的成长故事。” 奥斯蒙德果然看向了他:“文艺片?” “对。” 瑞凡点点头,察觉到转移主力已似乎是个有效的办法:“我今天才学到一个知识,目前市面上的手.枪子弹口径大多是5mm,步.枪的子弹口径则是在7mm以上,但是杀伤力比手.枪更大的猎.枪,子弹口径却只有2mm左右。” 那卡在他心脏的子弹应该就是5mm左右,不算大。 奥斯蒙德想到。 他对枪支、子弹没什么了解,此刻也不由地好奇:“为什么?步.枪的的破坏力也比手.枪强吧?难道子弹口径越小越危险?” 瑞凡解释道:“不,因为猎.枪中的子弹是霰弹,能发射出多个弹头,造成扩散的‘浸润伤’,同时伤到多个器官或者组织。” 要是当时凶手手中拿着的不是手.枪而是猎.枪,恐怕奥斯蒙德真的要当场殒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奥斯蒙德的脑中突然闪过利亚姆试镜《失乐园》时,熟稔地转枪花,行云流水地打开手.枪弹匣,检查子弹填充数量的动作。 但他来不及细想,颁奖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将装着最佳导演得主姓名的信封交给了两名颁奖嘉宾。 瑞凡又递来了切成小块的三明治:“你要吃吗?利亚姆给你留了三明治。” 奥斯蒙德轻声应了一声,接过了他手上的餐盘。 颁奖嘉宾杰克·莱蒙也是一位拿到过金像奖的影帝。沃尔特·马修是一名喜剧演员,百老汇明星,同时,他也获得过多次奥斯卡提名。 他们两人都与沃伦·比蒂交情匪浅,不知道,这是不是奥斯卡主办方的暗示。 奥斯蒙德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期待着最好的结局—— “让我们恭喜——” 奥斯卡颁奖舞台上的两名嘉宾脸上露出笑容,不再卖关子: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不可思议的天才,冉冉升起的新星!” 镜头在《失乐园》的剧组成员脸上旋转了一周,制片人振臂高呼,坂本龙一面带笑意鼓掌,代替了奥斯蒙德出席的迈克尔·奥维茨与制片人拥抱在了一起。伊莱娜·陈没能忍住,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眸中涌出泪水。利亚姆·海恩斯脸上则流露出了明显又真情实意的笑容,同大多数人一样,鼓掌致意。 库布里克几乎是第一时间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她声音激动:“奥斯蒙德!奥斯蒙德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了!” 电视机前,参与了部分投票运作的马丁·斯科塞斯与同为意大利裔的朋友微笑着握手,感谢他们在投票过程中的帮助:“奥斯蒙德确实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作为他的导师,是的,我非常骄傲、自豪。这不是巧合,奥斯蒙德拥有作为最佳导演的实力。” 卡梅隆和女友盖尔互道了了一声“万岁”,便相拥在了一起。 万幸的是,他亲手给奥斯蒙德拍摄的获奖感言短片比《食人鱼2》提前在观众面前亮相,也许未来,当他狡辩时,可以说“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获奖感言,才是他拍摄的‘第一部 公映影片’。” “谢天谢地,这是我在三月的尾声得知的最好的消息。上帝才知道我得知奥斯蒙德的噩耗时有多么惊慌失措。当然不只是担忧《终结者》能否继续拍摄,也不只是担心与斯莱德制片的长期合同还是否作数。他是我的朋友,盖尔,你知道的,奥兹是圈内少有的,不重视利益,真心待人的朋友。” 同他想法差不多的还有给奥斯蒙德提供贷款的银行经理,男人放下威士忌酒杯,双手合十:“感谢上帝,感谢耶稣,感谢圣母玛丽亚,让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从枪击中活下来是你们做过的最好的决定!哦,还有奥斯卡,他肯定很快就能偿还清贷款了,也许我们未来会有更多的合作!” 此时此刻,派拉蒙的前任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气愤地将手中的啤酒瓶砸在了电视上,电视的一角立即龟裂开来,右上角的画面变成了一片彩色的乱码。 可怜又可悲的派拉蒙前任总裁没有凭借着《那天》迎来职业生涯的逆转,他彻底地、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下坡路。 那部电影,他精心改编的故事被影评人批评地一文不值,声称《那天》杂糅了多部作品,但很可惜的是,即便他的电影是一个东拼西凑来的组装故事,弗兰克·亚伯兰兹也没能成功地挑选出故事中最精髓的部分,反而是将所有糟粕整合到了一起,拍了一部没有爽点、没有深意的四不像大烂片。 弗兰克·亚伯兰兹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影评人都是无知又自以为是的蠢货,不然,他们怎么会把选票投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让这个家伙从威尼斯带走金狮,又拿到八项奥斯卡提名? 影评人的贬低根本算不上什么,票房数字会证明他的审美,他的艺术还有他的一切。 然而,周末三天的票房数字又给了弗兰克·亚伯兰兹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许是被报纸舆论影响,并没有影迷愿意为《那天》买单,甚至还有影迷自发地走到电影院门前,抗议这部电影上映。 周末三天,《那天》仅仅从300块银幕上收获了8万美元的票房,甚至比不过《多格板箱》的零头,哪怕不停歇地在北美放映60个月,也捞不回《那天》和宠物电影的投资。 这是一份非常糟糕的答卷。 福克斯的现任掌权人也放弃了邀请他担任福克斯的CEO。 弗兰克·亚伯兰兹现在只能拿着派拉蒙给他的少量赔偿金,灰溜溜地开了一家小型独立制片公司,紧巴巴地节衣缩食,祈求着维护自己最后的面子。 而现在,上帝居然敲开了他的窗来通知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击败了派拉蒙的《烽火赤焰万里情》,从沃伦·比蒂手中抢到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黑幕! 买票! 这个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混小子绝对是爬上了评委、糖爹的床,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拿到奥斯卡?! 弗兰克·亚伯兰兹已经干脆的认定,就是勃朗宁·哈里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让他变得如此凄惨,就是他们卑劣的行为使得他落到了今天的地步,都是他们的错。 亚伯兰兹愤怒地几乎无法呼吸,他拾起啤酒,再次狠狠地砸在了还在坚持着,播放着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电视。 “哗——”地一声,啤酒瓶沿着裂缝破碎,酒液哗啦啦地流满了电视,而电视机表面的裂缝,居然开始闪烁危险的弧光。 遭了,如果引起火灾,他根本拿不出钱来赔偿! 弗兰克·亚伯兰兹欲哭无泪,犹豫再三,他还是拨打了求救电话。 另一边,环球制片公司的总裁西德尼·辛伯格,脸上也流露出了不自然的诧异:“真的没有搞错吗?统计结果没有出错?这不是第二个信封?” 奥斯卡曾经闹过乌龙。 主办方在统计好投票数量,得到最终的获奖结果后,将奥斯卡获奖名单交付给了值得信赖的媒体,方便影评人们提前撰写稿件。 谁曾想,这家报社居然在奥斯卡播出之前,公布了奥斯卡获奖名单。 从那以后,奥斯卡便格外地重视保密工作,奥斯卡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就连主办方的主席和高层都没有资格弄到获奖名单,只有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统计选票的会计清楚答案。 为了防止主办方高层和七大制片厂利用职务之便偷看结果,普华永道还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信封。 普华永道用错误的那一套获奖名单,来应付想要提前知道奥斯卡结果的“权威人士”,以及试图在获奖名单运送路途中打劫、抢夺名单牟利的不法分子。 辛伯格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才十九岁,历史上,从未有25岁以下的导演获得如此殊荣,辛伯格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乌龙。 环球CEO费力地揉按着自己的鼻子,喃喃自语道:“好吧,有些时候,人们不得不承认,天赋是天生的,能力与年龄无关。坦白说,奥斯蒙德在剧组的表现确实也称得上奥斯卡最佳导演,只是他太小了,人们总会下意识地贬低一个新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即便《失乐园》是一部不适合奥斯卡的、血腥的cult片,但这并不代表着奥斯蒙德不是一名优秀的导演。 “科克里安虽然对电影行业一窍不通,但是‘赌王’毕竟是‘赌王’,他的嗅觉灵敏,难怪会相信奥斯蒙德,甚至胆敢和他签下对赌协议。也难怪,他的博.彩公司一开始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设定的赔率就远低于同行。” 辛伯格满脸的惊诧和懊悔:“不知道现在提出邀请,奥斯蒙德还会不会接受环球的投资,为环球拍摄几部电影。” 电视镜头停在了沃伦·比蒂的脸上,这名年长的、经历丰富的导演、演员,在奥斯卡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奥斯卡风向的变化,他甚至不惜在报纸上塑造出一个“乐意”提携后辈、将选票投给奥斯蒙德让位的长辈形象,以此来呼吁、提醒评委们,奥斯卡与营销、舆论无关,只与能力有关。 然而,他终究是失败了。 沃伦·比蒂脸上露出挑不出错处的笑容,眼神却颇为无奈。 谁能想到?在奥斯卡投票的节骨眼上,突然出现了“拍摄枪击案电影的导演遭遇了枪击”的巧合,大多数评委们都不忍心看到一个孩子就此死去 沃伦·比蒂甚至忍不住怀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收到的百分之八十的选票,都是这样的同情票。 但是结局已定,再难修改。 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收视率在一瞬间提高了百分之三十,大多数的观众都如同此刻电视机前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样,满脸写着诧异。 奥斯蒙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又揉了两下自己的耳朵,询问身旁的瑞凡:“我真的是奥斯卡最佳导演?” 140-150 第141章 最佳影片 瑞凡脸上也满是呆滞。 他看看奥斯蒙德, 又看看电视:“我想是的,奥兹,你真的成为了奥斯卡最佳导演。” VIP病房内小巧的电视屏幕中, 出现了奥斯蒙德自己的脸,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面带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亲眼目睹了他的惨状,大厅内的掌声变得愈发响亮,连绵不绝,持续地响了整整三分钟。 主办方只能暂停播放视频, 让屏幕上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保持禁止不动,等掌声落下、停止。 奥斯蒙德看着电视里那个傻坐着的自己,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直以来的策划,为之付出努力的美梦终于成真, 他反倒愣神困惑, 然后一拳拍在了垫了两个床垫的病床上:“该死的,早知道就联系米高梅拍这部电影了!” 不过他很快噤声, 朝着瑞凡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金色池塘》在奥斯卡上的表现乏力, 这部本该完美贴合评委审美的电影居然只拿到了两座演员奖。《烽火赤焰万里情》的故事苍白,很难拿到奥斯卡最佳。 这样一来, 最佳影片似乎只能在《失乐园》与拿到了最佳剧本的《烈火战车》中诞生,即便奥斯蒙德从《艺术修养》上得知,《烈火战车》确实是第54届奥斯卡上的黑马, 出人意料地获得了最佳影片。 但事实证明。 “历史”可以改变。 万一呢? 要知道, 无论如何, 《烈火战车》是一部英国电影,奥斯卡已经有整整13年没有将最佳影片颁给外国电影了。 奥斯蒙德不免地有些期待, 又有些后悔。 要是《失乐园》真的能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他当初联系的也并不是环球而是米高梅,就相当于一步登天,提前完成了他的对赌协议。 不过这样也好。 奥斯蒙德之所以迟迟不愿意为米高梅拍摄电影,只想等到最后期限才动工拍摄,为的可不是完成对赌协议。 奥斯蒙德的野心当然不止于还债。 他和米高梅的掌门人科克·科克里安都清楚,科克里安为的根本不是米高梅,而是米高梅的金字招牌,而是钱。 《金融修养》中介绍,米高梅的市值在科克里安手中不断地下跌,几年后凭借着一部《雨人》才得以苟延残喘。转头又被科克里安抓到了市值上涨的机会,将米高梅反手转让了出去。 奥斯蒙德的计划就是不停地拖,拖到米高梅几乎无法坚持,他就会通过华尔街低价购入米高梅的股份,再凭借一部《雨人》,和科克里安抛售的股份,将米高梅牢牢地把握在手中。 瑞凡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他在剧组听到过的脏话可要比奥斯蒙德这一句“该死的”脏多了。 他反而有些担忧地抓住了奥斯蒙德的手,检查他手上的输液管有没有因为刚才的锤击回血。 透明的输液管末端果然染上了些许血色。 瑞凡皱起眉,尝试着提起输液管,揉了两下奥斯蒙德贴着橡胶布的手背。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奥斯蒙德的两只手背上都满是针孔,瑞凡不忍心地挪开了视线,抬头看向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奥斯蒙德:“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你好像没有那么高兴?” “高兴啊。我很开心。” 奥斯蒙德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手,还有心情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被缝合的胸腔,示意他,自己确实“开心”。 拿到奥斯卡导演奖意味他可以凭借奥斯卡接到更多的片约,能完成系统任务,从系统手中拿到道具。 奥斯蒙德之所以没什么太过兴奋的表情,主要还是认为他的最佳导演奖来之不易。 他为小金人奖杯付出了太多,不仅要在医院躺上整整一个半月,还差一点失去了利亚姆,命悬一线。 惊喜过后,他反倒觉得他能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本就是理所当然。没必要摆出一副捡到了钱,欣喜若狂的模样。 电视上正播放着他自己的录像带。 奥斯蒙德穿着病号服,脸上特意画了妆,粉饼掩饰了他还算健康的脸色和唇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好吧,如果这份录像带真的播出,就证明我拿到了奥斯卡最佳” 奥斯蒙德看了一眼提示词:“哦,这一份是给最佳导演录制的视频。真的没有人为我发声吗?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也得努力工作,录制这么多条视频。”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本届奥斯卡上拿到了太多的提名,他得为每一个提名录制一段获奖感言视频。 多萝西·钱德勒大厅内响起了细微的轻笑声,有人再次拍了两下手掌,示意他确实被奥斯蒙德的话逗乐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里根也一样躺在病床上录制了视频,向奥斯卡的观众发放了致意和祝福。 总统在遇袭第二天都强撑着工作,奥斯蒙德的抱怨只不过是个玩笑。 屏幕上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叹了一口气:“那么,接下来是正片。” 他说着放下手中的提词卡片,用手捂住嘴巴,瞪大双眼,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哦——天呐,难以置信!我真的是奥斯卡最佳导演吗?这太令人惊喜了,上帝,我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情形。” 他太过明显的刻意表演让大厅内的嘉宾忍不住笑了起来。 “蠢透了。” 画外音吉姆忍不住说道。 “那是因为我没有真的拿奖,如果我真的拿到了小金人”奥斯蒙德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笑意:“哈。” 谁会认为他蠢?主办方?嘉宾?还是手下败将? 奥斯蒙德没有再继续开玩笑,他的表情逐渐趋于平稳,面带微笑,公式化地对学院、制片厂、媒体都做了感谢: “我也感谢每一位辛勤的工作人员,没有他们,就不可能有《失乐园》这部电影。非常感谢你们的付出和努力。” “我是一个新人导演,《失乐园》也并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拥有着美好结局的真善美电影。很多影迷告诉我,他们看完这部电影的感觉只有疼痛,而这也是我想通过镜头告诉大家的。校园霸凌、暴力给孩子们带来了什么?只有疼痛。” “拍摄《失乐园》不是偶然,我从很多真实发生的事件、案例中获得了启发,在多个报道中寻找着原型,东拼西凑,凑出了这个故事。很感谢学院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愿意去了解,喜欢这样一部带有实验性质的电影,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因为这部电影,将目光投向我们生活中正在发生的悲剧,减少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可惜,导演本人不太敢直接呼吁大家反对枪支。 而拍摄了一起枪击案的导演先生,此刻正是因为遭遇枪袭,才住进了医院。 他苍白的脸色配上他口中莫名其妙极具感染力的话语,让一切看起来都格外地荒诞,却真实。 台下的奥斯卡嘉宾们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重新抬起手,为奥斯蒙德的一席肺腑之言送上了真挚的掌声。 荣恩·李与父母坐在电视机前,贝蒂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我说,奥斯卡确实应该将最佳导演奖颁布给格里菲斯,虽然他只有19岁,却并不像这个年龄的其他孩子一样满脑子的玩乐。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他也肩负起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导演、一名公众人物应该承担起的社会责任。” “很少有导演、编剧会认识到,他们在电影中传递的价值观念会影响观众。但要我说,这才是一部好的电影应该起到的作用,反应现实,弘扬真善美,抵制切切实实发生在人们身边,却被媒体忽略了的丑恶现象。”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实在是个出类拔萃的导演。可怜的小家伙,居然有人因为这部电影对他痛下杀手!” 作为一名母亲,贝蒂斯最能体会到人们对于校园安全问题的担忧,无论是霸凌还是枪击,每一位家长都在极力地避免看到惨剧发生。 荣恩的父亲也忍不住唏嘘,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发生在大街上的枪击案,对“每一名公民享有自由佩戴武器的权力”这一条宪法嗤之以鼻,他是一名激进地反枪械人士:“要我说,国会就应该出台法案,阻止人民在公共场合配枪。过去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悲剧,就连总统都差一点死在抢下。或者至少,国会应该阻止学校的学生和工作人员在上班、上学期间佩戴枪械。” 而荣恩的关注点与父母截然不同,他刚刚从一场糟糕的毕业舞会(因为奥斯蒙德和利亚姆没有出席)与奥斯蒙德遭遇枪击的重大事件中回过神来,又接收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奥斯卡最佳导演?这么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奥斯卡创立以来,最年轻的最佳导演获得者,他创造了历史,一个奇迹!” 低语逐渐变成了低吼,荣恩忍不住振臂欢呼: “我喜欢的导演是世界最佳导演!是奥斯卡最年轻的最佳导演!” 他的吼声让隔壁外出遛狗的邻居忍不住敲了敲玻璃门:“我直到你很高兴,荣恩,但是你的喊声把我的狗吓尿了。哦,我很抱歉,卡帕尿在了你们家的门口。” 贝蒂斯无奈地站起身,和邻居交涉了起来。 与此同时,奥斯蒙德的脑袋里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叮~] [初级任务:大于500人认同你的限枪想法。完成 获得奖励:100成就点自选道具x1.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进阶任务:大于1000人认同你的限枪想法。完成 获得奖励:100成就点自选道具x1.技能等级提升碎片x5] 专家任务还没有完成,认同人数卡在了八千,不过,奥斯蒙德相信,等明天的报纸面世,《失乐园》正式上映,他不需要再做任何努力,就可以轻易地拿到专家任务的任务奖励[井然有序挂件]。 这样一来,只需要再积攒一些技能等级提升碎片,他就可以将最有用的演讲技能提升到最高等级。 奥斯蒙德忍不住发起了呆,又从系统的商城中购买了一本《总统的科学修养(四)》。 他从各类售价仅为1成就点的总统修养系列丛书中收获了太多的好处了,此刻由衷地感受到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有多么重要。 “知识”或者说“预言”是真的可以变现,让他成功走上致富道路的。 奥斯蒙德一边浏览着书页目录,一边等待着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结果。 [哦。原来粒子真的还能继续下分。] [黑洞居然不是洞?] [冥王星居然不是行星?] 等一下。 奥斯蒙德很快就从目录中的三言两语中发现了一个值得一拍的题材。 要知道,冥王星可是九大行星之中,唯一由美国人发现的行星。这颗行星对美国人的重要程度自然不需要做过多的说明。 奥斯蒙德顺着目录翻到了冥王星被踢出九大行星之列的详细内容,果然发现了国际天文组织决定将冥王星提出九大行星之列时,美国媒体的疯狂抗议和美国宇航员对欧洲人的实名嘲讽。 如果他提前引出冥王星不是行星的猜测,一定能在美国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奥斯蒙德脑子里突然冒出的点子并不是一部“预言冥王星不是行星”的科幻电影,而是一部类似于《烈火战车》、《阿甘正传》的励志电影,经典的类传记美国梦电影。 冥王星的发现者克莱德·威廉·汤博发现冥王星的过程绝对算得上传奇。 他从小就热爱天文学,然而16岁时,家中遭遇变故,无法支撑他继续学习,汤博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自己的大学梦,转而在农场打工。 但是汤博却并没有因此放弃,他自己手工制作了一个天文望远镜,通过计算、测绘、观察,自己绘制了火星和木星的运动轨迹。 罗威尔天文台的主管看到他的绘图之后大为惊叹,聘用了汤博到罗威尔天文台工作。 凭借着孜孜不倦的努力和不肯放弃的精神,汤博最终在1930年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大行星冥王星。 瞧瞧,这不就是美国梦的经典案例吗? 失意小伙通过努力,发现了一颗行星,将自己的名字永远地留在了历史书上。美国人永远铭记着这唯一一颗由美国人发现的行星。 稍微修改一下,按照《阿甘正传》那样,为故事添加几个同样拥有梦想却被现实击倒的,最终又在主人公的不断努力下被激励的小人物,不就又是一部足以获得奥斯卡提名的电影吗? 倒不是说奥斯蒙德对奥斯卡有多么执着,一定要接连两年都尝试冲奥。 而是就算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奥斯卡获奖真的自带诅咒。 获奖者很容易遭遇意外,美满的家庭突然破裂,事业、爱情都突然开始走向下坡路,甚至还有人健康状况出现问题,奥斯卡结束以后立即出事 就比如说拿到了今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亨利·方达,不久之后,这名奥斯卡最年迈的影帝就会因病去世。 他要是没有拿到最佳导演奖还好。 如果《失乐园》只是拿到了提名,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受到“奥斯卡诅咒”的影响。 同时,往届的提名、屡次不中也可以为他增加获奖的筹码,为《雨人》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增加几分可能性。 就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荒野猎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荒野猎人》根本不是一部优秀的影片,莱昂纳多在《荒野猎人》中的表演也比不上他在前几部冲奥电影中的出色表现。 他能够凭借《荒野猎人》成为影帝,不仅仅是因为“同行衬托”,还因为他获得了太多次提名却没能拿到影帝,奥斯卡评委在进行投票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偏向他。 马丁·斯科塞斯同理,他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电影也并非是他的最佳影片。 与之相反,如果一名导演、一个演员,在去年已经得到了奥斯卡,评委就会秉持着“反正他也已经拿过一次了,不如将机会让给别人”的想法,把选票投给其他人。 所以奥斯卡的历史上几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同一人连续获奖的事件。 奥斯蒙德想再拿一次提名,也不过是一种迂回的、为《雨人》保驾护航的手段。 电视中,奥斯卡颁奖典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会计师将信封交给了最佳影片的颁奖嘉宾,洛丽塔·杨。 奥斯蒙德打了个哈欠,洛杉矶与纽约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对于一个纽约观众来说,现在已经到了该休息睡觉的时间。 他侧过头,询问依旧注意力集中地盯着他输液瓶中残余液体的瑞凡:“你还不去睡觉吗?你明天应该还要工作吧?” 白天演戏,晚上跑来给病人陪.床,谁看了不替瑞凡掬一把辛酸泪? 更何况,虽然奥斯蒙德是个资本家,但他起码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绝对不会雇佣童工在晚上工作。 瑞凡点了点头,抬手指向悬挂着的吊瓶中为数不多的药液:“等这瓶结束我就去洗漱,晚上还有一瓶,我和你挤一张床吧?” 这可不行,奥斯蒙德可不想被误会,更何况,为什么他和利亚姆一个两个都喜欢亲历亲为,无视被抢了工作的护工。 奥斯蒙德连忙摇头拒绝:“你自己去休息就好,晚上” 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电视中舞台上的洛丽塔·杨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最佳影片——《失乐园》!” 这一次,奥斯蒙德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喜,他难以置信地与瑞凡一起回过头看向电视,难以理解地看着《失乐园》的制片人站起身,眼中满含着热泪走上舞台。 第142章 不合时宜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 奥斯蒙德张着嘴, 双目瞪圆,迟迟无法接受结果:“我听错了?这是在做梦?你掐我一下。” 瑞凡倒没有真的掐他,他看看电视, 又看看奥斯蒙德:“你没有做梦,《失乐园》的确是奥斯卡最佳影片, 恭喜你,奥兹你怎么这么惊讶?” 这和他刚才听到最佳导演归属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当然惊讶了! 奥斯蒙德确实希望《失乐园》能够获得尽可能多的奖项,这意味着更高的知名度和更多的钱。 但是,怎么可能呢?! 《失乐园》是一部具有实验性质的NC-17级别的电影, 包含了大量的奥斯卡评委难以接受的血腥场景和一个黑暗无比的结局。 这部电影能够拿到奥斯卡最佳说实话,这种结局,就连奥斯蒙德本人也无法接受。 他半天没缓过神,脑子里嗡嗡直响,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担忧, 眼看着制片人走上领奖台, 说了一堆感谢朋友家人的话语,奥斯蒙德的脑袋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普华永道的会计搞错了? 显然, 奥斯卡的现场嘉宾也难以接受《失乐园》居然成为了第54届奥斯卡的最大赢家,镜头扫过之处,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挂不住笑容。 《烈火战车》的制片人更是不满地皱起了眉。显然,他认为《失乐园》能够获奖是奥斯卡评委、这群傲慢的美国人对外国电影的排斥和鄙视, 《烈火战车》再怎么样, 也比《失乐园》强。 《金色池塘》制片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今年的奥斯卡竞争不算激烈,他认为最佳影片只会归属于按照奥斯卡评委喜好打造的《金色池塘》, 却没想到《失乐园》莫名其妙地捧起了奖杯。 几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普华永道的会计师,期望他们站起身来,宣布是他们或者奥斯卡主办方搞错了什么。 然而,会计的身姿挺拔,面色平静,他们为《失乐园》送上了掌声,证明,程序没有出错,《失乐园》确实是票选出的奥斯卡最佳。 这简直是最不可理喻的奥斯卡! 《失乐园》?凭什么! 一时之间,整个美洲,整个欧洲,正在观看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观众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有人没看过失乐园,只是诧异于一个19岁的年轻导演居然在第一次参加奥斯卡评选时,就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 有人看过失乐园,更加难以理解。一部cult片,到底凭什么获得奥斯卡最佳?奥斯卡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然而,华盛顿国会的某个办公室内,却传来了击掌声和笑声。 里根穿着睡衣,看向电视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些许的势在必得。 奥斯卡主办方,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主席坐在座椅上,与同僚一起鼓着掌,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微妙的笑意。 虽说奥斯卡无法造假,但那也只是人们最浅显的认知。 在奥斯卡投票开始之后,国会和白宫的代言人就找上了他。自从里根去年遭遇枪袭以后,他就一直想要国会颁布一些限制枪支的政策,但是美国步.枪协会是象党最大的支持者之一,里根即便中枪,也很难找出理由削弱步.枪协会的影响力。 但是,《失乐园》让国会看到了一条较为曲折、委婉的路径。 这部饱含隐喻的电影并没有引起步.枪协会的注意,国会希望能给这部电影足够的影响力,让更多的人,尤其是父母,了解这部电影的故事内容。 国会希望在群众的声音影响下,出台有关于限制校园暴力、校园霸凌的法令,然后顺水推舟,假意只是在管束校园,禁止教职人员和学生在学校百米内的范围内携带枪支。 然后温水煮青蛙,在美国步.枪协会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前,一步一步地削弱军火商和持枪者的势力。 奥斯卡的颁奖风向,一直以来都与政治牵扯颇深。 无论是让越来越多的黑人走进奥斯卡,还是奥斯卡一直以来对电影中种族名额的比例限制,都是有力的证明。 每一年的奥斯卡评选中,学会主席和大多数拥有投票权的高层人员,都会将自己的选票投给更符合政治正确、更贴近美国梦的电影,以此来确保学会在政治竞争中的地位,同时,也履行电影协会文化输出的责任。 在永无休止地追求金钱与名誉的同时,好莱坞电影业也是一个文化产业。它所推销的商品包括人物性格,社会人生经历以及各种思想,都会对公共意识产生直接的影响[1]。 同时,现任学会主席是一名象党的议员,他不想继续再电影圈内发展,寻求更多的权力与利益,他想要像里根一样,转身投向政界,因此,需要一场交易来换取里根和象党党鞭的支持。 总而言之,《失乐园》拿下最佳影片确实不是一场公平的投票,而是一场暗流涌动的利益交换。 坦白说,“官方票”在奥斯卡选票中的占比并不算多。 但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刚刚好遭遇了枪击,这件事让许多对奥斯卡最佳影片归属持无所谓态度的评委将自己的选票投给了《失乐园》。 大多数的奥斯卡评委又都是中年人,都拥有家庭与孩子。 因此,在《金色池塘》和《烈火战车》将彼此视为对手拉拢选票时,评委们纷纷将“人情票”给了《金色池塘》或者《烈火战车》,也就是给了它们选票上第一名的位置,然后,不约而同地将《失乐园》的名字写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 所有人都以为《失乐园》根本不可能获奖,却没想到,正是他们的想当然和至关重要的“官方票”决定了第5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归属,让《失乐园》捧起了奥斯卡金像奖杯。 只是不知道内幕的媒体注定无法平静。 几乎是所有媒体都提前为《金色池塘》撰写好了最佳影片的报道和评论,部分精明一些的媒体也顺手准备了《烈火战车》和《烽火赤焰万里情》获奖的稿件。但是,没有人猜到,最终的赢家居然会是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得主《失乐园》。 “这根本不可能,一定是普华永道弄错了。《失乐园》是一部血浆片、一部拥有着令人无法轻易接受的、糟糕结局的电影,奥斯卡3000多名评委根本不可能不约而同地将选票投给一部NC-17级别的电影!” 有不少媒体人依旧心怀期待,试图通过等待来证明,奥斯卡出错了,普华永道搞错了,《失乐园》不是最佳影片,《金色池塘》或者《烈火战车》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然而,一直到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演员、导演、制片人和各类电影工作人员凭借邀请函涌入After party,奥斯卡主办方也没有站出来做任何澄清。颁奖名单没有出错,《失乐园》就是第54届奥斯卡最佳。 “奥斯卡最佳影片——《失乐园》” “19岁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 “谁低估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奥斯卡幸运星,好莱坞天之骄子,从破产到捧杯,他经历了什么?” “奥斯卡可能会有黑幕吗?详细揭秘奥斯卡,《失乐园》的成功是否只是个意外?” “详细解析《失乐园》,如果你赞同奥斯卡,是你没看懂《失乐园》!” “派拉蒙和环球接连抛弃的‘弃子’,被奥斯卡接纳认可”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有人欢喜有人哀愁。 各路媒体主编看着手中的稿件,不得不承认,今晚,所有的荣耀与怀疑都将归属于《失乐园》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即便他根本没有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也是今晚整个洛杉矶视线的焦点。 一夜之间,BEST租赁公司的《失乐园》录像带预定数量翻了一倍,各大仓库的《多格板箱》、《忠犬八公》和《Plan B》录像带也被一抢而空。 奥斯卡的影响力要比普通人想象中的大得多。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电影“好不好看”的保证。 BEST成功借助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气,在半年内赚到了整整一个亿。而现在,他们还得加班加点地赶制更多的录像带,在其他州招揽更多的加盟者,让BEST租赁店铺分布在整个北美。 公司甚至连夜赶制出了新的宣传语:“BEST导演,在BEST租赁。” 环球制片公司的CEO辛伯格·西德尼也接到了来自母公司的电话。股东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一部宣传投入较少的电影反而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奖。 而环球投入了整整一千五百万作为公关资金的《金色池塘》,却只获得了最佳男女主角两个重要奖项。 这是管理层的重大决策失误,如果环球在一开始就放弃《金色池塘》,或许能够久违地收获奥斯卡大满贯。 西德尼面露无奈,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失乐园》居然能够获得奥斯卡评委的青睐,捧起奥斯卡金像奖。 要知道,环球的内部试映可是给了《失乐园》清一色的差评。 博.彩公司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局,直到奥斯卡颁奖典礼开始以前,《失乐园》都一直维持着最佳影片中最高的赔率,就连《夺宝奇兵》都比《失乐园》更有可能获奖。 但也许,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魔力。 他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过顺利了,前三部电影全部是以小搏大的典范,都取得了令人难以相信的票房成绩。 而《失乐园》,虽然它是一部注定无法被观众接受的《文艺片》,可它却出人意料地拿到了奥斯卡! 不,辛伯格现在也开始怀疑《失乐园》的票房成绩了。 环球为《失乐园》做出的所有估算全部错误,说不定所谓的“观众不喜欢看”也是错的,它说不定能在市场上取得令环球大跌眼镜的票房。 辛伯格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取出雪茄,对着同僚说道:“至少,我从这件事中吸取了一个教训,那就是,永远不要把经验和公式,套用在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身上。” 洛杉矶的郊区,赶来的火警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奥斯卡的最新结果,他们只看到一个中年白男,躺在酒液中,搂着一部碎了大半,沾满了啤酒,看起来十分危险的电视机嚎啕大哭。 这个男人正是弗兰克·亚伯兰兹,他一边哭诉,一边发出难听的尖叫:“黑幕——!都是见不得光的交易——” “格里菲斯!他妈的混蛋,哈哈哈哈,《失乐园》怎么可能!贱婊!小白脸!你们快去查!快去查啊!他是不是给所有人都发了美金?这不公平!我要,我要举报他——” “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不要动,漏电的电视机非常危险。” 消防队员们面色难看,谨慎小心地接近近乎癫狂的男人。 无独有偶,洛杉矶市区,蒂莫西·赫顿也怒吼着,将手中的酒杯砸向了电视:“奥斯卡最佳?!FUCK YOU!” 他忍无可忍地朝着自己的经纪人大吼:“如果不是科尔伽·史密斯那个混蛋,我怎么会错过《失乐园》?威尼斯影帝、金球奖影帝,还有奥斯卡提名,都应该是我的!” 凭借着《凡夫俗子》中远超男配数量的戏份拿下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以后,蒂莫西·赫顿便认为他就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如果不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那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不愿意给他机会,怎么可能会轮到仅有19岁的利亚姆·海恩斯得奖? 然而,蒂莫西·赫顿在这一年中出演的所有电影,都没能得到什么正面评价,更别说获得各大电影节的什么奖项。 甚至,接连几部电影都票房不佳,他不久前更是遭受了制片人的质疑,认为他身为“奥斯卡影帝”,根本带不动电影票房。 就在他为了事业苦苦挣扎的时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居然成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失乐园》居然成为了奥斯卡最佳影片?! 被蒂莫西·赫顿大声辱骂的科尔伽·史密斯,现在正在洛杉矶的私人宅邸中,将鼻涕眼泪抹到了一向疼惜他的母亲的裙摆上:“我不跑了,我乖乖接受治疗还不行吗?就不能让我到纽约的医院接受治疗吗?奥兹就在那里!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字样!他就在纽约!” 原本听到他同意乖乖治疗艾滋,而露出笑容的母亲脸色大变:“你疯了?!你要是到那些医院治疗,会被警察找上门的!报纸、媒体,都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然后找出你所有的交际关系。你让你父亲的面子往哪放?科尔伽,你滥.交、玩的再花也没关系,但是现在的奥斯蒙德是你能招惹的吗?整个好莱坞都在盯着他看,你父亲也已经不是Equifax的总裁了,你别逼着他把你送到圣伊丽莎白去!” 科尔伽却不管不顾:“我不怕,哪怕是死,我也要去纽约,我要去见奥斯蒙德,哪怕是用强的” “啪——” 他的母亲眼神中满是浓郁的失望,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打在科尔伽的脸上:“你哪也不会去!” 她说着,甩开捂着脸愣在原地的科尔伽,重重地摔上了门。 而就在此时,奥斯蒙德所在的医院也变得躁动不安。 奥斯蒙德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医院走廊里响起了跑步声和护士焦急的喊声:“先生,您不能就这样闯进来!不要打扰患者们休息,请您明天早上预约以后再来!先生快拦住他!” “保安!保安!” 随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某个人好像被按在了地上,他拼命挣扎,吼叫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不是在这里?我是记者!我想问他几个问题!” 保安也不甘示弱:“你是总统也不行!” 很快,奥斯蒙德的耳边重新归于平静。 但是,睡在隔壁房间的瑞凡却坐立难安,他的房间临街。晃眼的车灯和令人烦躁的喇叭此起彼伏,严重干扰了瑞凡的睡眠。他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悄悄拉开窗帘,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围在医院门外,正在与院防和警察交涉的狗仔。 都是奥斯卡惹的祸。 瑞凡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窗帘,他打算到奥斯蒙德房间的另一张床上凑合一晚。 然而,他刚刚拉开奥斯蒙德房间的房门,就被一个坐在奥斯蒙德床边的人影吓了一跳:“啊——” 他的呼喊声戛然而止,人影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呃,利亚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利亚姆和枕着他大腿的奥斯蒙德齐齐看向了他。 利亚姆的眉头紧皱,手中拿着水杯和吸管。而奥斯蒙德,他嘴里咬着吸管,茫然地冲着瑞凡眨了眨眼。 “刚刚,怎么了?” 不,没怎么。 瑞凡抬起手托着下巴,忍不住思考,他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第143章 鱼和熊掌 小孩无言地翕动着嘴唇, 最终还是被利亚姆找来护士,领进了一旁空余的病房。 利亚姆合上房门,他没来得及卸妆, 粉底遮掩着眼下淡淡的青黑,身上还穿着昂贵的高支驼马毛纺织、剪裁的黑色鱼纹三件套。 但不久前才刚刚拒绝了瑞凡“凑合挤在一起睡一晚上”的奥斯蒙德却丝毫没有介意他身上染着香槟酒液味道的, 版型厚重的晚礼服,自然无比地环住了他的腰,压着他躺下,将自己蜷缩进他的怀里。 驼马毛面料非常舒适, 贵有贵的道理,这种比金料、钻料还要贵的面料摸起来就像是婴儿的肌肤,奥斯蒙德搂着他,倒是不觉得难以忍受。 他舒适地伸展身体,只觉得自己是抱住了一个恒温发热的小火炉。 纽约的三月, 即便24小时都开着空调, 也还是会感到一种蚀骨的湿冷。 尤其奥斯蒙德体温一直偏低,他独自躺在被子里, 竟然怎么也无法用体温温暖身下这一片本该蓄着热度的棉絮。 难以忍受的冷令他厌恶、难堪, 不由自主地后悔把利亚姆赶去了洛杉矶。 奥斯蒙德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一些,却没想到窗外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紧接着,窗户被推开,利亚姆金灿灿的脑袋从窗户外面探了进来——他居然在颁奖典礼结束以后, 立马赶回来了。 霎时间, 奥斯蒙德觉得, 又从窗户爬上来的利亚姆,居然比奥斯卡最佳影片还让他感到惊喜。 利亚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他的伤口, 束手束脚地搂着他,浅淡的蓝色眼眸中闪过轻松与忧虑消散的安心。 他动作很小,缓慢地扯下外套扔下床,在被子里小幅度地抬起手,将奥斯蒙德的额头轻轻压在他的胸前,尽可能地让自己将他包裹起来。 奥斯蒙德枕在他的手臂上,像是一只被哄的心满意足的大猫,舒适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微不可闻的谓叹:“利米” 利亚姆强忍着自己在这片令人晕眩的暧昧暖意中,想要亲吻他发顶的想法,收紧了手臂:“我在。” 奥斯蒙德一贯恣意、任性、强势,但是将他纳入领地后,又会朝着他露出柔软的肚皮,抱着他哼声,发出低喃的声音,搂抱着他撒娇。 蜷缩在他怀中的黑发男人眉眼的锐意逐渐柔和,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很久之后,就在利亚姆以为他睡着了,想要抽离身体,去换件衣服时,突然听到他的细微的声音。 “别走。” * 伊莱娜头痛地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这些全是奥斯卡颁奖典礼播出以后,助理帮她记录的电话内容。 除了业内各类人士送来的祝福和恭喜,还有想预约采访的报社、杂志,邀请奥斯蒙德参与的脱口秀节目,广告、代言合约,片约人们争先恐后,拼命地挤占电话线,生怕错过了绝佳的合作机会。 这就是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的影响力。 这是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力最具含金量的肯定。 哪怕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质疑第54届奥斯卡的选择,也无法否定金像奖杯上篆刻的是奥斯蒙德的名字。 伊莱娜不敢放松,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晚礼服,与迈克尔·奥维茨在众多文件之中,耐心地挑选值得合作的对象。 奥斯卡最佳影片来得猝不及防,无论是她还是迈克尔·奥维茨都十分吃惊,并且暂时,束手无策。 《失乐园》虽然拿到了金狮奖,但团队自电影点映后的公关策略可以说是与最佳影片,这个颁给制片人的奖项毫无关联。 虽然业内人士都知道,制片人没有在制片过程中完美地履行责任,整部电影事无巨细几乎全部都是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亲手操办的。 与其说最佳影片是对制片人的嘉奖,不如说,还是对奥斯蒙德的认可和赞许。 但这并不代表伊莱娜和迈克尔·奥维茨会如此好心,帮助环球公关一个根本就没有可能获得、还不会写上奥斯蒙德名字的奖项。 不过,没有多少普通的观众会在观看奥斯卡颁奖典礼时注意制片人是谁。没能以制片的身份拿下最佳影片,算不上太大的损失。 但由最佳影片引起的质疑,却给他们添了些麻烦。 伊莱娜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她必须在明天早上之前确定好公关政策,避免出现说辞前后矛盾的低级错误。 买通奥斯卡、黑幕,甚至还有人说奥斯蒙德抱上了“赌王”科克里安的大腿,整个米高梅都在为他拿到奥斯卡努力 科克里安和米高梅在电影业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充其量,他也是一个挥霍着钞票的“外人”,没有多少好莱坞人会买他的帐。 不然,科克里安为什么还要和奥斯蒙德签对赌协议? 好莱坞的制片公司被笼统地分为“七大”和其他独立电影制片公司。其中,七大制片厂也并非实力相当。 米高梅从前确实是行业霸主,被科克里安收购、拆分以后一天不如一天,即便与联美合并,现在也不过是七大制片厂中的二流公司。 真正站在七大制片厂顶尖的是派拉蒙和华纳。 环球、米高梅-联美、迪士尼、哥伦比亚、福克斯都在冰上行走,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与联美殊途同归。 就连派拉蒙和华纳都无法撼动奥斯卡,米高梅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去改变奥斯卡的选择? 好在,糟糕的媒体、群众评价或许会影响演员,却不会影响一名卖座的导演。 就算奥斯蒙德真的做了什么走在街上会被人人喊打的坏事,只要他的电影能赚钱,他也还可以躲在幕后工作,让别人顶替他的名字。 当然,这并不代表伊莱娜就会放任负面评价发酵,即便她和迈克尔·奥维茨都不清楚“最佳电影”究竟从何而来。 她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让《失乐园》向“公益电影”“警醒电影”靠拢,尽可能让电影的立意变得高大上,强行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让所有人都不敢指着《失乐园》痛骂黑幕,帮他们一起将获奖的原因归结于:反应现实、社会效应、警醒世人。 伊莱娜辛苦工作的同时,迈克尔·奥维茨也没有闲着,他正忙着在片约中挑三拣四:“奥斯蒙德迟迟没有确定下一部电影题材也是件好事。你瞧我刚刚收到的改编剧本,菲利普·迪克的《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约翰·欧文的《盖勒眼中的世界》、小仲马的《茶花女》好吧,我觉得他可能根本不感兴趣。” 奥斯卡确实会为导演和演员带来大量的片约,但这并不代表事业就此起飞,只代表,经纪人和获奖者本人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筛选合适的片约。 改编剧本尤其是重灾区,无论原著有多么经典,也不代表影视改编就一定会被影迷接受。 去年拿到了提名的大卫·林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放弃《星球大战》选择拍摄的《沙丘》因为版权和一系列问题持续被搁置到现在,至今也没能完成拍摄。 伊莱娜递给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接连吃了两次亏,被派拉蒙和环球坑蒙拐骗,我看他最近可能没有继续和大型制片厂合作的想法。你最好抽时间和雪莉·兰辛聊一聊,问问她有没有跳槽到斯莱德电影公司来担任CEO的想法。” “什么?” 迈克尔·奥维茨大吃一惊:“这是奥斯蒙德的意思?他疯了?” 福克斯现任总裁雪莉·兰辛现在的地位虽然岌岌可危,却也不至于落魄到要来奥斯蒙德的电影公司担任“光杆司令”。 雪莉之前已经明确地表达过自己的意图,她想要为斯莱德注资,与奥斯蒙德携手合作,而不是成为奥斯蒙德的雇员。 伊莱娜叹气:“你清楚奥斯蒙德的为人,他最多只能接受少量的注资,绝不允许他自己的意见被任何人左右,更别说和人合作建设一家已经有起色的独立电影公司。” 她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还是让我和她谈一谈吧。” 如果只有她一人知晓的奥斯蒙德的计划能够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那么三年以后,雪莉将不再是斯莱德制片公司的总裁,而是米高梅的总裁。 迈克尔·奥维茨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什么话,他只觉得奥斯蒙德有些异想天开。但联想到奥斯蒙德已经在所有人的否定中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他又很难说服自己去否定奥斯蒙德的“狂妄”。 根据过往的经验推测,无论奥斯蒙德的诉求再怎么离谱,他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也应该是毫不怀疑、绝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奥斯蒙德总是对的: “好吧,我会联系一些朋友,提前帮他探一探兰辛的意思。” 迈克尔·奥维茨的舌头近乎打结:“但是但是他是不是有点急切了?我以为他最近应该没什么工作才对,专心养病。” 还嫌给迈克尔·奥维茨的惊吓不够大似的,伊莱娜将头埋在文件堆中间,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CAA的股东会议什么时候开?” 迈克尔突然有些紧张,伊莱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开始猜测奥斯蒙德是不是察觉到了他撒过的几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但他不久前才送了一辆法拉利给奥斯蒙德. 还自掏腰包,付清了奥斯蒙德在洛杉矶租下的别墅的房租,以此来维系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关系。 CAA在奥斯卡公关的初期确实想过放弃奥斯蒙德和《失乐园》。他们和环球的CEO西德尼·辛伯格达成了交易,同意帮助《金色池塘》拉票、扫除部分障碍。 但奥斯卡公关月正式到来以后,迈克尔·奥维茨最终没有站在奥斯蒙德的对立面,他东奔西跑,全力帮助奥斯蒙德争取奥斯卡最佳导演。 他的努力极大地影响了奥斯卡评委,也让奥斯蒙德成功捧起了小金人。奥斯蒙德对他应该没什么不满才对。 “CAA的股东都是合伙人,如果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召开会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伊莱娜轻笑了一声,眼眸却漆黑一片,看不出笑意:“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下一次召开会议,别忘了通知奥斯蒙德,他现在拥有CAA百分之十四的股份。” 精明如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怎么可能察觉不到CAA的小动作? 他的做法简单粗暴却高效,通过华尔街从CAA的合伙人手上收购股份,让自己和CAA的利益彻底绑定在一起。这样无论CAA想要做出什么选择,他都是获利的一方。 听到伊莱娜的话,迈克尔·奥维茨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奥斯蒙德不是转投到了其它经纪人、其它经纪公司名下,一切就都好说。 以前他还心存猜疑,下意识想要将资源向早已经成名的演员、导演,以及有权有势的同族犹太人身上倾斜。 可是,第54届奥斯卡的结果已经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是好莱坞的宠儿,奥斯蒙德即是无限可能。 伊莱娜的话只是委婉的、没有说破的警告,不代表CAA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关系破裂。 迈克尔·奥维茨当即强调了一遍CAA客户至上的原则,以玩笑的口吻向伊莱娜保证他会将奥斯蒙德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CAA上下绝对不会以牺牲奥斯蒙德的利益为代价去换取更多的好处。 现阶段,CAA就算放弃他们签下的第一个明星肖恩·康纳利,也不可能放弃票房和奥斯卡的宠儿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迈克尔装傻充愣,隐晦地递上了橄榄枝:“你说奥斯蒙德对CAA的股份有兴趣吗?太巧了,我刚好想要抛售百分之四的股份,奥斯蒙德还要吗?我可以低价,不,送给他。” 割让股份对迈克尔·奥维茨来说近乎割肉。 但这也是让奥斯蒙德重新信任他、信任CAA最简单、最便捷、最快速的方式。 送出自己手上百分之四的股份,也好过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让给死对头威廉莫里斯经济公司或者其它竞争对手。 * 股份分红、票房分账、录像带生意、版权交易,奥斯蒙德一年以来的所有努力已经让他收获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收益。 实际上,奥斯蒙德账户中缴纳税款后剩下的所有资金,已经足以偿还清银行的贷款。录像带租赁赚钱给速度比奥斯蒙德想象之中的快上许多,他甚至不需要等待《E.T.》上映回拢资金。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笔钱拿去还账,而是将手上的钱变成了股份,变成了投资:斯皮尔伯格的《E.T.》、科恩兄弟的《血迷宫》、卡梅隆的《终结者》、昆汀的《凤尾鱼强盗》,还有新线电影公司的《猛鬼街》三部曲项目。 还有一部分留给奥斯蒙德自己的新电影。 他没有再与大型制片厂合作,而是打算自负电影盈亏。 《圣母》的计划暂时被搁置,毕竟它并没有被改编成电影,奥斯蒙德并不清楚《圣母》能否让他拿回本钱,拿到奥斯卡提名。相较之下,冥王星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后续宣传得当,成功引起学术界的轩然大波,引起美国民众的关注,那么,他甚至还可以通过冥王星大赚一笔。 奥斯蒙德躺在家中的床上,心中满是算计。 自从奥斯卡当晚,医院被狗仔围了个水泄不通以后,他便干脆地躲回了家里,每天有医生上门检查他的身体状况,配置好药液。 因为利亚姆的粗暴对待而惨烈牺牲的木门正式下岗,房东为奥斯蒙德的公寓换上了更加结实、且不是“古董”的铁门。 有利亚姆照顾他的饮食和起居,奥斯蒙德每天过得无所事事。 由于他还不能大幅度动作,无法联系、拜访发现了冥王星的克莱德·汤博,不能了解汤博的生活细节并且通过他的经历改编故事。奥斯蒙德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根据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胡思乱想,编撰一些离奇的小故事。 比如,某个现代美国人醒来以后,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不属于自己的年代。他惊讶地发现“五月花号”被人摧毁,102名英国清教徒全部意外死亡。近乎崩溃的现代人只能借助“系统”一次次回档,疯狂地想办法找补,试图修正历史,重新构建阿美莉卡。 再比如,某个歧视黑人的白左中年男人,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南北战争前夕的南方棉花地黑奴,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秘密的黑人男友,buff叠满。这个“外来者”为了求生,只能参与到解放农奴、解放思想的斗争之中。 再再比如,某个男人试图救回死去的爱人,但是时空旅行的代价是他的记忆。每一次失败,每一次回到过去,他都会失去一部分随机的记忆。这样的他还能不能救回爱人,如果最终成功,却失去了所有有关于“爱”的记忆,那么这一段感情,还能不能被称为爱? 奥斯蒙德的想法天马行空,思绪乱飞,不仅祸害自己的脑细胞,还通过脑电波将他奇怪的点子灌输给无辜的系统。 化身比格趴在狗窝里的系统无法捂住它的耳朵(捂住了没用),只能在宿主的摧残下闷闷不乐地嚎叫。 以至于奥斯蒙德没能从嘈杂的狗叫声中分辨出寻呼机的声响,也没有注意到利亚姆阖上了房门,悄悄溜了出去。 4月8日,对利亚姆来说,不是美好的一天。 他对于美好的定义非同寻常,阳光、山坡、三明治,都是可遇不可求,对他而言,平静,无事发生,一如既往,就足够美好。 带上兜帽打完电话以后,利亚姆找寻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点燃了临时从便利店买来的香烟。 始终没有任何进展的3.14枪击案终于确定了犯罪嫌疑人。 只不过,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的人并不是NYPD和FBI,而是他远在加拿大的“家人”。 嫌疑人不,开枪射击的凶手正是一年以前,他的“家人”提醒他需要注意,从“塔克”抓回来、又逃跑至蒙大拿州的叛徒。 名叫桑切斯的叛徒原本隐姓埋名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远在加拿大的家人却突然失踪,联系不上。桑切斯便理所当然地将他们的失踪视为了“报复”,他不愿意再回到加拿大蒙特利尔,便通过一些关系,将目标瞄准了利亚姆,策划了自己的复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血偿。 也许,桑切斯是第一个伤到了奥斯蒙德的人。 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利亚姆惊觉,原来他根本没能远远逃开。他无法像奥斯蒙德所说的那样,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 利亚姆·海恩斯并非是一个拥有者平凡却幸福家庭的普通人。 他是加拿大黑手党首领的儿子。 也是,强.奸犯的儿子。 他的父亲毁了母亲的一切,他的出生就是一场罪孽。 也许是讽刺,也许是诅咒,他永远都是割裂的。 利亚姆患有严重的躁郁症,他一直都觉得,就像是他体内一半肮脏,一半干净的血液一样,他的精神也总已经被撕裂成了两个部分。 他的一部分总是怀揣着希望,认为事情总会变好,支撑着他在肮脏的蟑螂窝中苟延残喘,用眼睛观察着他的每一位兄姐,模仿他们的笑容,模仿他们的说话方式和行事作风。 他强迫自己,强忍恶心,戴上面具,去成为,能够讨好父亲的人。哄骗他,逢迎他,阿谀奉承,取得禽兽的信任,一点点向上爬,然后救出他的母亲,将她藏在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然后谎称自己毫不知情。 成功将母亲藏匿起来,让她过上普通的生活以后,他似乎受到了躁期太多的影响,他总是自信心满满,认为他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是他不能。 他从头到脚都糟透了。 无论是肮脏的他,还是无法控制情绪的他。 他可以死去,死在任何人手上都没关系。 但是奥斯蒙德不可以,他的花不可以。 奥斯蒙德与他过去毫无纠葛,他不应该因为他死去。 这一次。 就差了一点点。 就差了几毫米。 子弹、弹头的角度稍有偏颇,冰冷的枪弹就不会卡在心包膜内,而是会贯穿他的心脏。 他难道应该假设奥斯蒙德能继续幸运下去吗? 他不能。 也许。 利亚姆眼眸下垂,四肢发冷,浅淡的蓝色眼睛中光线晦涩不明,他缓缓吐出白烟,轻声叹了一口气。 也许,他就不应该活下来,如果死在那个春天,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僵局,被拖曳着重回泥潭。 也许,就像是他一直以来所想的一样,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利亚姆在原地坐了许久,深邃的面孔大半都埋在阴影之中。 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准备回去时,他还刻意将外套脱下扔进垃圾桶,嚼了半天口香糖,遮掩身上的味道。 他提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白糖,假装自己只是临时出门买了一趟调味品。 好在奥斯蒙德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回到家时,奥斯蒙德正在和他的比格犬玩着扔球游戏。 见他回来,也只是朝着他露出含着些许埋怨的笑容:“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出门?我没有听见声音,还喊了你好久。” 利亚姆匆匆洗了个澡,钻进厨房给他做了晚饭。 他再一次像第一次下厨那样,笨拙地切到了自己的手,血液从手指上细小的豁口涌出,利亚姆却从这些红色的粘稠液体之中看到了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奥斯蒙德躺在血泊之中,浑身都是血。 他法蓝色的眼眸死气沉沉,却满是怨恨,气息微弱,却宛如钢钉:“是你害死了我。” 利亚姆僵立在原地。 “为什么,你还活着?” “哐当——!”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利亚姆手边的铁盆摔落在了地上,铁盆在原地晃动了两下,揉好的面团却被扣在了地上。 纯白的面团沾染了些许黑色,与地面粘扯牵连就像是被这些黑污拖曳着,拽向了地狱。 利亚姆忍不住苦笑,他刚刚才漱了口,此刻喉咙间却蔓延出苦涩。 遵守诺言,实现他们的理想? 还是让奥斯蒙德安全地活着? 其实,在奥斯蒙德中枪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逃避着。 不愿承认一切与他有关。 他只是想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好好生活。 贪恋着,窃取着奥斯蒙德身上的温度。 奥斯蒙德会实现他的梦想。 他自己的。 与利亚姆·海恩斯无关。 利亚姆垂下眼眸,将面团从地上拽起,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墙上挂着的赝品挂画,西斯廷圣母注视着他,面容慈祥,微笑着。 第144章 麻烦 利亚姆今天有些反常。 奥斯蒙德靠着靠枕上, 毫不掩饰目光地打量着站在床边,面无表情,握着他的手腕, 帮他拔下输液管的利亚姆。 身材高挑的金发男人修长的手指上裹着一个肉色的创可贴,包裹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上的伤口。 奥斯蒙德挑眉,在利亚姆将医疗废物扔进垃圾箱以后,伸出手抓住了利亚姆的手指,轻声询问道: “这是怎么了?” 他又干了什么?谁自己不小心弄伤, 还是系统咬他了? 利亚姆没有说话,而是垂下头看向了他,毫无征兆地,他挣开了奥斯蒙德的手,他张开手臂, 一把将奥斯蒙德搂进了怀里。 奥斯蒙德一愣。 他抱的很紧, 却避开了他的伤口,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 像是只突然撒娇的大型犬, 浑身都毛绒绒,暖烘烘的。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奥斯蒙德的脸颊又隐隐约约泛起热意, 如此近的距离,他似乎能够透过胸腔,感受到利亚姆的心脏跳动的节奏。 自从他不想再继续否认他的偏心、喜欢以后, 这些原本不算特殊的亲密动作, 时常会让奥斯蒙德脸红心跳。 不过奥斯蒙德很享受这种状况, 因为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脸红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无法没有看到利亚姆的表情。 奥斯蒙德脸上的笑意突然僵硬。 他眼前的是利亚姆白皙的脖颈, 衣领之下鲜明的锁骨、隐约可见的肌肉曲线,以及,星星点点的伤痕。 奥斯蒙德从来没见过他身上这些细小的疤痕,利亚姆在片场脱过不是没有衣服,他身上白皙,结实有力,且干净。 奥斯蒙德中枪住院以后,医生给他看过手.枪子弹留在人身上的伤痕照片,与利亚姆锁骨下方的伤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要比照片上的小很多。 奥斯蒙德很快想起了瑞凡的科普。 猎.枪,霰弹。 普通资产阶级、家庭条件优渥的加拿大大学生身上怎么会有霰弹伤的痕迹?边缘灼烧,坑洼不平。 所幸面积很小,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就很难发现。 拍摄《失乐园》的时候,他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利亚姆。当时利亚姆给出的答案是,他和父亲一起在靶场练习过,但他的父母不是猎户,也并不热衷于打猎,他没有碰过猎.枪。 意外? 毕竟猎.枪也是很多美国家庭最容易买到的枪支,常被用来防家护院,价格便宜,略有缺陷,非常常见。 但联系起利亚姆娴熟地打开手.枪检查弹匣的动作。联想到亨尔曼高中的枪击案罪犯并没有在毕业舞会上出现,而是选择了尾随、袭击利亚姆 利亚姆演不好一个坠入爱河的高中生,却可以无师自通地扮演一个疯狂的复仇者,一个陷入绝望的校园杀手。 还有他曾经的话,他没有见过,所以演不出高中生恋爱,他古怪的“模仿流派”。 一系列的“意外”刚刚好撞在了一起 奥斯蒙德始终埋藏在心底的,他极力想要避开的、最不愿意承认的答案呼之欲出。 利亚姆·海恩斯,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极有可能是加拿大黑手党。 这并非是突然冒出来的臆测,奥斯蒙德早就这样猜想过。 只不过,他不愿意为自己的猜测赋予可能性。 几乎是这个想法冒头时,奥斯蒙德就立马否决了自己的猜度。 可是奥斯蒙德并不傻。 好莱坞的阶级、利益纠葛错综复杂。他生在行业内最顶尖一批的制片厂内,自然早早地见过了他父亲身边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黑手党借助电影洗钱,根本算不上一件稀奇的事。 米高梅的现任掌权科克·科克里安的赌场与拉斯维加斯当地黑手党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罗杰·科尔曼过去曾经拍过一部黑手党题材电影。 为了节省电影经费,他甚至找来了真正的“地狱天使”帮派分子免费参演电影。(地狱天使是源自美国的,响彻世界的知名帮派,它甚至起诉过迪士尼占用帮派的骷髅标志,被大众熟知。) 一直以来都被戏称为加麻大的加拿大加拿大司法独立,警匪勾结,还没有死刑,法院审判和法律条文充斥着大量漏洞,一直以来都是帮派份子最喜欢的去处。加拿大三千多万居民中有接近两百万都从事黑色灰色事业,人数比加拿大警察数量还多,每年通过不法途径赚取两百亿加元。通过赌场、银行、电影行业,每年洗清大约五十到一百亿加元。 接近十五分之一的概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不过是他不愿意承认他的推测,他的怀疑。不愿意相信,利亚姆·海恩斯,恰巧就是这十五分之一。 可是,在看到利亚姆锁骨下方浅浅的三道伤痕时,他脑中浮现出的却不是习以为常的猜疑,而是疼惜。 他的胸腔缓慢地泛起酸涩,这些伤痕让奥斯蒙德回忆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利亚姆究竟经历过什么? 他很想问,却不能问。 残酷的伤疤是一道沟壑分明的界限。 如果他提问,就代表着他其实不在乎利亚姆的出身,只想要了解他,与他更进一步。 但是,不。 奥斯蒙德抿起唇,他还没有做好卷入麻烦之中的准备,他的生活才刚刚步入正轨。 而且,他确信利亚姆刻意用粉底隐瞒了这些伤痕。 现在,利亚姆故意拥抱他,刻意让他看到这些鲜明的痕迹。 奥斯蒙德的心中泛起不安,就连胃也开始抽痛。 他抬起了手,轻轻将手指按在利亚姆锁骨上最突出的骨骼处。 利亚姆搂着他,奥斯蒙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他因为自己突然的动作轻轻颤抖。 奥斯蒙德修长的手指下滑,泛着凉意的指尖近乎温柔地点在了利亚姆锁骨之下的伤痕上,他忍不住又添了一只手指,将令他烦躁的伤痕捂住,毫不客气地加重了力道,揉搓了两下。 利亚姆猝不及防地呜咽了一声,很快就将所有声音都吞咽了下去,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奥斯蒙德的腰。 奥斯蒙德的眸色暗沉,面色凝重。 有些东西,他无法继续逃避,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这些枪伤,和出现在停车场的枪手,并不是意外,对吗?” 也许,这一切对利亚姆来说,只是生活。 利亚姆没有说话,他遮掩着自己的表情,遮掩着自己的声音,僵硬地像一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石头,没有任何内容的白色画布。 “你是黑手党,对吗?” 奥斯蒙德眼眸半敛,他同样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神情近乎平静。 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听到利亚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不知道为什么,奥斯蒙德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无法确认、也无法否认,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利亚姆的难过。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不反驳呢? 如果会难过,为什么要故意让他看到呢? 奥斯蒙德曾经说过,利亚姆·海恩斯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他的天赋出众,演技出色。 就连浸淫娱乐圈多年的奥斯蒙德也很难在虚假中分辨出真相。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反驳?!这都是真的吗!” 奥斯蒙德手上的动作改为推搡。 所以他才从来不会说爱。 因为爱无意义。 爱虚无缥缈,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欲望,像他的父亲一样,只钟情于皮囊。 恶心透顶。 奥斯蒙德并不生气,也许所有的旖旎暧昧,所有的温情,所有的心跳加速都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 梦总是会醒。 这才是现实。 这才该是现实。 这才是他熟悉的现实。 奥斯蒙德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笑容:“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啊。” 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他的世界里,真的会出现童话呢。 真是松了口气。 好在,世界还是他印象中的世界,满是交易、欲望、背叛、欺骗,仅此而已。 黑手党怎么会单纯无辜? 怎么会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 怎么会不清楚好莱坞的龌龊? 怎么会一无所知,天真的像个需要人保护的傻子? 认定了结果以后,便会发现,处处都是暗示。 利亚姆在戏中的眼神。 枪声响起时极快的反应速度。 远超常人的忍耐能力。 一个音乐系学生身上流畅匀称而极具爆发力的肌肉。 应对科尔伽时,娴熟地将筷子伪装成枪。 他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深意 可是直到现在,奥斯蒙德还是想为他辩解。 他还没有说话,也许,利亚姆会否定,会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误会。 可是骗人的是小狗。 他就是小狗。 可,利亚姆没有否定。 利亚姆一下子慌了神,急促地发出声音:“我”没有骗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知道欺骗对于奥斯蒙德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 他确实欺骗了奥斯蒙德。 他精心呵护的花很聪明。 他说的没错,接近他,喜欢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人永远无法割舍过去。 他永远都不是奥斯蒙德以为的利亚姆·海恩斯。 他卑劣、轻贱,满身疮痍,苟延残喘地活着。 生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惩罚,他的出生即是罪恶的,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要为他的罪孽赎罪,咒骂、剥离他体内一半污浊的血。每一次成长亦是痛苦的延伸,骨骼即是罄竹,伴随着每一次生长痛,记录每一份罪状。 他这样畸形、不堪的人,又怎么配说喜欢,怎么配被喜欢? 利亚姆的沉默让奥斯蒙德绝望,也让他脸上的笑意扩大。 他甚至无法否认。 为什么不否认! “利亚姆·海恩斯”,那个出自来自加拿大、生活环境优渥,单纯善良的孩子,只是一个谎言。 既然已经骗了他。 为什么不继续骗? 明明只需要否定,他就会继续相信他。 “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喜欢这张脸吗?” 奥斯蒙德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一根根钢针,毫不留情地扎在利亚姆的胸口,让他几乎窒息: “你想和我上床吗?” 奥斯蒙德的吐字清晰,缓慢的话语却像是凌迟的刀,将利亚姆跳动的心脏片成薄片: “何必把事情搞得那么麻烦?”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利亚姆。” “你明知道我很缺钱。你给我钱,然后上我。事情本来可以非常简单,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一场微不足道的交易伪装成一份真挚的、纯洁的喜欢? 利亚姆从没有想过,他的口中会吐出如此刻薄的文字。 他只是想,他只是想借着自己身上明显的枪伤,以此为借口、契机,编造一个理由,远远地逃开,甚至,利亚姆奢望,暂时离开。 保障奥斯蒙德的安全,处理他必须坦然面对的糟糕事项。 但是,利亚姆清楚,他不应该继续编造谎言,他永远也无法摆脱他的过去,他永远离开,才是对奥斯蒙德真正的保护。 然而,他可以在奥斯蒙德道出真相时保持缄默,却无法面对奥斯蒙德轻贱的话语。 明明是他背弃了承诺。 是他不得不离开。 他明知道,背叛,离开,都是奥斯蒙德最憎恨,也最害怕的 可是、可是。 利亚姆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几乎喘不上气,他的手臂紧紧搂着奥斯蒙德腰,声音近乎哽咽:“求求你,不要再这么说了。” 他是他的花,是他的花啊—— 他艳丽浓烈,于他的心脏生长的花。 “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奥斯蒙德嘲讽地轻笑一声,声音却戛然而止。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肩窝,像是一滴岩浆,将他烫的瑟缩,滚烫的热意钻进他的骨髓,让他沉默、诧异,不知所措。 一滴,两滴,三滴。 有件事利亚姆并没有骗他。 他身上很热,造不了假,就连眼泪也是烫的。 但是奥斯蒙德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欺骗了他以后,又要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哭泣? 就好像是,他才是做错了事的人? 他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利益与欲望的交换,不就是现实吗? 他又不是真的爱他,有什么好哭的? “奥兹,不要再说了。” 什么样的辱骂他都可以接受,怨恨、愤怒都无所谓,但是,不要用语言将自己描述地如此下贱,不要将错怪罪到自己身上。 都是他的错。 忘记他,不行吗? 他是一个欺骗了他的坏人。 利亚姆的眼睫坠着水珠,他肮脏,他不堪,他自愿堕入地狱。 但是奥斯蒙德,奥斯蒙德,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其他人,像他一样,愿意呵护他,爱护他,守着他长大。 奥斯蒙德感受到他紧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逐渐松开,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一般下滑,将半张脸连同炙热的呼吸一同埋进了自己的肩窝。 潮湿的热意从奥斯蒙德的肩颈开始蔓延,同利亚姆的啜泣一起,一点点吞噬了奥斯蒙德脸上虚假的笑意。 他从游刃有余变得不知所措。 他从油腔滑调变得声音干涩。 “别哭了。” 到底是为什么? 子弹击穿他的肺部时,他没有哭。 他倒在血泊里死去时,他也没有哭。 为什么偏偏因为这么几句微乎其微的话哭泣? 奥斯蒙想不明白。 他的声音沙哑,僵硬地将手掌压在利亚姆的起伏的背上,轻声安慰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吗?我不说了。” 他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道歉,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几声不值一提的哭泣服软,手足无措。 他的“安抚”显然没能得到任何积极的回报,利亚姆反而哭得更大声了一些。 到底谁才是坏人? 明明是他故意露出伤痕,明明是他不否认他的猜测。 因为,他身不由己吗? 因为,他很危险吗? 亦或者,利亚姆突然意识到,他不该像个普通人一样玩幼稚的过家家游戏,决定结束这一切? 奥斯蒙德可以很容易地将他猜测出的“真相”联系到一起,拼凑出几个可能性。 可是,利亚姆永远也无法否认,他因为某些目的欺骗了他。 哪怕是现在,他也还是在骗他。 奥斯蒙德的眼神复杂。 一场对“影帝”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哭戏。 他已经分不清了。 什么是真相,什么是演技。 利亚姆·海恩斯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也不想花费时间与精力辨认。 没有意义。 反正,归根结底,他的喜欢就是一个骗局。 今日与当初流落街头时多么相像,他早就说过,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纷扰,有的,只是利益交换,只是金钱。 早知道这样,当初又何必救利亚姆? 既然他注定得忘记他。 * “利亚姆呢?” 伊莱娜提着手提箱,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身为病患的奥斯蒙德有充足的理由拒绝帮她,他穿着宽松衣物坐在床上,神情冷淡,一下下往房顶扔着网球,循环着接球、抛球的动作:“走了。” 伊莱娜喘着气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眼神扫过门外的护工,轻轻掩上了门:“走了?他去哪了?出去买水果了吗?” “回家了。” 奥斯蒙德语气平淡,他接住网球,瞥了伊莱娜一眼,顺手将球扔给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的系统。 “回家了?什么意思?” 伊莱娜讶异,现在是四月吧?他怎么会突然回家,不应该回学校上课吗?哦,利亚姆好像休学了。可是奥斯蒙德的新电影不是确认了吗? “他不是你的主角人选?” 奥斯蒙德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然而,伊莱娜却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她收敛笑意,神情严肃地询问道:“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突然回家?你们怎么了?你不是” 虽然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奥斯蒙德为利亚姆挡了一枪,这一举动已经足以证明利亚姆·海恩斯对他的重要性。 如果利亚姆只是平平无奇地回家,他不可能刻意地摆出这副“无所谓”的冷淡神情,绝对会故作不经意地向她抱怨。 奥斯蒙德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门外的护工突然敲响了门:“陈小姐,麻烦您劝一下格里菲斯先生吧,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食物了,即使是减肥,也不能这样呀,更何况他还是病人。” 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伊莱娜诧异地扬起眉毛,她的目光从桌上种类丰富的餐点上略过,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你在闹什么脾气?什么意思?利亚姆怎么了?你是故意这么干的?你们吵架了?你想惩罚自己,逼着利亚姆回来劝你吃东西?”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奥斯蒙德狠狠剐了一眼伊莱娜,脸上是薄凉而嘲讽的笑意:“我只是没有胃口,不想吃。” 伊莱娜可不会惯着他的烂脾气:“不想吃?不想吃就不吃?电话呢,我给利亚姆打电话!” 她说着盯上了桌侧的座机电话,就算她管不了奥斯蒙德,她难道不会告状吗? “你给他打什么电话?” 奥斯蒙德脸色不佳,却坐直了身体,尝试着拦下她的动作:“关他什么事?我说了我只是不想吃。” 伊莱娜握着听筒,恶狠狠地瞪向他,满脸都写着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现在就打给他。 “你先把听筒放下,我们好好说。” 伊莱娜伸出手,按下寻呼机号码。 “好了!停!确实是出了一点问题把你的手拿开!” 果然是这样。 伊莱娜半眯起眼眸,将电话当成了人质,把听筒牢牢地握在手里:“什么问题?你不是喜欢他吗?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谁说我喜欢他了?你的想象力足以支撑你写一部科幻小说了。” 她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猝不及防地戳伤奥斯蒙德的心脏。但是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表露出任何慌乱: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以及,导演和演员的关系。” 才怪! 这简直是她见过的最拙劣的谎言! 奥斯蒙德表情僵硬:“总之,你不要联络他,懂了吗?我们吵架了,意见不和,不打算再合作了,然后他走了,就是这么简单。” 伊莱娜放下听筒,依旧难以接受事实。 奥斯蒙德的话说得太过笼统又太过轻松,她还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是,利亚姆那么喜欢奥斯蒙德。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和奥斯蒙德吵架?伊莱娜总觉得,就算他们相悖的观念无法调和,利亚姆也一定会退让一步。 而且奥斯蒙德看似强势,实际上却很理智,他一定会耐心地倾听别人的诉求、与人协商,绝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争吵。 真正会让奥斯蒙德恼怒、生气的,只有 伊莱娜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桌上的餐食,果然看到了盛着甜点的餐盒上贴着的备忘录,那是她非常熟悉的字迹,利亚姆·海恩斯的字迹。 “难道,他像科尔伽” “伊莱娜。” 奥斯蒙德打断了她的话,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吵架。” 即使都是背叛。 奥斯蒙德也不想将利亚姆和科尔伽归为一谈,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还是忍不住替利亚姆辩护。 何况,无所谓的。 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好莱坞本就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如果有一天,好莱坞没有了背叛,没有了谎言,没有了骗局,他才会觉得奇怪。 只有钱是可以相信的。 无论升值还是贬值,美元始终都是具有价值的。 奥斯蒙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很快就勾起了唇角,扬起笑容。 然而,伊莱娜却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他的胸前:“奥兹奥兹!伤口,伤口裂开了!” 第145章 金发控 奥斯蒙德垂下头, 才发现他胸口的缝合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血液沾湿了衣物,染出一小片猩红。 伊莱娜吓得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她眼眶泛红,赶忙捡起了电话, 慌乱地打给急救中心。 胸口传来尖锐的,难以忽略的刺痛,但奥斯蒙德却好整以暇地拽了一下衣领,让衣物与伤口隔开,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你慌什么?”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孔雀蓝色的眼眸却裹着暗沉,神色傲慢又矜持:“没关系的啊。” “我都已经习惯了。” * 医生重新缝合好了奥斯蒙德胸口的创口,狰狞的黑线缝了一圈又一圈。 伊莱娜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他,将他安顿好之后, 又悄悄地出了门, 躲在门前嚎啕大哭了一通。 奥斯蒙德无奈又好笑,觉得她的反应过了头。 伊莱娜却觉得他故作镇定, 欲盖弥彰,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可就连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系统,也想起了利亚姆死去时他的若无其事。 宿主到底是真的无所谓, 还是熟视无睹,装聋作哑呢? 奥斯蒙德笑它:[你要找的总统,不就应该有一颗大心脏, 镇定自若吗?本来也就没什么, 你看, 你刚找到我的时候,情况不比现在糟糕吗?] 也许他的血天生就是冷的。 所以他不在乎, 在乎钱就够了。 医院的病床依旧很冷。但是,那又怎样呢?它本来就很冷。 系统很想说,你可没有什么大心脏,不然,怎么会崩溃,怎么还需要安定剂? 但是它没有敢出声。 在床上重新躺了几天之后,奥斯蒙德便重新投入了工作。 外界已经因为奥斯卡归属吵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但奥斯蒙德两耳不闻窗外事,满心满眼都是工作,赚钱。 凭借他目前的状态,自然无法出席《今夜秀》之类的脱口秀节目,但是,指挥剪辑师剪辑《E.T.》还是完全能做到的。 斯皮尔伯格和他面对面聊了几次,谈论的都是工作,对电影成片的探讨。两人接连敲定了好几个方案,将想要添加至电影中的镜头全部筛选了出来。 MJ也来了一次,他为《E.T.》谱写的歌曲,早就作为插曲插进了电影中,同名专辑计划与电影一同发售。 四月下旬,《E.T.》送审,拿到了全年龄均可观看的评级。 五月初,奥斯蒙德康复,他找上了天文学家汤博,获取了他的故事授权,从CAA雇佣了编剧,将冥王星的故事改写为剧本。 紧接着,奥斯蒙德又将《E.T.》送至了米高梅进行试映,确认排期量与银幕数量。 * “利。” 吉普沉重的车门被拉开,来人将咖啡递进车内:“你的咖啡。” 穿了一身黑色修身工装制服,脚上踩了一双皮质12孔马丁靴的利亚姆抬手接过,墨镜之下的眼睛视线却并未挪动。 巴尔拎着从咖啡店买来的咖啡和三明治钻进驾驶室,目光也看向利亚姆紧盯的远处——警车闪烁着灯光,一个年轻的男人被洛杉矶的警察押上了救护车。 “你好像真的很讨厌这家伙,他叫什么来着?科尔伽·史密斯?” 巴尔觉得好笑,又是联合信托公司给Equifax填不快,又是联络线人曝光科尔伽·史密斯是个将艾滋从男同性恋带向异性恋的纵.欲者。 眼看着警察跟着走上救护车,合上车门,利亚姆才轻声嗯了一声,他敛眸,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掀开咖啡杯盖子:“看见他就觉得不舒服。” 不久前刚被命名为艾滋病的免疫缺陷症让美国人心惶惶,原本被认为只出现在男同性恋身上的病症也出现在了女性身上。 继“0号病人”盖尔坦·杜加之后,科尔伽·史密斯成了第二个被媒体大肆报道的艾滋病病人,有记者爆料,科尔伽,前任Equifax总裁的儿子,正是将艾滋病带给异性恋的恶魔。 消息愈演愈烈,科尔伽却始终缩在家中拒绝访谈,为了溯源以及追踪,疾控中心的研究人员与警方达成了合作,试图暂时通过执行机关参与,调查科尔伽的经历和他的性伴侣名单。 媒体的突然报道自然是利亚姆的杰作,可是在巴尔看来,对方也不过是一个有点钱但脑子不太清楚的阔少,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利亚姆。 但是巴尔并不关心,比起科尔伽会不会被所有美国人咒骂、砸玻璃砸臭鸡蛋,他更关心利亚姆只剩下少许毛茬的脑袋。 那头遗传自他母亲、闪闪发光的浅金色发被利亚姆剃得一干二净。他堪称美丽的面庞居然因为毛寸的修饰隐约透露出硬汉的刚毅,就连下颌棱角也藏着锋利。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头发太过亮眼,剃成毛寸反倒方便行动,让他们的行事更加低调。 巴尔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是他不敢,生怕被心情不佳的利亚姆一脚踹开。这家伙的怪力出了名的吓人,巴尔着实害怕被利亚姆一脚踹断肋骨,和刚才坐上救护车的科尔伽·史密斯做搭档。 “你要吃三明治吗?” 巴尔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手贱,提起纸袋,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巴尔总觉得利亚姆好像瞪了他一眼,他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也颇有深意,薄唇轻启,吐出简短的拒绝:“不。” 利亚姆好像变了好多。 自从他莫名成了好莱坞演员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倒是有了以前的几分模样,私下相处时,像个不近人情生人勿近的冰块,仿佛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闷,费力。 巴尔倒是很想说,不吃早饭怎么能行? 但利亚姆一副不想多理会他的冷淡神色,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打开了钱夹,他眼眸半敛,眼神执拗得近似痴迷,久久地注视着钱夹内的东西。 巴尔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小子在学校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难不成他的钱夹里藏了一张照片? 仔细思考,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过好奇的巴尔忍不住趁着利亚姆买热狗的间隙,探头瞄了一眼利亚姆的钱夹。 可惜,他的钱夹里根本没有照片,只有几张绿油油的美钞和几张卡片。 哦,还有一张,签着1124美元的支票。 巴尔挠着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 对了,他是什么时候改吃热狗,拒绝三明治的? * 眼前的金发男人英俊、高大,身材健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面容看起来颇为正派。他面带微笑,站在桌旁,朝着手中拿着咖啡匙搅动咖啡的奥斯蒙德伸出了手:“奥,格里菲斯先生,我是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俊朗的、有着一张标准的美式美男子面容的男人是谁,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20岁,知名演员马丁·辛的儿子。 艾斯特维兹才是马丁·辛原本的姓氏,但马丁为了避免被族裔影响星途,刻意挑选了“辛”作为姓氏。但艾米利奥却没有继承父亲辛的姓氏,即便这意味着他不可避免地会错失一些机会。艾米利奥出道已久,本该借助父亲的资源平步青云,现在却只出演了几部不怎么出名的电影,饰演的还是一些没多少戏份的配角。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倒是与把姓氏从科波来改为凯奇的尼古拉斯·凯奇有些相似。 但是,奥斯蒙德忍不住挑眉,疑惑地看向了他脑袋顶上一头金灿灿的短发,伸出手与他握手,快速松开:“我记得你好像不是金发吧?” “陈小姐说,需要我面试的角色是金发,所以希望我最好染发之后再来见您。不过陈小姐和经纪人都没有告诉我太多,只说让我和你坐下来聊一聊,没有说具体的角色信息。” 艾米利奥缩回手,以眼神询问奥斯蒙德,他是否可以拉开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他可从来没说过要伊莱娜去帮他物色演员,更没有说过一定要金发这家伙。 不过,即便不知情,奥斯蒙德还是耐下心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与艾米利奥装模作样地聊了两句。 但是,他刚刚将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哄好送走。转头又有一名金发帅哥微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面容俊秀,金发略长,卷曲,发根略棕,一眼就能看出是天生的美式金发。 “你好,格里菲斯,我是雷夫·加勒特,你可以叫我雷(Lei)。” 雷夫红过,奥斯蒙德还差点邀请他来《失乐园》试镜。 但是,奥斯蒙德叹气:“伊莱娜让你来的吗?” 雷夫诚实地点了点头:“对,伊莱娜打电话告诉我” 奥斯蒙德简直想当场离开,拎起她的衣领质问她到底想干嘛,难道她是在给他找相亲对象吗? 他又不是金发控! 奥斯蒙德的无奈在他推开自己家的房门,和同样顶着一头金发的瑞凡大眼瞪小眼时,得到了进一步的发酵。 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又来找他干什么,抬眼又看到了来给他检查分镜图的詹姆斯·卡梅隆。 好巧不巧,讪笑着的詹姆斯·卡梅隆也顶着一头金发。 奥斯蒙德的无奈终于攀升至了顶峰,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视线从他们的头发上挪开。 怎么了!其他的人类是灭绝了吗?为什么这群人全都是金发?! “奥兹!奥兹!你听我说!我取得了重大进展!” 第146章 《终结者》 詹姆斯·卡梅隆不仅带来了《终结者》分镜图, 还拿来了手稿, 近一年的时间内,他一直都在为《终结者》忙碌。卡梅隆带来的手稿并不是他在罗马时画下的设计稿, 而是与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化妆奖提名的斯坦·温斯顿共同重新设计的机器人。 1982年,电影特效技术发展依旧缓慢, 质量粗制滥造,价格却十分高昂。600万美元的预算不足以支撑《终结者》使用太多的特效。 但卡梅隆野心勃勃,他为《终结者》设计了许多异想天开的特效镜头,还想要一比一的机器人骨架, 要终结者自己给自己面部做手术的特写镜头。 奥斯蒙德不可能再为他追加投资,卡梅隆设想的特效只能略微缩减,或者通过化妆来弥补。 由于终结者的外形看起来像一个普通人类,无法让人躲在里面操控,卡梅隆还得按照演员的身形, 做一个一模一样, 能动的机器人。 为了实现面部手术的特写镜头,制作团队还需要制作演员的脸, 用粘土、硅胶、石膏和颜料制作出不同的表情。 如此大的工程必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拖缓拍摄进度。 但也正是《终结者》不可思议的化妆技术和细节,才造就了《终结者》的成功。 奥斯蒙德帮他删减了几个没什么必要出现在电影中的镜头以后, 便大手一挥,允许卡梅隆按照计划进行下一步工作。 卡梅隆出身自科尔曼新世界电影公司特效部门,清楚应该怎样利用最低的成本制造最令人震撼的爆炸。 在特效方面, 奥斯蒙德自认为没他在行, 不打算干涉过多, 给了卡梅隆绝对的导演权力。连同卡梅隆确定的终结者演员,奥斯蒙德也只看了一眼便表示了赞同。 本打算出演男一号的阿诺德·施瓦辛格原本是一名健身运动员, 曾经获得过5次环球先生和7次奥林匹亚先生的头衔。身材健美,胸膛宽厚,扮演终结者再合适不过。 在卡梅隆的劝说下,未来的州长先生同意了卡梅隆的请求。施瓦辛格甚至干脆地跳过了不希望他扮演反派的经纪人,与卡梅隆签订了合约。 这样一来,化妆师就能根据施瓦辛格的面容,给卡梅隆制作好的机器人,定制几张足以以假乱真的脸。 但是在男主角的选择上,奥斯蒙德却与卡梅隆有了分歧。 奥斯蒙德眼眸低垂,握着装盛着冰块的水杯,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你想要利亚姆·海恩斯来扮演男主凯尔·里斯?” 什么都不知道的卡梅隆搓了搓自己的后脑勺:“对啊,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最合适。” 卡梅隆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列着原因:“青年偶像、长相英俊,他绝对能吸引一大把女孩走进电影院” 在好莱坞的八十年代的商业电影中,尤其是英雄电影中,即使有一两个女性角色,她们存在的意义也只是帮助观众更好地了解男性角色。女性角色更多的只是一项辅助工具,为了展示当前的情况危机,通常还会遭受奴役[1]。要知道,在这样的大环境影响下,就连《Plan B》,都被批判成了一部“猎奇”电影。 但卡梅隆的《终结者》却将全片戏份最大的角色交给了一个女性。 卡梅隆与奥斯蒙德一样,并不喜欢故事流于俗套,他也从《Plan B》的成功中,发现了所谓的好莱坞公论——“女性观众贡献的电影票房太少,几乎可以忽略”并非真相。 卡梅隆举一反三,他认为如果女孩们愿意去看一部校园青春片,没有理由不愿意去看一部意识超前的机器人大战人类电影。就像他认为男性观众不一定不愿意观看一部由女性作为主导的动作片电影一样。 所以,为了吸引更多的女性观众走进电影院,卡梅隆赋予了女主角莎拉·康纳勇气、权威、力量,同时也没忘记物色一名长着漂亮脸蛋,备受姑娘们喜爱的男演员。 当然,为了让一部主要以特效和战斗为卖点的动作片中的感情戏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兀,又刻苦铭心,卡梅隆还精心安排了男主角的死亡。 事实证明,他的这些主意简直就是特效电影成功的公式。不仅《终结者》的票房大爆,卡梅隆未来拍摄的《泰坦尼克号》也采用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套路。 利亚姆的外形完美,又是现在最受欢迎的,美国少女的梦中情人,如果他愿意饰演男主,无疑是给了《终结者》一份票房保障。 但是奥斯蒙德一听他想要利亚姆饰演《终结者》里的倒霉男主,凯尔·里斯还为了保护女主角莎拉·康纳死去,就忍不住心生无名的烦躁。 卡梅隆还在继续掰着手指:“他是威尼斯、金球双料影帝,手上还有奥斯卡提名,演技出色,身材也很好。说实话,里斯这个角色有很大的缺陷,你相信他会因为一张照片爱上一个女人并且爱她到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吗?” 电影留给卡梅隆处理感情过度的时间和电影情节内容太少了。但是成本和放映时长受限,卡梅隆不得不这样编写剧本。 “凯尔·里斯是个非常复杂的角色,我觉得只有像利亚姆一样优秀的演员才能演出抓住里斯的精髓,演出他的坚强和爱。” 奥斯蒙德的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而且,如果你出马帮我劝劝他的话,利亚姆一定会同意降薪出演。” 不,即便在出事之前,他也只会劝利亚姆涨薪。 奥斯蒙德摇了摇头,拒绝了卡梅隆的提议:“你一定想要海恩斯出演的话,我不反对。你可以自己联系他或者联系他的经纪人瑞克·尼奇塔。” 卡梅隆很难不注意到奥斯蒙德的口吻非常生疏,语气强硬,他很快就从中分辨出了些许异样,暂时答应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们俩怎么了? 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但是奥斯蒙德向来不喜欢与他透露太多的私人生活,他们两个也从来没有聊过与电影无关的话题。 卡梅隆无奈,就算他很想作为朋友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该从什么地方问起,只能决定随后再联络利亚姆的经纪人,尝试亲自劝说他。 瑞凡坐在椅子上等他们两个谈了许久,才在两人从会客厅走出时,朝着奥斯蒙德指了指被放在桌上的盒装胃药:“我检查过了,你一片都没有吃。” 卡梅隆的脸上浮现起愕然,他回过头,朝着奥斯蒙德看去,他究竟是怎么了? 奥斯蒙德眼睛也不眨一下,将明显还不想走的卡梅隆送出房门,敷衍瑞凡道:“这药没用。” 他突然变得频繁的胃痛是焦虑症引起的并发症,普通胃药根本不起作用。 瑞凡却仿佛什么都清楚似地,一张小脸紧绷,他站起身,拽住了转身就要回房间的奥斯蒙德的衣摆: “你根本就没有吃,怎么知道它有没有用?我检查了冰箱和置物柜,你今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吧?只喝了咖啡?你到底怎么了?奥斯蒙德?” “我忘了而已,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才这么小就凶巴巴的。” 瑞凡的表情看起来很有威严,让奥斯蒙德忍不住叹了口气,顺势伸手揉搓了两下他的金毛脑袋。 也许,不是并发症。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见营养师摆在桌上的食物就会想起利亚姆。 当然,不是现在这位利亚姆·海恩斯。 奥斯蒙德轻轻抓住瑞凡的手,让他松开自己的衣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橱柜,取出麦片,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谁知道卡梅隆去而又返,再次敲响了奥斯蒙德的家门,他的声音透过房门:“奥兹,我忘记问你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取景?帮我把把关?” 导演和制片人需要在电影开始拍摄之前,确认电影的实景场地,并且联络摄影基地,提前预约摄影棚。 卡梅隆和制片人盖尔虽然不是纯粹的新人,却因为对《终结者》太过上心而显得格外紧张,事事都想要得到奥斯蒙德的应允。 奥斯蒙德无奈,手指在控制器上轻点了一下打开门,重新放卡梅隆进来:“你自己确定就可以了,摄影棚就在洛杉矶或者纽约租一间” 卡梅隆却说道:“不行,因为《夺宝奇兵》和《多格板箱》的影响,很多制片厂加塞了冒险片和恐怖片项目。下半年六大制片厂的摄影棚就不会再对外租借,米高梅把摄影基地卖了。洛杉矶和纽约的几大摄影基地都因为金融危机涨了价,现在预定租用得花接近两倍的租金。” 那可不行。 斯莱德电影公司拥有的,属于新线制片的摄影棚太小,完全不够《终结者》使用。 更何况,冥王星也暂定于下半年开拍,奥斯蒙德自己也得提前联系制片厂。 “英国的松林制片厂呢?” 卡梅隆摇了摇头:“几乎都被欧州电影人提前预定了,而且松林的租金也上涨了百分之三十。” 这群混蛋。 里根上台以后出台的政策并没有遏制金融危机,状况看起来反而越来越差,在经济萧条的影响下,租金在涨、胶卷在涨价,只有电影票房没有涨。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打算租用哪里的摄影棚?” “加拿大蒙特利尔和多伦多的摄影基地还没涨价。”卡梅隆回答道:“我提前打电话询问过了,他们都还有空余的摄影棚。” 奥斯蒙德的眼神略微暗沉。 继他绕不开金毛以后,他又绕不开加拿大了是吧? 第147章 基努 出于某些原因考虑, 奥斯蒙德刻意避开了蒙特利尔,选择了位于卡梅隆的老家,加拿大安大略省的省会, 多伦多。 多伦多是加拿大最大的城市,素有“北好莱坞”之称, 70年代开始,受经济原因影响,好莱坞电影就有了向加拿大北部出逃的倾向。 相较好莱坞,加拿大演员、电影工作人员的薪水更加低廉, 摄影棚租金价格也偏低,多种族族裔齐聚,就地招聘演员也非常方便。 近几年前往多伦多拍摄电影的导演越来越多,让多伦多逐渐形成了卫星式产业集群,多伦多政府为了将更多的好莱坞剧组引进多伦多, 还出资修建了不少风格迥异的建筑, 供电影剧组们就地取景。 同时,加拿大与大多数欧洲国家一样, 都为国内外电影制作商提供了一系列财政刺激措施, 只要剧组在加拿大拍摄电影,雇佣加拿大职工和演员, 就可以拿到电影制作成本12%的补贴。 下飞机以后,卡梅隆一边开车,一边朝着奥斯蒙德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加拿大政府的多项政策和好处。 他详细地阐述了, 如果奥斯蒙德同意他选定多伦多作为《终结者》的拍摄地, 大概可以省下四五十万, 卡梅隆就能将这笔钱投入化妆和爆炸特效的制作中。 这没什么好拒绝的,省钱就等于赚钱, 奥斯蒙德不觉得搬来多伦多拍摄有什么问题,但此刻他略显烦闷地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下意识地遮住了自己的脸。 奥斯蒙德清楚自己的举动很怪,但是不由自主。 在他先入为主的观念之中,加拿大已经和海恩斯联系在了一起,即便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通过疾驰而过,还贴着防窥膜的后车窗中看到他,他还是忍不住遮掩自己,以免凑巧撞见海恩斯或者被海恩斯看到。 多伦多最大摄影基地的负责人在会见时显得非常热情,为了避免预约落空,还详细地询问了两部电影的拍摄计划。 不过在看到奥斯蒙德摘下帽子和眼镜时,负责人又改变了想法,立马握住了奥斯蒙德的手,声称可以提前预留两到三个面积较大的摄影棚。 奥斯卡最佳导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现在就连多伦多的报纸和电视上,也充斥着传奇天才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消息,荣获了奥斯卡最佳的《失乐园》已经在北美和多个国家大面积上映,许多人都在猜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接下来会和哪家制片厂合作,又会拍摄什么电影? 奥斯卡最佳导演选择多伦多的制片厂,对制片厂来说是一份荣誉,也是一份免费的,不可多得的宣传。 可惜,虽然奥斯蒙德成了焦点,但无论是他还是《失乐园》引起的争议,都远大于夸奖和赞许。 受奥斯卡影响,许多知名、专业影评人都对《失乐园》交口称誉,有口皆碑。 但观众的评价却与影评人的评论割裂,背道而驰。部分影评人甚至叫嚣,第54届奥斯卡上发生了肮脏龌龊的交易,《失乐园》能够成为奥斯卡最佳影片是人类艺术史上的悲剧,第54届奥斯卡的结果是评委完全无法掌控的,由“上帝”一手判决的。 《失乐园》在北美的票房成绩惨不忍睹,创下了奥斯蒙德所有影片的首日票房新高的同时,也创下了双周票房最低的记录。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但《失乐园》在家长们眼中,确实不是一部适合孩子观看的严肃电影,许多南方的保守学校和家长还向当地政府抗议,拒绝电影院上映《失乐园》,他们认为《失乐园》中的暴力镜头很可能引起学生模仿,说不定会出现类似欣克利那样的模仿犯。 《失乐园》的口碑在短时间内走向了两极化,喜欢它的人称《失乐园》是一部督促人反省的史诗级电影,憎恨它的人则认为《失乐园》是一部反人类的、恶意贩卖暴力价值,向观众灌输错误观念的cult片。 《失乐园》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以后,便趁着热度在世界各地上映,然而,这样一部成本为500万的电影,却只在长达一个月的上映期内,在北美和欧洲收获了2600万美元的票房,甚至比不过《忠犬八公》和《Plan B》。 剔除分成、成本、宣传费用,环球只通过《失乐园》赚了接近400万,算上为《金色池塘》的付出,环球的股价虽然有所上涨,实际上却并没有从这两部“冲奥大作”中获得什么经济收入,只能说,没亏。 但是与此同时,环球并不清楚,也许是《失乐园》的录像带影响了电影的票房成绩。虽然提前与环球签订了协议,半个月以后,录像带上市售卖租赁,但BEST租赁公司却已经通过预售获得了五千万美元的营业额,去除成本,也至少能从预售中赚三千万刀。 奥斯蒙德和格兰德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票房失利的《失乐园》却在录像带预售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但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失乐园》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影片奖,抢来了最多的风头,引起了太多不必要的关注。 反对《失乐园》的观众,自发地走进了电影院,监督电影院,让他们拒绝将《失乐园》电影票卖给17岁以下的未成年人,除非这些孩子们的家长当面告诉售票员,他们赞同自己的孩子观看《失乐园》。 反对者过激的举动自然对《失乐园》的票房成绩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原本对NC-17级别电影态度模糊的影院因为害怕被举报,纷纷拒绝了17岁以下的观影主力军。 但暴力、血腥、性.爱对青少年来说本就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大多数青春期自我意识过甚的男孩,都会以看过这样一部电影为谈资,向同伴炫耀,讲述那些他们闻所未闻的血腥镜头。 所以这些青少年们便将目光瞄准了,只要拿出身份证就能像酒水一样购买的录像带上。 谁能想到,本是因为意外而被当成了谈判条件的《失乐园》录像带版权,反而让奥斯蒙德大赚了一笔。 不过,奥斯蒙德和BEST自然不会大肆宣传他们的好运气,闷声发大财是一种美德,奥斯蒙德可不想让其他制片厂过早地注意到录像带行业这一块巨大的蛋糕,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才会譬如醒悟后悔莫及,而BEST已经将行业的大部分利润吞进了腹中。 格兰德在奥斯蒙德的提议下,甚至还投资,在洛杉矶开设了录像带放映厅,支持影迷租借电影以后,一步到位,租用店内的小型影厅享用零食,观看电影。 当然,多伦多的摄影基地负责人并不清楚《失乐园》票房口碑双扑的同时,背后还藏着一笔巨额的利润。 他对奥斯蒙德赚了多少亏了多少毫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一部由奥斯卡最佳导演拍摄的电影能为摄影基地带来多少宣传?又能让摄影基地从政府手上拿到多少补贴。 虽然奥斯蒙德已经卷进了舆论的漩涡和观众无休止的争论之中,但黑红也是红,更何况现在人们对他的评论只是毁誉参半。 奥斯蒙德不怎么在乎奥斯卡为他带来的两极分化的评论,他反而很享受借用热度为自己谋取便利的过程,卡梅隆也非常惊讶事情能这么轻易地解决。 卡梅隆电话联系摄影基地时,就已经从制片人口中得知,并不是只有他和奥斯蒙德看上了多伦多摄影基地的摄影棚,有一名欧洲的知名制片人也想提前预定四个摄影棚,如果对方出价更高的话,他们无法保证为卡梅隆保留摄影棚。 谁能想到,奥斯蒙德只是摘了帽子和墨镜,负责人就提都没有提涨价的事,当即与他们签了合同。态度的转变之大甚至让卡梅隆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奥斯蒙德的忠实粉丝。 也许是因为接连倒霉了太久,这次的交易进行地格外顺利。 奥斯蒙德刚刚走进摄影基地的办公室还没有半个小时,就已经悠哉悠哉地裹上了围巾,和卡梅隆参观起了他们预定的摄影棚。 也许是真的被幸运女神眷顾,奥斯蒙德还在其他摄影棚内看到了多伦多当地电视剧的拍摄剧组,卡梅隆兴致勃勃,拉着他就要凑上前参观。 然而,奥斯蒙德却在群演队伍中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这六英尺多的身高,这黑色的半长发,还有这邋遢的模样和面瘫又局促的表情这不是一直被他吐槽揣着一张面瘫脸演戏的“山谷风”、瑞凡未来的好基友,基努·里维斯吗? 奥斯蒙德忍不住勾起唇角,问了身旁的卡梅隆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你说,要是我把承诺给某个人的奥斯卡影帝,转头拿给另一个根本没有演技的家伙,某个人肯定会生气的吧?无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卡梅隆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基努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偏过头对上了奥斯蒙德的视线,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惊讶与愕然。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奥斯卡最佳导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基努忍不住回想起了昨天才刚刚与他见过一面的,突然从街头混混变成了电影明星的朋友利亚姆·海恩斯,难不成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第148章 男主角 奥斯蒙德的心中百转千回, 短短十几秒内,他已经在脑内思索了数个问题的答案。 譬如, 男主角的演技有多大概率影响奥斯卡导演评选? 面瘫脸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能拿到奥斯卡最佳? 只会棒读台词的演员能不能当励志片的主角? 如果主演是面瘫还能凭借电影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 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导演能力实际已经到达了好莱坞顶尖? 奥斯蒙德得澄清一下,他真的不是对基努的演技有任何偏见。 毕竟基努·里维斯的演技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于世上的东西。 何况, 基努也不需要什么演技,有这么一张脸撑着,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戴上墨镜摆个姿势。 奥斯蒙德抬起手拢了两下自己的围巾,又将手插进外套口袋, 面带微笑地走向面对自己瞪大了双眼的基努·里维斯。 这家伙,明明在日常生活里表情也算正常啊?为什么在好莱坞一线位置上待了几十年,还是只会棒读台词? [来吧,让我们试试井然有序挂件能不能在基努·里维斯身上生效,如果这玩意对他都管用, 那就证明, 我再也不用花费心思从外型合适的演员与演技派演员中做出艰难的选择了。] 费了这么大力气拿到的BUG型道具[井然有序挂件],能够让使用者在完成了前一天的任务计划以后, 完美无缺地按照前一天的计划表, 完成第二天的任务。 用在基努身上测试它能不能影响演员的演技,再合适不过。 奥斯蒙德脸上的微笑平和平易近人, 灰蓝色的v领针织衫和围巾也一并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棱角和气质,他朝着基努伸出手:“你好,我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与他相比, 基努略显柔和的混血面孔更展现出一种温润的东方气质, 虽然他现在的衣服上沾着污渍, 头发略微凌乱,就连鞋带也糟糕地散开, 帆布鞋边缘多有磨损 当然,他糟糕的衣着打扮并没有对这张脸的颜值造成太多的干预,反而更衬得刚满18岁的基努潇洒不羁。 但基努还是在对比之下红了脸,声音也因为紧张变得结结巴巴:“你,你好,奥斯蒙格里菲斯先生,我是里维斯,呃,基努·里维斯,我是一名话剧演员,电视演员。” 奥斯蒙德自然不用介绍他的职业,毕竟他目前是好莱坞的当红导演。 基努飞快地和他握了握手,正想要开口询问他是不是因为利亚姆的缘故才要与他搭话,就被奥斯蒙德接下来的话打乱了思绪。 刚刚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年轻导演双手插兜,没和他客气,开门见山地直白说道:“你想演电影吗?我手上有一部新电影,你的外形还挺适合男主角,要考虑一下吗?” 棒读演书呆子,感觉也不是不可以。 “啊?” 基努的大脑瞬间宕机,呆愣愣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吗?” 身旁的几名群演统统将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投到了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孩身上。 卡梅隆也同样瞠目结舌,怎么才出来遛了个弯,奥斯蒙德就敲定了一名男主角候选人? 奥斯蒙德微笑,总觉得眼前这个年龄的基努似乎还没有瑞凡聪明。他点点头:“对,就是你。” * “你一定想不到我遇到了谁!” 基努扒着木栏,满脸都写着兴奋,他看向跨坐在哈雷机车上,戴着硕大头盔,只露出一双浅蓝色眼睛,有些不耐地看着他的利亚姆·海恩斯,脸上的激动突然消散了几分: “不对,你应该知道,应该就是你让他来的。” 利亚姆不明所以,搞不明白这小子神秘兮兮地用一通电话将他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他还有事情要忙。 他手上只有314枪击案件的少部分线索,得尽快找到足够的资料,匿名投递给美国警察。 利亚姆半眯起眼眸,他的身高足有六尺二,即便坐在机车上,也能稳稳地踩在地上支撑机车的平衡:“你到底想说什么?” 基努笑意盈盈: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我今天在摄影基地遇到了他,他邀请我参演一部电影!还是男主角!不过,应该是你向他引荐了我吧?你们俩一起从洛杉矶回来的?谢谢你,利亚姆。” 奥兹?他为什么会在多伦多? 还是男主角? 利亚姆的眼眸中闪过诧异,心中略微生出了些许不明原因的不快,他将自己的吃味和不满强行压下,回答道:“不是,我和他不是一起的。也不是我向奥斯蒙德推荐了你,你和他说起我了吗?” 一瞬间,利亚姆的想法变得极为矛盾。 他不希望奥斯蒙德知道他们两人此刻正身处一地。 却又希望奥斯蒙德是因为得知基努认识他,才给了他电影男主角的试镜机会。 基努同样吃惊,他搭在木栏上的手臂下压,感到不可思议:“什么?不是因为你吗?我没有向他提起你,我又激动又紧张,完全把这回事忘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以前向他提起过我的演技吗?所以他念念不忘,在人群中一眼选中了我?天呐!” “我早就和我妈妈商量过去好莱坞闯荡的事了,但她既不同意我辍学,也不同意我一个人去好莱坞。她完全不信任我的表演天赋!” 利亚姆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复些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总之,你千万别向奥斯蒙德提起有关于我的任何事,也别和任何人说你认识我,不然你的男主角就要泡汤了。” 利亚姆说着,还刻意强调了两遍,示意他没有与基努开玩笑。 基努原本想笑,见他声音严肃,才惊讶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啊?可是”报纸上不是说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这是为什么? 基努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他抬起手,用手指指了两下利亚姆,再指一指远处的空气:“你们不和?吵架?分歧?” 利亚姆叹了口气:“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如果你想拿到男主角,出演电影,就绝对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明白了吗?” 基努连忙上下晃动脑袋,表示他知道了。 利亚姆这才松了口气,基努乍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其实非常可靠,看重友谊重视朋友,只要他点头答应,利亚姆就不需要再担心有暴露的可能。 他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机车车把手,利亚姆的眼眸下垂,眼睛一转,又看向了满脸都写着疑惑的基努,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他奥兹他看起来怎么样?” 即便极力劝阻自己,利亚姆还是忍不住想念他。 他过得好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已经康复了吗?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利亚姆尝试着克制自己,但是让奥斯蒙德淡出他的视线,离开他的生活,简直就像是最为残酷的戒断反应。利亚姆忍不住通过报纸、电视新闻、杂志,小心翼翼地搜集他的各种消息。 然而,基努听到他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怪异,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利亚姆你他你真的不觉得你的话很奇怪吗?像不像这周播出的狗血电视剧台词?” 怎么说呢? 即便基努清楚利亚姆的话并没有什么古怪的深意,只不过是一句对过去朋友,或者合作伙伴无关痛痒的问候。 但听起来真的很像狗血青春片里,分手后还念念不忘的前任向两人的共同朋友打听对方。 利亚姆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扭动了两下机车的车把,硕大的、充满肌肉硬汉风的哈雷机车立马发出轰鸣的发动机声响。 基努可不想让他现在就走,他还想借利亚姆的机车骑两把过瘾呢。他举起手,一副投降的模样:“挺好的啊,奥斯蒙德,一看就是好莱坞大导演。他真的和你一样大?没有谎报年龄?好莱坞真有19岁的大导演?” 他说着说着,又将话题拐向了他更感兴趣的方向。 利亚姆没做理会,他垂着眼眸思考了片刻,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颤动了两下,询问道:“你刚才说摄影棚,他租用了多伦多的摄影棚吗?” “对,奥斯蒙德说他的新电影会在多伦多拍摄,雇佣加拿大当地演员,比较方便。” “什么时候试镜?什么时候开机?” “快的话五月,审批手续没办完的话就七月左右,拍摄周期大约两个月,听说还是一部文艺片。怎么了?你想参加试镜吗?” 利亚姆缓缓摇了摇头,他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奥斯蒙德要拍的,似乎还是一部冲奥电影。 他忍不住想起,金球奖颁奖典礼的那个晚上,脸上染着潮红颜色的奥斯蒙德坐在他的腰上,眼眸湿润,向他承诺他会给他奥斯卡。 利亚姆偏过头,凝视着自己的右手,看了许久,才在基努疑惑的询问中再次叹了一口气:“没什么,KiKi,如果你能通过试镜的话,我就把这辆机车送给你,怎么样?” “啊?你是认真的吗?说话算话?” 基努脸上的惊喜比提到奥斯蒙德邀请他参演电影时更加浓烈,他伸出手,抚摸了两把哈雷的车身,脸上的幸福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过一会儿我得去便利店试试,看看能不能买到啤酒。” 利亚姆轻巧地点点头,道:“当然是认真的,只不过,我还有别的条件。” 第149章 PUA 利亚姆的语气平静, 说出的话却实在有些惊世骇俗,让基努本就狐疑的神色更加怪异: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教学,如果你试镜成功我想要你每天都告诉我, 奥斯蒙德的状况。” 基努的大脑宕机,大半天之后, 才僵硬地操控着他的嘴唇上下碰撞,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啊?” “你再说一遍?我好像听错了,听成了什么很奇怪很糟糕的东西。” 哥们,你真的不觉得, 有哪里怪怪的吗? 基努收回自己抚摸机车的手,略有些尴尬地摸了两把自己的脸颊:“你转行干狗仔了吗?” * 谈妥了几项合约之后,奥斯蒙德就马不停蹄,重新回到了洛杉矶。 《E.T.》的试映在即,他必须按时赶到米高梅提前与米高梅的执行总裁戴维·伯格尔曼见一面。 奥斯蒙德授权给米高梅拍摄的《多格板箱2》同样即将上映, 安排在《E.T.》之前进行试映。 米高梅上下都非常期待和看好这部影片的前景和营收, 即便两部电影的演员毫无联系,但《多格板箱2》这部电影依旧拿到了高达1400万美元的投资, 比奥斯蒙德为《E.T.》花费的还要多。 奥斯蒙德粗略地看过一遍《多格板箱2》的剧本。 这部电影讲的是, 6个青少年在露营时发现了林地里的多格板箱,然后被箱子缠上、逐一杀死的故事。 故事非常老套, 就连第一个死去的也是恐怖片套路中最为经典的金发刻薄女郎,但胜在稳妥,可圈可点, 没有什么较大的错处。 奥斯蒙德估计这部电影的票房应该能达到五六千万, 可以让米高梅不亏不赚, 就是不知道,米高梅愿不愿意将录像带授权给BEST。 喜欢B级片的观众和喜欢租赁录像带的影迷重合了大半, 恐怖片在录像带售卖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而且很多人购买BEST的录像带都是冲着《多格板箱》来的。 奥斯蒙德甚至有些期待《多格板箱2》票房跳水,好让他低价买下版权,将《多格板箱》的剩余价值榨取干净。 前往戴维·伯格尔曼的办公室以前,奥斯蒙德恰巧撞见了老朋友琼恩,他现在已经不再担任营销部门经理,而是凭借着《多格板箱》的巨大营销成功案例,成为了米高梅的副总裁。 当然,琼恩一直心有余悸,认为《多格板箱》的成功根本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整个营销全靠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手打造。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琼恩就提出邀请他去自己的办公室一趟。 平白无故地占了便宜,琼恩心怀感激,他常年面见客户与合作伙伴,办公室一直备有几块价格不一的奢侈品手表,刚好可以挑出最贵的一块,配上30年代醇香的酒庄红酒,一同送给奥斯蒙德。 有对赌协议在手,米高梅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未来必定会还有合作,不如早早疏通人情,暗示奥斯蒙德他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递上友好的合作讯号。 琼恩营销出身,知道奥斯蒙德现在处境不妙。 树大招风,哪怕他的公关团队已经借助巧妙的话题转移,将《失乐园》包装成了一部批判现实的文艺佳作,也架不住有眼红的同行连番挑毛病,持续不断地用言语攻击奥斯蒙德或者《失乐园》。 镜头不雅、立意风格黑暗、小众、边缘、奥斯卡黑幕、票房不佳,全都成了抨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武器。 不过今天见这一面,琼恩倒是觉得,他并不怎么在乎? 奥斯蒙德当然不可能不在乎批评声。 但是在批评以前,他已经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多多少少决定顾及一下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家伙的心情,暂避锋芒,然后,搞一波大的。 《E.T.》就是奥斯蒙德的计划之一。 现在,哥伦比亚制片公司还在对《E.T.》嗤之以鼻,奥斯蒙德却已经想象出了坐着数钱的日子。 《E.T.》可是一部全球票房高达八亿的电影,如果算上录像带、光碟DVD,游戏版权、广告费用、各类IP授权、联动费用,奥斯蒙德保守估计,他至少能从《E.T.》这部电影上收获接近七八亿美元的利润。 当然,奥斯蒙德需要至少三四年的时间才能将收入回拢大半。但那又如何,在资金回拢之前,他也可以将电影抵押给银行,将版权拿去给任天堂,交换股份。 评论界目前的声音两极分化。 琼恩不知道,这些疯狂的批评家们是否已经将批评或者表扬奥斯蒙德当成了一种立场。 《E.T.》的预告片都还没有发布,批评家们已经将战火从《失乐园》,燃到了他的电影公司,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的新片上。 一部分批评家们认为,《失乐园》正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事业生涯的“滑铁卢”。《失乐园》的票房成绩实在是对不起奥斯蒙德头顶上顶着的“票房金童”称呼,也终结了他一直以来的票房神话。 没准,他的糟糕运气和得到奥斯卡之后的霉运也会影响《E.T.》。 同时,《E.T.》是斯皮尔伯格的又一次挑战,他从来没有拍过什么儿童电影。 大多数业内人士,甚至是米高梅整个公司,都不看好这部电影。多数人认为斯皮尔伯格离开特效恐怖片、冒险片就会失败。 米高梅自己也出资投资了斯皮尔伯格的恐怖片,当初却看也没看《E.T.》一眼。 不过,就连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本人,都对《E.T.》没什么信心。 只不过他并没有为《E.T.》投入任何资金,如果电影赔本,斯皮尔伯格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联系他的老朋友环球,为他们拍一部冒险片挽回名声。 琼恩左思右想,突然发现,好像对《E.T.》信心满满、毫不怀疑的,就只有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被打脸多次以后,琼恩决定和他站到统一战线上,相信他的眼光。 拜托,哪怕《E.T.》真的糟糕透顶,凭借着奥斯蒙德堪称奇迹的营销手段,也一定能赚回成本。 奥斯蒙德婉拒了他名表。 他可不想让琼恩用一块表来偿还人情,虽然他实际上也没做什么,琼恩能爬到副总裁的位置上,全是靠他自己的手段。 但这与他婉拒礼品并不冲突,比起这些只能在电影节、街拍上显摆的时尚单品,他更想要能够扩大利益的好处。 交易、承诺。 奥斯蒙德将“许愿”的机会留到了未来,他需要有人以米高梅高管的身份与他里应外合。 只是,奥斯蒙德难以相信,明明上过一次当的米高梅,居然在这一次,依旧表现出了对自己眼光的不信任。 走进会客室,米高梅总裁戴维的话听起来分外地耳熟: “即便《失乐园》的票房、口碑都不如人意,米高梅还是非常看好你” balabala 奥斯蒙德皱起眉。 《失乐园》的票房虽差,但那也只是与他拍摄的前三部电影对比得出的结论。 同样是奥斯卡最佳影片,作为一部实验性电影的《失乐园》的票房甚至还比去年的奥斯卡最佳《凡夫俗子》高,哪来的票房、口碑都不如人意的说法? 欲扬先抑。 戴维说完以后,又开始说起米高梅与奥斯蒙德的友谊有多么坚固,只有米高梅愿意在奥斯蒙德遭遇窘境时伸出援手,他们的合作关系坚不可摧。 奥斯蒙德明白了。 他这是被PUA了。 米高梅的潜台词不过就是:“别再想着外面的小妖精了,只有米高梅是你永远的伙伴永远的家,哪怕你很差,米高梅也会支持你,快点回来给我们拍冲奥电影或者票房上亿的电影吧!都低价给你发行了两部电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奥斯蒙德似笑非笑,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得到了他下一部电影的消息,试图劝说他不要独立发行,最好让米高梅来投资他的电影,提醒他尽快与米高梅履行合约。 毕竟,即便是同样价格的投资,好莱坞七大也比任何独立制片公司更具优势,他们拥有暑假、圣诞档期,拥有更多的发行渠道,拥有更多的人脉,可以轻易地打通关系。 奥斯蒙德有心拖延,他故意装傻,一副听不懂戴维潜台词的模样,跟着他一同感慨《失乐园》的票房不佳,反而开始询问米高梅近几年有没有已经立项的奥斯卡项目,如果有,又缺投资,他可以考虑一下为米高梅投资。 戴维没有再说话了。 他的微笑挑不出错处,为奥斯蒙德倒了一杯白兰地,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又装模作样地询问起《E.T.》:“你已经提前看过这部电影了,你觉得它怎么样?预计能收获多少票房?”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睛,态度坦然又诚恳,诚实地说道:“全球票房7.9亿美元吧,大概,哪怕真有波动,应该也能拿到七亿。” 戴维的手一抖,差点将酒瓶摔到地上,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嘴唇张开又合上,看起来是想劝奥斯蒙德现实一点,但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沉默之间,BB机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奥斯蒙德向戴维借了电话,给迈克尔·奥维茨回了过去:“什么事?” 经纪人忙于为《冥王星》处理手续,才没有跟着奥斯蒙德以前前往米高梅,他的声音难得的短促而尖锐,与得知奥斯蒙德获得了奥斯卡最佳时一样惊喜:“你猜我刚才接到了谁的电话?”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懒得和他玩猜答案的游戏:“谁的电话?” “白宫!” 迈克尔·奥维茨的呼吸急促:“总统夫妇邀请你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观看《失乐园》这部电影!” 第150章 《E.T.》票房 白宫的邀请令奥斯蒙德也感到了些许意外。 不过, 他并不是第一位被邀请去白宫与总统一起观看电影的导演。 白宫向来有邀请知名导演、演员共同观看电影的习惯。 玛丽莲·梦露、奥黛丽·赫本,也都是白宫的常客。 不少外国电影的制片团队也会被白宫邀请,充作文化软实力的友好交流。 但是, 《失乐园》是一部满是血腥镜头的NC-17电影多多少少不太适合在白宫进行播放。 显然,与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的联络的白宫负责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他们需要拿到能够作为新闻在电视上播放的、较为适合普通大众的电影版本。 这个要求非常合理,也算得上简单。 奥斯蒙德交给环球的电视台播放版本就是删减过后的版本,可以满足白宫方面的需求, 不需要奥斯蒙德另外抽出时间剪辑一个和谐版本。 奥斯蒙德的脑子一转,率先想到的却不是询问迈克尔·奥维茨相关事项,而是询问系统:[到白宫和总统夫妇面对面交流,没有任务?没有奖励?] 这是多大的牌面啊? 然而,系统总是能让他出乎意料。 系统说:[有是有, 但那是新手任务诶?] 你没事吧? 这也叫新手任务?你统的任务难度分化确实是有些不太正常。 奥斯蒙德挑眉。 但系统也有合理的解释:[怎么不算新手任务呢?很多游客都会在白宫门外参观啊。抗议、游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疯狂的民众闯进白宫, 还有人从总统府顺走桌子椅子当纪念品呢。] [还有的宿主会借助系统或者自身职业,应聘总统府的实习生还有清洁工, 园丁。说实话, 在白宫面见总统并不困难吧?] 合理。 奥斯蒙德仔细检查一遍,发现从总统府带走纪念品居然也是新手级别的任务, 奖励算得上寒酸。 他顿时兴致大减,敷衍地回答迈克尔·奥维茨:“哦。” 经纪人抓狂:“哦?你的回应就是一声哦?” 和总统夫妇共进晚餐,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他的助理轻笑了一声:“迈克尔, 你输了。” 那他用自己给反应态度来打赌难道就很高尚吗? 奥斯蒙德撇了撇嘴, 说实话, 他是想拒绝的,不知道白宫打着什么主意, 说不定他前脚刚刚走进白宫,美国税务局就会出动,彻查他有没有按照规定缴纳足额的税款。 毕竟,《失乐园》、白宫,这两个名词怎么看怎么不可能牵扯到一起。 他吩咐了迈克尔·奥维茨帮他安排时间和前往华盛顿的行程,挂上电话,转头就看见米高梅的总裁戴维·伯格尔曼满脸都写着吃惊,用一种宛如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行了,知道你司电话有多漏音了。 戴维·伯格尔曼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倾佩:“哦,所以你一直在联络白宫?这是你的团队为《失乐园》定制的营销方式?你还会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及《E.T.》?” 戴维从琼恩那里听说过奥斯蒙德的一些营销手段,却没想到,《失乐园》和《E.T.》的营销方式居然与白宫有关。 难道说,《失乐园》能够出人意料地拿到奥斯卡,也是有华盛顿推波助澜? 戴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触及到了真相,如果《失乐园》是因为政治正确、政治风向需求才被操作为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话,倒是能把今年奥斯卡上的意外解释通了。 原来如此,还是他小瞧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取出雪茄与昂贵的进口巧克力放到桌上,换了一副商量的口吻,询问奥斯蒙德是否有兴趣接受米高梅的投资。 奥斯蒙德只需要安安心心做导演,盈亏、营销、公关,都由米高梅全权负责,当然,他们也希望,能够得到奥斯蒙德有关于营销的建议。 米高梅不会剥夺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的制片权力,公司的标志可以出现在电影片头,出现在米高梅的标志之后。 奥斯蒙德倒是没有拒绝戴维的“好意”,他笑意盈盈地拾起一块比利时酒心巧克力,近乎生硬地敷衍道:“再说吧,我们目前的主要问题还是《E.T.》。”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误会。 奥斯蒙德得发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经纪人打来的电话也只是个意外而非他刻意设计。 然而,白宫这个敏感词汇却让戴维自己脑补出了一系列内幕——奥斯蒙德居然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请来了白宫,为自己背书,将奥斯卡的水搅浑。 拥有这样的手段,还发愁票房和奥斯卡? 对投资人来说,不是稳赚不赔? 瞧瞧《失乐园》。 有多少人在得知题材、看过这部电影以后,将它视为了一部注定会带来亏损的电影。 可是现在,虽说环球没有从《失乐园》的票房上赚到多少钱,但也绝对算不上亏本。 戴维一边微笑,一边脑补。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背后一定有人,他接二连三的成功和奥斯卡最佳很难用运气来解释,他身后一定有一位赫赫有名的操盘手。 是肯尼迪家族? 听说奥斯蒙德与小肯尼迪关系匪浅但肯尼迪家族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才对。 那奥斯蒙德身后的人是? 海外的石油公司? 黑手党? 老钱政治家族? 某个不为人知的工会? 戴维的心中百转千回,始终没能想到合适的人选,却不由地胆颤心惊,看向奥斯蒙德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艳羡和怜悯。 难怪他仅仅花了一年的时间,就从银行的“老赖”成了好莱坞的新贵。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只要有钱有人脉,能有什么是做不成?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过于外露的情绪,讪笑道:“你说的对,让我们谈一谈《E.T.》。” 戴维说着旁敲侧击道:“《E.T.》的主要宣发,还是像《多格板箱》那样,由斯莱德制片负责吗?” 这是什么洗钱或者低调捧红的新型手段吗? 奥斯蒙德的眉头轻轻皱起:“不,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另付费用,由米高梅来负责宣发,投放电影院电视广告。” 《E.T.》较为特殊,奥斯蒙德非常看重它的宣发。 不仅与米高梅商定了协议,让《E.T.》率先在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佛罗里达州试映,以免试映过程中内容泄露影响洛杉矶和纽约票房。 紧接着,《E.T.》会被送至戛纳参与单元竞选,进一步造势、扩大影响力。 随后,才会在整个北美上映。 奥斯蒙德并没有等待太久,电影试映结束以后,他就从激动的迈克尔·奥维茨那里得到了消息,佛州的观众,给出《E.T.》高达A+的评分。 如此夸张的、几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评分证明了奥斯蒙德的选择没有错。 《E.T.》会爆! 会大爆! 它才不是一部老套又无聊,连迪士尼都不愿意拍的电影! 凭借着全年龄向都可以观看的宽松条件、合家欢的剧情,以及从来没有出现在儿童向电影中的特效、化妆,以及各种购物中心化的城市改革,《E.T.》只会成为一部现象级的超级大片。 紧接着,《E.T.》在戛纳电影节的闭幕式上举行了首映,牌面拉满,一向偏好文艺作品、先锋作品的戛纳也给出了清一色的好评。 但斯皮尔伯格却焦躁不安,十分担心票房成绩。 奥斯蒙德则一反常态,悠哉悠哉,甚至有心情在这种时候给卡梅隆打下手,帮他画了几幅分镜稿。更甚至不着痕迹地打听《终结者》的男主角到底有没有确定。 卡梅隆说:“我询问了利亚姆的经纪人尼奇塔,他说利亚姆因为家事休学回家,短时间内腾不出档期拍摄电影。不过尼奇塔给了我利亚姆的电话,我打算亲自给他打电话问问。” 他叹了口气,始终想不明白,明明奥斯蒙德就可以给他利亚姆的电话,向他解释情况,结果他还非得绕一大圈,从尼奇塔手上拿到这些信息。 卡梅隆十分哀怨地看了一眼奥斯蒙德:“你要是这么想知道他” “我没问啊。”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立马打断了他的话:“没人在意,没人关心他怎么样我只是想问问我的电影什么时候可以开拍。” 他可真是 卡梅隆一时噎住,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复。 他倒是也想尽快开始拍摄,可是,《终结者》毕竟是一部由卡梅隆自己掌控最大权力的电影,卡梅隆想要尽可能地完善这部电影,让《终结者》成为一部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挑不出多少错处的电影。 最好像《大白鲨》或者《多格板箱》那样,能让卡梅隆像斯皮尔伯格或者奥斯蒙德一样,一夜成名。 再不济,《终结者》总不至于亏本吧?不亏本就是好事,他就可以凭借着一部电影的成功,收到一些低成本的片约,然后一步一步,尝试攀爬好莱坞的金字塔。 哦,差点忘了,他还有和斯莱德的合同,所以暂时不用担心没有电影拍。 卡梅隆忍不住回想起《E.T.》刊登在报纸上的广告,以及各大电视台播放的预告片,心生艳羡,等《终结者》拍完,奥斯蒙德会不会也为《终结者》再投资一笔宣发金额? “只要你答应我,不会超出预算,宣发的事就都可以商量。” 奥斯蒙德说道。 谁不知道卡梅隆在未来比向来让预算超支的斯皮尔伯格更加夸张?一部《泰坦尼克》的预算从1.5亿美元涨到2亿,差点让二十世纪福克斯走上联美的老路。 不过现在,《泰坦尼克》捞到的好处可是与福克斯和派拉蒙毫无关系,毕竟卡梅隆现在可是斯莱德的签约导演。 卡梅隆兴奋地点了两下头,差点没拿起马克笔,在自己的脸上写下“绝不会超预算”来证明自己。 到底还是个新人,奥斯蒙德认为,他羡慕的宣发,根本就是业内最常规的宣发。 米高梅拿钱办事,不过,对方显然是顾及了未来还会与奥斯蒙德合作,特地给了奥斯蒙德友情价,态度非常认真端正地一手操办了宣发,将《E.T.》的预告片送上了各大电视台,提前买好的通告也被各大报社刊登 但是,部分批评家已经习惯了和奥斯蒙德唱反调。他们认为,只要是奥斯蒙德拍摄的、投资的电影,就一定有黑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是才不配位的快餐电影。 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因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而丢掉工作的前任《影痴》资深影评人丹尼尔。 自从《失乐园》引起了争议以后,他便顺势而为,刻意带了一波节奏,却没想到找到了几个拥有“共同语言”的同行,几人一拍即合,创办了一家小型报社,输出自己的观点。 这一次,即便《E.T.》是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与奥斯蒙德只有金钱上的关系,即便电影还没有上映,他们还没有看过电影,丹尼尔也毫不留情地虚空泼脏水: “《每日评论》:《E.T.》根本不配被称为电影!它能够成功上映,是对科学界的侮辱!没人知道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外星人,如果孩子们都被《E.T.》影响,对严肃的学术问题抱有一致的玩笑态度怎么办?总所周知,我们不能相信外来人种虚伪的善意美国电影协会必须做出行动,阻止电影上映!” “即便电影上映,《E.T.》也注定会是一部不被大众接受的电影!这是一部披着儿童电影外皮的恐怖片,瞧瞧E.T.丑陋的长相吧,真的有人愿意带孩子去看这样一部电影吗?你们确定《E.T.》不是一部邪典电影吗?它难道不会成为孩子们一生的污点,成为孩子们恐怖的源泉吗?” “所有人都应该联合起来,抵制《E.T.》,抵制在奥斯卡弄虚作假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然而,丹尼尔的呼吁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只是进一步减少了本就只有三位数的《每日评论》订购人数。 6.14日,每日北美票房统计结果出炉,《E.T.》仅凭借着3天1100万美元的票房总额,成功地坐稳了每周七天票房总榜的冠军宝座。 190-200 第191章 皮筋 “放轻松, 伙计,只是一些热情的粉丝。” 奥斯蒙德侧头夹着电话听筒,轻笑出声:“你早晚会习惯的。这就是好莱坞, 每到这时候,我就会庆幸自己只是个导演, 大多数人好奇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只能通过采访。” 他的双手正忙着整理腕表的位置。 电话那头是此刻正位于好莱坞公寓中的基努·里维斯。 他独自前往了好莱坞寻求机会,与CAA签约,在演员工会注册成为会员。 一开始工作并不顺利, 但《冥王星》上映以后,他立马接到了数十条电影邀约,狗仔、粉丝没日没夜地蹲伏在他的租屋门前,一夜成名的感觉非常新鲜,但丧失隐私令他十分困扰。 穿戴整齐的利亚姆走到奥斯蒙德的身边, 顺势接过听筒, 他看到奥斯蒙德朝他无声比划的唇形“基努”,稍微挑高了眉梢:“嘿, bro, 你是打电话找我的吗?” 他淡金色的头发留了整整六个月,散发时发尾已经快要贴到肩上。柔软卷曲的金发现在被高高束起, 在脑后绑起一个小小的短马尾。 奥斯蒙德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在利亚姆做出反应之前,飞快地钻回衣帽间, 挑选合适的外套。 “导演很好呃, 事实上, 应该是找你们两个。” 电话那头传来基努略有些奇怪的声音,利亚姆没有放在心上, 他回过头扫了一眼奥斯蒙德的背影,唇角略弯,又转过身垂下眼眸,在摆在电话机旁边装着名片的盒子中翻找。 “嗯?出什么事了?” 基努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没什么,我是说,已经解决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成名带来的各种问题嘿,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吗还是?挪威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吃饭了吗?” 利亚姆并没有计较他过于生硬的话题转移:“嗯还没有,我们准备现在出门到预约的餐馆用餐。” 他翻出另外两家餐厅的名片,和潜水教练的名片一起塞进自己的钱夹里。 今天的活动安排是浅湾潜水,虽然气候寒冷,但冬日的海别有另一种趣味。珊瑚,小鱼教练声称,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够见到海豚。 “不用紧张,基努,如果不喜欢,就稍微躲一段时间,来自影迷们‘疯狂的喜欢’不会持续太久。” 作为“过来人”,利亚姆诚恳地给出了他自己的建议:“减少外出,凡事找经纪人商量、帮忙,还有,在媒体采访是否知道奥斯蒙德的动向时,告诉他们‘我不知道,我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基努不理解为什么剧组要让奥斯蒙德“消失”,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压低了声音:“为什么?我不明白” “这是奥斯蒙德和伊莱娜商量出的投入最少的宣发手段。你知道《冥王星》之后还有《小鬼当家》,但12月份北美的电影档期排的太满,到处都是电影的宣传广告。我他们计划用这种特立独行的宣传方式减少《小鬼当家》的广告,在削弱观众广告疲劳的影响的同时,引起观众的好奇心。” 试问,在影评文章铺天盖地的赞美广告之词中间,突然出现了一条“xx消失,至今下落不明”的消息,是不是要比水军影评更吸引注意? 同时,也是隐晦地为自己宣传。 表现出一种自己并没有想要在电视、报纸上刷存在感的打算,却莫名其妙地频繁被人们提起。以免让斯皮尔伯格心中不快,与奥斯蒙德生出什么嫌隙。 最重要的是,它不仅是免费的,还能让奥斯蒙德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总之,你记住回答不知道就可以了。” 基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挂上电话,两人很快就驱车赶往了预约好的餐馆。 挪威的影视行业不发达也有不发达的好处,专业演员、电影行业工作人员较少,普通人之中,愿意去看几部没有字幕的英文电影的观众比例也算不上多。北欧多社恐,只要稍稍做一些打扮乔装,就可以享受一份宁静与自在。 餐盘上撒着迷迭香煎得外焦里嫩的红酒牛排,烟熏的溢出汁水的香煎鲑鱼,奶香四溢外壳酥脆的苹果塔 一切都非常完美。 奥斯蒙德用餐布擦了擦唇角,面带微笑:“我还想要一点冰激” 话说到一半,坐在他对面的利亚姆绑束头发的皮筋突然断裂,蓬松柔软的金发顺势滑落。 “散了。” 奥斯蒙德一愣,下意识伸出手摸上他的发尾,他很喜欢利亚姆留长的头发,有时候,他柔软卷曲的金发看起来就像是金毛犬不停摆动的尾巴。手感很好,软得像是顺滑的天鹅绒,进一步柔和了利亚姆的棱角。 利亚姆抓住他的手,脸上是无可奈何的包容笑意:“好了,既然它都散了,等会儿上车再摸个够。” “你把我说的像14世纪贩卖少女头发给贵族的假发商。对头发有着诡异的迷恋。” 奥斯蒙德不满地撅起嘴,他收回手,叫来了侍者,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两个发圈。 一只递给利亚姆,另一只极为自然地套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普通却挑不出错处的黑色发圈和昂贵的腕表紧挨着,显得尤其突兀。 利亚姆察觉到了他不经意的小动作,他的眸中闪过笑意,却没有出声挑明。 他不动声色地叫住了送完发圈准备离开的侍者,补上被奥斯蒙德忘记的吩咐:“麻烦再给我们一份手工冰激凌,覆盆子和香草混搭,搭配坚果碎和蔓越莓干。” 奥斯蒙德的口味很美式,尤其喜欢酸甜的口味,吃不得一点苦,就连饺子都要搭配番茄酱,唯一的例外只有美式涮锅水。 受药物的影响,利亚姆的记忆力其实算不上好,但是奥斯蒙德的喜好都非常简单好记。 他的手指越过餐桌,避开旁人的耳目,指尖在奥斯蒙德的掌侧轻轻摩挲了两下,弯着唇角看着奥斯蒙德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缩回手,视线下移,仿佛兀地对餐盘里的装饰花朵升起了莫大的兴趣。 “花很漂亮吧?” “嗯。” “我也这么觉得。” * 美国电影杂志《首映》的实习撰稿人卡特从《冥王星》中发现了一个穿帮镜头。 这实在是太过罕见了。 因为人人都知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像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绝不允许自己的电影中出现穿帮镜头或者是错误的镜头。 《冥王星》中出现了第一个意外:电影结尾,未来时代的女孩胳膊下压着的书,和电影中期汤博翻开的课本是同一本。课本上的简笔画都只绘制了太阳系中的九颗球体,八颗行星。 主编单手架起眼睛,仔细观看着他手上的盗摄照片,来回对比了半天,又找来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确实如卡特所说的一致。 影片末尾的小女孩看似压住了冥王星,但是仔细端详这张照片,就会发现,她胳膊下容易被人忽视的阴影中,并没有第九颗行星的痕迹。 而克莱德桌上的课本虽然没有被东西挡住,却因为镜头视角的问题,只拍摄了星系简笔画和名人名言的部分,所谓的“黑洞照片”没有出现在镜头内。 通过仔细比较,可以发现,这确实是同一本书,奥斯蒙德的电影中居然真的出现了穿帮镜头。 “还有这个黑洞为什么他画了一只奇怪的眼睛上去?真是搞不懂。” 主编放下放大镜:“好样的,孩子,你的细致让我们有了新的方向。去找兰尼,让他把这篇文章审核一遍,放进这一期的杂志。继续保持,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 受到鼓舞,卡特脸上的表情难掩激动,他立马从主编手中接过照片和文章:“谢谢你,先生。” “等一下,别忘记打电话给图书馆或者大学,向他们索要一张天文学家绘制的黑洞形象图片,他们对黑洞的形象有着更为权威的理解。把它和这两张照片一起刊登到杂志上对比。” “我现在就去做。” 实习生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主编的办公室,焦急地跑进了传发室,看他的样子,像是害怕主编下一秒就否定决议,取消他的文章刊登。 主编从抽屉里取出雪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真是奇怪,按理来说,格里菲斯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一本书又不是什么昂贵的道具,他甚至给了它特写镜头” 纠结了半天,他终于放弃了思考。 毕竟格里菲斯还是个19岁的孩子,穿帮镜头在电影中再常见不过,就连库布里克都会犯错,更别说他了。也许他根本没有注意摄影师和道具组的错误,毕竟导演没办法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苏珊娜。” 他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透明玻璃门,探头看向杂志社的得力撰稿人:“你打了一上午电话了,还没有得到格里菲斯的消息?” “没有。”叫做苏珊娜的女人摇了摇头:“洛杉矶和纽约的报社分别在奥斯蒙德的两处住地门前蹲了两天,谁都没有发现奥斯蒙德的踪迹。各家报社也没有在洛杉矶的各大医院找到奥斯蒙德的住院记录。” “真是奇了怪了。” 主编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难道他还会凭空消失?斯莱德也没有回应?” “没有,他们的工作人员口径统一,咬死了最开始的说辞,其它问题一概不理会。”苏珊娜叹气:“说真的,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外。” 她说着拿起了一份洛杉矶的当地报纸:“你瞧,博.彩都已经开盘猜测奥斯蒙德的真正去向了,现在获得支持者最多的猜测是,他被英国的媒体或者电影人绑架了。” 第192章 阋神星 这么离谱的猜测也有人相信? 主编长叹一声, 头痛地揉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起码没有人认为他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哈。” 苏珊娜讪笑,手指下移,将第二条备受民众支持的猜测指给他看:“没有你想不到的。” 她的指尖上方, 赫然写着“25.1%的受访者支持,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已经被来自冥王星的外星人绑架。” 主编:“” 好吧, 既然有人选择相信MJ逐渐变白的皮肤是他艳羡白人的生活和地位而选择了漂白对比之下,格里菲斯被英国人绑架好像也没有那么荒谬了。 * 12月9日 多部为奥斯卡量身定制的影片全部上映。 为了收获好评,《苏菲的选择》仅在北美9家影院进行了点映,在首日收获了6万美元的票房。 《甘地》的票房持续下跌。为了避免舆论进一步给影片带来糟糕的影响, 发行商临时调整了策略,将影片排期和上映影院大幅减少。 《冥王星》因为受到新闻影响,票房逆跌,周日的单日票房达到了640万美元,隐隐有超越《多格板箱》, 成为奥斯蒙德最赚钱的一部电影的趋势。 目前的北美票房榜上, 《冥王星》稳居第一,紧随其后的居然是媒体并不看好的《窈窕淑男》, 它的单日票房300万美元出头, 紧随其后的则是动画片《超级玩具》,这部电影的单日票房高达240万美元。 稳坐了整整六个月票房榜首的《E.T.》终于跌下宝座, 目前它排在票房榜第7位,周末单日收入100万美元出头。《E.T.》目前为止的北美票房总收入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亿美元,再加上海外票房, 就是6.4亿美元。 如果再算上周边和录像带收入, 那么斯莱德电影公司到目前为止预计已经通过E.T.这个IP获得了接近14亿美元的收入, 扣除成本、利润和分账,起码也能拿到一半, 也就是7亿的纯利润。 迄今为止,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耗费了接近三年的时间,一共拍摄了6部电影,投资了3部电影,其中有6部电影已经上映,6部电影全部盈利,4部电影的盈利远高于成本,1部刚上映不久,还有1部电影成为了奥斯卡最佳影片。 说他是1982年好莱坞的最大赢家,一点都不过分。 以许多业内专业数据分析师的眼光预测《冥王星》的未来,它的票房不会低,能不能在奥斯卡的舞台上大展拳脚,还得先看看奥斯卡几个前哨站奖项的结果,但是截至12月13日,《冥王星》双周总计揽获4700万票房,比《多格板箱》和《E.T.》上映前两周的票房收入还要高。 有人认为《冥王星》之所以能如此夸张地收割人们手中的金钱,全靠100万美金奖励的营销和有可能发现新行星的模糊消息。 这些讯息和电影刺激了美国人的神经,激励了挣扎麻木的美国底层民众,甚至让人们短暂地忘记了长久以来经融危机带给市场的糟糕影响,重新回归主流,信任早已经摇摇欲坠的“美国梦”。 其实观众的选择也证明,人性本就如此。 无论现实有多么糟糕,人们对现实有多么失望,还是无法克制自己想要相信童话、相信正能量故事的渴望。 尤其是当人们从报纸上得知,发现了新行星的人居然只是汤博天文台的一名岌岌无名的实习生时。 那一刻,本就反映了历史的电影像是与现实重合了起来,处处都在暗示观众,积极乐观、进取向上,也许你就是下一个克莱德,也许你就是下一个迈克尔·布朗,也许你就是下一个发现行星的人。坚持下去,所有人都会成功。 NASA很快就在1982年的尾声,携手汤博天文台共同发布了具体消息,并向国际天文协会提供了大量数据与照片作为文献、论文的支撑:“迈克尔·布朗与研究团队确实发现了一颗行星,虽然它位于柯伊伯带,但是它沿着长长的椭圆轨道环绕太阳运行,公转周期560年。大小与冥王星不分轩轾。” NASA迫切地希望国际天文协会尽快将这颗行星纳入太阳系行星之列:“如果冥王星能被称为行星的话,那么我们发现的这一颗就应该算是太阳系第十大行星。” 这一消息引起学术界的一片哗然。 冥王星的体积和质量都远小于其它8颗行星,甚至比月球还小。轨道偏心率高达0.24,它处于轨道近日点附近时比海王星离太阳更近冥王星是否是一颗真正的行星一直都有争议,但是国际天文协会一直都没有对小行星和行星做严格的划分。 小行星只是比行星小很多。 但是冥王星也比其它行星小很多,只是大于其它太小的小行星和小天体。 以一个本就存疑的星体作为标尺衡量其它天体是否可以被称为行星国际天文协会觉得不妥当,他们得先商议考虑一下。 这样一来,美国民众自然不乐意。 还考虑什么?新行星和冥王星差不多,既然冥王星都是行星了,为什么不直接把新行星加入系内行星的行列?就不能在圣诞节之前宣布结果,将它当成一份赠与人类的礼物吗? 国际天文协会大部分任职人员都是欧洲人,你们欧洲人是不是居心不良?是不是嫉妒我们发现了两颗行星?是不是想使绊子?是不是想掐架?你们真小心眼。 欧洲人一听也不乐意:被害妄想症是吧?学术研究是非常严谨的,本来就是一个备受争议的问题,多考虑一下怎么了?你们才小心眼,无理取闹! 对于愈演愈烈的争议,国际天文联合会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而在圣诞节前夕,将新“行星”命名为了Eris,即希腊神话中纷争女神的名字。她的金苹果导致了著名的特洛伊战争。(Eris被汉语定名为阋神星,“阋”具有争吵的意思。) 充满暗示的命名愈发引起了美国媒体与民众的不满。甚至有人自发地走上街头抗议,阋神星是美国人因为《冥王星》电影发现的、极具纪念意义的新行星,凭什么你们这么草率地给它定了一个名字?我们还想把它叫做“简”呢。 而且,要不是你们拖拖拉拉,非要针对我们,考虑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事情,谁会想和你们吵架! 谁也没想到,一颗星星究竟是不是行星,居然成了1982年底最受关注的话题。圣诞节的前夕,美国报纸销量激增,每天都到报亭、或者订阅了报纸的朋友家看一看,成为了许多美国人的新习惯。 #阋神星今天加入行星行列了吗?# 购买一张《冥王星》的电影片观看电影,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大众支持阋神星上位的手段。 不知道为什么,观众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以支持电影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国际天文协会无权剥夺阋神星注定的行星头衔,也无权剥夺他们的美国梦。 “阋神星”、“冥王星”、“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几个名词硬生生在圣诞期间繁多的广告中杀出一条血路,每天都重复出现在电视上、报纸上,却没有人嫌腻。 “格里菲斯案”同样愈演愈烈。 眼看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今年的第二部 电影即将上映,望眼欲穿的媒体却再一次失望而归,他们没能在《小鬼当家》的宣发会上发现目前最受关注的导演的身影。 与此同时。 《洛杉矶时报》又添柴加火,刊登了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LAPD的警察出现在了奥斯蒙德位于洛杉矶的住所调查情况。” 年底冲业绩的小报立马陷入了狂欢,根据这条消息脑补杜撰了一条又一条的不实消息: “洛杉矶警方已介入调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失踪案” “格里菲斯动了谁的蛋糕?” “洛杉矶郊区惊现一具年轻男尸,疑似失踪多日的格里菲斯” “LAPD已联合FBI、CIA立案调查” “意媒隐情:凶手是意大利黑手党?” “天才陨落——冥王星引发的仇恨” 翻看着报纸的瑞凡·菲尼克斯满头黑线,激动地差点要原地起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些小报真是没有一点底线,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奥斯蒙德本人在挪威舒舒服服地度着长假。 LAPD前往奥斯蒙德在洛杉矶的住宅调查也并不是调查什么所谓的“失踪案”。而是有极端影迷受不了奥斯蒙德消失但媒体始终没有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亲自闯入了奥斯蒙德的住宅调查真相。结果触发了别墅的警报,引来了LAPD和安保公司。 “呃,哥哥。” 利夫歪着头,手上拿着装饰球灯,打断瑞凡的不忿:“你能来帮我扶着梯子吗?我想把这颗灯和星星挂到圣诞树的最顶端。” 无论发生了什么,报纸上在激烈讨论着什么,没有任何人或者事物能阻止时间的车轮向前滚动。 一切都可以暂时被放到一边,因为象征着家人团聚、温馨美好的圣诞节即将来临。 “当然可以,我马上就来。” 瑞凡重新整理好纷乱的报纸和杂志,他不得不在圣诞节当天出席首映礼,所以平安夜是最棒、也最重要的,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利夫将彩灯递给他,突然问了一句:“从挪威回来以后你一直很忙,你是在给谁准备圣诞礼物吗?” 瑞凡眨了眨深邃的蓝色眼睛:“这个嘛,我亲手给你们所有人都制作了圣诞礼物,只不过奥斯蒙德那一份花费了我最多的时间。” “你给他做了什么?” “秘密。” * “这是什么?” 奥斯蒙德提前违规拆开了瑞凡寄给他的圣诞礼物,他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物体,缓慢地辨识圆柱状喷雾瓶上的文字: “防狼&黑发男人喷雾?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第193章 圣诞礼物 利亚姆从他的手上接过喷雾瓶, 摇晃了两下,将喷雾喷口对着手掌按了一下。 “是胡椒水参杂了一些别的广藿香?” 利亚姆仔细嗅了嗅,别在耳后的金色发丝滑落,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有肉桂。” “铛铛——调香大师诞生了。也许他是想给自己开辟一种新职业的同时,把我送走。” 奥斯蒙德从他手上拿走喷雾, 将它随手摆放至玄关的柜台上:“说不定伊莱娜需要这东西。洛杉矶不怎么太平。” 包裹里的除了喷雾,只剩下一张卡片。 瑞凡并没有详细介绍他的发明“防男喷雾”的正确用法或者用意,只在贺卡上写了一句简短的“上帝保佑他”,然后画了一个笑脸。 奥斯蒙德困惑地将手指搁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拍《小鬼当家》的时候你也在片场, 我做了什么惹恼他但我没察觉的事吗?还是说这份礼物弄错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 利亚姆摇了摇瑞凡给自己寄送的礼物,圆形塑料包装纸沙沙地响,里面大概率放着一份非常常见的圣诞礼物,槲寄生花环:“应该就是给你的我猜, 说不定他是对之前你和基努的绯闻耿耿于怀。”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但是依旧夹杂着一些很容易被察觉的烦闷。 不是针对瑞凡,也不是针对基努。他只是有点反感奥斯蒙德的名字和别人联系在一起。 澄透的眼眸还没来得及收敛下垂, 便被奥斯蒙德捏住了脸颊:“你知不知道你是特别爱吃醋的笨蛋小狗?” 奥斯蒙德的手指带着些暖不热的冷意, 漆黑的发圈箍在手腕上,好笑地揉掐着利亚姆的脸颊, 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浅红的印子:“都过去多久了?你猜猜,某个人得在荒诞绯闻里承担多少责任,三分之一?” “我不爱吃醋。” 利亚姆偏过头, 声音被手指捏的支离破碎, 但和奥斯蒙德的语义不同。他的意思是, 虽然有时候他很容易吃醋,但他不喜欢吃醋。 奥斯蒙德好笑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腰, 抬头去吻他的唇角。 他尽可能去做一个英国人口中的绅士,一个温柔的情人,但是面对利亚姆,他总是无法压抑自己与纯粹的爱意完全相反的欲望,他忍不住将尖锐的牙齿抵上他的下唇摩挲,跃跃欲试地想要咬一口。 利亚姆大多数时候会顺从他的意愿。 偶尔却会不甘示弱地与他交锋,探出舌撬开他的牙关,舔舐他的上颚与舌尖。 奥斯蒙德的上颚是一个很私人的敏感点,他紧搂着利亚姆窄腰的手臂上移,托着他的肩膀支撑自己因为大脑皮层和脊髓灰质骤起的微弱电流而酸软的身体。 “唔” 一声狗吠突然响起,利亚姆几乎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快要窒息的他,手臂的肌肉鼓起,撑住了奥斯蒙德的身体。浅淡的蓝色眼眸满含着不悦,看向不远处从门缝探头的比格犬。 [呃,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但是到午饭时间了。] 奥斯蒙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将下巴抵在利亚姆的肩窝平复着喘息:“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会不会连它的醋都要吃?” 利亚姆收回视线,垂眸亲了亲他的发顶,承认得坦荡。 “会的。” [我自己去拿狗粮吧。] 奥斯蒙德笑得更大声了,他的鼻尖蹭了蹭利亚姆的颈侧,闻到他身上与自己一致的香波,很浅的橙花,甜腻之中又带着一丝酸涩。 他忍不住伸出舌舔了舔,像是想要在利亚姆身上的各处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奥斯蒙德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出格的占有欲和强烈的控制欲望:“其实我很喜欢你吃醋。” 他吃醋的模样会让奥斯蒙德察觉到一种另类的快感,毕竟妒忌本就是十二分的在乎。 利亚姆依旧搂着他,眸光看着他发红的耳尖:“我知道。” “你知道?” 奥斯蒙德有些诧异地反问,他抬头看他,但利亚姆只是轻声“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他冰蓝的眼眸与他对视,突然说道:“你不继续拆礼物了吗?” 晚上才是平安夜,虽然他不遵守规矩不在乎什么时候拆礼物。 奥斯蒙德闻言有些沮丧:“也许晚上再拆吧,最好的礼物已经被斯皮尔伯格抢走了。” “斯皮尔伯格?” 利亚姆一愣,显然是有些意外:“他抢走了什么?” 奥斯蒙德蹭了蹭他的侧脸:“《公民凯恩》里的那只雪橇,我完全把它忘了,奥逊·威尔斯这混蛋,竟然就那么干脆地把它卖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还是斯皮尔伯格是为了纪念《E.T.》的票房超越了《星球大战》,花了六万美元买下了那支雪橇奖励自己我真的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凯恩的“玫瑰花蕾”雪橇。 影史的白月光,朱砂痣。 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的名称由来。 没有比“玫瑰花蕾”更好的圣诞礼物了,斯皮尔伯格可以抱着雪橇偷乐了,而奥斯蒙德唯一的“玫瑰花蕾”,得不到的美好之物,可能要变成忘记参与竞拍的“玫瑰花蕾”了。 利亚姆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该用什么办法让奥斯蒙德摆脱沮丧。 他抿了抿唇,突然松开了搂着奥斯蒙德的手,弯下腰,在圣诞树下的礼物堆中挑拣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牵起奥斯蒙德的手:“我们去浴室。” “浴室?等一下。” 奥斯蒙德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讶异地睁大双眸:“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可是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是什么?” 他让他继续拆礼物,原来是想让他拆到自己的那一份。 “我不是那个意思,利亚姆,雪橇虽然很好,但也不一定是最好的。” 奥斯蒙德下意识出声反驳半分钟以前的自己。礼物没有什么好坏之分,重点在于送礼的人是谁,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 利亚姆却自顾自地牵着他走进浴室。 他将礼盒递给奥斯蒙德,然后毫无征兆地抬腿跨进浴缸。他仰躺在浴缸之中,修长的手指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地自上而下,像是拆礼物那样拆开衬衫的扣子,锁骨、白皙的沟壑、胸肌,腹肌 奥斯蒙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下意识地想起了地毯、燥热的天气,和他始终拆不开的扣子。 利亚姆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自己是礼物? 盒子里的是什么? 玩具? 奥斯蒙德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泛着粉色的指尖搭上手中礼盒的蝴蝶结:“我把它拆开?” “嗯。” 利亚姆说着,打开了淋浴的蓬头,半温的水自喷头中喷涌而出,将他全身上下浇得湿透,仅仅拆开扣子的白色衬衫透着肉色,黏在他的身上。 蓬松的金发被水打湿,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落水滴。 奥斯蒙德的脸颊发烫,握着蝴蝶结的手指用力,将绸带拆开,他突然觉得有些渴,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利” 属于另一个人的名字藏在口齿之间,奥斯蒙德垂眸看着黑色天鹅绒中属于自己的礼物——那并非是符合眼前场景的玩具或者项圈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马达纹身机。 奥斯蒙德哑然,困惑地抬起头,对上利亚姆的视线:“纹身机?” 利亚姆望着他点了点头,所谓的“湿身”似乎也只是为了清洗一下自己的皮肤,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纤长的脖颈:“这里” 指尖向下滑动,贴在他残留着伤痕的锁骨下方:“或者这里” 指尖像是一只水彩笔,在它摸索过的地方填涂上薄红。利亚姆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剔透得像是折射着光线的冰一样的眼睛,好似一只丛林里受惊的小鹿,干净、纯粹,难得的忐忑:“你的名字,或者别的什么,你想留下什么都可以。” 是因为他被妒火和占有欲冲昏头以后用签字笔在他锁骨的伤痕上写了名字,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份“礼物”吗? 奥斯蒙德的身体有些僵硬,一时之间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份非常符合他心意的礼物。 在每一项有可能被夺走的东西上留下他的名字,他的记号,他属于他,期限是墨水消逝的时间。一百年,两百年,直至肉.体腐烂。 没有人被允许触碰他的东西。 奥斯蒙德捧着礼盒,缓慢地移动至浴缸前,他下意识伸出手,带有细小薄茧的指尖缓缓捻按了两下利亚姆锁骨下方,略有些粗糙的伤痕。 他可以把这些丑陋的伤疤盖住了。 抹去利亚姆过去的痛苦,刻上他自己的名字。 奥斯蒙德捕捉到了他不自觉发出的轻微鼻音,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不由自主收回手,也没有错过利亚姆眸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别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奥斯蒙德弯下腰,亲了亲他沾着水汽的额头,注视着他睫毛上颤动的细小水珠:“真的,这比雪橇还要好一些。” 温热的水汽将他的声音熏得含糊不清。 奥斯蒙德垂着眼眸,几乎是低声哄着他:“但是会很疼。所以没有必要,我不想这样。” 利亚姆却抬头亲吻他的眼睛,声音沙哑低沉:“我想要,想要你的名字。” 第194章 笨蛋小狗 Osmond 他锁骨下方的伤痕很淡, 他记不清,猎.枪与逃亡究竟发生在哪一天。 利亚姆凝视着趴伏在他身上的奥斯蒙德的眼睫。 漆黑,浓密, 轻轻颤动着。 冶艳的法蓝色虹膜勾勒着银灰色向外放射的细微纹路,美轮美奂的刻痕连成一片, 像一朵盛放的含着露水的花。 也许是玫瑰。 奥斯蒙德的眉眼垂着,神情专注认真。 他端过摄像机,持着钢笔在纸上写下洋洋洒洒上千上万个单词,唯独没有抓过纹身机的手柄。注视着针尖刺穿皮肉, 在皮下留下墨迹。 留下自己的名字。 额角的细汗顺着脸颊下滑,流淌自下颌滴落在利亚姆的胸膛。 “疼吗?” 锁骨下方的皮肉已经麻木,钝针穿刺,一下又一下,碾压着神经。 利亚姆的脊背渗出冷汗, 与衬衫上濡湿的水渍融合, 依旧一言未发。 口腔的软肉被咬出铁腥的锈气,他张开双唇, 自一场快乐又痛苦的酷刑中劫后余生, 缓慢地喘.息着。 “不疼。” 最后一笔落下。 他注视着奥斯蒙德将保鲜膜裹上锁骨下方的纹身,忍不住扶着浴缸边缘上移身体, 透过墙上氤氲着水汽的镜子查看镜像反置的字母。 镜子里的他狼狈不堪,脸颊湿红,汗湿的金发黏在颊侧、后颈, 神情愣怔, 纤长的指尖透过塑料膜抚摸着盖住了伤痕的文字。 “后悔了吗?” 奥斯蒙德撩起沾湿的额发别至耳后, 坐上浴缸的边缘注视着他。 “不会。” 利亚姆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抬头亲吻他的下颌, 空气粘腻,他的笑声裹着下坠的蜜糖,声音与潮湿截然相反,干涩,暗哑,磁性,沙哑:“好喜欢。” 奥斯蒙德垂下头,循着重力,滑进拥挤的浴缸,滑进利亚姆怀里。 他古怪幼稚的渴望被利亚姆的声音填满,忍不住垂下头,在利亚姆另一侧的锁骨上留下吮吸的印记与牙印。 奥斯蒙德这个人很难满足,欲望如同对钱的渴望一样贪得无厌。 却也很容易被满足。 他鄙视张口就来的轻浮爱意,唾弃以爱为名的欲望纠缠时发出的空洞音节,憎恨冠冕堂皇的爱、实际上的伤害。 他要的很多。 他要的不多。 一份超越了破纸文书的法律束缚,比黄金还要保值的安全。 保护他,呵护他,让他足以找出什么东西,来反驳、推翻过往的一切判断,战胜对虚伪的爱的恐惧。 暖得烫热的手扶住了奥斯蒙德的后腰,他舒缓地叹了口气,胸腔中充斥着微醺一般飘忽的愉悦。 镜中他的倒影喘.息着,孔雀蓝色瞳孔的周围裹着粘腻的红晕。他的耳尖也红着,大脑模糊却清晰:“利米” 利亚姆垂下头,他显得很兴奋,疼痛和迷醉的眩晕唤醒他亢奋的神经,手臂紧紧地搂抱着奥斯蒙德的腰,想象自己已经虔诚地融化,如同糖浆、琥珀一般,将他包裹。 “嗯。” 他喜欢他不经意的昵称,撒娇一样,上扬的尾音含糊不清,被炙热的气息吞没,却诠释着所有的信赖。 他低头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鼻尖和并不明显的小小唇珠。 奥斯蒙德抬眸望着他,眼神失神,瞳孔却略微的放大,浓艳翡丽的蓝连成一片:“我好像好像” 他嗫嚅着,陌生又古怪的感觉袭击着他的大脑皮层,他的神情恍惚又愕然,像是一只懵懂却羞赧的幼兽发出细微的呜咽。 利亚姆有些疑惑。 旋即一愣,温暖的手掌自他的腰向下摸索。困惑转为惊讶与笨拙的笑意:“奥兹” 微张的双唇堵住他的嘴唇与音节,奥斯蒙德攀着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我想要。” 他笨拙,紧张、畏惧、惊乱,心跳漏拍。 他也一样胆颤心惊地搂紧他的腰。 炙热的手指沿着奥斯蒙德的唇缝按压,轻轻推挤釉白的齿,让奥斯蒙德无法继续咬住唇肉忍耐,难堪地低声喘.息,发出细微的呜咽。 “教教我奥兹。” 沙哑的声音贴着奥斯蒙德的耳畔响起,他无法从旖旎的热浪中分辨出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表演,那双浅得像一汪湖面一般温柔将人溺毙的蓝色眼睛被发红的眼眶包裹,好似委屈得解不出题却乖巧地不像话的学生,让他分辨不清。 只能发出字不成句的声音,强撑着抓住利亚姆的手,引着他向下。 指尖被暖热,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过往的岁月深刻至骨髓的伤疤。摆上蜡烛,点上温柔的火焰,用羞怯与真诚燃尽妒火。 愿上帝保佑你,褪去腐朽的皮囊,永不回头地前行。 他欢欣、雀跃,像个傻瓜一样沉沦,一晚陷入三次一见钟情。 他也一样垂下头颅,如同施礼一般虔诚地吻着他心脏处的伤痕。 利亚姆半睁眼眸。 浴缸正对着一面硕大的镜子,熏人的水雾熨帖出暧昧的痕迹,努力遮掩镜中一片白与粉交织出的暖色色彩。 他向来讨厌照镜子,现在却忍不住注视着反光的平面,红着耳根绘上更多艳冶靡漫的嫣红,顺势舔去奥斯蒙德眼角淌落的泪。 窗外是挪威的雪,和浴缸一样高。 雪声沙沙的,热水哗哗落入浴缸,掩盖向下的痕迹,掩盖吞吐。 热水泡得人头脑发胀,奥斯蒙德神色恍惚地躺在泡沫中,借着温暖的热流揉按酸软的后腰和大腿。他的手腕上缠着发圈,利亚姆濡湿的金发却落在他的肩头。 他抬手抓住他的金色的发尾,缠上自己的手指,湿润却温暖紧绷的触感就仿佛回到了学生宿舍那扇被他敲开的门内,厚重窗帘下蜿蜒的光线被他紧紧抓在手中。 利亚姆顺势搂住他,手臂支撑着他坐起身靠上浴缸边缘,一遍遍舔舐着那双失神的法蓝色眼眸,比水还要烫上几分的手指向下消失在泡沫与水流中,接手奥斯蒙德的工作。 挪威极夜的天空一直是黑暗的。现在也分不清时间。 狭小的浴缸打乱了平安夜下午的全部计划,早已经在别墅庭院内支好的帐篷不知道有没有被吹得七零八落。 奥斯蒙德餮足地靠着利亚姆,脖颈上的红怎么也无法褪去,却将额头抵上他的颈侧,突然说道:“也许有一个平行时空,怀亚特和拉斐尔会在一起的。” “也许他们会一起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他们很勇敢地决定了抗争也许他们结婚了。” “你要给他们拍一部续集吗?” 奥斯蒙德摇了摇头:“他们拥有太多的可能了,90分钟的电影永远拍不完所有的可能。好的、坏的、平庸的、惊险刺激的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还没有看过那部电影。” “你现在想看了吗?” “嗯。” 利亚姆撑起身,水珠和泡沫簌簌滚落,除去肌肉的纹理沟壑,釉白的皮肤上便仅剩浅红的抓痕:“困吗?” 奥斯蒙德别开视线,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还好。有一点饿” “还要到帐篷里去吗?我们一边烤肉,一边看电影。” 顽强的放映机在篷布下工作着。 烤炉上淌下肉汁与油的肉串被按压发出滋滋的声响。 连绵几天的大雪停了下来,天空变得晴朗,闪烁着星光。 比格犬也分到了一块没有撒盐的牛肋排作为补偿。 奥斯蒙德捧着冒着雾的热可可,裹在厚厚的绒毯里等着投喂。本来就怕冷,不是必须就不想动弹,更何况这种时候。 但是他望着天空等了好久,久到他隐约觉得远处的天空出现了蓝绿色的极光,依旧没有等到利亚姆出声。 疑惑地回头,却发现烤架上的烤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批,随意披着外套的利亚姆正微微蹙着眉,一边切着肉块,一边用叉子将切碎的烤肉往嘴里塞。 奥斯蒙德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你居然吃独食?” 偷吃被抓包的小狗一愣,垂头丧气地用眼角下垂的眼眸望向他,尴尬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将手上的盘子送到他的眼前。 奥斯蒙德这才发现盘子上是一份糟糕的料理,一面焦黑,一面还带着血丝,明显不是利亚姆该有的水准。 “你吃这东西干嘛。”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奈:“这是怎么了?煤炭的问题吗?” “不是” 利亚姆伸手给他递了一块巧克力,嗫嚅着蹲在他的身旁搂住裹着他的绒毯,苦闷地开口:“因为我总是忍不住看你。” 第195章 幸运星 圣诞节结束即意味着工作。 为旷日持久的“失踪案”收尾。 联手卡梅隆和工业暗魔一起为《终结者》制作后期, 剪辑。 然后就是奥斯卡的筹备。关于冥王星,奥斯蒙德没办法插手太多,他能做的就是通过舆论推波助澜。 二月中旬之前, 奥斯蒙德需要为《雨人》挑选好所有演员,租借搭建影棚, 实地堪景,做好电影拍摄前的准备工作。 奥斯蒙德目前已经通过华尔街购买了米高梅23%的股份,只需要继续拖延一段时间,用持续下跌的股价说服股东, 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能拿到比科克里安还要多的股票份额,获得米高梅-联美的掌控权。 但他手上一时拿不出太多的现金,资金的大头已经拿去买入了任天堂扩充的股份,目前他手上持有的任天堂株式会社股份已经达到了27%, 一跃成为了任天堂的第二大股东。 凭借着老任的吸金能力, 哪怕奥斯蒙德现在停止工作躺平,也能靠这些任天堂的股份高枕无忧。 当然, 钱肯定是越多越好。 只不过收购米高梅的股份遇到了一些麻烦。 《E.T.》票房收入的大部分都还在院线手上, 被院线老板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卡住。去年的电影行业经济不景气,整个北美收获的票房成绩只有今年的三分之一, 多数影院在1981年的营收都是负数。 许多垂死挣扎的院线靠着将这笔本该尽快上交的《E.T.》的票房收益存至银行收获的利息,才能拿到钱改装影院,以免被市场淘汰。 所以《小鬼当家》并没有在这些“老赖”影院上映, 圣诞假期结束以后, 斯莱德的法务部门也迅速行动了起来, 给所有拖欠分账的影院寄去了律师函。 不过问题不是解决不了,只要将《E.T.》抵押给银行贷款, 就可以获得资金继续收购计划,同时还能获得银行的帮助,让银行帮他收缴欠款回笼资金。 从BEST租赁公司收获的利润则是大部分被转移到了海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奥斯蒙德不会将钱转回美国交易,他选择用那些钱投资电影或者工厂,以及海外公司。 奥斯蒙德在12月26日从挪威返回了洛杉矶,在许多媒体见鬼一样的目光中,高调宣布自己修养结束,回归工作:“怎么了?我只是操劳过度在挪威修养,这不是斯莱德早就宣布过的消息吗?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 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头一次在表情上达成了统一,所有人都露出了尴尬的干笑,没有人向奥斯蒙德解释前因后果,只有来自《纽约时报》的记者询问:“你在挪威完全不关注国内的消息吗?” 奥斯蒙德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挑眉回应:“你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候还会看报纸关注行业动向吗?” 这倒是不会。 锅悄无声息地被转移到了媒体头上,能怎么办呢?毕竟无论是奥斯蒙德还是斯莱德,都早已经将事实告知了媒体,纯粹是媒体的臆想闹出了乌龙。 全靠瞎诌胡扯卖报的厕纸报倒是没吃什么亏,新闻符合他们一如既往的风格。 大报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大部分都选择了观望,没有妄自发表太过逆天的言论。 只有兴办不久,仰仗媒体公信力的小型报社吃了亏。 毕竟“奥斯蒙德”失踪案持续了太长的时间,不像是一两天就能验证的消息,导致一部分报社在接近1个月的时间内,都跟踪报道了“失踪案件”的进展。 本就依靠公信力售卖报纸的报社公信力受挫,销量自然也会下降,但部分小型报社没有迎来破产清算,而是迎来了收购合并。 收购了几家摇摇欲坠的小型报社的不是别人,正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他的“冥王星计划”和大大小小的营销计划不能只靠与伊莱娜和斯莱德交好的那些媒体朋友,拥有一家报社,能在关键时刻帮上许多忙,不但能提防媒体朋友的倒戈,还能适当地把控舆论方向。 几家报社合并以后,改名为《全球日报》,报纸上发布的第一条重磅消息就来自于老东家斯莱德:“震惊!斯莱德喊话国际天文协会:‘什么时候能将阋神星划入系内行星范围?百万美金奖励饥渴难耐。’” 洋洋洒洒的通篇文章,像是催促披萨外卖员的文案,全文表达的含义浓缩在标题:给个话哥们,你一直吊着人,也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一百万奖金还发不发了? 横空出世的“震惊体”明显影响了报社和报童,“震惊”了一片不明真相的美国群众。 好家伙,报童只吆喝标题的前半部分,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斯莱德一家电影公司要向国际天文协会宣战了。 报社合并后售卖的第一份报纸就超出了销量预期,也提醒了暂时将争吵放下、度过温馨而美好的圣诞假期的美国民众:睡什么睡?该起来吵架了! 卑鄙的欧洲佬!快点干活!快点宣布阋神星的正统行星地位! 同时,《震惊》也是一份巩固立场的文章。它全方位暗示了斯莱德电影公司迫切地希望阋神星“归位”的美好愿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绝对没有借阋神星、《冥王星》和电影结尾的几个古怪镜头搞事。 在那之前,《小鬼当家》已经上映。 奥斯蒙德的“失踪营销”显然起到了作用,对比同时期花了大价钱营销的电影,《小鬼当家》取得的票房成绩毫不逊色,甚至以全国900块荧幕的数量,压过《冥王星》,夺得了单日票房冠军。 于是,北美媒体看到了一个格外令人吃惊的事实:北美票房排行榜上的冠亚季军,《小鬼当家》、《冥王星》和《窈窕淑男》全部都由奥斯蒙德担任了制片人,前三部票房最高的电影都与奥斯蒙德有所联系。 难不成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本人就是票房密码? 甚至不需要他亲自执导,只要电影沾上他的名字,在电影片头的主创名单或者片尾的cast名单上挂上他的名字,就能够保佑电影不亏损,甚至获得奥斯卡? 这是什么新世纪赛博财神? 好莱坞甚至专门发布了一篇文章分析:“《多格板箱》、《忠犬八公》、《Plan B》甚至刚刚上映一个月的《冥王星》都是票房远超成本,票房是成本的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大爆影片。《失乐园》是观众选择较少但受评委、影评人青睐的文艺作品。除此之外,还有他投资拍摄的《E.T.》,斯皮尔伯格本人的多部影片也有不少票房大爆,所以可能不具有什么参考性,但这并不妨碍它是斯皮尔伯格最成功的商业电影,且这部电影与奥斯蒙德沾边。” “《窈窕淑男》原本并不被媒体看好,观众接纳。它的首日票房很差,首周票房成绩也并不好看,但是接下来的票房却实现了惊人的逆跌,自首周之后票房逐渐上涨,目前也已经取得了可观的票房成绩。持续播放一段时间,也足以让哥伦比亚回本甚至大赚一笔。” “而奥斯蒙德,我们的‘幸运星’先生,担任了这部经历跌宕起伏的电影的联合制片人。虽然在制片过程中,奥斯蒙德奉献的努力不多,但很难说《窈窕淑男》的口碑逆转和“奥斯蒙德玄学”没有任何关联。” “我们同时还拥有一个反面案例,听说《甘地传》原本想邀请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担任什么职务(但他最后选择了《窈窕淑男》),也许这也是为什么《甘地传》的票房不佳的原因之一。” “相对应的,还有部分已经应验的“奥斯蒙德演员定律”。利亚姆·海恩斯、米歇尔·菲佛、克里夫·罗伯逊、詹妮弗·杰森·李、基努·里维斯都因为他的电影走红或者重新走红,就连格里菲斯曾经的室友汤姆·克鲁斯(汤姆本人在《今夜秀》上爆料)的事业路程也走的一帆风顺。” “通过文章的分析,也许能为好莱坞的电影人指明一条新的赚钱明路——成功的第一步:蹭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想方设法把他拉进剧组工作。” 大大小小的单词看得迈克尔·奥维茨头晕目眩,目瞪口呆,始终无法合上自己张开的嘴。 通常来说,导演和制片并不需要在媒体面前立人设吸引粉丝,所以他们在媒体面前的形象并没有经过专门设计,反而比较真实,有时也会奇怪得令人胆寒(比如昆汀人尽皆知的恋足),但迈克尔·奥维茨怎么也没想到,奥斯蒙德居然立住了“财神”、“幸运星”的人设。 要这么说,CAA事业蒸蒸日上难道也是沾了奥斯蒙德的光?阋神星的发现也有奥斯蒙德一半功劳? 没准还真有。 迈克尔越想越不对劲,越觉得赠送CAA的股份给奥斯蒙德是他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起码这些股份能让奥斯蒙德愿意长时间留在CAA。 和他一起翻阅杂志的奥斯蒙德没注意到自己的经纪人正在因为什么偷乐,他手上拿着一份《首映》杂志,挑眉惊讶,他埋下的彩蛋居然这么快就被媒体察觉。 不过没人知道他的小心思,只以为是电影镜头穿帮,本该被剪进片头的片段最后却被剪到了片尾。 也许几十年以后,黑洞被观测到时,他的彩蛋才会引起一些终究会不了了之的讨论。 听说奥斯蒙德从挪威返回,在家休息的瑞凡很快就避开媒体找上门来。 但是想象中的奥斯蒙德对他千恩万谢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奥斯蒙德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伸出手狠狠揉搓了两下他的金毛:“你小子还敢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防黑发男人喷雾。我干什么了?” 迈克尔·奥维茨搓了搓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瑞凡像是头一天发现他也是黑发一样瞪大了双眼:“咦?!我不是指你!奥维茨先生,我也不是在说你,很抱歉。” “不要黑发男人只要金发是吧?你小子怎么和伊莱娜一个脑回路?一个塞一个赶,你们俩简直能在《龙与地下城》里组成最佳队伍。” 《龙与地下城》是1974年TRS开发发售的一款掷骰子桌游,也是许多跑团游戏的鼻祖,风靡整个北美,几乎所有孩子都和朋友玩过这款游戏。 奥斯蒙德将瑞凡整齐的金毛揉得凌乱。 嘴里的话却让瑞凡和迈克尔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只要金发男人。 唯独给自己倒杯水路过的利亚姆捕捉到了关键讯息:“塞?塞什么?金毛吗?” 奥斯蒙德在顷刻间哑火,立即露出完美无缺的微笑,使用无赖的话术:“你猜。” 瑞凡:? 迈克尔:? 利亚姆皱起眉用眼神示意:说的金毛最好是我。 奥斯蒙德用眼神回应:不然还能有谁? 詹姆斯·卡梅隆很不凑巧地在这时候赶到了现场,他和奥斯蒙德约好了要到工业暗魔的总部去查看进度:“怎么都在这里?” 利亚姆瞥了一眼他的发色,勾起唇角,像是摇了摇尾巴一样愉悦,浅蓝色的眼眸中透露出只有奥斯蒙德能看懂的鲜明含义,他扬起下巴:确实只可能是我。 他真的好幼稚。 奥斯蒙德顶着卡梅隆疑惑的视线,忍不住轻笑出声,用不久前才学会的简单挪威语说道:“是,小狗最漂亮了。” [我吗?哦,我什么都没说。] 利亚姆歪了歪头,却抬手指了指自己被衣物遮掩的锁骨:“最漂亮。” 第196章 米高梅的股份 卡梅隆用拍摄《终结者》获得的报酬买了一辆雪佛兰克尔维特, 载着奥斯蒙德,前往斯莱德电影公司的总部。 奥斯蒙德赚到的钱也有部分拿去租下了隔壁的办公楼,工业暗魔的驻地却没有扩大多少。负责技术特效创作的暗魔的老板亨利·霍根整天见不到踪迹, 但工资照发。 暗魔的技术人员时不时也会参与好莱坞电影的特效制作。大部分生意,都由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交付给他们或者介绍给他们。时间久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工业暗魔实际上已经成了斯莱德的附属公司。 詹姆斯·卡梅隆本人在拍摄《终结者》之前,也在工业暗魔挂了职,在没有电影拍摄和其它工作的日子, 时不时也来学习、制作一些特效。 他和斯皮尔伯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相似,两个人都是制作道具和特效的天才。斯皮尔伯格年林很小时就想出刺穿胶卷来模仿枪击时的闪光。卡梅隆更是想出了在真车的长镜头后剪辑爆炸的微缩镜头、在假得不能再的闪电镜头后安插一阵刺眼白光,再让男主角出场,好让影院的观众下意识闭眼,全自动补帧。 奥斯蒙德得承认, 在特效技术和道具方面, 卡梅隆绝对是个比自己更加权威,也更加疯狂的导演。起码他不会在片场解释特效动作时, 亲自跳上本田摩托车, 不佩戴护具护垫,直接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谁能想到, 就连他与盖尔约会,都选择了共同在洛杉矶高速公路驾驶两辆速度120英里的跑车,甚至在飙车的同时还使用车载电话调情。 真危险。 奥斯蒙德算是看出来了, 也许卡梅隆以前安安分分, 做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撬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天性喜静, 而是因为以前没钱。 听说奥斯蒙德在挪威潜水,他立即兴致勃勃地向奥斯蒙德打听, 现在开始练习潜水,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潜到大西洋底部,登上泰坦尼克号。比如人类在未来发明了更抗压抗冷的单人潜水装置什么的,或者机器人,就像终结者。 卡梅隆从小就有深海情节。多伦多距离大海很近,他还特别爱看一档海洋探险节目。实际上他会诞生拍摄泰坦尼克号的想法绝不是因为什么罗曼蒂克情节,单纯的是因为喜欢沉船和泰坦尼克号的宿命感与神秘感。 “谁知道呢,未来的事谁说的清楚?” 奥斯蒙德靠在车窗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托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今年他的奥斯卡营销任务其实并不重,全靠媒体和国际天文协会发力。他可以腾出时间,为《雨人》堪景。雨人的镜头选择有些复杂,需要安排众多自然风光与城市风景,可不像为《小鬼当家》选一片雪景那么简单。 保险起见,他最好亲自去一趟拉斯维加斯还有犹他州。 卡梅隆却以为他是对他挑起的话题不感兴趣,他握着方向盘,犹豫纠结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对你坦诚。奥斯。” 嗯? 奥斯蒙德回眸看向他,以眼神示意他继续向下说。 “我一直在关注《银翼杀手》的票房动向,直到它从院线消失。2800万美元的成本,2600万美元的北美票房成绩它是近几年来投资最大的一部科幻电影,由雷德利·斯科特亲自执导,甚至改编自成名已久的小说,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在票房上遭遇如此夸张的滑铁卢。” 《银翼杀手》在82年6月份上映,奥斯蒙德并没有给予它太多的关注,也不知道它不久前彻底下映了。 实际上《银翼杀手》惨败的主要原因得溯源到搞垮联美的《天堂之门》上。自从联美四千多万美元打了水漂破产,各大电影制片厂就神经紧绷,不敢再给予导演过多的权力,像派拉蒙想要抢夺奥斯蒙德的剪辑权一样,一步步收回权力,让制片厂和制片人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银翼杀手》就是受害者,雷德利·斯科特被剥夺了剪辑权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制片厂指挥剪辑师剪出一个糟糕的电影版本。 但这倒是个好消息。 虽然听起来很没有同理心,可是尽管《银翼杀手》这部电影扑得很惨,但却因为未来的导剪版本重新挽回了口碑,甚至被称为最佳科幻电影、科幻电影界的基石。 也许他能趁着现在的机会买下《银翼杀手》的版权,让雷德利·斯科特重新剪辑,将影片塞进录像带里售卖。 没准这是个商机。低价拿来扩充斯莱德的电影片库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奥斯蒙德坐正身体:“希区·柯克的《迷魂记》当年也被人骂过烂片,如果你觉得它好看,那它就是一部出色的电影。” 但卡梅隆似乎并不是想与他讨论《银翼杀手》究竟是不是一部好电影:“我不知道。但是很多电影制片厂都紧急叫停了科幻题材的电影项目,甚至有人声称好莱坞已经迎来了科幻电影的末日。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你说,但是,万一《终结者》亏本了呢?虽然我很想实现导演梦想,但我并不想害你或者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我想提前向你道歉。”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放轻松,吉姆。” 奥斯蒙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安慰,他倒是并不意外。卡梅隆本人稍有些多愁善感,像他自己一样会在电影上映前被焦虑支配,不仅是现在,《食人鱼2》也是,奥斯蒙德估计他未来在《泰坦尼克号》上映前也得狠狠焦虑一回。 “谁说《E.T.》不算科幻电影呢?我并不担心《终结者》的票房,因为那是你的作品。我们一直都非常看好终结者,不是吗?并且为它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要知道,《终结者》可是我客串的第一部 电影。” 奥斯蒙德面带微笑,笑得颇有深意:“说实话,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唯一担心的,也只有你会花光预算,让预算超支。” 能得到奥斯蒙德全心全意的信任,卡梅隆很是感动,他甚至觉得奥斯蒙德的最后一句话是在给他台阶下,以免自己当场停车感动得抹眼泪,他随即附和道:“开什么玩笑呢?我可是罗杰·科尔曼电影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一分钱掰成三份用,永远精准地控制预算,预算超支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奥斯蒙德环抱着手臂,故意激他:“是吗?我不太相信,特效可是很烧钱的,没准未来” 卡梅隆果然上钩,急切地打断他:“那也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懂控制预算,我发誓,和斯莱德签订的剩下六部电影,绝对不可能花费超支,最多多十几万,我可以在拍摄之前,就精准地预估好预算。你要是还不相信,我们可以签订协议,超支的部分就由我自己承担。” 这可不是我要求的,是世界级超支艺术家自己提出来的。 奥斯蒙德面露无奈,故意摆出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你非要这样?其实你保证就好了,但是,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心里好受些,让我们之间只剩下全然的信任的话,我们可以签订协议。” 签订协议的卡梅隆依旧认为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毕竟节省预算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优点,目前为止,他都一直在向奥斯蒙德索取,至今还没来得及展现自己的价值,但奥斯蒙德却因为过去的情分如此信任他。 搞得奥斯蒙德都有些不好意思。 嗯超支一个亿卡梅隆就别想了,但也许超支个两三千万,他还是可以忽略协议,给他批准的。 特指《泰坦尼克号》。 来的刚巧,不仅工业暗魔的特效制作进度喜人,预计能在二月份之前完成剪辑投递给MPAA,奥斯蒙德还在总部撞见了审核下属计划表的伊莱娜。 斯莱德电影公司实行弹性工作制度,上下班不需要打卡,哪怕在家办公都可以,只要跟组及时完成项目计划就行。整个公司从老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到CEO、COO,再到刚转正不久的正式员工,出现在公司的时间都极为飘忽难以琢磨,只有收发室的实习生坚持在岗,要撞上伊莱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奥兹?” 伊莱娜一身职业黑西装打扮,踩着高跟鞋,梳着高马尾,飒爽利落,手中抓着几份策划案:“你来的正好,我还打算一会儿去找你。” 她伸手招呼奥斯蒙德和她进办公司关上门详谈:“天文台又发现了一颗体积略小于冥王星的行星,目前国际天文协会的态度暧昧,要趁着现在把消息公布出来吗?” 要提高天文台效率、逼迫天文协会尽快做出决定的方式很简单。 在参观研究基地的时候,不小心在观测图像上洒上咖啡,再装作歉意地,编造一个有关于咖啡渍促使研究发现进展的故事缓和气氛。 说不定会人会以为自己是因为咖啡渍走了大运。 如果不够幸运,他就再想别的办法。 “尽快安排公布吧,把一手消息给《全球日报》,报社需要积累读者。国际天文协会核对信息、开会商讨,也需要一段时间。不能让他们一直当缩头乌龟,《冥王星》需要新闻,更多的新闻和惊爆的消息。” 奥斯蒙德坐上沙发,神色平静,抬起手整理了两下自己的袖扣。 “如果国际天文协会否定阋神星和冥王星,那一百万还” “等他们宣布以后,无论结果是什么,奖励仍然送给布朗。《冥王星》在整件事中,扮演的是受害者的角色。一百万美金换轰动全国的新闻,太值了。” 伊莱娜点头,并没有拿出备忘录记下,这是只有她和奥斯蒙德会知道的操盘营销。人人都以为斯莱德是为阋神星奋斗、抗争的斗士,但他们所作的这一切的真实目的,其实都与之相反。 谈话结束,伊莱娜才递给他一份纸质文件:“圣诞节过去以后,电影广告的投放数量就已经大幅度缩减了。现在正是给《小鬼当家》投放广告的好时机,这是营销部门拿出的计划书,反正你已经在这里了,顺便看一眼吧。我们计划在母婴频道进行投放,剩下一部分联络电视台,投放在女性和儿童观众比例较高的肥皂剧间隙。” 奥斯蒙德扫了一眼,将文件交还给她:“不,广告投放时间让孩之宝和任天堂来决定,广告费用也由他们来出,我们为他们提供的,是一个为玩具和游戏机广告免费出镜的童星、一只由知名导演免费拍摄的广告。把样片寄给他们。” 他早有准备,提前在拍摄电影时用任天堂的红白机和孩之宝的玩具拍摄了一些能用作广告的素材。 如果《冥王星》的所有计划全部奏效,那么它必将会彻底霸榜北美票房首位几个月的时间。 在排期数量有限的前提下,奥斯蒙德并不打算让《小鬼当家》争抢《冥王星》的票房,广告的数量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小鬼当家》需要长线放映,需要与最新上市的备受欢迎的游戏机和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彻底联系在一起。需要孩子们一看到游戏机和孩之宝出品的玩具,就想到瑞凡的银幕形象。 这也是在为《小鬼当家》后续的系列电影做铺垫,奥斯蒙德需要它成为一个国民级别的IP,还要更多更经典的整蛊场景,他的计划中包含将影片中的豪宅改建成游乐园,效仿迪士尼和环球,从线下捞更多的钱。 迪士尼。 奥斯蒙德突然想到了什么,动画电影迄今为止就像是独属于迪士尼的蛋糕,其它任何厂商要么已经放弃,要么就是尝试过,但撞得头破血流。 但实际上,除了让迪士尼起家的卡通老鼠以外,真正将濒临破产的迪士尼拯救的,却是安徒生和各国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们,并非什么原创的动画故事。 按照美国法律规定,无论是早已经死去的安徒生还是各国人民口口相传的公主故事,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版权。 让迪士尼钻了空子,捞到了不需要额外出一笔版权费用,就可以靠着一个别人的故事赚大钱甚至赚名声的机会,还可以随意改编、修改属于别国与童话作家的经典故事,随意地篡改形象与传统。与此同时,迪士尼却笼络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长卡通老鼠的版权,美国的版权法在迪士尼和金钱面前,也不过是个苍白的笑话。 既然决定要建造乐园,怎么能错过公主和王子? 没有人永远是孩子,但永远都有孩子需要童话。 电影制作、宣发、公关、法务、周边、特效他确实还差一个子公司绘制动画。 而提到动画,就不得不提到推出《小美人鱼》,挽救了迪士尼的杰弗瑞·卡森伯格,也就是未来梦工厂除大卫·格芬、斯皮尔伯格以外的第三名合伙人。 这不是巧了吗? 杰弗瑞·卡森伯格目前还在派拉蒙任职,之前因为与好友、也就是现任派拉蒙CEO迈克尔·艾斯纳交好,备受派拉蒙前任总裁弗兰克·亚伯兰兹的打压。 秉持着“过气的敌人也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奥斯蒙德决定,抽出时间,与杰弗瑞·卡森伯格见一面,组建属于斯莱德制片公司的“梦工厂”。 * 《小鬼当家》的反响不错。 虽然影评人一如既往地傲慢,看不起没有深度的喜剧合家欢电影,但观众却做出了相反的选择。《小鬼当家》取代了动画《超级玩具》成为了圣诞节之后、寒假期间,最受家庭喜爱的电影。 除了头身比夸张的卡通形象,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最容易让小影迷信任、喜爱。家长也愿意领着孩子,去看一部无论哪个年龄阶段的孩子都可以观看、接受、大笑的喜剧片。 电影上映半个月,虽然还没有完成系统的任务要求,但奥斯蒙德对它很有信心,符合任务条件、赞同他观点的人数也在缓步上涨着。 《雨人》的主演达斯汀·霍夫曼和汤姆·克鲁斯都已经就位。 霍夫曼最早得到剧本,拍摄完《窈窕淑男》以后,就开始为雨人做准备。霍夫曼是方法派演员,注重观察与体验,为了自闭症患者“雷蒙”的角色,花费了近半年的时间与自闭症患者同吃同住,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 汤姆拍完《乖仔也疯狂》没多久以后,便像以往那样,得到了由别人朗诵的台本。他患有阅读障碍,虽然已经总结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辨认字母的方式,但那终究太慢,录音能让他更快地背诵台词。 他始终是一个勤奋的演员,不止背下了属于自己的台词,还将别人的台词和场景安排一起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已经胸有成竹,对饰演查理这个角色信心满满。 开机前一个月,奥斯蒙德就安排他们两个见面磨合,朗读剧本,写人物小传、人物理解,试衣,试妆。 《雨人》太过关键,奥斯蒙德不希望片场出现任何意外,最好尽早开始准备,按照他的理解,与霍夫曼和汤姆协商、讨论他们需要饰演的角色。 准备的过程并没有瞒着米高梅和媒体,或者说,他刻意将新电影即将开拍的消息透露给《全球日报》。让他们将文章用词写的模糊暧昧,暗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电影可能也是由斯莱德电影公司投资立项。 还刻意提起几年前他与米高梅签订的对赌协议,反复提及格里菲斯极有可能已经放弃了为米高梅拍摄电影的计划(也许他觉得条件太过苛刻很难完成),试图按照协议约定,赔偿1.5亿美元欠款。 通过《E.T.》和《冥王星》大赚的斯莱德确实不缺这笔钱。 想想还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这条消息却让两年前质疑奥斯蒙德能力,现在将他当作救命稻草和希望的股东崩溃。 米高梅的股价持续下跌,1982年更是没拿出一部值得讨论的电影。入不敷出,营业额像过山车一样坠入深渊,凭借着老底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年,但是业内经验丰富的明眼人都知道,米高梅需要一场改革,需要奇迹般的票房,否则就会像两年前的联美一样,破产重组,等待清算。 电影行业就是这样,哪怕是派拉蒙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持续走在钢丝线上、破产边缘。稍有不慎,做出像《天堂之门》那样拖垮联美的巨额投资决策,却无法捞回票房,便会轰然倒塌,变成华尔街投资人的筹码,在一群外行人手中摇摆苟活。 更何况好莱坞与索尼的官司还在继续进行,目前环球更占优势,但未来的事谁又说的清楚,也许录像带会给电影行业致命一击。 有人的运气好,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样,逆风翻盘,在大环境愈发恶劣的情况下抓住了机会。 有人运气差,死守着自己陈旧的片库与公司结构,明知真正的掌权人是外行的情况下依旧墨守陈规,不借着喘息的机会进行改革改良,还妄想依靠以前的方法方式,继续在好莱坞占稳脚跟。 唯有凭借着米高梅大酒店赚得盆满钵满的科克里安镇定自若,按照媒体和米高梅高层的推测,他不会从交易中遭受任何损失。 米高梅现在的情况,任谁都能看出,是时候跳船逃跑了。“幸运星”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打算伸手帮助,米高梅的下场几乎只有一个,被拆分、出售。 华尔街的动向如此。 米高梅的股东选择也如此。 抛售手里的股份,就是最好的选择。 奥斯蒙德就这样通过媒体暗示,华尔街和暗盘交易,收购了米高梅19%的股份,目前他手上米高梅的股份已经达到了42%,仅比科克里安低5%。 虽然有些不爽科克里安躺赢,但奥斯蒙德知道,他注定要为三年的宽限期给科克里安上缴些许利息。 更何况,如果没有科克里安的帮助,他也不会这么顺畅地从其它股东手中,购得百分之42的股份。 “合作愉快,奥斯蒙德。” 科克里安露出笑容,这两年间,他们通过电话联系过无数次,但这次却是阔别两年的再一次面对面交谈。 “现在,是时候宣布开始拍摄电影的消息了。” 第197章 新规 奥斯蒙德清楚, 科克里安并非善人,他与科克里安是一样的人,眼中只有更多的利润。 科克里安想要的从一而终, 也很简单:通过买卖米高梅赚取更多的钱。 但奥斯蒙德的欲望却在膨胀,所以只能由其它股东支付这部分昂贵的差价。 “当然, 科克里安先生。” 奥斯蒙德微笑着伸出手,握住科克里安的指尖。 * 《全球日报》:“震惊!汤博天文台再次发现疑似行星踪迹,国际天文联合会何时做出正面回应?” 《全球日报》:“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宣布新电影由米高梅-联美公司投资拍摄。格里菲斯本人担任制片人兼导演。” 《全球日报》:“格里菲斯再度与坂本龙一合作,据称大卫·鲍伊、鲍勃·迪伦也将加入电影主题曲制作。” 《全球日报》:“明星云集!《雨人》豪华阵容!” 《全球日报》:“格里菲斯:更看好斯皮尔伯格获得本届奥斯卡最佳导演。” 二月份的好莱坞, 被多多少少都与奥斯蒙德有所牵扯的新闻搅得心惊胆颤。 《全球日报》靠着接连十几条一手新闻迅速站稳了脚跟,收获了一大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读者订购。 国际天文联合会因为NASA和汤博天文研究中心的步步紧逼与“新行星”确凿的数据信息,紧急召开了大会持续商讨。 被新闻打击,甩卖出手上米高梅股份的前任股东义愤填膺。 明显有人耍了他们,故意用含糊不清的消息促使他们抛售手中的股份。 奥斯蒙德要与米高梅合作的消息一经媒体放出, 米高梅的股票便重新回升了三四个点, 预计还会继续上涨,直到有媒体拿出确凿的信息, 将奥斯蒙德的新电影题材公之于众。 想想吧, 万一奥斯蒙德的新电影和他之前的电影一样大火呢?米高梅或许有可能逆风翻盘起死回生呢? 毕竟在电影业内,一部爆红的电影就可以塑造一个奇迹。 普通的影迷大多数不明所以, 他们只是高兴,阋神星的事有了进展,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再次开始拍摄新的电影, 也许年底, 他们就可以看到最新的优质影片。 荣恩·李就十分激动。 《小鬼当家》很好笑, 但不是他最为期待的电影类型。 他通过“格里菲斯电影爱好协会”消息灵通的一名内部老哥,得知了奥斯蒙德的新作大概率是冲奥作品。 其实这则消息也不需要内部人员泄露。 荣恩看过报纸上与奥斯蒙德和米高梅相关的报道, 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赌协议。既然他们宣布合作,那么奥斯蒙德的新电影必然是围绕着票房上亿或者奥斯卡最佳影片量身定制。 如果是后者,为了保证奥斯卡,他一定会拿出大笔资金投入电影拍摄。 说不定这将是奥斯蒙德唯一一部成本上千万的电影! 荣恩忍不住搓起手掌,想想就觉得激动! * “900万投资吧。” 奥斯蒙德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由助理整理、米高梅的会计评估的预算估测表,看着总预计投资2100万美元的数字,忍不住挑了挑眉:“米高梅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嘛,居然还能拿出这么多电影投资。” 米高梅现任CEO戴维·伯格尔曼的笑容尴尬而僵硬:“这是整个米高梅1983年二分之一的电影投拍预算。” 自从科克里安入主米高梅以后,米高梅每年制作的电影数量就锐减成了个位数,投资金额一年更比一年少。 长时间不参与决策的科克·科克里安1983年头一次坐上会议桌的首座,脸上挂着饶有兴致的微笑。 戴维坐在他的左手边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额角不断冒着冷汗。 奥斯蒙德悠哉悠哉地坐在他的对面,态度随意地靠在皮质座椅上,连正装也没有穿,随意地套了一件暖色的棉衣。 他猜想,也许米高梅“策反”汤博的事,戴维有参与,甚至有可能是主谋。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坐在他的身旁,CAA并不包揽他的商业合同(任何经济公司都不可能从客户的股票分红上赚取利益),但他负责来与米高梅共同协商,为奥斯蒙德争取电影拍摄过程中更多权力,和电影上映以后的更多利益分账。 确认了一些较为具体的事项以后,沉默不言的科克里安突然出声叫来了助理,助理和他耳语几句以后出了门,几分钟以后,助理重新敲开会议室的门,以需要CEO处理为由,将戴维·伯格尔曼喊了出去。 奥斯蒙德脸上的笑容平静,他刚要说些什么,科克里安突然说出一个名字:“他会给你提供一个名单。” 跟老狐狸坐在一起交易非常轻松,奥斯蒙德听懂了他简短的话语下深藏的含义,名单上会有搅局《冥王星》参与者的高管名字。同时,科克里安也是在明示他,他可以在不用获得他同意的情况下,辞退米高梅的管理人员,变更公司结构。 只要他可以促使米高梅股价上涨,让科克里安能将他手中47%的股份卖出高价。 奥斯蒙德笑了。 科克里安也微笑着交叠双手:“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遵从专业人士的劝告,隔行如隔山,毕竟我们都不是会计。电影预算中的一部分,是给制片人和导演的酬劳。” 他的话总是说得含糊不清。 听起来很简单,像是一段冗长的废话,就算被录音,也无法作为什么清晰的证据。 但实际上,稍一揣摩,就能弄清楚他话中含着的深意:他建议2100万美元投资不变,扣除真正的电影预算,剩下的部分,是奥斯蒙德自己的酬劳。 这样的招数并不罕见。 就像是许多公司的拥有者霸占公司财产的套路一样,会计总有办法做账,将公司的财产合理划分到公司总裁的头上。就像是几万美金购买老总的一副涂鸦,然后将其划定为办公室刚需费用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好莱坞大厂的电影制作费用高昂,有时效果却比不上小作坊的原因,甚至连特效都没有的电影就敢要价两千万起步。 至于科克里安有没有暗示奥斯蒙德戴维·伯格尔曼和其它高层借用这样的手段谋取利润,还待奥斯蒙德进一步确认。 但科克里安没错,在彻底掌控米高梅之前,他不需要为米高梅省钱,将预算让给其它影片,再让其它高管吃掉回扣。 迈克尔·奥维茨明显也听懂了科克里安的潜台词,这份“导演和制片人”的报酬抽成他不会要,只会要明面账单上赚取的利润抽成。这笔钱大概率会拿给会计师运作,走斯莱德海外皮包公司的账,也能瞒过国税局的眼睛。 但奥斯蒙德不打算这样。 他不想继续惯着米高梅-联美高层管理者的臭毛病,等他拿到名单以后,就计划让雪莉接替戴维·伯格尔曼的位置,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洗牌。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微笑,假装自己并没有听懂科克里安的废话,与他聊起了另外一件他们事先已经约定好的事。 公布与米高梅的合作消息以后,科克里安需要将手上2.5%的股份售卖给奥斯蒙德,让双方持有的股份持平,以免《雨人》上映以后,科克里安拒绝将手上的股份卖给奥斯蒙德,转而卖给其它人,让他人而不是奥斯蒙德成为米高梅的最大股东。 科克里安没有说什么,爽快地签下了这笔协议。 * 一月中旬,向来选择“谁出席”便将奖项颁给谁的美国电影金球奖,将最佳导演奖颁给了《甘地传》的导演理查德·阿滕伯勒,最佳影片则送给了《E.T.》,音乐喜剧类最佳影片则被颁发给了《窈窕淑男》。 奥斯蒙德本人并没有在金球奖颁奖典礼上出席。 美国国际影评人协会同样选择了理查德·阿滕伯勒为最佳导演,《窈窕淑男》为最佳影片,达斯汀·霍夫曼也凭借着男扮女装的优秀表演,拿到了最佳男演员奖。 无论是最佳导演还是最佳影片,英国电影学院奖都选择了《甘地传》。 洛杉矶、纽约、芝加哥的影评人协会等大大小小的组织和媒体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冥王星》的境遇明显贴合了“奥斯卡”诅咒。 它和奥斯蒙德几乎获得了美国国内所有电影奖项的提名,但是一项未中,显然,《冥王星》已经彻底被排除出了获奖名单之外。 奥斯蒙德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这样看来,2月15日公布奥斯卡提名名单时,《冥王星》能不能挤进《最佳影片》的行列都难说,毕竟《冥王星》居然连一个奖项都没能获得。 这都得怪国际天文协会始终没有下定决定,修改、重新严格规范行星的条件。 当然,并不仅仅因为如此,还因为斯莱德并没有为《冥王星》花一分钱进行奥斯卡和其它奖项的公关,整个剧组没有任何人参与从11月份持续到现在的公关派对,为《冥王星》拉票或者换票,遇到眼下的情况也难以避免。 许多美国电影节奖项又是奥斯卡前哨,喜欢以预测奥斯卡来作为营销噱头吸引人注意。 奥斯蒙德去年已经拿过最佳导演,他的作品不可能再次被奥斯卡选择。 《冥王星》能在提名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挤进每一个北美奖项的提名名单,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 刚刚结束不久的导演协会评选的主要负责人就翻阅着总的统计名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你知道获得最佳导演投票数第二名的是谁吗?” 导演协会将年度最佳导演奖的奖项颁给了理查德·阿滕伯勒,凭借《甘地传》,他获得了最多的支持者。 “斯皮尔伯格吗?到处都是他的宣传,协会里还有不少犹太导演抱团。” 负责人摇了摇头:“不,不是他,他排在第三位,第二名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他的票数只和阿滕伯勒相差三票。” “什么?” 同伴不敢置信地拿过他手中的文件:“但是他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公关。他肯定清楚今年自己没办法得到任何奖项但是,到底是谁给他投了票?好吧,虽然我得承认我给他投了票,《冥王星》是一部值得称赞的作品。” “你也给他投票了?” 负责人诧异道:“我也给他投了,但我没想到他的票会这么高。” 身旁又有另外一人举起了手:“呃,我也把票给了他,说实话《甘地传》有点无聊。” “算我一个。” “” “真是不可思议,他没有进行任何公关,报纸上所有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新的工作,以及天文协会的消息。但阿滕伯勒和斯皮尔伯格?” 负责人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清楚他的未完之音。 阿滕伯勒有英国电影公司、哥伦比亚制片厂和圈内的英国导演为他站台,斯皮尔伯格有CAA和斯莱德电影、安培林、环球影业,以及犹太裔的拥护。 奥斯蒙德可不是少数族裔,抛开电影不谈,他没有任何优势。 反过来说就是,他的优势,只有电影。 但仅凭电影本身就可以收获这么多的票数? 如果是四五六十年前,大概可以。 但现在。 有人突然打破了沉默:“也许,我们低估了阋神星和《冥王星》的影响力。” 人们的生活,不仅仅绕着娱乐新闻打转。 * “格芬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奥斯蒙德微笑着,朝大卫·格芬打了个招呼。 他约了需要在录音棚录制歌曲的鲍勃·迪伦,等他的工作结束以后会和迪伦以及他的好友民谣女皇琼·贝兹共进晚餐。 迪伦不喜欢在用餐的时间谈论工作,所以奥斯蒙德会趁着他还在录音棚的时间和他聊一聊他需要的作品风格,以及大致的歌词意向,他还给迪伦带来了一份《雨人》的剧本。 谁曾想先撞见了大卫·格芬。 格芬很热情地回应道:“哦,我的朋友,奥斯蒙德,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加拿大。” 指的是他将《乖仔也疯狂》最终版拿给格芬时的事情,而非派对。那部电影顺利地通过了审核,被安排在今年的五月份上映。 “今晚沃伦·比蒂有一个派对,你要来吗?这次不含橄榄。”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奥斯蒙德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真可惜,我已经约了鲍勃和贝兹女士,电影前期的筹备工作总是很忙也许,等工作结束以后?” “哦,我差点忘了鲍勃和我说过这件事。” 格芬拍了拍脑袋,像是确实忘记了这回事。他随即暧昧一笑:“就你一个人?” 奥斯蒙德面不改色:“同样的甜点吃了太多,就想要取消它,或者换换口味。” “你还对黑巧有兴趣?” 奥斯蒙德的表情一顿,他是真的没听懂格芬的意思,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 格芬哈哈一笑:“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他立刻又挑起了别的话题,一边说,一边自告奋勇地充当导游,给奥斯蒙德带路,领着他走进录音棚隔壁的办公室等候。 随后,他的话才让奥斯蒙德明白了“黑巧”的深意,格芬向他提起了迈克尔·杰克逊:“我记得你和MJ合作过,去年我们的关系很好,我答应要帮他寻找电影资源。但是不久前,他却莫名其妙拒绝了我,你能帮我旁敲侧击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看来是MJ想要自己组建唱片公司了。 这种消息根本瞒不过消息灵通的格芬。 而奥斯蒙德的确是MJ的朋友中,唯一有资格和格芬平起平坐,甚至单论寻找角色资源的能力和权力,还在格芬之上的人。他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从中作梗,也是情有可原。 “哦,还有这种事?” 奥斯蒙德继续装傻充楞:“我抽时间帮你问问。说实话,我也很久没有和MJ联络过了,你知道,我和他们的主要接触只有电影配乐但一个导演总不能只逮着一位歌手薅羊毛,那是拍MV。” “你们在聊什么?” 鲍勃·迪伦刚好在这时推门而入,他面带笑容,看起来工作非常顺利。当然,他并不在乎他们俩究竟在聊什么,他只是想插入话题:“奥兹,来吧,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用来讨论你的构思,说实话,我很感兴趣。琼也已经到楼下了,也许她也能帮上些忙。” “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鲍勃、琼、还有大卫,绝佳阵容。” 大卫指的是大卫·鲍伊,英国摇滚歌手、先锋艺术家。他在音乐、美术、时装和电影方面都有建树,有一双异色瞳孔,备受青少年追捧,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摇滚歌手之一。 如果不是坂本龙一与他共同出演了《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奥斯蒙德也没办法搭上大卫·鲍伊,更请不来大卫为他作曲。 格芬啧了啧嘴,摆出一副羡慕又嫉妒的神情。 但奥斯蒙德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装出来的,也许他只是提一提大卫的名字,好让奥斯蒙德帮他牵桥搭线。 当然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奥斯蒙德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笑了笑,便无比期待地走向了鲍勃·迪伦:“太棒了。我真高兴你愿意同意为电影作曲。” “我喜欢你这次的电影简介,它给了我一点灵感,哦,你这次带剧本来了吗?非常好。” 鲍勃·迪伦从他的手上接过文件包:“或者我们可以到车里说,尽快见到琼。” 琼·贝兹,美国民谣女皇,鲍勃·迪伦当初能够成名,全靠她的帮助。她曾经为马丁·路德·金的演讲站台唱歌,《阿甘正传》中,珍妮就梦想着成为她这样的歌手。 琼曾经与鲍勃·迪伦交往过一段时间,但非常短暂。分手以后,关系也还算不错。她笑起来非常温和,更不会摆架子,并不像《时代杂志》上那样强势,也看不出有多么激进(她曾经因为抗议两次被捕)。 奥斯蒙德很喜欢她,还趁机向她索要了两张to签和一张合影。 三个人在车上聊了一会儿工作,便出发前往餐厅,琼又向鲍勃说起了她最近遇到的一个男孩:“他挺不错的,就是年龄太小了。才二十七岁,不过挺可爱。” 奥斯蒙德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说史蒂夫·乔布斯?” “你认识他?”琼回头看他:“旧金山人,苹果的那个哦,你应该认识他,他还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离开苹果,就去试着加入卢卡斯的工业光魔或者工业暗魔制作动画。” 他还真那么干了。 只不过不是加入,乔布斯未来离开苹果以后,就花了1000万美元买下了乔治·卢卡斯工业光魔旗下的电脑动画特效工作室,成立了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开始制作3D动画电影。《玩具总动员》就是皮克斯的作品。 这不是巧了吗? 他正愁去哪挖动画界的人才呢。 “他还有加入工业暗魔的想法?我不认识他,我手上有些苹果的股份所以知道他。” 没想到乔布斯还追求过琼。 乔布斯28岁,琼42岁,年龄确实有些差距。而且乔布斯的长相绝对算不上小白脸,比今年76岁的奥斯卡女王凯瑟琳·赫本包养的那位差远了。 琼笑了笑:“你可以问问他。也许他已经厌倦了在苹果的工作也说不定。” 她说的对,不过在那之前,先买下工业光魔的电脑动画部门也许更加重要一些。 * 2月13日的晚上,奥斯蒙德终于迎来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消息——国际天文联合会终于通过漫长的会议商讨公布了第一项讨论结果:他们为“行星”下了一个更加确切的定义。 (1)行星必须环绕自己所属的恒星运行; (2)它必须有足够大的质量,从而其自身的引力足 以使之保持接近于圆球的形状; (3)已清空其轨道附近的区域,这意味着同一轨道附近只能有一颗行星。 早先知道的八大行星都满足这些条件。而冥王星与阋神星以及天文台发现的另一颗天体都只符合条件的(1)、(2),并不满足第3条条件,它们都在处柯伊伯带中。 这条消息被美国媒体传回美国时,几乎是立刻就让持续关注此事的美国民众和天文学者心态爆炸。 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加了一条明显是针对冥王星和新发现的两颗行星的新规定? 你们的破会议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公布美国人发现的三颗行星都不是行星了?! 第198章 雪橇 “如观众们所见, 我们身后的是华盛顿特区的NASA总部。” 《早安,美国》的记者西装革履,面对着摄像机镜头侃侃而谈:“愤怒的人群围在楼下, 举牌抗议国际天文联合会的新行星定义。” “国际天文协会在昨日发表了新的规定。冥王星与阋神星都不符合新条件,有较大的可能会在国际天文联合会协商以后, 被踢出太阳系。人们正在谴责NASA没有在会上争取到更有利于冥王星的行星定义。” 镜头扫过身后群众手中举着的硕大的纸牌,收音杆收录他们杂乱的呐喊: “一颗星星是否是行星,应该由全人类决定!国际天文联合会无权代替我们做出决定!” “我们需要投票!普通民众需要拥有投票权!” “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少数人凭什么为‘简’划定一个没人喜欢的名字?” “我们发现了‘简’,就有资格为它命名!” “抗议!抗议!” 摄像机转动, 记者重新出现在镜头中: “大量美国民众自发地走上街头抗议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决定,目前已经导致了华盛顿地区部分道路拥挤堵塞” 画面由现场转回演播厅,主持人也十分不理解国际天文协会的做法:“冥王星已经在太阳系里兢兢业业地待了50年了,国际天文联合会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辞退冥王星,劳动法何在?欧洲不讲劳动法吗?” “他们为什么不围绕着已有的九大行星量身定制一套新的更为详细的行星规定?我想不出,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针对冥王星和‘简’。” 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之一的克莱德·汤博, 被告诫最好不要在现在发表任何言论去反对或者赞同国际天文协会的新规定。 汤博天文台的电话从早到晚持续地响起,无数人, 也许是《冥王星》的观众, 也许是普通人,打来电话叫他们不要放弃抗争, 不要听从国际天文协会的决定,他们永远支持天文台,冥王星和“简”就是没有任何争议的行星。 斯莱德和CAA同样受到了大量的致电, 部分电话来自与普通的观众, 少量来自白宫和国会。大部分来自报社或者电视台, 询问是否可以邀请奥斯蒙德和《冥王星》剧组做客或者参加访谈节目。 冥王星是当前最受争议的话题,人们迫切地想要听到熟面孔发出的声音。 “但是, 有点晚了,伊莱娜,国际天文协会发布新规的时间有点晚了。现在再接受采访或者参加脱口秀,也只不过能为《冥王星》增加些票房。” 奥斯蒙德坐在吧台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对电话听筒说道。 “你是说奥斯卡提名吗?我不觉得,我觉得你应该有点信心。” “我本来是有信心的。但奥斯卡前哨战奖一项没中你知道的,这些小奖看似并不重要,实际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奥斯卡评委的判断。而且提名最佳电影的都是业内的制片人” 奥斯蒙德抬眸,他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不远处海岸线上的落日余晖:“派拉蒙、环球、福克斯、米高梅说实话,我多多少少有惹到这些制片厂,还有他们签约的制片人。” 生意嘛,总有竞争。虽然大家都不会将事情做的太绝,撕破彼此的脸皮,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可谁知道背地里会怎么咒骂对方,又会怎么使绊子? 为什么国外电影越来越难挤进奥斯卡?因为奥斯卡一直都是圈内人的大型交际场,玩的都是人情游戏互换利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全凭影片质量诚实地给出属于自己的一票。 “唔你这么说的话。我还是觉得提名没问题。” 伊莱娜拒绝顺着他的思维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不觉得《冥王星》逊色于任何一部电影,她对奥斯蒙德有着盲目的自信。 她真是 奥斯蒙德无奈地抿了一口咖啡。 今年与奥斯蒙德有关系的参与奥斯卡的电影一共有4部,《冥王星》、《E.T.》、《窈窕淑男》、《原野》。前三部全部参与最佳影片选拔,《原野》则会竞争最佳外语片。 虽说广撒网钓大鱼,但是后三部电影获奖的话,奥斯蒙德蹭奖的嫌疑太大,不会对《雨人》明年竞选奥斯卡最佳造成什么正面的影响。 然而就算奥斯蒙德现在焦躁不安,也只是精神内耗。 前期的准备已经全部做了,他现在只能祈祷冥王星事件的影响力足以驱使未受“贿赂”的制片人将票投给《冥王星》。 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安心坐下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投入新片的工作,或者偷一天懒。 “我不去。不过剧组的其他人接受邀请也是好事,你帮他们挑选一个脱口秀节目吧。谨言慎行,别让他们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就好。” 奥斯蒙德最后说道,他挂上电话伸了个懒腰,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如何。 落日的余晖透过硕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投下一片橘黄的亮色的影子。 “不拆礼物吗?” 坐在沙发上的利亚姆回过头看他,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手里拿着的是《雨人》的剧本。 “嗯?” 奥斯蒙德将视线递给他,顺势走到他身边坐上沙发,自然而然地将头枕在利亚姆的大腿上:“我不太喜欢过生日。” 他的黑发略有些长了,但是为了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最好还是先留一留,方便造型师打理。 利亚姆将他耳侧垂落置眉间的黑发撩开,指尖下移,揉去他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下的一根睫毛,轻声道:“不是生日礼物,只是礼物。” 奥斯蒙德往他的腰侧靠了靠,闭上双眸:“等会儿再拆吧。我先躺一会儿。” “到床上去睡。” “只是躺一下,不是要睡觉。” 客厅夹角的门开了一条门缝,轻柔的海风不间断地吹拂,扬起雪白的纱制窗帘。 远处潮起潮涌,浪花拍打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水声。 利亚姆的手指向下挪动,抓住了奥斯蒙德的指尖缓缓揉搓:“累吗?” “不是累” 奥斯蒙德向上挪动了些许,转过身侧头躺在他的腿上,面对着利亚姆的腰,将额头抵在他棉质柔软的白色T恤上:“只是有一点担心,一点点。我比较喜欢事情按照我的规划发展,如果今年拿不到提名明年拿奥斯卡最佳就会难上一些。不过事情总是这样,自以为掌控局势,往往是失控的开始。去年就说实话,我有些讨厌二三四月份。” “奥斯卡一直都很奇怪,毕竟几千人的口味想法很难统一。你看,谁能想到,《失乐园》能在去年拿到奥斯卡?” 利亚姆将指尖插进他的黑发之中,轻轻抚摸着:“我啊。我就想到了。” “你” 奥斯蒙德一噎,好笑地勾唇:“你甚至没有将提名电影全部看过,喜欢谁就支持谁,根本就不看局势也不看内容。” 小狗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手指从黑发间穿梭而过:“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喜欢你当然支持你。” “没有问题。” 奥斯蒙德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挣开利亚姆的手,手指挤进利亚姆的指缝,让他和自己十指相握。 利亚姆看起来很喜欢这样交握手指,他轻轻晃动了两下手臂,带动着奥斯蒙德的手摇了摇。 “不喜欢春天,主要是因为奥斯卡吗?” “大部分吧。奥斯卡就像是考试,你学得不错,信心满满,相信自己能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所以很期待它。但又害怕自己在考场上发挥失常,谁劝都没有用,因为所有的准备都做了,剩下的居然要交给命运,或者幸运,或者别的什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奥斯蒙德扯过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维持着交握的姿势,翻手将利亚姆的手掌压在沙发上,以免它再晃动。 “焦虑症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担心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你刚刚看的剧本里,雷蒙会因为某些东西突然大叫惊慌失措一样。其实我已经好了很多,起码我已经不怎么害怕性了,但是也许我现在只是很正常的,紧张?我不知道” 他攥紧了利亚姆的手指:“我吃了药,虽然剂量没医生规定的那么多。” “没事。” 利亚姆揉搓着他的头发:“我也会害怕未来不符合预期,出现什么我难以掌控或者面对的意外。” “你要说‘别怕,勇敢一点’了吗?” “嗯其实我是要说,我们可以一起躲起来。”利亚姆垂下眼眸,对上奥斯蒙德睁开看他的眼睛:“你觉得呢?暂时避开那些让你害怕的东西,你看,人人都怕死,所以大家都在躲,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我们不去想奥斯卡或者死亡之类的东西,一起吃晚饭,去海滩上遛狗,然后再回来拆开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明天就一起躲到被子里,树屋上,我看看,嗯,也许还能去海滩上捡贝壳,游泳,做个按摩,等到奥斯卡开奖前一分钟,再开始紧张。” 他的声音好像带有魔力,让奥斯蒙德可以想象出他们两个一起坐在沙发上或者坐在沙滩上的场景。 但这确实帮他转移了注意力,奥斯蒙德挑了挑眉: “你只是想让我快点拆你的礼物。” “只占百分之五。” “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是什么?” “百分之五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饭,百分之五是和你一起去海边遛狗” 他絮絮叨叨着,居然复述了一遍刚才提到的所有项目,眼睛含着笑意:“最后百分之六十,想让你开心。” 奥斯蒙德与他错开视线,轻声咳嗽了一声,鸵鸟一般将脸颊重新埋进他的腰间。 利亚姆并不着急,他的声音也带着糖果一样的笑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先生在吗?打扰了,能让我躺下来和你躲在一起吗?” 奥斯蒙德咬了咬牙,用力压住他的手。 “咚咚咚,没人在家吗?” 他头顶的声音裹上了些许困惑和苦恼:“那可怎么办,我在冰箱里准备的提拉米苏,还有放在礼品盒里的雪橇,都要等到明天才能让奥斯蒙德先生拆开了。” “雪橇?” 奥斯蒙德被这个单词吸引了注意力,他抬起头:“计划里还有让系统拉着雪橇滑沙吗?” “它可能拉不动我们。”利亚姆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笑容中明显带了几分得意:“或者,你更愿意叫它,‘玫瑰花蕾’?” 第199章 结巴小熊 “Rosebud?” 奥斯蒙德一愣, 手掌撑着利亚姆的手,猛地坐起身,他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利亚姆, 喉结上下动了动:“你你把它买下来了?斯皮尔伯格居然肯把它转卖给你?” 那可是玫瑰花蕾! 电影史上最具收藏意义的电影道具。 斯皮尔伯格并不缺钱,他的好友乔治·卢卡斯也很想要玫瑰花蕾作为礼物这种天大的便宜怎么会轮得到利亚姆来捡? 利亚姆连忙撑住他的腰以免奥斯蒙德的手掌突然打滑, 因为太过激动导致滑倒受伤。 他就知道奥斯蒙德会喜欢这份礼物,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 “这不是斯皮尔伯格手上那把雪橇。是从奥逊·威尔斯手上买来的。他说,这把雪橇才是真的,斯皮尔伯格竞拍得到的那把是假的。” 奥斯蒙德的表情一顿, 神色一言难尽:“奥逊·威尔斯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名誉世界的天才导演了,他是个混蛋是个骗子。哪怕他说的是真的,雪橇也不可能在他的手上。” 雪橇是假这种话他也说的出口。 也得亏买下雪橇的是斯皮尔伯格,他脾气好才没和奥逊·威尔斯计较。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乱利亚姆半束起的金发:“你应该提前问问我的, 傻瓜小狗。” “应该不会是假的。” 利亚姆歪了歪头:“虽然是从奥逊·威尔斯的手上拿到的, 但我找了公证人鉴定师还有雷电华制片厂以前的工作人员,律师全程监督, 确认了这确实是在《公民凯恩》中出镜的那把雪橇。” “雷电华在当时总共使用了4把雪橇, 一把松木雪橇,用来拍摄年幼凯恩的戏份;三把巴沙木雪橇, 用来拍摄焚烧雪橇的镜头,拍到第二条时,威尔斯已经满意, 所以斯皮尔伯格手上的巴沙木雪橇和这把松木雪橇, 都被留了下来。” “所以”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睛, 选择了相信他话中找来的鉴定师和公证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奥逊·威尔斯没有说谎, 你买到的这把松木雪橇才是凯恩临死前,心心念念的、真正的‘玫瑰花蕾’。” “没错!鉴定的证明与公证书也放在盒子里。” 利亚姆眼角下弯,清澈剔透的眼睛反射着被海岸线一点点吞没的,夕阳柔和却明媚的光。他抿起笑意,骄傲、愉悦、等待称赞:“你想要看看它吗?奥斯蒙德先生?” 其实他并不在乎雪橇是否是真,哪怕它只是一把百货大楼买来的普普通通的标注着商标的雪橇,也没关系。 礼物重要的本来就是心意。 他只是不希望利亚姆被骗。下意识地像以前一样认为他会被人欺负,下意识忘记他还有不得了的黑暗面。 但是,那又怎样呢? 奥斯蒙德垂下头,吻了吻他的被光线照亮的眉峰:“好漂亮。” “你还没有看到它呢,这么喜欢?” 利亚姆很高兴,他的眉尾挑起,像是被一只名为幸福的巨大泡泡包裹,向上漂浮,沸腾。 因为奥斯蒙德喜欢他的礼物。 “我在说你的眼睛。”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去看他眸中属于自己金色的倒影。利亚姆的瞳孔微缩,属于自己影子的薄唇一张一合:“这么喜欢?的确喜欢。” 像两年前学校附近被夕日笼罩的公园。 利亚姆的眼睛就像现在一样漂亮,浅蓝色的眼眸像漾起的海纹,波光粼粼,像太阳残碎的影子,让人不敢长时间望着,只能将被太阳晒红的脸匆匆移开。 他戳破了利亚姆飘到半空的泡泡,让他跌回他身边来,然后为他吹了一个更大的,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进去。 利亚姆悄悄红了耳朵,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又靠在一起拥抱了半天,扎着缎带的方形礼物盒子才终于被打开。 长34英寸的雪橇看上去有些陈旧了,红色坐垫上被绿叶环绕的玫瑰花苞却是白色的。 奥斯蒙德伸手抚摸着图案与“rosebud”文字,眼神怀念:“《公民凯恩》是一部黑白电影,所以我一直以为,它的坐垫是棕色的,玫瑰是红色的。” 它是一朵白玫瑰,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和雪一样的颜色,象征的也是凯恩在雪地上逝去的美好。 当然,《公民凯恩》的创作者们从未在电影中或者采访中提到过,玫瑰花蕾象征的到底是什么。 这支雪橇是凯恩幼年时的玩具,他最爱在雪地里玩雪橇。直到某一天,凯恩得知了他将要和母亲分离的消息,他不愿意离开母亲,遭受苦痛。这支雪橇在凯恩的手上变成了武器,他用雪橇击打想要将他带走的赛切尔表示抗拒。 美好的童年戛然而止。 雪橇被离开的凯恩遗留在雪地上,被大雪覆盖。 所以也有人认为,它象征的也是凯恩怀念的,被遗失、大雪掩埋的美好童年。童年的纯真、希望,与安全感。 奥斯蒙德曾经向许多人表示,虽然他的公司就叫做雪橇,但是他并没有“玫瑰花蕾”。 可是现在,他得到了两支,独属于他的“玫瑰花蕾”。 “喜欢它吗?” 利亚姆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将薄唇抵在他的耳侧,胸腔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心脏重叠,隔着两层单薄的皮囊,如擂鼓一般跳动。 其实他想要的不是一把作为意象的陈旧雪橇,而是它所代表的美好,他真正渴求的东西。 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和 奥斯蒙德收回手,箍住他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腕:“喜欢。” “你想滑沙吗?虽然系统拉不动我们,不过我应该可以拉动你。” 陈旧却昂贵的雪橇在奥斯蒙德带着笑意的否定声中保全了性命,不用承受一个电影道具无法承受之重。 用餐,散步,按部就班地进行。 他们坐在海边,将散发着橘色暖黄光束的提灯放在沙滩上,吹拂的海风有些冷,但头顶的星空很亮。 利亚姆说起他刚刚看过的《雨人》剧本,声音稍有些委屈。为什么不让他参演电影?这样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一起。 “我以前就答应给汤姆一部电影。而且达斯汀·霍夫曼的身高不高,五英尺六英寸(167cm),你和他站在一起违和感太强了。” 奥斯蒙德知道他并非刻意抱怨或者真的想要这个角色,他只是单纯的黏人。 他往利亚姆怀里缩了缩,利亚姆的怀抱很暖和,外套仿佛能抵御所有的海风。 利亚姆敛眸,用外套将靠在他怀中的奥斯蒙德紧紧裹住,只露出两个人的脑袋:“我不太理解《雨人》的结局,我不喜欢。” 他一直都是个he爱好者,喜欢童话一样完美的结局。 “你觉得弟弟应该成为哥哥的监护人,然后他们俩住在一起,成为亲密无间的家人,互相治愈彼此?” 利亚姆点头。 他就知道。 奥斯蒙德却笑了:“换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可以在电影上映以后再向你解释。演员的表演有助于观众理解电影,音乐体现的情绪也比文字更加直观,等我们看完电影,也许你自己就明白了。” 利亚姆喜欢他用“我们”这个词汇。 他亲了亲奥斯蒙德的发顶:“我想和你跳舞。” “什么?” “跳舞,像剧本里提到的那样。” 小狗渴望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跳过舞,也没有学过,只有《Plan B》那次。” “《Plan B》那支糟糕的隧道里的舞居然不是演的?” 奥斯蒙德吃惊地抬头望他,但利亚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仅用眼神就让他心软:“好吧,来吧,我可以教你《雨人》里的舞。很简单,比你和菲佛跳的华尔兹还要简单,握手,搀扶,摇晃你去哪里?” 见他答应,利亚姆脸上立刻扬起大大的笑容:“稍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他飞快地跑回别墅,将留声机放到窗边,电线的尽头。 奥斯蒙德看到他抱来系统,试图在短时间内教会它在他跑至海岸边的时候按下唱针,播放音乐。 他的身影急急忙忙地消失,又急急忙忙地出现。 最后,熟悉的熊偶站在了奥斯蒙德的面前,他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滑稽地旋转两圈,弯腰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海岸的边缘不仅放着一盏暖黄的提灯,海岸线还不知什么时候被荧蓝的水母照亮,它们浮动着,铸成地上的银河。 系统很听话地按下唱针,让音乐得以顺利播放。只是声音很小,传至海滩边,只能听出旋律。 利亚姆的动作却一僵,懊恼沉闷的声音透过头套:“我好像弄错唱片了。” 确实是。 奥斯蒙德笑了。 即便听不到歌词,他还是立马就辨认出利亚姆放的这首歌是《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原曲的旋律欢快甜蜜,并不适合跳慢舞。 “你预谋了多久?” 奥斯蒙德握住大熊毛茸茸的手,这套玩偶服和他印象中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要说临时起意,他才不信。 利亚姆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腰上,不知受玩偶服限制还是真的有这么笨,缓慢地晃动身体,挪动自己的脚步。 “嗯有一段时间了吧。” 他的眼睛反射着荧光,闪闪发亮,好似这头柔软的熊拥有了流光的灵魂。 但奥斯蒙德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你应该把头套摘下来,我更喜欢里面那个。” 看似平静的话却让利亚姆左腿绊住右腿,还是奥斯蒙德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笨蛋小狗应声摔倒。他变成了一只结巴小熊:“你、你不喜欢,呃,这个吗?” 奥斯蒙德抓住他软和温暖的爪子,将脸埋进他肩膀上的绒毛,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喜欢,你的外壳和里面的‘扮演者’我都喜欢,但更喜欢里面那个。” 第200章 八大行星 熊玩偶偏了偏头, 圆鼓鼓的玻璃眼睛望着他,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难以理解他话中的深意。 奥斯蒙德却伸出手, 双手捧起他的头套,注视那双浅淡的蓝色眼睛:“利亚姆, 我们的实习合同到期了。” 稍有些许凌乱的金发下,利亚姆脸上的神色一顿,露出一种忐忑不安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我嗯。” 他垂着眼眸, 裹在毛绒绒的玩偶套里,像一只蔫蔫的小狗,委屈巴巴,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敢做什么。 奥斯蒙德忍住了揉乱他一头金发的渴望, 将熊偶头套放到地上, 单手掩住嘴唇,轻咳了一声, 故意拉长音调:“考虑到你在实习期间表现良好” 利亚姆偷偷望向他。 “但是, 由于我不久前刚刚收购了米高梅,《E.T.》的票房收入还没到账”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 小狗当即跳脚:“我、我可以不要!或者,我可以提供这笔‘工资’的。”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只能延期付款或者暂时用股权抵押。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你好像你自己赚的钱比我想象中的多很多啊。算了,这个以后再说, 我是说, 你有两种选择。一, 我们续签正式合同。二” 他短暂地暂停,轻声吸了一口气:“我们在一起?” * “所以——” 伊莱娜捧着咖啡杯坐在吧台的长脚椅上, 难以置信地瞪着利亚姆:“你就这么放弃了五百万的‘情人合同’?” 怎么这样? 她几个月来心心念念地等着看利亚姆转正,一毛不拔的奥斯蒙德每个月支出500万只搏情人一笑的热闹场面呢! “你有什么不满吗?” 利亚姆还没有说话,半靠在沙发上的奥斯蒙德率先开口,他轻蹙着眉头,双腿交叠,自下而上地看向伊莱娜。 “不敢不敢。” 伊莱娜讪笑:“就是想问问你还提不提供什么特殊的‘闺蜜合同’,‘小弟合同’,司机或者拎包的也行,我什么都不挑,主打的就是在你身边比较安心。” 没来得及调侃她,迈克尔·奥维茨已经手举一张名单,满脸兴奋地冲进了门:“拿到了!奥斯卡提名名单!” 伊莱娜显得比奥斯蒙德还要激动,她立马弹跳起来:“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反倒是先前持续为提名担忧焦虑的奥斯蒙德变得格外冷静,甚至像不感兴趣一样,捧起斟了些樱桃露的方口杯,慢悠悠地品尝了起来。 迈克尔·奥维茨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要收拢笑意,却无法克制:“早知道应该哭丧着脸进来了。” 的确如此。 一看到他的表情,奥斯蒙德就知道,《冥王星》一定是挤进了最佳影片的提名名单,一颗心也随之落回腹中。 “最佳影片最佳影片啊哈!” 伊莱娜脸上也露出笑容:“《冥王星》!《E.T.》!还有《窈窕淑男》我就知道我们可以做到!去年获奖今年提名!奥斯卡的老家伙们至少不敢忽视《冥王星》的艺术性,毕竟它们还是要面子的,不能让奥斯卡沦为第二个金球奖。‘奥斯卡诅咒’也没办法掩盖珍珠的光泽!” “这真是个意外惊喜,奥兹。” 迈克尔·奥维茨并不清楚他与伊莱娜在背后做的手脚,以为一切来源于幸运,他坐到奥斯蒙德对面的沙发上,忍不住出声感慨道:“去年奥斯卡之前的枪击案,还有今年国际天文联合会惹出的一系列新闻,即便没有刻意投入公关费用,人们也会自发地关注这些消息。我们应该放弃《E.T.》,全力为《冥王星》拉票。” “不可能。” 奥斯蒙德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冥王星》拿到最佳影片对我来说作用不大,带来的收入可以由《E.T.》弥补,实际上给我的只有荣誉。但这件事太多吃力不讨好,历史上有过连续获得两届奥斯卡演员和导演奖杯的人,但是并没有出现过接连两年将同一位导演的作品捧成最佳影片的情况。” 奥斯蒙德从伊莱娜手上接过名单。 第55届的奥斯卡金像奖获奖的最佳影片提名名单与最佳导演高度一致,均来自同样的五个剧组:《甘地传》理查德·阿腾伯勒、《冥王星》奥斯蒙德·格里菲斯、《E.T.》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窈窕淑男》西德尼·波拉克、《大审判》西德尼·吕美特。 奥斯蒙德轻轻皱眉:“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会分票,不如趁早放弃斯皮尔伯格。” 实话实说,斯皮尔伯格是很有可能凭借《E.T.》在今年捞到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他背后涉及了太多利益牵扯,也有很多像奥斯蒙德这样的人,会提名他、投票给他来偿还过去的人情。 谁都知道,在好莱坞,犹太人是一个占比数量较大,并且手中掌握着最多权力利益的团体。 按理来说,只要不出什么差错,斯皮尔伯格应该是稳的。 但问题就出在西德尼·吕美特身上,这位去年曾经在威尼斯上与奥斯蒙德较量过的知名导演也是犹太人。所以哪怕是犹太团体,也不会将自己手上的票无脑投给唯一一名犹太导演斯皮尔伯格,而是会在他们两人之间斟酌将谁排在第一第二。 等于说,他们两人都分走了彼此的一部分票。票数分散,反而降低了他们两人能够获奖的可能性。 “对,我就是在担心这一点。” 迈克尔·奥维茨虽然也是犹太人,看重犹太人群体的利益,但他更在乎自己的利益。 奥斯蒙德抬手敲了敲桌子:“联系吕美特,告诉他CAA和斯莱德以及整个米高梅会在优先支持斯皮尔伯格的情况下,尽可能给他最大的支持。” 也就是说,他们会在正式投票时,在投票的首栏写上斯皮尔伯格的名字,在第二栏写上吕美特的名字。 以此换来吕美特和他的小圈子在明年奥斯卡上对奥斯蒙德的支持。 尽管清楚他们俩可能都拿不到最佳导演,但奥斯蒙德不可能在这时放弃斯皮尔伯格,转而支持自己,不然他所做的所有努力就会全部付之东流,得不偿失。 尽管《冥王星》看起来赢面很大,它总计获得了12项奥斯卡提名,成为了提名阶段的最大赢家。 但奥斯蒙德清楚,在《失乐园》光环的影响下,无论怎样费力营销、公关,《冥王星》能获得的应该只有最佳配乐视觉效果化妆服装这类不值一提的小奖项。 题外话。 化妆奖这类小奖项是因为大卫·林奇的《象人》获得八个提名却没有捧起任何金杯,美国电影学会脸上挂不住,才专门搞出的新奖项,用来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尴尬状况。 见奥斯蒙德根本不感兴趣,经纪人只能作罢,怂了怂肩:“好吧,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为《冥王星》做吗?” “对,《冥王星》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已经达到了目的,目前布置的一切,已经足够了,他需要投身于《雨人》的制作,甚至现在,就要开始为《雨人》炒作、预热。 * 然而,蝴蝶翅膀掀起的风浪,并非是“幕后推手”停止,就可以立马停歇的。 阋神星和国际天文协会的影响还在继续进行。 三月初,国际天文联合会正式发文,通过投票决定以后,冥王星被正式踢出了太阳系九大行星行列,冥王星、阋神星以及汤博天文台发现的第2颗星体,都被协会划入了新的类别:矮行星。 这一则决议一经发布,便引起了北美境内广泛而热烈的讨论,包括比半个月前更加激烈的反抗。 NASA的研究基地被愤怒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也有极端的人专门乘坐飞机飞往国际天文联合会的总基地,向基地出入口处的每一个人投掷鸡蛋或者烂菜叶。 英国媒体甚至报道:“美国人疯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 《冥王星》这部正在热映的电影引发了民众对冥王星更多的关注,更何况,目前电影的热度还没有过去,几乎是每一位看过了《冥王星》的观众,都被它所展现的,属于人和整个美国社会挫折坎坷的经历打动,他们所有人,包括克莱德·汤博,都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冥王星不仅仅是第九颗行星,它更像是独属于美国人的一颗勋章!默默无闻的时代见证者!它代表着他们复苏的美国梦! 欧洲人想剥夺它,门都没有!我们不承认! NASA的研究员艾伦·斯特恩声称,如果严格按照国际天文协会的新规划分,那么地球、火星、木星和海王星都不算行星,但月球却是行星。 不知道是出于日日夜夜围在NASA门前辱骂的群众带来的压力,还是斯特恩本人就对国际天文协会极为不满,他甚至面对媒体说道:“只有不到5%的科学家对新规表示赞同,将冥王星踢出九大行星行列的决定根本无法代表整个天文界,NASA就强烈反对。” 汤博的长住地新墨西哥州的众议院正在审核一项新的法案,并准备进行投票:“为了纪念克莱德·汤博在科研工作中的不懈努力与奉献,冥王星将会永远被新墨西哥视为行星。” 与此同时。 为了避免被群众视为出尔反尔的公司,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正式将100万美元的行星发现奖金,颁给了阋神星的发现团队。 210-220 第211章 《今夜秀》 四月的月底, 《全球日报》和《纽约时报》率先报道出一则惊天的消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放弃执导《雨人》,停工了近半个月的《雨人》剧组即将迎来新的导演接手。 同时,还有其它报纸爆料, 斯莱德电影公司正在与选角工作室洽谈,似乎是正在筹备什么新的电影。 两则消息放在一起看, 不难让人得出结论:奥斯蒙德放弃《雨人》,打算拍摄新的电影,还是为斯莱德拍摄新电影。 由此也可以延伸出进一步的思考——格里菲斯决定放弃明年在奥斯卡上的竞争。 消息一出,有人质疑, 有人嘲笑,有人欣喜,有人沮丧。 美国电影学院理事会率先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已经下定决心,明年最多只能让奥斯蒙德获得提名, 必须让他在最终奖项上颗粒无收。 但是万一奥斯蒙德的作品在明年压倒性地超越一众其它影片, 促使意外再次发生呢? 似乎无论是选他还是坚决地抵制他,都会招惹来一定程度上的非议。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奥斯蒙德本人放弃奥斯卡, 不再参与竞争。 米高梅的股价再次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下跌, 但没有跌得像之前那样惨淡。 奥斯蒙德明摆着不可能再次获得奥斯卡,但是他还是有可能为米高梅拍摄其它电影的, 票房达到两三亿美元的机会虽然渺茫,但并不是没有。 老朋友英国媒体是大肆嘲笑的主力军,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些奥斯蒙德德不配位, 奥斯卡黑幕之类的老词, 词汇匮乏得就连看戏吃瓜也品不出什么趣味。 英国导演理查德阿滕伯勒只有无尽的叹息, 但凡国际天文协会的处理结果再晚一点,但凡克莱德·汤博偷税的消息提前一个月爆出, 但凡《甘地传》提前或者推迟一年上映,都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结局发生。 他觉得惋惜。 早已经策划好参与明年奥斯卡的制片人和制片厂却欣喜若狂。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奥斯卡幸运星”退出明年的奥斯卡争夺,不就意味着又多出来一个获得奥斯卡最佳提名的机会? 原本因为米高梅和奥斯蒙德对赌协议、并且自己的项目没办法稳拿奥斯卡,只能冲一冲提名而畏手畏脚,有所犹豫,不敢批准项目的制片厂几乎是立刻开了香槟,批准了项目进行。 虽然五月已经稍有些晚,但稍微赶一赶进度,还是能在12月之前将电影拷贝送到全国各州,及时上映的。 剩下已经进入了拍摄阶段、有意染指奥斯卡的剧组更是高兴地咧开嘴大笑,只差没有在现场办派对庆祝。 CAA在短时间内又收到了来自各大制片厂、各个知名制片人的电话,询问的问题大同小异:“奥斯蒙德既然已经放弃了明年的奥斯卡竞争,那他有没有可能来我们《xx》剧组挂个名?联合制片人或者其它随便什么职业,不用他特地做什么,挂个名就好,报酬好商量!” 而像是荣恩这样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死忠粉丝,无一例外地陷入了失望。荣恩在高中时的好友丽芙,也打来了电话为《雨人》叹息:“我本以为这应该是一部艺术性极佳的电影,足以洗刷《失乐园》和《冥王星》带给他的质疑。” “丽芙,你要知道,到今天这一步,人们已经不可能用寻常的、纯粹的、只考虑艺术性的眼光去看待奥斯蒙德的作品了。他注定会遭受非议,蝉联奥斯卡以后,没有人会在乎他的作品,只会在乎他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虽然我非常惋惜,但也许他在几年内放弃奥斯卡竞争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不用再面对铺天盖地的恶评。” 荣恩通过电话安慰了好友几句:“他已经成了导演界的传奇,赚了钱,也获了奖,我想他之后可能会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打磨作品上。他只是不参与奥斯卡竞争,不是不再拍摄电影了,本质上不算坏事。我听说他正在筹备新的电影,这一点他和库布里克很像,不愿意拍题材、类型重复的电影,我很期待他这次想拍什么,你觉得呢?科幻片?歌舞片?” 奥斯蒙德参与的《今夜秀》揭晓了他的疑惑。 《今夜秀》是NBC于1954年创办、播放至今的脱口秀节目。毫不夸张地说,《今夜秀》是全美最受欢迎,收视观众也最多的脱口秀类节目。 主持人约翰尼·卡森,正是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多届主持人,也是前不久“科尔伽·史密斯谣言”的受害者之一。 虽然清楚是谣言,但就像是有人宁可相信MJ漂白了皮肤也不愿意相信他只是患上了白癜风一样。“同性恋”这个可能在两三年前不会被刻意拿出来批判,现如今却因为艾滋而被污名化的词汇,多多少少还是给约翰尼·卡森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所以接连几天,《今夜秀》请来的都是在娱乐界、体育界最具影响力的头部人物。 然而即便如此,头发花白,有些秃顶的卡森还是在送走了上一名颁奖嘉宾以后介绍道:“我们的下一位嘉宾是目前最受人们关注热议的年轻人,他几乎霸占了整个四月份的头条,是《时代》周刊评选的,好莱坞目前最具影响力的男人。让我们欢迎他,蝉联获得了两届奥斯卡最佳导演的青年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今夜秀》的乐队击鼓鸣乐,台下的观众难以自抑地站起身鼓掌欢呼。口哨声几乎要将演播厅的棚顶掀翻,卡森接连听到好几声尖锐的喊叫:“奥斯蒙德,我爱你!”来源有男有女,甚至有人想离开座椅,跑上舞台。 演播厅内的掌声更是在舞台上的帷幕被拉开时,达到了高潮,舞台的边沿更是掉落了一朵从观众席抛上来的、“非法闯入现场”的鲜花。 “冷静、冷静!” 卡森的双手下压:“好了好了,别吓跑我们的客人。每个人的父亲都应该教会他们的孩子,要在约会喜欢的对象时保持冷静他们没有教你们吗?” 奥斯蒙德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花,信步走到了约翰尼·卡森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欢迎你,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眉尾一挑,侧过头单手拢住耳朵做扩音状,示意他大点声:“这里有人售卖耳朵的零件吗?我想我的耳朵一定是被你过于热情的观众吓得罢工了。” 台下的观众忍不住笑了起来。 卡森面露无奈:“真是抱歉,我刚刚用完了最后的零件,这里没有准备太多备用耳朵,因为他们平时不这样。你得想一想,是不是你太受欢迎。” 奥斯蒙德将花随意地放到自己身旁空出的沙发上:“这倒是新鲜,我以前和利亚姆外出的时候,还有人跑过来把相机递给我,恳请我帮他们合影。我甚至听到他说,‘那个男人真是幸运,认识利亚姆,不过他是谁?’” “这肯定是上世纪的笑话了。” 卡森笑道,现在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但你一直是一个有些低调的人,这是你获得本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以后,第一次出席公共节目接受访谈对吧?” “确实是,但主要原因是因为工作太忙。” 奥斯蒙德摆动着手做解释:“《雨人》、斯莱德还有很多电影项目需要我仔细研究、还有最近要上映的新片,我的好友盖尔和吉姆的新作《终结者》精力有限,很难抽出时间,但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指的当然是“低调的人”。 奥斯蒙德确信,从《多格板箱》上映以来,他从未低调过。 “因为人们总是找不到你,亲爱的工作狂先生。” 卡森说道:“我想我和所有的观众一样,都很高兴看到你的辛苦工作终究获得了回报,十项奥斯卡奖杯,蝉联奥斯卡。我们都清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多么不容易。” “即便部分媒体认为你是近50年来,奥斯卡最偏爱的小孩,但作为奥斯卡的主持人,我必须向观众们澄清:奥斯卡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人,它绝对公平,能够蝉联获奖的作品比起其它作品,需要经受更多的考验和审视。奥斯蒙德能站在奥斯卡的颁奖舞台上,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冥王星》后续遭受的一系列变故和指责,对他来说根本是无妄之灾。” “谢谢你愿意支持我。” 奥斯蒙德感激地笑了笑。 虽说脱口秀大多没有提前备好的稿子,但主持人一般都提前告诉嘉宾,他计划聊些什么,让嘉宾提前做好准备,以免现场出现事故。 “最近确实是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指责、谩骂、质疑不过也情有可原,我并不打算去责怪任何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声音确实是对我造成了一些影响,这也是我选择放弃执导《雨人》的原因,《雨人》是一部出色的影片,我不希望我个人的色彩过多地影响整部电影,让部分负面情绪蔓延至《雨人》身上。” 台下的观众发出同情的“ow”声,卡森伸出手拍了拍奥斯蒙德的肩膀作为安慰和鼓励。 “果然是和舆论有关系啊。” 荣恩摇了摇头,他和身旁的室友对视了一眼。室友说道:“我不能理解,导演调度一切,他中途退出,才是对电影最大的负面影响。多数人还是清楚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的,等熬过这一段时间以后,这些声音就会全部消失了。” 荣恩点了点头:“确实是,负面评价带来的影响根本比不上更换导演带来的影响大,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导致整部影片的基调切割,前后割裂不过,奥斯蒙德既然这么做,一定也有自己的考虑,也许他找了一个相当靠谱的导演。你猜会是谁?斯皮尔伯格?不,他应该不会,斯科塞斯或者科波拉先生?又不会有点掉价?但如果《雨人》的故事非常优秀的话” 他闭上了嘴巴,重新看向电视屏幕,电视上的奥斯蒙德正在说着他最想听的消息:“对,我确实在筹备一部新的电影,小说改编,科幻片,不久之后五月初应该会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海选。” 还真是科幻片。 荣恩张大了嘴巴,小说改编?他迅速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著名的科幻小说,难不成是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 原本姿态随意的女演员,因为《星球大战》中莱亚公主而走红的凯莉·费雪立马坐直了身体:“科幻片?” 她想找经纪人问问有没有适合她的角色。 这可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电影! 拍摄的每部电影都能大热,甚至获得奥斯卡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样的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约翰·屈伏塔,《油脂》之后,他在好莱坞的尝试并没有换来亮眼的成绩,拍摄的所有新片都反响平平。 也许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片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电视机前的乔治·克鲁尼激动地握住了表兄的手:“海选!你说我会有机会吗?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配角也行,那可是格里菲斯的电影!还是一部科幻片,它绝对是一部了不起的高投资大作。” 莉莉·汤姆林轻声叹了口气,每一名演员都有奥斯卡的梦想,她也一样,但陆陆续续演了二十年,她连奥斯卡的提名都没有摸到。 奥斯蒙德明年的奥斯卡算是没戏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放弃参与他的新片的试镜。如果她的演技和表现足以打动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说不定能让他心肝甘愿、为自己打造一部量身定制的奥斯卡影片。 他是最接近奥斯卡的人。 就连蝉联获奖都能做到,还有什么做不到? 电视屏幕中的奥斯蒙德唇角的弧度完美无缺。 讲完了他的新片,卡森又将话题转到了斯莱德制片公司的新片,刚刚进入宣传阶段的《终结者》上:“就在今天早上,NBC收到了《终结者》的电影预告片,它将会于明天开始正式播放你不介意我现在把这段预告片放给大家看吧?” 奥斯蒙德一愣:“你们真是坏透了。” 荣恩的注意力再一次被他的话吸引:“怎么了?《终结者》怎么了?我听一些人说,它的试映还不错,我已经提前预定了电影票。” 卡森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好吧,观众朋友们,请注意看。” 眼前的屏幕一黑,随即响起了轰炸一样的轰鸣声。 第212章 预告片 《终结者》的预告片并非出自奥斯蒙德或者剪辑师之手, 而是由卡梅隆亲手剪辑,他本人对他剪辑的预告片相当满意,甚至大言不惭地说:“我觉得它起码能为终结者吸引来数十万观众, 大批的观众都会怀抱着抓心挠肺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走进电影院。” 在还没来得及看预告片之前,奥斯蒙德面对他的话十分疑惑。 罗杰·科尔曼擅于使用擦边、血腥的画面来吸引青少年走进电影院。 作为科尔曼电影学院的得意学子, 詹姆斯·卡梅隆给科尔曼制作了造型十分类似于乳.房的飞船模型和不少擦边道具。他不会仍然搞了这一套吸引观众吧? 奥斯蒙德皱眉:“你剪了哪部分?不会是男女主做.爱的那一部分镜头吧?” 卡梅隆跳脚反驳:“当然不是!” 他确实不是。 卡梅隆总共为《终结者》剪辑了三支预告片,其中他最满意的一支预告片,长度为115秒。 也就是《今夜秀》节目现在播放的这一支。 整支预告片的光线都非常昏暗,剪辑的内容主要是男主角凯尔·里斯在未来的经历。 轰鸣声响彻, 大片的灰尘、残垣断壁出现在镜头之中,卡梅隆没有吝啬展示工业暗魔制作的特效,人类难以抗衡的、通过特摄拍摄的终结者机器、硕大的轰炸机出现在银幕上。 凯尔收回枪,他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神情冷峻, 麻木。 丽芙一愣, 这是利亚姆·海恩斯?他的新电影? 哦,对的, 斯莱德的公关在奥斯卡的红毯上提过, 利亚姆会出演《终结者》,担任男主。 不得不说他穿着军装的模样太帅了, 身材笔挺、身姿矫健,英俊地像一幅画像,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干得好, 凯尔中士。” 身旁属于别人的手出现在了镜头中, 他也伴随着声音响起, 挤占了大半个属于凯尔的特写镜头。 这是 丽芙的瞳孔猛缩。 奥斯蒙德! 他居然客串了这部电影! 电影镜头十分考验演员的颜值。 由于胶片比例问题,电影会使得镜头中出现的人物比现实生活中、电视上的模样更加扁平。所以大多数电影镜头中的美人在实际生活中的体型都略微偏瘦。也就是说, 电影镜头的包容性更低,寻常帅哥的颜值放到电影上都会有所折扣。 她一直都知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容貌不逊色于任何一名当红的男演员,但是从没有想过他在电影镜头中还能维持帅气。胶片拍摄的清晰画面甚至比平常采访时对焦不够严苛的镜头更加凸显他的美貌。 那双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孔雀蓝色的眼眸一出现在屏幕上,就促使丽芙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丽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很少批判一个人的外表,通过一个人的外表来审视他的才华或者演技。对她来说,这都不重要。 但她无法否认,军装就是男人最好的礼服。 奥斯蒙德大概是不擅长扮演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的。穿上了军装的他,看起来像极了少年成名的将领,表情明媚,气质凌厉,没有人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他将一颗手榴.弹递给凯尔,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交流,默契却似乎在两双蓝色的眼眸之间流转。 丽芙托着下巴,她半眯起眼睛,总觉得自己似乎品出了一些别的什么。也许是战友情,这样并肩作战的绝对信任关系令人羡慕,奥斯蒙德和利亚姆在现实中也这样亲密吗? 两人错开视线,行动起来。 轰炸的骇人声音重新响起,甚至越来越大,几乎贴在耳边。镜头随之一震,被一片近乎刺目的白光笼罩。 有人大喊凯尔的名字,那声音在轰鸣声中显得并不真切。 丽芙下意识欠了欠身,闭上眼睛躲避强光,她再次睁眼时,残墙已经倒塌,凯尔正费力地抓着什么,拖曳着它,将那东西从倒塌的残渣和灰尘中拖出来。 镜头拉近,丽芙才看清,地上的是奥斯蒙德。他似乎被轰炸机炸伤或者被残损的建筑压伤,脸色苍白,漂亮的眼眸费力地半睁着。 丽芙无言地瘪了瘪嘴。 你小子给我看的什么东西?我付钱进电影院是看这个的? 凯尔的手臂颤抖着,搂着奥斯蒙德的肩膀将他搀扶起来:“不怎么会,不” 利亚姆眼周发红,难掩近似于痛苦的悲伤,浅蓝色的眼眸像一条孤独流淌的悲悯河流:“坚持住!别睡我带你回去,坚持住医生,医生会治好你的。没事的,没事的” “凯尔” 奥斯蒙德缓慢地抬起手,指尖抚上他的脸颊,勉强地露出笑容,他的唇角滚落鲜血,吃力地一字一顿:“别忘记我们的理想,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话音落下,他随之闭上了双眸。 画面一暗变为黑幕,《终结者》的字样立刻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随即“啪”地一下消失,镜头切回了《今夜秀》的演播厅。 丽塔:??? 这是干什么? 预告片就是预告奥斯蒙德死了吗?然后呢?这是电影开头还是结尾啊?你别给我放一个莫名其妙的镜头就拍拍屁股走了啊!完了,这下不得不去影院看看这部电影究竟在讲什么内容了。 演播厅再次响起掌声,卡森的表情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奥斯蒙德神色无奈,道:“无论是吉姆,还是我的其它同事都认为,这支预告片是最吸睛的预告片。说实话我不理解,我客串的角色死掉就能勾起观众的好奇心,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在我的每部电影里都死一次。” 约翰尼·卡森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吧,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终结者》会凭借这支预告片收获多少票房。其实我觉得这支预告片剪得很好,好就好在它没头没尾,让人忍不住咒骂。当然,骂完只会觉得更加好奇,《终结者》到底拍了一个什么故事,你为什么死了?” 台下的观众欢呼,证明他们的想法与卡森一致。 “我倒是从没有从这个角度出发考虑。”奥斯蒙德耸耸肩:“当然,我是不可能向你剧透影片内容的,更何况台下和电视机前还有那么多充满好奇心的观众。” “好吧。” 卡森故意摊了摊手,假装无奈:“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请出一个可以为我们解惑的嘉宾了。” “让我们欢迎,《人物》杂志评选出的1982年年度最性感的男人——利亚姆·海恩斯!” “什么?” 奥斯蒙德瞪大了双眸:“《人物》什么时候排的榜?” 第213章 录像 《人物》年年都会找各种借口给娱乐界、体育界、金融界甚至政界的知名人士排各种各样的榜单。 最美女星、最帅男星、最性感女星/男星、最具影响力的xx人物等等, 层出不穷。 排榜本质上更看重人气,毕竟个人的审美各有千秋,很难达成一致。 奥斯蒙德在自己的电影上映大半年以后便不再会投入过多的关注, 所以他并不清楚《失乐园》、《Plan B》在海外和偏远州又掀起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就连《油脂》都能让约翰·屈伏塔在好莱坞红极一时,让他成为北美、欧洲姑娘心目中的美国甜心。 更别说极具影响力、甚至重新带热了青春片市场的《Plan B》, 和奥斯卡最佳影片《失乐园》。利亚姆的长相哪怕只是作为模特、被街拍的素人,都足以让他获得一定的热度。这两部电影为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关注数量,也让他成为与西恩·潘、马特·狄龙并列的好莱坞头部青少年偶像。 《人物》在年初将他评为去年最性感的男星也情有可原。 欢呼与尖叫接连不断地响起,帷幕被缓缓拉开。 利亚姆的穿着不太正式。驼色羊绒衫搭配白色长裤, 柔软的金发束在脑后,气质柔和,看起来像是哈佛或者剑桥的在读大学生。他微笑着朝观众打了招呼,相比奥斯蒙德,看起来竟然有些拘谨。 他走到沙发旁边, 坐在了与奥斯蒙德稍微有些距离的一体式长沙发边缘, 修长的指尖不知道为什么握住了被奥斯蒙德随意摆在身旁的、被观众抛上舞台的鲜花边缘。 丽芙眨了眨眼睛,她发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奥斯蒙德的形象设计师、或者是他自己特别喜欢深色系的服装, 而利亚姆好像特别青睐于淡色暖色的衣物。尤其是他们俩共同出席什么场合时。 作为悬疑类电影爱好者,丽芙最喜欢的就是在观看电影电视甚至综艺节目时, 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 她扫了一眼电视下方正在运行的松下录像机,突然想起了什么。丽芙走近电视,将=把录像打开, 将录制内容退回到奥斯蒙德上台时捡花的镜头。他的袖子因为动作上移了些许, 拾起花束的手腕上赫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发圈。 对了, 找的就是它。 丽芙半眯起眼睛,将录像调回了利亚姆上台以后, 导播镜头切给他的特写。她将画面暂停,略有些模糊的影像显示出,利亚姆绑在头上将头发束起的发绳也是黑色的。 倒不是说她能从这些线索中,判断出奥斯蒙德手腕上的发绳一定是给利亚姆准备的,他们俩的发圈是同款。 只不过奥斯蒙德本人根本用不到发绳,他又没有交往女友,如果只是普通的手链,也不会将它藏在袖子下面,或者选择不带任何装饰物的素净纯黑款式而不是男士手链。 利亚姆明明全身上下都是暖色,黑色的发绳在利亚姆浅金色的发间尤为突兀,如果是造型师或者他自己刻意搭配,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发绳的细节。 “真是奇怪。” 丽芙喃喃自语道,她记得她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也见到了这条显眼的发绳——奥斯蒙德举起奖杯时,袖子略微下滑了些许。她决定抽时间把过去一段时间内刊登了奥斯蒙德近照的报纸杂志全部找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发圈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的? 还有利亚姆看似正常,实际上特意与奥斯蒙德来开距离的座位位置说实话,有些像避嫌。 * “你干嘛坐得那么远?我们俩又不会吃了你?” 主持人约翰尼·卡森轻轻拍了拍桌沿:“按照声音的传播速度计算,我们交流一句话至少需要整整一个小时。” 台下的观众捧腹大笑。 “Well。” 奥斯蒙德耸了耸肩,替他解围:“他这个人比较讲礼貌,看到我在沙发上放了一朵花,就以为我是用这朵花帮别人占了位置。这是提前帮你占的座位,亲爱的。” 利亚姆的笑容有点尴尬,他坐起身,朝着奥斯蒙德挪动了些许,几乎是紧挨着他坐下:“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你们两个现在近得好像要穿同一条裤子了,分开一点点,男孩们哦,该死的,我想起了以前在照相馆和别人拍合照的日子。那摄影师总是说,往左一点,往右一点,靠近一点,‘小子你的屁股是粘在椅子上了吗’。” 卡森无奈摊手,他也没想到,这些小插曲反而变成了节目效果。 荣恩把玩着电视遥控器:“利亚姆,他会是奥斯蒙德新电影的男主吗?饰演一个就像是《星球大战》中卢克的角色?” “不知道。”室友说道:“继续看吧,也许他们会提到。” “提到你是《人物》杂志评选出的1982年最性感的男明星时,奥兹发出了惊呼” 卡森笑着说:“奥兹,你得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那么惊讶?你的演员获得这一奖项让你很意外吗?” “呃” 奥斯蒙德侧过头打量了一下身旁的利亚姆:“好吧,我得承认他有几分姿色。” 电视机里传来肆意的大笑声,卡森却挑了挑眉,他知道他的下一句话注定以转折开头:“But” “但是,从来没人告诉我。” 奥斯蒙德指着自己:“或者他。我在那名单里排第几名?” 卡森看起来早有准备,他拿起杂志和马克笔,在杂志上涂涂画画,然后将它对着镜头举起:“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 “我得和利亚姆说些悄悄话,永远要当面说老板的好话,杜绝说老板的坏话所以,利亚姆,能给我们讲讲,你在拍摄《多格板箱》、《Plan B》或者《失乐园》时,有遇到过什么烦人的导演吗?或者有没有一些有关于导演的奇怪行为要向我们分享?” 这三部电影都是奥斯蒙德的作品,毫无疑问,他是在挑事。 一如既往的美式幽默,刻薄、但看热闹不嫌事大,观众喜闻乐见。 利亚姆微笑,油盐不进:“确实有一点很奇怪,他的年龄看起来太小了。” e on——” 卡森抬起双手:“谁想听这个?好吧,我换个问题,为我的女粉丝问。利亚姆,你有女朋友吗?” 台下立马爆发出一阵尖叫,甚至将奥斯蒙德吓了一跳:“你的观众实在热情。” 利亚姆摇了摇头:“呃,不,没有,我没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之类的。” 台下的尖叫愈发惊人,还裹挟着几声响亮的笑声。 “你没有和剧组中的女演员暧昧或者” 奥斯蒙德出声打断了他:“不,这在我的剧组中是明令禁止的,我的剧组里没有任何约会。” “你真严苛。所以” 卡森滑动着手:“导演和其它人也不行?或者说演员和其它人,比如说摄影师、或者灯光师化妆师什么的。” 奥斯蒙德摩挲着手指:“我甚至不允许一公一母两只蚊子在我的片场恋爱。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他们瞒得天衣无缝,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有人瞒着你在片场恋爱?” 卡森惊讶道。 “据我所知” 奥斯蒙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有的。” “你没有惩罚他们?” “他们在片场暧昧,在剧组外确定关系,所以我想,我管不到?”奥斯蒙德眨了眨眼睛,不明原因地看了利亚姆一眼。 “利亚姆知道是谁吗?该死的你们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愿意把他们说出来。” 卡森拍了拍桌子:“所以我总是不喜欢在秀上询问嘉宾这个话题,年轻人的恋爱——我们不如来谈谈《终结者》。利亚姆,拜托你告诉我,奥斯蒙德真的死了吗?他为什么死了?” “这个嘛” 利亚姆侧头和奥斯蒙德对视了一眼:“有的人死了,但是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生和死的实际意义很难界定” “停下,停下,下次你不想说的时候,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你不知道。’”卡森连忙叫停:“好了,部分刚刚睡着了的观众,你们现在可以醒过来了。” * “格里菲斯在《今夜秀》中的举止清晰地向人们展示了他的礼貌与亲切,弯腰捡观众扔上舞台的花的行为更是充分说明了他对粉丝的尊重与重视。他并不像某些明星,远离粉丝,甚至雇佣保镖迫使影迷无法接近。” “但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这次脱口秀明显是有意为之,他们的话题很狡猾,故意轻描淡写地将《冥王星》以及冥王星造成的种种影响一笔带过,反而着重讲了格里菲斯本人因为舆论放弃《雨人》,投资拍摄新的科幻影片。”《纽约时报》的编辑凯特在文章中写道。 “实际上,《今夜秀》根本就是《雨人》和奥斯蒙德的新科幻片,以及《终结者》的宣传广告。然而,即便如此,格里菲斯接受脱口秀邀约还是促使《今夜秀》拿下了整个四月份最高的收视率,冥王星和奥斯卡为他带来的关注度促使一名导演的带动了超过影帝杰克·尼科尔森出席《今夜秀》时的观众人数。” 自从他们的主编在有关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闻消息上接连栽了好几个大跟头以后,《纽约时报》对待格里菲斯的态度就极为谨慎,轻易不会发表带有浓重感情色彩的引导性文章。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利亚姆·海恩斯,好莱坞的两个黄金单身汉,帅气、多金,并且手握各种资源,想要与他们约会的女孩数不胜数。所以主持人约翰尼·卡森提出了几个备受人们关注的感情问题,这可能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当约翰尼问出这个问题以后,《今夜秀》的收视率又在原本的基础上上涨了13%。人们对他们两人是否单身的关注度,甚至远大于好莱坞明星举办的订婚典礼。”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人们最关注的还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今夜秀》上提起的有关于他的新电影、以及电影在全球范围内海选演员的消息。” 第214章 任天堂犹豫 “不得不说” 伊莱娜翻看着迈克尔·奥维茨的助理拿给她的, 奥斯蒙德的粉丝寄到CAA去的邮件,他们大都毫无用处,寄信来的目的仅仅是想要索要一张签名。 这些邮件和内容充满辱骂言论、意义不明的邮件都已经提前被CAA筛去。伊莱娜和她的团队需要做的, 只是从剩下的邮件中挑选出几个特例典型——比如患有白血病的儿童粉丝寄来的信件——拟定稿件回复,甚至将这些粉丝列入后续联系回访、面对面交谈的名单之中。 伊莱娜伸了个拦腰, 继续她没有说完的话:“脱口秀是个好主意。虽然有关于你的话题仍然高居不下,我拿到数据师的分析,目前将你作为报纸头条的报纸娱乐版面仍然占据总数的81%,大部分文章都不再讨论《冥王星》以及后续影响, 多数媒体的关注点都转向了你放弃的《雨人》和即将拍摄的新片奥兹,你不知道现在你的一举一动简直成了好莱坞的风向标。” “别说得那么夸张。” 奥斯蒙德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他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斯皮尔伯格的安培林独立电影公司拒绝了他的投资。 倒不是说斯皮尔伯格因为奥斯蒙德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而与他产生了龃龉,对他感到不满。 虽然美国电影学院理事会禁止向外透露奥斯卡的详细票数,斯皮尔伯格还是通过一些途径得知, 即便去掉奥斯蒙德获得的票数, 斯皮尔伯格自己的票数还是少于理查德·阿滕伯勒,注定与小金人无缘。 他拒绝奥斯蒙德注资的实际原因很简单, 斯皮尔伯格像奥斯蒙德一样不喜欢被人左右, 他需要一家体量较小的公司拍摄一些七大制片厂不太看好,但他自己坚持一定要拍的电影。 而且《E.T.》卓越的票房让斯皮尔伯格增添了几分对自己的信任。 即便表现地再温和再好相处, 斯皮尔伯格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傲慢的天才。他相信自己还能够拍出如《E.T.》一样大爆的作品,不希望通过股权分配与其它人再分一杯羹。 不过,斯皮尔伯格的自信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如果他需要电影投资, 还是会第一时间选择找上奥斯蒙德, 邀请斯莱德或者米高梅为电影注资。 谁都知道, 斯皮尔伯格是个聪明的犹太人,他从不像科波拉那样自己出钱投资自己的电影, 甚至抵押房产和公司,导致自己灰溜溜地破产。 斯皮尔伯格影片的风险全部被转移给了投资电影的制片厂,他本人作为导演更像是上班打卡,赚一分花一分,绝不用它们做风险投资。 而选择斯莱德,是因为奥斯蒙德的斯莱德制片厂则是沿用了罗杰·科尔曼新世界电影公司的规则,投资什么电影主要由奥斯蒙德负责裁决,不需要像其它制片厂,例如斯皮尔伯格经常合作的环球那样,通过层层叠叠的部门评估和会议表决——这也是为什么奥斯蒙德拍摄电影总是比别人快许多的原因之一。 相比之下,MJ就显得非常和善。 奥斯蒙德本以为自己对MJ唱片公司的投资需要偿付一小部分《Plan B》中MJ为影片免费作曲的款项。却没想到,MJ生怕朋友吃亏,不仅提都没有提过去的事,还给奥斯蒙德提供了一份相当优厚的投资合约 难怪大卫·格芬逮着他坑蒙拐骗却不敢糊弄同样在未来与他合作的斯皮尔伯格。 “别说得那么夸张?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可以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看楼下那些自以为躲在车里无人发现的狗仔们。”伊莱娜有些无语地走到他的桌旁:“这是什么?斯皮尔伯格?他又怎么了?我记得他已经在《洛杉矶时报》上发表了声明,彻底与兰迪斯切割” 她说的还是《阴阳魔界》的事,检察官和警探依旧在孜孜不倦地从多方角度调查事故当晚以及整个剧组的真相。 奥斯蒙德一直认为,斯皮尔伯格的奥斯卡票数偏低,也与《阴阳魔界》的巨大悲剧给斯皮尔伯格带来的持续影响有关。 “华纳担心电影制作计划取消以后需要承担其它的法律后果,他们的律师坚持要斯皮尔伯格履行合同。” 奥斯蒙德解释道。间隔这么久以后,《阴阳魔界》这部电影居然还要继续拍摄下去,奥斯蒙德很怀疑它上映以后的口碑与票房。 伊莱娜摇了摇头,斯皮尔伯格接下来会与派拉蒙继续合作拍摄《夺宝奇兵2》。他会怎样公关,已经不再归斯莱德管辖处理。奥斯卡结束以后,双方几乎已经挥手作别。 她对《夺宝奇兵2》也有些关注,不过大部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是斯皮尔伯格的新电影,而是她得知《夺宝奇兵2》雇佣了一名华裔小演员,听说好像叫作关继威。“《夺宝奇兵2》里又有小孩,又有无人驾驶的飞机他真的不能临时更改剧本吗?” 如果是奥斯蒙德,她一定会劝他避一避,等几年过去以后,大家将《阴阳魔界》的悲剧忘得差不多,再拍摄这部因素与悲剧几乎一致的电影。 “哦,《夺宝奇兵2》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是在想《阴阳魔界》上映会不会给任天堂的红白机和《E.T.》游戏卡带的销量带来什么影响。” 相较《冥王星》,《小鬼当家》虽然没有得到太多的舆论关注,却在影院占据了北美票房榜第二名的宝座。 有时的周五到周日,《小鬼当家》还会超过《冥王星》,一跃成为票房榜上的第一。 任天堂和孩之宝的广告在电视上持续播出,孩子们并不在乎冥王星怎样冥王星如何,他们的注意力早已经被朋友家里安装的日版任天堂红白机吸引。 这款在《小鬼当家》中拥有不少镜头的新型游戏机,甚至可以装载任天堂最新发行的《E.T.》游戏卡带,电影中展示出的不少游戏内容细节十分抓人眼球,电影的小主人公在游戏中屡战屡败,更是让不少小电影观众们看着眼馋——我来的话,这么简单的关卡,肯定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作为一款极为吸引眼球的新型游戏机,任天堂红白机一经推出,就霸占了整个日本市场。当然,这其中也有《小鬼当家》和《E.T.》电影的功劳,但在日本上市100万台游戏机,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被人抢购一空的好成绩还是让人大跌眼镜。 甚至有近50万的玩家,因为抢不到红白机,只能先购买《E.T.》和《马里奥》的卡带望梅止渴。 看起来,红白机赚取的利益远远比不上奥斯蒙德的录像带收益和票房收益,但如果横向对比,就能发现任天堂新机的销量有多么夸张。 要知道,北美游戏巨头、游戏界的霸主雅达利可是在不久前刚刚经历了大崩溃。《忠犬八公》IP制作的游戏失败以后,雅达利没能拿到《E.T.》的版权,最终将目光瞄准了《星球大战》,与卢卡斯影业达成合作以后,华纳居然命令雅达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新游戏的制作,以弥补《忠犬八公》系列游戏带给雅达利的损失。 事实证明,华纳的高层就是一群对游戏一无所知、靠着雅达利吸血的蠢货,他们永远也想不明白,《忠犬八公》惨遭失败并非因为IP。雅达利失败的原因是因为玩家有钱,但也有脑子。玩家不是可以被一坨垃圾轻易糊弄的傻子,不会为一个赶工出来的粗制滥造买单。 虽然比《金融修养》中晚了几个月,但著名金融案例“雅达利大崩溃”还是如约而至,他们的新作《星球大战》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内,仅仅卖出了170万份要知道,那可是国民IP星球大战。 如果将《星球大战》的周边售卖权力交给奥斯蒙德,哪怕只是卖手电筒套塑料壳子制作的光剑或者海报、联名塑料卡片之类的小玩意儿,都可以在一个月内卖到170万件。 更夸张的是,华纳和雅达利在推出游戏时信心十足,提前准备了700万份卡带堆放在仓库。 这下好了,玩家对同质化的垃圾游戏不感兴趣,卡带卖不出去,仓库的租用费用又是一大笔开支。 于是华纳脑子一抽,又做出了一个逆天的决定,他们将《星球大战》的游戏卡带和其它卖不出去的存货一起,掩埋进了新墨西哥州的阿拉莫戈多垃圾镇。 雅达利的失利影响了北美本土一些新兴的游戏厂商,玩家对美产垃圾游戏失望,就连街机和计算机平台刚推出的一些游戏也受到了冲击,整个北美市场的游戏营业额一落千丈,在1983年的春天进入了寒冬。 北美的惨状让任天堂犹豫不决,广告已经投放了,市场调查也已经做了,得到的反馈都非常好,甚至好得有些不真实它们真的要在现在跻身北美,抢占北美市场吗? 奥斯蒙德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即便他也有些犹豫。 《阴阳魔界》如果拍摄顺利按期结束,上映日期似乎刚好和红白机在北美上架售卖的日期撞在一起。 好在《金融修养》中,红白机仅靠着《马里奥》就硬啃下了北美、奥斯蒙德已经提前做好了《E.T.》销量不佳的准备。没事,反正最坏的情况也有《马里奥》的销量兜底。 他决定不再思考这个让他感到些许焦虑的问题,转而与伊莱娜商量任天堂帮他联系买下的《红辣椒》版权,以及改编问题。 然而,他还没有发出声音,桌上的电话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电的人是波姬·小丝,她试图询问奥斯蒙德,可不可以让她跳过海选,直接进入第三轮试镜。 这当然是可以的。 奥斯蒙德也为朱迪·福斯特安排了第三轮试镜。 已经成名、证明过自己的演员,当然不用像普通人那样,经过工作室与选角导演重重的筛选才能站到奥斯蒙德面前。 朱迪、波姬、菲佛这些曾经帮助过他或者与他合作过的朋友,更是可以跳过第二轮试镜,直接进入最后一轮考察。 但是,奥斯蒙德当然听得出波姬的言外之意。 如果只是想直接进入第三轮试镜,波姬根本不用专门给他打电话,委婉地询问他。只需要让她的经纪人母亲打给CAA,迈克尔·奥维茨自然会帮她安排妥当。 她选择提前通过电话敲打奥斯蒙德,实际上为的并不是直接进入第三轮试镜,而是想要跳过试镜,直接一步到位,出演奥斯蒙德新片的女主角。 波姬是个有些单纯的小女孩,她像MJ一样,很少会利用朋友达成什么目的,奥斯蒙德猜测,应该是她的母亲泰瑞撺掇她这么干的:“波姬,你坦白和我说,你想跳过试镜,直接拿到女主角吗?”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决定开门见山,直白地询问她。 “呃对不起,奥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波姬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是选角工作室公布的条件是‘活泼开朗而充满魅力的少女’我想我很符合这个人设?” 第215章 选角意外 不 《红辣椒》的女主角红辣椒并非是一个活泼开朗的青少年偶像、美国甜心。 这个角色十分考验演员的演技, 梦境中活泼开朗的侦探红辣椒和现实世界中沉着冷静的天才女研究员的形象甚至算得上割裂。 红辣椒的角色对波姬来说,可能有些难度。 当然,即便曾经从业内其他人那里听说过有关于波姬演技的坏话, 奥斯蒙德还是愿意给波姬一个尝试、证明自己的机会。但绝不可能直接内定她成为女主角。 “我会让助理给你传真一份试镜用的剧本,波姬, 你还可以抽时间看一看原著小说我很抱歉没办法直接选定你作为女主角,很多人都想得到这个角色。朱迪、黛安、菲佛、詹妮弗、金斯基”奥斯蒙德给她举例了一些成名已久或者刚刚进入媒体视线的同届女星,近几天以来,迈克尔·奥维茨收到的提前打通关系的试镜电话数不胜数。 ‘红辣椒’的人设有一些复杂, 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给她写一份角色理解或者人物小传提前做好准备?” “我明白了,我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两人紧接着寒暄了两句,互相道别,挂上了电话。 “她” 伊莱娜刚要开口,奥斯蒙德便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间隔了短暂的十几秒以后, 助理再次将电话接到了奥斯蒙德的办公司。 奥斯蒙德提起听筒, 不出意料,电话那头的还是波姬·小丝。 “很抱歉让你难做, 奥兹, 我知道大导演的为难之处,演员工会时时刻刻紧盯着, 还要检查试镜录像带” 电话那头的波姬轻声叹了口气:“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这部电影对你来说非常重要请你相信,我并不是有意如此。我会好好研究角色, 为试镜做准备的。到时候再见。” 奥斯蒙德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如果没猜错的话, 波姬刚刚可能和她的母亲泰瑞在一起, 现在回到自己的房间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拨通了这通电话向做解释。 虽然她应该不喜欢母亲逼着她做出决定, 但也不会在电话里提出具体的原因是出于母亲的逼迫,毕竟他们还是一家人。玲珑剔透又单纯无措的姑娘,既不想公然反抗惹恼母亲,也不想让朋友难做或者插手到她的家庭生活中去。 “这没什么,波姬,其实你的外形很适合红辣椒如果用心准备的话,能拿到角色的概率不小。但我听说,比起拍摄电影,你更希望到大学去进修?” “哦——是迈克尔告诉你的吗?” 波姬发出了一声感慨,自从拍摄完《撒哈拉》以后,她接连遭遇了两场用她以前的裸.照勒索的事故。一切都让她感到烦闷,她想要像朱迪那样,躲到大学里去,同时也可以收获更多的知识,体验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生活:“我不是,呃,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只是觉得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有些冒犯?我很喜欢《红辣椒》,这不是借口之类的东西,虽然我也确实想要去上学” 奥斯蒙德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觉得如果直接说她确实想要去读书,可能会冒犯奥斯蒙德,让他觉得她对他的作品毫无兴趣,只是为了应付什么任务、为了更多的名利,才想要试镜,甚至直接“索要”女主。 “你别着急,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尊重你做出的任何决定。上大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是的但是也有人说,我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我应该抓住时机,拍更多的电影。等我以后过气了,再选择上学读书进修。” 这是她母亲给她的建议,泰瑞·小丝希望她能够放弃读大学的决定,等几年之后再做考虑。 奥斯蒙德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 实际上他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考虑,才选择了暂时休学。本科的学历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更何况拿了两座奥斯卡奖杯以后,纽约大学甚至想直接将学位证书颁给他,还想邀请他时不时回帝势学院做几次演讲。 “导演和演员的选择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也许我可以把朱迪的电话给你,你可以和她聊一聊,仔细分析考虑一下,最后再做决定。如果你决定好要参加试镜,也不会影响你太多的SAT准备时间,拍摄时间只需要一个月。但是几乎整部电影都是绿幕拍摄,需要演员进行无实物表演” 奥斯蒙德没有继续说下去。 《红辣椒》这部电影对导演和制片人来说算不上难,难点主要集中在特效上。 但它非常考验演员的天赋与表演功底:准备时间短、拍摄时间紧,甚至还有动作戏。普通的演员就算是通过了试镜,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符合奥斯蒙德要求的表演。 好在奥斯蒙德已经提前找好了武术、舞蹈替身机构,提前开始动作设计、排练。 波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题外话。 SAT考试对于一个放弃学业已久的演员来说并不容易,同样,奥斯蒙德的这部电影难度也很高。她最好尽快做出抉择,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其中一项上,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告诫和帮助,奥兹。” 挂上电话,奥斯蒙德与伊莱娜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学还是工作,一个人们永远在纠结的问题。这是波姬自己的问题。但是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红辣椒》居然这么受欢迎?选角工作室已经通过了近3万份的试镜简历。选角是项大工程。” 伊莱娜接下他的话,同样忍不住感慨:“实际上并不是《红辣椒》受欢迎,毕竟它来自大洋对岸,还没有英文版。人们这么热情,是因为它由你制片、执导。”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这个名字就是一份保障,一张好莱坞的通行证,甚至可以助人从岌岌无名一部登天。基努·里维斯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即便克莱德·汤博的人物设定并不讨喜,他现在依旧备受关注。 “3万?整个演员工会的会员都报名了?这是通过审核的名单还是收到的简历数量?” 奥斯蒙德一阵恍惚,他想过报名海选的人可能会很多,但3万天呐,就算将每个人的介绍时间缩短到30秒,每小时也只能试镜120人,每天工作8个小时,也得整整试镜一个月的时间。 谢天谢地,海选是在不同州由不同的选角工作室不同的选角导演同步进行角色。 “是通过的简历数量。” 伊莱娜叹了口气:“不仅仅是美国演员、很多普通人也报名参加了海选,还有不少英国、意大利欧洲演员,苏联、日本、中国演员。你根本没有看报道,不知道这次的选角有多么火爆。” 奥斯蒙德的嘴唇翕张,神情略有些意外:“啊?我确实需要欧洲和东方演员但是我原本打算等待一周以后再联系少数族裔演员工会的。他们直接报名了海选吗?” 他本打算感慨的是迈克尔·奥维茨为他准备的第二轮、第三轮试镜名单。 简·方达这种老牌影后有意扮演一个中年角色,影帝杰克·尼科尔森也有些兴趣,达斯汀·霍夫曼有心客串,汤姆·克鲁斯也想争取上到五六十岁的中年影帝,下到展露头角的好莱坞青年偶像;脍炙人口或者耳熟能详,亦或者才露头角,各式各样的影帝影后、明星偶像,似乎都非常看好他的新电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第二、三轮试镜,客串名单中加上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让奥斯蒙德觉得非常玄幻。 一般来说,名利在握的老牌影帝影后是不屑于和过于年轻的导演或者制片人合作的。一方面比较掉价,另一方面拍摄电影的时候,听谁的?老牌演员拉不下脸听一个小辈指挥,普通的年轻导演也不怎么敢对老牌影帝影后指手画脚,就算演员犯了错,也得先反省是不是自己的理解有问题,也许人家影帝影后的理解和表演才是对的。 奥斯蒙德并不是没有与老牌影帝影后合作过,只不过他合作的对象要么是因为事故被好莱坞误解、排挤,急需新的作品证明、急需曝光。要么就是像达斯汀·霍夫曼这样的,与奥斯蒙德达成了交易,互换利益,答应出演电影。 像简·方达这样,手握奥斯卡奖杯,薪水与好莱坞顶尖男演员持平、拥有自己的电影公司的老牌影后奥斯蒙德实在是想不通她为什么想要在自己的电影中客串角色。 “递橄榄枝吧。实际上应该只是找了个客串的借口和你套近乎,方便后续合作。也许她想要投资《红辣椒》也说不定。” 伊莱娜倒是不以为意:“而且,你也太低估蝉联奥斯卡两届导演的含金量了。迪士尼的某位我不说名字的高管就差抱着迈克尔·奥维茨的大腿嚎啕大哭,邀请你和迪士尼合作,为迪士尼拍一部电影了。你知道是谁。” “啊?” 奥斯蒙德彻底懵了:“我哪知道?你要知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已经和下一届奥斯卡无缘了,而且几天前,媒体不是一直在骂我质疑我的导演实力吗?怎么?玩归玩骂归骂,需要导演的时候还是立马想到我?” 真是离谱。 奥斯蒙德捏了两下自己的指骨。别人拿到奥斯卡,都会遭受奥斯卡诅咒,导致事业下滑。导演要么接不到电影,要么就是拿到的电影项目都是粗制滥造的圈钱项目他倒好,蝉联获得的两届奥斯卡诅咒影响负负得正抵消了是吧? 第216章 选角定律 “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 还是因为科幻片带来的曝光与人气。” 从CAA赶来的迈克尔·奥维茨加入了话题。 对于选角的火热,经纪人同样有些不解。 多数演员、经纪公司在考虑选片时,优先考虑的因素多是剧本, 而不是导演。奥斯卡只能证明一名导演的能力,不能证明他的作品一定会大爆。 尤其是对知名的表演艺术家、已经成名许久的影帝影后来说。即便《大白鲨》几乎在一夜之间挽救了电影业, 荣登票房榜冠军,创造了一个奇迹。但是80年代科幻电影终究无法洗刷过去“B级片”的印记,许多演员在提起科幻片时,依旧对它持有偏见。 好莱坞的电影演员们是非常矜持且傲慢的。 捧起过奥斯卡奖杯, 再去出演科幻片或者低成本的廉价制作它带来的侮辱仅次于拍摄电视剧。 对于好莱坞的老戏骨们来说,只有在两种可能下他们才会转投科幻电影: 一、因为败家导致缺钱还债,需要接连接下几部商业片,以此换取巨额片酬甚至影片分红。 二、过气、接不到片约,只能在处处碰壁后放低姿态。 但是在洛杉矶的报纸文章中, 奥斯蒙德电影的低成本与他的吸金能力一样出名。即便是拍摄科幻片, 他能给出的片酬也比不过其它六大制片厂的大制作,更别说近几年他明显是为了节省演员片酬, 使用的大多是新人演员, 老牌演员占不到一点优势。 迈克尔·奥维茨唯一能想到的原因,除了与伊莱娜一样的“卖个人情打好关系”, 就只剩下一线明星们试图通过对媒体放出自己试镜《红辣椒》的消息蹭热度搏眼球,为他们真正的新片造势宣传。这种营销手法屡见不鲜。 至于确实想要出演电影的老牌演员经纪人先生认为,赚不了片酬、拿不到好评与影评人的称赞、拍摄时间短压力大似乎唯一的优点就只有曝光与人气还值得一线明星们进行一番争抢。 至于他们有多么看重这部影片? 奥斯蒙德自己都对《红辣椒》不怎么上心, 不然也不会将拍摄时间压缩至一个月内。 除此之外, 迈克尔·奥维茨并未对年轻演员的热情感到意外。 奥斯蒙德已经接近两年没有通过海选、演员工会和经济公司举荐的方式筛选演员了。《冥王星》、《小鬼当家》、《雨人》这三部电影全部由片方电话邀约演员试镜。许多成名已久的演员都没有资格, 更别说普通人,没有关系或者途径, 根本与试镜无缘。 《红辣椒》却让多数人都看到了希望。不仅是演员和意图追梦好莱坞的普通人,就连报纸媒体也对《红辣椒》的选角十分关注。这样也好,人们对《红辣椒》过多的关注,也符合他们“偷天换日”的计划。 “选角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你只需要从一群争着抢着想要获得你青睐的演员中挑选出你更喜欢的一名就好。CAA也有几个不错的演员,说不定你会喜欢。相比之下” 显然,迈克尔·奥维茨认为操心选角是演员和经纪公司的麻烦:“不如先来看看这个。” 他说着取出一份被剪裁过的报纸摆在奥斯蒙德面前。 《好莱坞报道者》:“阿滕伯勒:我认为《冥王星》终究是一部优秀的电影,它叙事的方式更加有趣、新颖,作为一部半传记影片,《冥王星》完美地将个人与时代背景融合在了一起,它是一部真正的反映过去的史诗。《甘地传》则失去了许多电影本身的娱乐性” 奥斯蒙德:“啊?” 他仔细辨认了一遍发言人的名字,反复确认他确实是《甘地传》的导演理查德·阿滕伯勒。 虽说好莱坞的圈子太小,任何人之间都没有隔夜的仇,就算有也不会摆在明面上。筹备了十几年的《甘地传》输给《冥王星》,这种事任谁来都不会如此快速转变口风,《冥王星》的风评越差,阿滕伯勒应该越高兴、越因为奥斯卡的抉择恼怒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就站出来为奥斯蒙德说话。 “他这么回事?” 太怪了。 两届奥斯卡小金人奖杯以后,他快要跟不上圈内的逻辑节奏了。 迈克尔·奥维茨面带笑意:“我猜,是因为《雨人》。” 《雨人》? 哦——《雨人》。 《雨人》的导演位置还空缺着呢。 只要能参加明年的奥斯卡竞争,今年惨遭失败的理查德·阿滕伯勒绝对是获奖的热门选手。 《雨人》又是一部为奥斯卡量身定制的电影,它的简介十分符合奥斯卡评委近几年的审美(家庭矛盾和解,家人相互体谅相互扶持),除了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担任导演和制片人以外,《雨人》作为一部争奥热门影片没有任何缺点。 理查德·阿滕伯勒的想法说不定是奥斯蒙德卷走了属于他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和属于《甘地传》的最佳影片,心中可能有所亏欠,看到他在报纸上逆大流夸奖自己和《冥王星》,便会顺水推舟,邀请理查德·阿滕伯勒担任《雨人》的导演,偿还“人情”。 奥斯蒙德忍不住笑了笑:“怎么说呢?如果接任的导演不是我自己,我确实有很大的可能考虑由他或者斯皮尔伯格接手。” 然而他更相信他自己。 也需要《雨人》来证明,他能够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靠的不仅仅是营销。 既然不可能邀请理查德·阿滕伯勒接手《雨人》。 他就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懂:“写一篇稿子给《全球日报》,以我的名义夸回去。” 伊莱娜心领神会,她借着奥斯蒙德办公室的电话,给自己部门的助理布置了任务,旋即又从助理那里得到了通知:“约翰尼·德普的电话打到了你家,他给你发了结婚请柬。你是要找个派对放松一下?还是像以前一样,我帮你安排代理替你出席?” 奥斯蒙德:“啊?” 他今天已经震惊了太多次了:“结婚?你确定不是订婚?我记得他比我还小几个月。” 约翰尼·德普确实和他同岁,六月生人,比奥斯蒙德小了四个月,还差一个月才满20岁。 “结婚,我就知道,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比自己还早结婚总是令人震撼。但是这不违法,加州的法律规定年满18就可以结婚,密西西比、华盛顿甚至允许年满14岁的男孩、12岁的女孩结婚,这没什么。”伊莱娜耸耸肩,她还没有放下电话听筒,显然正在等待奥斯蒙德的回复。 奥斯蒙德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找人不,算了,他的婚礼在什么时候举办?等公布《雨人》的新任导演以后,我需要给我的替身更多的刷脸机会。” “下个月。” 伊莱娜挑了挑眉:“非常合适的时机,而且没人规定不可以在婚礼上戴墨镜和口罩。说到替身,基努·里维斯已经同意了你的请求,他接下来的三个月内都有足够的空余时间,可以通过特效化妆师弥补一些轮廓上的区别,扮演你出席一些活动。” 出于蝙蝠侠带给人们的思考(即只要同一时间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中,那么这两个人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考虑,奥斯蒙德还为自己找了一个身高相仿靠得住的演员替身。 自己在《雨人》的剧组拍摄电影时,就由基努来代替自己,在一些并不清晰的媒体镜头中刷刷脸,露露面。 “很好,我问问利亚姆有没有兴趣和时间与基努一同出席德普的婚礼。有他在的话可信度会更高。” “我也一起去吧。” 伊莱娜点了点头,面露微笑。 * “娜塔我有些茫然” 黛米·摩尔趴在床上,仔仔细细翻看着好友娜塔莎·金斯基收到的只有半张A4纸大小的试镜剧本。 她和因为《苔丝》走红的娜塔莎·金斯基在洛杉矶的公寓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关系非常不错。金斯基也曾经在奥斯蒙德筛选《Plan B》的演员时,给奥斯蒙德寄过黛米的照片推荐她,但因为角色形象不符,奥斯蒙德婉拒了她。 近几年来,凭借着金斯基的帮助,她只拿到了几部青春肥皂剧中不重要配角的片约,迟迟无法进入好莱坞的电影圈子。 “别担心,亲爱的。” 娜塔莎将自己试过的外套重新挂起,面对穿衣镜重新拿了一件新的:“奥斯蒙德不会针对谁,或者对什么人抱有偏见,他是一名公正的导演,只要演技过关、形象符合,他都会纳入考虑。” 她与黛米都决定参与《红辣椒》的试镜,只不过娜塔莎想要争一争女主,黛米的目标则要低上许多,只要能拿到一个总镜头时间超过3分钟的配角,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黛米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声:“所有制片人和导演考虑的都是这两个问题,形象、演技,但是我不行而且选角公司只给了一个很模糊的形象概念,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仅此而已。太多了,你不知道有多少和我一样的女孩梦想着通过海选成为好莱坞的一员。” “亲爱的,停下。” 娜塔莎立即放下衣服,制止她:“别再自怨自艾了,我相信你可以,我会帮你的,好吗?” 她坐到床上,与黛米一同面对属于女主角的那份试镜剧本。 通常来说,剧组不会提前泄露剧本,但奥斯蒙德的新电影剧本由日本作家筒井康隆的小说《梦侦探》改编,片方默许试镜演员们可以提前通过小说内容揣摩角色。所以也为提前确定参与第三轮试镜的演员们传真了一份篇幅不到200字的简短试镜剧本参考。 但反复揣摩品味女主角的试镜剧本,并不能为想要试镜配角的黛米带来什么好处。娜塔莎另辟蹊径,决定从她之前与奥斯蒙德合作时观察到的细节着手:“奥斯蒙德拍摄《多格板箱》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癖好但是我听说在我之前,奥斯蒙德本想邀请波姬·小丝担任《多格板箱》的女主,去年报纸也有报道过奥斯蒙德和小丝的绯闻,也许他本人比较喜欢她那样的女孩?你可以试着” 黛米打断她的话:“可是奥斯蒙德的所有见报的照片、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的女伴几乎都是伊莱娜·陈。” “陈只是他的公关。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模仿小丝的妆容以及打扮,也许那能够搏得奥斯蒙德的好感。” 黛米懊恼地坐起身,抬起手用手指卷了卷自己垂落的鬓发,她的形象和波姬·小丝完全搭不上边。波姬虽然表演雏.妓出身,但是她和她的母亲声称波姬一直都在守贞,而自己已经离过一次婚了。 娜塔莎理解她,但是演员有时候不得不这样揣摩制片人和导演的心思才能获得机会,哪怕需要进行拙略的模仿。 就连娜塔莎本人的成功经历也是一样的。 她15岁遇到《苔丝》的导演罗兰·波兰斯基时,他怀孕八个月的妻子,好莱坞女星沙朗在比弗利山庄的家中惨遭杀害,被开膛破肚连捅16刀后死亡。 遭遇横空祸事的波兰斯基沉浸于丧妻的悲痛中,通过性狂欢麻痹自己的神经,直到他遇到娜塔莎·金斯基。波兰斯基疯了一样追捧她,甚至力排众议,坚持由娜塔莎扮演《苔丝》的女主角。 娜塔莎非常清楚,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坠入爱河。 原因很简单。 只是因为娜塔莎和波兰斯基的亡妻沙朗长得非常相像,从某些角度看,甚至算得上一模一样。 娜塔莎并不后悔自己凭借着波兰斯基上位,甚至在媒体面前宣称自己与大她几十岁的波兰斯基是真爱。虽然不齿,但她获得了成功,不需要再出演色.情擦边电影,也不需要再担心来自禽兽父亲的性.骚扰。 “奥斯蒙德是一个很好的导演,也许是因为他年龄小的原因。我和他合作时,他的电影和拍摄风格还总是充斥着理想主义的味道。我们在一起时几乎只会谈论工作,他表现地像是对女人、对一些暗示并不感兴趣。” 娜塔莎解释道:“我愿意将你介绍给他,也是因为他是我接触过的所有导演中,唯一让我在拍摄中感到安全、安心的导演。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偏好,哪怕目前没有想要发展情感关系的想法,在演员的选择方面,也一定有他自己的一套选择。” 可他更看重的,应该还是角色本身与电影的契合度。 黛米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因为信息差,她对角色一无所知:“也许我应该考虑一下,娜塔,接受你的提议,接受CAA的经纪人,你说的对,经纪人可以为我提供很多帮助。哪怕她手下还有十多个像我一样的演员起码有更多的机会。” “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成功。” 娜塔莎冲着她笑了笑:“也许就是这一次试镜带来的机会,我们俩个都可以。我已经央人找了翻译,把《梦侦探》译成英文,我们可以一起看,一起讨论。奥斯蒙德喜欢演员认真对待角色,分析角色的人格、动机。你会打动他的。” 黛米也露出微笑,她忍不住感慨:“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但是假如试镜成功,也只不过做到了第一步” “不,不会的。如果你和别的导演合作,或许还会担心自己的戏份会不会被剪掉,电影会不会扑街、无人问津,影片会不会引起观众的反感。”娜塔莎摇了摇头:“但他可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现在整个好莱坞都相信,只要你成为他的演员,就一定可以收获你无法想象的资源。金钱、人气、机会源源不断。” 她自己就是第一位幸运儿。 黛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决定听从闺蜜的一切建议。 “对了,还有一点。我听说奥斯蒙德比较喜欢左脚先迈入房间的演员。也许你到时候可以试试?” 黛米:“你是认真的吗?”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癖好吧?前面的都好说,这一条建议未免也太过玄幻了吧? 娜塔莎无奈:“别这样看着我,这是我的经纪人从选角工作室拿到的内部消息,他们说奥斯蒙德在电影中雇佣的演员有百分之七十多都是在试镜中左脚优先迈入房间的。相信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第217章 试镜押金 蒂莫西·赫顿面带微笑, 与眼前红脖子大鼻子,讪笑着的中年人握了握手:“感谢你愿意出价购买这幅《弗洛伊德肖像》,先生。” “我还要感谢你愿意割爱把这副画让给我。”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收回手,笑意愈深。 他的笑容刺痛了蒂莫西的眼睛, 蒂莫西总觉得他上扬的唇角似乎藏着讥讽嘲弄。 但是他无法发作,只能堆着僵硬的笑脸,注视着对方转身搂过女伴缓步离开。 蒂莫西的眼神阴郁,绕过走廊, 回到房间。 手中盛着快要见底的浅红色酒液的杯子被蒂莫西毫无征兆地砸在了地上,提前他一步回到房间的女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恐地蜷起腿:“蒂姆?!” “贱种!一个随处可见踩了狗屎运的新钱,也敢看不起我?”蒂莫西烦躁地撕扯着领带。 大半年以前他还炙手可热,直到《熄灯号》上映。 《熄灯号》是部好片子, 但它的全球票房才3580万美元, 只是一部刚刚拿回投资成本的影片。 也许是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带给他的厄运,自《凡夫俗子》之后, 蒂莫西能够拿到的资源就一路下滑, 他出演的所有电影收获的票房数字都非常糟糕。 原本这算不上什么,毕竟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拿到了很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奥斯卡奖杯;毕竟圈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同他一样挣扎沉浮, 能够取得观众的认可甚至票房大爆并不容易。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男演员的花期很长, 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影史当之无愧的传奇。 但去年圣诞节前夕,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 声称他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龌龊嫌隙,格里菲斯很讨厌他, 甚至因为他拒绝了与派拉蒙合作。 《熄灯号》上映以后低迷的表现本就导致蒂莫西收到的片约数量有所下降,这样一来,更是使得他收到的片约数量骤减了将近一半的数量。剩下的大多都是B级制作低成本制作,需要他扮演的角色俗不可耐,同质化严重。 蒂莫西本就喜欢挑剔角色。 以前他红极一时,无限接近好莱坞顶流,手上不缺剧本片约,就只挑自己喜欢的角色、有深度的角色出演。如果他觉得角色不够好,还会要求制片方根据他的想法修改剧本,将高光集中在他的角色身上。 现在他依旧没能改掉他的毛病,固执地认为他拍的电影必须给他出演的角色足够多的镜头,必须通过曲折的事件发展,将他的人物设计地复杂而有深度。 然而无法带来高额的票房和利润,制片方不会再纵容他,经纪人也不愿意再惯着他。蒂莫西的事业时间已经持续了整整九个月,他又一向爱与狐朋狗友肆意花销,仅仅用了接近一年的时间,就花光了他从《熄灯号》拿到的所有片酬。 豪宅与名车需要巨额资金维护保养,他需要不停地租借礼服维持体面奥斯卡结束以后,蒂莫西已经拿不出钱支付每月定额的酒水了。 蒂莫西本以为只要熬过去,事情会好转,却没想到,他熟识的、承诺会帮他找一个足够好的电影项目的迪士尼高管突然拒绝再接他的电话。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经纪人才告诉他,迪士尼希望能获得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合作的机会,虽然不清楚格里菲斯憎恨他的消息是否属实,但他们不想把事情搞砸,惹得格里菲斯不快,所以单方面切断了与蒂莫西的交流联络。 蒂莫西不得不变卖他的一些资产来维持生计继续等待机会。 但无独有偶,迪士尼并不是唯一一个因为莫须有的谣言而选择疏远他讨好格里菲斯的制片厂,五月份,蒂莫西只拿到了两份B级电影的片约,制片成本不超一百万,还都是配角。 早知如此,他当初又怎么会去招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科尔伽·史密斯那个狗娘养的东西,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蒂莫西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气急败坏地踹翻了衣架。那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家大业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像现在这样,住进了精神病院治疗,可他这个无辜者,却得承受牵连和波及。 蒂莫西倒是希望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从他的角度揭露当时派对上的真实情况。只要格里菲斯仅仅是因为派对上的小事耿耿于怀,而不是真的有多讨厌自己。那样自己还能好好澄清一下,将误会解开,说不定还能从他手中拿到什么角色。不用像现在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找不到任何机会与格里菲斯交谈。 衣架哐当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地上本就碎成了一地的酒杯碎片四溅弹射。 “啊——”女孩惊声尖叫,她实在想不通他究竟哪来这么多脾气:“你疯了吗?他哪里看不起你?他出钱从你手上买下了那副画!赫顿!” 蒂莫西没有理她,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手上的能变卖的资产有限,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嘲讽或者同情的眼神看他。 经纪人要他老老实实地熬过这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需要片约、需要机会。 蒂莫西从抽屉里翻出大.□□卷,喃喃自语:“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得想个办法。 * “多少?你再说一遍?” 华纳的负责人威廉·汉姆停下翻阅的动作,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又惊又疑地看向额角满是细汗的下属。 “98%雅达利上一季度的盈利额对比去年,下降了98%。” 98%? 那还剩下多少? 威廉·汉姆无言地收回手,靠在椅背上,他单手撑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眉头紧锁,目光看向巨大的落地窗。 他想过情况很差,却没想到情况居然这么差。 雅达利去年的收入占到华纳整个公司总收入的五分之二,投资小收益高,一直都是华纳屹立不倒的一棵摇钱树。可是现在,这棵摇钱树突然枯死了? 这可怎么向股东交代? “雅达利最近的亏损越来越夸张,到现在几乎每天都会亏损一万美元。” 威廉·汉姆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所以这就是他们想出的办法?派人前往日本调查?日本有什么好调查的?雅达利打算改行吗?” 下属抬手擦了擦汗:“北美上一季度的游戏市场营销额对比去年虽然缩减了87%,但还是有少部分游戏公司并没有亏损,反而处于盈利状态的。” “什么?” 威廉·汉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雅达利都已经亏了这么多?对方是日本的游戏公司?” 他重新拿起文件:“营销额比去年同期增长230%。任天堂?我好像对它有印象,《小鬼当家》里的游戏?《E.T.》的游戏版权也是被卖给了任天堂。” 230%的营业额增长还不是售卖游戏机的盈利。 任天堂的红白机目前在日本上市,在北美售出的只有北美版的游戏卡带,北美版游戏机还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威廉·汉姆无奈:“是因为《E.T.》吗?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死缠烂打,哪怕多为《E.T.》付出几百万美元的版权,也要拿下《E.T.》而不是《星球大战》。”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现在他们得寻找新的出路。 威廉·汉姆站起身,他打算与自己的同僚们先商量一番,再做考虑。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坏消息带给同僚,便看到执行副总裁巴里·梅耶皱着眉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 威廉·汉姆拽住梅耶的助理,询问道。 助理讪笑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开口,好在梅耶也看到了他:“威廉,有什么事吗?” 梅耶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简单地寒暄几句以后,巴里·梅耶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派瑞斯想开启一个儿童电影项目,拍一部《小鬼当家》、《E.T.》的同类型电影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们确实忽略了儿童市场,斯莱德电影已经证明了大众对儿童电影的接受程度与喜爱程度,《E.T.》的北美票房已经破四亿三,《小鬼当家》不声不响赚了大钱,它现在的北美票房也已经达到了一亿五。但是接连找到的三名导演都拒绝了导演邀请,导致派瑞斯现在不得不考虑找电视导演或者纪录片导演接手。” 虽然接连被三名导演拒绝有些离谱,但应该不至于让梅耶如此烦闷。 “因为《雨人》?现在每个导演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很多人都觉得成为《雨人》的导演就等于白捡了一个奥斯卡。就连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也这么想。但学院可不会这么傻。”威廉·汉姆挑了挑眉:“麻烦不止如此吧?” “是的。” 巴里·梅耶给他递了一支雪茄,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我不赞同,我和几名导演意见一致,与其模仿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还不如直接邀请他来拍摄电影。但是你我也知道,那几乎不可能。斯莱德是他的领土,他是国王,一切都由他说了算,他怎么可能放弃掌控一切反而接受别人指手画脚?所以我更希望撤掉派瑞斯的项目,拿资金投资格里菲斯的新电影,华纳负责北美宣发或者海外宣发。” “我们曾经和与斯莱德制片关系良好的工业暗魔合作过,你记得吗?也许可以让工业暗魔帮我们牵线,保守投资给格里菲斯一千万美元,我估计这部电影至少可以收获两亿票房,而华纳至少可以分到一半。” “我赞成,这是一项几乎不会亏本的投资。” 威廉点了点头。 “是的,但前提是,格里菲斯得同意。” 巴里·梅耶吐出烟雾:“所以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威廉,我记得格里菲斯以前也和雅达利有过合作。而且我通过一些途径得知,格里菲斯对游戏很感兴趣,他花大价钱投资入股了一家日本的游戏公司。”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原来他入股了任天堂,怪不得会将《E.T.》的版权卖给他们。 威廉·汉姆一愣,“你说的游戏公司,该不会恰好叫任天堂吧?” “对。” 梅耶点了点头:“北美游戏行业不景气,但任天堂的表现好像还不错。” “是的。但是说到北美游戏行业我试图找你和首席商量的雅达利问题,以及,我们应该怎么面对股东” “老兄,别急,我们一项一项来。我知道雅达利的生意很难做,但只要研发人员不停地开发、联动新的IP” 威廉打断了他的话:“雅达利前四个月的营收比去年同期缩减了98%。” “what?” * LAPD的警察西德尼从同伴手上分到了半个甜甜圈,他疲惫地靠在车门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配枪。 整个警署的警察有一半都被分配了特殊的任务——维护秩序。 这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工作,洛杉矶时不时就会有人走上街头抗议或者示威。相比起抓捕洛杉矶当地狂妄的黑手党和毒贩,维护秩序是一项相当轻松的工作。 但是这一次警署出动的警员实在有些多,并且任务持续的周期长达整整半个月。 西德尼原本还在嘲笑,不过是一个维护秩序的工作,怎么会需要这么多警员,又不是总统来了。就算是总统来了,维护、保护也是特勤局的任务。 然而当他抵达现场,却忍不住傻眼:“Holy crap!他们在干什么?这么多人” 西德尼发誓,他从没有在洛杉矶的任何集会、游行上见过这么多人,整个加州的青少年肯定都集中在这里了。 青少年们排着堪称紧密的队伍,彼此交谈的声音发出嗡嗡的低沉回响,黑压压地一片,一眼看不到头尾,看样子都快要从第三街排到唐人街去了,甚至堵塞了一部分交通通道。 “孩子们!绕开马路!” 美国并没有交警和刑警的划分,所以正在指挥他们挪动的也是西德尼的同事。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玛丽莲·梦露或者约翰·列侬复活了吗?” 身边的同事不解:“我记得长官说过,只是一场试镜。” “呵。” 西德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普通的电影电视剧当然不会这样。但这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蝉联奥斯卡最佳的导演,世界最佳,只此一位。只要能参演他的电影,就一定能成为明星。” 他忍不住啧了啧舌,朝着队伍喊道:“告诉后面的人别再排队了!这不是超市零元购或者麦当劳零元购的队伍!每个排队的人都投递了简历!这队伍不是人人都能排的!” “该死的。” 西德尼骂骂咧咧道:“他们一定是搞错了什么,肯定有人没有接到选角的电话就混了进来。走,我们到试镜的酒店去问问情况。” 状况果然同他想的一样。 选角导演和工作室将通过了简历审核的演员们的试镜平均分配到了半个月内,虽然每天的任务繁多,但也不会像现在的排队人数这样夸张,甚至直接堵塞了两条街的交通,一大早就引来了投诉。 两名选角导演急得团团转。 海选试镜由他们负责承担主要的责任,他们并非新手,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选角状况。一早上接连面试了十个人,其中有八名都没有投递过简历,直接闯进了试镜工作室。 但是这八人中也有形象条件符合的演员,只是并不清楚海选流程,以为只要派对试镜就可以。选角导演只能临时找来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留底。 但是这样一来,工期又要被拉长,赶不上进度,毫无疑问会拖慢电影的开机工作,到时候恐怕会被制片公司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甚至被罚款。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让其中一名选角导演跟着警察一起筛选队伍,驱逐不相干的人士。留下投递过简历的演员和外形符合人设条件的路人,并且加班加点,多工作几个小时筛选合适的演员人选。 “就不能让他们到酒店的大厅里排队吗?” 西德尼忍不住发问。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出问题,一条长队更容易吸引更多的人加入队伍。插队引起的争执、用餐问题、厕所的问题都不得不纳入考虑。 加州五月的太阳虽然不算刺眼,但也有一定威力,搞不好还会把一些人晒进医院。怎么安排都不妥当。 酒店的经理也毫无办法,人太多了,就算他不考虑这些人带来的盈利问题以及他们是否干扰生意,也要考虑他们的大厅能不能装下这么多人啊。 “呃” 其中一名选角导演挂上电话,看向了一旁演员工会的监督员:“我请示了格里菲斯先生,他建议由演员工会收取一定的试镜押金,以此来避免无关人员参与,等试镜结束以后,就退还给他们。你们觉得可行吗?” 第218章 卢卡斯 奥斯蒙德挂上电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忍不住开口抱怨:“乱套了” 他穿着睡袍, 黑发滚得凌乱,精神不振睡眼惺忪。 昨晚九点他才从旧金山赶回洛杉矶, 还临时参加简·方达的派对,和几名A-list演员寒暄应酬推拉,一直到晚上两点才躺到了床上闭上双眼。 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七八个电话铃轰炸, 这还是伊莱娜和迈克尔·奥维茨拦了一部分处理了一部分后的数量。 整个北美几乎同步展开的试镜工作都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麻烦,纽约的时间比洛杉矶早两个小时,最先给斯莱德打了电话求助——纽约人民,或是试镜的演员或是试图在外围围观的疯狂的粉丝,一窝蜂地想要涌进地铁, 导致纽约地铁站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 甚至有人被挤下铁轨,好在被巡视的工作人员发现, 及时救了上来。 新奥尔良州试镜队伍从昨晚就开始排, 过多的人数甚至吓退了原本试图趁着夜晚发生冲突的两伙帮派份子。 底特律的海选过程中,多名黑人与一名白人男性发生了冲突, 随即演变成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赶来的警察不得不鸣枪示威,才维持了秩序。 华盛顿的一名男子半夜闯进了里根的庭院, 只为了恳求里根出面帮他搞一个试镜名额, 惹得特勤局大动干戈, 最后虚惊一场,逮捕了该男子。 相较之下, 洛杉矶的试镜队伍只阻碍了一部分交通,竟然还算得上最好的状况。 奥斯蒙德苦不堪言,忍不住后悔自己为了扩大声势而做出的海选选择,谁能想到人们对海选的关注度如此之高?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进行下去,最多让选角工作室多选派几个选角导演,联系各地警署和律师做好准备,尽快结束选角工作。 万幸的是他收到的不全是坏消息。 昨天奥斯蒙德前往旧金山,与乔治·卢卡斯见了一面,询问他有没有想要出售工业光魔旗下的动画制作部门或者合作的想法。 不得不说,奥斯蒙德的时机卡的刚刚好。 由于工作与家庭难以协调,乔治·卢卡斯与妻子电影剪辑师玛西亚·格里芬的感情出现裂痕,已经走到了协商分手离婚的阶段,只是这件事尚未对外公布。 按照法律规定,卢卡斯夫妇必须平分共有财产,卢卡斯的电影公司卢卡斯影业也应该被一分为二。 卢卡斯肯定不希望将电影公司拆分,玛西亚也不强求,她提出可以要一些现金抵偿。卢卡斯为了留住卢卡斯影业需要支付几千万美元,但《星球大战:绝地反击》还没上映,卢卡斯还欠着钱,无法拿出那么多的现金偿还给玛西娅。 奥斯蒙德的提议恰好提醒了卢卡斯,虽然不能将卢卡斯影业和工业光魔拆开卖掉或者分给玛西亚,但是他可以拆分一些作用不大的部门出售或者减编缩减开支。 “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为了《星球大战》的游戏版权,或者想趁机看一看《绝地反击》。”卢卡斯感慨道,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自己并不看好的小导演居然接连拿下了两届奥斯卡,虽然无法否认他能拿奖的主要原因是出于运气,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任何其它导演都无法复刻他的成功。 如果奥斯蒙德当初接受了自己的邀请,成为了《绝地反击》的导演,反而会阻碍他的事业,让他无缘两届奥斯卡。但从另一方面思考,如果奥斯蒙德当初接手了《星战》,说不定能为它带来些特别的改变,或许也能为《星战》的票房一路保驾护航。 “你最好还没有卖掉我们的合照。” 卢卡斯半眯起眼睛,怀疑地看向奥斯蒙德,他指的自然是当初他写给奥斯蒙德那张,签上了to签“不许卖掉这张签名照”的合照。 奥斯蒙德咧了咧嘴:“你提醒了我。放心吧,它还老老实实躺在我收集签名照的保险箱里。” 他发现卢卡斯和他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总是在谈话时不自觉地将他当成小孩,哪怕在谈判桌上,也要东拉西扯一些别的话题。 卢卡斯显然对他的回答,尤其是“保险箱”非常满意,玩笑之后很快重新进入正题:“《绝地武士》还有需要动画制作部门制作一部分镜头,我不可能在近期将它卖掉但是,也许还有一个研发小组符合你的要求。图形工作组。” 图形工作组是卢卡斯影业名下一个研发高性能图像电脑和世界最先进图形图像技术的工作部门,卢卡斯建立它,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图形工作组可以用电脑代替画笔,颠覆目前动画制作巨头迪士尼动画电影的制作拍摄方式,不用再在底片上一帧一帧绘制动画。 只凭借IBM以及美国各大计算机品牌目前生产的电脑,卢卡斯的设想根本就是天方夜谈,无法实现,更无法营收。 但是史蒂夫·乔布斯会把这个不可能的想法变为可能的现实。 奥斯蒙德要的就是它。 只不过,卢卡斯并没有看在奥斯蒙德是熟人的份上给他一个优惠的价格,他要价3000万美元。 奥斯蒙德不是冤大头,他才不会花足以拍摄三部电影的钱去买下一个看不到未来的特效动画小组。 他面露无奈,故意说道:“我要的不是这种部门,我只想要一个普通的动画小组。” 卢卡斯试图向他解释,图形工作组也是一个动画制作小组,即便使用它制作动画需要在未来才能实现。 但奥斯蒙德摆出了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模样,他像是放弃了从卢卡斯手上买下任何与动画有关的东西的想法,反而与他谈起了《星球大战》的游戏版权。 卢卡斯一向喜欢把影视IP的版权完完全全的把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玩具周边还是主题公园,不然他也不会成立卢卡斯影业,自己投资电影拍摄。所以他与雅达利签订的合约并非是将《星战》的游戏版权直接卖给了雅达利,而是授权给了雅达利,这也意味着,如果其他人想要制作《星球大战》游戏,还可以联系卢卡斯影业,购买授权。 但是雅达利的崩溃不仅痛击了美国玩家对游戏的信任,还打击了跟风《忠犬八公》出售游戏版权的卢卡斯的信心。导致卢卡斯认为,以IP作为噱头的游戏赚不到什么钱,还极有可能会败坏《星战》的名声,不如再也不做类似的游戏。 两人的协商算得上不欢而散,但分别之前,奥斯蒙德送了他一套日产的任天堂红白机,还有《E.T.》和《马里奥》的游戏卡带。 结果今天一早,奥斯蒙德就接到了来自卢卡斯的电话,他和玛西亚收养的其中一个孩子非常喜欢红白机,但苦于迟迟找不到购买途径。经过简单的试玩以后,卢卡斯也认为他送来的两款游戏卡带质量非常不错,游戏可玩性很高,如果他有机会能和孩子参观一下游戏厂商的制作流程和监管细节,他可以考虑将《星战》的游戏版权出售给奥斯蒙德。 图形工作组的事情他们也可以再抽时间谈谈,卢卡斯自愿砍掉一半的价格,将价格由3000万美金降到1500万刀。 但奥斯蒙德并不满意他提出的新价格,所以他婉转地拒绝了卢卡斯,并且隐晦地提了一句,他正在尝试和迪士尼进行接触,毕竟他并不急于制作动画电影。 出于图形工作组的无法盈利的特殊性,奥斯蒙德相信卢卡斯根本找不到买家,他斟酌权衡利弊以后,还是会再次打电话联系自己。 希望他下一次来电,能将价格降到千万以下。 奥斯蒙德打了个哈欠,他转身走向餐厅,试图用咖啡机给自己磨一杯意式浓缩,再加上奶和糖。他下午已经约了史蒂夫·乔布斯见面,琼·贝兹为他牵了线,奥斯蒙德试图邀请乔布斯跳槽来工业暗魔工作,没时间再管选角带给他的种种麻烦。 餐厅开放式柜台上的咖啡机正运作着,面包机里也躺着两块焦黄的散发着奶香气息的吐司。利亚姆正背对着他坐在吧台旁边的高脚椅上,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支钢笔书写着什么。 奥斯蒙德有些好奇地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探头去看他在写的东西:“你在写什么?” 吧台上的是两张再普通不过的横格白纸,利亚姆的字很漂亮,但是字母不像以往一样流畅连体,一笔一划非常分明,看起来写得格外认真。 他呼出的热气让利亚姆忍不住伸出手捻了两下自己的耳垂,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两下,又抓住奥斯蒙德搂在自己腰间的手:“给我母亲写信。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奥斯蒙德松开手,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他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失望一样叹了口气。 “怎么了?” 利亚姆放下笔偏过头,用清澈的眼眸注视着他。 奥斯蒙德趴在桌上,看他写下的文字:“没什么,只不过你一大早背着我偷偷写东西,让我以为这是写给我的情书。” “情书没有,不过有情歌。” 他趴下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是只生气的毛绒玩具。利亚姆勾起唇角,他忍不住将手指搭在吧台边缘,想要俯下身去亲一亲他的脸颊。 薄唇快要挨上奥斯蒙德的脸颊,奥斯蒙德却突然转过头,唇角带着得逞的笑意,猝不及防地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利亚姆被他的突然动作搞得一愣,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指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唇:“你,怎么” 偷亲被当场抓包,他的脸颊红得飞快,忍不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早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余光都看到了。” 奥斯蒙德单手托着脸颊,眼眸笑得半弯,他特别喜欢看利亚姆脸红,眼神不知所措地乱飘,让他忍不住伸出手,食指轻点他的鼻尖:“笨蛋小狗。” “奥兹” 利亚姆的声音放得很轻,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委屈和无奈。 奥斯蒙德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收回手闭上眼睛:“嗯?你现在偷亲吧,我不看了。” 眼前一片黑暗,他听到木制的高脚椅发出细微的声响,布料摩擦,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托住自己侧脸颊的手上,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尾指,紧接着滑落至他的唇角,温度略低于他指尖的唇瓣随即印了上来。 第219章 帮助 除了被醋意和恐惧后怕侵占大脑时不适当的强势的吻, 利亚姆的吻一直都是温和且柔软的。 奥斯蒙德愣了片刻,他的本意是纵容利亚姆亲亲自己的脸颊。但没关系,他喜欢利亚姆每一次吻他。 眼角微弯, 奥斯蒙德自然地舔了舔利亚姆的下唇,偷偷睁开了眼睛。利亚姆和他挨得很近, 近得让他看清利亚姆眼下细腻的皮肤,浅金色的浓密的睫毛,他的眉宇、神情都非常放松,甚至, 透着些许琢磨不清的虔诚的色彩。 不沾染任何欲望,纯粹干净得只与爱有关。 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将手攀上他的后颈,手背擦过丝缎一样的发尾,顺势抓住松松垮垮捆住头发的发圈,轻轻一拉, 就将它扯了下来, 柔软卷曲的金发随之落下。 利亚姆睁开眼,淡色的眸对上奥斯蒙德无辜的视线, 稍微后退,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我帮你。” 他的手指缠上他发尾的发丝, 像是兴致勃勃地面对心爱的玩具,虎口将发圈撑着,一时却不知道该怎样下手。 “像捧沙子一样, 把头发聚在一起, 然后再用发圈把它们捆起来。” 利亚姆眼眸半垂, 注视着奥斯蒙德的手肘,轻声说着, 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浴缸里奥斯蒙德眼神迷离,喘着气教他怎么进一步动作、探索哪里的模样,脸颊忍不住再次发烫。 他抬起手,用略凉的手背抚平脸上的热意。好在奥斯蒙德正全神贯注于他的头发,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我转过去?” “不,我马上就要扎好了。” 利亚姆有一点很惹人讨厌,他很擅长忍耐。如果不小心弄疼了他,他也会忍着不说,所以奥斯蒙德将手上的动作放得轻缓。 面对面梳拢他的头发,即便碍着手难以动作,却也方便奥斯蒙德时不时看一眼他脸上的表情获得反馈。 但利亚姆的头发保养得很顺滑,用力稍小一点,金色的发丝便会从指尖滑落。不得不再次腾出手,将落下的头发重新箍进掌中。 折腾了半天,奥斯蒙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梳得稍有些高的马尾,又瞥了利亚姆一眼:“还好当初拍《多格板箱》的时候,不需要另外处理你的发型。不过只要不像以前那样特意扮丑,怎么打理都很漂亮”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发辫让利亚姆略感奇怪地晃了晃头,马尾摇动了两下,利亚姆伸出手臂搂住了奥斯蒙德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他很少写信,不知道写给谁。哪怕是写给妈妈,也想不出该分享些什么,也寄不出去。 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有关于他,有关于奥斯蒙德,询问她的生活,不知道她所在的地方能不能看到最新的电影或者买到录像带。他出演电影也抱着想要她看到他的目的,又害怕看到他会让妈妈想起过去的不快。 【(空行): 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过得还好吗?住的地方天气怎么样? 洛杉矶的太阳很大,初夏的风时常会把一些奇怪的东西吹到海岸线上,我捡到了一个漂流瓶,可惜的是信纸已经被打湿,信件面目全非。所以我想,也许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信寄给你。 时间隔了太久,但我始终无法、也不敢联系你,请你原谅我。然而提起笔以后,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想来想去,好像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我在一个很好的人身边。 我还记得你以前教我养花。被人遗落在公路上的种子,居然也能开出洁白的玫瑰。被他们铲除之前,我每天最期待的时间,就是翻下山岭去看望它们我一直以为那条路很长,但你走后我又去看过一次,实际上用不了五分钟就能达到目的地。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我总是很期待见到我的花,所以再短的路程,我也总是认为它长得没有尽头 很抱歉,说了一些不相关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我喜欢的人很像花,我很喜欢他,特别喜欢,比喜欢我的花还要喜欢。 真希望你们能见一面,你会喜欢他的,他和你一样,都是很好的人,值得被爱,值得一切美好事物。也许你已经看到他了,如果你看到了我,那么他就在我身边。 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和关键性的证据。他们不敢再装作没有接到警报,双方勾结让事情被糊弄过去了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找你,甚至让你见见他了。 我的病好了,你不要担心,一切都很好,进展顺利。 (落款空白)】 奥斯蒙德单手抚摸着他的后脑,注视着信纸的孔雀蓝色眼眸晦暗不明。 仔细读这封信,让奥斯蒙德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 利亚姆的躁郁当然还没好,但他习惯报喜不报忧。 “线索和证据你找到办法了?有多少风险?” 他轻轻皱着眉,垂眸看向搂着自己腰的利亚姆。他的意思是全部交由警方?加拿大警方靠谱吗?利亚姆本人有没有危险? 这些全部都是无法避开的问题。 利亚姆的手臂收紧,轻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冥王星》在多伦多的打包派对吗?” 当然。 奥斯蒙德点头。 有人在派对上使用非处方药,但是这件事在第一时间就被TPS压了下来。 利亚姆当时就猜测,TPS的行动比他收到消息的速度还要快,很有可能是杰诺维塞从中出手干预。 他逐渐查到的线索也证实了他的猜测,的确是杰诺维塞在第一时间阻止了消息蔓延。 这并非好事,反而传递给利亚姆一个非常恐怖的讯号:“杰诺维塞的反应速度比我还要快只能证明,有人在监视我,或者你。” 这也是他没有再考虑离开奥斯蒙德的原因之一。离开无法保证奥斯蒙德的安危,还不如贴身保护他。 奥斯蒙德一愣:“但是” 系统也[啊?]了一声。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啊。] 奥斯蒙德无言,他并没有严格筛查过《冥王星》的剧组成员,剧组内甚至藏有其它制片厂的耳目,更别说一两个给黑手党通风报信的杂务工。 系统又怎么可能特意去分辨这些人? [没事,反正也没指望过你。] [这是骂我的意思吧?] [我没这么说。] “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片场也没有出现其它事故?” 利亚姆接上他的话,苦笑一声:“他们不可能贸然出手的。” 确实,虽说好莱坞处处都有黑手党的身影:电影投资、洗钱,甚至和白宫、LAPD纠缠、合作,其实他们距离普通人比多数人的想象近得多。但大多数组织绝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媒体的报道上。 “杰诺维塞可以承诺给我一定程度上的自由,但他们也需要确保我没有对家族不利的其它心思,相信我不会向世人揭露它的存在。被他们监视没有什么风险,因为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即便如此你知道的事情最好越少越好。LA并不一定安全,帮派与帮派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协作关系。” 利亚姆看向奥斯蒙德,包括他提到的线索和证据,以及他正在筹备的所有事情。 所以这封信终究不会被他寄出,它仍然会在火炉上被燃烧殆尽。 奥斯蒙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对手,所以从没有想过,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对方就已经先行动手了:“我原本计划等拍摄完《红辣椒》,就拍一部黑手党影片,隐晦地引起媒体关注,像《冥王星》一样借助舆论促使大众自发地反对。我本来以为这些能帮到你” 利亚姆摇了摇头,竟然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可以拍黑手党题材的电影,但绝对不要拍我告诉你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事情解决之前,避开这个题材。” 真实的黑手党与《教父》的故事毫无关系,他们说到底就是一群没有任何底线,挑战法律的亡命徒。 这样的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不再有所顾忌,便会试图搏命相争,拼个鱼死网破。 想要将庞大的根系全部拔起,就得温水煮青蛙,耐心地逐个击破。 利亚姆有自己的办法,他手上有挑起其它地区党派与杰诺维塞的争斗的把柄,只需耐心等待时机,再于适当的时间挑拨离间引起内斗,最后便可以趁机借助舆论和警方,将杰诺维塞一网打尽。 只是他需要时间做好充足万全的准备,需要让杰诺维塞顾此失彼自身难保,无法在第一时间想起他,殃及他。 利亚姆以前从没有过试图撼动杰诺维塞这只庞然大物的想法,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改变。他只能顺从,忍受,痛苦地尝试杀死自己。 但是,19岁拿到奥斯卡是可能的。 从欠债七亿到拥有数十亿的资产也是可能的。 蝉联奥斯卡、甚至获得奥斯卡帽子戏法听上去毫无希望,却不是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 所有的事情,只要与奥斯蒙德联系在一起,似乎就拥有了可能。 如果放弃希望,自怨自艾地拒绝尝试,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在杰诺维塞的监视下,获得他想要的、属于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更无法成为奥斯蒙德的未来中的一部分。 即便所有的一切都与一场危险的豪赌绑定。 但他渴望一份平静的生活,渴望一份,闪闪发光的未来。 奥斯蒙德吻了吻他的额角,垂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我想要帮你,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利亚姆摇了摇头,他牵起奥斯蒙德的手,抚上自己锁骨下的纹身,剔透的浅蓝色眼眸中盛满了笑意:“这已经是我收获的,最大的帮助了。” 第220章 进程 鲍勃·迪伦单手抱着吉他, 口中哼唱着旋律,在眼前的五线谱上改改画画。 他满意地审视一遍,手指在琴弦上扫过几个尾音, 终于停了下来。迪伦放下吉他端起水杯,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和口腔。 “鲍勃。” 端坐在沙发上的朋友终于找到了机会打听消息, 直率地询问道:“你知道接任《雨人》的新导演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他伸手将乐谱向前翻动了一页,重新拿起吉他,指尖在琴箱上敲击了两下:“我只是为《雨人》编了一首曲子,不是它的制片人。” 鲍勃·迪伦并不关心, 他和《雨人》的合作已经结束,录音带早已经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满意签收。 朋友轻声叹息一声:“我的一个导演朋友很想得到一些内幕消息,她在圈内也算得上有些名望,绝对有资格接手雨人但我和格里菲斯不熟。你觉得大卫·格芬可能会知道一些消息吗?早知道我就应该在画展上问问他。” 他以为迪伦参与《冥王星》和《雨人》的制作是由大卫·格芬在中间牵线搭桥。 迪伦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却也不好让朋友自说自话, 便随口询问了一句方便他继续说下去:“画展?” “对, 你知道格芬有收藏名画的习惯” 朋友讽刺一笑,他并不喜欢大卫·格芬的装腔作势, 他的投机取巧让同为犹太裔的朋友感到耻辱:“在画展上看到他, 并且不得不上前和他打招呼的感觉简直让我浑身不适。幸好有个年轻人上前替我抗下了不幸。我对他还有点印象,那小子还是个奥斯卡影帝呢。” 近年在奥斯卡上捧杯的年轻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用不着费力思考,鲍勃·迪伦就得到了答案:“蒂莫西·赫顿?” “对,就是他。” 朋友沉吟了片刻, 他对艺术界的大事颇有研究, 一直关注着业内的动向:“前不久他出售了一副弗朗西斯·培根的《弗洛伊德肖像画》, 但买方鉴定之后认为自己买到的画是一张赝品,赫顿则坚持说是买家调换了画作。这种事本该在画作出售前就由双方的鉴定师鉴别扯远了, 赫顿找上大卫·格芬,说不定也是为了那副画。但格芬又能帮他什么?难道他以为他拙略的艺术鉴赏能力能帮到自己?” 鲍勃·迪伦耸了耸肩,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话题:“谁知道呢?” * “我很感谢你的邀请。” 史蒂夫·乔布斯面露少许为难:“我确实有与工业暗魔或者工业光魔合作的想法,只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离开苹果。” 虽然IBM的个人电脑率先抢占了计算机市场,苹果的Lisa数据库霸占了苹果大量的研发经费,绊住了苹果的脚步,令苹果陷入了困境,同事和董事们也因此怪罪于自己,甚至排挤自己。但乔布斯认为自己毕竟是苹果的董事长,不可能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甚至拍拍屁股走人,也许他还有可能带领苹果翻盘。 “没关系。” 临时顶替奥斯蒙德面谈伊莱娜面带微笑,对于乔布斯的拒绝,她没有丝毫的意外,奥斯蒙德提前让她备好了两套不同的说辞,倘若乔布斯拒绝:“如果你未来的某一天想要换一换风景,请随时联系我或者奥斯蒙德。奥斯蒙德非常欣赏你的能力,斯莱德诚意满满,你的眼光和技术能为斯莱德的新动画部门带来卓越的改变。” “谢谢你和奥斯蒙德的信任。” 乔布斯收回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如果真的决心离开苹果,我会在第一时间考虑斯莱德的邀请。” 即便动画制作能赚取的利益远远比不上苹果最辉煌的时候,但制作动画也算得上乔布斯一份自童年保留到现在的梦想,不然乔布斯也不会坦然告诉贝兹自己如果离开苹果,便会在工业光暗魔之间任选其一。 只不过,乔布斯在来之前对斯莱德电影公司是否诚心邀请他抱有少许的怀疑。 据他所知,斯莱德电影公司不仅邀请了他,还对迪士尼的约翰·拉塞特和派拉蒙的杰弗瑞·卡森伯格发出了邀请。 相比他们两人,一心专研科技的乔布斯只是一个与动画制作、影片制作毫不相关的“技术宅”。 乔布斯不知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看中了自己哪里。奥斯蒙德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不可能只因为琼·贝兹的几句推荐就对他递出橄榄枝。 但不得不承认,伊莱娜·陈的态度和斯莱德电影公司承诺由他来领导新型动画技术小组的看重确实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 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苹果,一定会首先考虑斯莱德的邀请。 伊莱娜站起身,微笑着与他道别。 目送着乔布斯离开,她第一时间找到电话亭,给奥斯蒙德打去了电话:“没谈成,乔布斯没有当场答应。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要我来和他面谈的。” “没关系。” 奥斯蒙德虽然惋惜,却并不意外。乔布斯虽然受人排挤,但事情还未发展至最糟糕的状况,乔布斯还有别的后路和考虑,自然不会立即放弃苹果选择斯莱德。 但利亚姆拥有的CR风投手上还持有大量苹果的股份,恰当的时候,也能对苹果造成一定的干扰,加速乔布斯离开的进程。 伊莱娜感慨了一句,转告给他一个好消息:“雪莉那边已经处理完毕了,她代表斯莱德签下了约翰·拉塞特,只等你搞定杰弗瑞·卡森伯格和卢卡斯的图形工作组了。” 奥斯蒙德敲了敲桌子:“卢卡斯那边我并不担心,他迟早会把报价降低到千万以下。至于杰夫瑞·卡森伯格,如果想要说动他从派拉蒙跳槽,就要给他更多的权力这不是问题,让雪莉先去探探他的口风,给卡森伯格担任斯莱德的执行副总裁的保证,给他比派拉蒙更高的薪酬。” 斯莱德的规模虽然比不上派拉蒙,但去年一年的营收却比派拉蒙高出了一大截,前途无限。即便建立的时间不长,作为一个崭新的舞台,非常适合野心家们大展拳脚。 奥斯蒙德并不吝啬付出,《小美人鱼》能带给他的,比几百万美元的工资高得多。 “取消黑手党影片的项目和评估、和卡森伯格约谈还有呢?还有什么要我转告她?” 伊莱娜掏出笔记本。 “暂时没有了。星期一早上” “星期一早上的计划要推迟?那《雨人》什么时候重新开机?” 伊莱娜忍不住挑了挑眉,他们的计划可是筹备了近半个月,她的团队一遍又一遍确认了所有细节。 “不,我只是提醒你,确保星期一早上的宣发不要出任何差错。” “你放心吧。” * 《全球日报》:“好莱坞导演艾伦·史密西接手《雨人》” 220-230 第221章 特效妆 准确得说, 报纸上刊登的名字是艾伦·史密西(Allen·Smithe)。 圈内惯用的艾伦·史密西早期被拼写作Al·Smith。随着需要找人背锅的导演越来越多,美国导演工会为了防止这个太过普通的名字与未来的某位导演撞名,便将它拼写成了较为特殊的Alan·Smithee。 Smithee为导演丧失电影的控制权、为一无所知的制片人指手画脚而生。它更像是导演圈内的一句黑话, 一句只有圈内人才能明白的暗语:“我无法掌控我的电影,我被逼无奈, 不得不放弃署名”。 没人能肯定接手《雨人》这名新导演一定与“名声赫赫”的Smithee先生有关,也没人敢说他一定与Smithee先生毫无关联,提起他,无论是清楚秘密的内行人, 还是并不知晓真相的媒体和普通观众,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知名又“高产”的“烂片导演”艾伦·史密西。 Smithee导演1969年拍摄了他著名的处女作《义侠本色》,随后又与芭芭拉·罗登合作了《情陷》,(这两部作品的拍摄时间几乎没有间隔,让人忍不住感慨Smithee导演勤勤恳恳的职业精神)。与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合作了臭名昭著的《阴阳魔界》, 独自导演了《百战天龙》 神秘的Smithee导演永远只出现在电影开口的主创名单和电影海报上, 从未被狗仔拍下或者出席电影宣传活动。 然而这一次,知名烂片导演居然接手了《雨人》!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居然敢将自己的电影交给艾伦·史密西! 《纽约时报》率先发文:“Smithee还是Smithe?巧合还是有意遮掩劣迹?担心过往电影成绩影响《雨人》?Smithee导演刻意修改署名?” 《好莱坞报道者》紧随其后:“他是Smithee吗?《雨人》的未来何去何从?” 《华盛顿邮报》:“被英媒刁难辱骂, 冥王星的糟糕影响促使格里菲斯决定放弃《雨人》。” 《全球日报》还没来得及继续放出一些是是而非的烟雾弹混淆视线, 小报已经为奥斯蒙德编好了答案:“据记者了解,艾伦·史密西导演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旧识, 格里菲斯十岁时,就曾经见过史密西导演,被他精湛娴熟的导演技巧折服, 一直想要与他合作, 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 博.彩公司因为艾伦·史密西大赚了一笔, 毕竟谁能想到,接手《雨人》的不是斯皮尔伯格, 不是马丁·斯科塞斯,不是大卫·林奇,而是艾伦·史密西?! 荣恩·李大吃一惊,看到报纸的文章时,差点没有惊得将眼球瞪出眼眶:“艾伦·史密西?真的是他吗?老天,他的每一部电影我都不喜欢,还有这个蠢透了的名字。拼写少了一个字母e,应该只是巧合吧?我听说斯莱德电影公司和许多导演都签署了合同,不至于找不到人接手,将《雨人》让给艾伦·史密西或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史密西吧?” 如果《雨人》是一部糟糕的电影,倒是也情有可原,可从目前口口相传的简介信息来看,《雨人》应该是一部争奥热门,一块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才对,荣恩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落在艾伦·史密西的头上。 “早知道我就应该给斯莱德投递简历了,说不定有可能捡漏获得执导的机会,哪怕奥斯蒙德只是想找个人署名导演,让我到现场充当吉祥物,我也愿意干。” 室友靠在椅子上,手掌撑着脸颊,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甚至愿意付钱上班。” 荣恩将报纸卷成纸筒,敲了敲他的脑袋,奉劝他趁早停止白天做梦,奥斯蒙德就算只想找个导演充当吉祥物,自己仍然掌控电影拍摄权力,也不会找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至少也得是美国导演工会的成员。 “我更倾向于《雨人》的拍摄进度已经快要结束,奥斯蒙德比起《雨人》更看好他的新电影。他不希望《雨人》干扰他的新片争奥,所以找了一名新手导演,或者风评很差的导演接手,这样奥斯卡有很大的概率不会考虑将导演奖颁给《雨人》的导演。” 荣恩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他自己也并不认同,但是足以解释眼下现状的猜测。 “我还是倾向于吉祥物的猜测。” 室友摇了摇头,表情仍旧后悔惋惜:“科幻片、大特效大制作,蝉联奥斯卡,就注定着奥斯蒙德已经放弃了下一届奥斯卡,他的新片不具备任何争奥的能力。假如侥幸获得最佳男女主、配角奖,都得谢天谢地感谢奥斯卡的恩赐。” “相反,我反而认为《雨人》还具备一定的竞争能力。奥斯蒙德退得果断,不担任《雨人》的导演,也不担任制片人。表面上与《雨人》再无任何瓜葛,给足了奥斯卡理事会面子,避免了明年的奥斯卡赛场上评委的尴尬与为难。所以如果《雨人》的质量不错,碾压其它候选影片的话,奥斯卡还是很有可能青睐《雨人》的。” “但是” 他拉长了调子:“如果说奥斯蒙德请了一个新手,或者劣迹斑斑的导演,那么所有具有一定思考能力的碳基生物都能够看出来,《雨人》获奖的最大功臣是谁。” 荣恩也不赞同他的观点:“可是这样的话,就违背了奥斯卡弃用奥斯蒙德不选的初衷,理事会如果在明年的奥斯卡上拒绝奥斯蒙德,为的就是维护奥斯卡的公平性。如果媒体和观众实际上还是认为奥斯蒙德接连三届获得了奥斯卡,那么理事会弃用奥斯蒙德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扬起报纸:“你看,《全球日报》上公布了,奥斯蒙德为《雨人》拍摄的镜头数量不到全片的三分之一。所以《雨人》对新导演的能力还是有一定要求的,他很可能会直接毁了这部作品唉,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奥斯蒙德会这样做,他有很大的可能会为了奥斯卡毁了一部绝佳的作品。” “你是说,你觉得奥斯蒙德不会借着新的挂名导演的名义亲自掌机?” 不会。 《好莱坞报道者》的记者詹姆斯和他有一样的疑问。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会不会只是找来了一个吉祥物担任导演,实际上依旧掌控权力,在片场亲自掌机拍摄电影? 詹姆斯和几名狗仔、同行靠在车旁,等在摄影棚大门外,还有几名同行蹲守在侧门和摄影基地较挨的墙边缘,等待着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或者神秘的艾伦·史密西。 “除非他昨晚就躲在摄影基地,否则我不信我们这样蹲不到他们。” 詹姆斯咬着牙,持续地扛着长枪短炮,他的肩膀和手臂都酸涩地要命。 “是达斯汀·霍夫曼的车!把他拦下来问问!” 眼尖的同行率先看到了达斯汀·霍夫曼的那辆保姆车。 “达斯汀!” “霍夫曼先生!” “你怎么看待新任导演艾伦·史密西?” “你提前见过史密西先生了吗?” “奥斯蒙德真的离开《雨人》剧组了吗?” 见记者们堵在车前,助理和达斯汀·霍夫曼对视了一眼,摇下了玻璃,严格和几名记者规定了问题的数量。 霍夫曼对外、对媒体的形象一直以来还算得上和善。他面对几名记者露出无奈的笑容:“艾伦·史密西的执导技术非常出色,我相信奥斯蒙德的选择,也相信他的能力,比起他我更担心自己的演技。” “奥斯蒙德当然已经离开了《雨人》的剧组,他不再担任《雨人》的制片人或者导演,他可是位大忙人。” “至于史密西先生,是的,我提前和他见过了。你们没看到他吗?哦,也许他还在后面吧,他是一个有棕金发色的男人,身材高大,很喜欢戴墨镜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我赶时间,让我过去好吗?” 他的态度很好,很快就给了狗仔们最想要知道的答案。他们也清楚规矩,说好几个问题就是几个问题,不然很可能会被演员或者其它工作人员拉黑报社,回去免不了遭受主编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詹姆斯率先退开,以免自己阻碍车子运行:“工作顺利,达斯汀。” 车窗缓缓摇上,达斯汀·霍夫曼揉了揉自己的唇角。想要冲击奥斯卡,就不得不付出代价,戏内他得贡献精彩纷呈的表演,戏外同样得演得天衣无缝:“给奥斯蒙德打电话让他出发吧。” 又等了接近半个小时,拐角处又出现一辆价格不高的日产车,詹姆斯和同行瞬间打起了精神。 艾伦·史密西虽然有过不少作品,但几乎部部都是烂片,狗仔们猜测他并没有多余的闲钱,车价应该不高,为了节省昂贵的油费和税费,很有可能开的是较为省油的日产车。接连几辆不太昂贵的私家车都被他们投以了重点关注。 “棕发!” “好像是他!” 詹姆斯兴奋地重新扛起相机,赶忙调整焦距,试图抓拍到几张清晰的照片。 但艾伦·史密西似乎打算维持自己一贯的神秘作风,他并没有停下车,越过狗仔们时,车速丝毫不减,直接冲进了摄影基地。 “嘿——什么人嘛!” “难怪每部电影都是根本没人愿意掏钱去看的大烂片。呸。”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达斯汀·霍夫曼都不敢这样甩脸色耍大牌,人家就算蝉联奥斯卡,对媒体记者和观众影迷也一向和和气气有问必答。” 几名同行愤慨地咒骂道,有两人忙着挤到车边争抢询问的问题,却没来得及拿起相机,错过了最佳的拍摄机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差点被车子剐蹭到:“你们有谁拍到了吗?洗印出来的照片可以分我一份吗?我可以出钱买。” 詹姆斯轻呼了一口气,匆忙打开车门钻进车厢,他迫不及待要赶往最近的柯达冲洗连锁店将拍摄的照片洗出来。刚才他有些紧张地接连按了两三下快门,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拍到了清晰的人像。 现在只能一边开车一边祈求上帝保佑。能不能上今晚的娱乐版头条,全看这张照片了。 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等待,詹姆斯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印有柯达标志的纸袋,他急忙掏出相片查看:“老天爷!” 詹姆斯忍不住激动的心,猛地在照片上接连亲了两三下。受车窗和过快的车速影响,普通记者很难拍摄到一张清晰的照片,但詹姆斯对自己手上这张略有些模糊的照片十分满意。棕发,身材健朗挺拔,带着墨镜,45度侧脸额头、眼角和鼻翼都有明显的皱纹,年龄大约在四五六十岁左右,看起来是一个略有些小帅的中年男人。 总体来说,他拍的这张足以显示出人物面部特征的照片已经足够用了。 詹姆斯连忙抓着纸袋和相机,就近找到一个电话亭打回给报社:“喂?我是詹姆斯” “詹姆?我正想打电话联系你。” 电话那头的责编没等他开口率先打断:“你拍到艾伦·史密西的照片了吗?我这边已经收到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照片,他没有前往《雨人》的剧组。” “是的,是的什么?他?我是说,我拍到了艾伦·史密西的照片,我马上就回去。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他在哪?需要我帮忙吗?” “他出席了《终结者》的宣传会,虽然他没有上场,但我们的同行拍到了他的身影。你尽快赶回来吧,那边不需要你帮忙,我们好好商议交流一下状况,思考一下要怎么把这两张照片都刊登出去。” * 奥斯蒙德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为了配合化妆师的特效妆容给面部塑骨增肌,他不得不在早上四点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尽管趁着化妆的间隙补了个觉,还是严重缺乏睡眠。 好在每一名称职的导演在工作期间都会严重缺乏睡眠,奥斯蒙德也早已经习惯了电影的拍摄节奏,他还可以趁着拍摄的间隙回房车或者导演办公室补觉。 “咖啡?” 汤姆·克鲁斯朝着他递来一个纸杯。 《雨人》的剧组经过精筛以后,只剩下约一半的工作人员,餐饮组早早准备好餐食,只留下一到两人负责,剩下的其他人早就在剧组的其它工作人员到来之前离开了片场。 奥斯蒙德道了声谢,接过他手上的纸杯,轻抿了一口剧组特供的冰美式:“放映组还没准备好吗?” 摄影棚的旁边搭建有一个可以容纳五到六人的小型放映室,方便奥斯蒙德每晚查看每天拍摄的镜头。 现在也派上了用场——中断电影拍摄不仅白白消耗一大笔租借场地、设备的高昂费用,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演员的表演情绪,容易导致演员前后的表演脱节。 对奥斯卡影帝达斯汀·霍夫曼来说,中断拍摄算不上什么,经过充足的准备以后,方法派演员可以在任何时候通过情感代替、情绪记忆重新找回情绪。 但重新抓住人物内核,掌控情绪冲突,对尚不成熟的汤姆·克鲁斯来说却是一个难题。 汤姆虽然也在演员工作室系统地学习过方法派的表演,但实际上他本人更擅长表现派的表演,所以阿汤虽然具有一定的天赋,却也容易被环境影响,或者对角色的理解与导演出现偏差。 为了避免汤姆和达斯汀的演绎悬殊、差距过大,带给观众太过鲜明的违和感,奥斯蒙德不得不通过回放之前拍摄的镜头,以及一些具备一定负面情绪的影片来引导调节汤姆的情绪释放。 很多人都认为,《雨人》叙事的侧重点集中在患有“天才症”的雷蒙身上,查理的角色相较雷蒙没有任何难度,随便换一个年轻演员来都能演好,实际上并非如此,不然汤姆·克鲁斯也不会被逼着去看心理医生舒缓调节。 查理的角色简单来说是一个被病患逼到了崩溃边缘的家属,没有太多的高光点,吃力不讨好,哪怕演好了也很容易被观众忽视,甚至被观众误以为是一个不通人情,妄图欺骗财产的坏人。 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如果代入查理的角色,就会发现查理的种种表现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接连经历生意失利,接到父亲律师电话本以为自己能够获得一笔遗产来缓解燃眉之急,却发现父亲不仅“不爱自己”(在年幼时自己表现良好时仍然禁止自己开他的敞篷车出去兜风,还在自己偷车出去开时,故意报警声称车子被盗,拒绝保释自己,导致自己在警察局被关了两天),还在遗嘱中刻意声明,只将那辆老旧的敞篷车留给他,其余包括房产在内三百万元的遗产全部被托管给了其它人。 紧接着又发现受益人是自己从不知晓的,患有精神病的哥哥。父亲的偏心一目了然,查理想要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半遗产解救自己的生意,本想从痴傻的哥哥身上着手,但哥哥雷蒙频频失控,尖叫、大吼、逃跑、横穿马路每一件事都将查理进一步推向痛苦。 所以说,查理的人设非常复杂,痛苦、焦躁、尝试、最后释然,奥斯蒙德有时甚至认为查理对演员的要求更胜于雷蒙。 汤姆·克鲁斯在奥斯蒙德身边坐下,他注视着他脸上一旦细看便很容易能发现的特效妆容裂纹和眼角略显浮夸的皱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通过特效化妆来掩人耳目,说到底还是一步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乌龙酿成大祸的险棋:“马上就好,我刚刚催过一遍。” 察觉到他的目光,奥斯蒙德忍不住抬起手抠动眼尾定型结块的塑形泥,这东西紧紧沾着他的皮肤,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就像是眼眶里的美瞳一样难以忽视,时不时带给他一些若有若无的不适感。 但他至少还得坚持到晚上剧组的工作结束,以防工作结束还有媒体、狗仔在摄影基地门前蹲守拍照。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他缩回手站起身:“走吧,我们到放映室去等。” 第222章 导演工会 同样化上了特效妆, 用帽子、墨镜和口罩遮掩了自己整张脸四分之三的基努不断地调整着帽子的角度。 他担心棒球帽将自己特意烫卷的黑发遮得太过严实,导致媒体认不出奥斯蒙德标志性的黑色卷发。又担心将帽子提上去太多,阴影压不住额头, 导致旁人看出端倪。 无论怎么做都不妥当,基努坐如针毡, 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 好在他只需要远远地给媒体露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正脸或者背影,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可以趁机跟着伊莱娜偷偷溜走,钻进窗户都贴着防窥黑膜的轿车。 “听起来很简单, 但做起来可比在镜头前表演要难得多。” 基努褪下帽子和口罩,摘下墨镜,忍不住感慨。 “再稍微等一下,利亚姆很快就结束。” 伊莱娜一边锁上车门,一边从车内翻出一瓶水递给他:“心理压力不一样吧?面对媒体, 总是会忍不住担心自己不小心穿帮。”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紧张。 纸媒和电视的清晰度有限。只要是个人走在洛杉矶的街上, 前后左右还跟着三四个保镖,人们便会下意识地认为他是明星或者名人。 只要一个黑发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身旁跟着的是伊莱娜和奥斯蒙德的助理, 人们便会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奥斯蒙德, 更别说他身边还有利亚姆·海恩斯。 基努认同地点了点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缓解自己的情绪。他的任务比奥斯蒙德的任务要轻得多, 只需要隔三岔五地在媒体面前刷个存在感,不需要像奥斯蒙德那样,在洛杉矶摄影棚的每一天都得化特效妆。 伊莱娜打开换气扇, 提醒他先不要擦去脸上的妆容或者取下塑形泥, 他们回家的路上很有可能还会碰到蹲伏的媒体, 最好时时刻刻都做好应对的准备:“再过一个星期左右,《终结者》上映, 《雨人》的剧组搬到拉斯维加斯,热度就会自然而然地过去,也不用再像这样提心吊胆了。” “那来年的奥斯卡公关?也要这样拉票吗?” 感觉好像很容易穿帮。基努畏手畏脚地挪动着,生怕将脸上厚重的粉底蹭到衣服上。 特效妆容经不起细看,被应用在电影中时,也需要导演和灯光师压暗光源,观众看不到细节,自然会觉得场景和特效妆看起来更加真实。 “当然不。” 伊莱娜摇了摇头:“无论是新人艾伦·史密西,还是频频被导演和导演工会推出来背锅的艾伦·史密西,都是一个脾气古怪,不喜欢媒体和社交的怪家伙。更何况,艾伦·史密西不需要奥斯卡最佳导演,没必要费力公关,我们需要的只有最佳影片。” * “艾伦·史密西?!” 从星期一开始,美国导演工会的主席和理事会就一直处于震惊之中:“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并没有向导演工会申请使用艾伦·史密西这个名字,他也没必要使用这个名字。 “居然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 副主席将《好莱坞观察者》的报纸抖开,向同事展示“艾伦·史密西”的真实面容。但是有关于艾伦·史密西的资料反而全部和背锅侠Smithee导演混杂在了一起,真真假假让人搞不清楚。 如果奥斯蒙德选择了其它任何人作为导演,执着于追逐热度的狗仔恐怕能在两三天内将《雨人》新任导演的资料扒得清清楚楚,就连初恋男/女友的名字都能被他们翻出来。 倘若他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恐怕也会很快就被媒体们发现端倪,疑惑他们为什么找不到任何新任导演过去的履历,甚至是存在的证据。 但是艾伦·史密西不一样。 美国导演工会早年为了维护这个虚假的人设,为他创造了一部分混淆视听的简略背景资料。媒体们总是忍不住猜疑两个史密西的联系,搬运别家报纸的文章时偶尔也会闹出笑话,将史密西的经历安给另一个史密西。 查来查去,搬来搬去,抄来抄去。 北美几十家上百家报社、电视台成功让所有兴致勃勃想要吃瓜的影迷吃得昏头脑涨,彻底搞不清两个艾伦·史密西到底有什么差别,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只有导演工会的头脑仍旧清晰,《雨人》的艾伦·史密西是一名没有在工会进行任何备案的新人导演,但正因为他并不是工会注册的导演,所以导演工会无法派人前往现场监督查验。 如果对方没有主动提出申请,导演工会就是片场标识“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中的闲杂人等,没有资格前往片场,更没有资格正大光明地查验艾伦·史密西的身份,弄清楚他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导演工会都管不了,其它工会更管不了。如果是MPAA强行要管,非要按给艾伦·史密西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禁止电影上映,导演工会还要及时跳出来维护他的权利。 总体来说,导演工会的大部分理事会成员对艾伦·史密西并没有什么负面的看法,更多的人只是觉得好奇、新奇,惊讶居然还真的有人叫这个名字,并且还因为他们熟知的Smithee导演而对真实存在于世上的艾伦·史密西颇有好感。 即便有前车之鉴,导演工会还是下意识认为艾伦·史密西是个真人的。毕竟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创造一个假人,借用Smithee导演的名字又不会获得什么好处。 更何况,人人(指导演工会内部)都知道Smithee导演是个假人,哪有人会傻或者懒到用一个假人去伪造另一个假人?他不怕人怀疑吗? 既然奥斯蒙德不怕怀疑,那《雨人》的艾伦·史密西肯定是个真人。 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论证合理。 《雨人》甚至变成了导演工会部分理事会成员心目中最为期待的电影。试问,谁不想知道,总是被他们拿来背烂片大锅的艾伦·史密西真人版,究竟能拍出怎样一部作品? 是与“Smithee导演”一致,拍摄的大多数电影都是烂片? 还是会成为第二个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凭借出色的处女作站稳脚跟? 奥斯蒙德本人也非常期待下一届奥斯卡的到来。 即便每天提前起床化妆又苦又累,但是永远在给人背锅的烂片导演艾伦·史密西不仅变成了真人,还拍出了奥斯卡最佳影片? 哈。 想想台下的观众会在那时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吧。 第223章 《终结者》首映礼 6月2日, 《终结者》在北美举办首映礼。 丽芙握着首映礼券,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 电影的首映礼通常不会邀请太多的普通观众,只有部分影院的超级会员才有资格接到片方的邀请电话。 但是《终结者》通过《全球日报》的平台, 在整个北美范围内开放了十个赠票名额,总计赠送二十张首映礼邀请函。 丽芙的闺蜜幸运地获得了两张赠票, 两人有机会一同出席《终结者》的首映礼。 首映礼的举办时间比《终结者》的首映时间早3天,在洛杉矶的埃斯酒店影院举行。 距离首映礼开始还有两个小时,酒店门前就已经围了一圈脖子上带着工牌的媒体。安保人员逐一检查了他们的证件,还用一种类似与机场安检的手持检测器在每个人身上晃了晃。 闺蜜不想那么早就进场, 她觉得在门前等待,与利亚姆·海恩斯本人接触的机会更大,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他的签名。 挤在她们身侧一名记者闻言看向了她们两人,友善地笑了一声,一看就知道她们这个年龄阶段的影迷是为了谁来观看电影的:“利亚姆的身材扮演一个军人再合适不过。他拍摄的《失乐园》就明显特意压了灯光, 就是为了遮掩他的身材不够瘦弱, 略有些不太符合人设。” 闺蜜激动地眨了两下,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穿军装的样子太帅了, 《Plan B》也很帅, 不过当时比较青春洋溢,《终结者》的预告片给人的感觉要成熟可靠不少, 奥斯蒙德也不差,奥斯蒙德会来吗?你们有没有得到一些额外的消息?” 丽芙也将视线转移到了记者脸上,期待地看向他。 “应该会来。” 记者的手指摸上变焦镜头:“最近拍到的奥斯蒙德的近照总是在为《终结者》奔走, 首映礼他应该也会来。稍微耐心地等一等。” 他将摄像机举到自己眼前, 重新确认了一遍焦距。 “那太棒了。” 《终结者》的演员们和主创陆陆续续地就达到了现场, 友善地同媒体和少部分粉丝互动以后便走进了酒店。 很快,丽芙心心念念等待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也出现在了红毯的尽头:“天呐!他真的来了!” 临近夏天, 又是电影的投资人,奥斯蒙德的穿着非常随意。他穿了一侧下摆略长,另一侧正常的拼色西装外套,铅灰色和黑色相得益彰,给人一种慵懒率性的恣意感。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他又带着口罩。 丽芙:他果然离不开暗色系搭配。 记者:这墨镜和口罩是摘不下来了吗?哪有人在红毯上戴口罩的? 熟悉的搭配还有随即走下车的利亚姆·海恩斯和奥斯蒙德万年不变的女伴伊莱娜·陈。 丽芙:就猜到利亚姆肯定又是一身浅色系打扮。 记者:女伴也根本不换的吗? 詹姆斯·卡梅隆身边的女伴都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身边丰富。 然而,即便如此嫌弃,快门声依旧连绵起伏,卡擦卡擦地响成一片。 “奥斯蒙德。” 前排的记者忍不住发问:“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带着口罩吗?” 伊莱娜面带微笑,挽上奥斯蒙德的手臂。 持续不断地遮掩面容,肯定会招致少部分怀疑,所以今天出席首映礼的并不是代班的基努。 奥斯蒙德单手摘下一侧的口罩,态度坦然不避讳:“因为不久前拔了智齿,脸到现在都还有点肿。” 丽芙听到人群中发出清晰的抽气声,闪光灯再次接连不断地亮起。 有人追问道:“连续肿了一个星期?” 那也太可怜了。 奥斯蒙德苦笑:“之前肿的是另一侧,昨天我又去拔了另一颗。” 他略肿的腮帮里含着一颗水果硬糖,说话难得的含糊不清,倒也符合“刚拔完智齿”的形象。待记者们拍了个够,他又自然而然地将口罩拉起。 导演不用像演员一样靠着脸和颜值拉拢粉丝,所以他丝毫不在乎用脸肿的理由来搪塞记者。 长时间将糖果含在一侧,让奥斯蒙德的脸颊侧有些干涩,他毫不犹豫地借着口罩的遮掩给糖果更换了位置。 丽芙试图拍一张奥斯蒙德和利亚姆的同框照片,她举起富士出品的女士相机,不由地感到惋惜。 其实也没有肿得很夸装,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太出来,反而是他将脸遮挡起来更让人觉得扼腕遗憾。 但她的努力没能获得回报,利亚姆因为要给热情的粉丝签名,落在了后面,始终没能和奥斯蒙德同框。 看来只能等到电影放映结束以后再找机会了。 闺蜜小声地絮絮叨叨,她坐在座椅上,看起来对《终结者》十分期待。丽芙也紧张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奥斯蒙德在电影中究竟出演了多少戏份,预告片中他出色的表现让丽芙忍不住期待他的表演以及他和利亚姆的同框镜头。 电影很快开始放映。 开场还没有几分钟,丽芙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个露着翘臀的裸.男出现在了画面中,阿诺·施瓦辛格。她听见闺蜜小声的嘀咕:“哦,他的身材真好,不过我并不太吃他这一款,我总觉得健美先生有些用力过头。” 丽芙不置可否,她对裸.男不感兴趣,只觉得他看起来足够英俊,健美先生嘛,而且他挺酷的,起码比学校体育系那几个丢人现眼,呆头呆脑的同龄男生要强。 这个本以为是正派的角色一出场就干掉了几个混混,导致丽芙陷入了思考,犹犹豫豫地将他划入了反派阵营。 导演和编剧詹姆斯·卡梅隆似乎为这部电影中所有的男性重要角色安排了一致的出场方式。很快,一道闪电过后,又一个裸.男出现在了小巷之中。 “哦!是利亚姆!” 闺蜜激动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显然,她爱好的是利亚姆这一款。 首映礼放映厅也坐着不少和她意见一致的观众,抽气声、惊呼声和咋舌声,笑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真不知道这样古怪的穿梭时空的方式是谁想出来的。” 丽塔忍不住嘟囔,荧幕上黑暗的画面中利亚姆·海恩斯白皙的皮肤几乎闪闪发光,他没什么体毛,配合淡金色的卷发,看起来像是挂在卢浮宫里油画中的中世纪贵族,实在不像来自未来的士兵。 可惜从预告片来看,奥斯蒙德扮演的角色已经死了,他无法体验到如此时髦的穿越方式,观众也无法一饱眼福了。 《终结者》的电影叙事不算复杂,时不时通过男主凯尔的梦回忆起未来的状况。 男主凯尔和终结者T-800都来自于未来被机械控制的世界。机器想要将人类赶尽杀绝,人类则成立了抵抗军,试图绝处逢生。 女主莎拉·康纳是未来世界负隅顽抗的人类军首领康纳的母亲。终结者T-800回到1983年,试图杀死莎拉·康纳的母亲,通过这样的手段将康纳扼杀于摇篮之中。 人类抵抗军则借助机器,派遣了一名战士,也就是约翰·康纳的父亲凯尔·里斯,前往过去,阻止终结者的计划,并且与莎拉·康纳邂逅。 当然,凯尔·里斯对后者并不知情,他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有保护莎拉·康纳。 莎拉·康纳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作为一名服务生,她时常手忙脚乱无法应对突发状况。更别说成为“救世主”的母亲,然而在危机面前,莎拉不得不站出来抗争,艰难地应对挫折与痛苦。 丽芙原本对电影的正片没什么兴趣。 但越来越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很快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不愧是奥斯蒙德投资看好的电影,丽芙忍不住想,市面上大多数的动作片通常都会像《星球大战》那样着手描写一个男孩,以及一系列特效和打斗,鲜少有像《终结者》一样的影片,以一个普通的女孩作为影片的主角,并且用大量的笔墨着色渲染她的成长。 从崩溃、怀疑,到坚毅、勇敢,莎拉康纳虽然有不足之处,但那更凸出她的真实,也更让人动容感动。她可以和男人一起并肩作战,成为坚强的战士,而不是像市面上大部分动作片一样,扮演一个无足轻重的花瓶。 除此之外,由工业暗魔制作的特效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现在的特效技术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是《大白鲨》的忠实影迷,用录像机反反复复看过近十遍《大白鲨》,几乎将片中的特效和道具熟记于心。虽然《大白鲨》上映至今已经过去了八年,但两者的特效差别实在太大,完全不在一个水准线上,《终结者》几乎将《大白鲨》甩在了身后。 终结者T-800对着镜子摘下自己血肉模糊的眼球,露出机械眼的镜头太过真实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 轰鸣的机械,偌大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 一对爱侣劫后余生地相拥,被烈火吞噬的终结者被烧得只剩下一副钢铁骨架,却依旧穷追不舍,挣扎着追了上来。 “上帝啊——” 丽芙的头皮发麻,她并不畏惧恐怖片,《终结者》也并不是恐怖片,但是他持续不断的追逐实在是令人心惊胆颤,哪怕失去了半个身体,他用爬也要抓住莎拉·康纳的脚踝。 好在他最终也液压机压住,彻底没了生息。 丽芙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旁的闺蜜是个感性的姑娘,早已经在凯尔·里斯死去时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她抽出纸巾,沉默着递给她。 影片已经接近尾声。 总体来说,《终结者》是部不错的电影,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节奏明快,转折并不生硬,丽芙还算满意。 她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预告片》虚假宣传,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出场时间也就比预告片的剪辑多了两分钟。 奥斯蒙德饰演的士兵和凯尔·里斯只能用这简短的两分钟做了一些战友间的互动,他们越过残垣,在墙壁轰然倒塌时紧紧依偎在一起。两人的美貌即便在特写镜头下依旧毫无瑕疵,美得像一副世纪油画,让丽芙几乎想要伸手按下暂停,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帧。 丽芙很喜欢利亚姆在这段戏中的眼神,坚定、含着很浅的笑意,他注视着奥斯蒙德,额头与他紧贴在一起,像是在用眼神安慰惊慌的战友,又像是藏着其它的深意。 让丽芙心中隐隐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还忍不住露出微笑。 重温预告片,奥斯蒙德穿着军装趴在地上行进的模样实在英俊,笑容明媚,就好像是一个被家里宠坏尚未见过残酷现实的青年,前途无量的孩子,刚刚走上战场就牺牲死去。 所以他临死前无奈释然的微笑才那么刺痛人心,像碎了一地的镜片,像骤然破裂的泡沫,让丽芙忍不住闭上双眼逃避,又不想闭上眼睛,错过眼前的画面。 奥斯蒙德好像也很适合当演员,短短几分钟的表演,居然让丽芙觉得比影片最后看到凯尔·里斯死去时更加令人难过。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丽芙观看奥斯蒙德其人带有严重的滤镜,舍不得看他仅仅只在银幕上表演了这么短的几个镜头就悄然退场。要是他后续继续客串电影就好了,最好还是和利亚姆合作互动。 丽芙抬起头,向重新亮起灯的台上张望,寻找着奥斯蒙德的身影。 也不知道《终结者》的录像带什么时候能上映,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部分片段收录进她的私人录像带里了。 上帝保佑,丽芙抬起手在额头和胸前点了四下,她愿意用一生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来换取录像带花絮中附赠一些额外的同框镜头。 第224章 抄袭 随着影片步入尾声, 伊莱娜抬手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门:“奥兹,到时间了。” 手掌习惯性地用力下压门把手,出乎意料的是,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上锁。伊莱娜没做他想,顺势将门推开, 刚好对上奥斯蒙德的视线。 他正和利亚姆并排坐在沙发上,靠着利亚姆的肩膀,身上披着利亚姆的外套,头发稍有些凌乱, 一侧的脸颊上压着明显的睡痕,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被她的声音吵醒,半眯着眼睛抬头看她。 见他这样,伊莱娜脑中率先出现的想法居然是:幸亏他戴了口罩, 不需要重新补妆或者遮掩他脸上的痕迹。 奥斯蒙德坐直身体, 将身上的外套还给利亚姆,拽了两下自己身上的拼色礼服:“观众反响?” “还不错, 和试映的时候情况差不多。派去卫生间蹲守的职员汇报说, 只有少量的观众在莎拉和凯尔缠绵时抽时间去了厕所。” “很好。” 奥斯蒙德的唇角勾起笑意,他并不担心《终结者》的市场反响, 它注定是一部科幻佳作,在试映会上也拿到了B+的优秀评价。 他的注意力由伊莱娜转至在门前探头的詹姆斯·卡梅隆身上:“吉姆,恭喜你。” 相较于奥斯蒙德, 卡梅隆要紧张得多, 他哑光的西装外套衣角明显能看出被抚摸了多次, 泛着少许的油光。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不能说明什么,《终结者》还没有上映” 虽然参与了试映、首映的观众和影评人反响都还不错, 奥斯蒙德也从未出声贬低批判过他的作品,或者质疑影片的前景。但《终结者》却遭受了来自其它制片厂的蔑视。 尤其是当初拒绝过投资卡梅隆的独立制片厂,他们认为卡梅隆梦想着自己是第二个斯皮尔伯格,能够凭借着第二部 《大白鲨》名声鹊起,但《终结者》只是一部再普通不过的科幻电影,也比不上雷德利拍摄的那部《银翼杀手》。 这些盖尔得知的传闻虽然让卡梅隆嗤之以鼻,但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的情绪。 “相信我,吉姆,相信观众的选择,没人在乎我们没眼光的自大同行。” 奥斯蒙德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紧张、忧虑,对一名好莱坞导演来说再正常不过,尤其是对新手导演和顶级导演的事业来说,一次失利也足以招致毁灭性的打击。很有可能因此再也无法获得制片人的信任,从制片厂手上获得投资。 比如导致联美破产的《天堂之门》导演迈克尔·西米诺。《天堂之门》已经上映三年,迈克尔·西米诺直到现在都没能从好莱坞的任何一家电影制片厂手上拿到一份导演或者制片工作。 要知道,迈克尔·西米诺再差,也是第51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得主。 “我全靠你了。” 卡梅隆深吸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希望这一次,那些有关于你的、在圈内流传已久的魔法也能在《终结者》身上起作用。” 奥斯蒙德笑了:“好好好,交给我吧。” 伴随着《Love Scene》清澈的钢琴声响起,莎拉的吉普车驶上平坦的马路,驶向层云环绕的远山。它像海浪一样层层涌起,由平缓走向激昂,正如莎拉的未来。 她最终决定,勇敢地面对希望渺茫的未来。 影院的灯光亮起,工作人员迅速反应,拎起座椅上台,有序地将座椅摆放至长方形讲台之后,影片主创和主要演员们或从后台,或从观影席走出,走到电影幕布前方。 丽芙激动地扬起脖子注视着前方,走上台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却率先闹出了乌龙。 他似乎总想着将台上最中心的位置让给只在电影中客串了几分钟的电影投资人奥斯蒙德,接二连三地将他推向中心,甚至做出了明显的让座手势。 实际上,对外宣发中,最中心的位置不是让给制片人、导演,就是饰演主角的演员。通常来说是后者,大多数电影在宣传时,都会将最大牌或者戏份最重的演员安排在中间位置。 伊莱娜见状连忙上台,将制片人盖尔引至最中间的座位,让卡梅隆和饰演莎拉·康纳的女演员分别坐在盖尔的两侧,安排奥斯蒙德坐在了角落。 但她的安排显然招致了卡梅隆和部分观众的不满,丽芙眼巴巴地望着台上,希望奥斯蒙德和利亚姆能坐得近一些,但他们俩中间还是夹进去了一个施瓦辛格。 “天” 失望之际,闺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引得丽芙侧头看她:“利亚姆居然和施瓦辛格一样高。” 实际上,利亚姆的身高比施瓦辛格还要高一点点。只是他的身材并不健硕,没有其它参照物做对比时,身高优势并不明显。 不过丽芙对此不感兴趣,她沮丧地托住了脸,注视着前排的记者提出少数有关于影片的问题。 最后一阵掌声响起,首映礼的所有参与者都拿到了一份小礼物作为纪念品——一份任天堂出品的红白机,和一张签有剧组全员签名的《终结者》明信片。 是的,没有卡带,只有机器。 想要玩上游戏,还得自己掏钱去买任天堂的游戏卡带。 影评人因为这份无法买到的意外礼物略感欣喜,心中同时也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它足够珍贵,因为北美市场目前根本没有游戏机的售卖途径,《终结者》剧组算得上大方。可要说它大方,剧组却没有赠送专用的游戏卡带,如果没有卡带,那这份礼物就是一份无用的摆设。 丽芙听到身前的一名观众感慨:“我花了两千美元,从别人手上买到了首映礼的门票,本来只是想见奥斯蒙德一面,向他索要一张签名照这么看来,这两千美元花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划算。” 红白机本身的价格并不昂贵,比雅达利的掌机低了一大截,但耐不住它上市的数量太少,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目前的价格已经疯涨到了800美元。 然而,这依旧无法掩饰,对于本对游戏毫无兴趣的观众来说,想要让这份礼物派上用场,就不得不额外增添一笔开支。 奥斯蒙德发放红白机作为礼物,毫无疑问是在赤.裸裸地放长线钓大鱼,增加更多的潜在用户。谁也说不准,也许这些影评家们会在未来发布一两篇游戏测评文章呢? 首映礼过后,《终结者》很快便在北美870块银幕上正式首映。 然而,比报纸杂志刊登的影评来得更快的却是噩耗。 电影上映第二天,奥斯蒙德便从火急火燎的卡梅隆那里得到了消息,曾经受邀参加过首映礼的科幻作家哈兰·埃里森,给卡梅隆以及《终结者》剧组发去了律师函。 他还联系了媒体,声称自己非常喜欢《终结者》,但这并不妨碍他合法地维护自己的权益。《终结者》抄袭了电视剧《外星界限》中由他编剧的两集:“战士”和“玻璃手的恶魔”。 “他根本就是胡扯!我根本就没有看过他的电视剧。” 卡梅隆在电话中愤懑不平地怒吼。 哈兰·埃里森的电视剧最多可以算作与《终结者》撞了灵感——“战士”一集的前三分钟讲述了一个和《终结者》开头一致的片段,两名神秘的战士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可是,在科幻题材电影中,时光旅行、机器人以及未来战争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元素,没有任何作者可以宣称自己是该类元素版权的所有人。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安培林正在筹备的新电影项目《重返未来》的主题也是乘坐时光机器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而哈兰·埃里森的“玻璃手的恶魔”更是与《终结者》毫无关系,硬要让两者产生什么联系的话,也只有“玻璃手的恶魔”里的机械手和终结者的骨架有些相似。 但是人的骨骼形状本就是固定的。难道说卡梅隆做一份人体骨架机械之前,还要再编一个其它的,从未出现在银幕上的物种,搭建它的骨架吗? 熟悉的套路。 奥斯蒙德手中抓着听筒,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经历过太多次“被告抄袭”,奥斯蒙德现在反而觉得电影上映以后没有小丑蹦出来敲诈反而让人不太适应,甚至让人怀疑电影是不是还不够火。 “小问题,我给伊莱娜和法务部打个电话,斯莱德会帮你摆平,维护你的声誉。” 奥斯蒙德安抚了他两句,转移卡梅隆的注意力:“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证明你很成功,《终结者》很成功。你就乖乖坐在家里,等着所有报纸、电视台都提及你的名字吧。哦,别忘了防着狗仔,接下来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堵你,甚至悄悄溜进你的家里。” 出于对奥斯蒙德以及对斯莱德电影公司的信任,卡梅隆非常轻易地被奥斯蒙德的话打动,不再纠结于自己收到的律师函,转头开始感慨报纸上刊登的《终结者》首日票房,他简直不敢相信报纸上说的是真的:“首日票房210万美元!天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0!” 第225章 任天堂事故 《总统的艺术修养》详细地介绍了詹姆斯·卡梅隆, 这名持续霸榜世界电影票房排行榜第一名作品的导演跌宕起伏的职业生涯故事。 奥斯蒙德清晰地记得,《终结者》的首日票房并没有210万美元这么高。 原本投资《终结者》的猎户座电影公司就像首映前一样对《终结者》的成片不屑一顾,认为它是一部寻常的毫无任何创新的科幻片, 最多在影院放映三周就得下线。 猎户座也因此缩减了《终结者》的广告宣传费用,导致仅有少部分影迷知道《终结者》上映的消息。也没有多少人看过《终结者》的预告片, 提前搞清楚它想讲一个什么故事,对它感兴趣并且走进电影院。 但斯莱德不一样。 虽然斯莱德分给《终结者》的制片本金不高,但它却尽心尽力地完成了电影宣发。奥斯蒙德本人亲自为影片背书宣传,男一号利亚姆也有一定的粉丝基础。这都为《终结者》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度, 首日几乎翻了一倍的票房成绩就是成功的宣发最有力的证明。 如果《终结者》上映第二周能够稳住成绩,票房下浮不超过30%,影片票房就极有可能超越《艺术修养》中的全球七千万,突破一亿美元。 奥斯蒙德挂上电话,拨打伊莱娜的电话。 然而电话还没有接通, 经理人的电话就插了进来。 电话中经理人的声音夹杂着少许的疲惫:“任天堂出了一点问题。” 奥斯蒙德的心中咯噔一下, 自从红白机在日本上市以后,任天堂的股价就直线飙升, 暴涨了接近50倍。现在正是任天堂红白机登录北美市场前的关键时刻, 它卡在这种时候出了什么事? “任天堂接到了大量反馈电话,红白机主机出现了一个由线路导致的bug, 需要处理大量数据时便会因为通路堵塞宕机。东京那边第一时间做出了响应,山内溥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决策。” 没过多久,奥斯蒙德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他接到了来自日本的跨洋电话。 作为任天堂株式会社的第二大股东, 奥斯蒙德有权利得知会议内容, 并且投出自己的一票做出决定。 山内溥头一次与奥斯蒙德直接对话,他低声阐述了状况, 转达了紧急对策会议上多数高层的意见:给予出现问题的消费者们一定金额的赔偿,无偿更换新机。 毕竟只有面临太多数据处理时机器才会宕机,而且这只是少数状况,大部分机器在多数时间内还是能够正常运行的。 奥斯蒙德皱起眉,《修养》系列有时会省略一些细枝末节的部分,他并不清楚任天堂是否遭遇了这次危机,又拿出了怎样的对策应对眼下的局面。 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反问山内溥的意见:“你怎么看呢?” 山内溥是典型的东亚男性企业家,做事雷厉风行,独.裁强势,很少听从手下职员的意见。在某些方面,他非常保守,比如说他给自己的家庭设立了门禁,要求女儿和妻子每晚6点前必须回家用餐;全方面PUA职工,设立规矩让他们疯狂内卷。但在某些方面,他又激进进取我行我素,比如说,他自己就从不遵守他设立的门禁以及规矩。 所以奥斯蒙德清楚,他看似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实际上早有定夺,给奥斯蒙德打电话恐怕只是通知他一声。 没办法,毕竟山内溥才是任天堂真正的掌权人,他也不可能轻易地将权力让渡给一个外人,甚至是一个外国人。 奥斯蒙德猜测,山内溥的想法应该与高管们的意见全然相左。 事实果然如此,山内溥的意见是收回所有已经出售的红白机,包括海外的主机。 雅达利的失败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星球大战》游戏太差劲,而是玩家对雅达利的失望逐渐累加,最终如同一座火山一样爆发,排斥心理让他们不再信任雅达利,不再信任北美的游戏厂商。 想要重新获得玩家们的信任,啃下北美这块硬骨头,两款足够出色的游戏的分量不足以撼动天平,还需要再压上任天堂的名誉。 也就是说,哪怕亏损赔本,任天堂也必须维护好自己的信誉和名声,把控好每一台游戏主机的质量。 下定决心召回所有的主机并不容易,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但他知道山内溥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放任缺口存留,最后亡羊补牢,就不会有未来的世界主宰任天堂,任天堂只会步上雅达利的后尘。 好在他并不缺任天堂短时间内带给他的营收,还能借助任天堂的亏损避去一部分税务:“我赞同你的看法,山内先生。” 奥斯蒙德的爽快反而令山内溥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居然有如此的气量,甚至毫不犹豫地做出肯定的答复,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遭受反对的准备,毕竟奥斯蒙德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有些眼光的美国投资商。 追逐利益是资本的本性,如果说放弃的只是蝇头小利就算了。任天堂收回所有红白机,放弃的却是任天堂投身游戏界以来几乎所有的收益以及好不容易好转的北美任天堂将近一半的收入:“感谢你的理解,格里菲斯。” “不,山内先生,我清楚,召回红白机实际上是一步看似凶险的稳招。”稳扎稳打,才有可能厚积薄发。 这小子。 山内溥握着电话听筒半眯起双眼,还真是时不时就会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年龄。 任天堂召回红白机的消息放出以后,股价果然有所下跌,各国纸媒上也出现了一些针对性的贬低言论。 《纽约时报》的年轻编辑忍不住在办公室内与同事闲聊感慨:“没想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居然是任天堂的股东。上帝果然不可能只钟爱某一个人,他在电影界内无往不利,倒是在投资界栽了个大跟头。” “《终结者》又是一部成功大作,奥斯蒙德的名字带有魔力,只要是沾上他名字的电影,都不会在影院遭遇票房亏损。” 同事喝了口水,笑了笑附和道:“你说的对,但不只是任天堂,他还是BEST租赁公司的股东。BEST跳了这么久,捞了那么多钱,还不是一样迎来了末日?” 年轻的编辑对BEST没有过多的了解,兴致勃勃地将椅子拉近了些许,想要听一些详细的内幕。 “环球影业公司诉索尼美国公司案,也就是‘Betamax案’你总听说过吧?” “我知道,我还在读高中时,案件就开始辩论了,现在还没有结束吗?” 年轻人啧了啧舌,它持续了多久了?十年? “这次终于要结束了。最高法院会在7月份展开再次辩论,预计十月份就可以进行最终判决。” 他笑了笑,显然是清楚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与联席大法官,总计9名法官,在庭外分别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就目前的结果来看,倾向于投票索尼败诉的法官共有7名,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录像带被逐出美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是我听说,环球自己因为眼馋BEST的收入,也想要成立一家录像带租赁子公司,分一块蛋糕。” 坐在侧边的同事闻言加入了话题讨论。 “你从哪听说的消息?环球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录像带的产业与租赁生意马上就要终结了。 新加入的同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作为奥斯蒙德的忠实影迷,他还是很喜欢在录像带中添加花絮以及废弃的镜头的做法的。如果录像带产业真的从夕阳走向末日,那他以后又应该到哪里去观看电影花絮? * “汤姆,看镜头。” 短暂的周末过去,奥斯蒙德重回片场工作,他摆弄着摄像机,将镜头对准戴着索尼随身听的汤姆·克鲁斯。 《终结者》由斯莱德电影公司的其它高管负责与哈兰·埃利森的官司和影片后续的宣传,大事小事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奥斯蒙德点头同意才能运行。 任天堂、BEST,以及他手上持有的所有股份全部交给经理人以及利亚姆的风投公司托管打理。 奥斯蒙德现在需要担心的,只有他的电影。 《雨人》的拍摄已经进入了尾声,除却几个简短的镜头,剩下部分只有需要到赌城拉斯维加斯拍摄的故事片段。 拉斯维加斯是赌王科克里安的地盘,他慷慨地提供了米高梅大酒店作为拍摄的取景地。 当地的黑手党横行,多数赌场、酒店都是黑手党的产业链。但有了科克里安的庇护,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奥斯蒙德非常乐观将焦点对准汤姆·克鲁斯的脸,他正在随手拍,为电影增添几段花絮:“这是整个《雨人》剧组中最勤奋也最自虐的演员,汤姆,向大家打个招呼。” 阿汤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双手抱胸,皱着眉头坐在马扎上,表情看起来极为不耐。 “哦,他听不见,没关系,我来揭晓他的随身听里录了什么声音。《雨人》的部分剧情需要他维持焦虑、不快,惹人讨厌,一点就爆的临界状态。所以汤姆找了一个快速找到感觉的好办法,他在随身听里录了指甲抓挠黑板的噪音,接连不断地折磨自己的耳朵。” 奥斯蒙德啧了啧舌,向镜头表露自己的想法:“说真的,我觉得他值得一座奥斯卡最佳男配奖杯。” 第226章 利亚姆 三三两两的狗仔坐在车侧由车身遮挡的阴凉处扇动着自己的手, 试图在初夏的洛杉矶为自己带来几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终结者》促使詹姆斯·卡梅隆一炮走红,也导致人们的视线又回到了利亚姆·海恩斯身上,金发演员的近照特写又成了稀缺的玩意儿, 报纸杂志对照片的需求供不应求。 一张从未被刊登过的照片就可以卖出至少300美元的高价,姑娘们最关心的与女演员的暧昧照片甚至被报社炒至了上千美元。 可惜业内最隐蔽的职业, 绯闻商人手上都没有有关于利亚姆·海恩斯的消息,狗仔自然也像是一群找不到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四处碰壁。 “老兄, 你们得到的消息都是这里吗?这里真的是利亚姆·海恩斯的住所吗?” 狗仔付清外卖员的披萨费用,掀开纸盒,狼吞虎咽地咀嚼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蹲守了整整两天,不仅没有看到利亚姆·海恩斯的身影,干脆连什么活物都没有见到。 “是这里没错, 户主委员会登记的租客用的是他的名字, 我也向屋主确认过了,租下房子的确实是利亚姆的经纪人瑞克·尼奇塔。” “也许他在别的地方还有房产。” 这样永无止尽地蹲守住处终究不是办法, 最稳妥的做法还是找到他出席的活动, 一路尾随他,跟踪他。 不是没有想过他居住在别处的可能,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两天的蹲守都变成了无用功。如果自己前脚刚刚放弃,利亚姆·海恩斯就从这栋房子里走了出来呢? 几名狗仔小声的讨论声暂时中止, 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有人拍了拍用来垫屁股的摄影包上沾上的灰尘, 突然说道:“其实他有点奇怪利亚姆成名已经有两年了吧?他太干净了。” 他说的干净看似是个褒义词, 实际上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圈内的演员,尤其是男演员闹出什么绯闻再正常不过。持续不断地维持单身, 没有暧昧对象,连绯闻都没有一条反而藏着问题。通常来说,这些“洁身自好”的男演员们,都有点问题。他们要么就是深藏不漏躲在柜子里的基佬,要么就是正在与年龄大了自己太多的女企业家,亦或者小了自己太多的未成年少女约会。 他的好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虽然没有与人确认男女关系,却也接连不断地与朱迪·福斯特、他的公关女下属以及波姬·小丝闹出过绯闻。 利亚姆·海恩斯绝对有问题。 能够揭露他私生活的照片价值远远超过了上千美元。如果侥幸拍到照片,并且与绯闻商人达成合作,他们至少能通过“敲诈”的方式,获得数十万的和解费用。 十几万美元在八十年代差不多足以维持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四十年的消费。 一想到照片的价值,几乎所有的狗仔都重新振作了起来,炎热根本无法干扰他们毅然工作的决心,有人立马半蹲起身,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瞄准疑似主卧房间的窗帘瞪大眼睛。 然而此时,利亚姆正坐在CAA总部尼奇塔的办公室中。 他坐在桌前,敛眸看着手上的文件,神情看似认真,思绪早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 尼奇塔在他身后绕来绕去,口中喋喋不休地讲着CAA收到的片约。 华纳、派拉蒙、迪士尼、环球、哥伦比亚、20世纪福克斯、猎户座、西洋镜、卢卡斯、安培林、狮门、焦点。 几乎是所有在好莱坞叫得出名字的制片厂都朝着利亚姆递出了橄榄枝。 他在好莱坞炙手可热,人人羡慕,拥有绝无仅有的运气与无人可以匹敌的变现能力。年仅20岁,出演影片的总票房就已经超过了3亿美元,一些站在A-list金字塔尖上成名已久的影帝影后挣得的票房甚至还比不过他。 《终结者》极有可能让这个数字再次发生变化,帮助利亚姆突破4亿票房大关,让他成为业内真正的顶级商业明星。 利亚姆收到的片约也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刚刚失去雅达利作为支撑的华纳为了在电影界有所建树,不惜以300万美元的业内顶薪,邀请他担任主演出演电影。 专注于制作真人“迪士尼影片”转型的迪士尼不遑多让,同样拿出了300万美元片酬的丰厚条件诚心邀请利亚姆加盟,甚至提出想要为利亚姆量身订制一部影片。 但是面对金钱与名利的诱惑,利亚姆看起来兴致缺缺,似乎对尼奇塔提到的片约、塞给他的剧本统统不感兴趣,全部以“让奥斯蒙德判断比较好”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你更想要文艺片的片约吗?” 没有演员会对赚钱不感兴趣,除非他更属意奥斯卡,想要通过演技为自己挣得一席地位。 利亚姆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像是在思考,含糊道:“我在考虑。” 他的眼眸扫过桌边的报纸,尼奇塔将它们收集到一处,向上展示的各家报社的文章千篇一律全部都是在夸耀他的演技,还有一小部分杂志自顾自地将他排在某个排行榜的前三名。 摆放在最上方的报纸加粗标注着他的名字,一名他并不认识的“资深影评人”为他起了一个吸引眼球的标题:“《新生代最成功的年轻男演员,未来的好莱坞顶梁柱,与波姬·小丝齐名》” 文章内容不仅将他与新生代最成功、最知名的“世界第八大奇迹”波姬·小丝对比,还声称他的样貌足以比肩“世界第一美少年”伯恩·安德森,演技与马龙·白兰度不相上下,对女性的吸引力堪比阿兰·德龙。 通篇陈词滥调,吹得天花乱坠。 利亚姆移开视线,装模做样地将手上的文件翻动了一页。 “好吧。” 尼奇塔对他做出的决定并不意外,年轻的演员们总是如此急躁,刚刚凭借商业片闯出了成绩,就忍不住要用几座奖杯来洗刷有关于演技不足的质疑。但他去年刚刚拿到一个奥斯卡提名,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焦急才对:“我会帮你留意的。” “你看得怎么样了?要考虑这份广告吗?” 他拿给利亚姆查看的是被誉为“西班牙的爱马仕”的罗意威的广告邀约,作为一家创立了130多年、名誉世界,业务广泛的百年老牌,罗意威向来十分挑剔广告代言人的形象。它愿意对利亚姆发出邀请,让尼奇塔倍感意外。 虽然直男在时尚圈内天生弱势,但这确实是一个让利亚姆在时尚界占据一席之地的好机会。 罗意威愿意给出的代言费用高达120万美元,与对方签约还能扩大利亚姆的影响力,让更多的海外制片商看到他的影响力,邀请他拍摄电影,可以算得上百利无一害。 但利亚姆却摇了摇头,让尼奇塔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有没有仔细看他列出的总结,甚至怀疑他究竟识不识字。 “不,谢谢你,尼奇塔。但是我今天来是为了向你请假。我需要一个长假。” 他的声音很平稳,仿佛他们正在讨论的不是放弃120万美元的广告费用,不是放弃300万的顶尖片酬,仅仅是“我不想喝咖啡”一样。 尼奇塔瞪圆了眼睛:“什什么?!这可是几百万美元,甚至加起来近千万的生意。所有人都爱你,所有人都想要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更多的你,你不能” 他现在就是一座金矿,整个好莱坞都会捧着他,任由他挑选片约,享受全世界的爱戴与掌声,可他却再次按下了暂停键? “我向你道歉,瑞克。” * 利亚姆每一次登上报纸头条,都会让塔特·杰诺维塞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打心底不信任小自己近20岁的异母兄弟,总是忍不住怀疑他会出卖家族。 他本就对杰诺维塞不忠,只想逃出去的鸟儿,还不如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比较保险。 可惜他派出去的人接二连三地失败,最接近成功的桑切斯也搞错了目标,被警方逮捕。 遣派更多的杀手需要为他们寻找更多的身份与足以唬过利亚姆的合理动机,塔特担心继续下去会引起利亚姆的怀疑,暂时无奈中止了行动。 但他的父亲,杰诺维塞的首领库珀·杰诺维塞似乎毫不在意脱离了他们掌控的利亚姆会不会背叛他们,会不会将杰诺维塞暴露给别人,每当他提起这个话题时,他总会悠哉悠哉地坐上昂贵的古董皮制沙发上,精心摆弄擦拭着他从各地收集来的小乐器,微笑着告诉塔特,作为一名合格的家族首领,要学会相信每一名家庭成员,他们的身上都流淌着杰诺维塞的血液,而杰诺维塞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家族。 “利亚姆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库珀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担忧,他手中提着一串产自非洲的德瑞摇铃,它由众多果实壳串在一起,摇动时会发出潺潺的流水声,是塔特的舅舅新找来的讨他欢心的小玩意儿。 他摇晃着摇铃,欣慰地笑着,声音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他只是更向往大城市的生活。杰诺维塞需要转型,需要更多可以见光的生意,他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可他会心甘情愿帮助杰诺维塞吗? 塔特不解。 他看向自己敬仰的父亲,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解答:“如果那个女人还在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可是她失踪了” 摇晃碰撞的果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像是一条在林中汇入幽泉的溪流。 库珀的声音依旧平缓,笑容不变,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和蔼老头:“是吗?” 第227章 警告 “CUT。” 奥斯蒙德举着喇叭挥了挥手:“冲印这一条。大家休息一下, 五分钟以后我们继续拍摄下一个镜头。” 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水,神情愉快。 拉斯维加斯让他摆脱了该死的特效妆容。在保密性良好,保镖众多的赌场中,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他自己。 舒适的拍摄环境致使奥斯蒙德精神饱满,心情愉悦, 在短时间内接连拍完了近十个镜头,甚至有心情不厌其烦地指导演员,包容达斯汀·霍夫曼使他的影帝性子,一遍遍地拍摄, 确保每一条镜头都能呈现出理想的光影与任何人都无法挑剔的表演和情感表述。 休息间隙,助理走到了距离他约五英尺处的位置,他表情犹豫,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奥斯蒙德放下水杯看向他,挑了挑眉:“你有事想要和我说?” 助理连忙摆了摆手:“不, 先生。” 奥斯蒙德耸了耸肩, 他重新拿起水杯,将腿上的分镜稿放到桌上, 左右转动着脖子活动颈椎, 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现在几点了?” 助理看起来倏然松了一口气,他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表, 回答道:“刚过十二点,先生。” 奥斯蒙德一愣,疑惑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晚上?” 剧组的午餐时间在中午十二点零五分准时开始, 而奥斯蒙德确信自己已经吃过了午餐。 所以现在当然不是中午, 而是晚上。 “是的, 先生。” 片场助理年纪不大,刚从大学毕业不久, 是斯莱德最新雇佣的实习生。很符合奥斯蒙德对多数导演生的刻板印象,不敢对上司提出意见,竭力维护自己在老板心中的形象。 “上帝啊” 奥斯蒙德轻叹了一口气。 拉斯维加斯的各大赌场如出一辙,装修风格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没有窗户,四处挂着耀眼的吊灯和壁灯。赌场的各种设施旁边都摆放着酒水水果,自助餐食走两步就能找到,所以客人很难在赌场中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稍不留神,就会沉迷于种种眼花缭乱金钱游戏之中,挥霍更多的金钱。 这也是为什么赌场会免费提供的住宿和食物给客人的原因。对于赌场来说,将客人们长时间地留在赌场内部就是最大的成功。 奥斯蒙德提醒过自己注意时间问题,但事实证明,人全身心投入某件工作时,很容易忘记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合拢手掌拍了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奥斯蒙德重新拿起喇叭: “我很抱歉没有注意时间,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大家上楼休息吧,明天我们中午再开工。” 除了达斯汀·霍夫曼以外,似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异口同声地松了口气,有人开玩笑地说道:“原来你只是没有注意时间,我还以为你打算用一晚上将所有的戏份拍完。” 他的声音似乎代表了多数人的心声,放眼望过去,许多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难怪没人提醒自己。 奥斯蒙德翻出计划表看了两眼,《雨人》的进度只剩下两个镜头了,工作人员们难免会误认为他想要加快进度,一鼓作气将最后的几个镜头塞到今天全部拍完:“如果我是这样计划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们。拉斯维加斯的拍摄太顺利了,进度比我想象中的快了很多。” 他并不打算趁热打铁将顺理成章地最后两个镜头拍完。除了他和霍夫曼以外,估计其它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达到了疲惫的极限。 但奥斯蒙德还不能休息,他将摄像机封光放好,走进米高梅大酒店的小型影片放映厅,与最后一批洗印胶片的工人道别,将没有声音的毛片搬到了放映机上。 小型影厅没能安静多久,一个令奥斯蒙德有些意外的人推开了门。 《雨人》的受益人、真正意义上的投资商,赌场的所有者柯克·柯克里安。 头发半白的老人面带笑容坐上了奥斯蒙德身旁的座椅,他几乎对电影行业一无所知,但还是坚持看完了电影的毛片,甚至没有像其它外行人一样对影片指指点点,只是偶尔恰当地提出几句自己的疑问。 在柯克里安看来,《雨人》的剧本并不出色,它围绕着一对兄弟展开,讲述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和他的自闭症哥哥之间的矛盾,以及和解的经过。 毋庸置疑,科克里安并不喜欢这部电影。 他认为它是一部拍给穷人看的奇幻电影,让穷人幻想着身边的某个朋友也患上了奇特的病症,和自己一起,在赌场大赚特赚。 科克里安从不否认自己不懂电影,他也不在乎自己懂不懂电影。 对他来说,不懂电影还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从不会像“同行”一样,凭借着自己在电影界内丰富的经验,质疑奥斯蒙德的水准。 “哦,我在这里出场了。” 柯克里安面带笑容,抬起手指指向屏幕,他在影片中客串饰演了赌场的经理,将赚得盆满钵满的两兄弟赶出赌场。 奥斯蒙德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随口夸赞了几句他的演技。他清楚科克里安深夜还来找他,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寒暄,更不可能是为了观看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如何。 银幕陷入黑暗,科克里安终于开口,他状似不经意地与奥斯蒙德提起一位“朋友”,几位米高梅曾经的股东在茶余饭后的间隙向他提起:“有位朋友,正在四处联络他们,想要从他们手上得到什么关键性的信息。” 奥斯蒙德对米高梅部分股份的收购不符合规章,如果有人刻意深挖,很有可能会找到一些对奥斯蒙德不利的信息。 科克里安的语气轻快,像是在说一个道听途说来的笑话:“我们的这位‘朋友’,为了找旧朋友叙旧,甚至还找到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睛,他确实认识几个常住精神病院度假的家伙。 欣克利,科尔伽还有名工作压力太大将自己逼至医院和戒毒所的演员。如果别有用心,对方找的只有可能是科尔伽。 树大招风。 成功往往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总有些人想要了解一些秘密。甚至编造一些秘密。 * 奥斯蒙德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科克里安慷慨地为他提供了一间位于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 目光所及,屋内到处是镶金嵌银、独一无二的定制货。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酒柜正对着房门,房客一开门便会被耀眼灯光照射的酒柜吸引注意力。 奥斯蒙德甩下外套,绕过吧台,从柜中取了一支年代较远的拉菲。 开酒器旋到一半,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抓住他的指尖,接手了他手中的酒瓶和开酒器。 奥斯蒙德的呼吸一顿,无奈出声:“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如果不是提前通过电话得知消息有一点心理准备,这一幕恐怕会成为他新的恐怖片素材。 身后暖烘烘的温度贴上他的脊背,利亚姆将开瓶器齐根旋进瓶塞,半拥着他,因为困意半阖着眼皮,偏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今天怎么这么晚?” “碰”的一声,开瓶器旋出了大半的酒塞被利亚姆轻松地拽了出来,他将暗红的酒液倒进一旁造型颇具艺术性的不规则形状透明醒酒器中,解放的双手自然无比地拥住了奥斯蒙德腰。 “忘记了时间,又和柯克里安谈了一些事情。我以为你睡了。” 奥斯蒙德摩挲着他的虎口,垂头看向地面,利亚姆果然赤着脚,怪不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不应该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利亚姆稍长的发尾垂落到了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发尾带来些许痒意,让奥斯蒙德忍不住伸手拨开。 “你想来就来,而且我不问你也会说。” 倒入杯中的酒液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窗外拉斯维加斯的不夜城的灯火通明,不间断闪烁的巨大灯牌照亮另一个白昼。 奥斯蒙德跨进窗边足以容纳四到五人的,漂浮着厚厚一层泡沫的浴缸中,他闭上双眼,任由热水包裹疲劳的身体,舒适地发出轻声的叹息。 身边很快响起水声,水面波澜涌动,装盛着浴盐的悬浮玩具像是一只望不到灯塔与陆地,在海上无助漂泊的小船,摇晃着飘到浴缸角落。 利亚姆单手撑在浴缸边缘,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奥斯蒙德脸上。 他锐利的面部轮廓被落地窗外远处的霓虹灯牌照亮。浅粉色的火烈鸟在众多灯饰中左右晃动,光晕也在奥斯蒙德脸上晃来晃去,模糊了他的棱角。 利亚姆望着他纤长浓密的眼睫,猝不及防地与他睁开的双眸对上视线。 他法蓝色的艳丽虹膜中映着粉红色的光,眸中染着水汽和醉意。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挪动到窗边,像利亚姆一样抓住浴缸的边缘:“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只是回去一段时间,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笃定的语气让它与疑问无缘,比起商量,更像是一句因为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要求。 他伸手去抚摸利亚姆尚未被打湿的锁骨,眼神望向藏在锁骨阴影中的名字:“记得给我打电话,如果你那边进行地顺利得话,也许我会考虑把《红辣椒》的部分取景地安排在多伦多。” 利亚姆也弯起唇角,他的手指抓住奥斯蒙德的指尖:“嗯,我尽量快一点。” 湿润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手指,带来引人战栗的暖意,利亚姆垂下眼眸,唇角上弯,弧度却越来越浅,像是一个镜头中标准的苦笑。 他浅蓝色的眼睛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声音很轻,飘忽而不真切:“我答应过向你坦诚一切,奥兹。我花了很久的时间考虑是否告诉你这个可能性,但是所有事都有风险” 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指骤然紧绷,修剪地圆润的指甲在他的掌心留下尖锐的刺痛,印下痕迹。 他说的很含糊,但是奥斯蒙德明白他的意思。 万事都有风险,但乘坐飞机、驾驶汽车要承担的风险终究比不过捣毁一个黑手党家族。 奥斯蒙德垂下眼眸,他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水面连亘的泡沫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水下的一切模糊暗淡,看不真切。 “其实” 奥斯蒙德轻声叹息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怕。还没有开始,我依旧可以用我的方式帮你。” 第228章 剧院 尖锐的尖叫声在门外响起, 躺在床上的吉娜揉了揉眼睛,疲惫地从床上爬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尖叫声连绵不绝,甚至由远及近, 似乎变得越来越大了。 她疑惑地将下滑的肩带拢好,坐到床边穿上鞋子。 骤然的光亮让吉娜不适应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那巨大的嚎叫声伴随着被轰然推开的房门响起:“你一定不敢相信,我收到了什么消息!” 吉娜不适地半眯起眼, 她满面油光、四十岁上下的经纪人正站在门前,脸颊兴奋地发红,他高举着一张白纸,挥舞着。 印象中,他很少像这样兴奋, 谄媚的眼睛中满是讨好的光彩。 大多数时候, 他总是傲慢地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中透出不屑与鄙夷, 搪塞给她几个片酬低于一千美元的广告。毕竟她与他手下的其它十多个演员没有任何区别,一边打工维持生计, 一边阿谀献媚,想要从他手上得到更多的机会。 “吉娜,我的好姑娘。” 他用吉娜从未听过的谄谀语气发出声音, 将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纸片放在她的面前:“你通过海选成功进入第二次面试了!” 吉娜一愣, 颤颤巍巍地接过他手上的纸片:“第二轮面试?可是?” 她为了更多的机会参加了太多的海选面试了, 他说的是那部肥皂剧? “不是电视剧,是《红辣椒》!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新电影。” 经纪人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中了头奖! “可是你不是说,参与《红辣椒》试镜的成名演员太多,不要痴心妄想吗?” 她的话经纪人感到些许不快,他收敛了部分笑意,故作高深地说道:“我通过一些外人无法轻易得知的内部途径得到了消息,格里菲斯本人会参与第二次试镜,你会在洛杉矶的试镜办公室见到他。牢记,吉娜,你的重点不是和好莱坞这些俊男靓女们竞争,而是讨好格里菲斯,和他调情,让他记住你。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在床上和他聊一聊你迷惘的未来,相信我,抓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是抓住了整个好莱坞。” 吉娜一愣,她曾经听说过其它的女孩向她提起过经纪人提议甚至逼迫她们用身体去换取更多更好的机会:“你确定?” 经纪人以为她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吃这一套,他哈哈大笑:“当然,格里菲斯是个男人,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姑娘,有多少像你一样,甚至比你更优秀的演员一辈子也找不到机会,一辈子沉沉浮浮,可怜地死去?你不想像他们一样,对吧?抓住格里菲斯,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拿不到片约也不用再去跳脱衣舞了!” 与此同时,类似的事情也在洛杉矶发生着。 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演员坐在窗边,她从经纪人的手上接过一份详细的地图:“我从选角工作室那边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已经证实了,格里菲斯会在二次试镜上出席。在那之前,我们必须采取策略。” 女孩将疑惑的目光递向他。 经纪人指了指她手上被标注了红线的地图解释道:“你要把这份地图背熟,这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洛杉矶的住宅附近的地图。他养了一条狗,注定会抽时间在家附近遛狗,我会找人盯着他出门。到时候你就牵着一条小狗假装自己住在附近与他偶遇,引起他的注意。” 他并未告诉她的是,他会找人将小狗提前用肉汁浸泡,想尽办法吸引格里菲斯的那条狗去咬他们的狗,以此促使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得不停下,与他的演员交谈。 “我们的时间有限,你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我找人撰写的那几篇有关于《红辣椒》和他以前电影的评价,你全部都背下来了吗?” 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地图折叠,小心翼翼地塞进随身包的夹层。 * 伊莱娜忙得焦头烂额:“你的心理问诊时间在明天早上9点,迈克尔·奥维茨推荐的几个私家侦探11点会在办公室和你见面。约见的律师团队,你指名道姓要见的几个讼棍和你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为什么我要帮你的助理通知你这些事项?” 她将行程记事本递给奥斯蒙德,惹得奥斯蒙德抬起头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明明是她认为助理的安排欠缺思考不够妥当,插手进来重新规划:“对了,马丁·斯科塞斯给你打了电话,他不愿意向助理透露他的意图和想法,你最好给他回个电话。” 伊莱娜翻了两下文件,补充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电影投资的事。” 奥斯蒙德耸了耸肩。一个多月以前,导演们给他致电多是旁敲侧击《雨人》的继任导演,自从艾伦·史密西上任以后,他接到的来自导演的电话,要么就是向他推荐演员,要么就是与制片人一起,推荐自己的电影,索要投资。 奥斯蒙德接过助理递来的电话薄,拨通了电话。 与他几乎相反,导师马丁·斯科塞斯从不出于商业目的拍摄“斯皮尔伯格类型”的现代好莱坞商业大片,即便受人敬仰,却一直被称为好莱坞的“票房毒药”。 他二月份上映的新片《喜剧之王》票房惨败,仅播放三周就被迫下映,没能挽救斯科塞斯自《愤怒的公牛》后就岌岌可危的事业,甚至让他的事业完全跌入了低谷,几乎所有的制片厂都不再信任他,不再敢拿出上千万美元去投资他的电影打水漂。 如伊莱娜所料的一样,导师的来电并不只是为了寒暄,更多的是为了推销,以及委婉地向奥斯蒙德寻求建议和帮助。 一直拍文艺作品不是办法。 聪明的导演也会效仿业内顶尖的明星演员,交替着拍摄普通观众喜爱的商业片与受评论家好评的文艺片。以此来保证自己始终能够获得制片厂的支持和青睐,同时避免奥斯卡因为商业片导演标签,将自己排斥在名单之外。 马丁·斯科塞斯和乔治·卢卡斯、斯皮尔伯格,就是分别处于两个糟糕极端的,最鲜明的例子。 但后者更为成功,因为商业电影起码能为导演带来更多的拍摄资金,最起码能让导演的生活继续进行下去,不用为生计和下一部电影的投资在哪里发愁。 斯科塞斯在电话中表露出了难得的迷惘,他甚至向奥斯蒙德询问,他是否应该向卢卡斯和科波拉靠拢,为自己创立一个类似于《星球大战》和《教父》那样的商业IP。 “也许我应该尝试从宗教着手?” 人们一提起科幻电影,便会想起《星球大战》;一提起黑手党题材,便会想起《教父》。但宗教题材还没有出现什么现象级别的经典电影,也许自己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寻觅一个好的拍摄题材、故事。 但奥斯蒙德摇了摇头,给了他否定的建议:“我能拿出来一千万左右的投资给你,老师。但是宗教题材不行”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试试黑手党的题材,你是意大利人,可以拍摄出比《教父》更加真实的黑手党题材。给观众,影迷,带来一种全然不同的新鲜感受。” “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考虑一下,之后再打给你。” 奥斯蒙德挂上电话,向后靠住沙发椅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伊莱娜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事?我还没有问你,找欣克利枪击案的辩护律师爱德华·威廉姆斯还有F·李·贝利来是为了什么官司?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说?” “坦白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他们谈一谈,咨询获得一些建议和保证。” 奥斯蒙德轻叹了一口气,他只是习惯性地提前做好准备,未雨绸缪。 无论他说什么,再怎么软磨硬泡,利亚姆都铁了心地拒绝他参与他神秘而危险的计划。 爱德华·威廉姆斯和知名刑事案件律师、未来“辛普森杀妻案”的律师F·李·贝利都是名声赫赫的讼棍。 上至国家领导人、各个行业内的明星,下至国际毒枭、黑手党成员,都是他们的客户。 扭转事实,辩黑为白,帮助客户逃脱法律的制裁,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奥斯蒙德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他不得不聘请讼棍们的那一步,但他不得不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违背利亚姆的意愿,凭借着金钱和系统提供的部分道具插手入局。 伊莱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深深地看了奥斯蒙德一眼,轻声叹了口气,从摆在桌旁的手提包中取出了两张票券:“好吧,既然你暂时不想和我说,那你想放松一下吗?今晚你好像没有安排。” 奥斯蒙德抬眸扫了她一眼,抬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票券:“洛杉矶中国剧院?舞台剧?你在洛杉矶看舞台剧,认真的?” 并非是他大惊小怪,大多数美国人如果想要观看舞台剧或者音乐剧,都会到纽约的百老汇去。 “百老汇的舞台剧演员不能到洛杉矶来巡演吗?而且这部剧很有名的,主演还拿到了第25届奥比奖最佳表演奖,这是我从他手上拿到的前排赠票,你想买还买不到呢。” 伊莱娜撇了撇嘴,似乎对他的疑惑颇为不满。 奥斯蒙德半信半疑地垂头翻看剧名:“《音响和美女》” 听起来就不是他会感兴趣的舞台剧类型,他翻看了两下:“哦,华裔演员啊。自导自演,John Lone这个姓氏取得有点奇怪,不过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伊莱娜歪了歪头,试探性地询问道:“你总不可能听说过他的中文名吧?他的中文名是尊龙。” 第229章 尊龙 想起来了。 但不是因为他的中文名想起来的。 奥斯蒙德半眯起眼睛, 突然轻哼了一声,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迈克尔·西米诺。” 什么迈克尔·西米诺? 尊龙和迈克尔·西米诺有什么联系? 伊莱娜挠了挠头,满头雾水。 她唯一想起的只有迈克尔·西米诺最新的报道。 用一部《天堂之门》拖垮了联美的迈克尔·西米诺四处碰壁找不到投资, 居然在报纸上发声说《天堂之门》是一部优秀的电影,只是观众的理解能力贫瘠有限:“天才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的。” 直白点说, 他就差指着观众——电影从业者的上帝的鼻子怒骂: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家伙,理解不了我精妙且无与伦比的审美,果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奥斯蒙德哼有哼的理由,他并非对尊龙有什么不满, 而是对迈克尔·西米诺极为不爽。没有像《指环王》的导演彼得·杰克逊那样将令他不爽还出尔反尔的韦恩斯坦形象丑化,塞进电影里报复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尊龙最出名的电影应该是1987年的奥斯卡最佳传记片《末代皇帝》,其次就是《蝴蝶君》和由迈克尔·西米诺执导的低投资犯罪影片《龙年》。 《龙年》正是迈克尔·西米诺沉寂了五年为了翻身拿出来讨好观众的作品。当然,好莱坞昔日的天才没能凭借着“远超常人、无人能欣赏的审美”成功翻身。《天堂之门》以后,他拍摄的所有作品都没能掀起什么波浪, 迈克尔·西米诺只能在好莱坞的边缘徘徊。 毕竟他不是奥逊·威尔斯, 在拉垮雷电华的《安倍逊大族》之后,还能拍出《第三人》、《历劫佳人》这样的影史佳作。 他也不是梅尔·吉布森, 凭借着自导自演的《勇敢的心》一举拿下奥斯卡, 醉酒辱骂好莱坞的犹太人惹怒了几乎所有好莱坞制片厂的高层,被雪藏整整十年, 归来还能拍出《血战钢锯岭》这样优秀备受观众称赞的作品。 事实上,奥斯蒙德对迈克尔·西米诺精益求精,凡事都要求最好的拍摄态度没什么意见, 他只是不爽他自负的态度。 迈克尔·西米诺出身于一个非常幸福的资本家庭。在60年代顺利考入耶鲁大学电影学院, 进军好莱坞以后, 他仅仅花费了六年时间就凭借《猎鹿人》拿到了奥斯卡。 但实际上,他对战争以及后遗症苦痛一无所知。《猎鹿人》和描述移民问题的《天堂之门》不痛不痒, 像极了英国人拍摄的《甘地传》,无关正义,无关事实,粉饰太平。 倘若要说得更清楚、形象一些,奥斯蒙德觉得迈克尔·西米诺想要在《猎鹿人》和《天堂之门》中表述的观点与未来的《沉睡魔咒》女主安吉莉娜·朱莉在伊拉克发表的言论观点类似:这里的民众失去了一切,但他们很高兴;虽然他们一无所有,但他们自由了。 所有的言论充斥着美国白人习以为常高高在上的“何不食肉糜”的傲慢。 在收获人们的质疑时,迈克尔·西米诺反过来质疑不吃肉糜的观众:我的电影这么好,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也难怪迈克尔·西米诺倒台以后,人际关系也随之垮塌,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帮助他。 “这家伙真是令人讨厌。” “谁?”伊莱娜困惑不解:“尊龙吗?他做了什么?” “不,我说的是迈克尔·西米诺。好吧,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去,但是你也要帮我一个忙,劝劝这位送给你票券的朋友,尊龙,让他考虑参演我的电影。迈克尔·西米诺肯定有在接触他联系他。” 奥斯蒙德又哼了一声。 怎么看怎么不爽。 迈克尔·西米诺的演员,他决定见一个挖走一个,让他原本就不富裕的演员名单雪上加霜。 他在某些时候真是幼稚极了。 伊莱娜啧了啧舌,小声嘀咕腹诽着:“震惊!想要加入奥斯蒙德的电影,最简单的方式居然是尝试联系迈克尔·西米诺加入他的电影” “你说什么?” 奥斯蒙德侧过头,危险地看向她。 伊莱娜连忙举起双手,缴械投降:“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一定是听错了。” * 奥斯蒙德曾经来过洛杉矶中国剧院多次。剧院建立于1927年,外观颇具中国艺术特色,节假日时,也有工作员工会穿着古装戏服迎接客人。 中国剧院是许多电影举办首映礼时选择的场所,也是奥斯卡的备用舞台之一,在洛杉矶当地甚至整个北美都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但奥斯蒙德从未在这里看过舞台剧。 他的童年基本被洛杉矶和纽约两地平分,接受教育、日常的生活基本都在纽约进行。前往洛杉矶时,大多数是跟随父母参观电影剧组,或者出席某项活动。 他对舞台剧的了解不算太多,也不怎么感兴趣,水平勉强足以应付课程和肤浅的“上流”社交。 自从电影、电视走进了多数人的生活,曾经红极一时的舞台剧也逐渐衰落。无论是百老汇还是洛杉矶,各大剧院几乎都逐渐改变了剧院内部结构,缩减了席位数量。 但无法否认,舞台剧和戏剧依旧是人类艺术进程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依旧散发着光芒。 奥斯蒙德在前排落座,为了避免干扰演员表演,台下的观众衣着颜色大多较为暗淡,以免过于艳丽的色彩引起演员不适当的注意。 他抬头看向舞台,却有些心不在焉。 伊莱娜偷偷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思考《雨人》的后期工作,还是在思考何时开启《红辣椒》的制作,亦或者思索来自柯克里安的告诫,也有可能正在谋划该如何处理他神秘的“刑事案件”。 斯莱德发展的太快了。 他们要应对的事情也比过往多得多。 但今天他们是来放松的。 伊莱娜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悄悄指向台上的短发男子:“就是他。” 奥斯蒙德回过神,目光聚焦。 舞台上的尊龙本身似乎自带一种矜贵的气质,所以对于对亚裔脸盲的白人来说也很容易辨认。奥斯蒙德将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与《艺术修养》中知名的《末代皇帝》对比,竟然找到几分演员与角色的共性。 也难怪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一看到尊龙,就认定由尊龙来出演电影的主角,并且力排众议,力挺尊龙。 可惜奥斯蒙德对中国的文化并不了解,不敢对一个国家的历史妄加评论。一名导演在拍摄电影时,难免会为影片填上属于自己的色彩,奥斯蒙德并不确定属于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 不然等事情全部解决以后,也许他可以可以邀请尊龙参演,提前拍摄《末代皇帝》,花两到三年的时间磨洋工,全当到异国他乡旅游放松,转换心情。 当然,利亚姆会和他一起去。 奥斯蒙德交叉手指,目光凝视着台上,三心二意开着小差。 舞台剧历时整整三个半小时。但在所有舞台剧中,《音响于美女》的时长甚至略微偏短。 奥斯蒙德发着呆,居然品出了几分趣味,最后津津有味地看到了结尾,演员们手拉着手站到台上,微笑着谢幕。 几个舞台剧演员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身影,但碍于职业素养没有表现出异样。此时表演终于结束,就有人按耐不住冲下了舞台,激动地握住了奥斯蒙德的手向他索要签名。 昏暗的剧院被灯光照亮,席位两侧和后排立马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天呐!是奥斯蒙德!” “格里菲斯!上帝!我们居然这么幸运!” “打扰一下,你们刚才说的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吗?他在这里?” “是的,我刚刚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就在前排!” 只是观看一场舞台剧,为什么还能遇到粉丝? 奥斯蒙德百思不得其解,他匆忙地跟随着伊莱娜跑到后台,钻进了演员的准备工作室,交由工作人员维护秩序,以免近两千名观众在剧院狭窄的过道引发踩踏事件。 用接过的眉笔在纸页的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奥斯蒙德嘟囔着向伊莱娜小声抱怨:“我恨透第55届奥斯卡了。” 如果不是错误的奥斯卡奖,作为导演的他,哪需要享受A-list明星演员的待遇? 然而话剧演员们却戳破了奥斯蒙德的不满:“太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在《终结者》中贡献的精彩表演。” 伊莱娜笑而不语。 奥斯蒙德签名的手猛地停顿,古怪地看向她:“你是认真的?” “哦——” 影迷欣喜地搓着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实际上你的所有我都很喜欢,你导演的电影、出演的角色,还有真人秀从《忠犬八公》开始,我就变成了你的忠实影迷。” 粉丝直白的言语反而让奥斯蒙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纸背上添上了一个笑脸。 “伊芙,让我们的客人放松点。” 一个听起来略微温和的男声插了进来,他脊背挺直,轻抬着下巴,看起来不卑不亢,好似骨髓中藏着天生的傲气,让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 “John Lone.”奥斯蒙德冲着他点了点头:“很特别的名字。” 近一个星期以来,在形形色色的派对上见惯了谄媚的笑容和讨好,尊龙脸上不温不火的微笑竟然让奥斯蒙德觉得松了口气。 他的性格如此,倒也算不上恃才傲物或者傲慢,所以也不会让奥斯蒙德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还算好相处的类型,一般这样的演员不会在片场自作聪明地讨好导演或者制片人,是很好的合作对象。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尊龙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奥斯蒙德忘记介绍自己,只喊了他的名字,反而随性地顺从了奥斯蒙德的“规矩”,叫出了他的名字:“你好,格里菲斯先生,伊莱娜经常提起你的名字。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也是你的影迷。” “等等?” 奥斯蒙德瞪圆了眼睛,扫了一眼一旁被叫做伊芙的女演员。 影迷和影迷态度之间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点吧?他真的不是顺口恭维吗? 第230章 反转 与伊莱娜相比较, 尊龙似乎更符合奥斯蒙德对华裔的一点刻板印象。 谦逊,内敛。 在镜头之外,他的情绪起伏不大, 让奥斯蒙德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相信了他说是自己的影迷不是随口的恭维。 尊龙似乎格外喜欢《忠犬八公》这部电影, 对于这些毛绒绒的家庭成员,他像许多人一样抱有无限的善意。起初无意间因为一部动物电影走进影院,就这么成了奥斯蒙德每部电影都不落下的影迷。 只看外表,可能会觉得尊龙是一个有些傲慢的人, 但稍一相处,便会发现他非常友善,他的矜贵与其说是傲慢,不如说是对自身职业的尊重以及不懈努力后取得的成果的骄傲。 要知道,华裔想要在百老汇展露头角可不容易。 美国人尤其喜欢抱团, 黑人、犹太裔、爱尔兰裔、西班牙裔、意大利裔、墨西哥裔这是一个看似自由包容的国度, 大多数时候,“民主”却与族裔的人数直接挂钩。想要获得好处、获得奖项, 优先考虑的主要因素往往都是评选人中的族裔人数占比。 就比如说《文艺修养》中看似备受诟病的黑人版《小美人鱼》, 迪士尼做出改变人种的决定不是为了博取眼球,以不寻常的真人电影为自己宣传造势, 资本家的所有决策都与利益挂钩。21世纪20年代,18岁以下美国人口中白人的占比已经下降至37.3%,更改小美人鱼的种族, 讨好的是占比更多的美国观众。 就比如说地方少数族裔议员在拉取选票时, 总是会拿地方、社区大学说事, 保证在大学为自己的族裔争取更多的“名额”。也就是说,为了“公平”, 需要减少招录一部分真正凭借成绩考进学校的学生数量,为学校的少数族裔学生划定一定比例或者数量,要求学校降分录取西班牙裔等少数族裔的学生。 在华裔比例较少,且多数从事餐饮行业和科研行业的情况下,能够获得话剧托比奖提名,尊龙必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奥斯蒙德一向喜欢努力、愿意花时间花精力专研角色的演员,例如不惜用噪音折磨自己的汤姆·克鲁斯。尊龙也是他喜欢的演员类型:“你的巡演持续到什么时候?你有兴趣参演电影吗?你能接受梦境这种电影题材吗?” 为了凭借“男色”招揽更多的观众,赚到更多的钱,奥斯蒙德对《红辣椒》的剧本做了一定程度的改编,他不打算按照原著找一个肥宅男来饰演戏份不算太多的男主角,而是计划再找一个独具特色、容貌俊美的男演员来扮演这一角色。 原本只是打算邀请尊龙担任一个可有可无的男配。 但如果尊龙的试镜表现足够出色的话,他的外形倒是刚好符合角色,还方便奥斯蒙德顺理成章地在电影中添加更多的东方元素。 毕竟李小龙《龙争虎斗》带动的中国功夫元素在好莱坞要比日本代表性的忍者艺妓火得多,奥斯蒙德认为自己可以更改一部分梦境的设定,将它们改为一些并不常见的中国元素,以功夫做引子,勾起年轻人的好奇心,引领更多的观众走进电影院。 尊龙一愣,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我吗?这是邀请吗?” 他波澜不惊的神情竟然展现出几分激动。 看来第55届奥斯卡也不是全无好处。 奥斯蒙德勾了勾唇角:“是的,我想邀请你参加试镜。” * 雅达利的执行总裁紧紧盯着手中的报纸,手指以难以察觉的频率轻轻晃动着。 雅达利已经步入荆棘之路,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任天堂看似装上了翅膀乘上了东风,又因为机器问题步上雅达利的后尘。 媒体或是客观陈述,或是因为任天堂出师未捷而幸灾乐祸地调侃。凭借纸牌起步的小小游戏厂商,到底是无法承受《E.T.》的重量,更别说拯救北美的游戏市场,挽回消费者的信任。 召回所有的红白机就是最大的败笔,它将经济本就不富裕的任天堂拖拽入资金周转的泥潭,越是挣扎,越会被泥沼吞没。 但这只是外行人的看法。 “雅达利完了” 坐在桌后的中年男人颓唐地发出一声呢喃般的轻声感慨。 任天堂因为一部分机器故障召回所有的红白机,并不是将任天堂自己拖入泥潭,而是将整个北美、欧洲以及日本所有的游戏厂商垫在了脚底。 消费者提起每一家游戏厂商,都会将它们与任天堂,与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召回事件做对比。 任天堂因为产品的小毛病原价召回所有机器。 你雅达利呢?你雅达利不会自惭形秽吗?你做的那些垃圾低质量游戏也好意思拿出来给消费者玩?你开发的主机接连不断的小bug怎么处理?毫不理会让消费者忍耐? 行业内卷看似悄无声息,甚至以失败者的形象呈现在人们面前。在许多人尚未察觉甚至出言嘲笑的时候,已经布下了重重的陷阱。 就好像人们已经习惯了劣质汉堡,一家最新成立的汉堡店制作的汉堡明明比其它家好吃,却在报纸上大肆刊登自己的汉堡不够好,现在原价偿还消费者,通过整改以后,会拿出比现在更好的汉堡。 这样一来。 就算是不喜欢吃汉堡的人也会被报纸吸引,有人会认为,尝一尝吧,万一不好吃,它说不定还会原价补偿,作为消费者没什么损失。 赔偿道歉看似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一件甚至有可能被人讥笑的小事。 可是事情之后,其它汉堡店怎么办?昔日的行业龙头拿出的精品甚至比不过新汉堡店口口声声的“劣质汉堡”。 这下,谁都知道昔日的行业巨头雅达利制作的昂贵游戏不值这个价了。他们必须向任天堂看齐才有可能起死回生,可是日均亏损一万美元的雅达利连仓库费用都付不起,更别说拿钱召回自己失败的产品了。 雅达利被任天堂和消费者强行抬到了不属于它的高度。 他们做任何事都无法挽回自己的形象与声望了。 所有的出路都被表现更加出色的任天堂堵死了。 现在的雅达利,就像是一只搁浅的鲸鱼。 挣扎,膨胀、腐烂 任天堂扎根于它的血肉,轻而易举地生长,举着一块鲜明的牌子——拒绝以次充好,为所有的游戏机和推出的游戏负责。 * 《纽约时报》的年轻编辑匆忙推开主编的办公室门,他甚至忘记了提前敲门。慌慌张张的年轻人激动地将文件拍到了主编桌前:“雅达利被华纳低价卖给了CBM!CBM冻结了雅达利所有游戏机平台游戏的开发!” CBM是一家与苹果、Tandy齐名的计算机公司,总体体量比起华纳差得不止一点半点。它为什么要买下持续亏损的雅达利? 主编扶了扶眼镜。 这只能说明,雅达利放弃了游戏机市场,试图转型向个人计算机,而它与生产开发个人计算机的CBM达成了一致。 “雅达利放弃了与任天堂竞争?现在?任天堂召回了所有红白机,这明明是雅达利翻盘最好的机会!” 年轻编辑的情绪有些激动,这和一周前他和几名同事在办公室的讨论完全不一样。 圈外人似乎永远无法参透华尔街的风云变幻。 仅仅两个月以后,与任天堂红白机截然不同的北美版主机“灰机”NES正式于北美上市。 NES不需要召回修改,简单调整电线线路的速度要比山内溥和奥斯蒙德想象中的快上不少,首批上架的1500万台游戏机刚刚好赶上了暑假。 NES的正常售价是雅达利主机2600的五分之一,个人计算机的五分之一,仅为80美元。 但大部分美国人一周的花销也不过十美元,对于失业率刚刚有所改善的美国人来说,80美元的游戏机仍然昂贵,而且它并不是必需品。 起码《纽约时报》是这样认为的,有了召回的前车之鉴和雅达利引发的北美行业海崩,NES在美国的销量应该比不上FC在日本的销量。 然而,消费者们的举动却与《纽约时报》的预测完全相反,他们反倒像是被红白机的撤回刺激到了一样,提前一天就在售卖游戏机的百货大楼门前排起了长队。 1500万台NES上架3天,立即被扫购一空,货架上只剩下任天堂的游戏卡带,想要买到NES,只能花费近三倍的价格从黄牛手上购买,这还是运气好的情况,如果当天就想从黄牛手上买到全新的NES,没有七八百美元休想得偿所愿。 从前,美国高校的硬通货是大□□,NES上市以后,学校里的硬通货则变成了租借NES多少天。 在更多的NES上市之前,少部分人即便拥有日版红白机,也不愿意将机器邮寄给北美任天堂回收。他们宁可继续忍受小小的bug,也不愿意忍受没有《马里奥》和《E.T.》的日子。 “《小鬼当家》中的宣传以及任天堂在北美电视台播放的广告起到了非常出色的宣传效果。人们为NES疯狂。” 《华盛顿》邮报率先采访了当地的百货市场和部分消费者,而《纽约时报》则联络了北美任天堂总部。 “根据北美任天堂最新公布的财报,我们不难发现”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数了一遍纸页:“百万、千万、亿?1.8亿美元?” 仅仅三天,任天堂就凭借着NES收获了1.8亿美元的营业额。虽然比不上鼎盛时期的雅达利,但是这1.8亿美元的营业额却几乎与去年六月份到今年六月份美国全国游戏业的收入持平。 这未免太过夸张了。 《纽约时报》的年轻编辑手中抓着数据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1.8亿,整个《纽约时报》一整年也卖不出这么多的报纸。但任天堂仅仅用了三天。 “你先别急着惊讶。” 主编拿出一份手写的潦草文件递给他:“这份文件你拿给赛琳,你们两个一起负责新的稿件,赛琳主笔,你负责核对校正。” 年轻的编辑从他的手上接过文件,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脱口而出:“Betamax案联席大法官的意见4:4持平了?!” 230-240 第231章 变动 “你小点声!” 主编皱起眉, “刷”地一声将文件从他的手上抽回,他越过透明的玻璃向外张望,观察其他人的动向, 确认没有异常以后才松了口气:“不到宣布最终结果的那一天,一切都有可能。但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告诉赛琳, 我需要两份稿件,用来应对不同的结果。” “抱歉抱歉” 年轻的男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后脑,慌忙接连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单词。 这也不怪他反应太大。 几乎没有人相信索尼能够在Betamax案中胜诉翻盘,虽然案件已经持续了接近十年, 但绝大多数电影行业和媒体行业的从业者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最高法院不可能放任索尼让一台制作盗版的机器在市场上流通。 家用录像机和录像带绝对不可能也不可以被允许运用于电影电视上。 它无疑会影响本就不佳的影院票房,将岌岌可危的好莱坞七大逼上绝路,甚至彻底摧毁电影行业,让数十万人因此失业。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半的联席大法官认为索尼无罪? 主编将美国法院长期以来争论的焦点看得更加透彻,嘴上依旧留有余地, 但他已经确定, 索尼能够在这场持续了十年的官司中胜诉。 有关Bebamax最大的争议主要是好莱坞普遍认为高科技的发展威胁了版权人的利益,环球更是认为索尼公司制造和销售录像机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引诱消费者录制电视节目, 包括好莱坞拍摄的电影, 因此作为“帮助侵权者”需要为消费者的版权侵权行为承担责任。 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BEST租赁公司推出的录像带赠品和租客会员制度却将盗版录像带扼杀在了摇篮之中。近几年的营业额持续上涨,借助影片租赁业务赚得盆满钵满, 公司近一年的营业额甚至一跃超过了迪士尼和环球营业额的总和,势头正盛,发展飞速。 事实已经证明, 录像带服务带来的不只是坏处, 如果处理得当, 它不仅不会摧毁电影行业,反而还能够延续影片的保质期。BEST通过租赁录像带赚到的租金一度与影片票房持平, 甚至高于电影票房。这样看来,录像带产业反而变成了传统电影业的一条新出路,它可以让电影走进普通人的家庭,让普通观众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想看的电影。 不知不觉中,电影评论界对于录像带的评价风向也发生了改变,许多人真正接触录像带以后,都不约而同地给出了好评。 原因也非常简单,电影评论家的门槛偏高,需要的不仅仅是专业知识,还有丰富的胶卷储备。多数影评人在撰写评论稿件时,都需要找到自己收藏的同类型影片,反复观看电影对比细节,才能使自己的观点更具说服力也更具真实性。 但胶卷因为含有银盐价而格昂贵,且对保存条件极为挑剔。稍有不慎,胶卷就会损坏失去影像,时间稍长,画面的质量也会有所下降。再加上影片的拷贝数量有限,普通人很难通过常规渠道买到胶卷收藏,尤其是对于评价和票房较差的电影来说,制片厂一般只会将很少一部分胶卷赠予头部影评人,电影从院系下映以后,制片厂一般都会将少许的电影胶卷送进仓库储存,剩下的全部回收,提取并重新利用胶卷中的银盐。 所以多数影评人和普通观众普遍难以收藏电影,想要观看揣摩过去的老电影,唯一的途径就是关注电视台的动向,等待电视台夜间播放经典老电影或者花钱点播经典电影。倘若有人想要看一部冷门小众的老电影,就只能到一些偏远州租不起最新电影胶卷只能播放旧电影的老破小影院碰碰运气。 录像机和录像带的面世,完美地解决了电影胶卷昂贵、难以保存,运送困难等等一系列问题。而BEST租赁公司甚至贴心附赠了观众最想看的拍摄花絮和因为时长问题无法剪进正片的镜头,也难怪它会乘着新风引领热潮,受到影迷们的关注和喜爱。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录像带和录像机的用途不仅仅是制作盗版,它可以被恰当地使用,可以被当成制片厂的新赚钱途径,持续萎靡的好莱坞七大甚至有可能通过租赁录像带重新振作。 就连状告索尼的环球都有心考虑投资录像带产业,时刻关注市场反响和民众意见的联席大法官的观念自然也发生了改变。 可是三年前,甚至一年前、半年前,在充斥整个行业的质疑声中,谁敢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样极具魄力,毅然决然地投资备受猜忌诋毁的录像带租赁业务? 几乎是所有人都相信,一旦最高法院下达判决书,录像带租赁产业的未来就完了,所有投资付之东流。关门大吉都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定录像带租赁公司还得步上索尼的后尘,将所有家底拿出来赔偿给好莱坞的制片厂。 谁又能想到,租赁公司的大胆实验,居然改变了大法官的看法? 斯莱德、BEST、孩之宝、任天堂仿佛受到上帝眷顾一般,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看好的企业和项目总是能在备受怀疑的低谷中翻盘,他做出的决定就像连续两届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和最佳影片奖一样充满不可思议的奇迹。 * 奥斯蒙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几张试妆照片随手放至桌角。 导演行业内部有一条被多数导演奉为真理的秘密:只要打磨处一个很好的剧本,并找到优秀出色的演员,导演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了75%。 对于选角,奥斯蒙德心中自有考虑,但无论是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还是斯莱德电影公司的高层管理者,几乎都在委婉地劝说他,不要像以前一样选用岌岌无名的新演员。 奥斯蒙德清楚他们的考虑。 电影的投资越高,就越要考虑电影亏损的可能。 要制作一部站在世界顶点的科幻巨制,斯莱德首先要考虑的并不是《红辣椒》能否像奥斯蒙德之前的电影一样大赚特赚,甚至收获相当于成本几十倍的票房。 而是它能否保证不会亏本。 作为一家成立时日不长的独立电影制片公司,斯莱德需要制作的并不仅仅是公司的所有者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电影,还要付出奥斯蒙德承诺给出的电影投资,让公司看好的项目得以进行、宣传发行,维持公司的运行等等。 制片公司自负盈亏,不会干扰奥斯蒙德的其它财政,管理层上下主要考虑的是公司的未来,新生的幼芽是否会因为一部投资过大的电影而中途夭折。 并不是不信任奥斯蒙德,斯莱德毕竟是奥斯蒙德一手创立的,全世界不可能有第二家公司像斯莱德一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奥斯蒙德做出的所有决定。 斯莱德之所以踌躇犹豫,最主要的原因是《红辣椒》是一名日本作家笔下的科幻作品。这些年来,改编自境外作品的好莱坞电影,没有一部影片获得成功。 奥斯蒙德明明拥有着繁多的选择,如果想要拍摄一部科幻片,他可以拍摄科幻大师阿西莫夫赫赫有名的经典《基地》系列、《机器人》系列,海莱因的代表作品《星船□□》,托马斯·品钦堪称神作的《万有引力之虹》 好莱坞热衷于改编热门文学作品,就像是热衷于为大火的IP拍摄续集一样。它们不一定能为制片厂带来太多的收益,但一定能保证稳妥,不会亏本。 但《红辣椒》却不一样,它在北美没有读者基础,难以保证最基础的票房。 如果在选择演员时不选定一些足以维系票房、吸引观众走进影院的明星演员,《红辣椒》剩下的唯一票房保障就只有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本人。 相对应的,奥斯蒙德也是唯一的风险承担人。 假如影片不遂人愿,票房失利,奥斯蒙德就不得不独自承担所有的攻击与不满。这无疑会削弱他在好莱坞的影响力,抹黑奥斯蒙德现有的名声。 无论是迈克尔·奥维茨还是斯莱德的几名高层管理者都认为,奥斯蒙德应该邀请波姬·小丝、利亚姆·海恩斯这样金字塔顶端的青少年偶像饰演男女主角、简·方达、达斯汀·霍夫曼这样的老牌影后影帝饰演重要配角,凭借个人影响力担保票房并且与奥斯蒙德平分责任,共同承担风险。 但选角导演列出名单上所有演员为试镜准备的试妆照与试妆镜头以后,奥斯蒙德似乎更属意于因为欣克利枪击案而沉寂的女演员朱迪·福斯特和没有任何电影经验的华裔舞台剧演员尊龙。 奥斯蒙德的个人喜好倾向无疑让斯莱德高层、迈克尔·奥维茨,选角导演甚至为《红辣椒》的选角付出了众多努力的选角工作室和殷勤地提供了诸多帮助的演员工会头痛。但没有人敢到奥斯蒙德眼前放肆更别说当面否定他的想法,胆子最大的也只敢旁敲侧击一通,委婉且不着痕迹地在恭维的间隙插一两句自己的看法倾向。 毕竟,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谁? 好莱坞目前最成功的独.裁制片人、投资商,史上唯一一名蝉联获得两届奥斯卡最佳的20岁导演,斯莱德就是他的一言堂,任何人、哪怕是导演工会主席、好莱坞七大制片厂的所有执行总裁,在奥斯蒙德面前发言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捧着他供着他,揣摩着奥斯蒙德的脸色努力讨好他,小心发言。 现在唯几有资格在奥斯蒙德面前随心所欲发表任何言论的人,大概只剩下奥斯蒙德的几名好友,还有他的长辈、导师,斯坦利·库布里克、马丁·斯科塞斯这一咖位的导演、 所以提建议只是提建议。 如果奥斯蒙德坚持,无论迈克尔·奥维茨和斯莱德都拿他毫无办法,只能顺着奥斯蒙德的想法筹备工作,甚至殷切地一再提议为《红辣椒》增加预算。 在会计的计算下,《红辣椒》目前的成本预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万美元。别的导演都在苦苦哀求制片厂,求着制片厂给自己更多的拍摄预算时,全世界的制片厂都巴不得跪着求着给奥斯蒙德送钱。迪士尼和华纳甚至争着抢着、不惜拿出五千万投资仅仅为参与《红辣椒》的制作,不求利益的大头,只求负责海外的发行,从斯莱德手上分一杯羹。 奥斯蒙德对此的回应是一概不予理会。 除非他效仿诺兰,热衷于追求实景拍摄,又是炸飞机又是炸大楼,否则《红辣椒》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投资。 更何况他最近与自己的会计专研出了一套全新的省钱大法。他计划在英国的松林制片厂租借一块影棚,这样做符合美国税法第48条减免税规定,通过合理运用规则,他可以将《红辣椒》以先卖后租再卖的方式,借助英国的伦巴底银行,将电影的版权卖给英国的投资者,再用租赁的方式将版权还给斯莱德。最后再归还给斯莱德,让斯莱德拥有对电影的完全控制权。 看似毫无作用地倒腾了一翻版权所属,实际上却可以通过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的法律规定,申请各项补助资金,合法享用租税减免补助金,电影还没开拍,就可以先白嫖1000万美元。 相较于英国,德国政府甚至没有要求电影必须再得多拍摄,也没有要求必须雇佣德国人,法律只要求德国制片公司进行监制,且该公司拥有电影的版权与日后的部分收益。 同样转移版权的操作再拿到德国用一遍,又能捞到800万美元。 这意味着,奥斯蒙德只需要拿出150万美元塞进中间人的口袋,就可以毫无风险地为《红辣椒》拿到1650万的电影投资。如果计划可行,斯莱德后续的所有电影就可以全部采用这个套路,空手从各国政府的口袋中套取现金。 事实证明,在好莱坞,如何拍片不是艺术,如何做生意才是。 但是,太多的利益总是会悄无声息地改变人的想法,促使一部分人滋生出自私自利的念头。 电话铃声响起,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达斯汀·霍夫曼认为《雨人》不仅仅是一部足以争奥的作品,它很有可能在上映以后斩获巨额的票房利润。 所以达斯汀·霍夫曼要求更改他的工作合同,退还一部分工资,换取影片上映以后一定比例的利益分红。否则就向媒体透露“艾伦·史密西”的真实身份。 第232章 工作 再次经历背刺, 奥斯蒙德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见怪不怪,奥斯蒙德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毕竟整个好莱坞就是一台被利益驱使着运行的庞大机器,只要有利可图、只要合约存在漏洞, 齿轮便会毫不犹豫地逆向旋转。 唯一令奥斯蒙德疑惑的是,达斯汀·霍夫曼还想在《红辣椒》中客串角色, 他还要在来年的奥斯卡竞争中依靠斯莱德的公关争抢奥斯卡最佳影帝奖。霍夫曼已经在好莱坞工作了几十年,早已经被练成了人精,他熟悉圈内的规则,怎么会如此不理智, 放弃长远的未来,执着于眼前浅短的利益? 稍加询问,事情很快就有了新的转折。 原来所谓的威胁是达斯汀·霍夫曼的经纪人绕过了霍夫曼本人、罔顾霍夫曼本人的意愿提出的无理要求。 霍夫曼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霍夫曼的经纪人一直因为达斯汀·霍夫曼在《雨人》剧组中拿到的片酬感到不满,也就是说,他对自己拿到手的佣金抽成并不满意。 《雨人》片酬少, 工期长, 霍夫曼为了演好角色,还准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忍受, 但霍夫曼却在《雨人》拍摄结束以后, 选择了参演奥斯蒙德的新电影《红辣椒》,并拒绝了经纪人找来的同档期高片酬的商业巨制。 双方未能及时协商一致, 经纪人的经济状况又出了问题。他因为偷税被IRS查处,急需一大笔钱来补上税金,以免IRS收押他的房产, 资产拍卖。 “百般无奈”下, 才想出了越过雇主敲诈勒索奥斯蒙德的“蠢”办法。 奥斯蒙德不怎么相信这个蹩脚的理由。 他更相信是有人为霍夫曼的经纪人填上了税金漏洞, 亦或者给了他别的好处或者别的承诺,教唆他报复霍夫曼, 借着霍夫曼的名号四处挖坑。 或许经纪人不想将事情做绝,所以才刻意做了件令人震惊的蠢事。 整件事的内幕究竟如何,奥斯蒙德没再过问,达斯汀·霍夫曼向他承诺,会尽快摆平所有问题,绝对不会让这种小事削减《雨人》在来年奥斯卡上的竞争力。 但这却给奥斯蒙德提了个醒。 无论是他还是迈克尔·奥维茨都下意识地认为演员和经纪人以及演员自身的利益一致,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与他们协商一致、承诺保守秘密的演员一旦与经纪人或者团队的某个成员闹崩,对方出于利益考虑或者报复性地曝光艾伦·史密西的秘密,他们又应该如何应对? 奥斯蒙德疑惑地叩动着手指,陷入沉思。 是他的错觉吗? 这样一来,霍夫曼的经纪人过于刻意的行为,反倒像是一种隐讳的提醒。 * 《红辣椒》的第二次试镜如期而至。 经过选角导演的不懈努力,最终有资格站在奥斯蒙德面前的主演试镜演员们只剩下42名女演员,31名男演员。 奥斯蒙德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两名选角导演。 两人油光满面,就算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工作仍然精神抖擞。 就是不知道他们俩是全凭专业素养挑选了这一份名单,还是收取了部分价格高昂的礼物。 奥斯蒙德翻开演员的简历,示意选角助手开始工作,叫试镜名单上的第一名演员来。 吉娜·切斯特 第一名试镜演员是位典型的美式金发高挑姑娘,演员本人与试镜照差别不大,20岁上下,青春洋溢,热情大方。 美中不足的是,她一走进房间,奥斯蒙德便闻到了一些煎培根的味道。 起初他以为只是他的错觉,大概是女孩身上喷了一些特别的香水。 然而当选角助理替他端来咖啡时,女孩却甜甜一笑,大大咧咧地眨着一双棕榈色的眼眸询问奥斯蒙德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早饭。她说着取出一个还未拆封的三明治,径直递到了桌上。 奥斯蒙德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作为好莱坞著名导演,掌控整部电影筹备拍摄过程中所有大事小事的决定权的导演兼制片人,被人研究、剖析喜好,设计“巧合”在所难免。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吃这一套或者被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明治打动。 利亚姆能通过试镜中拿到《失乐园》的男主角,究其原因既不是他在选角导演、演员工会的监督下、在众目睽睽下送了早餐,也不是因为奥斯蒙德喜欢三明治。 奥斯蒙德轻抬眼皮,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侧的选角导演。他立马了然于胸,露出笑容,看似不明道理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抢过了奥斯蒙德面前的三明治递给助理处理:“是我们的错,忘记提前提醒演员们。为了避免干扰演员表演,所以这里禁止食用任何有严重气味的食物。” 吉娜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即便尽力调整,唇角依旧残留着尴尬的笑意。 经纪人号称“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捷径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还害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摸不清奥斯蒙德的态度,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即使还没有开始表演,但试镜已经到此结束。 无论她接下来表演了什么,水平如何,都无法改变结局。一步错棋足以宣告她的死刑,为几年来不懈的艰辛努力和苦苦挣扎画上句号。 最糟糕的时候,她翻过餐厅后巷的垃圾堆,偷偷从垃圾里翻找同事丢弃的折断了后跟的高跟鞋,用胶水将它们粘连,才能有一双像样的鞋子参加试镜。 本以为抓住了唯一的机会 她果然还是更适合返回家乡,听妈妈的话,老老实实地在乡下的镇上担任服务生维持生计。 “切斯特小姐” 一声略有些低沉磁性的男声唤回她不适时的思绪。 吉娜慌忙地抬起头,正对上坐在桌后正中央打量着她的奥斯蒙德的双眸:“呃,抱歉。我的表演”中途就被叫停了吗? 她的灰心丧气倒是比毫无神气的表演生动几分。 奥斯蒙德神色平静,身体略微前倾,直白地询问道:“你贿赂选角导演了吗?” “什么?” 吉娜一愣,旋即慌忙地摆了摆手:“当然没有,我没有这样做。” 将吉娜的名字加入试镜名单的选角导演脸色略有些难看。 吉娜在这次试镜中的糟糕表现确实很有问题,作为选角导演,他难辞其咎,第一名试镜演员的表现就如此糟糕,他难免会被奥斯蒙德指责,丧失与奥斯蒙德再度合作的机会。 演员工会在场的监督人脸上的神情稍有微妙,她看天看地假装自己很忙并未关注眼前的状况,显然也没能想到第一名试镜演员就出现了令人如此窘迫的困境。 “我愿意相信你没有贿赂选角导演” 奥斯蒙德顿了顿,观察着年轻女演员的神态:“那么你能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你的演技、你的实力。这也是我筛选演员的唯一衡量尺度,你不用理会刚才的插曲,重新表演一次,全凭支撑你进入第二轮试镜的演技再来一次。听明白了吗?切斯特小姐。” 他、他居然愿意不计较自己的弄巧成拙?甚至还可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吉娜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奥斯蒙德的语气算不上友善,但他此刻在吉娜的眼中却像极了长着翅膀的天使。 “明白了!谢谢你,格里菲斯先生!” 试镜重新开始,坐在奥斯蒙德左侧的选角导演却突然站起身,借故暂时离开。 奥斯蒙德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状似无所谓地让他放心离开,实际上却在开门的间隙瞥了一眼自己坐在门外的助理。 助理心领神会,悄声跟了上去。 奥斯蒙德并非是要将被填充进试镜名单中的演员筛选出来踢出试镜行列。导演与选角导演必须相互信任,最好能达成长期的合作,奥斯蒙德这是在为自己物色一名审美一致且不会被随意收买的合作伙伴。 他从文件中抽出一张填满了半页单词的A4纸,递给表演结束的吉娜:“来试试照读这几句台词。” 她的外形条件更适合影片中的一名女配。奥斯蒙德更倾向于将《红辣椒》的女主角交给朋友朱迪·福斯特,但如果能在试镜中找到更符合红辣椒人设、演技更加出色的演员,奥斯蒙德也不介意更改主演人选。 四十多名女演员逐一出现在试镜摄像机面前,有的耳熟能详家喻户晓,有的没有任何表演经验,表演与诠释却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特色。 就连刻意设计,凸显人物特征,更显人物真实性的小动作,都被四十多名不同的演员分别设计出了二十多套。更有仔细专研了原著的演员携带了服饰道具,在现场借助服饰更加鲜明地扮演了梦境中与现实中两个截然不同的红辣椒。 男主角的戏份不多,并不代表着男演员之间的竞争激烈程度就有所下降。甚至有三名男演员自作聪明,短时间内通过使用微波炉加热冰激凌,喝冰激凌糖浆的方式增加了四十多磅体重,只为了更加贴合原著中男主角的形象。 他不是要求选角工作室在选角说明上表明了吗? 奥斯蒙德扶额叹息,他要的明明是帅哥。哪怕放在人堆里,也能一眼引起女性观众注意的帅哥! 看着眼前固执地在自我介绍阶段称呼自己为杰瑞的西恩·潘(为了试镜方便以及影片本土化,奥斯蒙德分别为几个重要角色起了几个常见的名字方便称呼。男主角的名字被暂时定为杰瑞),奥斯蒙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暂时关停了身后的试镜摄像机,站起身离开了试镜房间透气。 有时候奥斯蒙德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应付极端的方法派演员。 还没有拿到角色,西恩就已经沉浸于角色之中了。但西恩·潘的形象与奥斯蒙德的构想完全不符,他还是更喜欢尊龙。 还没走到酒店特供给抽烟人士使用的露天吸烟阳台,奥斯蒙德就闻到了一股烟草焦熏的气味。 他轻轻蹙起眉,还是选择了停在窗边。 自从焦虑症的症状有所缓解,奥斯蒙德便开始尝试着戒烟,尽可能只使用尼古丁贴片和糖果放松情绪。 原本他不会对试镜演员的工作产生任何不适或者担忧,然而无论是利亚姆的问题,还是柯克里安和霍夫曼经纪人的提醒,都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血肉之中,令他无法忽略,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正在脱离他的掌控,悄无声息地生长。 “口香糖?” 身边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朝他伸来的手掌响起。 奥斯蒙德侧目去看,发现同样参与了这次试镜的基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窗边。 秘密任务结束以后,基努就重新做回了自己。他的头发稍有些长了,明明是为了试镜前来,形象看起来却有些不修边幅,唇角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清理的胡茬。 奥斯蒙德眉头一跳,接过他手上长条包装的绿箭:“你小子不要仗着配角已经到手就这么随意好吗?你看起来像是参加了什么摇滚乐团的巡演,日夜颠倒,连续好几天睡在汽车旅馆里。” 基努得到的角色在电影中的戏份不少,试镜主角,只是走个形式上的过场。 看向奥斯蒙德,基努惊讶地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我没和你提起过吧?” 他还真是去看了喜欢的乐队巡演,工作结束以后,他就展开了“高强度”的放松。买了五张票演唱会门票,从洛杉矶到路易斯安那,场场都没落下。昨天晚上刚刚结束最后一场演唱会,今天早上乘坐飞机,直飞洛杉矶前来酒店赴约试镜。 奥斯蒙德无言,干巴巴地嚼了两下口香糖,将视线移向窗外。 “利亚姆今天怎么没来?我原本邀请他和我一起去看演唱会的,但是他拒绝了。我记得他一直挺喜欢这支乐队的,我原本还打算今天好好谴责他一下的。” 基努顺势将手肘撑上窗台,侧头询问奥斯蒙德。 受到加拿大口音和个人性格影响,基努并没有在洛杉矶交到太多朋友,多数也只是点头之交。多数时候,他更希望能和自己的老朋友待在一起。 “他有事要忙,回多伦多了。” 奥斯蒙德像是被他话中的某个关键词吸引,重新将目光放回了他的脸上:“哪支乐队?” “新秩序。英国乐队。” 好像是个听过的名字,但利亚姆从来没对他提起过。 奥斯蒙德将口香糖压至舌底,询问道:“你确定他喜欢?” “喜欢的吧。” 基努挠了挠自己的头,被他问地有些不确定:“反正我挺喜欢的,而且他又不讨厌他们的歌。你问这种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你说不喜欢新秩序吗?” “那倒不是。”奥斯蒙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需要在生日和情人节苦恼送什么礼物的人当然无法理解这种甜蜜的负担。” 看样子基努并不确定,但这也算得上一条值得记下的知识点。他没准可以搞到一些乐队的周边和签名照之类的东西送给利亚姆充作礼物。 总比送不出去的鲍勃·迪伦和琼·贝兹的签名强。 “谁说我不苦恼了。” 基努咋舌,单身人士怎么你了?他小声地嘟囔着:“我情人节也要给妈妈和妹妹送花的好吗?生日礼物也得绞劲脑汁挑。” 第233章 梦境 如同锦缎一般闪烁着莹亮光晕的极光, 像一条涓流一样,顺着河岸静静流淌。雪屑从空中落下,隐入光带, 消失不见。巨大的独角鲸自蜿蜒的极光河流末端浮现,鸣叫一声从光中跃出, 游上天际。 眼前绝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场景,却被奥斯蒙德手中摆弄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用手触摸也不会察觉到异样,真实到列文虎克用显微镜观察也无法察觉出问题的特殊场景,这就是他不久前刚刚从系统处得到的任务奖励[魔术道具·SSR]。 由于获取较为困难, [魔术道具·SSR]物有所值,除却面积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不限时不限次更不限量,想用多少次、想构建出怎样天马行空的场景全部随心所欲,道具拥有着心念一动,它就能随之变化。 配合雇佣的美术场景设计师提供的设定稿件使用, 奥斯蒙德能够轻易地拍摄出现代特效技术想都不敢想的真实背景空镜。 80年代的私人计算机堪堪算得上是刚刚起步。电脑特效技术撑死了也不过能制作一些《星球大战》那样的特效字幕, 很像是PPT、Flash软件早年提供给学生学习的字幕跳出、闪动动画。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动画,造价依旧高昂地可以吓退一众制片人, 短短十几秒的字符特效, 特效公司张口就敢要八千美元起步的价格。 而《大白鲨》的特效技术几乎被卢卡斯的工业光魔垄断。但实际上工业光魔制作的特效也不怎么样, 可想而知, [魔术道具·SSR]构建的场景对这个时代的电影业来说,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眼前的极光河流骤然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湮灭在了空气之中, 巨大而空旷的仓库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奥斯蒙德关上摄像机, 合上镜头盖, 脸上的神情难掩激动。 [怎么样?体验效果相当不错吧?] 穿着比格犬皮肤的系统适时发出声音,骄傲地将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系统出品, 必有保障。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毫不吝啬赞美:“很厉害。” 特效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好了太多,肉眼根本无法分辨魔术场景与现实的区别,场景甚至还能通过使用者的想法调节光影,省去了搭建光照设备的麻烦(奥斯蒙德深感怀疑,搭建了光照设备可能也不起作用)。 这样一来,他对于《红辣椒》的最后一重疑虑也随之,可以放心大胆地排期开机。 奥斯蒙德为《红辣椒》敲定的最终主演人选没有变动,选择了他一开始就较为看好的朱迪·福斯特和尊龙担任男女主角。 为了配合尊龙,奥斯蒙德差遣伊莱娜找来了香港的美术场景设计师设计更具中国特色的场景。 而设计师为了迎合《红辣椒》这部科幻电影的风格,竟然糅合了威廉·吉布森上市不久的小说《神经漫游者》提出的赛博朋克风格,借助霓虹灯、高大的建筑以及中式灯笼、中式神话等等,设计出了一系列颇具特色的中式赛博场景。 奥斯蒙德非常喜欢这种融合了东方古韵味和未来科技的特殊场景,尤其喜欢设计师绘制的一半机械、一半是披着青苔的石头的石狮子npc。 不过赛博与科技仅仅只是电影中的一部分元素。 奥斯蒙德将影片从各国政府那里赚来的投资大头投用于了美术设计,除了中式赛博以外,他还让伊莱娜想方设法联络了中国的知名动画电影制片厂上海美术制片厂,试图劝说他们用极具中国特色的水墨风动画,将小哪吒和孙悟空添加进《红辣椒》中。 上美影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但确实在认真考虑奥斯蒙德提出的合作意向。美苏两国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这并不妨碍上美影和好莱坞在艺术制作方面达成合作。 伊莱娜信心满满,她联络了《原野》的导演凌子和制片厂的高层帮忙打通关系说情,现在只用耐心等待结果,由于斯莱德帮助《原野》捧得了一座珍贵的奥斯卡奖杯,所以伊莱娜这次敢挑着眉向奥斯蒙德打包票,上美影绝对会同意这次的合作。他们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上美影制作的水墨动画较为耗时,需要在胶片上一帧一帧绘制,动画精美但是工期较长。 奥斯蒙德的《红辣椒》源自小说版的《红辣椒》,但是与小说内容并不完全一致。《红辣椒》毕竟是一个梦境侦探的故事,穿插着大量的稀奇古怪的梦境,所以奥斯蒙德并不希望它像《盗梦空间》那样,全部由真人演绎,反而更期望它展现出各不相同的镜头与梦境,整体效果更贴近《瞬息全宇宙》。 所以他借助尊龙的一些人脉,联系到了一些在好莱坞打拼的华人造型师,要求他们设计一些中式独特的恐怖元素。这些造型师也并没有让奥斯蒙德失望,他们带来了脸上贴着黄符,穿着清朝官服,只会跳着移动的僵尸和穿着大红嫁衣红盖头的鬼新娘:“僵尸是香港电影中很常见的恐怖题材,不过在好莱坞的流传度比较低,但美国华裔普遍还是比较认可的。” 科幻、动画、恐怖奥斯蒙德思索着,又差遣作为主演的尊龙,联络了在美华裔中华戏剧协会,提出与他们合作,出资恳请他们为电影中一个两分钟的场景排一出较为简单的戏剧。 奥斯蒙德给得太多,对方欣然同意,甚至建议用布匹为《红辣椒》搭建一个特殊的电影拍摄场景。 除去中式元素,奥斯蒙德还安排了一些耳熟能详的作品作为电影中的梦境。比如莎翁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萨维德拉的经典作品《唐吉可德》、乔治·卢卡斯脍炙人口的《星球大战》、库布里克远近闻名的《2001太空漫游》、斯皮尔伯格的《E.T.》、科波拉的《教父》、马丁·斯科塞斯的《出租车司机》、华纳的《猫和老鼠》还有奥斯蒙德自己的《忠犬八公》。 你想看罗密欧与朱丽叶终成眷侣?来看《红辣椒》。 你想看E.T.和小男孩在太空漫游?来看《红辣椒》。 你想看朱迪·福斯特重新饰演《出租车司机》中的角色然后一枪爆头小约翰·辛克利?来看《红辣椒》。 你想看《忠犬八公》中的一家人美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来看《红辣椒》。 说《红辣椒》的前半部内容是集百家之长、弥补原作遗憾的同人作品也不过分。它看似投机取巧到处致敬,但就问你看不看吧? 经纪人迈克尔·奥维茨不由地啧啧称奇,论圈钱能力,奥斯蒙德永远是奥斯蒙德,他敢在好莱坞称第二,绝没有人敢跨越他称自己为第一。 这些镜头剪成预告片拿出去给影迷一看,谁不挠头迷糊?哪个忠实的影迷观众不哭爹喊娘争着抢着想要得到一张电影票? “《红辣椒》的续集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这样拍吧,继续拍一些结尾人都死光的意难平电影,然后在《红辣椒》的续集里面给它们全部补上真正的Happy end。哪怕这电影拍的再糟糕,也总有人买账。” 迈克尔·奥维茨甚至兴致勃勃地给奥斯蒙德支招,虽然没有内容支撑,圈钱的嫌疑太过明显,但总会有影迷为了真正的大团圆结局掏钱走进电影院,通过票房赚个几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比起被奥斯卡干扰的《雨人》,《红辣椒》的拍摄过程非常顺利,拍摄的进度比奥斯蒙德想象中的还要快上许多。 朱迪·福斯特不愧是未来的奥斯卡影后,对于影片节奏的把控相较于好莱坞业内经验丰富、四五十岁出头的影后们也不逞多让。在学校的进修并未让她的演技与台词功底有所下降,欣克利枪击案带给她所有的影响和打击反而变成了磨练刀锋的砾石,让她对自己的情绪掌控和电影节奏的调动更上一层楼,为《红辣椒》贡献了极为精彩的表演。 在梦境之中,她如同少女一般热情澎湃,像一轮永不落下的太阳,艳丽的红辣椒,调节、治愈着病人的情绪。 在梦境之外,她是行业精英,冷静绝决,逻辑缜密地追寻着蛛丝马迹,从细节中刨析出罪魁祸首。 想要扮演好两个角色,并且让两人的形象鲜明,但仍旧留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联系对于年轻演员来说并不容易,但朱迪却很好地吃透了红辣椒的角色,她一点就透,将纸面上的红辣椒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镜头之上。 而作为话剧演员,第一次出演电影的尊龙居然能在与朱迪对戏时不落下风,就连奥斯蒙德也无法通过自己拍摄的镜头察觉到两人表演经验并不对等。 他的样貌也不用多说,尊龙的五官深邃,哪怕是美国人,也能够欣赏他这样独具异域风格的英俊,剧组里有他和客串配角的基努、阿汤,直接导致每次在摄影棚开始拍摄之前,都不得不提前喊来保安,将其它影棚来串门的无关人员以及不知道的怎么溜进摄影基地的影迷驱赶出去。 但伊莱娜对此持不同意见。 “早早赶到摄影棚蹲伏的又不止是女粉,你完全不认为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吗?” 要论咖位和知名度,整个《红辣椒》的剧组有谁能比得过他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眉尾一跳,无法理解:“什么意思?我不配有女粉吗?” 谁让你这么理解了? 伊莱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止是影迷,还有其它剧组的工作人员,所以更有可能是仰慕你,想来瞻仰一下,和你近距离接触一下。” 纠结他们是来看谁的有什么用吗? 反正都会被赶出去。 奥斯蒙德兴致缺缺地耸了耸肩,垂下头翻看计划表。 几乎所有的梦境都要使用合成技术,所以《红辣椒》大部分的拍摄都是无实物拍摄,十分考验演员和导演的功底,所以奥斯蒙德有些担忧接下来基努的表演,但好在他提前使用了[井然有序]挂件,应该能为基努后续较为考验台词功底和微表情的拍摄部分保驾护航。 不出意外地话,《红辣椒》应该能在两周内完成拍摄。 拍摄结束以后,《雨人》就会进入试映环节,而他必须装出一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忙于《红辣椒》后期制作的模样,让艾伦·史密西同时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之中。 第234章 《雨人》上 九月, 重新回到学校进修的荣恩从邮差手上拿到了一份特别的邮件。 小巧的纸箱看似平平无奇,但它却来自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 荣恩的心脏跳个不停,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包裹着纸盒, 一路冲回了宿舍,还没忘记让室友拿从学院借来的相机录下他的开箱经历。上一次他收到来自斯莱德的礼物他就忘记了录像, 这次说什么也要录一段视频留作纪念。 拆开纸箱,荣恩兀地瞪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我的天啊!我的天” 纸箱中装着一只别着孩之宝标签的雪橇外形毛绒玩具,附赠了一封感谢信和两张邀请函:“尊敬的荣恩·李先生/女士, 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斯莱德电影公司的的支撑诚邀您参加《雨人》的内部试映会,期盼您拨冗莅临。随信附赠《雨人》内部试映票券两张,公司周边礼物一份。” 耶稣在上! 他苦苦等待的《雨人》终于迎来试映,虽然它的导演不是奥斯蒙德让荣恩觉得非常惋惜,但荣恩坚信, 作为奥斯蒙德的死忠粉丝, 他能够在电影成片中找到属于奥斯蒙德足够多的个人痕迹。 如果电影本身质量够硬,《雨人》四舍五入一下也能被归进“奥斯蒙德宇宙”之中, 算奥斯蒙德导演的半部电影。 “好了, 兄弟,是时候亲自去见见我们的神秘导演, 艾伦·史密西了。” 荣恩面对镜头,得意洋洋地看向提着手提摄像机,嫉妒地眼睛都发红的室友, 语气带着些对艾伦·史密西的不信任与轻蔑。 “求求你了, 亲爱的、我的兄弟、我的义父!他们给了你两张邀请函, 带我一起去吧!” 室友麻利地关上摄像机,迫不及待地抱住了荣恩的大腿哀嚎:“这可是斯莱德寄出的邀请函, 也就是说奥斯蒙德会到现场吧?求求你了,我想和他合照,想要他的签名!那可是奥斯蒙德!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不如这样,我负责承担你整个学年的伙食费?” 哪怕每天都吃食堂,整个学年的伙食费也不是一笔小开支。 荣恩忍不住咋舌,一向抠门的室友竟然能这么大方? 他高高举起两张邀请函:“好了好了,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奥斯蒙德不一定会出席,毕竟这只是内部试映会不是首映礼。就连导演和演员们也不一定会在试映会上现身。坦白说,我觉得奥斯蒙德几乎没有出现在《雨人》试映会上的可能性,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啊?” 室友如他方才看到邀请函一样瞪大了眼睛。就在荣恩以为他会沮丧失落时,室友却兴奋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激动地嚎叫道:“你是说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太棒了!” 荣恩:“” “老兄,你的概率论该重修了。” 室友潇洒地一甩头发,自有他独特的理解:“挂科等于补考,补考等于多考一次。第一次考试59分加上补考60分,相当于我的概率论拿到了119分。所以我的分数比整个学院所有人都高,我是概率论的天才。” 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荣恩的唇角颤动两下,紧急结束了话题,他尤其担心话题继续下去,室友还会整出“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代表着连续进出试映会影院100次,他就一定能在试映会现场撞见奥斯蒙德”这样的逆天言论。 然而。 谁能想到,内部试映的当天,室友还没有使出“改命神技”,眼尖的荣恩就在人群簇拥的中心发现了他心心念念的身影:“耶稣啊——还真是奥斯蒙德!” 可惜他邀请与他共同出席试映会的并非是室友,而是高中毕业舞会时的舞伴,另一位奥斯蒙德铁粉,丽芙。 丽芙激动地抬起挂在脖子上的女士相机,聚焦镜头对准被闪光灯围绕的奥斯蒙德。 试映会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所以奥斯蒙德并未穿着西装,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套头衫,搭配简单的CK水洗色牛仔裤和一双深棕色的马丁靴,装束看起来和街上的青少年没什么区别。 长焦镜头中的奥斯蒙德面带微笑,在保镖的保护下与影迷和记者打着招呼,挤过人群,走进试映影院。 但丽芙的重点可不是他今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而是他的手臂。尽管距离遥远,但这对她的相机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丽芙如愿地看到了他手腕上偶尔显现出的黑色发圈。 她找好角度,在奥斯蒙德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前接连按动了十几下快门。 “你又在拍什么发圈?” 荣恩无法理解她的行为,嘀嘀咕咕道:“也许那只是一条特殊的手绳。” 丽芙只露出微笑,并不言语。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头顶与影视剧中侦探头顶如出一辙的猎鹿帽,无声地彰显她今天的身份。 * “来吧。” 奥斯蒙德整理好西装的袖扣,坐到了化妆镜前,侧头示意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化妆师开始工作。 助理将他拖下的衣服整理好,递给了早已经烫好头发,此时惴惴不安在一旁等候的基努。 《雨人》的电影时长为133分钟,算上开场前的等待、互动时间,也就是两个半小时。留给造型师的工作时间并不充裕,必须争分夺秒完成乔装。 奥斯蒙德为媒体们安排了一个电影试映结束以后简短的交流环节,给他们一些可以发表在报纸和杂志的素材的同时,也是将内部试映当成了首映礼乔装的彩排练习。 * 说是内部试映会,但整个放映厅却没有出现太多的制片厂高级管理者,占据了近一半席位的都是同荣恩一样的幸运观众。剩下的少部分观众胸前不是挂着记者证就是挂着影评人的证明。 荣恩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不仅刚刚现身的奥斯蒙德没有在影厅露面,就连《雨人》的主创团队也没有,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没有任何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位上。 毕竟这是内部试映会,甚至不是面向投票评价的影迷们的正式试映会。荣恩不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巴尔克·齐默尔曼,知名影评家,荣恩很喜欢他对奥斯蒙德电影做出的一系列高度评价,不知道这次他还能否一阵见血地抓住电影的核心,贡献出一份精彩的影评。 巴尔克同往常那样调整好了自己的坐姿,确保自己能够全神贯注地投入于电影。笔记本被摊开放在他的腿上,巴尔克已经习惯了不低头书写字符,即使影院一片漆黑,也无法干扰他及时记录重点信息。 像之前一样,他们这些拿到了邀请函的观众都是与片方签署了保密合同的,被禁止对外透露影片的电影内容。但是他们可以提前撰写好稿件,在影片正式上映后的第一时间抢先发布。 满怀着期待。 巴尔克像影厅中的其它观众一样,聚精会神地看向眼前硕大的银幕,等待着电影开始放映。 影厅陷入黑暗,整个放映厅随之陷入寂静。 屏幕骤然一亮,为电影改版的雪橇在劈里啪啦滴落着雨水的地面上绕出一个水纹的圆圈,象征着斯莱德的拥有者奥斯蒙德名字的首字母O。 与多数美国人不同,奥斯蒙德并没有选他的姓氏制作标志。也许是因为相较于字母G,环形O更适合添加动画使用,巴尔克猜测着,期待地望着银幕等待着接下来的画面。 紧接着出现在银幕上的就是米高梅经典的雄狮吼叫logo与联美的标识动画连体的UA。证明《雨人》由米高梅-联美投资制作。 漆黑的幕布上,白字构成的硕大主创名单依次闪过。 荣恩极为失望,电影的导演被确定为艾伦·史密西,奥斯蒙德的名字没能和他并列一起出现在主创名单中。 简短的主创名单终结于汤姆·克鲁斯的名字,画面由暗转亮,镜头聚焦,为观众们展示了一副昏暗的画面。 与电影开头斯莱德标志极为相似的雨天。 光线昏暗。 大雨敲打着玻璃,冲刷着窗外的玫瑰丛。 叶片与花瓣混合着泥水淌过泊油路。 一个年幼的孩子在窗内现身,他注视着窗外的暴雨,挥舞着手臂道别:“再见,雨人。” 镜头缓缓移动,将焦点汇聚于孩子的视线镜头,泼天的雨幕之中,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字母浮现于漆黑的身影之上——《雨人》。 雨人到底是什么?雨中之人?它和小孩又有什么联系?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巴尔克在笔记本上画上一个问号。 他确信影片开场镜头出自奥斯蒙德之手。 只有他能够如此轻松地借助短短几秒的时间勾起观众的好奇心,牢牢把控着节奏,引导着观众怀揣着疑惑投入剧情之中。 镜头由雨天转场,雨幕之中,一个男人穿着单薄的雨衣,仰头大喊着:“这里!将它放下来!” 一款其貌不扬的蓝色轿车被吊绳放了下来。 雨天,预示着主人公的心情。 蓝色,预示着忧郁。 男人在暴雨之中被淋湿也要坚持工作,运送的还是看起来并不昂贵的轿车,说明他的工作不佳,收入不多,甚至可能缺钱。 主人公随着向下的镜头移动露出真容,他看起来二十出头,个头中等。在暴雨中捂住自己随风飞扬的雨帽,打湿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极为狼狈。 镜头一转,他用毛巾擦拭着沾湿的棕发,进入了室内。 墙上挂着意大利、德国、日本的地图。 巴尔克叹息,这就是奥斯蒙德,这绝对是奥斯蒙德。 不到一分钟内,他给出的信息太大太多了。这三张地图进一步证明了主人公的工作与车有关,同时,德意日三个轴心国,也有可能是在暗示主人公的品行不佳,并非善类。 伴随着汤姆·克鲁斯走进房间,原本的雨声隐入人声,整个画面瞬间嘈杂了起来。 室内面积不大,拥挤地摆放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凌乱的杂物。算上主角在内,一共三人,所有人都接起电话。 “不,先生,就在今天早上我刚刚和巴比特谈过” “你被环保署退了几次件?” “对,已经五个星期了,现在,告诉我” 所有人的语速飞快,参杂在一起,无法分辨出具体的内容。 伴随着的还有室内其它电话响起铃铃铃的尖锐响声,主人公夹着电话,一边愤怒地大声咒骂,一边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巴尔克不受抑制地皱起眉。 人很容易被噪音扰乱情绪,他很轻易地被影片中刻意营造的氛围干扰,烦躁地搓动着手指。 但这些声音没必要去听。 他知道,奥斯蒙德会让观众清楚地听到他们需要了解的信息。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又或者是主人公烦躁的心情已经被积压到了极点,汤姆·克鲁斯的脸颊微颤,显然是咬紧了牙——轰地一声,他将桌上堆积的文件推落在地,整个世界伴随着一声巨响陷入安静。 办公室的其它两人停下了动作,胆怯地望向他。 女职员颤颤巍巍地呼唤他的名字:“查理?” “我肯定会有同情心的!” 查理大声咆哮着,无论是片内的人还是放映厅中坐着的观众,都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我tm借了我的朋友20万呢!知道吗?我把我的钱全都投在这些汽车上了。” 他心情不佳,而且很容易陷入烦躁。 巴尔克暂时为他画上了标签。 查理皱着眉,狠狠摔上电话。他没有理会安静的办公室中剩下的不知道是他的同僚还是下属的俩人,拾起外套,踩着落了一地的文件走出了房间。 镜头集中于房门上,再次开启,打开它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撑着雨伞,面带笑容越过雨幕,打开查理的车门,坐上了查理的副驾驶座。 查理的糟糕心情延续到了约会上。 他暗沉的脸色让女孩收敛了笑容,尝试询问他有什么心事。 心事? 太多了。 查理思绪万千。 雨天导致的塞车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进一步增添了观众与查理心中的焦躁。 看得出来,查理竭力想要保持镇定,但是在女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询问和汽车棚顶不堪重负滴落的雨滴影响下,查理终于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爆发:“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好吧,你想谈?你这一天过得怎么样?苏珊娜。” “这不是我想谈的内容。” 苏珊娜同样恼火。 而查理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愤怒地吼叫着。 借款、贷款、欠款、房贷、工作的不如意,各种政府机构给他的车行的压力、令人恼火的客人每一项,全都撕扯着他。 巴尔克缄默。 查理的问题很简单,这是成年人的压力,每个人都被各种有关于钱的问题压倒。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钱,就是《雨人》这部电影主人公在电影中最主要的主观需求。 荣恩侧头,一个移动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梳着一头长发的女人在前排落座,莱恩听到有人轻声叫着她的名字:“伊莱娜” 伊莱娜露出歉意的笑容,在前排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她还没来得及观看《雨人》的成片,希望她来得刚刚好。 银幕上一对情侣的争吵还没来得及爆发,车载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促使两人重新陷入沉默。 查理接通电话:“查理,我是莱尼,我们找了你好一会儿了。我接到了尼莫先生的一个电话,他是你父亲的律师,一直在找你,你父亲死了。” 查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甚至都没有眨一眨眼睛,冷漠、平静。 苏珊娜凝视着他的神情,隐隐含着担忧。 “查理?查理?” 莱尼疑惑他是否在听。 “嗯哼?” 莱尼的声音变得愈发小心翼翼,他以为他正沉浸与悲伤之中:“我很遗憾。你父亲的葬礼明天在辛辛那提举行,莫尼先生说你知道在哪里,我把他的电话给你” 查理的神色依旧毫无波动。 就仿佛他从莱尼那里得到的并非是他父亲死去的消息,而是邮差提醒他他将信件塞进了他的房子:“不需要,还有别的事吗?” “就这件事,查理,还有什么事我能效劳?你只要给我打电话” “好的。” 查理伸手切断电话,面色平静地侧头:“很抱歉破坏了我们的周末。” 他的父亲死去,他关心的只有周末的约会泡汤? 巴尔克微微挑起眉,这件事给他的打击甚至还没有塞车大。 女主苏珊娜与巴尔克一样疑惑:“周末?” 你关心的只有周末约会? 好在导演和编剧并不打算将答案当成什么秘密藏着掖着。 查理像是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平淡地解释,他和他的父亲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在第二天的葬礼上,查理也表现地像是加缪笔下的局外人,他安静自持,神态自若,甚至对苏珊娜说道:“要不是为了知道遗嘱的详细内容,我肯定不会到这儿来。” 从某种程度上讲,查理和奥斯蒙德很像。 伊莱娜坐在椅上,紧紧盯着银幕上的画面,所以他非常善于调控汤姆的情绪,让他的表演更加真实,更加贴近查理的角色。 巴尔克此刻也几乎可以确定。 也许《雨人》的电影会围绕着查理缺失的家庭关系和情感展开。 这是电影中的常用套路。 在构建人设和故事框架时赋予主人公一个表面上就能看到的主观需求和一个看不见的、就连主人公自己也不清楚的,伴随着故事的深入才浮出水面的深层需求。 即编剧守则:“具有不同程度的个人不满和否定情绪的主角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被迫动摇,他战胜自己的心魔,幡然醒悟。” 第235章 《雨人》中 辛辛那提是查理过去与父亲共同居住的住宅。 车库的门里停放着一辆曲线流畅优美的浅绿色跑车。 查理伸手, 轻柔地抚摸着它。这辆车似乎唤起了查理对于过去的一些回忆,只是从他紧皱的眉来观察,那似乎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苏珊娜望着园中缺乏水分的玫瑰, 忍不住呢喃:“应该有人给这些玫瑰浇水,它们就快要枯死了。” 谁应该来给这些玫瑰浇水? 当然是查理, 但在没有与死去的父亲和解之前,他绝对不会拿起喷壶。 苏珊娜并不了解查理,但她自以为了解查理:“你是你父亲的独生子,他45岁的时候才拥有了你, 可能他以为他根本不能有孩子了呢,他一定很爱你。” 但查理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他走到她的身边,给她讲了个故事。 那辆他抚摸的跑车,是父亲绝不允许他触碰的。父亲总是说, 车是一件杰作, 车是要人尊重的,不是孩子们的玩具。他上十年级, 也就是16岁的时候, 带回家一张满是A的成绩单:“我问爸爸,我可以开那辆车吗?你直到, 带那些小伙子们出去兜风,就好像胜利后的凯旋。他说不行,但无论如何, 我还是偷了钥匙。” “因为我应该得到它。” 查理注视着苏珊娜, 试图让她理解自己, 试图让她理解自己对父亲的愤怒。他并不是一个坏孩子,只是因为他受够了:“无论什么时候, 无论我做了什么,反正我做的任何事对他来说都是糟糕透顶的。他恨我,你知道吗?他恨我!” “我和其它的孩子被警察拦下。因为我的父亲报警说他的车被偷走了,而不是他的儿子没有得到允许把车开走了。别的孩子们都被他们的父母保释带走,只有我被留在警局里,等候着那个不可能的人,整整两天。” 自此以后,他离家出走,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 毫无疑问,查理是一个与写下了《E.T.》的斯皮尔伯格一样孤独的孩子。 他甚至也有一个童年时想象出的朋友,他向苏珊娜提起,小时候在他害怕时总是唱歌安慰他的雨人。 “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查理像每一个成年人一样平静而麻木,他望着那丛快要枯死的玫瑰,走出镜头:“I just grew up(我只是长大了)。” 丧失母亲,丧失雨人,再到丧失父亲。 巴尔克不否认查理有些自私,过于追逐金钱,甚至蔑视死去的父亲,但也认为人们应当承认,查理没能从仅有的亲人那里得到应有的承认。 他认为那辆敞篷跑车是他应得的,不过像面对其它孩子被父母领走时一样,认为父亲本应该像其它孩子的父母那样保释他走出警局。 查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比其它的孩子表现的更好,可就是无法得到其它孩子的父母轻而易举交给他们的。 他应得的不是跑车,而是承认与爱。 他要的不是父亲口中的多么珍贵的、甚至要被人尊敬的跑车,而是父亲眼中与跑车一样重要的重视。 父亲的遗嘱让他的怨恨达到了顶点:“我还记得你离开家的那一天,充满了怨恨和自以为是,一心只想着你自己作为一个自幼丧母的孩子,我可以理解你的苦楚。只是你甚至拒绝假装你爱我或者尊敬我,这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你不写信,不打电话,不用任何方式与我重修关系,这让我失去了一个儿子。我对你祝福依旧不变,我祝你心想事成。我在此遗留给我的儿子,查理·桑福德·巴比特” “那一辆别克敞篷车。不幸的,就是这辆车终结了我们两人的关系。还有我那些获奖的,杂交玫瑰的全部所有权遗赠给他。愿它们提醒他美德的价值与完美无缺的可能性。” 至于他的庄园和不动产以及其它私人财产,全部都被托管。出去税和花销以外超过三百万美元的资产,变卖成一笔信托资金,受益人不是查理,另有其人。 查理难以置信,他愤怒地瞪大了双眸。他可以确信,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原谅他,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即便他是他的孩子,他依旧恨着他,他要求他十全十美,可是哪有人能做得到? 如果可以,查理也希望自己这辈子可以不用再和父亲产生联系。但是他缺钱,无论是欠款还是贷款,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需要三百万那么多,只要它能帮他偿清债务。 于是,查理绕开律师,通过信托银行查到了信托金的去向,他驾驶着父亲送给他的那辆别克跑车,带着苏珊娜,来到了沃尔布鲁克的精神病院,信托金的受益者是这里的一名病人,而布鲁诺医生则是他的受托管理人。 查理独自一人与不肯透露任何信息的布鲁诺医生辩驳争执着,留在车上的苏珊娜则有些无聊地和一个佝偻着的病人打了个招呼。 那名病人垂着头,没有拉开车门就跳上了汽车,坐到了驾驶座上,他目光呆滞地以45度看向地面,小声咕哝着:“我父亲的车。” 苏珊娜有些害怕,她试图与他交流:“这不是你父亲的车,这是我男友的车。” 病人却说:“对,我父亲让我在车道上开,我是个出色的司机。” 巴尔克挑眉,不愧是老牌影帝,达斯汀·霍夫曼的演技出众,他的目光似乎不聚焦,神经兮兮,在说话时不停地左右晃动自己的身体,声音总是不由自主地卡壳,发音方式古怪,毫无逻辑每一项都令人觉得怪异,将一名精神病人的异样表现地淋漓尽致。 “你确定吗?” 他仍然不看苏珊娜,目光聚焦于某个虚无缥缈的空白:“我总是在星期六开这辆车。上一次,我们还开车到离家28英里的地方去了。从没有在星期一开过。” 查理从布鲁诺的办公室走出,疑惑地看向苏珊娜:“他是谁?” 没人知道。 这个有些奇怪的病人只是突然跳到了车里,又在查理的瞪视下走下了车,他低声的呢喃被查理听到:“爸爸让我星期六驾驶着这辆车沿着车道慢慢走,那时候车椅是褐色皮革,现在它们是暗红色的。” 查理一愣,这辆车过去的车座确实是褐色的皮革。他打开车门,追上病人的脚步,询问他有关于这辆车的事,询问他的父亲。 病人说:“桑福德·巴比特。” 那是他的父亲。 查理愣在原地,种种猜想涌上心头,他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桑福德·巴比特?” 病人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说出一个地址:“辛辛那提,比齐克莱斯特街10961号。” 那就是他家的地址。 查理惊愕地尝试伸手去拽他的手臂:“你的母亲是谁?!” “艾利洛·巴比特。”如同背书一样,病人说道:“死于1965年1月5日” 他垂下头看向手表,似乎是想要回忆具体的时间点,亦或者他的回答已经到此结束,他需要按照时间按部就班地规划自己的生活。 他是他素未谋面的亲生哥哥。 巴尔克震惊。 影片中,从办公室走出的布鲁诺医生望着满脸复杂的查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雷蒙是你的哥哥。” * 雷蒙是高功能自闭症患者。 查理透过门,看向自己正在观看着电视节目的亲哥哥,他被天生的疾病影响着感官的刺激输入,大脑对讯息的处理反应迟钝,他没办法表达自己,人们无法通过传统的方式,了解他的情绪。 雷蒙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吃饭、睡觉、穿衣、观看电视的任何时间都被详细规定,如果这些常规惯例发生任何偏离,雷蒙就会觉得非常恐怖。 不过,无论布鲁诺医生说了些什么,查理都不在乎。 没人告诉过他他还有个哥哥,那他也不会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他只想要钱,他只在乎钱,只要能从雷蒙手上拿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他就立刻离开。 一个糟糕的念头在查理的脑海中诞生。 雷蒙没有金钱的概念,但是受托管理人布鲁诺有,如果他带雷蒙离开,并以雷蒙要挟精神病院,布鲁诺总会想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他并不是要伤害他,他只是想要通过他得到应得的那部分遗产。 查理将他的念头付诸行动,他哄骗苏珊娜、雷蒙和他的护理,声称要带雷蒙到洛杉矶观看雷蒙喜欢的棒球赛,和苏珊娜一起将雷蒙带上了车,开始了三人“短暂”的旅行。 苏珊娜察觉到雷蒙因生活环境的改变而产生了强烈的焦虑与不安,要求查理送雷蒙回疗养院,却遭到了查理坚决的拒绝。 显然,查理冷漠的心已感受不到令人温暖的手足之情,当雷蒙兀地出现在查理生命中时,查理没有为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位亲人而欣喜,他从未考虑自己的行为会对雷蒙带来的不安与伤害,他带雷蒙离开不是出于家人的爱,他对向他提出质疑的苏珊娜解释:“雷蒙得到了所有的钱,而我什么都没有。” 苏珊娜难以相信,查理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偏激、令人难以理喻也令人难以忍受。她潦草地穿上外套,收拾好衣物,转身离开:“无论三百万美元对雷蒙来说有没有意义,你都是在抢他的东西,查理,你疯了!” 雷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待在酒店房间内,安静地读着他的书。 时至中午,查理沮丧地领着雷蒙外出用餐,雷蒙看向服务员的胸卡,念出她的名字,也念出了她的电话号码。 雷蒙解释,他在电话薄中看到过服务生的电话。 他没有其它书可看,就记下了电话簿中的信息,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记到了字母G开头的组织或人的电话。 查理有些意外,但他并不在乎。 他敷衍地转移了话题,询问雷蒙是否饥饿。 在雷蒙按部就班的计划表中,星期二是吃三明治的日子。精神病院的三明治必须夹着一根横向切成三段的完整腌黄瓜。 查理检查了一番,三明治中夹着腌黄瓜,但是他并不在乎它是否完整。 但是雷蒙并没有用餐,他需要他的牙签插着三明治,按部就班地食用。 查理简直烦不胜烦,他想要敲诈的布鲁诺医生暂时出差,离开了精神病院,他无法联系到他,只能等他回来。在那之前,他必须确保雷蒙待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就不能让他稍微轻松一些吗? “你可以试着拿手吃。” 查理试图通过劝说减轻自己的麻烦,但雷蒙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必须严格地遵守他为自己的划定的规则,不然就会恐惧畏惧。普通人很难理解,但雷蒙无法反抗。他已经四十多岁,每天都像这样,按部就班地生活。 雷蒙哀嚎着发出尖锐的叫声:“完整的黄瓜!完整的黄瓜!我要牙签!我要牙签!” 他的声音让餐馆内的食客全都顿住了动作,疑惑不解地看向突然作怪的男人。 查理十分尴尬地拽住了他的手臂,试图让他停下,但雷蒙毫不理会他的劝说,像是一只无法停止的报警器那样,不顾一切地嚎叫着。 巴尔克摇了摇头。 绕过中间叙事的部分,影片重新找回了开头的节奏。频繁的噪音,令人焦虑尴尬的状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查理和观众。 雷蒙无法给查理他想要的,他只是一个麻烦,一个负担,他促使查理重新走上极端,成为促使查理焦躁愤怒的另一个源头。 慌张的服务员在捧着牙签盒走至他们身边时,不小心踉跄一下,将牙签摔到了地上。几百甚至上千根牙签掉落在地上,滚落到沙发和餐桌下面。 一团糟。 查理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清楚,向雷蒙发火毫无用处,还不如先将小费拿给服务员,解决眼前的麻烦。 雷蒙却中止了尖叫,他看向地上的牙签,呢喃着数字:“246根。” “什么246?” 查理掏出零钱,递给无措的服务员:“麻烦帮我拿一个完整的腌黄瓜,横向切成三段?” “246根牙签,一共有246根牙签。” 雷蒙说道。 查理懒得理会他,顺口询问服务员:“这一盒总共有多少根牙签?” “250根,先生。” 她看了一眼牙签盒上标注的数字,回答道。 “数字很接近了,雷蒙,好了,你的腌黄瓜和牙签都来了,把它吃完,填饱你的肚子。” 服务生看了一眼牙签盒的内部,神情微愣,露出笑容:“盒子里还有4根。” 查理回过头,不敢相信地望着她,接过了她手中的牙签盒。 * 牙签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雷蒙依旧惹人讨厌,他在车上用古怪的腔调不停地重复着车载广播中的声响,让本就因为苏珊娜离开和开了太久车而心烦意乱的查理更加焦躁。 查理在路边停下几十年前产的别克跑车,他打电话给莱尼询问情况,他的朋友正在四处找他偿还借款,但贷款支付期逾期导致查理的汽车被扣押,必须得拿出一笔钱及时还上贷款,才能让资金链重新运作。 他再次抱着希望打给布鲁诺,索要一笔金钱,然而布鲁诺只是在电话中不停地劝说他将雷蒙送回沃尔布鲁克。他不能给查理想要的答复,无法从信托中取出一部分交给查理,“赎回”雷蒙。 查理还想要说什么,一回头却找不到雷蒙的身影,只能留下一句“那么我们法庭上见。”,便匆匆挂了电话。 “雷蒙。雷蒙?雷蒙!” 他离开电话亭,慌张地向四周张望着,突然发现雷蒙抓着他不离身的包,正尝试着无视红灯,横穿斑马线。 查理的心中一慌,连忙追了上去,他举起双手向被迫刹车的司机表示歉意,充满地追上差点被车撞到的雷蒙,精神未定地将他扑到在地:“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差点就要被撞死了!老实待在我身边不行吗?!” 雷蒙害怕地颤抖。 却并非因为差点夺取他性命的轿车。 他哀嚎着陷入恐慌,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穿内裤。他的规则中,他必须要穿从辛辛那提街O街400号购买的凯马克牌32号内裤。 但是查理完全无法理解他。 他明明为雷蒙准备了新的贴身内裤,他为什么不穿?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恪守他烦人的规则? 第236章 《雨人》完 生活在现代快节奏社会中的每一个人, 都维持着匆匆的脚步,追名逐利,不停地拨打接通一个又一个电话。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各式各样的工作,卑躬屈膝和颜悦色或者焦躁愤怒大嚷小喝。 纷乱的心就像是蔚蓝天空中交错的飞机拖痕, 蓝天白云呼啸而过,眼罩遮住的双眸看不清旅途的美景,看不清女友处处的反对下竭力维护他的那颗心,看不清云层深藏的雨痕。 查理仓皇焦虑地在机场接通、拨打着电话。 贷款、欠款, 像是一张透不过气的网。唯一的救星,身旁的300万美元却在在走进候机室时如同报警器一样响起,再次发出尖亢的惊叫。 巴尔克恍惚地看着,他极少在观看电影时感到不适,但雷蒙却像是个披着成年人外皮的婴儿, 扰乱工作, 令人束手无措,他知道, 查理已经达到了极限。 雷蒙害怕乘坐飞机, 他准确地说出每一家航空公司距离最近的事故,导致多少人丧失。 倒不如说, 别有用心的故事暗示雷蒙怕的是查理的生活方式,太快了,如同陀螺一般旋转, 静不下心看一本书, 停不下脚步看路边的野花。嘈杂的汽车马达, 城市的烟尘,拥挤的人群, 如同飞机事故一样将人们的情感吞没,促使他们变成为了生活奔波的僵硬机器,齿轮。 查理不理解,他愤怒地放弃,抱怨着兄长的烦人,无可奈何地领着他走出机场。他只能放弃飞机,拖延欠款,开着那辆象征着他与父亲决裂的跑车,载着哥哥返回加利福尼亚。 可雷蒙怕的不仅仅是飞机,行驶途中,雷蒙目睹高速公路上的交通事故,应激发作,查理不得不再次放弃高速,他缓慢地开着车子,跟在强行下车不行的雷蒙身后,将车开上二级公路。 车子驶过镜头,另一辆逆行的车辆带来黑夜与雨幕。 雷蒙不愿意在雨天前进,莱尼又带来了糟糕的消息:查理不得不立马拿出八万元来偿还给供货商,不然他就拿不到客户预定购买的新车。可是他被彻底地困在了公路上,想要重返加州,至少要花费十天左右。该怎么还上这八万美元? 可以看出,查理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殆尽,他对雷蒙越来越不耐烦,但雷蒙却在他不耐地将牙刷递给他时,不经意地提起了雨人。 “雨人?” 查理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眸,侧头诧异地看向雷蒙。他确信,他向苏珊娜解释那次,是他唯一一次提起雨人。 雷蒙的目光依旧呆滞,他接过查理递来的毛巾擦拭嘴唇:“是的,你说雨人。” “Rain Man?我说雨人?”查理凝视着不断左右摇晃着身体,让人下意识厌烦的雷蒙,蓦然抓住了什么:“我过去是不是想说雷蒙(Raymond),结果说成雨人?” 实际上,雨人也是儿童自闭症的别称,而编剧却将它融入了雷蒙的名字。 “是的,滑稽的雨人。” 雷蒙将毛巾挂上置物架,转身离开,在查理身侧的镜中重现身影。 这也是一个摄影构图上的技巧,让电影中的人物发生位移,但仍然让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画面中,同时,也象征着雨人在查理的心中,从未离开。 查理的视线追随着他移动,轻轻蹙起的眉和微张的唇都彰显出他的意外:“你?你是雨人?” 镜头不变,汤姆·克鲁斯也未曾移动位置,雷蒙在镜中走出门,短暂地消失了十几帧,很快垂着头重新返回,就好像预示着,在他童年害怕时永远陪伴着他的雨人重新以雷蒙的面目,正式地走进了查理的心。 雷蒙因为短暂而突发的生病而离开。 他左右摇晃着,在医生口中,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的雷蒙似乎只能通过惊人的记忆来表述他的情感:“那是1965年1月,俄亥俄州,辛辛提那,比齐克莱斯特街,10961号,星期四,下着大雨,每小时120mm以上你在窗里,朝着我挥手。” “‘再见,雨人。再见,雨人。’” 查理困惑地小幅度摇了摇头,所以雷蒙就是那个小时候哄着他,给他唱歌的人。他唱的什么? “看见在阿尔及尔的市场” “送给我的照片和纪念品” “当你随梦浮想联翩时请你记住” 雷蒙哼唱起曲调,这是鲍勃·迪伦为《雨人》撰写的新歌。 查理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他对这首歌有一些印象,伴随着这首歌的旋律,他似乎隐隐约约响起了小时候的事。雷雨的天气,他害怕出门,但是兄长的臂弯是温暖的,歌声是轻和的,促使他闭上双眸,沉入梦乡。 这是一个足够温情的画面,昏黄温暖的灯光,查理突然找到了童年陪伴他的雨人,放下了对哥哥的嫌恶也放下了被债务压迫的焦躁。 直到查理坐下身,打开浴缸的热水水龙头。雷蒙回头看见他的举动,却莫名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他再次应激,晃动着手臂,“啊啊啊”地叫个不停,焦急地推搡着查理,试图将水龙头关闭:“坏!可怕!可怕的坏!可怕的坏!” 查理惊愕地瞪大双眸,他试图阻止,雷蒙却转头不停地用自己的手拍打自己的脑袋,发出阵阵刺耳的嚎叫。查理举起双手,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雷蒙冷静下来。 雷蒙却仍旧念念有词:“坏!热水!热水烫宝宝!” 查理尝试着将手掌搭上他的肩膀:“什么宝宝?我?” 是的。 雷蒙突然应激,只是因为他坐到了热水的边上。 “我没有被烫伤,我没有,你看我。没事的。” 雷蒙依旧摇晃着身体,痛苦不堪,但情况却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他说:“去华布克鲁的时候。” 查理这才明白,为什么雷蒙会被送走,为什么雨人会离开他。 因为他的哥哥雷蒙在抱着他洗澡的时候突发疾病,烫伤了自己,所以他的父亲才会认为是雷蒙弄伤了自己。 为了保护查理不会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他们的父亲将雷蒙送到了精神病院。所以父亲在看到查理时,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另一个无法留在家中的儿子,才会不经意地对他有所苛责。 雷蒙冷静了下来,他走出浴室,口中却依旧呢喃着:“绝不能伤害查理·巴比特。绝不能伤害查理·巴比特。” 查理的心中百感交集,雷蒙对自己被送走毫无怨言,哪怕近二十年过去,他依旧牢牢记着不小心烫伤他的热水,和保护自己以免受伤。查理头一次主动遵循了雷蒙的规则:“来吧,十一点了,你该上床睡觉了。”他蹲下身,为雷蒙脱下了鞋子。 沿途的风景未变,但有什么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坂本龙一与大卫·鲍伊合作的、颇具莫西干风味的风琴乐响起,雷蒙像以往一样看向道路两侧,欣赏着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又落下的太阳。 在开车的间隙,查理也侧过头,橘红色的日光模糊了他的棱角。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查理主动领着雷蒙走进沿途的精神诊室,向护士和医师描述那些他也无法理解的专业词汇,仔细地向医生询问注意事项。 他并不是没有被父亲憎恨,也不是被雨人抛弃。 查理尝试着他开始理解这位哥哥,自己唯一的亲人,不再对雷蒙发号施令,而是学会了轻言细语的告诉他要怎么做。为了不让哥哥错过喜爱的电视节目,专门花了几百元买了便携的小电视。 他放弃日夜兼程赶路,反而在雷蒙表现出对路过拉斯维加斯米高梅大酒店的巨大招牌的好奇心时,领着他走进了赌城。 雷蒙过目不忘的天赋再次让原本不以为然的查理大吃了一惊,原本只是想陪他逛逛,雷蒙却一次又一次凭借记牌压中数字,将桌上的筹码全部笼到了自己的身边。 查理为之苦恼的、必须立刻偿还的8万美元欠款,轻而易举地被雷蒙赚到了手中。 当查理的速度慢下来,当查理放平心境,似乎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雷蒙甚至在赌场与一位漂亮的女孩艾丽丝协定了约会时间,他们约定在晚上十点相约舞池酒吧。 查理并没有将他放到一旁不管,反而主动询问雷蒙会不会跳舞,他亲自上阵,将手掌放至雷蒙的肩头,引导雷蒙搂住他,教会了他足以应付的简单舞步:“这就是跳舞,对,你做的真棒,你很会跳舞。” 短暂的喜悦冲昏了查理的头脑,他伸出手臂,在拉斯维加斯酒店提供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给了久别重逢的兄长一个大大的拥抱。 窗外车流涌动,灯火辉煌。 但是窗外,只有悠扬的舞曲和静谧的温度静静流淌。 伊莱娜向后靠在座椅上,她看向银幕,硕大屏幕上的雷蒙正在用他一贯僵硬的语气讲述他的约会对象:“她闪烁灿烂,就像是节庆假日一样美好。” 这句话本不该由雷蒙说出。 因为如同医生所说,雷蒙在片中的设定并不擅长表述自己的情绪,更何况是如此鲜明的爱意。而且他一向遵循着自己独特的计划规则,节假日对他来说与寻常工作的日子没有太多的区别。 这是她在片场亲眼撞见,奥斯蒙德夹带的私货。 就像是他用贷款和借款来直观地表述查理糟糕的处境以及他对金钱迫切的需求和压力一样,节假日这个寻常的词汇,对辛苦工作的他来说,对观影的成年人来说,足够浪漫和美好,用来形容一位爱人,再合适不过。 可惜这句话真正要赠予的对象不再现场,可惜片中的雷蒙被艾丽丝放了鸽子。 他跟随着弟弟重新出发,查理让他尝试沿着马路的边缘开车,这辆承载着查理不愿提起的童年的浅绿色别克敞篷车,又一次承载了查理心灵的回归,使他感受到了亲人在侧的温馨,让他重获了一份安宁。 巴尔克的猜测没错,查理没能实现自己的主观需求,却通过与哥哥的旅程,收获了自己的深层需求。 查理与雷蒙开车越过马路,他将车停在路边,诚挚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哥哥:“我有被人照顾过,我有被人鼓励成为成为比想象中更好的人。虽然妈妈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但是你和父亲一直照顾着我,还有苏珊娜,她一直在支持着我。” 一个无法正常表述情感的人,却始终在雨幕之中守护着他,给了他爱。查理放弃了争夺遗产,他想要和哥哥一起生活。 但是故事并未就此结束,《雨人》拥有的并非是好莱坞影片传统意义上的圆满结局,雷蒙在与律师的交谈中,表达他愿意离开精神病院,与查理一起共同生活,但他终究是个无法照顾好自己的病人,他在用微波炉加热食物时,差点引起了火宅,伤害自己。 而这也让查理明白,真正的爱并非是让哥哥留在自己的身边。即便不舍,但他清楚雷蒙比起与他共同生活,更需要医生、护理无微不至的照顾与科学的治疗。 这一次,换他为雷蒙在雨中撑伞,换他去体谅、关怀。强求不一定是好的,查理劝说着自己,将雷蒙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他没有条件照顾好哥哥,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主观需求,为了哥哥更好的生活。 只是这一次,雷蒙离开的时间是一个晴天。查理站在路旁,与缓缓移动的火车内雷蒙的视线相对,他像影片开头、像他小时候那样抬起手臂挥舞:“再见,雨人。” 鲍勃·迪伦的歌曲再次响起: “没有你我将形单影只 或许你也和我一样孤独 乘着一架银色的飞机飞越重洋 看见雨幕里潮湿的雨林 回想着这一切” 影片至此拉上帷幕,巴尔克深吸了一口气,《雨人》是一场查理的心灵之旅,但有时,人们不得不收回手放弃。 * 电影结尾的歌声在影院侧边的狭小后台依旧清晰。 “没有你我将形单影只 或许你也和我一样孤独” “嘟嘟” 电话里再次传来清晰的忙音。 独自坐在化妆间的奥斯蒙德紧紧蹙着眉头,他用力将听筒扣回电话的支架上,焦躁不安地从身上西服的口袋中寻找着糖果、尼古丁贴片和烟。 一切本该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但这是第一次。 利亚姆离开美国回到多伦多以后,第一次没有接他的电话。 第237章 火灾 “杰作——” “好样的——!” 容纳了204人的放映厅内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无法休止的掌声。 荣恩站起身, 配合着拍动双手。 占据数量较多的影迷情绪激动,他们对于斯莱德制片公司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宽容,发自内心而真诚地喜欢这一部新人导演初出茅庐的作品。 只是荣恩怎么看这部电影, 怎么觉得《雨人》中处处藏着专属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印记。 刻意设计的镜头、转场,藏在颜色和不起眼的小物什之中的暗示, 荣恩认为,没有人能像奥斯蒙德一样,不动声色地在影片中展开画卷,展现出他用昏黄灯光温柔包裹的声色俱厉的残忍和爱意。 患有自闭症的雷蒙无法与他人进行完整、正常的交流, 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影片并没有将他塑造成需要怜悯和帮助的弱者,反而让他凭借固执成为亲情的坚定守护者。不得不说,这是对正常世界伦理道德的最大嘲弄。 处处都染着奥斯蒙德浓烈个人色彩的影片,却没有在cast名单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标注奥斯蒙德的名字,无疑也是一种辛辣而荒诞的嘲讽。 说白了, 荣恩就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奥斯蒙德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却不在这部优秀的影片上署名。 伊莱娜站起身, 她的目光瞥向缓缓亮起的影院侧边的通道, 看到达斯汀·霍夫曼、汤姆·克鲁斯在角落阴影中的“奥斯蒙德”,他们即将在影院真正亮起的那一刻走出, 走上银幕前方的讲台。只是她却没有看到本该出现的“艾伦·史密西”的身影。 奥斯蒙德人呢? 伊莱娜皱起眉,冲忙地在掌声之中越过几人,从侧边的通道跑出, 直奔化妆间。 “艾伦?” 伊莱娜疑惑地推开门, 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咳嗽了起来:“咳咳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见鬼的你从哪翻到的雪茄?这是怎么了?” 室内用帽檐的阴影遮掩面庞的男人靠在化妆柜旁, 侧头夹着电话的听筒,熨帖得体版型普通但挑不出错处的西装此时却出现了少许的褶皱, 脸上铺着大片塑形泥和粉底的奥斯蒙德偏着头,双眸紧皱,空闲的两指指尖夹着燃烧的粗雪茄。 是的,燃烧的雪茄。 烟尾的火焰本该被吹灭,产自古巴的违禁品本该静静地燃烧,产生坚果油香的焦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火柴一样燃烧着橘红色的火焰,产生不完全燃烧的黑灰色烟雾。 他脚边漆黑的痕迹灰堆证明,它已经不是第一支被暴殄天物,错误地燃烧殆尽的雪茄了。 奥斯蒙德抬眸望向她,被塑形泥包裹而略有些僵硬的脸上居然浮现起了些许茫然:“也许我应该报警?” 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小题大做,现在的时间绝不是利亚姆的睡觉时间。之前打去电话,利亚姆不在时,也会有其他人代替他拿起听筒,转告他利亚姆外出,一会儿才会回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七八个跨越国际的电话如同坠入深井、抛进大海的石头,除了忙音以外,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悸源自胸口残存的枪伤,覆盖在心脏上的痕迹,比任何话本中残忍的语句更具威慑力,久违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样,自四肢蔓延,吞噬脊椎。 伊莱娜惊讶地张了张唇,注视着他指尖燃烧的雪茄掉落至地上,扬起小幅的烟尘波动,明亮的火焰被包裹,熄灭消失。 她无法理解奥斯蒙德的举动:“你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报警?” 耳边响起罐装一般不真切的欢呼声,它来自隔壁的放映厅,证明几名主创已经走进了放映厅。 奥斯蒙德看着她,给出的理由看似幼稚可笑,但他的神情执拗,好像坚信他给出的理由是足以证明天塌的铁证:“利亚姆不接我的电话。” 她还以为怎么了。 伊莱娜松了口气,尽量放缓了声音安抚奥斯蒙德的情绪:“放轻松,他只是没接电话而已,也许他临时有什么急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会这么粘人?别担心了,也许等你和媒体交流完,他就会将电话打回来。” 她也好、系统也好,甚至是他自己,脑海中纷杂的声音全部都在劝说着自己放下心来,给他一点时间,也给利亚姆一点时间。 法蓝色的瞳孔不安地颤动着,奥斯蒙德飞速地浏览着眼前的系统商城,他试图在繁多的目录中寻找到什么道具来帮助他缓和眼下的状况,但劝说和安抚都是徒劳,他的身体更加诚实,腹部很快就传来久违但熟悉的不适。 恐惧症是对情景永久回避的条件性焦虑,他清楚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经典性的预期性焦虑病例。担忧某件事情终会发生,忧虑日积月累,却在某个时刻遇到了可能会导致坏事真正发生的直接证明。 不,只是没接一个电话而已。 这证明不了什么。 奥斯蒙德站直身体,手指揉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他尝试使用认知疗法缓解自己的状况,片刻之后,他沉默着在欢呼声的催促下挂上了持续反馈忙音的电话。抬手压低帽檐,跟着伊莱娜走出房间,走向放映厅。 * 利亚姆喜欢注视着一切走上正轨,慢慢变好。 所以他喜欢耕种与等待的过程。 稚嫩渺小的种子在湿润的泥土中破壳,嫩绿的压挣开束缚,自土壤中钻出,窥见光亮的日轮。 柔弱的芽、怒放的花,能为他带来他所渴求的挣扎的希望。 轻躁狂依旧占据着他的大脑,让他每晚无法入睡,在凌晨过早地醒来,仍然觉得精力充沛。利亚姆习惯在凌晨五点拉开自己朝东的窗户,坐上飘窗,平静地注视着地平线上露出的光亮将黑暗终结,金线追逐着云朵,将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奥斯蒙德。” 这是个饱含着特殊意义的单词。 利亚姆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玻璃上,对他来说是黎明的钥匙,他需要他,等待开启华彩,等待肆意的流光,等待无尽的光芒将一切点亮。 等待下一个黎明。 返回梦之城洛杉矶,张开手臂,将一切的过往抛至脑后,简单地作为奥斯蒙德喜欢的利亚姆·海恩斯生活。 就像是剧本终章的“他们最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一样,简单地画上句号。 金色的矛戈刺破黑暗,阳光倾洒在利亚姆脸上,却越来越刺目,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着。 他没有等来黎明。 只等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利亚姆愣在原地,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入土壤。 躁期他对自己的狂妄自信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想尽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独漏掉了他对自己最具信心的地方——对母亲的保护。 如同地狱延展的绘图,猩红而贪婪的火舌将整座建筑吞噬殆尽,它将每一块抵御黑暗的木头和墙砖,化为天空中不完全燃烧的滚滚黑烟。 身旁的库珀·杰诺维塞脸上带着惋惜,仿佛他真的无辜至极,只是乘车路过这里,目睹了一场糟糕的意外,完全不知道利亚姆过往的种种布置,也不知道房中居住的是谁。 利亚姆疯了一样冲进火场。 浓烟、炙热的高温,匮乏的空气,每一项都在推拒着他,他不在乎,焦黑的木梁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塌倒的天穹,带着滚烫的火焰向下砸落,他毫不犹豫地用手臂撞开。 “先生,先生!” 消防员扯住他的手臂:“停下,这里很危险,请交给我们专业人士处理!马上出去!” “我妈妈她,我,我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求求你们。”利亚姆尝试挣扎着,但他的手臂和腰都被人抓住,他无法继续前进,在火焰和焦炭中寻找希望。 * “艾伦·史密西先生。” 台下的记者高高举起手,向奥斯蒙德发出自己的疑问:“能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为查理和雷蒙两兄弟安排一场原本没有必要发生的火灾隐患作为警醒?” “他们原本可以生活在一起,迎来一个真正意义上完美的结局。” “如果影片想要展现的是查理转变和他对亲情的渴望的话,最后与雷蒙共同生活在一起,难道不会更加凸显出本片的主题和立意吗?查理会帮助雷蒙,陪伴他融入社会,甚至有可能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 * 高压水枪不断冲刷着被火焰腐蚀的建筑。 它最终变为一片漆黑的焦土,断垣残壁,了无生机。 库珀平静地抚摸着手掌,他注视着双膝跪在地上,看起来也被剥夺了生息的利亚姆,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唇角。 其实他是最聪明也最为欣赏的孩子,只是有些微不足道的瑕疵。利亚姆迟早会明白,他永远无法反抗,也永远无法逃脱。他会扩大他身上的缝隙,将它变为牢固的锁链,牢牢地栓在原地。 用一个死去了几年的女人。 一栋空置的房屋。 几张陈旧的照片。 * “因为”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雷蒙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医生告诉查理‘我是他最亲近的人,我照顾了他九年,可他却不让我碰他,他没有感觉的。’雷蒙的本能驱使他拒绝接触这个世界的一切,但唯独爱,唯独爱让他靠近查理。” “查理与他的父亲不同。他将所有的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但唯独爱,爱让他放弃,爱促使他将选择交给雷蒙。” * 利亚姆长久地凝视着熄灭的光亮。 他徒有一具躯壳。 他感到悲伤。 第238章 照片 厚重的粉底液将清水染成肉色, 顺着指缝落下,滴落在瓷面上,和细腻的泡沫一起钻进下水管道消失不见。 奥斯蒙德接过毛巾, 胡乱地擦拭干自己的脸,五指将被水打湿的黑发聚拢向后。他轻轻蹙着眉, 深不见底的法蓝色眼眸蕴藏着焦躁和担忧。 “他还没有回电吗?” 助理摇了摇头。 他刚才一直守着电话和奥斯蒙德的寻呼机,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利亚姆·海恩斯的讯息。 无论是打去长途的这一台电话,还是寻呼机,还是家中的电话、斯莱德公司桌上的电话, 全都与利亚姆无关,脆弱到一切断电话线,就杳无音讯。 奥斯蒙德闭上双眸,轻呼了一口气。 “帮我订一张去多伦多的机票。” 迈克尔·奥维茨难以自抑地瞪大了双眸:“你突然干什么?派对不管了?利亚姆是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他只是没接电话!”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经纪人, 十几年的职业生涯让迈克尔见惯了大风大浪, 他见过太多回家一趟就失去了联络的演员编剧,他们出于种种原因放弃职业生涯。亦或者只是需要一段清静的时间自我疗养, 疗愈心理疾病, 或者戒毒戒酒,根本不值得大动干戈。 但奥斯蒙德并未理会他, 他抬眸扬起下巴,看向了一旁等待他做最终抉择的助理,一字一顿:“机票、护照、签证, 我要最近的一班飞机。” * 塔特·杰诺维塞焦急地在父亲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来回徘徊, 他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 向来与他竞争激烈的图南·杰诺维塞居然找人砸了他西边的赌场,连带着赌场地下的小作坊都被迫停业, 导致他的这个月的收入大跌,根本完不成父亲给他的任务。 昨天夜里,图南那个狗娘养的东西终于被他抓住了马脚,塔特一拿到证据,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父亲的庄园。 不断接近的脚步声终于在来人推门而入时停下,然而来的却并不是父亲库珀而是图南。 “Bl*w Me!”图南身上沾着血污,一见到他就气急败坏地将沾满泥尘的衣服摔到了地上,双眼赤红地将塔特扑倒,一拳砸向他的面门:“你tm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杰诺维塞兄弟姐妹的关系脆弱,为了利益斗争拉帮结派,仅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和气气互帮互助,一旦生意被搅,就等于打响了战争的旗号。 狗娘养的塔特搞死了他几个得力干将,让他的“保镖生意”声誉大为受损。但图南不打算养精蓄锐暂避锋芒,前些天他狠狠地从这头老虎身上咬下一大块肉,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扭打在一起还没多长时间,另一个推光了耳侧头发的棕发女人也加入了战局,她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射穿了异母兄弟的大腿,只因为他和塔特争斗的时候,弄死了近几个月来她捧在掌心上宠的小白脸:“我他妈说过没有人能动我的人吧?你这蠢货杀了我的人,我的面子往哪放?!” 一时间,哀嚎声、咒骂声、佣人的惊呼声、物件砸在地板上破裂的声响乱作一团。 “闹够了没有?” 沉重的手杖重重地在地板上拍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回响,老杰诺维走进办公室,一脚踩在不断哀嚎的图南手上,一杖抽向露出怪笑的塔特,目光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对着他身后露出饶有兴致微笑的西维亚。 可惜西维亚对经商,尤其是走私军火有几分天赋,仗着能力和父亲的喜爱肆意妄为惯了,察觉到父亲的警告,她不但没有收敛,还更加随意地朝着小她十几岁的异父兄弟利亚姆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 利亚姆并未理会她,他的神情麻木,在距离门前十英尺左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库珀·杰诺维塞的决定无人敢质疑。 装饰众多的办公室很快只剩下两个人与地毯上的一滩血迹,打斗与咒骂声很快在门前响起,但无人理会。 利亚姆走向桌前,他竭力维持着冷静。 如果不是库珀说他有有一件有关于母亲的东西交给他,恐怕他会当街拔枪,毫不犹豫地杀了这个男人。 “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敬我。但我一直都很器重你,满足你的各种需求,甚至容许你去美国留学,纵容你当个演员。”杰诺维塞脸上露出微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普通老人:“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从来没有央求你回报给我什么,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将家族责任抛在一边,丢了家族的脸面,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利亚姆僵硬的面容骤然出现了裂缝,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从两支袖口抽出零件,咔擦一声脆响,已然将一把组装好的小口径手.枪握在了手中。 库珀·杰诺维塞从不会在意儿女私生活太多的细节。 西维亚钟爱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甚至还有她的兄弟姐妹,就连库珀自己也有和他维持着暧昧关系的男性下属,“一个男人”,不是训诫,而是警告。 “放松,我的孩子,即便你想要和我撕破脸皮,但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你是我最爱也最看好的孩子。”库珀面带微笑,笃定利亚姆绝不会开枪。他了解利亚姆,在确定一切有关于他在乎的人所有的状况之前,他绝不会冒险行动。 他慈祥的眼神看起来只是想像任何一个一样颐养天年的老人一样摸一摸儿孙的头,拍一拍他们的肩膀,放下手掌的左手却从随身携带的钱夹中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给了利亚姆。 照片上只有一个女人,一个衣衫褴褛,靠坐在墙边的女人。照片的环境很暗,像是地下室,她背对着镜头,但利亚姆还是一眼就认出。 那是他的妈妈。 库珀·杰诺维塞望着他,唇角无法抑制地扩大:“她很想见你。” * 一盆冷水被狠狠泼在加德纳的身上,让他从短暂的昏厥中重新清醒。 夹断的手指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牙齿全被拔光,鲜血混合着涎水顺着合不上的口淌落。 巴尔抓住他的头发,强迫加德纳抬起头,对上一双如同寒冰一般凌冽令人心生寒意的眼眸。 利亚姆。 纵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加德纳还是忍不住心生颤抖,逃避似地闭上了双眸。 “说话。” 利亚姆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指节被他捏地泛白,声音却藏不住疲惫和憎恨。 “我救了你的妻子,你说过,为了报答我,你会用生命来保证我母亲的安全。我信任你,才把她托付给你她在哪?她在哪!你回答我啊!加德纳!” 在巴尔的酷刑手中熬了几个小时的加德纳最终还是屈从于内疚和自责。 “我” 被拔光了牙齿的加德纳声音含糊不清,他重新睁开双眸,含着巨大愧疚的眼眸落下泪水:“我对不起你,利,我对不起你,她,她在首领、在库珀的手上!被他锁在庄园的地下室里!” 利亚姆是他的恩人,但是但是 巴尔愤怒地抓着他的脑袋,将他的头砸向桌子:“你这叛徒!混蛋!”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室内,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应声响起。但利亚姆却抬手制止了巴尔,他修长的手指从桌上抽了两张抽纸,擦干净了加德纳眼前的血液,面色平静地走出房间,牵回一个被遮住了双眸的小姑娘。 加德纳愧疚的眼泪突兀地停止,他满怀恐惧地瞪大了双眸:“莉莉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库珀我不是把你和妈妈、爷爷奶奶一起送出国了吗?你妈妈呢?妈妈在哪里?” 他无法理解,库珀向他保证了家人的安全。 而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为库珀的计划画上完好的句号。 加德纳惊恐地看向如同修罗一般,平静地站在门前的利亚姆:“利!利亚姆!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别扯上他们!是库珀!他用我的家人威胁我!你别伤害莉莉和我的家人。” 他的家人。 利亚姆望着他焦急恐慌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那么他呢? 他的母亲呢? 利亚姆深吸了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加德纳,重新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她在哪?” 加德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谎言会被利亚姆揭穿。 明明他已经做了所有准备。 他的嘴唇因为恐惧不停颤抖着,满嘴的血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我说!我说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家人,我死有余辜。库珀,库珀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她,她已经死了。你刚到美国不久,她听说你在库珀手上,就就跑了回去,我,她,库珀一怒之下,就失手杀了她。” 但他不想就这样失去利亚姆这张王牌。 早已经有所预测的库珀在失手杀死了她之后,将她的尸体重新摆好,拍摄了许多看不清具体状况的照片,作为要挟利亚姆的把柄。 这样的真相,还不如他与库珀联手编造出的谎言。 利亚姆向后退了一步,将骤然疲软的身体靠在墙上,如果母亲还活着,哪怕是被杰诺维塞利用至死,他也心甘情愿。 但现在。 什么都晚了。 原来一切从开头就错了。 他还不如,毫不知情地死在那个春天。 * 飞往多伦多的头等舱,四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开始登机。 奥斯蒙德独自坐在VIP候机室内,沉默着翻着机票和自己的证件、加拿大的长期签证。 一张未被发现的,藏在加拿大长期签证内的纸条突然悄无声息地滑落。奥斯蒙德眼疾手快,下意识地将掉落的纸条抓在了手中。 被他捏皱的纸条上书写的明显是利亚姆的笔迹,奥斯蒙德一愣,匆忙将机票证件放在一旁的座椅上,指尖颤抖着抚平纸条的褶皱。 “奥兹: 很抱歉让你找到了这张纸条,但愿你读到它时,还没有踏上前往加拿大的旅途。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我失联了,也许是你从报纸上看到了什么事件,也许是你派来跟着我的侦探给你传递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恳求你放弃旅途,掉头回家,返回我们的家。无论如何,不要来多伦多。 你是我唯一的胜算和最后的归所,求求你,留在国界线外,引我回家。 ——你的小狗” 第239章 电话亭 尾翼标注着泛美航空的标识的中型客机在空中呼啸而过。 奥斯蒙德隔着玻璃凝视着窗外的暗沉的天空, 不由自主地轻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几张纸撕得粉碎,塞进了垃圾桶内。 他痛恨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也清楚,哪怕他前往多伦多, 也与电影中被加塞了一个关系户一样,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拖累对方。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只有相信。 * 陪着丽芙在街边的柯达洗印店将她拍好的照片快速洗出来,荣恩一边望着街上稀少的行人,一边搓着手为自己取暖。 “荣恩?” 拿到了纸袋包裹的照片,正在逐一检查的丽芙突然发出了疑问,她转头看向荣恩, 递给他两张照片:“你记得我说过, 奥斯蒙德手上一直戴着一个黑色的发圈对吧?” 荣恩接过照片,扫了两眼照片上的内容:被保镖簇拥着走进影院的奥斯蒙德。他的衣袖下确实藏着一只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到的黑色发圈。 这证明他今天也戴了那只发圈。 荣恩点了点头。 丽芙又递给他一张照片:“你看这张。” 这张照片的主人公并不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而是在电影结束以后, 坐在坐席最中间的神秘导演艾伦·史密西。 荣恩将疑惑的目光递给丽芙,他不清楚自己应该看什么。 丽芙的神色凝重, 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指了指艾伦·史密西的袖口——那里藏着一只明显被人向上推了些许,只露出一小截, 很难被轻易观察到的黑色发圈。 荣恩一愣, 重新拿起奥斯蒙德的照片对比了片刻, 惊讶地脱口而出:“难道他们俩戴的是情侣款?!” 你这人 丽芙满头黑线,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她扫视了一遍四周的环境, 见没有人将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才略为放心地松了口气:“相比情侣款,从没有摘下过墨镜和帽子的艾伦·史密西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更大吧?” 绝无可能! 荣恩呜呜呜了半天,才终于从丽芙的手下挣脱:“奥斯蒙德恨不得在电影里埋上万条暗线,擅长用光影、颜色、名画、典故等各种各样的细节暗示故事走向如果他真的要扮演另一个导演,你觉得他会在这种细节上出错?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也是一种可能。 但丽芙更相信自己的猜测判断:“假如说,这条发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不会轻易摘掉呢?” * 举着香槟酒杯与其它高管谈笑的伊莱娜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令她颇感意外的身影。 她的神情一愣,随口找了个接口,微笑着与围在她周围的几人告别,将香槟放至侍者的餐盘上,提起裙摆越过人群,匆匆追了上去。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刚刚看到的人应该是并未受邀却出现在了派对上的格芬唱片和影业的老板——大卫·格芬。 即便没有与格芬撕破脸皮,但奥斯蒙德肉眼可见地不爽格芬。自从奥斯蒙德投资了MJ的唱片公司以后,格芬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减少了与奥斯蒙德的往来。 但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莱娜小心谨慎地借着人群遮掩自己的身影,她看到格芬端了一杯酒,面带笑容地朝几个认出他的来宾打着招呼,只是目光乱飘,显然像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人。 他拉住一名路过的侍者,低声询问了两句,又不耐地挥挥手,放他离开。 伊莱娜坐上沙发,背对格芬,以免他发现自己认出自己,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伊莱娜才故作不经意地从方才被格芬询问的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块小点心,将折叠的纸钞塞进他的手中,低声询问格芬问了他什么问题。 “哦,那位先生问我艾伦·史密西先生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先生在哪里,但是我没在派对上见到他们两位,就说我不知道。” 格芬找艾伦·史密西和奥斯蒙德干什么? 这两人的联系太过特殊,让伊莱娜忍不住心生忧虑。 她再次塞了一张叠好的纸钞拿给侍者,遣他帮自己到走廊上看一看格芬正在干什么。 派对上的侍者经验丰富,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大惊小怪。帮人打探消息这种小事也做的十分熟稔,显然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 他谄媚地笑了笑,放下托盘,绕了小半圈以后便佯装匆忙地推开了前往走廊的侧门,身影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格芬重回派对,但他并没有久留,稍作寒暄之后匆匆离开了派对现场。 被伊莱娜派去的侍者也去而又返:“走廊没什么东西遮掩,我不敢走的太近,但他与一名中年男人做了简短的交流。我试着假装路过,但他们在我到达他们身边听到他们谈话的关键词之前就分开了。” “中年男人?” 这派对上到处都是中年男人,有资格在斯莱德内部试映after派对上现身的都是业界精英,挤破了脑袋只为了在奥斯蒙德面前刷个存在感,恳请他和自己身后的势力谈谈合作与交易,中年人、中年男人,实在是太多了。 “对。” 侍者也清楚自己的描述太过模糊,他等待了片刻,隐讳地为伊莱娜指出了目标:“就是他。” 不看不要紧,一瞧清那人的面孔,伊莱娜便忍不住震惊,鹰钩鼻,红脸颊,普通到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中年男人长相,但她见过这张脸几次,对他还有些印象——他是《雨人》剧组中一名重要配角的经纪人,至于名字,伊莱娜记不太清了。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霍夫曼的经纪人出事之后,她便对类似的事件极为敏感,只因为当时核查雨人剧组时,他们习惯性地将演员与经纪人的利益一致化处理,没有严苛审核各位演员的经纪人。 经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弯腰驼背,用帽子和口罩遮掩自己,看起来极为可疑的男人。一出门就与他分道扬镳,但伊莱娜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两人、不,带上大卫·格芬,他们三人绝对有所联系。 侍者再次凑了过来,悄声提醒了一句:“我刚好在洗手间撞见那名先生整理装束,虽然我不敢确认,但他很像以前那名拿到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的金童,蒂莫西·赫顿。” 蒂莫西·赫顿? 伊莱娜皱起眉头,再次塞给他两张大额纸钞,拎起手提包快速离开了派对。她找到一间电话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将跑车在路边停下,她匆忙将电话打给奥斯蒙德的BP机,试图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及时传递给他。 但是电话尚未接通,伊莱娜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一辆车灯被砸碎的黑色轿车,一路尾随着她还不够,居然将车子停在了距离她的跑车大约三百米的地方。 伊莱娜熟悉这种轿车。 一般来说,只有侦探才会选择将车头尾的车灯全部砸碎,并且撕下车身上的反光条,以免车灯和反光在偷窥、尾随时引起目标的注意和警惕。 眼下最正确的做法无疑是打给911报警,请警察介入。 但身为公关,伊莱娜已经习惯了在确认事情对自己有利之前绝不将警察和媒体牵扯入局。 更何况,她认为眼下将消息迅速传递给奥斯蒙德,阻拦他飞往加拿大,让他快速做出决策判断才是头等大事。 被转接的电话终于响起,透过线圈,伊莱娜听到了最为熟悉的,夹杂着沙哑、疲惫,鼻音浓重的磁性男音,她紧绷的神经一松:“太好了!你还没上飞机,听着,奥兹” “哐——” 一声木棍重击玻璃门的声响打断了伊莱娜的话语,两个自黑色轿车上走下的男人仗着这里人烟罕至,竟然拎着从路边捡起的木棍,神色暗沉地击打着电话厅无法上锁的玻璃门。 “Bit*h,快点滚出来,就算你打电话给警察也没用。距离这里最近的警署立马派车来寻找你也得十五分钟,在那之前,你免不了受皮肉之苦,还不如乖乖听话” 伊莱娜上挑的眉紧紧蹙起。 对方并不是私家侦探,而是帮派分子,还是LA精神不定、贩卖毒品的瘾君子。他们两人的鼻中隔被腐蚀成了烂肉,促使伊莱娜非常轻易地分辨出他们的身份,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半页被瘾君子缠上是最糟糕的消息。 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跟了自己一路,仅仅只是抢劫?还是说他们和大卫·格芬是一伙的,是他们雇来的打手? “伊莱娜?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 嘈杂的噪音明显也被奥斯蒙德通过电磁波捕捉,他撑起身体,困惑地询问道。 “我在比弗利山庄山脚前往郊区大约五公里的这条路上,右侧行道上唯一的电话亭” 伊莱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中一个男人抢过了电话挂上,他将木棍横在伊莱娜眼前:“来吧,陈小姐,跟我们走,我们有些事情要和你谈谈。” 眼前的两个毒虫眼中虽然都带着浓重的血丝,看起来却不好对付,他们体格健壮,其中一个男人看起来更是有300磅重,一身的肥肉堵在电话亭门前防止她逃脱。 被困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哪怕长了翅膀都逃不出去。 伊莱娜挑眉看向他们两人,并没有急着开始思考穿着鱼尾裙的自己能否逃脱,奥斯蒙德是否能及时赶来。她冷静而清晰的思绪帮助她抓住了一个重点词——他们知道她是谁。 第240章 保镖 等到奥斯蒙德乘车赶到, 伊莱娜已经懒洋洋地坐在了自己的车内。她撕下的鱼尾裙尾端被套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将他的手臂与一身的肥肉紧紧困束在一起。另一个则被她拿布条栓住手脚,绑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通过物理手段将两人制服, 她还不满意,絮絮叨叨地进行着魔法攻击:“你们都没有枪吗?也太逊了, 是不是看不起我?” 体型偏瘦的男人无法相信己方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居然输给了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姑娘,固执地认为对方使用了中国神秘的功夫,或者巫术。 至于枪,车里倒是有两把枪, 但谁能想到对付一个亚裔小姑娘还要把枪拿出来? “你” 奥斯蒙德一愣,将车停在路边:“看起来你学的自卫课程相当有用啊。到底发生什么事?” 欣克利案过去之后,伊莱娜就给自己安排了不少武术课程,现在看来,成果卓越, 足以充当课程的经典宣传案例, 哪怕真的撞上持枪的小约翰·欣克利,大概也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她盘发用的皮筋崩裂了。伊莱娜甩了甩自己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 不满地撇了撇嘴:“说来话长, 你有没有发圈?先借我用一下。” 说是询问,她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看向了奥斯蒙德的手臂。 原本试图下车查看她的状况的奥斯蒙德立马像是被烫到手一样缩手, 护着什么宝贝一样不悦地敛眸抿唇。 “小气鬼。” 伊莱娜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强求,如果奥斯蒙德要她给他她为朱迪准备的东西, 她大抵也是不愿意的, 以己度人, 伊莱娜也能理解。 奥斯蒙德打开抽屉,将一张系着绑绳,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车里的工作证递了过去:“用这个。” 避开试图挣开绳子的两名毒虫,伊莱娜大致讲了讲她在派对上遇到格芬一伙人的详细经历,包括现在被她制服的两个毒虫,他们确实与格芬有所牵连,但两人死活也不愿意吐露具体的细节。 “那个经纪人亚历克斯。” 奥斯蒙德的手指轻敲着控制台的台面,眉头缓慢地蹙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加拿大籍。迈克尔·奥维茨告诉过我,拍摄《冥王星》的时候,亚历克斯曾经赶在CAA之前,和基努·里维斯接触过,想提前将他签到名下。” 眼下这样关键的时刻,加拿大这一词汇在奥斯蒙德看来极为敏感。 霍夫曼的经纪人隐讳地提醒了他要小心剧组演员的经纪人,科克里安则提醒了他要警惕有人接触精神病院的“朋友”。 结合伊莱娜发现的状况,亚历克斯的种种行为倒是刚好符合这两条提醒,他无疑通过蒂莫西·赫顿接触到了科尔伽·史密斯,可能已经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的他口中得到了什么讯息。 只是奥斯蒙德尚且搞不清楚,亚历克斯与远在加拿大多伦多的杰诺维塞家族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说格芬入局尚且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格芬敏锐的嗅觉或许促使他嗅到了扳倒竞争对手、摧毁眼下的斯莱德的快捷机会。那么加拿大经纪人、美国演员和富商之子怎么和LA本地毒贩黑手党扯上了关系又该如何解释? 倘若亚历克斯真的与杰诺维塞有所牵连,对于奥斯蒙德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他们出现在洛杉矶,隐秘地躲藏在自己的外围,甚至计划着什么,为的只可能是牵制利亚姆。 这至少可以证明,利亚姆还活着。 梗在喉头的巨大石头突然之间落了地。 奥斯蒙德紧绷的神经一松,长呼了一口气。 眼下的情况很复杂。 他不知道试图埋伏伊莱娜的两人是否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亚历克斯,报警将两人带走是否会打草惊蛇。他不想就这样放走两人,但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违背美利坚的法律。 看着仍然在尝试挣扎的两人,一直盘踞在他心中的想法很快就侵占了他的大脑,奥斯蒙德仔细考虑了一番可行性,沉吟了片刻,终于迎着伊莱娜的目光开口:“也许可以拿他们俩当敲门砖,把FBI引到加拿大去。” 为什么要把FBI引到加拿大? 加拿大到底有什么致使他如此紧张不安? 伊莱娜搞不明白,而且他想要以什么样的罪名引来FBI插手? “间谍扰乱美国社会治安,试图绑架、伤害每年合法纳税上千万的美国公民、恐怖活动够了吗?” 几年来,他将金钱当作垫脚石,不断敛财的同时,还用它敲开了许多在职议员的大门。上到国务卿党鞭,下到LA地方议员,现在,就是他们该偿还“人情”、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伊莱娜的疑惑卡在嘴边,却无法适时问出,因为一辆可疑的黑色轿车,再一次停在了路边距离他们大约两百米处。 伊莱娜的身体紧绷,她怀疑是被绑在地上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传递了消息。但从车上走下的男人却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白西装,模样有些眼熟。 这不是 伊莱娜猛地转头看向奥斯蒙德,她记得,他是斯莱德制片厂掏钱为奥斯蒙德找来的保镖。 奥斯蒙德半眯起双眸,警惕地看向来人。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保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为了打消他的敌意,身材魁梧的保镖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朝着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Sir,如果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的话,可以把他们交给我。” 他指的他们当然是地上的两个毒虫。 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奥斯蒙德愣怔了片刻,猛然张嘴道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利亚姆的人?” 什么跟什么? 什么叫做利亚姆的人? 伊莱娜震惊地望着他,难道利亚姆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 眼前身高大约六英尺的男人却出乎她意料地点了点头,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眼眸注视着奥斯蒙德,等待着他的回答:“我被要求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保护你的安全,但是”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的两人,含义不言而喻——眼下的情况不适合交给奥斯蒙德和伊莱娜处理,只能由他出面。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能联系到他吗?我要听到他的声音!现在!立刻!” 他们两人都不是重点。联系到利亚姆,得知他现在的处境才是重中之重。奥斯蒙德的语速飞快,他推开车门,情绪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保镖先生的手臂。 “如果你联系不到他,那么我也联系不到他。先生,你的优先级永远是最高的。” “他的其它同伴呢?你总能联系到吧?!” 奥斯蒙德仍不死心,孔雀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满载着失而复得的浓烈希望。 但保镖先生给他的回答却是沉默。 他轻轻摇了摇头,解释自己的无能为力。 奥斯蒙德松开了手。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放他走,哪怕仅有百分之一的风险,也足以凭借可能演化成现实。 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他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奥斯蒙德深呼吸一口,努力平定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我确实需要帮忙,你将他们两人带走,但不是处理。” 他轻轻蹙起眉,不太确定地询问道:“你们应该有那种手段吧?影视作品里常演的,迫使对方乖乖听话的手段。我需要你们,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将脏水泼给杰诺维塞。你” “等等等等!等一下!” 伊莱娜难以相信地瞪大了双眸,她终于从两人的交谈之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答案:“什么意思?利亚姆是黑手党?” 她忍不住失声尖叫:“奥兹!你从来没有和我谈过这件事!这太危险了!” 但无论是奥斯蒙德还是保镖先生,此刻都没有理会她,眼下的状况比解释利亚姆的身份重要太多了。 “你可以暂时称呼我为肯。” 名叫肯的男人点了点头,肯定了奥斯蒙德的猜测,但他仍然疑惑:“你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利亚姆救过我的命,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对他的忠诚,只要是你的要求、对他没有坏处的事,我都会尽可能想办法完成。” 伊莱娜从未见过奥斯蒙德露出此刻的表情,即便提起科尔伽,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恼怒。奥斯蒙德的声音就好像是咬着后牙槽挤出的言语,承载着怒火与愤恨:“我要他活着、平安无事地回到我的身边,我要善恶有报,我要杰诺维塞付出代价。” 可是 伊莱娜注视着肯将两人拖上后备箱,开车扬长而去,担忧地将视线移向奥斯蒙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是黑手党,这太危险了,奥兹,你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险我不知道,但是,你没必要,你早晚会遇到一个” 奥斯蒙德扭动车钥匙,让跑车的发动机轰鸣着响起。他摆明了他的态度:不想继续听她的劝说。 但伊莱娜心中依旧存有疑虑:“你有没有想过?利亚姆是黑手党,他不可能干净,哪怕你想办法让FBI插手,解决他的难题,难道他不会在后续的清算中因为违法被捕吗?” 奥斯蒙德并未生气,也没有反驳她的话。他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出人意料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平静得好似一条没有波澜起伏的直线,却掩不住内容的疯狂:“那又如何?没有人规定我不可以爱上一个罪犯,一个黑手党这也是我找来欣克利案律师的原因,伊莱娜。他有病,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他会尽全力为他辩护,保他无罪篡改法律,以伴侣的身份夺得监护权。 “只要他活着,一切都没有关系。我需要他,他需要我,他永远都属于我。” 240-250 第241章 红玫瑰 《雨人》内部试映结束, 斯莱德和米高梅-联美又忙着为它安排公开试映会,在为它安排合适的排片数量之前,从随机抽取的影迷那里得到评分统计作为参考。 奥斯蒙德没再参与电影后续工作, 将它全部甩给了米高梅现任CEO雪莉。 原本应该出席每一次宣传的导演艾伦·史密西也销声匿迹。 “期待和您再次见面,国务卿女士。” 心中的计量彼此心照不宣, 奥斯蒙德面带笑容与脸上同样挂着礼貌微笑的女人告别,跟着侍者走向私人会所的后门,坐上一辆被拆卸了牌照的轿车。 [把说服技能关掉吧。] 奥斯蒙德收敛笑意,仰靠在座椅上, 疲惫地长呼了一口气。 党鞭与他秘密谋划协商后,将原本涉及一名议员前途的关键性证据篡改,打通关系,栽赃给了LA当地的黑手党和远在多伦多的杰诺维塞,达成了双赢的局面。 FBI反应迅速, 他们已经联络了多伦多当地警方, 调派警力介入了调查。 而国务卿女士则向奥斯蒙德保证,无论如何, 他们会确保将利亚姆引渡回国, 交由美国法律处置。 处处留心,处处设局, 如同猫抓老鼠一般运筹帷幄,漫不经心地露出爪子威慑,只等猎物仓惶之间落入陷阱。 系统清楚他心情不佳, 难得地不吵不闹, 一回到家就变成毛绒绒的小狗, 蜷缩成一团,卧在了他的腿上。小小的躯体裹着细微的温暖,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搓了两下它的狗头,视线却落向了客厅中央摆放的昂贵摆件。 斯莱德。 凯恩的雪橇。 玫瑰花蕾。 曾经的美好。 逝去的美好。 再也追不回的美好。 奥斯蒙德苦笑着遮住了自己的双眸。 他不敢进行任何假设。 但恐惧盘踞于血管,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悸。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某一个时刻,会有某一个人咄咄逼人地问出令他反感的问题:奥斯蒙德,你的rosebud是什么? 也许他会痛苦而麻木地思考良久,最后吐出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简单词汇: 三明治。 一个由面包、生菜、鸡蛋和培根组成的,难吃至极的三明治。 * 利亚姆蜷缩在墙角,他将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所有行动全部被库珀和杰诺维塞们掌控,即便在库珀面前伪装出了一副受制于被他掌控的母亲,甘愿乖乖听话的模样,他们依旧监视着他,库珀更是疑心重重,以隐讳的威胁要求他住进杰诺维塞的庄园。 但是没关系,他在这盘棋局中只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牵一发而动全身,棋子已经开始挪动,他早早布下的棋局迟早会如同雪崩一般,将贪婪污秽的杰诺维塞全部吞噬殆尽。 他现在要做的。 只有以猎物的姿态耐心等待。 然而。 除了等待,此刻的他也无法再做什么插手棋局了。 利亚姆艰难地挪动着迟钝的身体,僵硬地注视着眼前残存着脏污的白墙。 他的躁期和正常状态交替着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在奥斯蒙德身边度过的时间太过平和安逸,致使他全然忘记了,郁期的反扑有多么难以应对。 他躺在地上,却像是深陷泥沼。在泥潭中越是挣扎,阴影之中便会伸出越多的手。粘稠而恶心的触感,抓住他的手脚、身体,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向下拖曳,吞噬。压强挤压着胸腔,一遍又一遍的窒息感促使他骤然从麻木中惊醒,大口喘息着维持生命体征。 四周很冷。 寒意顺着四肢攀爬,脊髓酸痛地仿佛早已经被人为拆解,利亚姆垂下头,他很饿,桌上摆着餐食,但他毫无进食的欲望。 他尝试着将手指捂上锁骨下方的皮肤,祈求着咒语一样的名字能为他带来些许温暖和慰藉,但冰冷的指尖骤然贴上皮肤,却令他一阵瑟缩。 奥兹。 妈妈。 他怎么会救不了任何人呢? 房门被人用力下压,发出吱呀的陈旧声响。 “沙沙——咚——沙沙——” 有人走上地毯,手杖重重敲击在地上,一步又一步接近,最后停在桌旁。 利亚姆闭上双眸,疲惫地循着心跳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库珀·杰诺维塞扫了一眼桌上的冰冷且一口未动过的餐食,轻声叹了口气:“利亚姆,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你很听话,从来都不会违背我和你的妈妈,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吗?” 利亚姆几欲作呕,他了解库珀,他总是这样,以寻常的家庭措辞掩盖畸形的关系,编织一个又一个语言的陷阱。 老谋深算的杰诺维塞掌权人无比清楚,最有利的武器不是枪弹,而是言语。 他看向蜷缩在墙角,安静的像是睡着了的利亚姆,喃喃自语似地开口感慨:“就算你不体恤我,也该体恤你的妈妈吧?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天寒地冻,忍饥挨饿,处处受人白眼,心里始终没有一句怨言,还不都是为了把你养大?你怎么忍心就这么离开她的身边,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塔尔基塔?” 利亚姆的眼睫颤了颤,既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过去的每一天,库珀都会想方设法抽出时间走进房间,展开日复一日永无休止的“说教”。 可是他无法否认,库珀·杰诺维塞说的是对的。 他就是酿成母亲一切悲剧的根源,他也是造成母亲死去的罪魁祸首,他难逃咎责。如果不是为了他这样的拖油瓶,母亲或许能够活着,母亲或许早就可以逃出魔窟。 “她是个好女人,更是个好妈妈。” 库珀高高在上地露出惋惜的神色:“你不能总是让你妈妈担心你,如果不是听说你发病,担忧你的状况,她又怎么会从塔塔基尔回来?苦苦哀求我只为了见你一面好好照顾你?” 利亚姆握紧拳,始终维持着沉默。 他知道自己有罪,但浑浑噩噩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活着,想要母亲活着,想要成为一个普通的人,健健康康地爱人与被爱。 为什么就是实现不了呢? “我注意到你纹了一个名字,利亚姆。” 沉闷的声音迈动脚步,停在他的身侧,即使双眼紧闭,利亚姆依旧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火舌一般,黏在他的肩颈处。 “过去我时常提醒你,你的哥哥姐姐至始至终都在提醒你,杰诺维塞不会爱一个外人。至高无上的、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唯有家族。家族荣誉,家族地位,每一个杰诺维塞出生就是为了家族。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你总得为她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守护家族的荣誉。” “不要再装死了,利亚姆。” 库珀用手杖末端,拍了拍他的脸颊,将座椅拖到他的身旁坐下。他放下手杖,轻轻拍了拍手掌:“西维亚,进来吧,给你弟弟上一课。告诉他,为什么杰诺维塞从不爱外人。” 上了年纪的木门再一次被推开,西维亚嬉笑着领着一个被困住了手臂的黑发的男人走进了门。 利亚姆依旧紧闭着双眸,他将脸颊埋进臂弯,尽力逃避身后的一切。 他知道杰诺维塞的手段,他们的行动与道义、与信奉的荣誉、守则毫无关联,所谓的课程更是与大道理无关,唯一的作用只是威慑。他清楚将会发生什么,闭上双眸,也是怕看到西维亚刻意挑选一个长相酷似奥斯蒙德的男人。 耐心等待。 他不能现在反抗坏了所有的计划,也不能杀人。 耐心等待,他还有最后的希望,他还要回家。 只要回家,就有变好的希望。 只要有奥斯蒙德在 库珀并不在乎他是否睁开了双眼。 他在房间之中,他听到了一切,他无法逃避,只能忍受。 一场性虐。 男人尖锐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 滚烫粘稠的液体溅上利亚姆的后背,沾湿他单薄的衬衫。 液体晕开痕迹,向四周扩散出腥臭的气味。 与其说杰诺维塞不爱外人。 倒不如说,杰诺维塞们与库珀·杰诺维塞一样,从未真正地将“外人”当成过人。藏在他们骨髓中的暴虐与残忍像病毒一样随着基因流传,在肮脏的血液中流淌不息。无论是孩子的母亲,还是床伴,都不过是有关于性的玩具。 但利亚姆另有自己的解读。 杰诺维塞不是不爱,而是不配。 他们以血液作为沿袭的纽带,披着人皮,却做着禽兽一般的行径,怎么能与他的母亲相提并论?怎么能像他的母亲、神、圣母一样爱人? 畜生,终究和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场酷刑接连不断地持续着,对利亚姆施以凌迟。 耳边令人动容的痛呼和哀嚎终于画上句号,男人不再挣扎,悄无声息地闭上了双眸,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晕死过去还是再也睁不开双眼。 西维亚身上沾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向下流淌,她尚未被满足,失望且不甘心地发出叹惋的声音,甩甩头发,要来毛巾,悠哉悠哉地擦拭着被鲜血打湿的棕发离开了房间。 “你觉得事不关己吗?利亚姆?” 安静地做着观众的库珀·杰诺维塞终于开口,他微笑着抽出手帕,擦拭自己脸上溅到的血液,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眸,别有深意地注视着一动不动维持着姿势不变的利亚姆。 他的声音低沉,暴力撬开利亚姆为自己构筑的防线:“别为自己找什么纯洁无暇的词汇开脱了,利亚姆。杰诺维塞都是一样的,哪怕你再怎么逃避,也无法否认,你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变成我这样,变成你的兄姐那样,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杰诺维塞的血液。” “你想要逃离杰诺维塞,和谁在一起呢?” 库珀面带微笑:“其实无所谓,无论是谁,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最终总会孤身一人回到杰诺维塞,就像你妈妈那样。这里才是你的家,是你的避风港,是遮掩你罪行的最后一块布。而这里,都是你的同类” 利亚姆的心跳顿住,他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无法忍受地出声反驳:“不,结果不一样!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对他!还有我妈妈” 他是海恩斯,而不是杰诺维塞,他是海恩斯! 利亚姆不断地默念着。 可是库珀的话戳中了他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痛苦、内疚、自卑,与自我谴责。 流淌在血管中一半的肮脏血液、躁郁症无法控制的不稳定情绪。他被不确定的因素掌控,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殃及身旁的人,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就不会被困在多伦多,母亲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因为他,奥斯蒙德就不会受伤,那一枪距离他的心脏只有薄薄的一层膜瓣。 他终于对上他的视线,库珀唇角的笑意扩大,他并未反驳利亚姆的话,只是轻飘飘地留下一句疑问:“是吗?你看,你的情绪总是这样不稳定。” “我” 他并不是,他只是只是 利亚姆愣神,他不知道。可是这一切,好像真的都是他的错。 “你?” 库珀站起身,他胜券在握。用不着锁链,利亚姆畏手畏脚的善良和他的缺陷就是他的锁链,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人能做什么?利亚姆,如果不是你无法控制自己,你妈妈怎么会回来?” 不对,不对 “是你他妈的杀了她!明明是你!” 利亚姆压紧牙关,手掌撑着墙面,凭借着愤怒站起身:“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是那个真正的恶魔!杀人犯!” 库珀真情实感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知道了?我就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看不穿拙略的谎言。” 他面带微笑,仿佛是发现小辈终于有所进步的师长,诚心地为他的成长感到欢欣,不受半点指责的干扰:“那你不应该更加清楚吗?她是因为你而死的,利亚姆,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可怜的女人,大半辈子妄想逃离杰诺维塞。她成功了,不,她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朋友帮忙。那备受你和她信任的朋友,是他告诉她,你躁郁症发作,痛不欲生,甚至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她才会不远万里地跑回来,重新叩响杰诺维塞的大门,亲自断送自己的性命和看似光辉的未来。” 他看向利亚姆,眼神就像他无视床上悄无声息的男人一样淡漠:“这件事不该怪你吗?如果你不让她假死,偷偷送走她,她至少还能安安稳稳地活一辈子。” “就像你的朋友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接近他,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美国有这么一个导演。”他别有深意地看向床上的男人,意有所指:“你现在乖乖听话,我就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床上的男人如利亚姆所预料的那样,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下.体惨不忍睹,胸腔被匕首刺穿,鞭伤、焦痕遍布身体。他有着一头卷曲的黑发,紧闭着双眸。利亚姆深呼吸一口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观察他的五官。 见他并未给出自己满意的回答,库珀一笑:“哦?还是说?你更喜欢亲手把他变成这样?你只是不喜欢你的姐姐动手。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的孩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好恶心。 利亚姆强忍着干呕的欲望。好脏。他身体中流淌着的一半血液,好脏。 库珀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他洋洋得意的神情却被一声尖锐的警笛声划破。 年过半百的老人原本不以为然,片刻之后兀地愣住,他们与多伦多警方建立了坚固的合作关系,警车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开向杰诺维塞的“领土”。 这划破寂静,彰显存在感的警笛,显然与他平日里接触的警察不同。库珀立即噙着怀疑,看向利亚姆:“是你?你做了什么?!” 但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并未打算现在算账,他匆匆抛下利亚姆与从不离身的手杖,直奔庄园通向外界的地道。 “你逃不了了。” 利亚姆的声音如同梦魇一般追着他:“塔特有三单关于军火的大生意,人在蒙特利尔。图南与你和西维亚置气,砸干净了塔特的店铺,暂时躲到了南边。西维亚的人都在西海,想方设法解决你不满利益分配的副手现在你还能干什么?” 窗外的警察不止有多伦多当地警察,还有加拿大中央皇家骑警和联邦警察,甚至还有利亚姆未曾设想到的FBI。 枪声很快在窗外响起,像是一串没有尽头的鞭炮,将自己的全部燃烧殆尽。 库珀头也不回地跑下地下室,掀开房间角落地毯遮掩的通道木门向外跑去。 利亚姆的脚步稍慢,却坚定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搀扶着墙壁,缓慢但绝不停歇地在昏暗的通道内移动。 他一直都在等待着今天。 杰诺维塞完了。 他做过的所有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暴行,都将在今天画上句号。 他的母亲,成千上万惨死他手的亡灵,都会哀嚎着,唾骂着,注视库珀·杰诺维塞被恶魔拖入地狱。 阴暗潮湿的隧道终于在前方豁然开朗,利亚姆手脚并用爬出地道,他跟随着潮湿泥土上慌不择路的新鲜脚印继续向前。 沿途的风景令他感到异样的熟悉,但利亚姆毫不在乎,他像是一只饥饿的孤狼,冰蓝色的眼眸冒着寒光,固执地追逐着猎物的踪迹。 越过山岭,利亚姆最终在湖边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杰诺维塞到底是个老人,他体力不支,无法再越过冰冷的湖水向前,只能先在此等待休息,处理掉追兵,重新向其它方向逃跑。 熟悉的笑容终于从库珀·杰诺维塞脸上消失,他阴沉着脸色,注视着缓步向他走来的利亚姆,手指已经不复往日灵巧,颤抖而仓促地组装着被塞在大腿包中的手.枪零件,他试图说些什么,来拖缓利亚姆前进的步伐:“利亚姆,你是个好孩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母亲在死前说了什么吗?” 利亚姆的动作一顿,却未停下。 将弹匣上推,库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颤抖的手将手.枪瞄准利亚姆的头颅,狞笑着大喊:“她说,如果你从未出生就好了,她也不必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砰——” 由于过于慌张,子弹卡了膛。库珀连忙拍击着手.枪,重新将枪口对准利亚姆:“你为什么恨我?我给了你吃和穿,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你那个婊子妈的怀里了。只是因为我强.奸了她吗?这是杰诺维塞的血!我们生性如此,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要拿到手,我的父亲,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那感觉有多棒吗?” “砰——” 利亚姆距离他不到五米,但这一枪子弹还是成功打在了他的身上,小口径的子弹因为手抖偏离了目标,在利亚姆的大腿上开出一个血花,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踉跄一下,却朝着他扑了过来。 坚硬的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库珀的额头,一下就见了血。 库珀头晕眼花,一手尝试着抓住他的手臂阻止利亚姆的动作,一手则在地上摸索着找寻掉落的枪。 “你敢杀我?利亚姆?你想在监狱度过自己的后半生吗?为了我这么一个即将入土的糟老头子,陪上你的后半生?值得吗?” 利亚姆单手掐住他的脖子,阻止他继续喋喋不休。 另一只擦破了皮的手再次握拳,朝着库珀的脸上砸去:“这一拳为我妈妈,畜牲,你根本不配提起她。” 库珀艰难地挣扎着,摸索的手掌却在地上找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他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抓起石块,砸向利亚姆的头顶。 鲜血瞬间自额头向下流淌,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夺过了石块,狠狠砸向库珀的额头:“这一下为奥兹,我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伤害他。” 他的声音嘶哑,面带笑容地举起石头,砸向奄奄一息的库珀的太阳穴:“这一下为我自己,我杀了你,和我的母亲,和奥兹无关。” 一下,又一下。 眼前滴下的血阻碍了利亚姆的视线,他的声音苍白无比,已经丧失了逻辑,含糊不清,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气息:“他们都是要上天堂的我不怕你到了地狱还想着骚扰他们,我很快就会追上你。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离开地狱。”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流淌或者凝结的血污,分不清它们究竟属于谁。 库珀·杰诺维塞再也没有了生息。 利亚姆将石块抛至一旁,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了杂草之上。 四周寂静无声。 他却听到了自己血管中血液流淌的声响。 库珀·杰诺维塞死了。 但他身体中的一半血液、他的一半皮囊,是他仍然存在的证明。 好脏。 好恶心。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母亲怎么会死去? 如果不是他 残缺而肮脏的罪人,唯一的用处,就是阻碍杰诺维塞,不再让他回到人间。 利亚姆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摸索着,寻觅着杰诺维塞丢失的手.枪。 指尖冰凉的触感带来了好消息,他沉默着坐起身,将冰冷的枪管塞进自己的口腔。他曾经这么做过,在《失乐园》的片场,只要拉动保险,扣下扳机,一切就会真正地被画上句号。 食指用力,向下弯曲。 利亚姆深吸了一口气,余光却突然瞥见枯黄草丛中的一抹白色 他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阴差阳错之下,他居然和库珀·杰诺维塞走到了十几年前,他种植玫瑰的地方。 利亚姆愣了片刻,空闲的手颤抖着,拨开了叶片。 杂草丛生的荒地居然在荒芜了七八年之后,于多伦多寒冷的秋天,绽放出一朵纯白的香槟玫瑰花苞。 生机勃勃的它,让利亚姆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送给奥斯蒙德那支雪橇上的图案。玫瑰花蕾,纯白的花苞。 鲜血自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了纯白的玫瑰花苞上,将它染出一片瑰丽的艳红色。 利亚姆一愣,不由自主地缓缓将枪口挪开。 他蓦然想起,几年前的公园里,他向奥斯蒙德承诺,他准备的红玫瑰中有属于他的一枝。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有实现承诺。 他还没来得及,送奥斯蒙德一束花。 等他送完了这束玫瑰,再杀死自己也不迟。 找出他很久以前在附近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汽油和轿车,利亚姆艰难地撑起身,踩下油门,汽车直奔洛杉矶好莱坞。 利亚姆的大脑僵硬,已经分不清时间的概念,他在一个漆黑的晚上见到熟悉的街道与指路牌。路边的花店刚刚开门,利亚姆掏出钱夹,取出几张纸钞,要店员帮自己包一束热烈的红玫瑰。 花店还没来得及购买包装纸,利亚姆便取出车内的透明雨伞,掰断把手,让店员将鲜花装进雨伞。 他们指着他身上快要干涸的血液,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利亚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却去而又返,他只向花店借了些冷水,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脏血和污泥。 至少,去见爱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外表与灵魂一致,满身的污秽。 在黎明破晓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奥斯蒙德别墅的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房门却由内向外打开。 他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玄关,一双流光溢彩闪闪发光的孔雀蓝色眼眸在看到他的身影后猛地瞪大。 “奥兹” 纷乱的思绪、饥饿、痛苦,在这一刻,突兀地钻进他的大脑,让呼吸重新恢复力道,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重新鲜活了起来。 利亚姆愣愣地递出那捧装在透明雨伞中的红色玫瑰,唇舌与喉腔不受克制地动了起来:“花花很干净。” 小狗很脏。 但是没关系。 花很干净。 第242章 并发症 奥斯蒙德从未想过, 有一天,利亚姆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单薄的衬衫和裤子都被水打湿,薄唇发白, 看起来极为虚弱。神情恍惚,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笑容有些勉强,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只溜出去滚了满身污泥,又心虚地在喷泉水中打了个滚来遮掩“罪行”的小金毛。 眼前被透明伞布包裹的大捧红玫瑰鲜艳、火热,浓烈, 还带着露水,娇艳欲滴,奥斯蒙德的薄唇嚅动,本该脱口而出的千万句话全部被芳香填塞,持续忧虑的大脑也在同一时间切断了电源, 停止运作, 令他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利亚姆捧着花, 如同死寂一般波澜不惊的心在此刻突然变得局促不安。他就像是一个与他同龄的普通学生一样, 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焦虑、呼吸急促, 担忧喜欢的对象不喜欢他的花:“你” 他的声音很轻,温和,小心翼翼:“你今天过得好吗?” 他遭受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 做了什么, 都不值得告诉奥斯蒙德,也不必让他因为这些事伤神或者难过。 但奥斯蒙德不喜欢这一句话。 这让他下意识地想起《失乐园》。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 抬起手绕过那一捧热烈的玫瑰,褪下手腕上的发圈,轻手轻脚地将利亚姆垂落的金发发尾捆扎起来:“头发散了。”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稀松平常。 捡回湿漉漉的小狗,他为他戴上项圈。 稍一接近,奥斯蒙德就察觉到他身上与以往不同的冰冷。十月初的清晨,打湿的衣服,导致利亚姆身上暖意全无,身体肌肉自发地细微颤抖着,提供微薄的温暖。 奥斯蒙德的动作一顿,将要收回的手臂向下挪动,顺势搂住了利亚姆的腰,把自己和花束都送进了他怀里。紧贴的皮肤透过湿润的衣物传来凌冽的寒意,奥斯蒙德的身体一颤,却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他一直都是一个精于算计,善于从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的人。 狼狈的小狗匆匆赶来,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也没有提及他的母亲奥斯蒙德已经从种种迹象中察觉到了蹊跷。 怀抱着的身体一僵,利亚姆不但没有像过去那样伸出手反抱住他,反而在短短一瞬间流露出了挣扎的意愿。 奥斯蒙德被浓密眼睫遮掩的眼眸轻轻颤了颤,心脏猛地向下坠去。 “奥兹” 感受到周身环抱的暖意,利亚姆愈发感到疼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渴望着留下,大脑却不停地叫嚣着驱使他离开。 他迫切得想要死去。 他手上沾着血。 躁期与郁期的落差令他轻易地陷入绝望,躁期时他有多么相信自己,胸有成竹地认为自己可以做好一切;郁期时就有多么痛恨自己,他数落自己的罪行,惊恐地试图逃离,以免再次将厄运带给自己仅剩的温暖。 他怕他被怀抱继续包裹、被奥斯蒙德的眼睛打动退缩,贪婪而自私地向上帝祈求再多一日,忘记他有多么污秽不堪。 “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 利亚姆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尝试着轻声恳求他松开自己,放他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活于世的作用。 母亲已经离开了,他无法保护她,只能杀死恶魔,解决最后的疑虑。 奥斯蒙德很好。 他的未来永远闪闪发光,他冷静,聪明,游刃有余关于电影,他总是帮不到他太多,CR风投会在他死后由他继承,不过那些微不足道的钱好像帮不了他太多。 尽管他很想参与奥斯蒙德的未来,但他觉得,奥斯蒙德应该并不希望一块脏污扰乱他的设想。离开他,他的未来更加光明。 思来想去,他还是到地狱去,才能发挥他仅有的作用。 不如死去,让人世间的一切到此为止。 “利亚姆。” 奥斯蒙德改拥为箍,手掌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屋内传来唱片机悠扬的声响,它播放着鲍勃·迪伦为《雨人》撰写的《You Belong To Me》。 他的声音沙哑,一样轻缓,稍不小心,就会消失在空气中。奥斯蒙德抬眸,对上利亚姆那双明显蕴藏着心虚和愧疚的浅冰色瞳孔,平静地吐出一句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我胃疼。”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安静。 只剩下屋内柔和悦耳的木吉他音色和鲍勃·迪伦的呢喃: “无论他带你去向何方,都不错 廷巴克图它不重要,因为我们命中注定在一起 你知道么? 没有人可以阻止命运,谁也不行 在不久之后的某一个夜晚 我会来找你” 利亚姆的心脏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挣开了他的手,泛着寒意和水汽的手臂肌肉紧绷,慌张地搂住奥斯蒙德的身体,将他压在了墙体与自己之间。 嵌入子弹的大腿几乎没有了知觉,脑后仍然传来麻木的钝痛,但他浑然不在意,反倒担忧而畏惧地望向了奥斯蒙德的腰,眼神不断在他的脸与腰腹之间徘徊:“我你叫医生了吗?” 送完了花,他还是无法就这样死去。 奥斯蒙德闭上双眸,却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味:“我们进屋,给医生打电话。” 他把雨伞中的花束搂进怀中,将额头轻轻地靠在了利亚姆的颈窝:“利米,我需要你,别走,我需要你。” “奥兹” 利亚姆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就像是捧着一朵易折的花,他因为自己的卑劣忏悔——他居然因为被需要而欣喜,尝试着逃脱死亡的审判,为肮脏的自己开脱 * 要价昂贵的私人医生匆匆赶来,领着利亚姆和奥斯蒙德坐上了他的医用小车,直奔私人诊所。 他惊愕地为利亚姆清除了伤口的脓疮,剔出弹头,将他的伤口全部包扎固定:“从多伦多开车到洛杉矶需要40个小时,你顶着这么严重的伤,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利亚姆没能回答他。 他承受的压力极大,饥饿、疲惫早已经压垮了身体,徒留一束玫瑰的信念让他忽视了身边的所有状况。 得知奥斯蒙德没有大碍以后,就在手术台上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沉,却始终紧紧抓着奥斯蒙德的衣角。 奥斯蒙德也不敢离开他的身边,他爬上床,将耳朵抵在利亚姆的胸腔,枕着他的心跳闭上双眸。 他同样并不好受,焦虑不安,患得患失导致他食欲不振。 多伦多传来消息以后迟迟不见利亚姆的身影,又让他陷入了失眠的状况,只能在凌晨时仍然坐在客厅,打开留声机,盯着他不断追逐的雪橇,努力缓解自己的焦躁。 他甚至一度放弃了希望。 以为利亚姆已经在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死去。 以为重金买来的雪橇最终变为一个讽刺。 万幸的是,利亚姆最终活着回来了。 哪怕状况不容乐观,但至少他还活着。 他不是“预示”着彼此糟糕未来的《失乐园》中的人物。 他不是停尸房的一具尸体,虽然冰冷,却依旧存有温度。 奥斯蒙德握住他紧紧抓着自己衣摆的手,侧头倾听着他的心跳,终于放松了身体。 疲惫的灵魂,生来没有供以停靠的港湾,只能互相慰藉着,舔舐彼此的伤口,就这样相拥着陷入梦乡,用彼此的温度温暖麻木的躯壳。 这一觉睡了太久。 也太过舒适。 仿佛被数不尽的棉花温柔包裹,蜷缩在冬日的壁炉旁边。 只是屋顶的一角漏了雨。 奥斯蒙德凝视着不断落下的水滴,迟疑地露出勉强的微笑。 他由衷地祝愿利亚姆平安,万事顺意,但它并未完成。 他尝试着想要学会爱人,但是他贫瘠的生活经验和空乏无味的电影教不会他任何东西。他想要救利亚姆,但他只能自己前进,他只能自己摸索,他只能用折磨他一生的苦痛的并发症,去拖曳着他,去书写扭曲而荒诞的爱意。 第243章 Falling 盘踞在加拿大多伦多的黑手党势力被连根拔起, 并没有引起美国人民过多的关注。 杰诺维塞像是一块烂在内里的腐肉,在两国秘密的协商合作之下被强忍着刺痛逐一清除。 所有被警方逮捕的罪犯将于一周后被公开审判,在那之前, 杰诺维塞们还有机会供出他们的同僚,为自己争取微不足道的减刑。 可惜加拿大并没有死刑, 仅剩的杰诺维塞们即便大多背负着成百上千条人命,被受害者家属谴责,却终究要被法律宽恕,在监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唯有库珀·杰诺维塞例外, 作为杰诺维塞的首领,他被警方于距离杰诺维塞庄园大约20英里的湖边发现。 死者额头中了一枪,头部有大量重物砸击的痕迹。 警方发现他时,杀死他的罪犯卡洛斯·巴尔就在一旁等候。巴尔本人没有进行任何反抗,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警方通过他的描述和尸体检测中杰诺维塞指甲中残存的组织细胞DNA和枪上的指纹断定巴尔的陈述属实。鉴于警方断定他为了保护自身生命才与杰诺维塞展开了殊死搏斗, 且自首态度良好, 检察官竟然夸张地决定不起诉巴尔,将他无罪释放。[1] 经过走访调查, 缕清千丝万缕的细节, 警方总计抓获了471名牵扯案件的帮派份子。还排查得知,好莱坞当红影星利亚姆·海恩斯居然与库珀·杰诺维塞有着血缘关系, 他几年前死去的母亲汉娜·海恩斯备受杰诺维塞迫害,同样惨遭库珀杀害。 而利亚姆本人则对杰诺维塞恨之入骨。 他的证词是本案的关键性证据,在突袭之前, 他提供的种种证据和线索令联邦警方有了万无一失的保障, 足以为杰诺维塞的家族成员判处罪名, 规避了他们凭借律师逃脱法律制裁的最后可能。 出于对关键证人的保护制度,为了避免部分轻罪成员出狱后对证人展开报复, 警方并未对外宣布利亚姆本人与杰诺维塞家族、与证据的联系,甚至未在法庭上传唤他。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遭受杰诺维塞威胁、迫害的受害者太多了,每个人都希望在最神圣的法庭上控诉杰诺维塞的罪行,不幸在《红辣椒》剧组中受伤难以行动的利亚姆·海恩斯如果不是出于自身需求执意前往,就没必要特意前往加拿大多伦多参与审判。 一周后。 一名年迈的母亲在听说多数杰诺维塞家族的成员都被判处无期徒刑时,立即从包中取出了手.枪,当场击毙了西维亚·杰诺维塞和塔特·杰诺维塞,亲自为自己死去的孩子复仇。 而图南·杰诺维塞和五名杰诺维塞家族的核心成员,则因为被判大量贩毒、恐怖活动罪,被美国强烈要求送与美国法院审判,被美国判处三个月后执行死刑。 到此为止,骇人听闻的杰诺维塞案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奥斯蒙德将手上的文件夹送入燃烧的壁炉,十指交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壁炉中不断跳动的橘黄色火焰和消失不见的纸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洛杉矶本地黑手党同样被当地警方整治,被他怀疑的经纪人亚历克斯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逮捕,以间谍罪起诉扣押。蒂莫西·赫顿和大卫·格芬被人举报与他关系亲密、频繁联系,现在一遍遍进出警局,自身难保,根本抽不出时间再给奥斯蒙德添堵。 他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厚重的风衣,将它披在身上,拢起衣领,匆匆出了门。 利亚姆不住在家里。 为了方便使用私人诊所中的精密仪器,迈克尔·奥维茨帮他在诊所附近找了间高档公寓修养。 奥斯蒙德计划在乘机前往纽约之前,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即便他明天下午就会返回,但离开前不亲自看望,总觉得不太放心。 大半个月过去,利亚姆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头上的伤口缝线以后已经全部愈合。大腿的枪伤有些深,但由于错开了神经,并未过多地影响他自身的活动。 比起他身体上的创伤,奥斯蒙德更担心深陷郁期和母亲去世对他的心理造成的影响。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利亚姆根本就不在乎生死,比起痛苦地活着,他更愿意有价值地死去,比起直面苦楚,他更擅长回避、逃走。 奥斯蒙德在屋外点了一支烟。 天气转凉,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被风吹得泛红的鼻尖,才止住了想要打个喷嚏的痒意。等待弧形的白烟消散,只剩下烟蒂,才仓促地搓了搓手,几乎是逃跑似地推开了厚重的铁门,钻进温暖的室内。 房间的走廊很长,一眼就能望见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客厅。 利亚姆正坐在桌旁,他垂着眼眸,浓密的眼睫遮盖冰川一般深邃的瞳孔,浅金色的柔软卷发落在肩头。颜色很淡,呼吸很淡,好像只暖炉旁上升的气泡,稍不小心就会碎裂消失。 似乎是感受到了奥斯蒙德的视线,或者听到门的响动,他抬起头,“啪”地一声将手上展开的书合上,对上奥斯蒙德的视线,他的唇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一瞬间,让奥斯蒙德想起某个春日。 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树下,对他露出恬静的笑容,手中捧着的甚至是同一本书,《卡拉马佐夫兄弟》。 那时他拒绝了他掰下的三明治,现在他走向他,亲密无间地将冻僵的手伸进他的怀里,垂下头亲吻他光洁的额头。 “奥兹” 利亚姆纵容着他坐在自己腿上,干燥暖和的双手将他的手牢牢裹在掌中,他贴近奥斯蒙德的颈侧,眼下还藏着郁期作息紊乱的青色:“我以为你已经去机场了。” “嗯,我想临走前再来看看你。” 他挑了挑眉,看向自己被利亚姆包裹的手,仍然不满足地询问:“就这样?” 利亚姆的唇角上弯,浅蓝色的虹膜裹着蜜似的黄色光影,纵容地拉起上衣的下摆,露出些许瓷白的皮肤:“想摸哪里?” 他可从来没有说这样的话! 奥斯蒙德的脸颊一烫,缩了缩身体,闷闷地出声:“我不是我只是想要你抱抱我。” 只是手指不受克制的下移,让利亚姆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坦然地张开手臂,将奥斯蒙德圈进怀中,眼眸扫过桌上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飞快地垂下了目光。 两颗心脏短暂地靠近,利亚姆没有在原地待太长的时间,他站起身,将奥斯蒙德放到沙发上,走向房间寻找便携的热水袋,好拿给奥斯蒙德在路上暖手。 奥斯蒙德收敛笑容,他的手指越过狭长的木桌,从那一头拿过了被紧紧合上的书籍。 金色的书签摆在桌上,利亚姆常看的那一页却被摩挲出了习惯的痕迹。 奥斯蒙德翻开书页,便看到书页中央,被黑色中性笔勾出下划线的句子:“什么是地狱?我认为它是欲爱不能的痛苦。” *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暗沉的天空被乌云遮盖,层层叠叠的云层浮在头顶,让天空看起来很低,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气。 奥斯蒙德摇下车窗,让冷风吹拂自己的大脑,以免它陷入迟钝,停止运作。 他隐隐约约感到不安。车灯涌动的纽带从眼前飞驰而过,在他脸上留下一明一暗、不断交织更替的光影。 前排的司机突然惊讶地感慨了一声:“下雪了!洛杉矶居然下雪了!” 奥斯蒙德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落下了细小的雪。 他法蓝色的眼眸中闪过诧异。 “阳光之城”洛杉矶气候干燥,全年燥热少雨,反常低的气温已经十分罕见,怎么还会在十月落下雪片呢? 洛杉矶上一次下雪可是在1932年。 “美国西部迎来罕见的强烈寒潮,加州夜间可能会出现飘雪或者暴雪现象” 收音机中,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汇报着各地的天气状况。 奥斯蒙德并不喜欢眼下的天气状况。他不喜欢寒冷,也不喜欢阴雨,思绪散发,他想起利亚姆唇角的笑意。他看似无碍,但一举一动总像是在尽可能回避着他。 白茫茫的视野使得前方的车辆速度逐渐变得缓慢,司机踩下刹车,忍不住感慨:“雪越下越大了,飞机不知道能不能起飞,也许要推迟了” 回答他的却是奥斯蒙德在马路上打开车门的声响。 他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回头越过栅栏,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 但愿他的猜测与担忧都是错误的,但愿他的联想漫无天际,只是胡乱的揣测,但愿他童年时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上圈下的话没有被利亚姆同样圈起: “在没有爱的情况下想要消遣取乐,无非放纵情.欲,耽于原始的感官享受,在罪恶的泥沼中完全堕落成畜类。” * 他一向认为喜欢和欲望是任何动物、甚至禽兽都可以拥有的能力,但爱不是。 也许很奇怪。 也许很幼稚。 也许很难理解。 但这就是他迟迟不愿意向奥斯蒙德吐露那个字眼的原因——杰诺维塞不配爱。 他杀了他的父亲。 但罪恶与肮脏的血尚未终结。 利亚姆坐进浴缸之中,暗淡的眸光望向一旁的刀片。 * “利亚姆?利亚姆!——” 奥斯蒙德急促地喘息着,在交错的房间与走廊之间找寻着利亚姆的踪迹。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却迟迟找不到利亚姆的身影。仓惶之间,眼眸只瞥见客厅狭长桌上的一个塑料纸包裹的三明治。 奥斯蒙德一愣,急匆匆地走了过去,这才看到三明治的下方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利亚姆的笔迹:“奥兹,如果是你看到了这张纸条,请答应我,不要打开浴室的门。” 浴室。 他在浴室。 奥斯蒙德咬紧牙关,眼眶通红的放下纸,跌跌撞撞地跑向浴室。 通往浴室的门上了锁。 他无法打开坚硬的木门,焦躁地抬起腿一脚揣上木门:“利亚姆!” 他喊道:“你他妈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给我打开!FU**,我叫你打开门!你听到没有!” 门后没有任何响动,木门怡然屹立,只在门面上留下脚印。 奥斯蒙德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指尖颤抖着脱下沾湿的大衣,将衣摆用力掖塞进门缝,用肩膀用力撞击厚重的木门。 他眼角泛红,几乎气到了极点,身体中竟然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接连撞击三次,他居然听到木门真的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锁锁芯与锁缝抽离,压在了衣物上——门就这样被他撞开了。 奥斯蒙德因为惯性不受克制地向前栽倒,万幸的是他及时抓住了门把手,才勉强维持了平衡,没有摔在地上。 可是入目一片血红。 洁白的浴缸中充斥着散发着腥气的褐红色液体,顺着洁白的浴缸边缘,淌落到地上,在瓷砖上蔓延出一条蜿蜒的痕迹。 鲜血滴滴答答,从白皙的手腕上淌落,它像是一条悲悯的河流,痛哭着,哀嚎着,孤独地流淌。 利亚姆坐在浴缸之中,唇色苍白,浅蓝色的瞳孔望向他,麻木而疲惫,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 利亚姆的唇角勉强勾起了苦涩的弧度,他没想到奥斯蒙德会去而又返,但已经做好了迎接奥斯蒙德怒气的准备。 但奥斯蒙德并未冲他大吼大叫,愤怒地谴责他的行为,也没有转身走向客厅,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他的身体因为眼前的场景僵硬了片刻,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踢掉勾着蝴蝶纹路的翼纹皮鞋,西装革履得跨进了浴缸,坐在了他的对面。 冰冷的血水轻易浸透了海马毛纺织的正装衣裤,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火热的身体骤然间被寒冷侵蚀,让奥斯蒙德不适地颤抖。 然而他并未停顿,就连半分犹豫也没有。 他拿起浴缸边上锋利的刀片,径直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划出了一条刺目的血痕。 “奥兹!?” 利亚姆慌张地抓住他的手,但已经迟了,横切的伤口鲜血淋漓,殷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滚落,滴进浴缸,与他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他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找来止血绷带给奥斯蒙德的伤口止血,却被奥斯蒙德翻手抓住手腕,牢牢压住。 那双孔雀蓝色一样艳丽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了他,在冰冷的浴缸中漾起炙热的温度。奥斯蒙德还裹着热意的手掌与他十指交握,紧紧贴合在一起,就连两条划伤也重合,从伤口渗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向下滚落,汇入浴缸,漾起波纹,消失不见。 “利亚姆。” 奥斯蒙德的声音沙哑,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利亚姆,眼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前这双失去了光泽的瞳孔,他其实很迷茫,而且束手无措:“我该怎么救你呢?我救不了你” 他天生就有缺陷。 他不懂得该怎么爱人,更没有治愈他人,将他从深渊拽回的能力。 奥斯蒙德就是这样,圆滑孤僻,胆小懦弱,畏惧微不足道的饥饿,畏惧荒谬的性.爱。他生来就只知道追名逐利,纵情声色,不善良,不勇敢,不温柔,没有同情心,没有原则他阴暗背光的一面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沟,满藏污垢。 将所有的不完美和缺陷一一掩藏已经精疲力竭,他拿不出任何美好的东西去挽救利亚姆。 仅有卑劣。 仅有疯狂的占有欲。 仅有苦难。 他不习惯当面使用“爱”这个字眼,如同食肉动物一般紧盯着利亚姆的眼眸,只能用另一个更加熟悉的词汇代替:“I’m falling for you.” 他为他沦陷。 他坠入爱河。 他坠入深渊。 利亚姆愣愣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如鼓槌敲打心脏。 我爱你。 奥斯蒙德露出餮足的笑意,沾湿的黑发将水珠滴落上利亚姆的脸颊,他指向他们紧握的手:“我救不了你,但是我可以与你同眠,与你同棺如果你执意杀死自己,我就和你一起。” “我们两个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他一路走到现在,无论遭受了怎样难以忍受的苦痛,都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拥有金色的生命,璀璨的未来,但是,没关系 利亚姆猛地握紧他的手腕,心脏不知道是因为遭受了突然的告白还是被恐惧震撼,就像是一只想要逃脱的鸟,挣动撞击,剧烈地跳动,几乎冲破胸膛。 他浅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恐慌的情绪:“不!不可以!你绝不能死!” 他是他仅剩的所有,倘若奥斯蒙德死去,那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那就不要为任何人死去。” 奥斯蒙德抚摸着他的脸颊,法蓝色的瞳孔头一次流露出软意:“求你了,利亚姆。为我活着吧。” 可是他真的很脏… 他不配存活于世… 他仅有的价值只配在地狱实现… 利亚姆清楚。 他尝试着做个好人,只是为了赎罪。本质上,他非常自私,也非常怯弱,他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走,堕入地狱…接踵而来的苦难也好,烈火也好,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只要让他从无边的痛苦和内疚中喘一口气。 可是,他舍不得他,更不想要他与自己葬在一起。 利亚姆长久地注视着他,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他将奥斯蒙德从水里抱了出来,给他换了衣服,给自己和他都打了止血绷带裹着手腕,却试图转身离开,将奥斯蒙德独自一个人留在房间。 “你要去哪?” 奥斯蒙德裹在被子里,他冷得发抖,实在是不明白利亚姆又想离开他去哪。 “我去隔壁的房间。”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 “因为”利亚姆的背影一僵,他回过头看向奥斯蒙德,犹豫了片刻,最终垂下头踟蹰着开口:“很脏。” 杰诺维塞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身体将他拆解的一半就是他的梦魇,他痛苦的根源,只要一想到他是杰诺维塞的延续,身体中流淌着属于杰诺维塞的血液,他就痛苦地无法呼吸。 可是奥斯蒙德却态度强硬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要他到床上来:“我好冷,我要和你一起睡。” 利亚姆别无他法,只能僵硬地躺在他的身边。 “你不脏,利米,你不脏。” 他尝试着安抚利亚姆的情绪,但简单的词语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管用,于是便伸手搂住利亚姆,让他无法逃开。 他将额头贴至他的胸前,像哄小孩一样低声呢喃:“我的怀抱是有魔力的,利米,像这样抱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的污秽都可以净化干净。” “真的吗?” 奥斯蒙德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闭上双眸:“当然是真的。” 他太累了。 一整天忙于工作,又顺着马路跑了快两英里,还泡了一个糟糕的冷水澡,此刻上下眼皮打架,即便奥斯蒙德还想再说些什么,仍然抵不过疲惫和利亚姆太过舒适的怀抱。 他好像陷入浅眠,睡了很久很久,却突然被一声蚊虫般小心翼翼的声音扰醒,利亚姆的声音颤抖,他低声地询问道:“净化好了吗?” 他好像真的相信自己拥有魔法。 奥斯蒙德努力地点了点头,勾起唇角:“好了,现在从头到脚,都是一只干干净净的小狗了。”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句幼稚的安抚措辞,却没想到,利亚姆毫无征兆地落下眼泪,他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奥斯蒙德的衣服,脸上的笑容狼狈却欣喜:“太好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刻,奥兹,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你” 奥斯蒙德睡意全无,他慌张地抬起手擦拭利亚姆落下的眼泪,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还哭了好啦好啦,你想说什么?” 利亚姆望着他,颤抖的声音无法克制哭腔,语气却温柔而坚定,他说: “我爱你。” 第244章 天生 一直以来。 都很爱你。 即便他想要在那个春日死去。 但那也是他经历过最美好也最温暖的一个春天。 他等了太久太久。 抠破皮肉放干血液也等不来新生。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凤凰, 不是所有人都能涅槃重生。 他只是个笨蛋,笨蛋小狗。 所以平平无奇的言语因为出自所爱的人之口而拥有了魔力。 所以他愿意相信奥斯蒙德,愿意相信他身上的污秽会伴随着擂鼓一般相拥着跳动的心脏消失褪去。 所以他才可以如愿从融化的心脏底部翻找出从始至终藏在心底的字眼。 上帝救不了他, 但是奥斯蒙德可以。 “我爱你。” 利亚姆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呢喃着,他的声音与脸上的神情近乎透明, 好似跪服在神座之下最虔诚的信徒,如同画卷一般被神祗亲吻过的完美面庞却延展出几分胆怯。 奥斯蒙德拭去他眼角泪水的手顿在原地。 他的瞳孔略微放大,修长的手指不受克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突然察觉到自己错得离谱。 利亚姆不是害怕,不是逃避…他只是将“爱”这个字眼高高捧起, 视若神明,渴望又不敢触碰。 利亚姆一直以来都爱他。 即便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利亚姆只是告诉他,他父母给他的那些不是爱。利亚姆尝试着努力去爱他,却不敢告诉他, 他会来教会他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只因为他的小狗觉得自己很脏, 配不上“爱”这个被他神化的字眼。 可是它只是一种感情。 一种希望他好的感情。 一种支撑着他越过痛苦,忘记他人不切实际的期望, 努力地抓住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的力量。 奥斯蒙德突兀地想起一篇曾经看到过的《忠犬八公》的影评——小狗是天生就会爱人的。 他哪里需要谈什么配不配? 他天生会爱天生配爱。 哪怕全身都裹满了泥巴, 利亚姆依旧拥有最赤诚的灵魂。 终其一生,所有人都在扮演着一个想要对外展示的形象, 久而久之,对自己美好的祈愿也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利亚姆就是这样,他以为他的内里很脏, 但实际上, 无论是毫不犹豫将陌生人送去医院的内里, 还是公园里的小熊,还是窗外爽朗的笑意, 都是构成他本我的一部分。 奥斯蒙德即便对影史经典的烂好人形象,远不及影视作品、快餐式沉沦于性的爱嗤之以鼻,却沦陷于剔透的善意与赤诚的爱意。 就好像,他与肠胃本身问题无关,只与焦虑和谎言联系的“胃痛”会于一个简单到甚至有些难吃的三明治面前土崩瓦解一样。 只因为,所有深深吸引着他的,都是利亚姆纯粹的热忱的一部分。 纯粹的喜欢,纯粹的爱意。 如果他能够更早地察觉到就好了。 也许利亚姆本不至于这么痛苦 。 奥斯蒙德将手掌托在他的肩上,额头紧紧贴上利亚姆的额头,他嗅到他身上浅淡的阳光晒洗的味道,他垂眸舔吻他眼角落下的晶莹泪水:“我问了很多人,还查了许多资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香水,也没有这样的体香…他们告诉我,这是费洛蒙的味道…也许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不过我总是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我做了什么,只要我回过头,你总是在那里,微笑着望着我。” 利亚姆的虹膜勾勒着金色的纹路,就好像是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涟漪。波纹晃动着抬眸,安静地等待着奥斯蒙德略带些沙哑的下文。 “美好得像是拍给小孩子看的美梦。” 奥斯蒙德注视着他的眼眸勾起唇角:“迪士尼的动画片、安徒生的童话,电影镜头里的花丛、极光、拍打着沙滩的温和海浪。” “拿什么去比喻你?天鹅绒一样暖和的绒毛,拥抱我接触到所有的美好的东西,我想拍的电影。” 他的声音很轻:“你怎么会脏呢?你是我的小狗,我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你自己这么说你。你是我拥有的全部里,最好的一部分。” 利亚姆将他紧紧搂住,几乎嵌进自己的怀里。 “我只是后悔,我没有更早一些想明白,更早一些说爱你。” “实际上剧本很简单,电影也很简单。不需要怀疑,也不需要焦虑,爱不是性,不是控制不是极端,不需要繁琐的考试,人类对爱的定义很多,对我来说,只是和你一起在草地上打滚。” “只是,我需要你。” 奥斯蒙德垂下眼眸,闭上双眸。 他需要拥抱,想要单纯地永远地拥抱着利亚姆,想要两颗心脏贴近。就好像两颗质量相当的黑洞碰撞,没人知道会爆炸还是合并。 可是谁会在乎呢?在漩涡与辐射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类就在这一瞬间活着。[1] 温存并未持续太久,微小的声音打断了暖黄色的暧昧,奥斯蒙德的胃发出了轻缓的抗议,不是胃痛,他只是有些饿了。 利亚姆侧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笑意温柔:“你想不想,在睡前吃个三明治?” * 《雨人》的档期恰好排在这一周,由于面向的观众并非青少年儿童,这部由斯莱德、米高梅出品的奥斯卡种子选手电影于周一当天晚上正式上映。 众多影评杂志报社早已经通过试映会提前准备好了影评通稿,斯莱德制片公司很少会在电影公映时买好通稿,加深影迷和奥斯卡评委的印象,但米高梅为了确保奥斯卡竞争顺利进行,还是焦急地与伊莱娜进行了协商,为《雨人》再次投入了一笔宣传费用,购买一份来自影评人朋友的“自来水”。 但《雨人》本身质量过硬,在试映上甚至获得了A级的影迷统计评价,即便不刻意买通部分影评人,也足以在明年的奥斯卡名单上争得一席之地,全凭内容与演员的出色表演揽获多数好评。 《华盛顿邮报》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知名影评家帕特里克评价道:“《雨人》,其实与雨并无联系,而是指身患孤独症的患者。影片以主人公的绰号做片名,讲述了自闭症天才‘雨人’与兄弟手足真情的感人故事。整个故事都在看似毫无逻辑中一点点展开,减弱戏剧冲突,不刻意煽情。沿途从眼前掠过的暗红色的岩山、金黄色的青葱草丛、望不到边际的碎石小道以及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而这些美丽的风景在阳光的映衬下、在鲍勃·迪伦谱写的轻松明快的音乐伴奏下,仿佛都在高唱着纯真亲情的赞歌。” “影片带给我的心灵震撼远远超过了我的笔尖能够书写出的文字。现代快节奏的生活中,有许多人同查理一致,对物质的过分关注与追逐常常使我们忽略了美好的情感,出于对物质与财富的过分关注与追逐而导致的情感缺失会使人生留有无法弥补的缺憾,人性的美丽有赖于美好的情感,只有美好的情感才能使人紧缩的心得以舒展,使仓皇的生活得以松弛,才能构建出美丽和谐的人生。” “雷蒙虽然是自闭症患者,但却懂得关心与关注生活———他生活规律,知道躲避危险,懂得欣赏车窗外美好的风景,他爱父亲,爱弟弟。一路走来,虽然查理被迫接受了雷蒙的生活方式,但结束后雷蒙已对查理产生了影响,在与雷蒙的朝夕相处中,查理为追逐财富而变得冷漠、仓皇、焦虑的心得以舒展与滋润。查理淡忘的情感渐渐回归,使他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思考生活中,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在乎什么放弃什么” “作为一名新人导演,艾伦·史密西娴熟地与老牌影帝达斯汀·霍夫曼、好莱坞新人汤姆·克鲁斯达成了完美的合作。影片对于雷蒙的肢体语言,查理的神情变化,背景音乐的淡入淡出等等这些叙事符号都做了很细致的安排。情节的铺垫,情感的起承转合完美的融入到了故事的叙述中。这一切细节的安排让《雨人》这部电影的情节是落地的,情感是递进的。史密西老练地避开了新人导演常犯的错误,没有使影片呈现出一种恼人的“干瘪”或者“悬浮”感。” “曾经被查理遗忘的善良与美好终得以回归,所以他才会在影片的结尾忽略自己的感受,在律师医生令雷蒙厌烦恐惧的争执声中率先为雷蒙考虑,停止强迫雷蒙做出选择,送他回疗养院。他再也不是那个惟利是图的商人,而是一个有情有义,勇于承担责任的人。这个微不足道的遗憾反而更加突出了本片的主旨——爱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不应该受到压抑,更不该受到金钱利益的玷污。真正美好的生活基于美好的情感,纯洁真挚的爱让人紧绷的情绪得以舒展、珍贵的记忆得以长存、拥有真正精神乐园富足的幸福生活” 报纸被轻轻推到利亚姆面前,奥斯蒙德双手交叠,面带微笑:“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要为查理、雷蒙兄弟安排一个有些遗憾的不完美结局。” “答案就是如此,而且少许的遗憾能够将这份阔别重逢的兄弟情衬托得更加珍贵,更令奥斯卡评委们印象深刻。但是” 他的尾音拖得稍长,抬手示意利亚姆弯下腰离他稍微近些。 “我认真考虑了,如果我遇到类似的状况,肯定舍不得放你离开” 他抓住利亚姆的衣领,法蓝色的眼眸与他对视,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利亚姆用唇堵上。 金色的发丝垂落,利亚姆撑着偌大的办公桌,他双眸半敛,轻轻咬了咬奥斯蒙德的下唇,听他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声抽气的声响:“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会从火车上跳下来船上、飞机上。” 唇舌挤压着漏下几个破碎的音节:“我都会回来。回到你身边” 第245章 媒体大战 手腕上的划伤尚未愈合, 深壑的血痕却好似什么畸形的开关,让利亚姆变得比以往更加黏人,好像每分每秒都在渴求着亲吻与拥抱。 也许是因为对他来说, 奥斯蒙德是他仅剩的所有,是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他时时刻刻都想要确认,他在他的身边。 利亚姆纤长的眼睫颤动着,湿润的舌轻柔地舔舐着奥斯蒙德的唇角,唇肉挤压着含住唇珠, 轻而易举地撬开半张的齿缝,将细微的闷哼、燥热的喘息通通咽下。 “别” 奥斯蒙德同孔雀翎羽一般艳丽的瞳孔泛着湿润的水色,他气息不稳,指尖发麻,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减缓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利亚姆脸上的频率。 他甚至来不及勾起唇角笑利亚姆异想天开的言论, 从火车上跳下来就算了,他居然还口无遮拦地提名飞机和渡轮。 时常抿出漫不经心弧度的薄唇红艳得如同熟透的树果, 裹着反光的黏液透出殷红的诱人色泽。 “唔、别舔那里” 他努力摩擦声带, 发出含糊的,被舔.弄得破碎的音节。 利亚姆清楚上颚是他的敏感点, 低热的舌尖一遍遍温柔地擦过上颚,小小的接触面积接连泛起无法忍受的酥麻痒意,如同涟漪一样绽放, 引得他几乎颤栗, 失去管束四肢的力量。 但利亚姆温柔缓慢的舔舐却如同隔靴搔痒、刻意逗弄一般, 像诱食剂似的引诱着奥斯蒙德丢枪弃甲,迎合他的缠弄, 允许他更进一步。 利亚姆不太擅长在过于亲密的接触中处理好奥斯蒙德口中呢喃的“要”和“不要”。他适时或者不太适时地停止或者继续往往只会指向一个共同的结果,奥斯蒙德眼尾泛红,落下生理性的眼泪,颤抖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或者别的什么,引导着他走向他想要的方向。 和他往常在外人、媒体面前表现出的强势、自信恣意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可爱得有些过头。 察觉到他断断续续的喘息,利亚姆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做出了判断,他向后退了一些,绕过宽大漆黑的办公桌,坐上了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略有些狭小的旋转皮质座椅,轻而易举地将奥斯蒙德拥进了怀里。 奥斯蒙德的脸颊发烫,黑发间藏着的白皙耳廓也点缀着红,却没有推拒利亚姆的怀抱,反而在利亚姆熟悉的温度包裹他时缩了缩身体调整自己的姿势,发出了些许轻到稍不留意便会消散的舒适叹喟。 “很舒服吗?” 利亚姆忍不住弯起唇角,清澈的蓝色眼眸像是撒了星屑一样亮晶晶的。 “嗯,很暖和。” 奥斯蒙德放任自己缩进利亚姆的怀里,轻声抱怨着:“我早就说过了,哪怕时不时要见客,我的办公室配置也应该以使用舒适度为选择标准。冷到让洛杉矶下雪的天气,就应该挑一把毛绒绒的椅子,或者沙发。” 寒冷的气候总是让人想要蜷缩在壁炉旁边,听着松木劈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裹着绒毯闭上双眼。 或者拥抱着喜欢的人,嗅着他颈间温暖恬静的气息陷入棉花包裹的梦乡。 奥斯蒙德浅寐了一会儿,被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吵醒。就在屋外办公的助理打来电话提醒他,他有事先约好会面时间的访客要见。 利亚姆在他的脸颊上耳垂上接连亲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得松了手站起身。 《雨人》刚刚上映,正处在最关键的宣传阶段,作为斯莱德和米高梅的代表,奥斯蒙德不得不提前为奥斯卡打点关系,和业内知名的影评人、工会负责人见面,交谈。 影片如同奥斯蒙德所料,受到了电影评论界的一致好评,周一周二两天共210万美元的票房虽然比不过《冥王星》,却也足以证明观众对这部电影充沛的好奇心。至于观众们是否喜欢这部电影,还得等首周数据统计结束,观察一周票房的单日跌幅,以及周六日电影票房是否会产生逆跌。 同时,几乎每部电影上映以后,都会引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雨人》也不例外,极少一部分影评人就在文章中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拍摄的部分究竟占了多少?《雨人》这部电影中,属于奥斯蒙德的色彩实在是太重了,很多资深的专业评论家们无法在电影中看到属于导演艾伦·史密西的特点。 实际上导演个人风格的问题很少会被影迷们察觉。 不然艾伦·史密西这个影史上赫赫有名的假名才不会被导演工会明目张胆地使用几十年,最后才被业内人士揭露。 多数为导演划定个人特点的影评人、学者都只是照着答案编题。 如果不是由导演本人掌机,那么独属于导演的风格多数时候还不如摄影指导的风格深入人心,毕竟制片人的时代来临以后,大部分的导演只负责调度,有时甚至没有制片人和摄影指导重要。 1960年以前,大多数电影平均每个镜头会持续8到11秒,动作片占比变多以后,好莱坞导演逐渐修正了从1910年代开始的连贯性系统,电影平均的镜头长度缩减到了4到6秒,剪辑速度更快,极少使用长镜头,这也直接导致了导演简化了现场的调度,将复杂的走位缩减为“站立-表述”,即让演员停留在某一个位置,将台词分割成说话者和倾听者的几个特写(通常还会使用越肩手法)拍摄。 与这些导演商业化的镜头设计不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个特点,他本人尤其偏好难以一遍完成的长镜头,这是一个长久以来没能改掉的个人习惯。 但长镜头也有自己的优势,它拍摄的内容会给观众一种更加真实的感觉,让观众认为自己走进了电影之中,让电影的本质回归于人物与事件,不会像蒙太奇那样,人为强化矛盾,让观众被导演牵着鼻子走动,稍微错过几个镜头,就会忽略影片中埋下的情感线索或者错过重要的伏笔导致剧情衔接不上。 当然,这并不是说奥斯蒙德本人否认蒙太奇理论或者厌恶蒙太奇剪辑手法。他也会在电影中使用部分的蒙太奇,通过艺术性修饰给观众带去极大的感染力和震撼力。 只是个人的习惯难以轻易更改。 《雨人》中一条长达3分17秒的长镜头成功地引起了评论家们的注意,在人们称赞这条一气呵成的推轨镜头由多么生动、自然、真实时,部分影评人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奥斯蒙德过去拍摄的一些长镜头。 它们几乎使用了完全相同的手法,通过推轨镜头纳入了大量的环境、光线、细节和氛围,围绕着人物弧形运动的镜头最终回归事件和情感。 类似的镜头在《雨人》中出现了整整6次,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 但奥斯蒙德并没有将这些评论和疑惑放在心上,因为导演的个人习惯问题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无法真正界定,奥斯卡总不能因为“风格像另一个导演”这样的理由忽视电影本身的内容以及演员们精彩的表演,亦或者因此否定“艾伦·史密西”本身过硬的导演能力。 比起评论家们的疑惑,奥斯蒙德更在意再次跳脚给他添堵的英国媒体。 两届奥斯卡与冥王星事件让英媒与奥斯蒙德彻底结下了梁子,他们不仅在奥斯卡结束以后仍然孜孜不倦地诋毁“卑鄙地”抢走了《烈火战车》、《甘地传》奥斯卡奖杯的《失乐园》、《冥王星》,还将战火烧到了奥斯蒙德拍摄的其它电影上,英国影评人将他的电影批评地一文不值。就连斯莱德制片厂推出的新片、奥斯蒙德本人参与了一部分拍摄的《雨人》也不放过。 英国电影杂志《视与听》声称《雨人》是一部投机取巧、哗众取宠的电影。 主演达斯汀·霍夫曼的表演糟糕透顶,只能通过过多的小动作塑造人物形象,导致雷蒙看起来像一个无法操控四肢的多动症乐园滑稽小丑,而不是一个精神病人。 而另一名主演,新生美国偶像汤姆·克鲁斯更是毫无演技。《视与听》认为,他呲牙咧嘴的时候,比达斯汀·霍夫曼更像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和精神状态的精神病。 剧本故事和导演艾伦·史密西,以及“没眼光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更是被批评的体无完肤。 《视与听》声称,《雨人》就是在消费人们的猎奇心理,消费遭受苦难的精神病人。剧本刻意将雷蒙塑造成一个供人们嘲笑的、少见的稀罕笑柄,并非如同电影宣传的那样,用摄像机深触人的内心世界,揭示生活在后工业时代的美国人内心的孤独与绝望,用温暖的场景刨析在欲望中挣扎沉沦的人们。 就好像对于部分极端的英国媒体人来说,世上已经不存在辩证,只要与奥斯蒙德沾边,那它一定是错的,是不好的。 奥斯蒙德当然不是不会反击的靶子,只是有人比他反应更快。自冥王星事件以来就看英媒不顺眼的《纽约时报》立刻发声,它并未点出英媒,而是阴阳怪气地刊登了一则看似与《雨人》无关的报道消息:“18世纪早期,英国还存在着一种非常残忍的行为。伯利恒医院每个星期都要‘展览’精神病人,年收入高达400万英镑。精神病人被打上了耻辱的烙印,他们被视为‘囚笼中的兽群’、‘人性与野兽之间最直接的联系’,是‘人类堕落的极点,是人的罪恶的最明显的记号,是上帝仁慈最远的对象’ ,完全被排斥到了正常的社会体系之外。 ” 显而易见,《纽约时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将苦难划分为笑柄,甚至为他们举办展览。 反正不是《雨人》。 第246章 上美影 也许这也算得上成名的好处之一。 奥斯蒙德无声地笑了笑, 放下拿起的听筒,将报纸随意折起放到一旁。 曾经几次在他这里吃瘪的《纽约时报》自己淋过雨也见不得别人好受,接连几次都在奥斯蒙德遭人质疑时迫不及待地扛起了反击主力军的大旗, 好像焦急地想要看到别人也在他手上吃瘪。 但他并未打算现在就与整个英国媒体界撕破脸皮,也没有必要。毕竟《视与听》仅代表部分英国媒体人的观点。 奥斯蒙德稍作思考, 还是决定先将两方的争执暂且忽略,等奥斯卡竞争月的号角正式吹响再做打算,考虑是由他处理还是交给伊莱娜负责亦或者直接冷处理。 送走华尔街想要从他手上收购部分BEST租赁公司股份,从录像带产业中分一杯羹的两名职业说客, 助理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将两盒礼盒包装的瑞士爱顿伯格巧克力和一盒熊爪饼干轻轻放到了桌边。 迎着奥斯蒙德疑惑的目光,他开口解释道:“这是葆拉·瓦格纳女士送来的,她说这是汤姆·克鲁斯先生带回来的纪念品。” 这实际上是一份提前赠出的感恩节小礼物。 阿汤凭借《雨人》洗刷了身上一些“好莱坞甜心”“青春偶像”的印记,在媒体口中, 他现在变成了一名演技尚可, 业务能力超出同龄新鼠党人一大截的好莱坞新星。 欣喜的同时,汤姆没有忘记回过头感谢愿意给他机会的前任室友。但奥斯蒙德什么也不缺, 他就投其所好, 买了些产自瑞士,历史悠久的昂贵点心。 奥斯蒙德笑了笑, 他知道《雨人》拍摄结束以后,汤姆就和一名国际航班的空姐重归于好,时常前往不同的国家城市约会, 所以葆拉才声称这是一份纪念品。 葆拉这么说, 也是变相稳固他和汤姆的友谊——他们是旅游后可以互赠纪念品的好友关系, 并且以此为由头,日后时不时为汤姆刷刷脸, 提醒奥斯蒙德在之后还有合适的电影角色时想起汤姆。 看来媒体对汤姆的评论相当高,影片上映以后他应该收到了不少戏份较多、投资较高的片约。奥斯蒙德随手将车钥匙递给助理,让他将礼盒放进自己车里:“最近有关于汤姆和达斯汀的报道、采访和杂志文章多吗?” 助理小心翼翼地将东西端出门外,找来与两名主演有关的报纸杂志文章。 《雨人》的两名主演现在备受关注,影评人和观众们普遍认为,老一辈的艺术家影帝达斯汀·霍夫曼在《雨人》中的精彩表演超越了他去年男扮女装饰演的角色,表演技艺更上一层楼。有他的团队在背后推波助澜,本就备受尊敬的达斯汀几乎被媒体吹得天花乱坠。 至于汤姆,像以前一样,他邻家男孩的相貌和笑容很受同龄女孩和妈妈辈们的喜欢,凭借着《雨人》的影响力更是受到了《人物》杂志的封面照片邀请。 奥斯蒙德想了想,抬手拨通了葆拉的电话。 《雨人》的档期在奥斯卡竞争中存在着一定的弱势,奥斯蒙德需要它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始终维持着一定的话题讨论度。想要引起话题最简单的方式当然就是明星的绯闻。刚刚与旧情人南希·阿梅尔坠入爱河的汤姆刚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而作为付出一部分私生活的补偿,米高梅愿意与CAA合作,竭力为汤姆打通奥斯卡和金球奖最佳男配角的关系。 * 感恩节过后,洛杉矶日落大道上还残留着化妆游行时飞洒的纸片,路旁的百货大楼橱窗中售卖着打折的节日用品,就连街边南瓜饼和红莓苔子果酱的价格也下降了些许。 美国人必须趁着短暂的时间处理掉只有在过节前期价格翻长的感恩节用品,因为黑色星期五购物节即将到来,电视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营销广告,百货公司之间一年一度的盛大竞争马上就要拉开帷幕,美国家庭将会在黑色星期五竭尽所能地采购圣诞节用品。 里根政府的经济政策终于带来的一定的正面反馈,经历了接连几年的金融危机、通货膨胀之后,美国的经济状况终于有所回温,普通家庭也能够喘一口气,在圣诞节来临之前预定一颗久违的圣诞树。 丽芙将自己兼职家教赚来的钱塞进储钱罐,她预感到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内对胶卷和录像带的需求会越来越多,因此早早储备好了资金,计划在黑色星期五趁着富士打折囤备一定量的胶卷录像带。 只是她对被姨妈委托给她临时照顾的表妹有些头痛。 表妹刚刚13岁,和许多这个年纪的同龄孩子一样,渴望着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任天堂灰机,偶尔借用丽芙的红白机已经不能满足她,她也希望自己能像丽芙一样兼职,在圣诞节来临之前,给自己买一份任天堂美版主机作为圣诞节礼物。 彼时任天堂北美总部也在紧张地工作着,他们推出的新游戏《打鸭子》将于圣诞节前夕上架,部分总部派来的研究员和北美负责人之一荒川实伸则听从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建议,前往苏联向一名名叫帕基特诺夫的研究员发出邀请,他们想要购买他发明的一款简单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或者邀请他加入任天堂研发工作组,将《俄罗斯方块》移植到红白机上,并为这款简单的游戏发明更多的玩法。 除此之外,一年狂揽4.1亿美元的任天堂身上还肩负着其它艰峻的任务。负责了《大金刚》和《马里奥兄弟》设计的天才设计师宫本茂接手负责了《红辣椒》游戏的研发,正在马不停蹄地进行研发设计。 与此同时,奥斯蒙德指挥着助理打开了放映机,关上展厅内的灯光,将通过[证据修改器]合成的影视片段展示给来自中国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主要负责人和陪同的伊莱娜以及尊龙。 与奥斯蒙德敲定合作以后,上美影便马不停蹄地展开了工作。斯莱德制片厂委托给上美影的工作不多,仅有长达一分钟的动画片段。 但这对于手绘水墨动画来说并不容易,《红辣椒》同其它好莱坞电影一样,每秒呈现24格动帧,也就是说,为了达到奥斯蒙德想要的效果,上美影不得不在几个月的短暂工期内,赶工绘制约1000张水墨画。 即便为后续人物留白的画面省去了一部分精力,一千张极具中国特色的精良水墨动画仍然是一个巨大且难以完成的考验。 然而,令奥斯蒙德惊讶的是,上美影不仅提前完成了艰巨的任务,还为奥斯蒙德送来了另一份大礼——两份分别长达10秒的剪纸和皮影动画。 美术厂、广电总局、地市和□□班子都非常重视这份难得的文化交流与合作,如果不是工期来不及,他们恐怕还会送来更多匠心打造的中国特色动画。 精心投入了《红辣椒》电影制作的奥斯蒙德自然也没有让代表上美影前来的钱导演失望,曾在捷克斯洛伐克学习美术电影制作的老先生甫一听到片段切换时耳边响起的配乐便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地询问道:“这是” 他对银幕上变化的水墨大圣、哪吒形象已经极为熟悉,毕竟在胶片出场前,上美影仔仔细细确认了一分钟短片的每一个细节角落,生怕出现错误导致被斯莱德弃用否定。 眼前熟悉的画面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动,背景却插入了一段极为熟悉的音乐——中式知名乐器唢呐如同突破云层一般尖锐地刺破云霄,完美适配了水墨动画镜头中的大圣登场。 大圣头顶的凤翅紫金冠伴着两声响亮的锣声在云端抖动,金色与红色交织的冠帽如同旭日朝阳一般流光四射,金线照亮整幅画面。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用不太熟练的中文给予肯定:“是《小刀会序曲》的改编版本,我和尊龙参观剧院时偶然听到《小刀会》的舞剧,就擅自采用了这部乐曲,将它作为了这部分画面的背景音乐。” 尊龙在一旁点头表示了肯定。唢呐尖锐磅礴的音调和浓墨重彩碰撞在一起能给观众奥斯蒙德设想中的震撼,带给从未了解过东方文化的北美观众一些类似于华裔观众看见大圣登场时的憧憬、向往和情难自抑的激动。 对于奥斯蒙德的想法,他是非常赞同的。 原本还因为这次行程惴惴不安的钱导演忍不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上美影并非没有与国外制片厂合作过。由他负责导演的《天书奇谭》就是由英国BBC发起、投资的动画长片项目。然而协商好了人物设计、考虑外国观众的接受程度重写了BBC提供的一片混乱的剧本,新的剧本得到了BBC的认同和称赞以后,项目开始前,BBC却突然撤资不干,杳无音讯。最终由国家兜底,上美影独自完成了《天书奇谭》的创作。 经过三年的筹备,影片终于在今年完成,上映,取得了出色的反响。 所以说外国人真的想要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吗? 很难说。有时并不是他们不愿意主动对外宣传,只是难免遇到BBC这样的强盗。尝试以传承上千年的经典敲开世界的艺术之门,可没有引路人帮助,实在难以撬开充满偏见的紧闭门扉。 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似乎是不同的,年仅20岁却已经取得了两座奥斯卡金杯的年轻导演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过国别、信念差异导致的不同,他关心的只有更多种不同的、多样的艺术。所以才会静下心来,提出合作,为影片安插传统舞剧音乐作为背景音乐。 第247章 目录 钱导在工作之余接触过不少美国人。提及电影, 提及音乐,提及艺术,他们总是表现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别说耐下心来谈合作, 很多人连放下偏见稍作了解都很难做到,更别说像奥斯蒙德这样主动去接触更多的悠久文化艺术, 期盼一个美国人这样做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奥斯蒙德偏偏这么做了。 他甚至还学习了一些中文,能够使用中文与他进行日常的沟通。 凭借着他拿出的这些诚意,钱导演忍不住放下了防备,他对眼前这名年轻的奥斯卡最佳导演观感极佳:“不, 我并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即便《小刀会》本身与《西游记》没什么太大的关联,但序曲的开头部分放在这里使用也是非常恰当的。” 奥斯蒙德不可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像BBC那样接受他们的礼物以后翻脸不认人,转头将他们提供的动画片段弃之不用。这些饱含心血的作品会在美国大大小小的影院上映, 让异国的朋友们, 感受到东方国度独有的艺术方式。 想到这里,钱导演的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暖流, 他为传承千年的文化艺术、自己同事的辛苦劳作感到由衷的自豪。 被一个长辈称呼为“您”, 早就接受了伊莱娜一番礼仪教育的奥斯蒙德连忙摆了摆手:“叫我奥兹就行了,钱老,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上美影送来的这两段皮影和剪纸动画,这些作品实在是令人赞叹敬佩” 除了胶卷以外,钱导演还随身携带了送给奥斯蒙德的礼物, 国画、上面写着圣诞快乐, 勾勒了大圣和红辣椒的剪纸, 还有一个明显剪成了他的模样的皮影小人,以及一些精致的传统中式糕点, 甚至还有几封信件。 钱老介绍,信件来自奥斯蒙德忠实的中国影迷,还有整个上美影联合书写寄出的感谢信,全部都由他亲手交到奥斯蒙德手上。 奥斯蒙德受宠若惊,清楚这些礼物含金量的伊莱娜和尊龙也连忙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贵厂能够考虑一下与我们继续合作。”与钱导演告别之前,奥斯蒙德露出笑容:“斯莱德旗下的动画部门已经组建完成,我们正在尝试绘制传统动画与科学计算机设计绘制的新动画,也希望上美影能够参与进来。” 继续合作? 钱导演一愣。 奥斯蒙德则向他解释道:“目前我们正在绘制一批主题为各国公主的动画。比如安徒生的小美人鱼,如果上美影还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的话,也许花木兰是一个不错的主题,亦或者武则天?敦煌飞天?希望上美影能够在考虑之后,再和我们联系。” 钱导演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眸,嘴唇嗫嚅了两下,目光火热地在伊莱娜和尊龙身上转了一圈,最终重新落到奥斯蒙德的身上,他斟酌了片刻,按耐不住激动开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我的感谢,奥兹,请让我先回旅店,给我的同事们打个电话。” * 历时七八个月的时间,昆汀·塔伦蒂诺的导演处女作《凤尾鱼强盗》终于完成,他的作品将于明年一月份上映。 而奥斯蒙德的两名“导师”,科恩兄弟也完成了《冰血暴》的拍摄,他们的作品只需经过剪辑和后期处理,便会于明年的五月份左右在各大影院上映。 《雨人》票房起初的势头虽然比不上《冥王星》,却胜在稳妥,票房跌幅很小,每周都有人被口口相传的真挚家庭情感吸引,走进电影院内。 它较为稳妥的票房成绩也拉动了米高梅-联美股价的缓慢提升。科克里安的数据分析师预测,如果《雨人》真的能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那么米高梅的股价势必会迎来科克里安接手米高梅以来的最大波动。 感恩假期一过,达斯汀·霍夫曼和他的团队便开始积极地走动,公关,提前开始为自己争取奥斯卡前哨奖项的选票,进一步增加自己捧起奥斯卡小金人奖杯的可能性。 米高梅忙于为《雨人》运作,而斯莱德则看似全力投入了《红辣椒》的宣发。 作为一部赶工的史诗级科幻大作,《红辣椒》则几乎是赶着死线通过了MPAA的审核。 斯莱德租借的富士拷贝机日夜不停歇,加班加点地赶制着拷贝版胶卷盘,生怕无法及时将1500份拷贝送往全美各州。 1984的奥斯卡竞争十分激烈。 前有米高梅-联美力捧的神秘导演艾伦·史密西接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热门夺冠作品《雨人》,后有派拉蒙挥霍巨资打造的同题材作品,由杰克·尼科尔森出演,詹姆斯·布鲁克斯制片、编剧、导演的《母女情深》。 詹姆斯·布鲁克斯极具竞争力,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天才编剧,《辛普森一家》就是他最为出名的作品。 《母女情深》由同名小说改编,讲述了一对母女的感情故事。女儿因为母亲的控制欲嫁给一个研究生远走他乡。母亲坚称她的婚姻十分糟糕,拒绝参加婚礼,独自留在家中,受到了众多追求者的求爱。 而女儿的婚姻确实如同母亲所料那样糟糕,连续生了三个孩子陷入经济困境,女儿出轨一名银行职员,并得到了他的经济帮助。丈夫则出轨了一名女学生。母亲最终爱上了隔壁的退休宇航员,却依旧拒绝了他的求爱。 小说与影片的结尾,女儿患了重病,与母亲和解,也与丈夫和解。母亲也与女婿和解,在女儿死后和隔壁的退休宇航员、女婿一同照顾女儿的三个孩子。 奥斯蒙德觉得《母女情深》的剧情非常迷惑,与去年沃伦·比蒂执导的《烽火赤焰万里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不可否认,在尼科尔森和派拉蒙鼎力相助下,《母女情深》是一部奥斯卡热门影片。 紧接着就是算不上热门的《太空先锋》,这部由菲利普·考夫曼执导的电影是一部传记类电影,讲述的是美国首批航天员诞生的故事,长达三个小时,更像是一部历史记录片。 英国制片厂再次为奥斯卡贡献了一部电影《凡夫俗女》讲述了一名美发师与酒鬼教授的故事,剧情故事与萧伯纳的《卖花女》类似,更是被影评人们称为80年代的《卖花女》。 除此之外,赶在圣诞节之前上映的选手还有英格玛·伯格曼的《芬妮与亚历山大》,彼得·叶茨的《化妆师》,迈克·尼科尔斯的《丝科伍事件》,布鲁斯·贝尔斯福德《温柔的怜悯》,约翰·班德汉姆的《战争游戏》。 也许是因为清楚奥斯卡大户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无法在这一届奥斯卡上获奖,争奥的文艺片便如井喷一般涌现。 商业片也不逞多让,理查德·马坤德最终接手了卢卡斯的任务,负责导演了《星球大战》正传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星球大战3:绝地归来》。 抛开剧情内容不谈,只凭借《星球大战》背后的工业光魔——这个年代特效工作室的佼佼者,就足以让《星战3》揽获一系列音效、化妆、特效奖。 即便《星战3》的票房稍逊以往,凭借着3000万的成本仅收获了一亿美元的票房,远远比不上星战系列以往的成绩。 但它仍然是这个年代最出色、特效最为绚丽的科幻电影。 星战的影迷和《终结者》的影迷打得不可开交,彼此都认为自己支持、喜爱的影片能够收获奥斯卡最新推出的特效奖项。 当然,无论是星战迷还是《终结者》的影迷,甚至是对科幻电影毫无兴趣的影迷,都在等待着1983年年底最重要的一部科幻电影——奥斯蒙德精心准备的,试图争夺第56届奥斯卡最佳影片的重量级影片,《红辣椒》。 第248章 1983的尾声 作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1983年贡献的唯一一部精品之作, 《红辣椒》即便由小说改编,保密工作却做的极为严格。 迄今为止,斯莱德只公布了一份仅有32秒的宣传短片作为预告片。 预告片和海报相当于只放出了男女主的人设形象定妆照, 许多人甚至因此怀疑,《红辣椒》到底拍完了没有? 斯莱德藏的这么严严实实,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斯莱德和工业暗魔根本没有做完特效?拿出的是糊弄人的半成品? 毕竟人人都清楚,从启动项目到改编剧本到选角到拍摄再到特效制作,奥斯蒙德仅用了八个月的时间。而《星球大战3》只特效制作就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特效内容较少, 化妆特效较多的《终结者》也不逞多让。 几乎是所有参与过特效电影制作的电影人都忍不住怀疑,《红辣椒》的特效到底怎么样?这部电影真的完成了吗? 然而,十二月初,仅有极少数幸运观众参与的试映会却透露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参与了试映的资深影评人透露道:“《红辣椒》在试映会中获得了任何一部电影都难以超越的评价,A+只是评分的上限, 却不是《红辣椒》的上限。很难想象, 人类已经可以构建如此惊人的特效场景,《红辣椒》代表了当前电影特效的峰点。” 几乎是所有的影迷都被道听途说来的资深影评人的这么一句评价搞得心中直痒, 恨不得当场被人打晕, 直接昏厥到《红辣椒》上映的那一天,好好瞻仰瞻仰这部“跨时代”的杰作。 荣恩更是兴奋得睡不着觉, 只因为临近上映前,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媒体面前露面时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 仿佛胜券在握, 只留给媒体一句:“我对它还挺有信心的。”就再也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要知道。 奥斯蒙德在媒体面前算得上是真诚谦逊, 他甚至在镜头面前坦诚《多格板箱》并不值得票价。但也是那一部影片惊艳了荣恩,狂揽近两亿美元的票房, 让整个好莱坞为奥斯蒙德冠上了“票房金童”的名号。 但如今他却对《红辣椒》信心满满,那这部电影该有多么优秀?它难道比他过往拍摄的所有电影更好?比《雨人》更好? 荣恩想都不敢想。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痛饮了三百杯咖啡,根本睡不着觉,却比任何人都精神。 但老朋友英媒一如既往的“不看好、不满意”,看不到预告片,也不妨碍他们唱衰讽刺。厕纸报怀疑斯莱德制片厂迟迟不敢放出预告,就是因为《红辣椒》的特效根本就没做完,担心亏本,只能用奥斯蒙德以往的名气骗骗普通观众,先让他们交了钱进电影院,然后将这群影迷骗到非洲,或者缅甸。 如此离谱的谎言,就连拿来擦屁股都觉得掉价。多数美国影迷同荣恩一样,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影片究竟怎么样,只有等到电影上映那天才能见分晓。 对奥斯蒙德心怀愧疚的美国电影学院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理事会提前协商,如果《红辣椒》比《失乐园》和《冥王星》更加出彩,就为它颁布一个特殊奖项,以此来弥补遗憾。 除此之外,《红辣椒》还拥有着其它的特权。 哪怕没有进行提前协商,院线依旧不约而同地为《红辣椒》挤出了圣诞档期时间,让这部姗姗来迟的电影踩着1983年的尾巴定档,于12月18日首映,到圣诞节当天,刚好播够一周,不至于错过第56届奥斯卡的竞争。 即便所有人都清楚,《红辣椒》没有任何竞争能力。 12月15日上午,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从冰岛返回。 听说他前往冰岛,是为了物色圣诞节的度假地点。小型客机降落会在机场降落,同行的还有他的好友伊莱娜·陈、利亚姆·海恩斯。 狗仔难得蹲到了行程,各家报社的精英记者集体出动,只为了在洛杉矶国际机场堵住奥斯蒙德,询问他《红辣椒》的相关事宜,是否有竞争奥斯卡的意愿,还有他未来一年的拍摄计划。 可惜等了一个下午,狗仔们心心念念的年轻导演却是被保镖簇拥着走出了机舱门。奥斯蒙德穿着长呢风衣,身高腿长,面带微笑,跟在保镖身后。 长枪短炮即刻发出快门的响动,现场像是被点燃的沸水一般发出轰鸣的欢呼声与响动: “奥斯蒙德!麻烦看这里!” “满分十分,你自己想给《红辣椒》打几分?” “奥斯蒙德,听说你明年计划前往中国拍摄电影?这是真的吗?” “你会和尊龙第二次合作吗?” “有没有考虑过到英国拍摄电影?” 前往加长林肯的距离太短,奥斯蒙德只微笑地点了点头,含糊其辞而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有在考虑,不过目前还不确定。” 他确实有前往中国的念头。 不过首先得看伊莱娜、上美影能否打通关系。他们已经在积极联系中方,奥斯蒙德想要前往故宫拍摄那部与尊龙息息相关的电影——《末代皇帝》,但是拍摄条件苛刻,很难被批准,想要前往中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如果等待的时间太长,奥斯蒙德大概率会先拍另一部电影《郑一嫂》,讲述抗击英军,被欧美人熟知的中国传奇女海盗的故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明年的奥斯卡竞争结束以后,为自己找个媒体、记者较少的地方悠闲工作,并度假。 上美影也同意了与他们合作制作新的动画电影,等这次合作结束以后,奥斯蒙德还计划与上美影继续合作,为任天堂开发一部水墨风的中国游戏。 利亚姆·海恩斯、伊莱娜·陈,先后坐上了加长林肯,黑色的轿车很快驶离机场,直奔斯莱德制片公司。 《红辣椒》的首映礼在下午五点钟开始,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并不多,几个小时之后,他们还会和这些媒体朋友们在红毯上见面。 * 作为圣诞节之前的最后一部电影,也是奥斯蒙德明面上投资最高的一部电影,《红辣椒》的排场十足。众多奥斯蒙德的朋友们都赶到了现场。 提前到场的男女主角朱迪·福斯特和尊龙、处于寒假期间的瑞凡·菲尼克斯、暂时结束了电影拍摄的基努·里维斯、对《红辣椒》和工业暗魔特效水准十分好奇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不久前完成了《异形2》剧本撰写的詹姆斯·卡梅隆和制片人盖尔、已经退休的罗杰·科尔曼、特意前来参加首映礼的钱导演。 姗姗来迟的坐着轮椅的奥逊·威尔斯、推着轮椅的彼得·博格丹诺维奇、奥斯蒙德的导师马丁·斯科塞斯、前来凑热闹的弗朗西斯·科波拉和尼古拉斯·凯奇。 奥斯蒙德在红毯上接连和MJ、波姬以及阿汤打了招呼,还和满脸笑容的马修·派瑞招了招手,怎么也没想到送出的邀请函和感谢信竟然将他们全都带到了影院。 就连斯坦利·库布里克和薇薇安都不远万里从英国赶来,参与了《红辣椒》的首映礼。 伊莱娜挽着他的手臂微笑,她当然清楚理由,首映礼是唯一提前看到《红辣椒》的途径。如果不是奥斯蒙德偷懒,借口以神秘为营销方式,他们的这些老朋友怎么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前来首映礼凑热闹? 红毯两侧照旧传来记者与影迷们叽叽喳喳的喧闹,荣恩兴奋又失落,因为《红辣椒》这次首映礼并没有为粉丝们准备名额,他们只能等到12月18号当天。 影评人齐默尔曼认出了奥斯蒙德的这位小影迷朋友,他朝着他招了招手,微笑着率先走入影厅。 奥斯蒙德究竟有没有资格第三次冲击奥斯卡? 《红辣椒》的表现能为他解惑。 影厅由喧闹转为寂静,陷入黑暗。 银幕上熟悉的雪橇拖着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出一红一黑的痕迹。 第249章 《红辣椒》上 两条曲线本该同以往一样, 在银幕上绘制一个完美无缺的圆。 雪橇按照着弯曲的角度向前,墨迹尾随,但朱红色的痕迹却变为了一团燃烧的火。 摇曳的火焰在单薄的宣纸上腐蚀出一个越来越大的, 边缘焦黑的洞,燃烧成纷飞的灰烬, 露出宣纸下方的熊熊烈火。 镜头拉远,原来火焰自一只中国龙龙头吐出。 这是一个对影评人和台下观众来说有些奇特的拍摄角度——红发的女孩占据了银幕下部小小的篇幅,仰头望向天空,而天空中正漂浮着几条颜色不同的龙舟。 它们间歇性地吐出火焰, 成百上千的桨如同摇晃的龙爪在天空中划动着。在交错的锦缎编织的赛道中飞速移动。 龙舟蜿蜒连绵,远看就好像是一只张牙舞爪在天空之上游弋的巨龙。 台下的钱导演瞠目结舌地注视着银幕上的画面,龙的每一片龙鳞都如此逼真,在日光和火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自下向上仰视, 五彩的锦缎又好像是小英雄哪吒手中的混天绫, 将巨龙紧紧困束。 红发的少女抓着锦缎向上攀爬,她在交错的丝绸、糖果链、裹在圣诞树上用的灯链、扎紧收尾连成绳索的丝巾之间穿梭, 牢牢抓住一条缎带。 少女伸手握住锦缎, 被她抓在掌中的布匹却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符号。 商。 发出轻微的声响Re。 火焰舔舐着丝绸的尾端,追逐着她不断向上。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 衔接紧张的乐符连成激昂的鼓点与乐曲。 这分明是古琴的声音。 宫商角徵羽。 doremisola。 台下的观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银幕。 镜头却突然翻转整个倒置。 龙舟在脚底盘旋。 少女轻呼一声,手中抓着软下的缎带一同向下坠落。 紧凑的音乐戛然而至, 缎带上的汉字发出一声亢长的声响—— “哧啦——” 锦缎应声破裂, 少女抓住盘旋龙舟中央, 巨龙围绕的布匹。 台下的观众这才看清,赛道中央, 银幕的中央是一个被锦缎、布匹困束的,画着京剧浓妆的男人。 准确的说,他是被自己过长的水袖困束、捂住嘴唇的。 钱导演深吸了一口气,他全然没有想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居然如此大胆,选用了全中式元素作为开场。 少女抓住男人的衣物全力止住身体下坠,她湛蓝的瞳孔外围倒影着熊熊火焰,中央则是紧闭双眸的男人。她尽力腾出一只手臂,拍打男人的脸庞:“艾登——醒醒,别再睡了!” 下一帧,睁开的眼眸和漆黑的瞳仁取代了蓝色的虹膜纹理。 一名长相英俊的亚裔男人猛地坐起身,他平缓着急促的呼吸,目光望向办公室的门——女人高挑的背影和风吹起的金发在他的视网膜上缓缓消失:“帕索拉娜?” 然而名叫索拉娜的女人并没有回应,她与艾登在一墙之隔的两幅画面之中,抬头望向窗边落下的夕阳。 她坐进驾驶座内,神情淡漠,夕阳染红她金色的发尾。 由坂本龙一谱写的舒缓的钢琴声缓缓响起,她发动汽车,沿街驶入洛杉矶的主干道。 主创名单一个接着一个,缓缓以融入背景色的方式出现在荧幕上。 汽车驶过街道,遮住路边公交站上张贴的大幅海报。 索拉娜的身影伴随着车窗驶离,海报重新出现,人们在不久前刚刚见过的红发少女却出现在了海报中。 海报中央正好书写着电影名称:《红辣椒》。 下方则写着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她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将手中的花束轻轻抛开。 镜头推进,竟然直接钻进了海报之中。 背影音乐逐渐欢快,她在海报的世界中走动,越过玻璃,看向路边鱼店玻璃缸里游动的银鲛,缸角落的标签表明了原著:筒井康隆。 玻璃与光影将她的倒影与鱼融合在一起。 她突然变成了一只长着硕大尾巴的人鱼,在鱼缸中来回游动。 闪光的红色鱼尾摆动几下,居然帮助她高高跃出水面,同下坠的水珠一起,钻进角落散发着光芒的,连接着任天堂红白机的电视银幕。 红发少女旋即变成像素小人,一跃在红砖中顶出蘑菇,跳过水管踩扁乌龟,纵身一跃,跳上旗杆。 银幕上弹出You Win两个单词,下面紧跟着细小的制片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偌大的黄色“You Win”字符缓缓褪色,变成线条硬朗的黑白字符,旁边还有夸张的漫画线条。 书页缓缓向前翻动,红发的小人成了漫画中唯一的色彩,她在漫画中跳跃,翻滚,最终定格在了右上角的画框中。 画幅的下方同样标注着引人注意的文字:人气第一,红辣椒! 随即,她又从书页的后走出,重新变为一个三维的真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了马路,又成了路过货车身上广告中的人物。 影评人巴尔克·齐默尔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匹配剪辑是一种在影片中十分常用的剪辑手法,它通过将两个相似的镜头结合在一起完成转场,用一种类似于蒙太奇的方式加快影片进程。 奥斯蒙德在《冥王星》中也使用过这个技巧,他通过一个打火机将黑夜变为了白昼。 但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将特效、化妆与实拍镜头融合在一起,做出如此流畅的转场。 《红辣椒》开场还没有五分钟,巴尔克看到的全是毫不吝啬的炫技。奥斯蒙德就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抖动着艳丽的羽毛,毫不留手地向自己的同行、媒体,还有奥斯卡评委展现他惊叹艳羡的绝佳天赋。 库布里克则陷入了沉思。 从开头到现在,影片仅仅出现了两句台词,观众却如同观看默剧一样轻松地理解了电影的开头。 电影的主角——红发的女孩恐怕就是红辣椒本人。 在现实中,她是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而在梦境中,她是夺目的红发少女。 她可以在他人的梦境中穿梭,唤醒他人。 可是她会借用梦境做什么呢? 仅仅是使用这样的手段唤醒睡着的同事? 库布里克抬起手腕,抽空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距离开场仅过了三分钟,奥斯蒙德却已经让他对影片后续的内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小子的进步不小。 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为观众们解答了疑惑: 红发的少女敲开紧闭的门扉,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高大男人露出微笑:“科克先生,我们该进行第二次治疗了。” “帕布莉卡(红辣椒)小姐。” 科克朝着她点了点头,侧身让帕布莉卡走进房间。 科克是一名警探,由基努·里维斯饰演。 表面上光鲜亮丽,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患有抑郁症,无法向人、心理医生敞开心扉,经人介绍联络了红辣椒,由她进入他的梦境治疗他的病症。 红辣椒取下了隐藏在发间的发箍一样散发着微光的装置。 MINIDC,研究所研发的入梦道具,它可以让佩戴者进入其它佩戴人的梦境,还能实时生成录音与影像记录梦境。 这是个相当有趣的设定。 斯皮尔伯格露出微笑。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为许多电影人甚至心理理疗师指明了方向:“梦是本能欲望无法满足后,潜意识伪装表达的产物。” 通俗一点说,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能够清晰地反应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和欲望。 通过梦境寻觅病因,解决问题,似乎是可以在未来应用的高效手段。 然而科克警探的内心深处,似乎和电影产生了些许联系。 两人居然身着华服,出现在了1968年弗朗哥·泽菲雷里导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 由奥利维亚·赫希饰演的朱丽叶在点缀着花朵的阳台上深情地呼唤着罗密欧的名字。 几名侍卫突兀地朝着科克扑来。 但身后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却在罗伦斯神父的注视下穿上纱裙与白西装,在蒙大由家族和卡普雷特家族的注视下捧着捧花完婚。 自上空落下的花束淹没了科克,红辣椒及时出手相助,科克惊讶地发现,朝他扑来的侍卫都长着自己的面庞,但他没时间纠结,捧花在慌乱之中被红辣椒接住。 下一帧,又是匹配剪辑转场,红辣椒一手搂着科克,一手抓着花束,脚边却跳起一只硕大的秋田犬。淡黄色的秋田犬眼巴巴地注视着她手中的捧花,不断用舌头讨好地舔红辣椒的手臂。 红发的少女眼中闪过惊讶,她伸出手摸了摸秋田犬浓密的毛发,将捧花递给了它。 颈间铭牌上写着“八”的秋田犬轻松地叼起花束,冲着红辣椒摇了摇尾巴,三步并作两步欢快地跑回了门前盛开着一丛花朵的小院。 帕克一家正在那里等着它回家。 头发花白的帕克像以往一样面带笑容的接过捧花,却没有递给妻子,而是将花束递给了穿着白无垢纱裙的女儿。 妻子欣慰地挽住他的手臂,与小八、牧师一起,注视着长大成人的女儿同她的爱人交换戒指。 新婚的男人单膝下跪,却变成了唇角噙着笑意的怀亚特,他举起求婚戒指,拉斐尔则惊讶地掩住了口鼻,红了眼眶。 玩具小车载着花束越过红毯,《小鬼当家》的主角凯文用线拉着它缓缓前进最终却变成总统的专车,在远离地毯的方位缓缓停下。 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人群中探头,张望着建筑出口处被特勤局簇拥的男人。 “砰——”地一声枪响。 红辣椒手中的枪射.出子弹,击穿了刺杀者的额头。 第250章 《红辣椒》中 影评人巴尔克深吸了一口气, 由衷地为眼前相似性转场叹息,折服。 影史上最著名的匹配剪辑、相似性转场当属库布里克在《2001太空漫游》中贡献的最佳场景——猿人向上空抛出骨头,骨头旋转落下, 变成太空中的飞船,眨眼般短暂的转场, 从石器时代横跨数百万年。 显而易见,奥斯蒙德从库布里克身上学到了太多。 快速、超现实的如同闪回一般的大胆剪辑与饱和度较高的色彩,配合红辣椒的讲解,让观众清晰地认识到, 红辣椒与眼前的科克警探,正身处于科克混乱的梦境之中。 眼前的电影场景算是圆了巴尔克的一些美好幻想,他迫切地渴望在以上这些电影中看到《红辣椒》为之提供的美好结局。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奥斯蒙德选择在这里插入了一系列的电影片段转场? 巴尔克猜测,也许科克警探的欲望、或者说他的病症,与电影有关。 身旁的同行倒是没有同他一样, 对电影的发展剧情做深层次的推测。 影评人难掩脸上的激动, 他清楚地从红辣椒身上类似于朱迪在《出租车》中的衣着打扮辨认出了眼前这一幕的意图——让朱迪在电影中杀死莫名其妙拖累她的小约翰·欣克利。 一名演员璀璨的前程,凭什么被一个不相关的男人拖累甚至摧毁?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想要在电影中表达的意图一向大胆激进,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某个弱势群体发声。即便像以往一样隐晦, 依旧可以让观众轻而易举地了解他的意图。 然而枪响落下,特勤局的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居然转头追向了两人。 红辣椒仓促之间抓着科克警探跳上楼梯, 折叠的楼梯却逐渐折叠,变成一个永远无法走出的潘洛斯三角形。只是科克并未察觉到空间的变换,眼前的一幕令科克感到熟悉——受害者倒在楼梯上, 身周满是血泊, 凶手逃窜离开, 消失在视线尽头。 科克不知为何,并未追出, 也没有蹲下身检查受害者的情况。他反而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脚下的楼梯却兀地变得柔软,如同布锦,如同一张大网。 科克站不住脚,向下坠去—— 同样是营造梦境荒诞感的小手段。 利用画面的假定性和平衡觉、肤觉的营造,改变画面中界定空间边界物质的物理性质,让观众产生“通感”上的不适。 巴尔克还注意到,科克坠下时身后由楼梯化成的布,运动轨迹竟然像极了话剧间隙被拉上的帷幕,就好像是有关于梦境的电影就此结束。 而科克落下时,身边闪过一个不起眼的本子同他一起向下坠落——那东西很像一个分镜本,纸页上绘制的好像正是一名警察、一名受害者与一名罪犯的分镜,只是接下来的内容却一片空白。 至此,十分钟炫技般的特效引出《红辣椒》的第一条线索:科克的梦境、潜意识为什么和电影有关系?红辣椒要怎样治疗他? 然而祸不单行。 科克的治疗没有进展,研究所也出了问题。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抓起响动的电话听筒,镜头稍稍偏移,一名蓄着金色长发的男人出现在了镜头中央。 他摸索着一只约有六个月大小的金毛犬的下巴,轻轻蹙起眉,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与担忧,手指轻敲听筒的侧面:“MINIDC被偷了?” 被偷了? 观众座椅上的卢卡斯扭动了一下身体,也随之皱起了眉。 几名侧重点不同的影评人则坐直了身体,专注地看向眼前的画面。与红辣椒一同将观众从舒适区安全区拖出来的人居然是利亚姆·海恩斯。 奥斯蒙德非常喜欢和他合作,一般来说,他扮演的角色都具有一定的复杂性。这一次,他在影片中的形象是正是邪?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恢复了金发的索拉娜面色依旧平静,她的沉着镇定让听筒那头的男人叹息。她汇报道:“今天早上发现的,艾登研究员管理的三台样本机被偷了。” 脸上带着些东方异域色彩的男人神色焦虑地站在她的身侧,坐立难安,与索拉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正是影片开头被索拉娜从梦中唤醒的艾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索拉娜一针见血地绕开了其它问题,直白地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入梦机器丢失,他们现在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艾登虽然是MINIDC的发明者,却十分天真,不明白仪器丢失的后果:小偷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通过丢失的仪器与其它精神治疗仪连接,侵入正在使用仪器的研究员的梦境、意识,甚至操纵人的思想。 电话那头的金发男人揉按了两下太阳穴,将朝着他摇尾巴的金毛犬放入笼中:“总之,不能让董事长知道,先来我的办公室谈谈吧。” 他的声音很轻,添上压在索拉娜心头沉重的一笔:“难道,是内部人员?” 小偷不可能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带走仪器,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悄无声息地偷走样本机。 索拉娜的眼神瞥过身旁慌张的艾登,沉默了片刻:“恐怕是的。” 三人自电梯处会和,走向办公室。金发的男人拿起磁性门牌贴近门锁,门上的标识揭露了他的身份——所长办公室。 然而就在此刻,影片突然响起了沉闷的BGM,观众们不明所以,直到看到办公室中坐在轮椅上等候的老年男人,他由达斯汀·霍夫曼客串饰演。 所长一愣,恭敬地朝着他点了点头:“董事长。” 《红辣椒》的出场人物较多。 难不成奥斯蒙德为了避免观众混淆人物,故意用背景乐暗示董事长的身份动机有异? 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明明董事长尚未知晓情况,面对三人,却直白地袒露出他对MINIDC的质疑与不满。 所长有心解释。 他拉开座椅坐下,试图委婉地借助曲折的方式将眼前难缠的家伙送走,由MINIDC的益处作为开场白,他露出平和的微笑。 但董事长却早已经洞悉了一切,他摇了摇头:“偷走它的恐怖分子可不会这么想。” 三人一愣。 索拉娜和所长稍微遮掩了自己惊讶的神情,艾登却没能掩住自己的诧异,他瞪大双眸,结结巴巴:“可是可是,它也不一定会被,会被用在糟糕的地方,啊。” 董事长背过身,观众无法通过背影判断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几乎没有起伏的低沉声音:“红辣椒。” 三人又是一愣。 索拉娜是红辣椒,更是一个除了所长与艾登以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听说有个擅自用MINIDC为别人治疗的女人。” 这一句话,相当于将董事长的阵营推到了红辣椒的对立面。 但事实是否如此,还有待商榷。 毕竟奥斯蒙德擅用反转,也许这只是个为观众设下的圈套。 然而,所长试图为红辣椒开脱,声音却以不明所以的意义收尾:“眼下不是确认传闻是否属实的时候,开始着手MINIDC的回收才是幸福的秩序。” 巴尔克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单词。 但身旁同行同样疑惑的神情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收音器官并没有出现异状,只是他认识他听到的每一个单词,却无法理解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意义。 难道说,这是一个多意词吗? 画面中的董事长发出了同样的疑惑,他转过身看向所长,皱起眉询问:“秩序?” 所长站起身,神色竟然稍有些激动:“青蛙的笛声和鼓声,喷出回收中的不可燃垃圾。” 这台词 巴尔克皱起眉,就好像他困得无法控制自己时,脸在码字机上来回滚了两圈。 过于反常的行为让影厅内的观众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所长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竟然透出几分癫狂的光泽。 难道他才是反派? 所长缓慢地踱步至董事长身前,镜头同他步调一致,向后挪动:“雾化机我内心,西欧一万个礼物,操练期望值” 他移动着,身穿白色实验服,本该神色淡漠精明睿智,此刻脸上却流露出夸张的笑意,动作幅度过大且僵硬,接连抬手迈步,甚至旋转,挥动双臂,声音也变得慷慨激昂,仿佛不是在胡言乱语,而是在发表什么激动人心的演讲。 索拉娜惊疑不定,却不敢上前阻止。 艾登更是额头冒汗,搞不清情况。 令人不适的音乐再次响起,却参杂着一段新加入的弦音。 所长脸上露出餮足的笑意,他高举双臂,振臂欢呼,随即奔向门外,撞开手中拿着文件的工作人员,高声喊着:“马上!马上就来迎接我了!” 纸片纷飞,镜头转向笼中的金毛犬,它同观众一起看向窗外——伴随一声清脆且让人难安的玻璃破碎声,所长冲出窗外,与碎裂的玻璃一同自高楼坠下。 眼前的画面令人头皮发麻。 但高能尚未结束。 所长的笑声依旧在漆黑的银幕上回响,融入背景音乐。 弦音、鼓声、风琴敲响乐符,交织在一起,竟然汇出一曲欢快的旋律—— 银幕变亮,苔藓类植物在芯片上交织汇聚,居然形成了电路一般的纹理,仿佛是生命将微机唤醒。 镜头聚焦拉远,行走的微波炉中充斥着令人不适的血肉,但它并不是某种粗心大意放入的食物受热膨胀,而是如同具有了生命一般,血肉自电器的缝隙渗透,不断生长。 身披青苔的石狮子一半破损,露出机械的内里,在黑夜、沙漠之间行走着;路旁的消防栓、邮箱也加入游行的队伍,乐器一边行走,一边奏响自己;自由女神像高举火炬晃动着移动,感恩节火鸡没有头没有鸡爪,凭借着关节在地上行走,手风琴身着苏格兰格子裙,凯尔特幸运三叶草缀在被十字架困束的耶稣身上摇晃身体;乐园的小丑攀着埃菲尔铁塔,塔尖穿破拿破仑骑着的旋转木马的肚腹,上上下下地颠簸着;英国的知名名菜仰望星空派被倒立,鱼头朝下,如同蜘蛛的八条腿一般支撑着派行走 一切只与怪诞有关,毫无逻辑,也只能在梦中出现。 巴尔克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迟迟无法将惊愕咽下,他浑身的鸡皮疙瘩伴随着音乐战栗,头皮发麻。不得不怀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精神状态,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设计出了眼前的镜头?特效又是如何制作得如此逼真,仿佛他真的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向下坠去,无法,或者说,吃惊地不愿意醒来。 红辣椒如何治愈警探科克? 丢失的仪器会造成什么后果?什么人偷了仪器?又要用仪器做什么? 眼前令人焦虑慌张的游行队伍又是什么? 所有的谜团,这才如同一张卷轴画卷一般,徐徐展开。 250-258 第251章 《红辣椒》下 充斥着大量高饱和度画面的镜头逐渐拉远, 又缓缓上移。 镜头的中央出现了一个显示器一样的“框”,自然而然地转场——眼前令人震惊的游行画面正是所长深陷的梦境。 此时此刻,屏幕中的他正坐在游行车队的花车上, 脸上带着他方才从楼上坠落时脸上带着的令人不适的笑意。 镜头再次拉远,让屏幕前观察状况的索拉娜与艾登进入镜头, 两人神色不安,索拉娜注视着诡异的梦境,接通通讯,询问其它研究员:“所长的状态怎么样了?” “呼吸、脉搏稳定。” 所长躺在床上, 头上连接着大量错综复杂的管线,身上缠满了绷带,双眸紧闭。 巴尔克向后靠在椅背上,几个月前《全球日报》报道,利亚姆·海恩斯在拍摄《红辣椒》时不慎受伤。恐怕就是眼前镜头的安全防护措施不到位, 拍摄现场出了差错, 导致演员负伤。 他并未怀疑媒体报道的真实性。 许多资深业内人士都清楚,《全球日报》有斯莱德注资, 相当于一份获得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许可的喉舌报纸。斯莱德没必要因为这种事造假, 演员也不会从受伤中收获什么好处。 影片继续。 一名实验袍上别着铭牌“欧文”的男人走至两人身边,将一个录像带递给索拉娜:“所长一定是在用精神治疗仪为患者治疗的时候” “被MINIDC入侵了。” 艾登仍然有些结巴地接过了他的话茬。 原来他并非紧张, 而是真的结巴:“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个梦, 投射到了识域中。” 通俗地讲, 就是所长暂时陷入了小偷用MINIDC构建的梦境中, 并且将现实与梦境混淆,被梦境蒙蔽, 分不清真假,才从高楼坠下。 但是这一切有个前提。 索拉娜轻轻蹙起眉,被梦境入侵,就代表着:“偷走MINIDC的犯人也必须做着这个噩梦。” 眼前屏幕上的画面,就是小偷的梦。 如同恐怖分子一样的自杀式袭击,他究竟想干什么? 来不及深入思考,“框”中的画面突然有了异常响动。 一个并不起眼的,画着脸谱的旦角京剧娃娃突然开口:“夜晚是做梦的白天,光明是做梦的黑暗。但什么都不知道的太阳公公,埋葬黑暗,燃烧影子,早晚都要将自己烧光。” 这一段不知所云的话语像极了恐怖片电影开头劝主角团回头的神秘老人,似乎暗示着什么,预告着什么,但现在还无从得知。 观众只知道。 画着浓墨重彩的京剧娃娃的脸居然突然发生了扭曲,变成了一张成年男人的脸。 他露出笑容,脸上的笑意与癫狂的声响几乎和所长坠楼前露出的笑一模一样。 “盖勒提?” 艾登一愣,喊出了这个名字。 他是他们在研究所的同事,难道偷走了仪器,差点害死所长的凶手正是盖勒提?他和所长有什么龌龊? 三人驱车前往寻找请假几天在家修养的盖勒提。 盖勒提是艾登的助手,也是他的朋友。 艾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助手居然监守自盗。 《红辣椒》原著小说名叫《梦境侦探》,抛开天马行空的想象与梦境,它的主要故事内容确实是探案过程。 影评人休伯特舒适地半眯起眼睛,到目前为止,奥斯蒙德将疑点、线索和梦境串联地很好,极大地提高了他的兴趣,迫不及待地猜测最终boss和他的动机。 而专注于电影的钱导演则陷入了沉思。 京剧元素在电影开头艾登的梦境中出现过一次,现在又在他的助理的梦境中再次出现,还是男扮女装的旦角,这会不会是什么暗示? 说话都说不清楚的艾登在机械方面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天赋。他凭借着自己发明的工具轻松打开盖勒提家的门锁。三人走进室内,寻找盖勒提的踪迹。 按理来说,这里应该衔接一个三人走进房间的镜头。 但奥斯蒙德却别有心机地在三人的背影后塑造了一扇向两边打开的门。 门看似一闪而过,却好像蕴藏着别样的深意,就好像是三人走入了另一个景框。 《电影的秘密、形式与意义》中定义“景框”为“投射到荧幕上的画面的边界,或一帧电影胶片上的静态画面。”不同的媒介载体有不同的边框。景框的运动突破了眼下年代摄像机拍摄时的机械技术限制,实现了更为夸张和艺术化的效果;空间之间的连接也可以通过景框之间的变形和构图技巧巧妙完成。 “框中框”出现在此刻的意义十分诡异,它加重了影厅内观众们心中的不安感,让人下意识地警觉,混淆梦境与现实:刻意的镜头是不是导演有关于入梦的暗示,他们三个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梦境而不自知? 盖勒提的房间几乎与梦境相差不大。 无论是紧贴着墙放置的置物架还是地上,都堆满了一眼望不见头的娃娃:芭比娃娃,欧美传统娃娃,俄罗斯套娃,京剧娃娃,木偶娃娃不同的材质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样貌,令人攀升出些许难言的不安感。 艾登打开灯。 喧闹的娃娃发出机械的“欢迎回家”。 镜头代替艾登的双眼在工作台的墙上掠过,没有错过墙上别着的几张刚才梦境中的男人与艾登的合照。 只是在几张较为显眼的照片中,艾登的脑袋全部被剪刀剪下,只留下一个大洞。 视线偏转,艾登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东西,他脸上的神色一怔,发现墙角正挂着一个被布条缠绕的京剧娃娃,他脸上不是脸谱,而是贴着艾登被剪下的照片,手中还拿着一个写着“help me”的圆形纸片。 这又是什么意思? 斯皮尔伯格皱起眉,难道说这个“嫌疑犯”的目标是艾登,但他搞错了对象,将报复错误地实施在了所长身上? 但银幕上的画面一转。 搜索着另一个房间的欧文的视线极快地掠过书架,镜头忠实地将几本杂志展现在镜头之上,它们名称不同,却有着鲜明的特点——杂志的封面全部都是性格热辣的半.裸男人。 巴尔克一愣,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嫌疑犯”盖勒提是个男同性恋,他也许爱慕艾登,却被他拒绝,从而心生不满,蓄意报复。 也难怪上一个镜头中充斥着大量的娃娃,盖勒提第一次出场,也是一个女性形象的娃娃。 虽然有些刻板印象,但多数人认为,娃娃总是与女孩有关。也许接连不断出现的玩偶暗示着盖勒提是一名性别认知障碍患者,他的潜意识将自己当作女性。 索拉娜察觉到衣柜内有些动静,她警惕地拉开衣物,却发现一架向下延伸的梯子。虚幻的幻影红辣椒突然出现,活泼的少女温声提醒白天的自己:“小心”。 但过于寂静的环境却为观众营造了一个跳吓场景。巴尔克瑟缩身体,被突然冒出的红辣椒吓了一跳。 索拉娜竟然有心思在此刻自言自语:“现在还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她顺着楼梯向下攀爬,来到一条走廊。 走廊尽头的门向外打开,室外在缝隙间透露着无限的光亮,展翅的蝴蝶却突然从索拉娜身后飞出,飞向了室外。 钱导演皱起眉。 庄生晓梦迷蝴蝶,难道索拉娜也已经进入了梦中? 白光闪过,门外出现的居然是一座游乐园。 硕大的摩天轮、旋转木马、茶杯,绕园火车它们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静止,与空无一人的乐园交相呼应。 四处张望,索拉娜突然发现,梦中的京剧娃娃正坐在通往摩天轮的台阶上,纷飞的泛着蓝光的闪蝶在娃娃的身后消失不见。 令人不安的背景音乐再次响起,索拉娜警惕向前,她隔着栏杆观察了毫无动静的娃娃片刻,双手撑上栏杆,向前一翻—— 巴尔克的瞳孔猛地一缩。 索拉娜紧抓着的栏杆竟然同变软的楼梯一般突然弯曲,就好像一块不堪重负的软糖突然被积压变形,或者一个自画面中心诞生的漩涡,整幅画面如同坠下的幕布一般向下跌落,出现在索拉娜眼前、观众眼前的赫然是自上向下观察到的高楼与地面。 原来她早已经同所长一样陷入梦境,她翻过的不是乐园的栏杆。 而是盖勒提阳台公寓的栏杆,此刻不受克制地向下坠落—— 身后突然有人出现,抓住她下落的手臂,及时将她抓住,拽了上来。 是同行的研究员欧文。 没有佩戴MINIDC,也没有睡着,长时间进入梦境的索拉娜居然也被犯人入侵、操控梦境,渗透现实。 他到底想干什么?杀死每一个人吗? 所长现在的状况还十分虚弱,但她必须让红辣椒尝试着唤醒梦境中的所长,与他交谈,思索处理的对策了。 与所有的商业电影一样,《红辣椒》在游行队伍第二次出现时,插入了少部分激动人心的打戏。 朱迪·福斯特重新变换红辣椒的打扮,一头红发如火一般热烈,身材高挑,即便套上了娃娃繁琐的洋装,依旧行动敏捷,在装饰着彩花、艳丽的缎带的花车上来回跳跃。 她一个侧空翻,躲过突然出现的盖勒提娃娃的攻击,顺势抬手一伸一揽,竟然轻巧地将他的头拧了下来。 属于真人的头颅在脱离脖子的瞬间变为洋娃娃可拆卸的头部,浓密的眼睫毛遮盖玻璃精心制作的眼珠,诞生出几分不寒而栗的诡异。 他再次以另一个娃娃的形象出现在花车角落,口中絮絮叨叨念着似乎别有深意的拗口台词,但红辣椒似乎并不打算听他唧唧歪歪,她用垂落的丝带将烦人的娃娃捆住,迈向前去,高高地抬起手臂,利落地挥下—— 竟然给了沉睡中的所长一个响亮的耳光。 “哦——” 黑暗中,受邀参加首映礼的观众难以置信地发出亢长的叹息与抽气。 “我还以为她会给他一个吻,像是睡美人那样,将他唤醒。谁知道她居然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所长居然真的睁开双眼,浅蓝色的眼睛重新聚焦,看向了身上娃娃大小的红辣椒。 影片再次利用相似性动作转场,红辣椒变为身穿白袍的索拉娜,而躺在花车上的所长摇摇晃晃地撑起身,裹着绷带坐在了病床上。 看来所长跳下的楼层不高,伤势没有那么严重。 观众忍不住吐槽,他好得未免也太快了,不过这毕竟是在影视艺术作品之中,适当的艺术化处理可以理解。 亦或者是在暗示索拉娜的调查已经度过了一段时间,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几周以后。 小金毛犬缩在床脚,看到主人恢复了意识,它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索拉娜神色平静,向他介绍调查的结果。所长被盖勒提的梦境入侵,他是一名重度妄想症患者,所长被关在梦境中太久,脑电波变弱,濒临死亡,红辣椒尝试了几次,才成功接近了游行队伍,成功唤醒了所长。 尝试寻找小偷的同时,索拉娜也没有忘记进入科克警探的梦境,为他展开深入治疗。 约好明早再与所长讨论对策,索拉娜起身离开。 而另一旁的科克警探也通过红辣椒留下的一串网址,与红辣椒展开了会面。 斑驳的像素点中,出现了一道标注着俱乐部的沉重铁制门。 科克点击鼠标推开门,景框之内赫然出现了酒架、酒柜、吧台,以及两名酒保的身影。 景框的出现预示着这又是一个进入梦境的转场吗? 巴尔克扶了扶眼镜,没有再去关注景框的变化蕴含的隐喻,他的视线牢牢黏在其中一个像素酒保小人的身上—— 这不是本作的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吗? 第252章 《红辣椒》下下 右下屏幕上的小人看起来呆呆傻傻, 蓝绿色的大眼睛占据了整张脸三分之一的位置,穿着件标志性的酒保白衬衫,黑色西装马甲, 搭配领上小巧精致的领结,手臂上的皮制绑带将手臂勒出鲜明的弧度。 薇薇安·库布里克眨了眨眼, 抬手遮住唇角的笑意:“这个形象还怪可爱的。” 确实是。 坐在角落里的迈克尔·奥维茨沉思着,不知道奥斯蒙德有没有将眼前的样板送去孩之宝制作周边玩偶。 镜头短暂地切回现实展现科克警探脸上惊讶的神色,随即一晃,原本的像素由真实场景取代, 银幕中的酒保也变成了真人。 在眼前的画面中担任酒保的分别是原著作者筒井康隆和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客串的两人并不像奥斯蒙德在《终结者》中那样幸运,几乎没什么台词,只为科克指了路,又将两杯威士忌端到了他与等候良久的红辣椒面前。 红辣椒向科克解释了为什么会通过一个网址进入梦境:“从表现被压抑的意识的意义上来说, 你不觉得网络和梦境很像吗?” 在梦境与网络中, 人们带着面具,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字里行间, 尽显欲望。 但红辣椒搞不明白,科克警探究竟是讨厌电影还是喜欢电影。 如果说他讨厌电影, 梦中为什么充斥着大量的经典镜头? 如果说他喜欢电影科克又亲口否认了她,直触心底的梦境在科克出声回答以后,撕毁了街边张贴的所有电影海报。 仿佛拒绝来人探查自己的内心一般, 梦境封闭成一片黑暗, 成千上万片飞舞的纸片却打着旋飞入现实——迟迟找不到的小偷又将魔爪伸向索拉娜的同事。 两名研究院身上缠着电线, 在飞舞着纸片的楼道之间行走,目光呆滞, 神色癫狂,口中喋喋不休地念着组合在一起就毫无意义的词汇,从玻璃窗一跃而下。 只是他们不像所长一样幸运,不幸中的万幸仅是未伤及性命。 事态严峻。 董事长当即叫停了所有仪器的研发,要求摧毁所有的仪器。 巴尔克忍不住皱起了眉。 董事长这个人很怪啊。为什么仪器失窃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络警察,反而这么热衷于给下属添堵,就算是本就不看好项目,甚至与下属有私人恩怨,也不至于根本不联系警方做最基本的调查吧? 就算是电影节奏较快,省略了项目亏本之类的合理理由,仍然显出几分可疑。 艾登慢悠悠拆毁装置,将零件分成可燃和不可燃处理的两部分,装进垃圾桶,他并不觉得沮丧,甚至轻易地靠在门旁,站着陷入了梦中。 本想与他搭讪的欧文对牛弹琴,被门外等候的索拉娜接过了话茬:“大概是想着就算拆掉也还能再做吧,虽然心智像小孩子一样,还说不清话,甚至患有发作性睡病但他可是天才。” 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入他的梦中,以玩闹的手段将他唤醒。 索拉娜伸出手,试图拍拍他的肩膀,伸出的手却突然顿住,她越过艾登的背部,看见了他摆在桌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家庭合照。 年幼的艾登和他的家人,在一家乐园的门前,他手中正抱着盖勒提梦中那个画着浓墨重彩的花旦娃娃。 “醒醒,艾登。那是什么?” 索拉娜惊异的表情让不少观众的汗毛倒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似人畜无害的艾登才是真正的凶手吗? 好在影片接下来的发展抚平了他们屏住的呼吸。 艾登解释道,照片中的乐园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盖勒提担任他的助理时,他曾经和他详细地谈起过乐园和他手中的娃娃。 巴尔克皱起眉头,他从几人前往盖勒提的家中时就开始怀疑了,这是在暗示盖勒提是男同性恋并且暗恋艾登的意思吗? 迎着黄昏,两人驱车前往了艾登口中的游乐园。 这里早已经荒废,空无一人,除了光线与岁月留下的锈痕,居然与索拉娜在梦中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就连穿过小巷时墙上绘制的纹样,都与索拉娜在盖勒提家走廊上看到的一致。 散发着光芒的门状出口,“景况”就在镜头的中央。 跟随着梦中的步伐,索拉娜惊讶地发现,梦中的京剧娃娃出现在通往摩天轮的楼梯上,这一点也与梦中一样。 她再次摸上栏杆,胆怯地收回手,最终下定决心,同梦中一样,握住栏杆,翻了过去—— 令人不安而窒息的音乐过后,空气归于平静,红辣椒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然而观众们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提起,破空声响起,艾登下意识伸手拉住红辣椒的手臂让她退后一步——一个穿着女装的男人突然自天空落下,砸在红辣椒刚才站立的地上,他双目睁大,不知道早已经死去还是沉浸在梦中,头破血流,头皮下却隐隐有发光的触手一样的东西缓缓移动。 ——正是梦境中出现过的盖勒提。 镜头再次通过相似性动作转场,一名身穿白衣的研究员从楼上摔下,砸在车上。 科克警探站在车旁,看向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依旧胡言乱语不停挣扎的研究员。 一旁的警员拉上裹尸袋的拉链,将尸体送上另一辆车。 支线终于与主线产生了些许的重合。 姗姗来迟的警方终于接手了案件,对情况展开调查。 除去因为被梦境侵蚀而钻入盖勒提闹钟的仪器,被偷走的MINIDC还有两个下落不明,研究员仍被攻击,证明凶手还有其它共犯,他们还在孜孜不倦地犯下罪行。 不知道是不是为迟到的洛杉矶警察弥补,科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源自梦境攻击的案子可无法立案。” 毕竟那可是梦啊。就算他清楚仪器的作用、梦境的威力也无法说服大多数人。 盖勒提和几名研究员的事件暂且被定性为普通集体自杀事件。科克开始走访调查,试图在研究所发生的所有事件中抽丝剥茧,寻找到盖勒提的同伙和丢失的两台梦境仪器。 索拉娜、艾登、科克警探和所长四人在一间小小的会客厅内齐聚,巴尔克却被银幕中占比约有六分之一画幅的、背景墙上挂着的、看似并不重要的俄狄浦斯与斯芬克斯画像吸引。 每一帧都造价高昂的电影中不会出现无效镜头。 奥斯蒙德的电影尤其,他精心安排的画作、经典曲目或者电视中出现的某个片段往往都别有深意。 斯芬克斯是古希腊神话中,蹲守在忒拜城外不断向过路人抛出问题的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最著名的谜题即“什么生物有四条腿到两条腿在到三条腿?” 俄狄浦斯王解开了这个谜题,阻止了斯芬克斯继续用谜题进行杀戮。 但是并不止如此。 俄狄浦斯王弑父娶母的故事太过经典,弗洛伊德也根据俄狄浦斯王的故事提出了一个理念,备受后世争议与批评的俄狄浦斯情结,也被称为杀父恋母情结,放在现实应用中笼统地概述,就是男孩年幼时对母亲的依恋和对父亲隐讳的恨意。(相对应的,弗洛伊德同时认为,女孩对男性权力的嫉妒会转变为认同自己的母亲,并寻求与能够满足她们权力与地位欲望的男人建立关系) 如果说《红辣椒》整体围绕着弗洛伊德《梦的解析》构建拍摄,那么眼前的画作绝对别有深意。 那么 巴尔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这副画暗喻着在场四个人当中的谁呢?还是说,它预示着故事的未来走向? 一切暂时无从得知,还得等他先看完电影。 四个人中,索拉娜的反应最为平淡,她与梦境中的热情四射的红辣椒完全相反,冷静、理智。但即便如此,科克警探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梦境中的红辣椒。艾登则几乎完全与案件脱离,接连发生的意外事故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但是影响不大。他的形象设计更具浓重的东方元素,内核也偏向于东方所谓的“赤子之心”,像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一心追逐使用科技手段、并且只关注科技好的一面的天真的孩子。 一场有关于案件的问询,不知怎么,又被兴高采烈的艾登变为了产品介绍会议,他兴致勃勃,提起自己的作品总是眉飞色舞:“本来用浮筒型电脑画像处理的缝隙不检测方式来做脑部检查就是很棒的想法,通过生物电流的诱导性,非线性波动的应用也通过BTU输出的大小产生新的突触传达型的通讯方式” 一大堆不明所以的形容词堆叠,又因为艾登本身结巴显得缓慢而折磨,让观众听得头昏脑胀,不明觉厉——但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他只对科研感兴趣的模样似乎也惹恼了索拉娜。 对于整件事的始末,索拉娜有更深的见解,她认为盖勒提并不一定是犯人,也许他也是受害者,因为他没有动机,也深知尚未完全完成的仪器可能带来的危险,不会贸然犯险。 但是本该最熟悉助手盖勒提的艾登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仿佛他并不在乎,只沉迷于自己想做的事。 对丢失的仪器造成的祸事毫无任何愧疚,即便是发生了眼前的悲剧,他仍然沉迷于对仪器可能带来的美好未来的梦境之中。 从另类的角度来说,这何尝不算是冷漠? “如果你只理解自己的梦想,不如就被机械困住,永远沉溺于精神世界的自我安慰吧。” 其实她本不需要突然如此情绪化、激进,甚至让观众难以理解。 但她走出房间以后,和欧文的对话,却让观众重新理解了她的行为。 欧文似乎也对艾登极为不满,但索拉娜却在这时选择了支持艾登,并且维护艾登,一直以来,都是索拉娜与所长在替艾登负起责任。艾登永远默不作声,游走在边缘。 其实这也并非是艾登的错。 索拉娜轻声叹了口气。 红辣椒从一旁的玻璃上浮现,闻声软语劝她暂时将有关于艾登的事抛在脑后。 红辣椒的虚影由虚变实进入梦境。 亦或者说是陷入红辣椒过去为艾登治疗时的回忆。 艾登总是结结巴巴,在梦中也被缎带捆住口鼻,是童年的生活带给他的影响。他出生在一个戏曲家族,从小练习唱戏,但他做的很差,天生不是走入戏曲圈的料子。日复一日的强迫和练习导致他突然失声,在治疗的途中,他开始沉浸于梦的幻想并且频繁陷入睡梦,以此来逃避无法逃离的现实。 病人不愿意继续治疗,索拉娜也拿他没有办法。 艾登现在在该发表言论时失声,虽然卑劣,却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极端手段。 另一头与旧时同学所长叙旧的科克警探也遇到了些问题,所长一句“过去与你一起畅谈理想”似乎触及了科克过往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他竭力维持镇定,开车回去时,眼前的一切却莫名扭曲,令他旧疾发作,冷汗直流。 眼前的画面骤然模糊,尚未画完的分镜本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红辣椒紧急收到任务,前去应对安抚科克的状况。 几乎与过去的梦境没有什么区别,1968年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再次出现在银幕上。 只是当朱丽叶自言自语祈求罗密欧抛弃自己的名字时,罗密欧并没有像话剧、电影中一样告白,而是说:“超越轴线了。” 朱丽叶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着自己的台词。 罗密欧却在阳台下仰起头说:“当心一点,小心泛焦。” 越轴和泛焦都是在拍摄电影时的专业名词,巴尔克心中一闪,似乎要抓住什么—— 横空出现的侍卫却突然打断了巴尔克的思考,他们像之前一样,径直扑向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科克警探。但这一次,镜头聚焦,银幕上赫然呈现出十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那都是科克警探自己的脸。 银幕陷入黑暗。 “同学,同学。” 红辣椒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也照亮了画面。 科克警探挪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手,呆愣的看向她。 眼前的红辣椒一副教师模样的打扮,她打开手中的宣传手册,念念有词:“这是第12个学校了,填报志愿非常重要,你可要好好考虑。” 手册上却并非是什么学校,而是他之前与红辣椒经历过的电影画面。《忠犬八公》中的帕克一家正在举办婚礼,但婚礼上的所有人,都长着他自己的脸。 然而红辣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13、14、15、16,她展开一张又一张的学校宣传手册。 科克清楚接下来的场景是什么。 楼梯、倒下的受害者,逃跑的犯人,他的梦魇。 “17。” 手册再次展开,熟悉的楼梯出现在眼前。背对着他的受害者跌落在地,犯人像远处逃离。 科克警探重新站在了楼梯上。 他愣了片刻,像以往的梦境一样,向前奔跑追组,楼梯却开始变软,他再次从楼梯上坠下—— 但是,镜头一拉,科克警探向下坠落的镜头居然出现在了银幕中放映厅的银幕里。 红辣椒在空荡荡的影厅中站起身,为眼前的电影场景拍手叫好:“太棒了,再来一个。” 于是银幕中银幕里的科克警探再次身处于折叠的楼梯之上。 那个永无止境的潘洛斯三角形上。 枪声突兀地从他身后响起。 科克诧异地回过身。 受害者倒下,另一个科克在楼梯的另一头出现。 另一个科克举起枪对准了他。 科克惊疑不定地抬起右手,他手中的枪还冒着烟,看起来,似乎是他自己开枪杀死了受害者。而另一个科克正在面对与过去的他遭遇一致的窘境。 ——不。 就连被枪击中倒下的受害者,也是他自己。 “我把我自己杀了?” * 另一边,始终对除了梦境仪器以外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和感触的艾登却溜进了昏迷不醒的盖勒提的病房。 他似乎想要对索拉娜的话做出什么回应,取出了两只匆忙赶制出的MINIDC,将其中一只为盖勒提穿戴好:“道德伦理,责任” 他喃喃自语着:“虽然不太明白她的话,但是试一下吧。” 熟悉的背景音乐再次响起,就连习惯在梦境穿梭的红辣椒都不敢在不确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轻易进入被噩梦吞噬之人的梦境,身穿着白色实验服长袍,与平时的打扮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艾登却爬上了游行的花车。 随着影片的推进,这只存在于盖勒提梦中的游行队伍居然从野外逐渐走进了城市。 艾登顺着堆积如山的各种娃娃向上攀爬,看到了那个令他熟悉的花旦娃娃:“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很讨厌这个娃娃,你为什么选择了它作为自己梦中的形象呢?” 他不再结巴了。 巴尔克一愣。 艾登的台词听起来简单,其实别有深意。 当人们主动进入梦中而不是接受治疗时,就会变成自己想要变成的模样,这也是梦对个人欲望的一种反应。 比如索拉娜的红辣椒,盖勒提的花旦娃娃,以及在现实中实现了梦想的艾登表现出的,除了说话流利以外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形象。 “为什么你要偷走仪器呢?是因为憎恨我吗?” 艾登并不理解,但是他想要做出改变,努力尝试着用蹩脚而简单的方式追寻答案:“或者,你并不是犯人,而是受害者?” 代表着盖勒提的娃娃并没有回答他,堆积的其它玩偶却突然看向他开口出声:“白昼之民来做客,正是月夜之民的心愿。” 整幅画面太过诡异,突兀地令人寒毛倒竖。 玩偶固定得并不结实的透露摇晃着,发出令人牙酸的稚嫩声音,异口同声:“如踏入愚昧,正是飞蛾扑火。” * 银幕上偌大的放映厅中,红辣椒与科克警探两人孤零零地坐在观影席上。 她大致上已经能够确定科克的病因,但是有些东西还需要确认:“刚才,罗密欧说的‘越轴’是什么?” 科克莫名换了一身衣服,他穿着简单的polo衫,头顶戴着宽沿但简单方便的帽子,还戴了一副墨镜,看起来不再像个警察,更像是某个不太专业的三流导演。 他向红辣椒解释了一遍罗密欧在他的梦中提到的专业名词。 轴线就是被拍摄对象的视线方向、运动方向和不同对象之间的关系连接成的一条假象的直线或者曲线。 在拍摄电影时,遵守轴线一致是导演摄影师行业默认的规则。一旦打破轴线,就是“越轴”或者“跳轴”,会给观众带来不适的观影体验。 马丁·斯科塞斯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他前排的库布里克的背影。 这并不是说导演在拍摄时绝不能越轴,影史上借用越轴营造特殊效果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目前,最出名的当属库布里克《闪灵》和他自己的《出租车司机》中对越轴的应用。 越轴给观众带来的不适感,反而可以被导演利用,刻意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奥斯蒙德在这里为越轴给外行人做出解释,也是别有深意。 因为《红辣椒》就应用了不少越轴的镜头画面拍摄。 每一次进入梦境时,奥斯蒙德都安插了越轴镜头,越轴在影片中是一种入梦的暗示。如此简短方便的手段,可以说是别出心裁,设计地非常巧妙。 而这样一来,也可以让观众直观地感受到,科克并非不喜欢电影,他甚至是个专业人士。 红辣椒果然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你果然很喜欢电影吧?”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科克瞬间怂下了肩膀,人们尚未看清,他身上的衣服却突然变了一套,故作成熟的胡子全部消失,乍一看,又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响起的鼓声打破了沉寂。 令人不安的游行背景乐再次响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游行的队伍居然涌入了放映厅,挤占了这里。 它们在狭窄的过道穿行,纸屑与飘带纷飞,煮熟的火鸡嘎嘎乱叫,过高的埃菲尔铁塔和骑着旋转木马的拿破仑还将房顶顶破,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科克重新穿回了他的警察制服,惊愕地站起身看向四周纷乱的场景:“我的脑子已经这么不正常了吗?” 红辣椒同样愕然,她常在梦中穿梭,却还是头一次看到眼前的状况:“你的梦里混进别人的梦了艾登?怎么?” 一个被布锦水袖包裹的,她熟悉无比的身影同样出现在了游行的队伍之中。 红辣椒一愣,慌忙迎了上去:“等等!艾登!” 艾登看起来神志不清,又被袖子裹住了嘴发不出声音,只是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他身后被堵塞的游行队伍也不停向前推搡着,红辣椒一不留神被推坐在地上,游行队伍和艾登就如同抓住了机会一般,源源不断地钻进了放映厅的银幕内。 红辣椒想要去追,却被银幕阻拦,她只能回过头看向梦境的主人科克:“快点从梦里醒过来!” 索拉娜火速赶回了研究所。 仪器似乎是出了什么故障,转接器无法正常显示艾登的梦境,就好像是他的意识迷失在了盖勒提无法醒来的梦中一样。 为了救回艾登,索拉娜也只能再次涉险,深入盖勒提的梦中。 她摘下眼镜,一头柔软的金发迅速变红,伴随着熟悉的相似性转场一拉一推,眨眼之间,红辣椒已经出现在了梦境的半空之中。 弦月、电子合成音,女声欢快的节奏做为背景音乐响起,红辣椒自云端坠落,在星河中穿梭——眼前的画面让几乎所有的观众都睁大了双眼: 她越过云层,突然坐上了一架金属外壳包裹,散发着粉蓝色相交线性光的机械南瓜马车。一只比她和南瓜马车都大的东方龙头突然在消散的云雾后出现。 它同样由机械构成,电线与纤细的灯光如同五彩斑斓的细线一样,竟然用类似于传统醒狮服饰的制作技法,勾勒出栩栩如生、根根分明的毛发! 坐满了业内专业人士的放映厅内居然响起了整齐划一且响亮的抽气声。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本以为影片的开头已经足够炫技,却没想到那根本就是开胃小菜,眼前令人惊叹的特效、或者模型技术才是真正令人大跌眼镜的重头戏! 机械龙长啸一声,吹出的风差点将红辣椒从马车上掀翻。它庞大的体型和逼真的形象莫名传递了一种威慑力,仿佛它下一秒就会冲破银幕的束缚,从屏幕中钻出。 好在它并未留意屏住呼吸的观众,更不在意差点被他掀翻的红辣椒,它向上攀升,缓缓露出被云层遮掩、令人胆寒的巨大身体,摆动着长长的身躯与四爪攀上云霄,同时也帮助观众扩宽眼前的视角,方便观众看清眼前的场景全貌。 如果说红辣椒救出所长时的梦境场景还姑且算的上现实,眼前融合了艾登梦境的就已经完全与现实割裂,只可能出现在幻想之中了。 这居然是一座倒悬在空中的机械之城。 与《2001太空漫游》不同,奥斯蒙德并未沿用库布里克那套简约、对称,几何形状串叠的建筑设计,而是参考了中式古建筑和大量自动化机械的设计。 包裹着金属外壳的高楼大厦,却统一拥有中式飞檐翘角和琉璃瓦作为屋顶装饰,四处挂着闪烁的霓虹灯牌和灯光略有些暗沉的成串大红灯笼,灯火与冰冷的金属连成一片,投影出的巨型古扇在空中缓缓阖上张开展现富士胶卷的广告。 一座巨大的机械千手观音正坐于城市的中央,最高处的两手捧着一只似乎是用作提供能源的蓝色光球,剩下的三十多条手臂好似是城市的枢纽,通过不停的移动将一些方形的建筑托举至远处,使用它们在空中连成一条又一条泛光的交通轨道。它身后的光相则是一台发电机器,通过不停地旋转,为城市送上源源不断的生机。 这!到底!是!怎么拍的! 《红辣椒》从开拍到上映,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 实拍?还是特效?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巨龙在倒悬的城市中穿梭,时不时越过缠绕的电线和狭窄的街道,伴随着巨大的风声与极快的镜头切换带来的高速移动效果,就连刚才被它吓到的观众也忍不住为它揪紧了心脏。 镜头拉远,红辣椒驾驶着马车在天地间四处张望,寻找着游行队伍的踪迹。 倒悬城市的下方仍然是一座城市。 两座城的距离极近,几乎折叠在一起,却拥有各自的重力系统,只是下面的城市看上去更像是人们印象中的洛杉矶街头。两座城市的边缘却仿佛动物一样,互相挤压,又如同微观物理化学中的观念那样,化为原子、分子,彼此侵蚀、交换、运动,融合在一起。 巴尔克愣了片刻,才弄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下方的城市就是盖勒提的梦境,上方的城市则是艾登的梦境,因为仪器的错误和莫名的故障,导致二者的梦境逐渐产生了重合。 万幸的是,红辣椒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在下方的城市街道上发现了游行队伍的痕迹。 但她搜寻了一会儿,却没有在游行队伍中找到盖勒提和艾登的身影,反而是路过街边的一面镜子时,突兀地到达了头顶上闪烁着霓虹灯的城市。 弗洛伊德的理论中,镜子除了代表自恋的意向意外,还是梦与现实的连接,梦是现实的镜子,观看镜子则代表着观察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冲动。 但为什么镜子会将两个梦境连接起来?红辣椒并不明白。 但这似乎为她指明了方向。 如果幕后黑手正在使用MINIDC的话,或许她可以通过镜子进入他们的梦境,也许艾登和盖勒提就在那里。 红辣椒在城市中穿梭,再次找到了一面镜子,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镜框,走进镜中—— 观众提着的心不敢放下,还突然被吓了一跳。红辣椒一脚踩空,向下坠去,好在她突然穿上了《大闹天宫》中美猴王的衣服,手中拿着金箍棒,得以踩上云彩,在空中飞行。 背景乐骤然响起。 下一帧,她又成了舞台剧《彼得潘》中的精灵,吊着威亚向前飞行。 下一秒,又变成知名漫画《阿塔利战斗天使》中的阿塔利。 接连不断更替的场景似乎证明,她正在不同的梦境之间穿梭。 “那是” 红辣椒突然仰起头,看向高耸入天空的,如同希腊雕塑一般仅穿着少数布片的雕塑:“欧文?” 她穿过障碍物,想要更加清晰地观察那尊雕塑,却发现雕塑建立在一个硕大的娃娃身上。 或者说,那并不是娃娃,而是早已经失去意识的盖勒提的躯壳,似乎是被雕塑掏空了的身体。 如同蝴蝶蜕变留下的蚕蛹一样。 “盖勒提?” 红辣椒煽动翅膀,停留在躯壳的上方。 背景较为缓和的音乐却骤然一变,缠绕在四周的树根居然动了起来,树根末端延展的枝触不断上涌,竟然配合着空中翻飞的蓝蝶,试图将挥动翅膀的红辣椒抓住。 骇人的是,当镜头顺着飞舞的红辣椒拉远时,银幕为观众展现出了遮蔽天日的树干上刻着的狰狞的人脸——居然是研发所的董事长! 巴尔克的手掌一拍大腿,他就知道! 蓝蝶在之前红辣椒差点翻下栏杆时出现过一次,恐怕它正是欧文在梦中的形象!他故意倾入红辣椒的意识却救了她一命,恐怕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而盖勒提与蝉蛹极其类似的尸体也证明,成蝶的欧文和试图攻击红辣椒的董事长正是蚕食、利用盖勒提的凶手! 红辣椒在藤曼之间不停躲闪着,她伸手抓住树干,在空中盘旋:“快让我醒来!所长!” 现实中的索拉娜急促地喘息着睁开了双眸。 两人驱车前往董事长的家中,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复,询问艾登的下落救回艾登。 红辣椒和所长坐在车上,利用短暂的时间为观众做出解释:“那已经不是盖勒提的梦了,他的意识变成了空壳,被各种各样梦的集合体侵蚀。” 但镜头却没有集中在两人身上,而是聚焦于车窗上凝聚的雨水。 “接受接触的梦一个个被吞噬。” 窗上的水珠落下,与其它水珠汇合成一条细线,与车窗中下部的水流汇聚。 “然后增殖,产生巨大的幻想。” 水流鼓胀,突破张力,又延伸出一条较粗的分支,向下流淌。 简单直观的镜头语言,与台词相对应,清晰鲜明地解释清楚了仪器与梦境反应发生异变。 朱迪·福斯特几乎忍不住拍手叫好。 拍摄阶段并没有水珠,所以她并不清楚简单的解释会通过后期的雨珠设计地如此巧妙。 两人到达目的地,董事长就好像早已知晓他们会来一样,早早打开了控制门,在种满热带植物的温室等待。 这样看来,这个坐在轮椅上下肢瘫痪深吸了一口气,光头老头长相确实有些骇人,一看就是反派,和达斯汀·霍夫曼过去饰演的角色完全不同。 达斯汀不愧是老牌影帝,演技收放自如,神态张弛有度,哪怕只是45度角满脸忧伤地仰望温室的穹顶,也能让人平白无故生出几分嫌恶:好你个老东西,之前就看你不爽处处给项目组添堵捣乱,还满口文绉绉的大道理,现在还想伤害红辣椒!吃我的制裁! 眼下唯一的缺憾就是警探科克没有同他们两人一起到达现场,不然毫无疑问会送来正义的银手镯! “请把艾登研究员还回来。” 索拉娜开门见山,不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连语气也没有什么浮动。她在现实之中一向如此,冷静而理智地把控着自己的情绪,似乎仅仅失控过一次。 然而董事长仍然背对着她,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她的发言,反而念念有词:“梦正在发抖,因为科学而被剥夺安居之处。在无人性的现实世界,唯一残存的人性的隐居之所游行的队伍是被现实逼迫的难民。” “而我” 董事长说着夸夸其谈的言论,居然突然扶着轮椅站起了身。 怎么可能?! 观众坐席上响起几声怪异的惊呼。 他不是半身不遂吗?为什么突然站起来了? 董事长的下半身居然满是树根! 这些在黑暗的泥土中吸食养分的根系居然取代了董事长的下肢!让他站了起来。 巴尔克人都看傻了,他不由自主地低声喃喃:“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是现实啊,难不成红辣椒还在董事长的梦境之中?!” 是的。 马丁·斯科塞斯暗中露出微笑,索拉娜走进温室前,银幕上的画面再次越轴了。 “我是梦境的看守人。存在的目的即是为了制裁你这样的恐怖分子。”董事长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在索拉娜身上。 “红辣椒。” 与其说董事长想要在梦境中获得一具完美的身体,不如说他想要借助MINIDC,放纵自己的欲望,成为欲望的主体,持续地延宕满足,彻底统治梦中的世界,在梦中将自己塑造成一名完美,至高无上的神明。 眼前一片蓝蝶飞舞,索拉娜突兀地变为了梦中的红辣椒,而她身旁的所长也突然被欧文取代。 钱导演沉默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 这何尝不是对“庄生晓梦迷蝴蝶”的诠释? 是庄周做梦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成了庄周? 是索拉娜做梦成了红辣椒?还是红辣椒做梦成了索拉娜? 究竟哪边才是梦境?哪边才是现实? 人生变化无常。 红辣椒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讥讽的神色,她反应极快,快速向门边退去,一边警惕着两人,一边寻觅着逃跑的机会:“这是梦啊。” 现实中仪器前的所长焦急地敲着电脑键盘,试图帮助索拉娜从梦境中逃脱。但仪器莫名陷入了故障,所长只能摇晃索拉娜的身体,试图通过物理手段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躺在床上的索拉娜大汗淋漓,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梦境中的红辣椒伸手敏捷,原地起跳攀住墙壁接侧空翻,动作花哨且流畅地躲过董事长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的树根。 她躲进一间大概是藏品室的房间,在墙上挂着的众多斯芬克斯与俄狄浦斯画像中选择了莫罗于1864年绘制的名画《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钻进了画框。 但欧文也在第一时间跟随她进入了画框,变成了画面中的俄狄浦斯王:“人面狮身的恐怖怪物可不适合你。” 红辣椒迅速与他拉开身位,她扇动翅膀,在天空中盘旋,像斯芬克斯一样提出谜题:“什么生物白天做乖巧的研究员,晚上做董事长忠实的仆人?” 她的话正戳在欧文的痛楚之处,轻易地令他被愤怒掌控大脑。 他一直以来都暗恋索拉娜,但索拉娜从来都不对他正眼相看,反而处处包容一无是处的艾登。 为了得到心中的女神,欧文才与恋慕男性完美躯体的董事长做了交易,勾引了暗恋艾登却无法袒露心声的性别认知障碍者盖勒提,以此换取他偷盗了三台梦境机器。 “住嘴!人类就是有多面性的!” 红辣椒却不吃他这一套,她毫不留情地强硬反击道:“对被董事长支配的你来说,俄狄浦斯王倒是非常合适!” 弑父的俄狄浦斯王确实符合无法反抗董事长代表的父权压迫的欧文,他心中对董事长强烈的憎恨几乎无法压抑,但是却无可奈何。 巴尔克忍不住露出微笑。 有关于斯芬克斯的提示实际上也是对董事长的一种隐喻。 人在婴儿时期四肢爬行,青年时期两脚走路,老年时则拄上拐杖三脚走路,这是自然不可挑战的规律,董事长却强行借助梦境与仪器,重新赋予自己直立站立的权力。 同时,斯芬克斯的谜题也像欧文所揭示出的一样,人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改变,且有多样性的。红辣椒在梦中形态的不断变化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她确实与斯芬克斯的形象相悖,却完美吻合谜底。 恼羞成怒的欧文将手中的武器朝着红辣椒抛出,正中她的翅膀。 红辣椒一时无法掌控平衡,坠入山崖下方的河流之中,却化身为拥有一条红色鱼尾的人鱼,在海水中灵活地穿梭。 “对,就这样逃吧。灵魂离开肉.体的桎梏,得到无限的自由。[1]” 看似平静的海面传来董事长深邃的回响,长有董事长人头的巨大鲸鱼自深海突然出现,猝不及防地张开了足有整片银幕大小的嘴,将红辣椒一口吞进腹中:“我也是!” 跃出海面的人头鲸鱼让人过于不适了。 薇薇安·库布里克移开视线,她原本没有深海恐惧症的,但是银幕上正在发生的画面也太怪了。 好在人头鲸跃出水面,伴随着他毫不克制的大笑,变成了匹诺曹的红辣椒被他从背部的喷水口喷了出来。 匹诺曹红辣椒翻滚几圈,居然落在了倒悬城市街道上的游行花车上。 她深陷多层梦境之中,就连多层的梦境也开始彼此渗透,侵蚀,导致她居然看见了刚刚进入盖勒提梦境的自己:“快跑!红辣椒!” 她大声提醒浅层的自己,希望能起些作用:“这是陷阱!” 但库布里克却不认为当下的场景是多层梦境互相侵蚀导致的结果,索拉娜在现实中的表现并不正常,她常常能在反光的物体上看到红辣椒的形象,有时还能听到红辣椒的提醒,面对所长感谢红辣椒将他从梦中救出时,索拉娜也只是说,她会转告给红辣椒。 俨然是将自己与红辣椒剥离区分,视为不同的人格。 按照《红辣椒》的逻辑与弗洛伊德的理念分析,索拉娜应该是清楚自己的欲望的。但她的“自我”却持续压抑“本我”情感的表达,导致自己精神不堪重负,反倒借助梦境仪器,在梦中放肆地表现出另一种人格来。 眼前的场景与其说是梦境的折叠,倒不如说是索拉娜本人对自己梦中的人格发出的劝诫。 第253章 《红辣椒》完 库布里克的观点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刚进入盖勒提梦境的红辣椒明显因为看到了第二个自己而感到愕然, 大脑与身体一瞬间停顿在原地未做出明显的反应。 也正是她的反应不及为欧文和董事长创造了机会,蝴蝶与蜿蜒的树根翻涌向上,在一瞬间就将红辣椒吞噬—— 她被欧文如同蝴蝶标本一般绑在台面上, 依旧不露弱势,在未能从欧文口中得到艾登的线索时, 更是直言不讳地攻击欧文与董事长的关系,以此来激怒欧文寻找足以令她逃生的破绽。 但红辣椒却意外从恼怒的欧文口中得到了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说:“你不清楚仪器真正的力量。MINIDC的研发已经完成了,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期, 我们已经可以不佩戴仪器、以醒着的状态在梦境与现实中穿梭。” 这并不是艾登临时赶工的仪器对梦境造成的错误影响。 艾登并不清楚,他天真的期望与他人共享梦境的仪器,已经演变成了他无法预测的模样,欧文和董事长试图通过利用梦境,操控人们的想法, 成为梦境与现实的主人。 红辣椒一愣, 脱口而出:“之前在盖勒提的房间内,让索拉娜差点坠下楼梯的也是” 那时她看到的蝴蝶, 突然陷入的梦境, 并不是因为长时间佩戴MINIDC而导致的。而是跟着她和艾登一起到达现场的欧文在那时就已经拥有了影响他人,让他人进入梦境幻觉的能力。 一切都是他和董事长做的手脚。 放映厅中接连响起了几声被压抑的惊呼声, 显然,观众们也适时地回想起了索拉娜入梦时看到的蝴蝶暗示。 难怪当时从栏杆边缘拉住索拉娜的不是在海报上占据着男主位置的艾登,而是欧文。 与此同时, 科克警探竟然坐在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经营的酒吧买醉。他本是来这里寻找红辣椒, 现正却在与奥斯蒙德饰演的酒保探讨, 在梦境中喝醉不是真正的喝醉,梦中的酒吧不是酒吧, 就连酒保也不是真正的酒保。 巴尔克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那当然了。头一次拥有了全景镜头的吧台看起来竟然像极了《闪灵》中的酒吧,担任本片导演的奥斯蒙德上一秒说不定还穿着酒保制服居高临下着指使基努·里维斯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也是《红辣椒》有趣的一点,有时它的情节与现实的呼应也会让观众产生些恍惚的错觉,如同在做梦一般,混淆着影视镜头与现实的区别。 吧台上的钟表从23:59分跃至00:00,显示着当日日期的16也变为了17。 科克警官盯着辉光钟表,脸上的笑容骤然褪去。 影片在此刻切换了背肩拍摄,让观众无法看到科克警探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正在用布擦拭着玻璃杯的奥斯蒙德,和他脸上平和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与辉光灯一样在昏暗的环境中流光溢彩的孔雀蓝色眼眸,他的声音几乎不带任何起伏的语调:“您讨厌17吗?” 17这个数字在红辣椒给出宣传手册时出现过一次。 科克警探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香烟。 酒保则将擦拭的一尘不染的酒杯轻轻放到了吧台上:“您对电影很熟悉吧?就像是曾经拍过一样。” 科克似乎是回忆起了从前的记忆:“以前玩闹似地拍过8mm的短片。在17” 他的瞳孔突兀的放大,就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固执地走不出去17岁的魔咒。 骤暗的环境与出现在他身侧的荧幕与放映机也为观众揭示了答案:科克拍过电影,他并不憎恨电影,相反,他非常喜欢电影。 荧幕上的画面粗糙而简陋,一副又一副变换的场景镜头上只有两人的身影不停地追逐着。 警察与犯人。 他与中学时期的好友因为电影结识。 对方不管做什么都十分优秀,无论是做什么都比科克更快一步,哪怕是无意识的,科克似乎也总是跟在他的身后,追逐着他的背影,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们约定好一同考取电影学校,一起拍摄电影,共同追逐一致的梦想。 科克在对方的鼓励下,鼓起勇气编写了这部电影的剧本,绘制了分镜稿。 两个雄心勃勃,怀揣着梦想的男孩举起摄像机,在17岁那年开始摆设一部还没写完结尾的电影 银幕上的警察与罪犯奔跑着。 他们两人也曾经是要好的伙伴,在追逐的过程中插叙着两人昔日的情谊。 但就像是戛然而止的电影一样,两人的约定同样中途作废——迫于家庭压力,科克放弃了电影梦想,他考取了警察学校,将未完成的梦想、剧本、分镜稿、电影,全部交给了好友。 好友如愿考进了电影学校,却因为过于疲劳,出了交通事故,没来得及进入学校报道就撒手人寰。 电影的故事中道而止,科克警探同梦中一样,站在永无终点的楼梯上。 他杀了自己。 他永无止尽地追杀杀了自己的自己。 他扼杀了自己的梦想,也认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是酿成好友的悲剧的原因之一。 他憎恨背叛了好友、背叛了自己梦想的自己。 因此不停地在梦中追逐着。 作为警察,追逐着罪犯。 科克愣怔地站起身,银幕中的犯人离去的门刚好投影在酒吧的门上。 他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间硕大的放映厅。 只是银幕中播放的并非是他与好友未完成的电影,而是红辣椒与欧文。 “红辣椒?!” 欧文的手掌竟然从红辣椒的皮下穿过,他一边深情地注视着红辣椒:“我爱你,真实的你。”一边将不停痛苦哀嚎的红辣椒的皮囊生生撕为两半,露出其中属于索拉娜的扮相。 眼前的场景如果放到未来的影院中,恐怕会收获一批:“中之人!”之类的讶异感慨。 此刻的放映厅中,则是“哇”声一片,谁都没能想到,影片居然选择了如此粗暴的方式和镜头,在场的观众几乎全部都被惊恐笼罩,并非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过于血腥,事实上,被剥下皮囊如同蜕皮、脱衣服一样轻松,但过于怪异却真实的画面却唤醒了恐怖谷效应,配合令人牙酸的音效,让人由衷地感到不适与震撼。 关键时刻,警探通过银幕赶到现场,他朝着欧文开了一枪,抱起红辣椒匆忙地逃离了现场,逃向自己的梦境。 欧文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紧紧地咬在他们身后。 科克警探的梦境再次一一浮现。 《罗密欧与朱丽叶》、《忠犬八公》、《失乐园》、《小鬼当家》、《出租车司机》只是这一次,追逐着他们的侍卫全都有了脸,他们都变成了欧文的模样。 两人在窗台上打斗,引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阵阵惊呼,摔跤、扫堂腿,繁多的根据特殊场景设置的衔接动作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观众的双眼睁大,不敢错过每一帧的打斗,两人自空中坠下,竟然还能变成《小鬼当家》中小男孩的塑料玩具,挥舞着塑料剑,表情僵硬、关节僵硬地缠斗。 欧文毕竟不是警察的对手,在他人的梦境中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见到自己落于下风,便仓促地站起身,打开门逃跑。他踏上一条永无止境的三角形楼梯台阶,如同科克警探记忆中追不上的罪犯一样向前逃跑。 科克站在原地,他的脚下一软,额头渗出冷汗。眼前出现昔日友人看不清的面庞,他手中拿着他未完成的分镜稿:“接下来呢?” “接下来” 他咬紧牙关,抬起双手,竟然朝着远去的欧文开了一枪,血花正中背心,欧文向前栽倒:“接下来,我们这样拍!” 话音落下,他竟然从永远没有尽头的台阶下径直掉落,打破了无限循环的三角,与索拉娜一起,掉进了海洋中的一艘破旧小船上,两人相拥着,还假借身位,展示了一个经典的错位接吻镜头。 “是《007诺博士》!007第一部 电影结尾时的经典场景!” 有人仍不住惊呼。 眼前的定格画面上方突然浮现起了 THE END的字样,耳边也响起了罗曼蒂克却与本片风格有些违和的BGM,画面似乎有变淡的趋势,滚动的片尾主创名单也在荧幕下方露头。 不属于现场观众,来自于音响中发出观众欢呼声随即响起,电影完结谢幕,镜头拉远,科克曾经的好友居然从观影席上站起拍手故障。 始终纠缠着科克的梦魇终于被他抹平。 而索拉娜也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吗? 镜头聚焦于栽倒的欧文,他痛苦地挣扎着,竟然在梦中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这是《红辣椒》中第一次出现血液。 库布里克敏感地察觉到不对。 欧文的神色狰狞,表情却格外地惊恐:“梦中,怎么会感到疼?” 除非他并不在梦中,而是身处于现实之中。 福至心灵一般,清醒的索拉娜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她将MINIDC从头上取下,余光瞥见窗外居然惊讶地发现,头顶还有一座倒悬着的城市,巨龙咆哮着俯冲,来回穿梭:“我还在梦中?” 观众的心七上八下高高悬起。 还在梦中? 难不成刚才只是摆脱了一个深层次的梦境? 彼时正坐在床前的科克警探正满足于自己的美梦,他删除了收藏的网站,再也不需要前往“酒吧”寻求红辣椒的梦境治疗。 科克站起身,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回想起自己的梦境,他忍不住露出无声的微笑,然后兀地转过身,面对窗外,试图重现电影结尾时自己的帅气姿势——硕大的落地窗外,等候着他的却是巨大的石狮、行走的自由女神像、埃菲尔铁塔 由范吉利斯参与编写的、稍有些令人不适的合成数字摇滚背景乐立刻响起。 激昂、欢快的背景乐搭配的却是站成一条纵列、身穿考究西装的男男女女面带微笑,有序地向前迈动脚步,一个接着一个直勾勾地摔进挖好的、插着墓碑的土坑之中,尸体重重叠叠,天使挥动着铲子,将黄土朝着坑中的人群抛洒。 游行的队伍在现实的街道上行走着,一些围在路边举起相机试图拍摄眼前诡异画面的人居然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蛇形怪物,它的头上长满了人构成的头发,发出轻佻的口哨声,居然试图偷看自由女神像的裙底。而自由女神像却不知为什么掀起了多余的布料,试图将它往头上戴。 空中落下成千上万张的绿色富兰克林钞票,上下翻飞,折成汽车、船、飞机甚至火箭的模样,载着人如同碰碰车一样相互撞击着。一根根人类化作的竹条,砸开寺庙或者教堂中的功德箱募捐箱,争抢着一张张赎罪券。 原本还在转播的电视画面中兢兢业业的主持人,居然扭曲着变成了一只肥猫,趴在地上长睡不起。 政客的嘴巴外翻、扩大,裹着面孔,如同用嘴和言语为自己编织了一张面具,不停地争抢着,试图爬上白宫的屋顶。 就连所长养的那只金毛,也穿上了太空服,在空中来回飘荡。 梦反应着人们深藏心底的欲望。 眼前似乎已经与梦境融合的现实,正吞噬着所有人的意识,也反射着他们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真实与欲望。 艾登在梦中的欲望是垂落的、融合的,也就是他脑中充斥着奇思怪想的、想要与他人分享的梦境之城。 巨龙蜿蜒着,在两座城市之间上下盘旋着,似乎正在找寻着什么。索拉娜定睛一看,居然发现红辣椒正骑在它的背上,发现她以后,便驱使着巨龙,朝着她飞了过来。 可是如果这里是现实,红辣椒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库布里克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思路,并且觉得他似乎抓住了什么:红辣椒会再次出现,证明她是索拉娜的欲望在梦中的体现。 《红辣椒》中出现的所有人物都有做梦的经历,唯独索拉娜自己的梦从未出现过。 从目前已知的结论观察,她的所求并不是金钱、权力、色欲,而是深藏的“本我”,红辣椒的热情、坦率,这些被现实中理智的“自我”压抑的感性。 她渴望满足“本我”,促使自己成为真正的、她所期待的“索拉娜”。 果然,奇迹般汇合的两人居然没有达成一致,反而形成了分歧。 红辣椒认为,现在必须查明梦境与现实融合的原因,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但索拉娜却认为,他们应该找到失踪的董事长,找回艾登。 比起感到疑惑的观众,深知索拉娜为人的红辣椒并不意外,她仿佛是刻意与索拉娜唱反调一般:“为什么要去找艾登?他自以为是、不负责任” 用意似乎是想要逼着索拉娜承认什么。 但索拉娜并不想做任何理会,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巨龙几步跟上她,咬住她的衣角,带着她径直飞向了天空,她在千手观音手中,本该捧着能源光球的地方,发现了一只被水袖缠绕包裹的茧。 而身体被树根支撑的董事长却从现实与梦境的裂缝中浮现身影,他肆意蔓延的树根大肆地破坏着现实中的建筑,纠缠的根节不断向上攀岩。 红辣椒试图用阻止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做起。 索拉娜触碰到茧房,她的手指被水袖裹缠,脸颊竟然就这样穿过了布锦,与被倒吊着的、沉睡着的艾登面对面。 原本在影片开头的,由古琴弹奏的曲调再次响起。 只不过它做了一些降调处理,节奏也更加缓慢,让人心中充满柔软。 索拉娜竟然朝着身侧倒影着自己身影的玻璃伸出了手,从中握住了位于下方城市中红辣椒的手。 镜头旋转,两人的身影各占一半重合,朝着艾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与过去的无数次重合在了一起。 红辣椒脸上带着笑意,拍一拍艾登的脸颊,看着他迷惘地醒来,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又给你填麻烦了。” “但是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都能看到索拉娜和红辣椒,实在是太棒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低声地复述着那些听起来有些夸张的红辣椒与索拉娜的优点。 原来如此啊! 巴尔克忍不住惊喜地敲了一下扶手:影片中出现了三个对索拉娜抱有好感的角色。但科克警探喜欢的是热情开朗的红辣椒,欧文喜欢的是冷静理智的索拉娜,只有艾登,他透过索拉娜看到红辣椒,又从红辣椒身上找到了索拉娜的影子,他全心全意地喜欢着索拉娜的自我和本我,即便索拉娜本人都压抑着自己的本我,无法确认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实际上,索拉娜虽然压抑着本我,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却也清楚,她与红辣椒是一体的。 无论是红辣椒还是索拉娜,都是她自己。 在如此荒诞的梦境与现实中,她选择接受真实的自己,真实的感情。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很少在影片中表述过多的情感,他总是显得有些含蓄,将丰富的情感藏在电影的意象与行动之中。需要用心品味才能从细节中窥见真相。 比如冷静自持的索拉娜突然对艾登发起了脾气,转头在欧文面前依旧选择维护他。 比如天真而自私、除了科研以外什么都不在乎的艾登,居然因为索拉娜的斥责,选择深入盖勒提的梦境。 再比如,眼前在梦境与现实的交汇之处,艾登睁开双眼,他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说着傻乎乎的,却不再结结巴巴而是显得格外流利的话语:“有索拉娜在,噩梦就自然而然地被美梦取代了。” 可是,叫醒艾登又有什么用呢? 很多观众并不理解,该怎么做,才能让与梦境融合的现实剥离? 艾登给出的很好的解释,他制作MINIDC的初衷,是为了与人分享美好的梦境。梦境没有主人,董事长不是梦境的主人,所有人都是梦境的主人。 而要对抗一场噩梦,一场被人统治的、操控的噩梦,需要的正是一个美梦,如果一个人的美梦不够,就用一个又一个人的美梦来击碎噩梦。 索拉娜平静地靠着他,闭上双眸,陷入了梦境。 激动人心、令人头皮紧绷、鸡皮疙瘩立起的弦乐再次响起,红辣椒骑着机械巨龙,指挥它朝丛生的树根喷出火焰。 她躲过朝她袭来的树根,身穿一条高定礼服,在走秀上将手中的包砸向台下看秀的董事长。 动画中长着触须的反派扼住超级英雄红辣椒的咽喉,她用戏剧的水袖从背后锁住董事长的双腿,将他高高吊起。 变异的弗兰肯斯坦撑破绳索,红辣椒向后跑去,又变成皮影,手中拿着长枪,和董事长的剪影来回颤抖了几个回合。 她变成没有面部表情的芭比娃娃高高举起魔杖。 猫和老鼠中的老鼠在汤姆的帮助下通过滑索逃离差一点扑到她脸上的董事长。 她变成《基督山伯爵》中的话剧演员,一退一进。 又变成沙画小人,被树根紧紧缠绕。 剪纸中的她挣开脆弱不堪的纸条。 007朝着敌人扔出冒烟的手雷。 树根上的遍布着上横,似乎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红辣椒一边在空中跃过呼啦圈,做了一套自由转体动作,一边朝着艾登、科克和所长大喊:“更多的梦!” 《小刀会序曲》响亮的唢呐声取代早已落入平静的背景乐响起,银幕上的画面变成一片陌生的水墨,背后插着四旗,戴着面具的美猴王从云层中一跃而出,它手持金箍棒,又在下一秒变为脸上字符跳动、手脚被金属取代的赛博美猴王,高高举起金箍棒,又变成戏曲人物,重重地砸向董事长,将他砸成了一滩水墨。 主角已经不止是红辣椒。 埃及艳后挥动法杖,瘦长的阿比西尼亚猫便迅速向前,咬住董事长的手臂。 日本恐怖片中的女鬼贞子顺着树根向上爬行。 天行者卢克挥动光剑、终结者射出激光砍下大半的树枝。 穿着太空服的金毛犬在宇宙中的小小星球上行走两步,卧在了被玻璃罩住的玫瑰花旁。 水墨画中的哪吒用混天绫将董事长和他残缺的树枝困住,化作一副油画,被索拉娜举起的打火机点燃边角,在瞬间燃烧殆尽。 沉醉于眼前眼花缭乱特效场景的观众终于松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呼吸——天才!《红辣椒》简直打破了人们过去对科幻影片所有的认知,科幻电影不仅仅只是神乎奇迹的科技设备,归根结底,它是对人类疯狂想象力淋漓尽致的展示!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梦境更加疯狂? 还有什么比一部完美地展示了梦境的电影更加令人惊叹?! 还有这些令人讶异的水墨动画、皮影、剪纸、沙画!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究竟是怎么想到将它们的镜头拆分剪辑,用快速的蒙太奇手法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梦境混乱效果的?!他居然完美地将现实、电脑特效和动画的切换结合在了一起! 一部电影,几乎完美地满足了所有类型影片爱好者的喜好。 影片的末尾,科克警探与所长并肩走在和平的街道上,所长询问他:“你的梦后来怎么样了?找到病因了吗?” 科克警探轻声地叹了口气:“病因嘛” 缓慢的沉默被一个插入的声音打破,科克转过头,看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昔日的好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我们拍的电影成了现实,你真的当了警察这不是从想象中诞生的真实吗?好好珍惜。” 科克也回以笑意:“嗯,想象和真实都是。” 他需要珍惜的事物。 科克走到街边影院的售票厅,掏出钱夹,指着一张动画电影《小美人鱼》的海报:“一张普通票。” 不断催眠自己拒绝电影的人,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张电影票。 第254章 影评 偌大的影厅被雷鸣一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包围。 《华盛顿邮报》的特派资深影评人吉布森却犯了难, 他今天是接受了老友,美国电影艺术学院副主席的恳求,带着鸡蛋里挑骨头的任务来的。 《温柔的怜悯》剧组的公关团队也找到了吉布森, 提出了类似的请求。 无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拍出了怎样的新作,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都绝不可能再将奥斯卡奖杯颁到他的手上! 公关舆论战要从首映礼结束的那一刻就打响!无论是学院还是其它试图争奥的剧组公关必须买通记者, 先一步引导影迷和评委的看法。 但将《红辣椒》完整观看一遍以后,吉布森悲哀地发现,他实在是难以从《红辣椒》中挑出什么错处。 如果说它太过商业,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特效, 可它的内核却颇具深意,全片从《梦的解析》出发构建,引人思考,发人深省,不仅解释了当代社会的一些丑恶现象, 还表达了对美好理想和爱的追求。 如果说它太过深奥难以理解, 硬要加一些大道理来提升自己的艺术水准,脱离观众, 作为一部超现实电影作品的《红辣椒》又显得十分接地气, 归根结底,它的主线故事不过是女孩通过梦境拯救世界。 如果说它感情戏太弱《红辣椒》本质上就不是一部爱情片。更何况, 它对男女主感情的塑造,总比同类型的《星球大战》、《终结者》强吧? 《红辣椒》几乎同时满足了影评人和普通观众的兴趣。 吉布森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轻易地预测, 《红辣椒》将会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继《冥王星》以后的又一部票房口碑皆爆的超级大片。 现在故意挑刺去抹黑《红辣椒》, 无疑是在降低自己在圈内的权威与可信度, 就连他的忠实观众都有可能因为过于不实的影评反过来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思来想去,他能够不昧着良心想到的缺点也只有《红辣椒》的投资太多, 奥斯蒙德年龄太小。还不如及时联系美国电影艺术学院与《温柔的怜悯》的公关,退还他们提前预支的费用和礼物。 奥斯蒙德并不清楚首映礼的现场还有这样心怀鬼胎的“间谍”,他拢了拢袖口,按照惯例拿起话筒,和到场的朋友、业内专业人士、影评家们打了个招呼,讲几个拍摄期间发生的趣事调动气氛。 台下的观众尤其关注他究竟是怎样拍出如此逼真,效果几乎划时代的特效。无论是库布里克、还是斯皮尔伯格、亦或者乔治·卢卡斯,脸上都写满了好奇,巴不得让他现在就把制作特效的内幕像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地全部招出来,只差没把“我下一部电影也想用”写在脸上。 不久前才和他合作拍摄了《终结者》的卡梅隆眼睛都嫉妒地发红,抛开故事情节安排不谈,《红辣椒》惊人的特效展示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它电影的特效制作和它一比全是粗制滥造,小学生刚学了电脑软件耗尽心血交出的敷衍之作。 奥斯蒙德早已准备好话术。 特效制作他没怎么参与,只提了设想、提供了美术概念设计稿,特效方面全权交给了工业暗魔负责,他就是个掏钱、验收的。 工业光魔的拥有者卢卡斯眼睛都听直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明创造出的新技术?他怎么一点内部消息都没听说?今年上映的《星球大战》的票房不太理想,和《红辣椒》的特效一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泥里。早知道就应该事先联络走在业界前端的工业暗魔。 库布里克最近在考虑制作的电影与电影特效无关,马丁·斯科塞斯则从未考虑过科幻电影或者魔幻电影,两人虽然惊奇,但似乎对电影的拍摄手法和故事内容更感兴趣。 难得离开英国加入小圈社交的库布里克更是面带微妙的笑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对这部电影的肯定,看他欣慰的模样,仿佛《红辣椒》是奥斯蒙德在他老人家一帧一帧细微的指导下完成的,他就是库布里克的关门得意弟子。 吉布森不由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幸好他已经决定放弃诋毁奥斯蒙德,看库布里克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部影片非常满意,整个电影评论圈敢和库布里克叫板的影评人屈指可数,但绝对不包括他自己。 此时,他忍不住羡慕那些被斯莱德纸片厂买来说好话的同行,不仅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自己的言论,还能再拿一笔钱。 如果他的心声被伊莱娜听到,公关女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扬起下巴,大声告诉他——《红辣椒》花在公关上的费用少的可怜,甚至比不过环球当初在《失乐园》身上砸下的公关花销,整个公司为第56届奥斯卡准备的公关费用几乎全部集中在《雨人》身上,奥斯蒙德对他的“偷天换日”计划势在必得。 但影评人比起《雨人》,似乎对《红辣椒》更感兴趣。 毕竟它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唯一一部造价高昂,成本远超其它电影的商业巨制。 无论它赚得盆满钵满还是亏得倾家荡产,都能为报社带来数不清的流量。然而,在场的多数影评人还是根据自己的第一印象,给出了几乎一致的评价。 “远超所有商业科幻电影的巨作。我到现在都很难想象,这是一部使用摄像机拍出来的真实作品。” “说实话,我觉得比起电影的男女主角和重要角色,看到了这样一部电影的我才像是在做梦,我以为这样的电影最起码在10年后才有可能出现在我们、观众的面前。” 几名聚在一起讨论的影评人默不作声地点着头。 “抛开特效不谈,奥斯卡最佳剪辑奖恐怕已经被《红辣椒》预订了吧?如此多的匹配剪辑,相似性转场我几乎像真正做梦一样沉醉。” “很难说。” 提到奥斯卡,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相仿的唏嘘:“如果《红辣椒》能在明年上映就好了。” 毫无疑问,明年上映的《红辣椒》才具备竞争奥斯卡的能力。奥斯蒙德得到的两座奖杯拖累了《红辣椒》,让原本几乎可以轻松到手的奖杯插上翅膀飞走。 “今年参加奥斯卡的家伙真是幸运儿,《母女情深》、《温柔的怜悯》,这些被我们的同行看好的争奥热门,与《红辣椒》比较哎。” 没有人敢在这里说出他们的真心话,即便他们的表情让他们清楚彼此的认同:怎么比?拿什么比?如果不是奥斯蒙德的两座奖杯和《红辣椒》过多的特效与商业性干扰,那么第56届奥斯卡奖杯归属本该毫无悬念!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同公司斯莱德和米高梅联合出品的《雨人》值得拿出来与《红辣椒》在奥斯卡的赛道上碰一碰拳头。 * 荣恩心潮澎湃地从影院走出,他几乎拼尽全力抑制自己的声带震动,才阻止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电影院门前大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就是世界的神!” 作为奥斯蒙德的忠实粉丝,《红辣椒》已经超过了其它所有电影在荣恩心目中的地位,成功登顶第一。 他宣布,《红辣椒》就是他收获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热血沸腾的荣恩激动地感受不到纽约冬天的冷意,他随意地搓了搓手,从钱夹中取出一美元,买下了一张报纸,轻快地翻到属于巴尔克的影评频道。 《红辣椒》首映礼之前,他才知道这名知名影评人和他同属“奥斯蒙德影迷交流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刚刚看完影片的现在,从志同道合的影评家身上,找到些许认同感。 “《红辣椒》是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史诗级科幻影片,很难有其它科幻电影能够超越它创下的成就。” #VALUE!   “我们通常认为,真实与梦境之间的界线泾渭分明,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很容易在现实中经历与梦境类似的场景时产生疑惑:‘我曾经来过这里吗’或者‘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大卫·迪绍夫指出,经过大半个世纪的大量实验之后,我们认为梦中无意识信息加工速度最高可达 11000000 次/秒。《红辣椒》梦境意象的高频转换的灵感就诞生于此。奥斯蒙德为此不惜舍弃了常用的长镜头,在电影中安插了大量匹配剪辑与相似性转场、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营造出了独特的‘梦境逻辑’。《红辣椒》借助梦的理念和机制,让奥斯蒙德得以以其自成一派的视听风格让角色在变幻的空间间自由游走,猛烈冲刷受众的视听体验。 ” #VALUE!   “与现实生活经验中飘渺不定的梦境不同,艺术作品中的梦境可以按照创作者的意愿被创造、改变、构建、瓦解。超现实主义画作中,梦境可以在二维平面上被虚构出三维的立体空间效果,还可以扭曲为莫比乌斯环原理的循环往复空间。而在传统漫画、动画作品中,时间的运动让二维平面构建的空间得以流动,构建的梦境空间还可以相互嵌套、回旋、融合等。《红辣椒》中的潘洛斯三角形和倒立的城市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现实中本不可能出现梦境中的场景,但《红辣椒》却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它突破了目前真人电影的桎梏,也为将来的影视作品发展指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 “《红辣椒》不仅通过梦境诠释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同时还是一种对未来的预测与劝诫。影片将未来更加发达的网络世界与梦对比,网络与梦境仪器一样,人们发明它,构建它的本意是为了分享梦境——分享现实中有趣的事。但有没有可能,未来的网络世界会出现像董事长这样的人?放纵自己的欲望,意图掌控他人的意识?左右人们的思维,让人们丧失快乐与思考的能力?人们会不会因为在梦境、在网络中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欲望而伤害他人,甚至像董事长与欧文一样,将自己的欲望建立于他人的痛苦,他人的血肉之上?” #VALUE!   “影片中自由女神像高举的火炬被替换成酒杯,酒杯中盛放的粘稠液体和女神试图将布匹裹住脑袋的行为无疑暗示着中东和石油,反应的是集体的贪欲。物种转换的‘美杜莎’暗示的则是部分男性的窥视他人隐私,并且强行给予对方石化,也就是倒打一耙强迫对方沉默的不耻行径。用钱折叠的‘碰碰车’则暗示着人们对利益的追逐转化为对彼此的攻击而非正当竞争种种恶行已经在现实中发生,终将会被梦境和网络放大,我们还能否在放大镜下不受侵扰地找到真实的自己?应该未雨绸缪警惕的不仅仅是科幻电影中的智能机器人变异,还有我们自身搭建于他人身上的欲望,我们应该何去何从?这是一个值得商榷和考虑的问题。” “《红辣椒》也已经给了我们答案:面对现实与未来,同红辣椒一样,积极、直率地应对。而梦境、梦想绝不是放大的丑恶贪欲,它是要同他人一起分享的快乐。” “影片中唯一令笔者无法理解的地方,只有小金毛的梦境和影片最后穿插在对理事长攻击画面中的,小狗宇航员和玫瑰一起坐在小小星球上的画面。这个镜头让笔者下意识地想起安托万·圣克苏佩里的《小王子》,但我无法通过整片的基调猜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特意安插镜头的用意。如果读者有自己的理解,欢迎给我来信,共同探讨讨论。” 哈!他就知道读巴尔克的影评总能收获些深层次的解读。像他这种对哲学毫无研究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影片还藏着如此多的深意,也许回家路过书店时,要买一本《梦的解析》对照着《红辣椒》仔仔细细解读一番。 就是不知道《红辣椒》未来出售录像带时,会不会在录像带中附录一些解答观众疑惑的问答环节,他实在是太期待了! 顺手翻了翻报纸,娱乐版还刊登了几条简短的影片相关信息: “《红辣椒》成本预估7000万美元,首日狂揽541万美元,超越《E.T》、《失乐园》创下影史新高!预计全球票房十亿美元,有望登顶北美票房榜总冠军?” “零差评!126名影评人盛赞《红辣椒》:‘从未见过比《红辣椒》更出色的电影’,倾力推荐!(凭报可在纽约当地AMC连锁影院享购票0.5美元减免)。” “首日500万美元票房,浅谈当代年轻演员一代,朱迪·福斯特、基努·里维斯、利亚姆·海恩斯的票房号召力?一部几乎全由青少年构成的演员班底,为何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 “奥斯蒙德:暂时没有为《红辣椒》竞争奥斯卡的打算。” “年轻代导演第一人!为什么说奥斯蒙德的成功不是巧合无法复制?——带你解析《红辣椒》那些极具创意的镜头。” 荣恩的嘴角几乎都翘到了天上。 作为奥斯蒙德的忠实粉丝,夸赞奥斯蒙德就等于夸他,他就喜欢看这种无脑夸夸的评论,因为这都是奥斯蒙德应得的!这就是他崇拜的偶像! 他计划将这些言论全部贴到自己的剪贴册上,便又买了一份报纸,将两张报纸仔细卷好,脚步飞快地朝着书店走去。 至于好友丽芙有关于《雨人》的导演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猜测?他早就抛到了脑后,怎么可能呢?制作《红辣椒》这样优质的电影耗时又耗力,奥斯蒙德哪来的时间与精力分给《雨人》? * 《红辣椒》上映四天,几乎所有美国人都在焦急地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做着准备,频繁地外出,从早忙到晚。 奥斯蒙德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繁忙的原因与普通人稍有不同——无论是他的竞争对手,还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以及处处看他不顺眼的英媒,英国制片厂,都不希望他与《红辣椒》的风头太盛,恨不得时时刻刻见缝插针地买通媒体,为《红辣椒》制造些无中生有的偏见解读,曲解影片的真实含义,引导不明真相的普通影迷攻击电影。 好在伊莱娜的公关素养过硬,公关团队放弃了周末休假,严盯着各家电视台与报社,随时待命,防患于未然,才没有让部分造谣《红辣椒》暗讽局势、时政的言论传播地太过夸张。 昨晚拿着米高梅的分析师与雪莉·兰辛拿给他的数据表格和结论做了些规划,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入睡,早上八点就得和记者见面召开新闻发布会,奥斯蒙德睡眠不足,稍有些低气压,一大早就一言不发,沉着脸在餐厅与书房间穿梭。 不仅是系统不敢出声,就连不知道该做什么帮他的利亚姆都靠在吧台旁,悄无声息地喝着咖啡,双眸紧紧注视着来回移动的奥斯蒙德。 他随意揉了揉刚刚吹干的黑色卷发,一边捞起沙发上熨帖平整的套头衫套在头上,一边马不停蹄地走向餐厅,打开冰箱,寻觅方便快捷的早点。 “在这里。” 利亚姆点了点身旁的盘子:“我烤了些松饼,煎了些培根和鸡蛋。咖啡在咖啡机旁边,加了奶,方糖也放在旁边。” 奥斯蒙德没有往咖啡中加糖,这代表着他认为自己完全无法克制困意,最好用苦涩的咖啡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他端着咖啡,一双眼睛刚刚从套头衫中顶出,便挪向了利亚姆的方向:“不是说郁期就不要进厨房了吗?” 利亚姆抑制不住笑容,顺势将咖啡杯放在一旁,一手搂过他的腰,一手抓住套头衫的衣袖举起:“只是很简单的工作伸手。” 这些再平淡不过的小事,总会让他心中升起几分特别的感觉。 利亚姆抓住他穿过袖子的手腕,手指轻轻摩梭了两下他的手掌内侧,忍不住在奥斯蒙德垂下头用叉子叉起煎蛋的时候亲了亲他的脸颊,抽离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在稍下方的皮肤上轻轻印下吻,就这样向下黏糊糊地吻到了耳垂。 “好了” 鼓着腮帮咀嚼,奥斯蒙德侧着身含糊不清地发出抗议:“我不想等会儿再去洗脸,太黏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郁期和在加拿大的经历影响,他最近总是这样,待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在索求拥抱和亲吻,亦或者更多,黏黏糊糊的就像是颗牛皮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他粘在一起。 利亚姆不舍地松开,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才抽离身体,重新端起咖啡杯。 奥斯蒙德抬头在他的下颌骨亲了一口,转身走进办公室,从桌上取了几张文件放到玄关,又凑了过来,咬了两口松饼,再次在利亚姆脸颊上亲了一口,从衣帽间取了件牛仔外套。 利亚姆将咖啡杯抵在唇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才突然发现奥斯蒙德只是看起来很忙,实际上他很困,还没有清醒,整个人都有些懵。全凭意志驱使着自己行动,实际上却是来回在房间里兜圈子。 路过餐厅吧台四次,他只吃了三次早餐,却亲了他五次。 利亚姆的眉眼下弯,用咖啡杯掩饰自己过于鲜明的笑意,他瞥了一眼身旁辉光表上的时间,在奥斯蒙德第五次路过吧台来亲他的时候迅速放下咖啡杯,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怎么也忍不住低声的笑意:“都要把自己绕晕了,这么困,就再睡一小会儿,我开车送你,比司机快很多。” 奥斯蒙德抬眸看他,眼神十分茫然,像是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动不了了,还以为是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今天没有亲早安吻吗?”他歪着头,看起来十分困惑地轻轻舔了舔利亚姆的唇角。 “今天已经亲了六次了。” 利亚姆将他搂得更紧,带着暖意的指尖摸了两下奥斯蒙德稍带着些黑青的眼下,手动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怀里。 系统蹬了蹬腿,躺在地上不满地翻了个身,舌头一卷舔掉枕着的狗粮碗中的几粒狗粮,不明含义地哼唧叫了两声。 * “这么重的黑眼圈。” 伊莱娜一边调笑着,一边拿起自己的遮瑕,伸出手在奥斯蒙德的眼下揉搓了两下做临时的遮掩。 奥斯蒙德并未理会她,他正含着一颗冰块,视线一目十行地从伊莱娜准备的提问表上扫过。 “这是”他突然皱起眉,看着表格上拟备的记者可能问出的问题:“‘应对玩笑口吻调侃不应该选择亚洲人作为演员时的回答’?什么意思?有报社以国籍或者族裔为由攻击尊龙吗?” 第255章 猜测 伊莱娜轻声叹了口气, 她将遮瑕合上,顺手丢回包中,从几叠文件中取出压在最下方的报纸。一边递给他, 一边低声叹息:“其实,这样的言论很常见。” 美国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一向根深蒂固。除去金融危机时廉价的亚洲产品和亚裔劳动力挤占就业空间带来的摩擦, 《冥王星》导致的白人认同焦虑也影响了部分影评家们的想法。 简单来说。 因为“斯莱德电影公司对冥王星的维护”,许多影评人们都认为,《冥王星》能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就是对他们集体荣誉的维护。这导致部分影评家们下意识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与他们站在一起的。 至于这些事情和种族歧视有什么联系? 解释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就像是伊莱娜递给他的这份报纸上所写的:“《红辣椒》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杰作,是电影界跨越时代的标志牌” 《红辣椒》拍得太好了。 所以少部分影评人因此感到不满:为什么电影的男主角不是个美国人?加入一个亚洲人和大量亚洲国家的元素、令人眼花缭乱的中式建筑、中式传说人物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他和它们,明明都可以被美式传统取代。《红辣椒》本可以用来进一步增强美国民众的民族认同感。 《美国电影报》声称:“影片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电影中选用了一个长相阴柔、不符合大众审美的亚洲人担任男主角,因此不得不在电影中添加了大量的中式元素。好在他有一定的自知之明,削减了部分属于男主角的戏份, 将之安插在了电影中最为重要的角色科克警探身上。” 奥斯蒙德握着报纸的边缘陷入了沉默。 《美国电影报》是什么, 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家报社?尊龙浓眉大眼的俊朗长相还不符合大众审美?更何况,电影中最重要的角色难道不是红辣椒? 他不相信伊莱娜面对这样的言论还能维持沉默和冷静。 奥斯蒙德抿了抿唇, 抬眸看向伊莱娜的眼神有些不解:“这种事还要得到我的批准?我还以为斯莱德的公关部门和《全球日报》会在第一时间抨击对方。” 伊莱娜耸了耸肩, 表情竟然显得有些无奈:“我总得第一时间考虑你的想法和奥斯卡,还有冒然撕破脸皮导致的后果也许这是一个陷阱呢?你的竞争对手想要通过下三滥的手段抹黑我们‘小题大做’, 亦或者干脆抓住有关于亚裔的问题不松口。那都不是我们想见到的,人人都在盯着我们,你的第三座奥斯卡奖杯不能出任何纰漏。” 不是她太过小心谨慎或者忍气吞声, 而是由亚裔演员担任主演的电影很难在奥斯卡讨到好处, 她不希望激化矛盾、放大影响, 因为这件事让评委、影评人站到奥斯蒙德的对立面去。 他们的计划能否实行建立在《红辣椒》能否取得第56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基础上。 “伊莱娜。” 奥斯蒙德随手将报纸团成一团:“你和尊龙都是我的朋友,我们没必要在涉嫌人身攻击的评论文章上让步。何况” 他笑了笑:“我们从来不会对别人白送来的讨论度说不。至于你担心的事情, 斯莱德已经不是过去的斯莱德了,我们有发声反对的资本。” * 《纽约时报》不久前刚刚转正的记者克莱德脖子上正挂着工牌,好奇地坐在前辈身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东张西望,打量着记者招待会现场。 巨大的内厅坐下了近400多名记者,囊括274家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报社杂志社电视台,座椅间隙和后摆黑压压的摄像机几乎连成一片连绵的山脉。克莱顿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比白宫召开新闻发布会还要夸张。” 《纽约时报》、《芝加哥太阳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纽约客》、《名利场》、《全球日报》,英国的《卫报》,德国的《德国之声》、法国的《费加罗报》占据了前排的全是各国举重若轻的头部媒体。 反复查看着提前准备好的问题避免遗漏的前辈闻言瞥了他一眼:“这可是少有的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面对面的机会。” 只要拿到白宫的工作证,总统还不是天天见?奥斯蒙德可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像《纽约时报》这样体量的报社,至少能凭借与斯莱德制片公司的良好关系,从奥斯蒙德那里拿到三个提问机会。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工牌,好让《纽约报社》的标志更为显眼。 谁能想到,穿着随意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走进大厅时,手上竟然拿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他坐下身后,并未说什么开场白,而是点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社的名字:“《美国电影报》的记者伯克·哈维先生在现场吗?” 前排报社和杂志社的记者齐刷刷地向后转了脑袋,注视着一个身材略胖、身高近六英尺的白人男人疑惑而紧张地站起身:“我就是” 伯克喜悦而紧张,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奥斯蒙德点名。 难道他读了自己的什么文章十分倾佩自己? 然而,奥斯蒙德注视着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直白得可怕:“我刚刚拜读了贵报143期第7版由你撰写的文章。你是一个种族歧视者吗?” 会场内几乎立即响起了整齐一致的抽气声。 “什么?!不、不,怎么会” 伯克慌忙地摇头,为自己辩解道。 但奥斯蒙德打断了他:“你不是,那你的责编是?” “不” “他也不是?那就是贵报社的主编是种族歧视者?” 奥斯蒙德再次打断他的话,他的神情严肃,法蓝色的眼眸深邃:“他的名字是?如果也不是他,难道是贵社的法人?或者董事?股东?公司拥有者?” 这其实是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故意装作听不懂对方的话强迫对方在人选之间做出选择,转移话题的重点,实际上已经让在座的记者先入为主,确信对方做了什么,将对方直接剔出了己方的行列。 伯克不敢得罪自己的上司,迫切地想要否定奥斯蒙德划定的答案,导致他无法第一时间针对文章内容做出任何解释和狡辩。 奥斯蒙德也不想听,他时间有限,不想花费时间和他讨论他的文章内容是否属于言论自由。 “请你出去吧,哈维先生,美国是世界上最具包容性的国家,我们平等地重视每一名公民,这里不欢迎任何种族歧视者,斯莱德后续也不会接受贵社任何的采访和合作。” 请来的保安毫不客气地架起伯格的肩膀,将他赶出了会场。 别管是不是。 反正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针对认同感,把高帽子给大家扣上。 我们美国人是这样的。 不赞同不是美国人。 见对方不愿意给他任何发声的机会,伯克·哈维情急之下大喊出声:“格里菲斯先生!您怎么解释您和艾伦·史密西导演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个人吧?史密西先生只是个幌子!” 奥斯蒙德愣了片刻,迅速恢复了脸上的镇定和若无其事。 伊莱娜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第256章 提名归属 他早知道计划并非天衣无缝, 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察觉,但意外未免来得太快。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蔓延出几分挫败感,看来他天生不是当演员的料。 好在事实太过荒诞, 即便是真相也难以令人信服。 在奥斯蒙德出声之前,已经有记者站起身替他辩驳, 《华盛顿邮报》的记者轻哧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针芒般的讥讽,对拉低行业标准的同行极为不满:“你有臆想症吧?简直是跳梁小丑!” 伯克·哈维没有挑明,但意思清晰明了,他想说“艾伦·史密西”是个骗局, 有人虚构了他,甚至假扮了他。 可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艾伦·史密西有什么好假扮的?他只是恰巧与圈内另一名神秘导演名字发音类似,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虚构他、假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何必花费时间、浪费精力? 更何况,就你聪明?就你发现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死死盯着两名导演, 只有你看出来不对劲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是个前途不保、且没有职业道德操守, 只能靠着杜撰厕纸丑态百出的无良记者狗急跳墙,试图搞个子虚乌有的大新闻延长自己空洞的职业生涯。 《纽约时报》的记者克莱德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的前辈更是频频抬起手腕检查时间——保安的动作能不能快些?伯克·哈维浪费了太多时间, 万一奥斯蒙德并不打算延长招待会的时间怎么办?她有机会问完自己准备的问题吗? 伯克·哈维没能迎来想象中鸦雀无声、随即所有人如同鬣狗一般两眼发光看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寻求答案和回复的场景。现场响着细碎的杂音,闪光灯三三两两从他身上掠过, 无人在乎他过于荒诞的问题,只有保安尽职尽责,一言不发地将他拎到门外。 “喀嚓”一声。 门落上锁。 大卫·格芬眼前悬挂着的电视银幕熄灭, 陷入一片漆黑。 他抬起手揉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伯克·哈维这个蠢货。 这么轻易就将他们所仰仗的“底牌”泄露给了媒体。 他早就说过临时组建一家报社的主意并不靠谱, 可惜自己杳无音讯的加拿大合伙人并未采取自己的建议,伯克·哈维也只听从他的指挥不愿意信任自己。 他们明知道艾伦·史密西就是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扮演, 使用间谍相机拍下的奥斯蒙德在现场调度导演的照片也因为无法证明时间而无法使用。《雨人》剧组和达斯汀·霍夫曼的嘴巴太严,他们已经一一试探过,但所有人都被迈克尔·奥维茨刻意约谈,没人愿意出言证明。根本拿不出足以使人信服的证据。 大卫·格芬本想在奥斯卡竞争最为激烈的关键时刻通过脱口秀节目和部分捉影的报道进行暗示,并安插几个“演员”担任关键证人向媒体陈述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他早说过任何不适时宜的试探都是打草惊蛇,脖子上只长了摆设的伯克·哈维就是个比强大的对手还让人生畏的猪队友,只想着出人头地,操之过急。结果就是导致,哪怕他现在找来演员,媒体和业内人士也只会认为他们是在蹭“谣言”、“谬论”无关痛痒的热度。 现在,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工业暗魔”神之又神的“换脸特效”。如果劝服工业暗魔的掌权者亨利·霍根为他制作一段足以证明奥斯蒙德和艾伦·史密西关联性的视频,那么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虽说人人都知道亨利·霍根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关系极好,工业暗魔甚至一度由奥斯蒙德代为管理,但大卫·格芬也打听到,奥斯蒙德的贪婪促使他没能友善地对待这名掌握着特效核心科技、且对好莱坞一无所知的加拿大人。 霍根先生不仅给斯莱德支付了堪称天价的办公室租金,还在奥斯蒙德的哄骗下与斯莱德签订了极不合理的合约,以行业最低价为斯莱德制作最繁琐复杂的特效。 大卫·格芬不相信亨利·霍根不后悔,或者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没有半点怨恨。人都是由利益驱使的,金钱甚至能够使最亲密的人反目成仇。 “格芬先生?” 门外的秘书敲了敲门:“沃伦·比蒂的电话。” * 《美国电影报》和伯克·哈维义愤填膺的措辞言论并未引起太多的波澜,只有电视台直播忠实地给了他半分钟的镜头好让人们能够将他当作茶余饭后的一桩笑料。诸多知名纸媒要么根本没有提起过这个人,要么只短短一句话匆匆带过,没让伯克·哈维在自家报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只有几份厕纸报还在孜孜不倦地装模作样,声称报社正在持续跟进,时刻追踪最新消息,然后似是而非地采访几个路人对事件的看法填充版面。 而斯莱德方面并未做出正式的文书回应,但不少媒体却在第二天几乎同一拍到到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艾伦·史密西分别在洛杉矶与密歇根分别。 仿佛是在无声地回应《美国电影报》一派胡言。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媒体第一次拍到两人同时在不同的地点出现了。这两人甚至同时出现在首映礼过,在场的记者和评论家们又不是傻子,他伯克·哈维反倒像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在接连不断的各色离奇舆论冲击下,每到年底年初就热闹非凡的好莱坞终于迎来了颁奖季。 新的一年,人们的目光早已从洛杉矶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上转移,专注于讨论谁、哪部电影才是奥斯卡最佳? 各大报纸、影评电视节目、影评人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与辩驳,但明眼人都清楚,最终赢家只会在《母女情深》和《雨人》之间产生。 《红辣椒》的镜头语言和特效制作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它简直开创了一个时代,为人们描绘了一种全新的电影界未来的可能性,极具里程碑意义。 多数普通观众也更看好《红辣椒》、喜爱《红辣椒》,在《纽约时报》不久前结束的“1983年你最喜欢的电影”投票中,以超越第二名《雨人》100万票数、总票137万的夸张成绩夺得了榜首。 但可惜的是,它几乎没有获奖的可能,只能算得上是影迷们眼中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雨人》则完全贴合了奥斯卡的审美。影片对亲情的矛盾、冲突、误解、温情以及查理前后转变的细腻描写,生动地描绘了美国真实的社会与家庭关系,收获了一致的好评。 《母女情深》则与《雨人》类型一致,它不仅描写了母女之情、还描绘了夫妻之间、情人之间、祖孙之间的爱与情感涌动,以及女儿的成长,比起《雨人》更贴近日常。 同时,三部电影都不像往届的部分影片那样,空有高水准的故事内核和制作,却没有宣发经费支撑奥斯卡公关运营。 《红辣椒》由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支持,由伊莱娜·陈带领的公关团队曾经两次帮助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杯。 《雨人》则由米高梅全力支持。 米高梅已经接连几年没能接触到奥斯卡的核心竞争,这一次可以说拿出了全部的诚意。 而最受业内数据分析师看好的《母女情深》则是派拉蒙的得意之作。 主演雪莉·麦克雷恩也是圈内曾经拿过三次奥斯卡最佳女演员提名的元老级影后,哪怕抛开她在《母女情深》中的表演不提,看在她屡提不中的、且未来很有可能再无机会的份上,奥斯卡评委也要在评选中优先考虑她。 除此之外,雪莉·麦克雷恩的弟弟好莱坞大魔王沃伦·比蒂也能为姐姐的竞选提供大量的支持。比蒂的人脉足够丰厚,更何况片中还有杰尔·尼科尔森加盟,三人强强联手,可以说已经将奥斯卡提名收入囊中。 但12份到2月份的奥斯卡前瞻风向标却全部失灵。 也许是出于对《红辣椒》的认同和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无法在奥斯卡中揽获大奖的同情,几个被誉为奥斯卡风向标的奖项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红辣椒》。 芝加哥、纽约、洛杉矶影评协会奖最佳影片:《红辣椒》 国家影评人协会奖最佳影片:《红辣椒》 美国电影金球奖最佳影片:《红辣椒》 最佳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广播影评人协会奖最佳影片:《红辣椒》 最佳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四大工会(制片人工会、导演工会、演员工会,剧作家工会)也达成了一致,心照不宣地将奖杯全部刻上了《红辣椒》的名字。 反倒阴差阳错地弥补了《失乐园》和《冥王星》未能拿到前哨站奖大满贯的遗憾。 而姗姗来迟的奥斯卡提名也终于公布:《雨人》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8项提名,艾伦·史密西成功拿下最佳导演提名。《母女情深》同时获得了两个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配角的提名,所以实际上总共拿到了11项提名。 然而,11项提名也没能让《母女情深》成为提名阶段的最大赢家。 备受媒体和广大影迷关注的《红辣椒》竟然出人意料地获得了除去女配奖和原创剧本奖以外的所有奖项,共计16项提名。 第257章 视频 全美媒体一片哗然。 一时就连《全球日报》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应对眼前的状况。 《纽约时报》:“天赋还是黑幕?《红辣椒》当之无愧!” 《电影评论》:“想象与现实的激烈碰撞的最佳杰作, 《红辣椒》被多数奖项选择情有可原” 《综艺》:“再次揽获多项大奖提名?是什么让《红辣椒》如此成功?” 《人物》:“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新生代电影界的领军人,世界电影的今天与未来” 除却这些不会参杂太多私人看法立场的知名报社杂志社,各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全部炸了锅。时代华纳旗下的CAA甚至在晚间访谈节目上直言:“就算是耶稣也没办法押对今年的奥斯卡提名名单!”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三年两中一提! 过于夸张的成绩不仅放在他这个年纪阶段横向比较绝无仅有, 哪怕在世界电影史中搜寻匹配,都鲜少有制片人或者导演能拿着一样的成就和他硬掰手腕。 可是真要媒体找出两三条反驳《红辣椒》配不上奥斯卡提名的理由, 又难于登天。除了特效与远超其它提名者的后选,《红辣椒》要深度有深度,要内涵有内涵。每一帧都美不胜收令人目不转睛的画面帮助它成为竞争最佳摄影奖项的不二人选,大量令人应接不暇的匹配剪辑更是影片的一大亮点, 观看完电影提笔写下批评以后简直是进退维谷,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头数落它的缺点! 就算想从文化差异方面着手批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安排了太多的别国文化元素导致理解难度进一步提升,也被几天前口无遮拦的《美国电影报》堵住了出路。 没人想同近些天备受同行耻笑《美国电影报》混为一谈,只能草草做罢。 有影评家试图从《红辣椒》过多的特效讲一讲奥斯卡更注重人文情感传递给观众的精神和感想,而不是堆砌天马行空的画面“投机取巧”取悦观众, 也被怒不可遏的读者以来信的形式骂了个狗血林头。 毕竟电影本就是为取悦观众而生的, 单纯以特效多少来批判一部电影实在是本末倒置。 因此,“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已经拿到了太多小金人和提名”只能作为唯一能见报的反驳理由, 被评论家们来来回回提起。 却没想到, 他们繁多杂乱的声音反而割裂了自身与观众的联系,许多观众居然因为对这些文章厌烦至极而自发性地走上了街头, 在寒风中举起横幅和纸牌,抗议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将去年、前几年是否得奖纳入对今年获奖者水平考核的考虑之中。 学院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就为了《红辣椒》的事头疼不已,自以为特立独行、只有他一人清醒, 偏偏要通过批评奥斯卡提名来取得关注的媒体引起的这些游行风波简直让理事会坐立难安。 该怎么办? 把内部票投给《雨人》、《母女情深》?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惹怒影迷? 奥斯卡还没颁布, 疯狂的影迷就已经开始在学院门前聚集、呐喊, 简直不敢想象影迷得知或者一厢情愿地认为学院因为前年去年的结果刻意避开《红辣椒》的后果。 让理事会和会员顺从本心和公关结果自由投票? 《红辣椒》万一再次获得最佳电影奖怎么办?连续三年把奖项颁给同一个人?对其它候选者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很有可能会令外媒觉得有失公正, 奥斯卡对外辛苦树立起的权威形象也有可能因此一落千丈。 可是奥斯卡真的不能再颁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了! 可是英国电影学院都不计前嫌,全凭影片质量左右投票,将奥斯蒙德评为了最佳导演! 理事会主席长叹短叹,整整思考了快一个星期,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决定在召开理事会会议之前,先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本人打个电话。 * 奥斯蒙德接到了一通令他颇感意外的电话。 来自格芬电影公司。 只是格芬电影的掌权人想要联络的并非是他本人,而是工业暗魔明面上的主人——亨利·霍根。 奥斯蒙德在备感诧异的同时,没有忘记立即打开录音机记录。 格芬电影希望工业暗魔能够考虑与格芬电影展开合作,对方愿意为工业暗魔提供高斯莱德三倍的薪资,如果工业暗魔有心脱离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可以与大卫·格芬面谈,格芬影业愿意为工业暗魔提供一笔业内任何其它公司都无法给予的丰厚资金达成合作共赢。 这不是工业暗魔近些天来收到的第一份邀请。 《红辣椒》上映以来,不少制片厂都将主意打到了工业暗魔头上,也想从冉冉升起的特效产业、特效电影中分一杯羹,但格芬电影的联络人员却话中有话,邀请的同时,没忘记提及其它特效工作室在母公司旗下的待遇,暗示斯莱德太过严苛、小气,《红辣椒》明明是靠着工业暗魔才能获得如此出色的成绩,斯莱德却独揽功劳,还压榨工业暗魔的劳动力,把工作室当牛马使唤。 但凡换一个人,都会不自主地附和。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太不是人了!让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承担如此大的工作量,却连奖金都不给,连分红和股份都吝啬,创始人亨利·霍根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在这样的情况还选择坚守岗位不跳槽的简直是脑子被门夹了,给他们万恶的资本家脸了?!难道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救了他亨利·霍根的命?! 可惜。 虽然奥斯蒙德没救过亨利·霍根的命,两个人却是同一个人,仅由一张面具相隔。 亨利·霍根这辈子就是要替斯莱德卖命的! 奥斯蒙德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和大卫·格芬沾边的事肯定没什么好事,他很想直接拒绝对方的会面邀请,但对方话里话外藏着别样的深意,频频提起斯莱德几项专利尤其是视觉化换脸的特效意义非凡,又让奥斯蒙德忍不住提起好奇心,披着亨利·霍根的马甲,他也不需要担心被对方察觉,倒是可以应邀,和对方见上一面,看看大卫·格芬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难道贵公司有更好的利用视觉化特效谋取利益的想法?” 对面也没有傻到直接在电话中透露:“我们可以坐下来再聊这个话题,霍根先生。” 挂上电话,他立即联络了国会先前一直负责工业暗魔这项行走在法律边缘业务的议员,邀对方乔装和自己一起到格芬电影走一趟。 1981年奥斯卡之后,工业暗魔的换脸技术就一直在国会的监督下进行,“唯一一台安装了专业视觉化功能软件的电脑”不工作时甚至还被国会代为管理。既然有人想要就换脸技术前景和他坐下来聊一聊天,自然不能让国会错过。 他自己可是遵纪守法不偷税不漏税的美国模范公民,至于对方怎么样嘛格芬笼络加拿大议员的原因肯定不是为了交朋友这样简单的理由。 然而令奥斯蒙德更加诧异的是,奥斯卡和美国电影学院接连着又给了他两个惊吓。 他怎么也没想到,《红辣椒》居然能拿到16项奥斯卡提名,比《雨人》还要多! 奥斯卡提名阶段需要由各领域的专业人士投票提名,在前两年都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的情况下,数量仍然惊人的提名数量无疑证明,在各个领域,《红辣椒》都得到了他们挑剔同行的一致认可和好评,这几乎是一部没有任何缺点的作品。 当然,奥斯卡前夕所有的工会奖项都被《红辣椒》收进囊中也早已证明《红辣椒》正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它足够优秀,甚至拥有足以在奥斯卡大年和任何电影作品硬碰硬的优秀品质和过硬的能力。 《雨人》和《红辣椒》入围的喜讯足以支持奥斯蒙德打开一瓶产自科波拉庄园的香槟庆祝(弗朗西斯·科波拉为了回拢拍摄电影的投资,利用庄园附近的葡萄园和地窖展开了酒品制作和售卖,奥斯蒙德获赠了一打,虽然口味不佳,但这些酒确实拥有一定的纪念意义)。 但按理来说,他本该像往常一样,因为意外而对不符合他预测的前景感到担忧,此刻却感受到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哪怕是像过往一样临场的安慰都令他感到舒适——他不是退无可退,他不需要再努力像谁证明自己来博取施舍般的关注,更不需要饥肠辘辘紧绷着神经咬紧牙关押上一切进行豪赌。 他拥有太多的选择。 没有什么选择的人反而变成了美国电影学院、影评人、影迷,奥斯蒙德相信,《雨人》、《红辣椒》是他们排除干扰选项后,剩下的唯二两个选择。 学院理事会主席的电话更是给了他一份坚实有力的证明,对方披着想要寻求帮助意见的外皮,实际上却想要同他做一笔交易——砍掉《红辣椒》的所有公关,为《雨人》让步。 当然,学院并非空手前来。 理事会主席戴维斯精明干练,她早就从一些模糊的录像和照片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不着痕迹地在电话中向奥斯蒙德暗示,她已经知道,他扮演了艾伦·史密西,自导自演出了一出好戏。 并非是怪罪奥斯蒙德愚弄学院,他的做法取巧,但确实没有违背学院的规则,戴维斯也可以做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唬弄过去。 但面对学院眼下被群起而攻之的情况,为了帮助学院摆脱困境且未雨绸缪,戴维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学院需要的很简单——对公正、对艺术的绝对追求,要向媒体、观众证明每一个业内工作者都有获得奥斯卡的机会,奥斯卡不因为任何非影片因素青睐某个人或者针对某个人,只会对艺术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筛选和抉择。” “而你想要的赢得和米高梅的赌约奥斯蒙德,你是个聪明人,我向你保证理事会会将内部票全部投给《雨人》和艾伦·史密西,条件是你必须得将公关资源倾斜,并且在普华永道结束投票之前,公布你和艾伦·史密西的关系,证明学院知青、证明学院并不是因为去年的结果才选择了《雨人》,在艾伦·史密西和你之间选择《雨人》,只是因为《雨人》更能隐射当前美国的社会现实,也寄托着美国梦对美好家庭感情的渴望” 奥斯蒙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人果然喜欢折中。 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学院都会打破潜规则,理事会甚至愿意助力一部本没有任何竞争能力的电影争夺奥斯卡,仅仅是为了维护奥斯卡“公正”的名声。《红辣椒》的影迷有那么大的力量? 学院理事会也是打得一手好牌,这样会不会显得奥斯卡更加公正奥斯蒙德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奥斯卡颁奖前公布自己的身份,绝对会将媒体的眼球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到时候谁还在乎奥斯卡选择了谁? “我得考虑一下。” 不过,从本质上来说,即便是公布也不会给他自己或者斯莱德带来任何不良影响,既然学院本身都不在意,那么开马甲能带给他的不过就是又一波博眼球的噱头。 唯一需要提防的只有学院背刺,以此为由取消奖项但即便这样也不会影响到和米高梅的合约,目前来看,风波结束以后,《雨人》的票房达到两亿美元不是问题,而且制片商奋力争夺奥斯卡的原因也不过是为了追求更高的票房。 * 三月中旬,经过几轮次试探,亨利·霍根再一次领着乔装成自己助手的议员托马斯进入了私人会所的会员专用会客厅。 提供了面见地点并且早已经在此等候的大卫·格芬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他站起身,郑重地握住了亨利·霍根的手。毫无疑问,亨利·霍根就是他撬动斯莱德电影的支点,过程虽然曲折艰辛,但结果终究是好的——他终于以高昂的报酬换取了亨利·霍根的信任和支持:“欢迎,我的朋友。” 亨利·霍根提供的成品他已经看过,特效非常逼真,视频整体也非常清晰,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奥斯蒙德和他扮演的艾伦史密西。 来这里不久前,大卫·格芬已经将录像带交给了熟识的媒体,还将一份拷贝交给了自己的朋友,担任芝加哥脱口秀主持人的奥普拉,让她帮助造势,炒热热度。 沃伦·比蒂也早早联系好了媒体,作为幕后玩家中的一员,比蒂的需求和格芬一致,那就是彻底将《雨人》和《红辣椒》拖下水。 只不过格芬不仅是为了背后公司之间竞争的利益着想,也是为了发泄报复,而比蒂则需要为《母女情深》争抢更多的票数。 普华永道投票结束之前,好莱坞的媒体报道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早已经暗流涌动,你来我往试探着争锋。想要不被斯莱德雷达一般灵敏的嗅觉察觉出端倪并不容易。 亨利·霍根面带淳朴令人放松的微笑,出生加拿大的他是个老实人,也难怪被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唬弄了那么久,格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霍根的样貌并不出众,但皮肤却保养得很好,半点颈纹都没有,身材高挑,举止谈吐也非常绅士,倒是个合适的约炮对象。 格芬有些心痒,笑意越发扩大,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签了整整八百万美元的支票:“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谢谢你。这是制作特效的尾款,你收好。” 奥斯蒙德眉头一皱,拿过支票快速收回了手:“哪里,格芬先生,我才要感谢格芬电影。” 演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他懒得再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径直绕开了格芬,挑了最远的位置坐下。 藏在衣领处的小型对讲机传来细微的震动,埋伏在四周的FBI和国税局正在小心挪动位置。 格芬刚刚将朗姆和冰块倒入杯中,门外便突兀地响起了剧烈的砸门声:“FBI——!” 从砸门到破门不到两秒,格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IPS的警员按倒在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额头:“什么?!这” 托马斯耸了耸肩,看来针对第一例视觉换脸的案例审判还得等一段时间,毕竟IRS抢了先。剩下的事交给国税局解决,托马斯和霍根走出房间:“我知道用于教学人们不要拿视觉特效犯罪的宣传短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制作完成,你老板那条被造谣的视频不要紧吗?不需要现在立刻从媒体手上追回吗?” 他倒是通情达理,没愧对斯莱德捐给他们的经费。 奥斯蒙德笑了笑:“暂时不用。” 反正已经提前请议员录好了视频做辟谣的准备。 不是不愿意相信美国电影艺术与科技学院,而是将希望寄托在某个组织身上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从双方身上两头获利,才是他一贯的做法。 * 再次流利地背诵了一遍稿子,雀跃了一整天的奥普拉深吸了一口气,尽力遮掩的神情掩盖不住激动的笑容和不停上扬的唇角。 她手上拿到的可是个有关于好莱坞最受关注的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四的大新闻,感谢格芬愿意将一手的资料交给她。她几乎可以预见,这条视频发布以后会引起多大的反响,脱口秀节目的收视率恐怕也会如同坐在火箭一般上升。 等人气进一步积攒,她就再也不用忍受芝加哥电视台傲慢没有远见的家伙,可以离开这里,创建自己的公司。 奥普拉深吸了一口气,理了两下垂落到肩边的头发,露出熟练的笑容:“晚上好,我是奥普拉” 一夜之间,几乎整个好莱坞都变了天。 报纸卖到脱销,家家户户目不转睛地守着电视机,就连流浪汉都凑到了道路两侧有着透明橱窗的电器售卖店:“上一次大家这么疯狂,好像还是在去年奥斯卡前夕,冥王星出事的时候。” 一份视频在鼓起的电视机箱中反复播放——一名黑发蓝眼的男人在电影拍摄现场中举着喇叭指挥调度,没过多久,化妆师走到了他的身边,使用塑形泥和颜料、粉底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道具,让男人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拿起喇叭,举起纸笔走到了一名演员身边为他讲戏 只要是个美国人就能认出,视频中的黑发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辣椒》的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而他化妆后的样子,像极了媒体刊登的艾伦·史密西的模糊照片,视频中的演员则是《雨人》的主演达斯汀·霍夫曼本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在《雨人》拍摄现场拍摄的视频! 《雨人》的天才新人导演艾伦·史密西居然是由另一名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假扮的! 《美国电影报》那些荒谬且无厘头的报道居然都是真的! 荣恩·李瞪着眼前的报纸,身体一动不动僵硬地像块雕塑,双眼恨不得能将眼前的薄纸烧出两个大洞——丽芙说的居然也是真的!奥斯蒙德居然真的扮演了另一名导演!他差一点就骗过了所有人! 然而,最早猜测艾伦·史密西就是奥斯蒙德的好友丽芙此刻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她来来回回放了几遍视频:“你不觉得很怪吗?如果是记者或者演员、工作人员偷拍,能在剧组拍出这么清晰的视频?” 根本不可能! 市面上确实有一些“间谍”用摄像机和体型小巧的摄像机,但只要是偷拍,就避不开画面摇晃、对不上焦的问题。就连拍摄电影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进行测焦,偷拍者何德何能在近距离且不观察镜头画面的情况下拍出这么一段视频?就连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自己都做不到。 “呃” 荣恩终于摆脱了僵直状态,他挠了挠头,发现丽芙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但背后能有什么原因呢?荣恩下意识随口编了个理由:“难不成这是影片的花絮内容?剧组里混进了内鬼,将花絮录像提前偷了出来?” 丽芙摇了摇头:“奥斯蒙德的严谨是众所周知的,我不认为他会在花絮拍摄时犯这么严重的问题更何况,荣恩,哪怕是你,都不会在不想曝光某件事时忘记关闭花絮摄像机吧?甚至有些媒体说他是故意记录奥斯蒙德拍摄这样的画面能获得什么好处?他不可能刻意拍下这种事情。” 荣恩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确实,和奥斯蒙德有过合作的演员、摄像师等等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经常会提到一个共同点——奥斯蒙德工作时的细致入微,一丝不苟。无论是道具还是灯光,他都要亲自检查数遍或者专门安插检察员工作。 奥斯蒙德拍摄电影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年两部,电影中却几乎没出现过穿帮镜头或者可以找出的bug,只有《冥王星》是个意外。 《冥王星》之前,演员还曾经在脱口秀中开过玩笑,声称人们永远不可能在奥斯蒙德的电影中找到bug,就像是在观看库布里克的电影一样,人们找到的bug只有可能是他刻意为之。 所以即便是现在,也有人认为,没准奥斯蒙德自己本人也不认为冥王星不是行星,所以才在影片的最后安排了只画了八颗行星的书本镜头。 也有少部分人出现了集体的曼德拉效应,认为刚上映时,《冥王星》的片尾出现的是画着九颗行星的课本,现在人们在播放旧片的电影院和录像带版本中看到的是经过修改后的版本。他们的言论编的像模像样,还给出了教育局以“不能误导未成年学生”为由勒令尽快整改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影片修改的那么快,又没什么斯莱德官方没有发布消息。 但荣恩清晰地记得,他是在电影上映两星期后才注意到这个bug的,那时影片的结尾就已经是八颗行星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再看《冥王星》,片尾的八颗行星已经不算是bug了,奥斯蒙德拍摄的电影中仅剩的穿帮镜头只剩下《冥王星》之中那个明显配错了图的黑洞照片。 总而言之,不小心拍下了证据这种理由好像确实无法应用在奥斯蒙德的身上。可是这样一来,荣恩更加摸不着头脑:“那你说,视频是从哪来的?” 丽芙双手交握,声音缓慢且犹豫:“我不太确定但,你还记得《多格板箱》时的换脸吗?我怀疑这是一个合成视频。” 除了丽芙以外,少数影迷和影评人都产生了和她一样的疑惑。 原因也大差不差,熟悉目前市面上贩售的摄影机功能的人都知道,这段视频不应该这么清晰。 但一瞬间倒戈,大骂奥斯蒙德没有职业操守、愚弄大众的观众也不在少数。即便伊莱娜收到的统计结果证明这些人多是《母女情深》剧组买来引导、鼓动大众的水军,也无法掩盖许多人吃瓜不带脑子随意站队的事实。 不过奥斯蒙德并不在乎,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好在大多数人并未生气,而是觉得有些魔幻。始终难以相信这件事居然真真正正地发生在现实中。影迷朋友们的身体也非常诚实,有人骂了几句过了嘴瘾,也没忘记跑到影院为《雨人》和《红辣椒》贡献票房。 奥斯卡颁奖典礼颁布前夕,《雨人》和《红辣椒》的票房竟然还能上涨一番,《红辣椒》不仅坐稳票房榜首,单日票房更是比影院在映的其它所有电影加起来还要多一倍! 出人意料的是,公布的录像竟然还牵动了米高梅的股份,一个星期以来,米高梅的股份一路高歌猛进,竟然只比科克里安接手米高梅时的股价低20%。 要知道,自从科克里安拆分了米高梅大酒店以后,米高梅影业的股价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高过。 另外一份好消息则是美国电影学院没有辜负奥斯蒙德的信任,奥斯蒙德如约曝光以后,学院并没有落进下石反咬一口剥夺《雨人》的提名与获奖可能,而是宣布了第5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会正常举行,从第57届奥斯卡开始新增一条不得冒用他人身份的规则。 在万众期待之下,好莱坞洛杉矶音乐中心终于迎来了第56届奥斯卡之夜。 第258章 Newborn 1984年4月9日晚 美国洛杉矶音乐中心附近的几条街区被车辆堵塞的水泄不通, 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前往现场指挥交通的LA警察也被频发的因超车、争抢引起的相撞事故数量而震惊。 每走过一个街角,就能看到路边轿车机箱冒出的浓烟,竟然像极了几十年前纽约市宣告破产时的光景。 警察的哨声间连不断, 就连停下来喝口水,和同伴攀谈几句也成了奢侈:“比超级碗星期天还要夸张!这简直像一千万个饥肠辘辘的流浪汉等来了收容所开餐。” “超级碗只会请来一些明星担任嘉宾热场, 奥斯卡颁奖典礼可是群星汇聚,全世界的演员、歌手都会到洛杉矶来。” “警官!” 因等候前车挪动而无所事事的司机打断了两名警察的谈话:“往年或许是这样的,但” 身材稍显瘦削的大胡子警察摆了摆手:“我知道,今年你们像疯了一样赶往音乐中心不是因为演员, 也不是因为歌手,是因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他的神情不耐,显然对害他加班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人人都在说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无论在电视中还是在报纸上,处处都充斥着他的名字。 有人骂他不择手段,违反规则, 违背导演精神, 愚弄观众。说属于他的时代和属于奥斯蒙德的好莱坞神话就此落幕,从此人们提起他只会记得一个人人唾弃的骗子。 有人赞扬他向规则挑战, 质疑奥斯卡的潜在规则本就不合理。无论他假扮成了谁, 《雨人》和《红辣椒》都能获得奥斯卡提名都证明了他终究凭借着货真价实的才华取胜。 也有人毫不在乎,只关心奥斯蒙德下一部电影拍什么, 与谁合作,新电影什么时候才能上映。 还有人心怀鬼胎,想要借着踩在奥斯蒙德头上的机会平步青云, 一步登天成为好莱坞的人上人。 奥普拉再一次理了理自己的蓬松而夸张的裙摆, 试图借此理平自己略有些烦躁的心绪。 她联系不到大卫·格芬, 他的助理闭口不谈格芬的去向,她费了一些力气, 才靠着多年积攒的人脉得知格芬正在国税局接受例行检查,所以暂时联系不到。 对此奥普拉倒是不怎么担心。 格芬很擅长应对国税局的家伙,只是恰好赶在此时,实在是有些拖累他们的行动。 但隐隐有哪里不对劲。 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心生焦躁,但又忍不住将它与徐徐升起的雀跃混为一谈。 今晚是奥斯蒙德自她的脱口秀节目揭露后首次出现在公共场合,节节攀升的脱口秀收视率已经证明她正在疯狂汲取着事件与奥斯蒙德这个名字代表的所有热度。她将像奥斯蒙德一样,万众瞩目,把他作为踏板,把他踩在脚底。 毫无疑问,奥斯蒙德的回应和奥斯卡的结果会引起另一个爆点,而她则牢牢把控着所有的节奏。 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无疑使她心潮澎湃,难掩激动,暂时将隐约的不安感抛到了一边。 没必要为重金买来的奥斯卡入场券感到惋惜。 她将在红毯上亲自向他提问,揭开他虚伪的面纱。 “S-L-E-D——E-X是格里菲斯的车!” 前排举着望远镜向外观察的助理惊叫一声,连忙催动司机发动轿车,他们在等的就是他! 奥普拉撰紧裙摆,立即抬头隔着车窗向窗外望去——远处的是一辆显眼的81年版加长林肯城市,车身漆黑,车顶纯白,金属全部经过镀铬处理,隐隐透露出几分刻意内敛的张扬。 它一进入人们的视线范围,音乐中心门前拥挤的人群便发出阵阵喧闹。人们像海浪一般向前滚动着,争先恐后的举起相机,让镁光灯成为溅出水面的纯白泡沫,将林肯漆黑的车身闪成一片刺目的白。 负责为电视转播解说的主持人面对镜头露出笑容:“他来了。” 她甚至不需要说出名字,人人都知道谁是这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最瞩目的明星。 “奥斯蒙德——” “请看这边!” 带着各种口音的嘈杂声响,不断地重复着汇聚成同一个名字,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粉丝拼命地垫高脚尖伸长脖子。 汇聚的人流轻易地将后来的车辆全部堵在了人墙之后,奥普拉的司机被迫猛踩下刹车,但他按响的喇叭却仿佛没有人听到。人们挤在车前,越聚越多,甚至爬上车顶,将长焦摄像头对准打开的车门。 奥普拉拼尽全力才将车门推开一个缝隙,她想要赶到红毯上,但周围到处都是比她更渴望见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人。双方的推挤之下,她不仅丢了鞋子,还弄掉了藏在礼裙中确保剪裁更贴合她提醒的别针,就连裙摆也被车门夹住,撕裂出一条刺目而难看的痕迹。 上帝啊,这可是借来的普拉达高定礼服,价格比她现在一年的工资贵十倍! 然而,即便付出了如此多的牺牲,她依旧无法穿过拥挤的人墙,赶到组建缩小的红毯上,就连学院找来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阵,手拉着手尽力阻挡人群,也无济于事。 “奥兹。” 车内身着白金色礼服的伊莱娜露出微笑,看向从车窗外收回视线的黑发男人:“来吧,我们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第三次奥斯卡。 它是否是一次胜券在握的豪赌? 奥斯蒙德垂下眼眸,轻呼了一口气,缓缓推开车门—— 然而,他从来都没有赌对过奥斯卡的结果。 无论是《失乐园》、《冥王星》还是这一次,他从来都没有猜中过奥斯卡评委们的心思。 相较于提名阶段,《红辣椒》与《雨人》可以算得上是节节失利。 “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将颁发给——杰克·尼科尔森!《母女情深》。” “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归属——” “雪莉·麦克琳!《母女情深》。” 巨额的公关经费和三位资深影帝影后的影响力为《母女情深》换来了足够多的好消息。 奥斯蒙德望向坐在《母女情深》剧组坐席中的沃伦·比蒂,意外对上了大魔王的视线。 比蒂扬起唇角,笑容意味不明。 奥斯蒙德也勾了勾唇,回敬给他一个微笑,随即立马收回了视线。 他轻轻拍了拍朱迪·福斯特的手臂以示安慰,红辣椒的人设塑造并不输于《母女情深》。但特效电影、动作电影的标签,以及朱迪的年龄和阅历都是无法避免的减分项。 达斯汀·霍夫曼如愿凭借在《雨人》中的精彩表演,捧起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的金杯。老牌影帝面露笑容,小金人是他过去一年半的不懈努力换回的最值得的肯定和回报:“电影的导演奥斯蒙德,和艾伦·史密西,为《雨人》浇筑了骨架,注入了灵魂。即便现在我们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你要知道,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优秀的导演之一,男孩,没有人会忽视才华的绚丽光芒。” 他无疑是在借机向奥斯蒙德示好,发出继续合作的邀请。 摄像机镜头掠过《雨人》剧组,桌旁没有艾伦·史密西的身影,镜头便对准了奥斯蒙德。 他当然会选择这样说。 导播忍不住想,任何人都会这样说。抛开奥斯蒙德和艾伦·史密西是否是同一个人、达斯汀是否知晓内情不谈,哪怕奥斯蒙德真的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祸,演员们、制片厂依旧会维护他,因为无论如何,他仍然是好莱坞的票房神话。 镜头转移以后,奥斯蒙德一视同仁,拍了拍尊龙的肩膀作为安慰。 《红辣椒》对尊龙的角色塑造较少,相较于红辣椒,他更像是配角而不是主角。但他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以华裔身份获得提名已经足以让一众媒体大跌眼镜。 接下来就是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了。 荣恩紧张地望着电视,喃喃自语:“应该已经没有悬念了对吗?最佳导演,《雨人》艾伦·史密西?他今晚没有来现场,这个奖会颁给奥斯蒙德吗?可是奥斯蒙德自己似乎分走了一部分史密西的投票,万一詹姆斯·布鲁斯克从中得利拿走了最佳导演奖怎么办?还有英格玛·伯格曼实际上他很有竞争力,他拿过最佳外语片的奖项,还得到好几座戛纳柏林奖杯。” “耶稣啊,我不敢看了。” 斯皮尔伯格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紧张,他捧起水杯润湿自己的嘴唇。按照约定,他已经将属于自己的票和朋友们的票全部投给了艾伦·史密西和《雨人》。 但是,结果究竟会如何呢?《母女情深》今晚的表现非常强势,也许詹姆斯·布鲁克斯更受评委们青睐。毕竟有不少人都因为过去两年的奥斯卡结果拒绝了《红辣椒》和奥斯蒙德,《雨人》也在奥斯卡临近投票尾声时爆出了“丑闻”。 奥斯蒙德这小子,把全世界都耍了。 斯皮尔伯格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奥斯卡的新规,就连他也想试试开马甲去竞争奥斯卡的可行性了。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果不是录像暴露,奥斯卡导演的归属本该毫无悬念。 国家舞蹈协会表演的《闪电舞》插曲结束以后,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从幕后走上颁奖礼台。 “老马丁?!” “马丁·斯科塞斯?!” 就连奥斯蒙德也诧异地瞪大了双眸。 头发半百的老马丁脸上挂着笑容,他抬手扶了扶硕大鹰鼻上架着的有些滑稽的粗框眼镜,向观众介绍了五名提名导演,待五部电影剪辑片段播放完毕后,他缓慢从信封中取出那张写着牵动上千万人心弦的纸片:“我像你们所有人一样好奇,第56届奥斯卡金像奖导演奖归属于——” 他脸上褶皱连成一片,笑容愈深,看向最令他骄傲的学生:“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红辣椒》!” “什么?!” “又是?” 多萝西大厅内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奥斯蒙德的方向,上百人的目光中几乎都写着同一种情绪,震惊。 离谱!普华永道!学院会员!你们不觉得离谱吗? 上帝今天突然降临人世的概率都比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再一次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概率大! 任何人都有可能,任何人都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有可能拿到最佳导演的奖杯!哪怕是艾伦·史密西! 但偏偏是他! 凭借《红辣椒》,不可思议地连续三年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荣恩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慌忙取下堵在眼前的抱枕看向银幕。 学院主席面上难掩疑惑和一扫而过的惶恐。 斯皮尔伯格手中的水杯摔落在了地上,在柔软的地毯上接连滚动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奥斯卡最佳导演。 连续三届! 史无前例! 哪怕是奥斯蒙德自己,都因为诧异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 就知道学院靠不住! 他们承诺的内部票居然还比不过评委的自发选择! 坐在大厅角落的奥普拉惊讶地松开了自己一直掩着裙摆脏污的手——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奥斯蒙德本人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话,艾伦·史密西不就没有任何足以讨论的话题了吗? 唯一一位连续获得三届奥斯卡金像奖的导演。 奥斯卡评选是否公平。 甚至是奥斯蒙德的年龄。 哪一项都比艾伦·史密西是否由奥斯蒙德扮演更具讨论度!还会让人们对视频的真实度产生怀疑——格里菲斯能够凭借《红辣椒》再获奥斯卡,他有必要冒着高风险去假扮另一个人吗? 这是他想出的应对措施吗?贿赂奥斯卡修改选票? 奥普拉一时慌了神,思绪乱作一团。不、不,这不可能,奥斯卡评委人数太多,行贿控票的可能性太低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幕! 多数内行人的想法却与她恰恰相反。 黑幕? 什么样的黑幕能让一名导演连续三年捧起奖杯?他什么背景这么硬?找了秦始皇还是凯撒还是上帝?就算是奥斯卡创始人路易斯·梅耶复活钦点奥斯蒙德的名字都没用! 就连奥斯蒙德本人也清楚这一点,不然他又怎么会假扮另一个人? 可《红辣椒》甚至让奥斯蒙德战胜了导演了《雨人》的自己! 与其说背后另有黑幕和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不如说奥斯蒙德手中掌握着世上唯一能敲响任何大门的通行证——才华。 达斯汀·霍夫曼说得对,璀璨的才华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散发出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耀眼光芒。 奥斯卡的提名获得者水平通常拉不开太大的差距,却并非代表没有例外的时候。 对于向往着光影中的梦幻与真实的电影工作者来说,《红辣椒》就是被置之高处,遥远而永远难以触碰的梦,它闪闪发光,但所有人都知道,它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但《红辣椒》做到了,《红辣椒》向电影工作者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为整个电影行业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未来之路。它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用一部绮丽梦幻的世纪之梦告诉所有人——人类、电影工作者、好莱坞的梦想家们,他们可以将梦变为现实。 每一个鼓起勇气走进好莱坞的人,不都是在追寻只存在于脑中,羞于向他人启齿,却仍然满怀憧憬的那场大梦吗? 人们放下摄像机,在选票上写下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只是因为他们选择在纷乱的公关、拉票活动和荒谬的潜规则中选择了遵从本心。选择一位带给电影界震撼和变革的导演,一位刨除无关因素、仅凭才华、努力和勇气,变不可能为可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导演。 选择他们梦想中的自己。 “感谢学院,感谢每一位给我投票的会员,感谢每一位观众的支持。” 从导师手上接过13英寸镀金小人的奥斯蒙德身穿一套修饰着银线绣纹的黑色哑光笔挺礼服,在聚光灯的照射下英姿焕发、光彩夺目。粲焕的孔雀蓝色眼眸仿佛也衬着金纹,像是一颗宇宙中闪闪发光的小小星星:“这比两年前我在医院时、比一年前我站在这里时更令我震惊和感激。” 台下的掌声如雷。 任何人都同他一样,比过去的两年更加震惊。 荣恩的眼眶发红,几乎要忍不住落下眼泪。 “奥斯卡总会回应每一个人的远大理想,无论是谁,都有可能站上这个舞台,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多的努力。”他面露微笑,没有忘记先安抚学院的情绪,第一时间维护学院和奥斯卡的公正和威信。 “过去的一年我经历了太多,种种挫折、挑战、意外,质疑接踵而至。很多时候我也想过放弃,返回自己的舒适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在自己圈定的范围内度日,安于现状。但” 奥斯蒙德笑了笑:“我想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拍摄自己喜欢的作品,不畏手畏脚,不欺瞒内心。万幸的是,虽然没能改掉我的所有缺点,但我已经在朋友们、同僚们、观众们还有” 他顿了顿,法蓝色的眼眸望向摄像头,唇角的笑意更甚:“我的爱人的帮助下,取得了跨越式的进步。这座奖杯就是对我的褒奖和肯定。” “什么?——” “谁?!” “什么时候的事?” 大厅内、电视机前,几乎所有正在观看这场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人都发出了比刚才还要讶然的惊叫。媒体记者更是慌乱地抽出奥斯蒙德的行程和过往的报道,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那位被奥斯蒙德藏得如此严密的“爱人”。 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汪!” 坐在酒店沙发上被利亚姆圈在怀中的系统不明所以地吠叫了一声,提醒利亚姆他的手臂突然缩得太紧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利亚姆慌忙松开手臂,却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但系统仍然捕捉到了他比刚才红了些的脸颊和耳廓,贴心地提醒宿主:[利亚姆好像发烧了,脑子不太正常,看起来像一个番茄。] [人类偶尔报错一下是很正常的事。] 奥斯蒙德笑意明媚,全然忽视了台下的声音:“也是对我们所有的努力的肯定。懊恼、悔恨,都会被留在过去,成为凯恩的雪橇,被燃烧殆尽。而属于我的、我们的雪橇,在现在,在未来,永远前行。” 第259章 尾声 第259章 尾声 第5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绝对是好莱坞历史上最难以预测的一届。 信心满满的《母女情深》最终没能捧回含金量最高的影片奖, 曾获得三次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三次提名的颁奖嘉宾弗兰克·卡普拉最终在颁奖台上念出了《雨人》的名字。 这意味着《母女情深》无法借助奥斯卡的噱头凭借票房盈利,算上宣发和奥斯卡公关费用,《母女情深》总计赔了三千万美金。 这件事惹得发行商派拉蒙大为不快。业内甚至有消息传出, 派拉蒙决定将“亏损转移”,他们修改了明面上的账目, 促使数据无法达到合约上的收支平衡点,直接导致主演雪琳和投资人之一沃伦·比蒂无法拿到利润分账。 由于雪琳信心满满地将自己的片酬全部投入了电影拍摄制作,他们两人总计承担了近两千万美元的投资亏损。 即便是对他们这样的好莱坞大咖来说,2000万刀也不是小数目, 如果拿不到高价片酬或者票房上亿的影片近20%的票房分账,雪琳就不得不在六个月内放弃她在比弗利山庄的别墅。 与之相反,伊莱娜和利亚姆都通过奥斯卡颁奖典礼和博.彩公司大赚了一笔。两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购入了一些奥斯蒙德能够继续连任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彩票。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第三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赔率高达8000,伊莱娜投资1000,收获了800万的奖金, 利亚姆算上最佳影片奖一共买了5万刀, 税后净赚了2000多万。 如此夸张的收获实在是让人眼红,奥斯卡大丰收的喜悦都没能冲淡迈克尔·奥维茨的懊恼, 就连伊莱娜也不住感慨懊恼:她投的钱还是太少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 获奖的不是斯莱德、米高梅和学院全力支持的艾伦·史密西。 极具戏剧性的评选不仅让奥斯卡收获了比去年多翻一倍的收视率,还让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荣登了世界各国的报纸头条。就连中国的报纸都刊登了奥斯卡的结果:“上美影参与制作的电影《红辣椒》荣获多项奥斯卡大奖!” 但在美国, 在洛杉矶,加班加点的媒体工作者已经被接踵而来的种种消息炸得头昏眼花,先是奥斯卡不可思议的颁奖结果, 紧接着是奥斯蒙德在颁奖典礼上公开宣布“所谓的假扮艾伦·史密西视频是工业暗魔与国会合作推出的普法知识、钓鱼执法, 目的是为了抓获试图非法利用合成视频牟利的大卫·格芬, 并向公众宣传‘合成技术’由国家严格监管,禁止任何组织或个人用于违法行径”。 再然后又收到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收购米高梅的股份, 接替柯克·科克里安成为了米高梅-联美制片公司的拥有者的消息。 延续了近百年的老牌制片厂米高梅和联美正式更名为一个非常不正式的名字——安布雷拉制片厂(Umbrella),公司logo则更换为一把倒置的透明雨伞,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底部伞尖处沉底着些许泥土似的棕黑色。 同时,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也对公司标志和电影片头动画进行了更新,由原本的单支雪橇更替为一只小狗拉着雪橇奔跑。 奥斯蒙德的心思实在难猜,没人能搞懂他在想什么。媒体干脆给他编排了一个故事,说奥斯蒙德决定改名时恰好看到了墙角伞架里的雨伞,于是草率地给米高梅安排了这个新名字。也有人说他对过去的旧事物有非比寻常的偏好,所以才会将联美重新买回,以老旧物品为斯莱德和新入手的制片厂命名。 最后则是八卦报社、杂志社最关注的爆炸性新闻—— 《纽约邮报》:“颁奖典礼上提及神秘爱人!是谁获得了奥斯蒙德的青睐?!” 《国家问询报》:“现代‘灰姑娘’?谁是那个幸运女孩?” 《世界新闻周刊》:“嫁给奥斯蒙德等于拥有半个好莱坞?带你盘点奥斯蒙德的私人财产——” 相较于揣测奥斯蒙德的心思,顺着蛛丝马迹寻找所谓的“爱人”似乎更加简单,也更受关注和热议。 奥斯卡颁奖典礼播出当晚,不知道有多少美国少女当场心碎宣告失恋。 然而,在奥斯卡之后这场属于媒体的狂欢中,本该处于话题漩涡中心的奥普拉却坐立难安。 奥斯蒙德和白宫并未针对她和她的秀发表什么言论,但她从大卫·格芬手上拿到的合成视频已经坐实了她是格芬同僚的罪名,人们将她称为“造谣者”,不少曾经的忠实粉丝也回过头写信谴责她为了博人眼球不惜伪造证据,已经不配被称为媒体工作者。 这下不但没有了组建属于自己的公司、创立属于自己的节目的希望,就连她正在主持的脱口秀节目也遭受不少非议和抵制,收视率断崖式下跌,电视台已经在考虑更换主持人或者砍掉节目。就连原本邀请她出演电影的斯皮尔伯格也将她拒之门外不再接她的电话。 她满腔怒火和委屈无处发泄,但老朋友大卫·格芬却帮不了她。一系列证据确凿的罪名将格芬变为了经济犯,IRS动作太快,名声再大的讼棍都救不了他,格芬从此改吃国家饭,现在自身难保,哪有额外的精力再看顾她? 树倒猢狲散,她昔日的助理看不到未来,为了金钱、为了摆脱责骂,居然背着她将过去她和大卫·格芬多次联手造谣诋毁竞争对手的资料提供给了报社,将她彻底送上了绝路。 * “敬明天” “敬未来,敬中国,敬你的新电影,奥兹。” 伊莱娜举起香槟杯,她的脸颊通红,自奥斯卡颁奖典礼过去几个月后,她再一次像当初狂欢的那一晚一样烂醉,一样由衷地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兴:“我一直都相信你,好莱坞不会辜负你的才华和努力,太好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棒的导演” 情至深处,她的笑声逐渐变得断断续续,竟然呜咽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擦着自己发红的眼眶,最后竟然开始嚎啕大哭:“太不容易了,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奥斯卡、金球、戛纳、柏林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就是世界最佳导演” “伊莱娜” 奥斯蒙德放下酒杯,和朱迪·福斯特对视了一眼,笑得有些无奈。 今天是他们在美国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正式前往中国,开启异国的假期,并在当地收集素材,撰写新的剧本。 他们再次聚在一起,不仅是为了短暂地告别美国,也是为了庆祝《红辣椒》的全球票房突破五亿美元,根据分析师预测,《红辣椒》的全球票房将在圣诞节超越《E.T.》和《大白鲨》,登顶世界票房第一的宝座。 这也预示着,连年占据好莱坞50%以上市场份额的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身价再次翻倍,跻身成为好莱坞新八大制片厂中的一员。 回想起来,联美破产被米高梅收购似乎还在昨天,转眼之间,手握安布雷拉、斯莱德和BEST租赁公司的奥斯蒙德已经站在了好莱坞的金字塔顶端。他已经连续登顶福布斯娱乐行业富豪榜好几个月,也许在不久的未来,还能凭借安布雷拉新的电视频道、动画部门和不久前收购的漫威,以传媒巨头的身份,登顶福布斯全球富豪榜。 不过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猜到呢? 朱迪歉意地笑了笑,她将哭地快要喘不上气的伊莱娜架起:“抱歉奥兹,我先带她回去吧。” 她的笑容和煦,在《红辣椒》中的出色表演让她彻底摆脱了欣克利事件曾经带给她的阴霾,陆续收到了不少来自知名制片人、导演的试镜邀约。但朱迪更想继续学业,先拿到学位证书。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叫来自己的司机帮她搀扶伊莱娜,叮嘱他将两个女孩安全地送回家。 “她们走了吗?” 从酒窖拿了两瓶威士忌返回的利亚姆将酒瓶放在了桌上,弯下腰接过了奥斯蒙德手中的香槟杯:“你已经喝得够多了,奥兹” 如同羽毛一般轻的呢喃裹着炽热的吐息落在奥斯蒙德的耳畔:“再喝下去的话,又会变得很黏人” 奥斯蒙德闻言轻笑了一声,双臂自然地攀上利亚姆的肩头,声音沙哑:“你不喜欢我黏人吗?” 利亚姆偏过头亲了亲他的眼角:“喜欢到很难克制自己。” 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金色发丝,奥斯蒙德瞥见他颈侧白皙皮肤上的晒痕,一时陷入了沉默。 奥斯卡结束之后,利亚姆加入了附近街区的消防队,成为了一名临时的志愿消防员。他说,他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直面火焰,也许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过去的痛苦无法轻易磨灭,记忆像西西弗斯的巨石一样沉重,但他们拥有彼此和未来,终究会挣脱桎梏,不断向前向上,像屋外大片自雨伞中移栽的红色玫瑰一样茁壮生长。 他看向利亚姆的眼睛。 天空一样温暖包容的蓝色,裹着日轮般的涟漪,一如当日。 他终于藏不住笑意,取出那只藏在沙发缝隙里的小小黑猫手偶,用它的小手捧起一枚金色的戒指,趁着利亚姆愣住,将它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纯金来自他三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杯的镀层,是属于他至高无上的荣誉,是属于他的勇气、力量,和爱。 番外合集 第260章 番外 瑞凡 1993年10月30日下午 终于结束了在《黑血》中长达七周的拍摄工作的瑞凡推开车门。重新踏上洛杉矶的土地, 他心中竟然攀升起少许异样的踏实感。 经纪人将他的行李箱从后备箱中取出,没有忘记叮嘱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已经连续工作了太久,最好给自己放个长假, 到海滩上去晒晒太阳,去夏威夷度个假总之, 别再满脑子只装着下一部电影和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瑞凡揉了揉自己眼下的青黑,无声地笑了笑, 他握住行李箱的推拉杆,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不太认可CAA经纪人的后半句话,但他的前半句说的没错,自己是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瑞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黑血》的拍摄任务繁重, 为了赶在工期内完成工作, 每天都要工作近10个小时,有时一天还要超负荷工作14个小时。拍摄地又在偏远的林区, 住宿不方便, 天气燥热、容易患上疟疾。剧组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在导演宣布拍摄打包时,整个剧组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仿佛刚刚结束了持续十几年的刑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熟悉的欢呼声竟然再次于耳边响起,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 “万岁!” “瑞凡!” 家中挂着写着“世界上最伟大的凤凰河”的亮色横幅, 彩带纸屑纷飞, 妹妹瑞恩更是飞扑到了他身上亲吻他的脸颊, 将大捧的花束塞进他的怀中:“太棒了!你终于回来了!” 许久没见过的弟弟妹妹们脸上都带着笑容,几个人簇拥着他, 杰昆手上还端着他爱吃的食物,七嘴八舌地询问他的工作累不累,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过了今晚就是万圣夜了,我们应该出去庆祝你终于告一段落的工作。” “去老地方毒蛇屋怎么样?”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同台演出了。” 几人议论纷纷,瑞凡却觉得有些头痛,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去他们常去的毒蛇屋玩个通宵。 但他更想放下行李箱,去找奥斯蒙德,顺便在奥斯蒙德那里借宿一晚。 在《黑血》拍摄之前,他们在电话中不欢而散。好不容易结束工作,奥斯蒙德恰巧还在洛杉矶,他想趁着现在,尽快和奥斯蒙德谈谈,将误会当面解释清楚:“不了,我等一下得去见奥斯蒙德。” 杰昆有些泄气:“为什么不叫他和我们一起到毒蛇屋去?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你了。” “好了,杰昆,下一次。” 奥斯蒙德一向不喜欢到私人俱乐部狂欢或者庆祝什么节日,如果他开口邀请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但弟弟妹妹的沮丧让他于心不忍,犹豫了片刻,最终妥协,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好吧,如果我能早点回来的话,就和你们一起去。好吗?” 室内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让瑞凡无奈地露出笑容。他将行李箱推至房间,脱下夹克,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又在外面套了一件V领羊毛外套。 在出发之前,他没忘记给奥斯蒙德打个电话,试探他的态度。 但显然,他低估了奥斯蒙德对他的怨气,电话接通以后,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接连叫了几声奥斯蒙德的名字后,电话那头才传来一阵不耐的冷哼。 “奥兹”瑞凡颇为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你” 他还在生他的气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电话那头冰冷的语调打断:“我不想和毒虫说话。” “你看到来电显示,你知道是我打来的电话,你还是接了。” “我可以现在就挂掉。” 自他认识奥斯蒙德以来,就从未听过奥斯蒙德用如此生硬冰冷的语气同他交谈。他知道是因为他踩中了他的底线、雷区。 瑞凡垂下眼眸,纤长卷曲的眼睫颤动几下,尝试着向他低头:“我把它戒掉,好吗?我向你发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监督我。我知道你在家,我提前给利亚姆打过电话了。” 他听到对方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是用手捂住了听筒,然后对另一个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没告诉我这件事你告诉他我在家干嘛?” 瑞凡没听清利亚姆说了什么,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对方却径直挂断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声重新响起,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利亚姆·海恩斯的声音:“你现在要过来吗?他一直到下星期都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安排。” “我现在就出发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我已经决定要戒了。而且基努、约翰尼、小罗伯特他们都他从来都没有因为他们生过气。” “Rio” 利亚姆叹了口气:“你对奥兹来说和他们不一样,他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 瑞凡陷入沉默。 半个小时后,他将轿车停进车库,手指在指纹锁上连续按了好几下,仍然没能打开这扇几年前就录入了他指纹的大门。 还是保镖打扮的男人找来了正忙于将玫瑰铲入花盆移栽至温室的利亚姆,才帮他打开了门。 岁月几乎没在男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让他绑在脑后的金发变得更长了些,也难怪《时代》会连续六年为他冠上“世界最具魅力的男性”的称号,认为他是挡在所有新生代男演员面前的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 瑞凡抬眸看向他,以眼神询问他是更换了锁,还是奥斯蒙德的杰作。 其实根本不用询问,他百分百确定答案就是后者。 利亚姆摘下手套,露出无名指上格外显眼的一金一银两枚戒指。 瑞凡知道那是所谓的“定情”戒指和结婚戒指,他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跟着利亚姆走过长长的走廊,在偌大的厨房前发现了找到了奥斯蒙德的身影—— 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导演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地毯上,一手搂着趴在他身侧的比格犬的脖子,面对打开的冰箱门露出苦恼的神情。 利亚姆走近他身侧,瑞凡听到他的询问:“我该吃巧克力味的还是朗姆的?你觉得哪个更好吃?” 利亚姆回答他:“两个都吃。” “吃不完怎么办?” “给我就好。” 那只一直都很聪明的比格犬闻言冲着利亚姆汪汪叫了两声,仿佛是在抗议。它也可以解决一部分冰激凌。 “好极了。” 奥斯蒙德飞快地亲了亲利亚姆的唇角,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一小盒榛子味的冰激凌,声音明显掺着喜悦:“那再加上这一盒。” 但这份微不足道的欢欣在他转过身看到瑞凡的一瞬间消失殆尽,瑞凡亲眼目睹他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闪过惊讶,然后便是状似毫无波澜的平静:“这是谁?这不是威尼斯影帝吗?” 就是这样,他们上一次不欢而散的原因。 明明几年前他捧起威尼斯电影节的奖杯时,忙于在澳洲拍摄电影的奥斯蒙德还专程抽出时间,飞跃几个时区来到他面前为他送上准备已久的惊喜。 瑞凡有时会觉得,奥斯蒙德其实很讨厌自己。 抛开碰了毒品这件事不谈,他不知道自己还做了什么惹恼了他。 他明明在拼尽全力迎合他的喜好。 奥斯蒙德曾经对记者说,他最欣赏最敬佩体验派的演员,因为他们最擅长体会角色细腻的情感变化,能够将自己与角色融为一体,作为角色去思考,去生活。 这样的奥斯蒙德却在得知他的表演方式后谴责他不应该使用体验派的技法放任自己沉浸于角色,严肃地要求他改变表演方式。 那他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专研技法、体验角色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又不是为了威尼斯影帝的虚名!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更多的合作机会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像过去一样的简单夸奖。 瑞凡紧抿的薄唇轻轻颤抖,利亚姆却先他一步发出了声音。 “奥兹。” 他抬起手压住了奥斯蒙德的肩膀,难得收敛温和的笑意:“你们两个应该好好谈谈。” 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瑞凡抬眸,怀揣着期望看向奥斯蒙德,他只是想解释清误会,和他重归于好。 “谈什么?” 奥斯蒙德的眸色冰冷:“我不明白,菲尼克斯,你觉得我会害你吗?我究竟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如果不是你不听我的,坚持用你那见鬼的‘体验派’方法,你会染上毒品?会‘性情大变’?强迫自己在电影拍摄期间成为另一个人,你是觉得精神分裂、精神病很好玩吗?” 奥斯蒙德指的是那部让他发现了端倪的电影《春色一箩筐》。 瑞凡在电影中扮演一个海军,却完全成为了他饰演的角色,在片场外,在酒吧里,惹是生非,寻衅闹事。与他平日的模样截然相反。 奥斯蒙德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无法克制的愤怒:“我强调过也阻止过你很多次了!菲尼克斯!但你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听从我的建议!这算什么?你迟来的叛逆期吗?有必要吗?现在是毒品、是戏内戏外一致的街头流氓,接下来呢?要你演杀人犯、自杀者,你也继续去体验、然后沉溺在角色中走不出来吗?!” 瑞凡一愣,放松了紧握的双手,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可是明明你不是一直都最欣赏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吗?” 奥斯蒙德轻轻蹙起眉头,法蓝色的眼眸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无法理解他的话语:“我?我从来没有最欣赏或者特别推崇某个表演流派。三种主流表演流派各有优劣、相辅相成,一直都没有哪一派最好的说法。但是体验派的缺点无疑是最致命的。” “可是报纸上说” 奥斯蒙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呼了一口气:“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因为某个报道以为我觉得体验派是最好的表演流派,才一头扎进去研究体验派的方法技巧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Rio,毫无疑问是某家媒体的断章取义。你从来没有想过问我吗?如果我推崇体验派,为什么利亚姆不是体验派演员?” 是啊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固执地认为奥斯蒙德讨厌自己。因为别人都可以做的事,他不可以做;别人做了会得到夸奖的事,他做了不会 瑞凡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摆出什么表情。 他注意到奥斯蒙德又换回了那个自己取的、在妹妹的乐队中使用的昵称,西语中的“河流”。他不太喜欢“凤凰”那个有些夸张的姓氏,他只是河流,平淌的河流,普通、远离尘世。 这个更加亲昵的昵称就好像是想要和好的讯号,让他感到一丝安慰和喜悦。 “我” 他嗫嚅着做出承诺:“我会戒毒的。请你相信我。” 瑞凡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过去的种种痛苦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时常无能为力。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是时候摆脱过去,重新开始了。他渴望改变,渴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渴望能够让奥斯蒙德看到他的成长和转变。 瑞凡没有在晚上赶回家中和弟弟妹妹一起前往毒蛇屋,庆祝久违的休息日和节日。 他重新录入了指纹,与奥斯蒙德一起坐在海滩上,茫然地注视着不断拍打着岸边的潮水和暗沉天空中的星辰,思绪乱成一团麻。 他在拍摄《不羁的天空》时染上毒品,也凭借这部电影拿到威尼斯影帝。但它并非只是他人生的一段插曲,有时,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到麦克,那是他自己,他痛苦不堪,为剧本中的麦克,为那一段仿佛亲身经历过的人生。它间断却持之以恒地蚕食他的思想。 体验派不再是简单的工具,它成为了无法摆脱的梦魇。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把握住自我,无法从演员的身份中解放出来。 他并非是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切都在突然间变得太难了。 然后是更多的角色,更多的人生,更多的痛苦与欢愉。他开始变得茫然、疲惫、焦躁、恼怒他变得越来越依赖于表演,竭尽所能地追求角色的真实感,却感受不到属于自己的真实。 “对不起,Rio。” 奥斯蒙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坐在他的身侧,声音很低,法蓝色的眸中似乎流淌着水面的波纹:“我想要阻止你运用体验派的表演技巧,是因为我见过太多沉湎于痛苦的人。很多导演、演员、编剧被压力压垮,在圈内,各种心理病比流感还要常见,包括我、利亚姆我不是体验派演员,只听说过、见过一些和你类似的演员,或许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你的痛苦和疑惑。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应该想当然地指责你。” “你对表演有一份独属于你自己的独特见解,它来源于你的经验,来源于你对情感细腻的分析、体会,来之不易,自成体系。无论导致你向体验派靠拢地原因是不是我,不管不顾地要求你放弃你一直以来习惯使用的表演方式都是不对的。” 他捡起被比格犬叼回来的小球,交给瑞凡,让他向身后抛出。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愧疚:“也许正是我毫无理智的愤怒,将你推向了毒品。如果我能更早发现的话你需要的不是毒品,而是心理医生,还有一个能够努力尝试着去理解你的朋友。” “不。” 瑞凡摇了摇头,第一时间否定了他的内疚:“和你没关系,奥兹,是我。好像在突然之间,我无法在‘体验’中守住‘自己’。我成为他们无法从那些世界中脱身而出。” 他头顶突然一重,奥斯蒙德抬起手,揉了揉他头顶的软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去帮助你,既然你无法脱身而出,是不是应该给你一个没有任何缺憾的完美童话世界?这样,即便你被角色被剧本困住,起码也能在‘里面’过得很快乐。” 瑞凡忍不住微笑,他有时总是跟不上奥斯蒙德过于跳跃的思维,他摇了摇头:“你真是不用担心我,也不用道歉。我会找心理医生解决我的问题,再尝试着摸索其它的表演方式。我已经23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 他拉长声音转折:“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从今天开始,我戒毒,你戒咖啡.因。如果我能成功,就再和我合作一部电影。”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偏过头认真地望向他:“Rio,和你合作拍电影从来都不是给你的奖励或者交易,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如果你想和我合作,就直接告诉我,在档期不冲突、角色合适的情况下,我会一直优先考虑你。你可以思考一些别的奖励,更何况,我刚才不是已经邀请你了吗?” “邀请什么?” “合作电影的邀请,完美无缺的童话世界。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体验’,或者享受扮演的乐趣。我想,它或许能让你在忍受戒断反应的时候仍能凭借它获得宽慰。” 他对上瑞凡蓦然瞪大的双眸:“你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不是吗?我要拍的故事,发生在一个人和动物和谐相处、互相陪伴、互相弥补的世界。” 由他控股的公司Game Freak构思的世界。 未来的世界第一IP,宝可梦的世界。 * “你们没事就好。” 瑞凡挂上电话。 他从橱柜上拿起掺杂着坚果的巧克力酱递给奥斯蒙德,迎着他有些疑惑的目光,瑞凡长叹了一口气作出解释:“昨晚杰昆他们还是去了毒蛇屋参与狂欢但凌晨的时候出了事,有个年轻人因为吸毒过量死在了俱乐部”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感慨哀叹。 即便亲眼目睹了一名同龄人逝去给予了杰昆他们不小的打击,但好在他们并没有遭受不幸,已经足够幸运。 “是吗?”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你现在要回去吗?” “不,我已经告诉了他们我的想法,他们能照顾好自己。” 瑞凡摇了摇头,别在耳后的金发顺势滑落在耳侧,他拉开座椅坐了下来:“医生和理疗师一会儿就到不是吗?在取得进展之前,我不会离开。” 即便戒断并不容易。 瑞凡神色认真地望向奥斯蒙德的眼睛,但:“我不想让你对我感到失望,也不想辜负你和利亚姆的信任。” 奥斯蒙德托着自己的下巴回望瑞凡,孔雀蓝色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露出鼓励的笑意。 他何必涅槃,何必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只是一条蜿蜒的河流,即便误入岔路,也终究会生生不息地持续流淌,滋润沿途万物。 第261章 番外 泰坦尼克号(上) 昆汀·塔伦蒂诺在参加脱口秀时, 评价了曾经与他共事过的两名导演: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詹姆斯·卡梅隆。 昆汀毫不掩饰他的尊重和敬佩,他在《霍华德·斯特恩脱口秀》上讲了一个笑话:“两个好莱坞的死对头死去了,他们在前往天堂的路上还在争论谁才是天下第一导演。两个生前就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家伙这一次也没能说服对方。于是他们向天使和上帝请教:上帝啊, 您认为,谁才是全天下最具才华的导演?” “上帝说:‘詹姆斯·卡梅隆。’” 脱口秀台下传来一阵嘘声, 显然,很多观众并不认同昆汀口中上帝的说辞。这其中也包括主持人斯特恩。 但昆汀的笑话还没讲完:“赞同上帝观点的家伙欢呼了一声,上帝却露出笑容:‘卡梅隆是天底下最具才华的导演。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天。’” 这句话不仅在后世被无数传记作者引用,也被詹姆斯·卡梅隆津津乐道, 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调侃奥斯蒙德两句。在平日里,他总是和奥斯蒙德以好友的名义相称,毫不顾忌地开着彼此的玩笑,甚至在媒体面前多次提及奥斯蒙德在他片中客串演员时展露出的糟糕演技。 但有时,在片场凶名赫赫的片场暴君卡梅隆在奥斯蒙德面前也会乖巧得像只鹌鹑——比如, 向奥斯蒙德索要投资的时候。 尤其是在《泰坦尼克号》立项前期。 1992年圣诞节前, 奥斯蒙德接到了来自卡梅隆的电话,电话中的卡梅隆十分兴奋:“我想要拍一部小制作, 向人们证明我不是只会拍摄大片和壮观的场景。我要拍一个爱情故事。” 奥斯蒙德得承认他被卡梅隆的话搞糊涂了。 拍完《真实的谎言》和《终结者2》以后, 按理来说,卡梅隆应该要构思他那艘大名鼎鼎的大船了。 “小制作?” 卡梅隆真的会拍低成本电影吗?《终结者》之后, 卡梅隆的拍摄预算就一路水涨船高。有工业暗魔在背后做技术支撑,卡梅隆像疯了一样热衷于将各种花里胡哨的特效都加入到他的电影中去。 奥斯蒙德倒是对他所说的“爱情片”不感兴趣。不是说他对世纪之恋《泰坦尼克号》不感兴趣,而是说, 卡梅隆坚称他拍的每一部电影都是爱情片, 《终结者》、《异形2》、《深渊》, 不是有关于爱情就是有关于婚姻。 奥斯蒙德现在已经免疫了他有关于爱情片的用词:“你想拍什么?小制作想要多少预算?500万?” “暂时保密。” 几个月后,卡梅隆拿来了他的剧本, 为奥斯蒙德讲解他想要拍的“低成本”、“小制作”爱情故事:“我想拍泰坦尼克号上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管《泰坦尼克号》叫小制作。 那就拿小制作的投资。 奥斯蒙德无言地沉默了片刻,冷酷无情道:“五百万。” 一句话简直让卡梅隆眼前一黑,当场摔在奥斯蒙德面前不省人事——当然,是演的那种。倘若碰瓷能让他拿到他预估的八千万投资,卡梅隆可以每天都在奥斯蒙德面前撒泼打滚,毫不顾及个人形象。 卡梅隆咬了咬牙,先自砍一半与他协商,只要能骗奥斯蒙德出钱,一切好说,反正预算不够拍不完还有奥斯蒙德给自己兜底:“只要你能说服利亚姆饰演男主,就四千万!” 奥斯蒙德明显一愣,狐疑地看向他:“利亚姆?你又想” 好莱坞业内的导演们几乎一致认为,与利亚姆·海恩斯合作是拍摄影片的最高配置。 作为奥斯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帝、唯一一名在30岁之前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杯的演员,利亚姆的演技可以用“千变万化”来形容。很多人都相信,世界上没有他无法驾驭的角色。 与他合作时根本不需要费力讲戏或者来回NG,他甚至能够轻易带动其它演员的情绪,让拍摄过程变得更加顺利。如果把导演比作画家,把演员比作画笔,那利亚姆·海恩斯就是素描中的炭笔、油画水彩中的白颜料,有利亚姆在片中饰演主要角色,就等于大幅简化、缩短了拍摄进程。 利亚姆仅有两项缺点: 1.他从不拍摄任何亲密戏份,哪怕是接吻、拥抱、统统要交由替身代劳,或者通过借位拍摄。 2.利亚姆的片酬高昂,没有两千万的顶薪和分红加成根本请不来他。而且他根本不缺钱,他只演他喜欢的剧本。 当然,高薪也代表着巨大的商业价值。 利亚姆的粉丝群体数量庞大,《纽约时报》认为,在世界范围内,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是他的粉丝。邀请他来担任电影主演,等于提前为自己上了一道保险——哪怕电影拍得再烂,也能凭借利亚姆的个人影响力拿到至少两亿美元的电影票房。 卡梅隆自然不想错过他,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照着利亚姆的模样编写的剧本大纲。世界第一美男子,没有任何男演员比他更漂亮,更契合杰克·道森。 即便他在剧本中为男主角设定的年龄是20岁,但利亚姆的容颜与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穿上学生制服,他还能演高中生。 卡梅隆急切地打断奥斯蒙德的话,严肃声明:“必须是他!杰克·道森只能由他来演!我需要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牢牢吸引观众目光的主演,我们会赚钱的,只要你劝他接受我的邀请!人人都知道他只听你的。” 作为回应,奥斯蒙德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想都别想。” 也许新入行或者对内情毫无了解的演员会倾慕于卡梅隆头上的光环,认为和卡梅隆签约合作就是乘上了一步登天的电梯,从此就能名声大造备受推崇。 这句话是对的,《泰坦尼克号》能让任何初出茅庐的演员名扬万里,《艺术修养》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但奥斯蒙德了解詹姆斯·卡梅隆。如果卡梅隆想要他推荐演员到他的剧组中工作,那么奥斯蒙德只会将他讨厌但还算欣赏的家伙塞进他的剧组。 至于为什么? 知道为什么卡梅隆被称为“片场暴君”吗? 一开始还好,随着卡梅隆对完美影片质量愈演愈烈的追求,他对待演员的态度也越来越粗暴,有时甚至比希区·柯克、斯坦利·库布里克更甚。 拿那部经典的、拍摄场地与《泰坦尼克号》极为相似、让卡梅隆获得了“暴虐统治”名声的《深渊》来举例,卡梅隆在《深渊》片场中开过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不适的玩笑,他对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喊道:“我让你们呼吸就不错了,你们还想怎样?”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因为它不是玩笑,它几乎成了《深渊》片场中的真实写照。 卡梅隆差点逼死了主演哈里斯。有一场戏要求哈里斯和一名配角不佩戴氧气瓶和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在水下四十英尺的深度游一段很长的距离。 为了不将安全员拍入镜头,卡梅隆吩咐安全员与演员哈里斯保持非常远的距离,当哈里斯因为缺氧不适而做出手势时,安全员才能开始向演员移动,经历一段漫长的移动时间后才能到达他的身边将氧气管送入他的口中。 有一次,跟随着他的安全员被线缆绊住,另一名距离他更加遥远的安全员才得到指令匆匆赶来。但他没能让哈里斯第一时间呼吸到氧气,这名安全员弄错了呼吸器,导致哈里斯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水。直到另一名安全员过来,才从死神手上解救了哈里斯。 在后续接受采访的时候,记者询问哈里斯在拍摄过程中遭受了怎样的对待,哈里斯回答这像是:“问一个美国大兵在越南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深渊》的女主角玛斯特兰也没能躲过卡梅隆的摧残。她在经历了3个月备受煎熬的日子的情况下,在又一次NG后怒吼“我们不是动物”,紧接着愤然离开了片场。 可想而知,她遭遇过多少次严苛的NG与反复的折磨。 《深渊》刚开始拍摄时,水中氯的含量太高,导致工作人员的头发脱落、变色,皮肤发炎,裸露在外的皮肤每天都会感受到灼烧一般的刺痛,很多人还出现了耳鼻感染的状况。 低温和每天长达15到18个小时的水下拍摄时间让每天的拍摄都变成了一场酷刑,因此,有人将片场黑板上的“The Abyss(深渊)”改成了“The Abuse(虐待)”。 卡梅隆唯一值得被人称道的只有他还算一视同仁,对自己也心狠手辣。他比剧组工作人员工作的时间更长,有时一天甚至会工作20多个小时。 拍摄工作结束以后,他仍然会待在办公室内,为了调整压力差倒挂着观看毛片继续工作。 《泰坦尼克号》的拍摄条件和工作时长不会比《深渊》好到哪去,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劝利亚姆到卡梅隆的剧组去受苦受难?除非他是疯了才会接受卡梅隆的提议。 听听奥斯蒙德说的什么话! 卡梅隆哭丧着脸,一时生无可恋:“我就是照着他写的剧本,他不参演,我该去找谁?” 奥斯蒙德冷笑:“随便你找谁,反正不能是利亚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拍摄是顺带的,公费潜水才是你想干的。” 谁不知道卡梅隆对水的执着? 或者说,每一位科幻导演都对海底深处和太空有着无尽的向往。 他更想拍摄泰坦尼克沉没的过程,更想在片中展示一万两千英尺深处的沉船残骸,卡梅隆对海底爱得深沉,但要拍摄一部完整的电影可不能只拍景色。所以在拍摄骇人景观的基础上,不妨“顺带”添加一段爱情传奇,为电影填上一个主线,交出一份看似完美的答卷。 卡梅隆笑得有些尴尬,好在他清楚奥斯蒙德对他的故事还是有几分兴趣的,更何况奥斯蒙德十年前就与他签订了合同,和他约好帮他发行7部电影:“我降薪行吗?我只拿10%纯利分账。” 最终,在卡梅隆的软磨硬泡下,奥斯蒙德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与他签下了合约:包括需要额外打造的特殊摄影设备在内总共给卡梅隆4000万美元预算。奥斯蒙德担任制片人,泰坦尼克号的实景搭造和特效由奥斯蒙德全权负责,承担额外的支出费用。 * 《泰坦尼克号》立项后不久,卡梅隆便接连遭受了大大小小的挑战。 除了价格昂贵还差点闹出人命的下潜造访泰坦尼克号之旅,最令卡梅隆头痛的便是选角。 与他维持着良好合作关系的选角总监玛丽·芬恩为他挑选了凯特·温斯莱特作为女主角,但他却迟迟找不到杰克,只能将所有的年轻帅哥演员都聚集到了剧组。 这其中也包括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不过卡梅隆认为他太瘦弱,不像个男主角,也不够漂亮。 莱昂纳多也对《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没什么兴趣。 但莱昂纳多的试镜改变了卡梅隆的想法,他与凯特的试镜合演产生了不得了的化学反应,他的表演与她十分契合,甚至激发了凯特的表演。 在表演之后,莱昂纳多让凯特念念不忘,她向卡梅隆提出了建议:“即便你不雇我,也一定要雇佣他。”[1] 然而摆在眼前的问题却是,莱昂纳多不想出演《泰坦尼克号》。 他更喜欢扮演备受煎熬的角色,白痴、或者瘾君子,总之,是那些更有深度、有着悲惨过去的角色,而不是一个形象接近他本人的角色。他想要凭借他的表演追上瑞凡·菲尼克斯的脚步。 无奈之下,卡梅隆在与莱昂纳多协商多次无果后决定放弃他,转头邀请瑞凡出演。 但瑞凡的价格太高,卡梅隆脑子一转将奥斯蒙德找来,想让奥斯蒙德帮助他劝说瑞凡降薪出演。 “Rio?” 奥斯蒙德闻言眉头一跳,他上次没说清楚是吧?让瑞凡出演《泰坦尼克号》不是把他推进火堆吗?他还没完全戒断,本就备受煎熬,难不成等他彻底干净以后还要让他到卡梅隆的剧组当苦行僧? 谴责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办公室门前突然探出一个金色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走远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满脸写着兴奋:“格里菲斯先生?您叫我吗?” 迪卡普里奥,倒也是里奥(rio)。 不过,眼前的家伙不是很合适吗? 《文艺修养》中,他就是《泰坦尼克号》的主角,而且他和他不熟,即便让他在卡梅隆的剧组打黑工,奥斯蒙德认为自己的良心也不会感到任何不安。 迎着莱昂纳多期待的目光,奥斯蒙德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对,我听吉姆说,你不想出演《泰坦尼克号》,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或许我们能谈谈?” “哦,那” 莱昂纳多走进室内,他不再像在卡梅隆面前时那样,神情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而是认真而殷切地望向奥斯蒙德:“那是一个误会,我不知道您也会参与《泰坦尼克号》的制作。” 卡梅隆十分无语。 你小子的区别对待未免也太明显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好莱坞知名导演,总计创造了十多亿美元的电影票房。 这也不怪莱昂纳多。 毕竟卡梅隆只是商业片导演,在奥斯卡和电影艺术领域还没能取得什么杰出的成就。 但奥斯蒙德不同。 他不仅是好莱坞最赚钱的商业片导演,还被奥斯卡、威尼斯等电影节认可、推崇,甚至有资格担任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他是“世界第一导演”、“电影之神”,他想捧的人,一定能拿到奥斯卡奖杯。 早年与他合作的摄影师约翰,和他进行过多次合作的作曲家坂本龙一、鲍勃·迪伦、大卫·鲍伊、迈克尔·杰克逊,工业暗魔的特效师霍根,演员尊龙、朱迪·福斯特、利亚姆·海恩斯,导演科恩兄弟等等,都在奥斯卡历届获奖名单上成功留名。 好莱坞圈内甚至流传着一个传说:对奥斯卡的掌控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米高梅(安布雷拉)手中。 时境变迁,安布雷拉和斯莱德已经彻底取代了华纳和派拉蒙曾经的霸主地位,在奥斯卡提名阶段占据着最大的话语权。学院的会员也会为了讨好奥斯蒙德,将选票投给他支持的人。 瑞凡·菲尼克斯也是备受奥斯蒙德看好的演员,人人都猜测,瑞凡与奥斯卡影帝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只剩下一部为他量身定制的影片。 每一位电影工作者都盼望着得到机会向奥斯蒙德示好,祈求得到他的注视,获得与他合作的机会。莱昂纳多也不例外。 “我会担任《泰坦尼克号》的制片人。” 奥斯蒙德没有深究细节,他露出微笑,双手交叠:“那你对出演《泰坦尼克号》感兴趣吗?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拒绝,在吉姆的剧组中担任主角并不容易,对每一位年轻演员来说都是一种极为苛刻的挑战,很少有人能” “我很感兴趣!” 莱昂纳多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我很擅长应对各种挑战!” “是吗?”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莱昂纳多伸出手:“那我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他避开莱昂纳多望向面露不忿的卡梅隆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奥斯蒙德轻轻扬起下巴,以眼神传递他对困扰卡梅隆许久的问题的不屑:这不就解决了吗? 第262章 番外 泰坦尼克号(下) 如同奥斯蒙德预料的, 开始建造布景后仅一个月,《泰坦尼克号》的成本便开始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失去了控制。 他比《文艺修养》中投资了《泰坦尼克号》的20世纪福克斯还要疯狂,一票否决了詹姆斯·卡梅隆和制片会计、项目经理有关于在墨西哥搭建实景的建议, 强硬而固执地将地址选在了美墨边界。 即便需要付出更多的投资,但他选择这样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一是因为墨西哥的治安到底比不上境内;二则是因为奥斯蒙德不想让昂贵的实景变成一次性的拍摄道具。 他更希望拍摄期间, 重建的泰坦尼克号是影棚,拍摄结束以后,泰坦尼克号就是安布雷拉旗下新开张的主题乐园。 卡梅隆要求必须铺进口的手工羊毛毛毯?买。 为了完美复刻泰坦尼克号要安装600多个舷窗,每扇窗都要挂一盏水晶灯?买。 拍摄需要购买40英里长的电缆、1000多盏摄像灯以及100多盏布景灯?买。 他甚至大手一挥, 指挥工程师搭建两艘不同用途的大船。一艘用于拍摄日常,一艘专门用于拍摄撞上冰山后发生的一系列灾难。 令人倒吸凉气的投资金额对奥斯蒙德来说不过是一串稀松平常的数字,卡梅隆生怕他会在签字时黑脸掀桌甚至中止项目,却没想到他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再多的投资又如何? 泰坦尼克号终究会成为主题乐园、成为主题酒店,吸引成千上万的人从世界各地而来, 花费远高于百年前船票的价格, 在船舱客房中留宿,在宴会大厅和舱底中度过与电影中完全一致的浪漫几夜。 再怎么惊人的数字最终都会成倍地回到他的账户。 9000万、一亿、一亿两千、一亿五千、两亿、三亿安布雷拉真实与对外宣布的投资成本水涨船高。 让卡梅隆勉强挂在脸上的镇定神态都变色, 甚至提出放弃《泰坦尼克号》的所有分成。 即便奥斯蒙德内心笃定《泰坦尼克号》不过是又一次毫无风险的投资, 为他那数不清位数的财富上再添无关紧要的一笔,仍然有人替他着急, 贷款焦虑,认为他终于要迎来投资生涯的滑铁卢: 《洛杉矶时报》认为《泰坦尼克号》是一场套取现金的骗局,是洗钱的手段。 《时代》杂志的封面小标题写着“咕嘟咕嘟《泰坦尼克号》是否会同邮轮一样沉没?” 彼时环球投资了1.75亿美元的《未来水世界》在全球上映, 仅收获了2.6亿票房。 这部让环球元气大伤, 几乎赔干净了家底的影片免不了被媒体拉来与同样投入了上亿美元的特效大片《泰坦尼克号》对比, 甚至以《未来水世界》“预言”《泰坦尼克号》未来的惨状。 “未来水世界”,不就是泰坦尼克号的“未来”吗? 和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掐了十几年架的英媒更是直接开麦:“《泰坦尼克号》与泰坦尼克仅有两个共同点, 一是它们同样诞生于人类的傲慢,二是它们终将一头撞上冰山。” “曾经的《天堂之门》,今日的《泰坦尼克号》” 就连《全球日报》也凑热闹似的“踩上”老板一脚:“是的,奥斯蒙德这回一定要翻船了。” 这不是《全球日报》第一次和老板唱反调了。 几年前,他们就发现在混乱的舆论漩涡中假装阴阳老板一句,能让他们收获更多的关注获取更多的营业额,还能将水搅得更浑一些。 黑红和争议都是流量,在纷争中粗着脖子据理力争吵红了脸终究比不过笑等小丑被打脸更加有趣。类似的事早已重演了成百上千次,但他们的同行仍然无法及时吸取教训。 哦,部分同行。 媒体工作者中还是有不少人清醒而理智的。 《纽约时报》就是其中之一:“妄下判断为时尚早,好莱坞的奇迹一直都拥有一个具体的名字,它叫做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银幕》:“他们在《多格板箱》一夜成名前嘲笑;在《忠犬八公》、《PlanB》上映前质疑;在《失乐园》、《冥王星》捧杯前讽刺十几年来,他们没有学到任何东西。” 但这些声音没能抚平卡梅隆和安布雷拉高层焦躁不安的紧张心情,所有的电影工作者都是赌徒,但这次,他们投下的赌注实在是太多了。 几乎每个为《泰坦尼克号》负责的人都认为,影片会让他们晚节不保痛失饭碗,工作组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反对和恐慌的声音。 就连卡梅隆自己也每天测着心率,时常向助理抱怨也许他会心脏病突发死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奥斯蒙德简直就是迷雾中的哨塔,他镇定自若,信心满满,一遍又一遍鼓励两个年轻的主演、卡梅隆和剧组的工作人员:“《泰坦尼克号》是我近几年来最喜欢的电影,我相信它会成功的。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有坚持下去。” 一切的恐慌、担忧,全部在1996年的暑假画上了句号。 上映以后,《泰坦尼克号》迎来了铺天盖地的批评声。首周票房仅有3260万美元,凭借非常小的优势登顶北美票房冠军。与它高达4亿的天价成本对比,首周三千万票房似乎已经为《泰坦尼克号》画上了失败的句号。 按照眼下的状况预测,《泰坦尼克号》捞不回本。 但在一片唱衰和嘲笑声中,《泰坦尼克号》的票房却开始逐周逆跌,票房按照完全违背了常理的方式开始上升。在暑假的尾声,每天的票房收入都能达到一千万美元以上。 疯狂的票房增长令人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十年前与《泰坦尼克号》命运相近的《Plan B》,后者现在已经成为了好莱坞历史上最为经典的青春片,被无数后来者争相模仿。 年轻女孩对这部披着爱情片皮的灾难大片趋之若鹜。重金难求一张《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票,更别提一张预约早已排到了明年的泰坦尼克号主题乐园门票。 《泰坦尼克号》最终为安布雷拉创造了20亿美元的全球票房,两年内就凭借着周边、主题乐园、录像带和磁带等等多项手段为奥斯蒙德带来了80亿的收入。影片还获得了14项奥斯卡提名,平了《宾虚》的记录。 只是可惜,按照汇率计算,《泰坦尼克号》的票房仍然没有超过影史票房冠军《红辣椒》,提名数量和获奖数量也没能超过由奥斯蒙德执导的《末代皇帝》。 卡梅隆头一次捧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奖杯,在奥斯卡的颁奖典礼上兴奋地大喊大叫,重复杰克在大船中的台词:“我是世界之王——!” 话音未落,导播便将镜头切向了坐在《泰坦尼克号》剧组那一桌、作为制片人出席颁奖典礼的奥斯蒙德,让所有的观众和嘉宾都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泰然自若和似笑非笑的神色。 卡梅隆立即哑火,识趣改口:“他是、他是世界之王。如果不是奥兹,我想我可能已经放弃了,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泰坦尼克号》,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我,如果不是他,也许我已经放弃了我的电影梦想” 他沉下声音,也吸引了更多的注意,人们似乎更想听他讲讲那些发生在《泰坦尼克号》幕后、他和奥斯蒙德之间的故事。但迎着奥斯蒙德的视线,卡梅隆仍然没有吐露太多,只是做了一些常规的感谢。 直到半年后,在《今夜秀》上,卡梅隆当着奥斯蒙德的面,向全世界揭露了一个“行业机密”,一个有关于奥斯蒙德和《泰坦尼克号》的秘密。 主持人杰·雷诺和他打了一个赌,赌注便是要说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奥斯蒙德的秘密。 卡梅隆提前举手投降,向奥斯蒙德求饶:“这是他们逼我的,奥兹” “有一件事,安布雷拉在拍摄中途曾经组织过一次投票:‘是否要继续拍摄《泰坦尼克号》,是否要继续为它投入更多的资金’,反对的声音很多,但奥斯蒙德拥有最高的决定权,他直接否决了多数人的意见,坚持要将影片继续下去。” “类似的事情也在电影立项前发生过也许你们会为我感到侥幸,羡慕我拥有奥斯蒙德这样的朋友,以为是我们之间的友谊让他不计较任何后果地帮助我。” 卡梅隆狡黠地笑了笑:“实际上并非如此,奥斯蒙德愿意排除一切反对,只是因为他非常喜欢《泰坦尼克号》的爱情故事,或者说类似的题材。” “纯粹的、不参杂任何利益的、绝对理想主义的纯洁爱情是他最喜欢也最支持的题材。” “我不是空穴来风,这是有数据支撑的。斯莱德制片公司一直有针对新人导演的援助投资项目。数据表明,以完美爱情为主题的影片得到批准、得到投资的可能性是所有电影题材中最高的。” 奥斯蒙德兀地瞪大了双眸,有些危险地扬起下巴。 想破了脑袋,他也没想到卡梅隆会在镜头前公布一个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这怎么可能?斯莱德的投资依据从来都是影片题材是否新颖,样品是否符合市场喜好或者业内艺术追求等等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与他的私人喜好直接挂钩但他个人的喜好倾向绝不是纯爱,这是什么扭曲的解答?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为自己辩解,主持人杰·雷诺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这算什么秘密?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吗?”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台下的观众也配合地发出一阵赞同声。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在媒体面前明确表明过喜欢、赞扬的电影,基本上都有着一段美丽而浪漫的爱情故事。 身侧的凯特·温斯莱特也点了点头,这个在奥斯蒙德看来在他面前一直有些腼腆的姑娘居然也肯定了卡梅隆荒谬的观点:“是的,和奥斯蒙德接触多次以后,就可以轻易地发现他对故事、甚至是角色有着明显的偏好。” 怎么连对角色都有偏好了?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却见到凯特一手指向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尤其是杰克这个角色。” 谁知道卡梅隆和莱昂纳多居然同时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没错。” “是这样的。” “奥斯蒙德特别喜欢杰克热情善良的人设,他在阅读剧本、参与演员之间的剧本朗读会时,总是想建议卡梅隆为杰克添加更多他有多么善良热枕浪漫的戏份。不过事实证明,他为大船添加的细节备受观众喜爱。” “要不是詹姆斯极力反对,奥斯蒙德还想将杰克与萝丝调换,将活下来的人改为杰克。”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那只是Plan B,为了方便我们在剪辑阶段有更多的素材可用。”奥斯蒙德试图为自己狡辩,他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不过我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你们说的到底是哪个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看起来,比起告密,今天的一切更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当面控诉。” 主持人雷诺笑道:“不过也情有可原,我们早就知道,吉姆在进行剧本创作时,将利亚姆当成了灵感源泉我记得你的原话是,你比照着利亚姆创造了杰克。” 卡梅隆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辞。 “咳咳” 面对媒体和镜头时总是游刃有余的制片人头一次流露出窘迫和无措,奥斯蒙德咳嗽了两声,阻拦了卡梅隆即将脱口而出的进一步“编排”:“我的意思是,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把时间留给其它的嘉宾。” 莱昂纳多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这样,每次利亚姆来探班,奥斯蒙德就会在他离开后用同样的措辞打发我们。一模一样的语气。” “八卦的观众连续几个月都在不停地追问李奥和凯特之间的关系,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们只是朋友”雷诺摇了摇头:“所以我们原本打算将注意力集中在卡梅隆的电影上,他的每一部电影上但一些眼尖的朋友给我们寄来了一些不一样的‘证据’。” 雷诺举起手中的录像带:“这是十年前《今夜秀》的存档录像,那时《终结者》还没有上映。你和利亚姆受邀做客,我们的观众发现,你手腕上戴着给利亚姆的发圈虽然你们公布了关系,但从未告诉过你亲爱的观众朋友、影迷朋友们你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事实比我们猜测的还要早。” “这是些不值一提、也不值得关注的小事。” 奥斯蒙德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一些吉姆曾经做的糗事,我还有照片作为证据。在《终结者》之前” “奥兹?” 卡梅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我给了你五十万当作封口费!你不许说!” “那又怎样,就算不在这里说,我也会把它刻在你的墓碑上。” “这完全是报复!我是被逼的,你不能这样做。” 奥斯蒙德毫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你那五十万我离开演播室就还给你。还有,我还知道一些莱昂纳多和凯特在片场的趣事,他们自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 “不——” “你答应过永远不会提起的——!” “哦,这真是,太精彩了。” 主题人雷诺唇角露出得逞的笑意:“千万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我们马上回来。” 第263章 番外 论坛体(一) #1 46金婚 发表于 2022-12-25 [置顶][加精] [科普]818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那些你不知道的细节(考据图文版) #2 46金婚 发表于 2022-12-25 奥斯蒙德美照镇楼 [图片][图片] 参考自: 1.伊莱娜·陈回忆录《朝十晚四, 我在斯莱德艰苦的打工生活》 2.迈克尔·奥维茨自传《全能经济》 3.罗杰·科尔曼自传《我在好莱坞做了上百部电影》 4.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传记《好莱坞的“末代皇帝”》 等等(随楼补充) #3 闰土哥别叉我 发表于 2022-12-25 前排 太太又是你!给大佬打call,46有你了不起 #4 纯情女高爱吃人 发表于 2022-12-25 陈姐姐你朝十晚四去掉用餐时间一天六个小时,这也叫艰苦吗?是凡尔赛吧? 闲暇时间还能磕CP, 换我来吧,这简直是理想中的工作 #5 奥斯蒙德的狗 发表于 2022-12-25 宝宝你的泳装照好辣 斯哈斯哈, 我偷偷舔两口你老公不会介意吧? #6 给我吃口 发表于 2022-12-25 @奥斯蒙德的狗,不太行,之前有粉丝想借机拥抱揩油被利亚姆一把拎开了,你去搜图, 一搜就有,那个粉丝一米七,利亚姆拎他像拎小鸡仔一样 #7 46金婚 发表于 2022-12-25 —————分割线————— 1.未解之谜 先说无数粉丝到现在也搞不明白的巧合:《冥王星》片尾的教科书[图片]、[图片] 如图,八颗系内行星、非常像甜甜圈、眼睛的黑洞照片,这两者出现在教科书的同一页上, 如果我没有进行任何提示, 恐怕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是一本2019年以后的教科书。直到2019年,EHT才首次拍到了黑洞的清晰照片, 2019年以前, 《冥王星》教科书上这张想象中的黑洞一直都被人们当作一个笑话。但这是1982年冥王星被踢出九大行星行列前制作的道具,难怪《冥王星》一直被媒体称为20世纪最大的巧合。 #8 46金婚 发表于 2022-12-25 2.艾伦·史密西 自从艾伦·史密西这个好莱坞通用假名被公开以来, 越来越多的影迷开始怀疑《雨人》导演艾伦·史密西是否也是凭空捏造出的假人,以及他和奥斯蒙德的关系。 (毕竟第5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有关于这位艾伦·史密西导演的任何消息, 而且直到现在, 媒体都没有艾伦·史密西一张清晰的照片。现有的照片要么很糊, 要么拍摄距离非常远。) 多数人都认为艾伦·史密西就是奥斯蒙德假扮的,目的是为了让《雨人》拿到第56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 完成与米高梅的合约。 当时的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理事会主席戴维斯不久前发表的自传坐实了这一点。但大卫·格芬当时是为了抹黑奥斯蒙德,在恶意揣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联络工业暗魔制造伪证,联合奥普拉编造谣言。格芬希望凭借这一点上诉减免刑期,但他的诉求已经被法院驳回了。 不过奥斯蒙德本人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谈过他与史密西的关系。(心机猫猫)估计他永远也不会承认了。 #9 我必上岸 发表于 2022-12-25 奥斯蒙德真的很离谱,本来就只想要第56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结果54、55届奥斯卡被老天爷追着喂饭,56届奥斯卡评选直接地狱难度 #10 奥斯蒙德才兼备 发表于 2022-12-25 地狱难度也能凭借《红辣椒》拿到最佳导演奖,直到现在也没有导演打破他的记录。史上唯一一位蝉联捧杯3次的导演,我愿称之为好莱坞唯一真神 #11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发表于 2022-12-25 《冥王星》真的很玄 对了,要上岸那个,建议你买一副奥斯蒙德财神款海报挂起来 你要是想要事业运财运,奥斯蒙德拍了几十年电影没有一部亏损 你要是想要学业顺利,《冥王星》刚拍完,奥斯蒙德投资的天文台立马发现了两颗新的矮行星 桃花运更别说了,懂不懂利亚姆“世界第一美男子”的含金量?(战术后仰)懂不懂什么叫“好莱坞最长恋情”?46金婚 #12 CP鉴赏家 发表于 2022-12-25 46金婚,别的CP都是硬磕脑补,这对可是有结婚证的 #13 奥斯蒙德才兼备 发表于 2022-12-25 为什么叫46啊? 不是一直叫奥利奥吗? #14 纯情女高爱吃人 发表于 2022-12-25 Liam,4 Osmond,6 国外一直这么叫的。这样一眼能看出来体位,方便区分。 #15 我必上岸 发表于 2022-12-25 下单了,莫辜负 (某宝为什么还卖这种东西啊笑死我了) #16 V我50 发表于 2022-12-25 因为特别灵,亲测有效 你要是想要从政还有《纸牌屋》总统款 要家庭关系和睦还有奥兹、利姆、瑞凡《吉祥三宝》款 可以加我vx #17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发表于 2022-12-25 打广告的叉出去 #18 闰土哥别叉我 发表于 2022-12-25 某宝那是官方店 你这,不怕全球最强法务部找你唠嗑? (不过我支持官方店把这个“吉祥三宝”出了,笑拉了) #19 46金婚 发表于 2022-12-25 3.节俭(抠门) 奥斯蒙德早期的节俭可以说是“巧妇也能为无米之炊” 早年《多格板箱》几乎由奥斯蒙德一人策划完成的宣发放到现在都无人能及——《多格板箱》几乎震惊了整个美国的宣发仅花费了三万五千美元。(作为对比,《泰坦尼克号》的宣发费用是1.1亿美元) 当时还任新世界独立电影公司总裁的罗杰·科尔曼证实了这一点,自传中还写道:因为拒绝了买下《多格板箱》,《多格板箱》上映反响良好票房大卖后奥斯蒙德还到新世界电影公司嘲笑了科尔曼的决定。 在那之后为新世界拍摄的《忠犬八公》与《Plan B》的总成本去掉导演酬劳仅有30万出头。罗杰的自传记载,是因为他雇佣了大量不需要高昂薪酬的大学生参与拍摄工作:“奥斯蒙德继承了新世界的衣钵,他与表演艺术高中签订合约,雇佣学生们无偿担任演员作为这些高中生们的‘课外课程’,高中为两部电影提供了实景拍摄场地,学校社团提供了化妆师和服装。而奥斯蒙德向高中生们提供了可以让他们向同学炫耀的‘演员证’,向参与剧组工作的大学生们提供了实习证明和推荐信。最棒的是,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20 纯情女高爱吃人 发表于 2022-12-25 哈哈哈这个我知道,伊莱娜·陈也提到过奥斯蒙德的抠门 她说奥斯蒙德一生不敢进教堂,因为走进去就会自燃哈哈哈哈,吸血鬼 她还说斯莱德或者安布雷拉的总部就应该建成路灯的形状 但是陈姐自传里也说斯莱德和安布雷拉的待遇是真的好,普通员工恪守八小时工作制,一周上四休三,健身房游戏室影厅样样齐全,一天三顿包饭,小零食水果无限量供应,公司内部有猫咖狗咖(都是收养的流浪猫流浪狗)还支持员工认养、包猫狗医疗费用,年假两个月,员工还有员工卡可以无限次出入斯莱德和安布雷拉旗下的所有主题公园!节假日还能拿到免费的IP周边玩具,简直是梦中情司! #21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发表于 2022-12-25 毕竟是世界“创意和梦想的发源地”。日本的分公司还是哆啦A梦主题,上海的斯莱德分公司是《大闹天宫》主题,北京是黑猫警长除了斯莱德还会有哪个公司建主题公司? #22 我必上岸 发表于 2022-12-25 实习证明和推荐信 本大学生狠狠共情了 #23 奥斯蒙德的狗 发表于 2022-12-25 早期还算可以了,真的 奥斯蒙德的自传里提到过后期他因为太火,大家都争着抢着想给他打工、想往剧组里塞人,导致他一度想采取收费制度,就是让他们交钱来上班 #24 CP鉴赏家 发表于 2022-12-25 奥斯蒙德和路灯百年好合 #25 闰土哥别叉我 发表于 2022-12-25 路灯: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不过说实话,如果交钱就可以进组的话,我也愿意 #26 奥斯蒙德的狗 发表于 2022-12-25 1 #27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发表于 2022-12-25 未曾设想的道路 10086 #28 奥斯蒙德才兼备 发表于 2022-12-25 但他早期抠门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穷啊 他要偿还几个亿的债务的时候比我还小,心疼了,要是让我在18岁背上几亿美元的债务,我可能会选择直接跳楼,我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29 纯情女高爱吃人 发表于 2022-12-25 汤姆·克鲁斯的自传说当年他遇到奥斯蒙德的时候,奥斯蒙德身上只有一个月的房租,买不起衣服吃不起饭。在遇见阿汤之前还在街上流浪过一段时间,还因为连续饿了好几顿饿进了医院真的惨。但就这样了还有黑粉造谣说奥斯蒙德早期能红是因为有糖爹包养,糖爹造势。谁家糖爹会让孩子饿进医院还只能穿阿汤的旧衣服啊?不都应该给宝宝买贵衣服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吗? 唉[大哭],我的宝宝呜呜我倒是宁可有人包养他,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30 奥斯蒙德才兼备 发表于 2022-12-25 确实,当时真的好可怜,债主为了催债还雇了黑手党,奥斯蒙德胸口的伤不就是因此留下来的吗?差点害死他,我真想一枪一个债主 镇楼图就能看到伤痕,不过好涩啊(流口水),在心口处像什么烙印一样 #31 给我吃口 发表于 2022-12-25 说到这个我真的气死! 当时不是还有个人渣拿走了奥斯蒙德仅剩的钱想逼死他吗? 神经病一样!美国是不是排挤漂亮男导演啊!受不了 #32 奥斯蒙德的狗 发表于 2022-12-25 他早就死在精神病院了,就是神经病一个 不过说实话,奥斯蒙德真应该出本书,叫《制片人行为准则》给行业新人参考。电影有钱有有钱的拍法,没钱有没钱的拍法,奥兹是勇敢的天才猫猫不怕困难! #33 列文虎克 发表于 2022-12-25 @纯情女高爱吃人,你说的那个饿进医院,当初奥斯蒙德的治疗费用是利亚姆代付的。早年的“糖爹理论”就是这么来的,因为很多人都觉得奥斯蒙德当时的状态是无法承担医疗费用的。 #34 CP鉴赏家 发表于 2022-12-25 利亚姆那么有钱吗? #35 列文虎克 发表于 2022-12-25 CR风投1979年就建立了,医药费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而且,这个算未考证的小道消息吧,据说利亚姆出自黑手党家族。 第264章 番外小剧场(猫狗) 福利章节放作话 奥兹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 ———— 同网友所说的一样, liam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进的了房间。 你小心翼翼得打开摄像头,发现liam正在地毯上来回转圈,一边扒着猫窝, 一边将嘴筒子往严严实实的猫窝里拱。 你发现他发出一种很低的呜呜叫声,好像撒娇求饶一样, 尾巴也不再像往常那样来回摆动,而是夹在腿间,乍一看像极了一头狼。 这倒是新奇。 第265章 番外 论坛体(二) #36 利害德失 虎躯一震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海姓影帝出了名的性格温和, 怎么可能和黑手党扯上关系? #37 奥斯蒙德才兼备 我也不太相信谣言吧?太离谱了,根据什么猜测的?利亚姆的体格吗? #38 闰土哥别叉我? 191cm、81kg、104、76、96的宝宝哪里惹到你了? #39 给我吃口 啊? 你在说什么我的好姐妹? 这是利亚姆的身高体重和三围?(斯哈斯哈)胸好大,平时风衣一穿完全看不出来这么有料, 难怪我们奥兹小饼干那么爱 #40 CP鉴赏家 他好爱他,就连三围里都有好多个6 #41 我必上岸 笑拉了 #42 奥斯蒙德的狗 我们小猫咪也不差! 美貌英俊大长腿!抛开海姓影帝不比较, 我们宝宝自己也有185呢!奥视群雄! [图片](奥斯蒙德推特截图:抛开利亚姆不提,我也有六英尺多一点好吗?) #43 纯情女高爱吃人 经典老梗了 问题是他自己抛不开利亚姆哈哈哈 #44 列文虎克 那倒不是根据体格胡乱揣测的 这个说法最早是由加拿大那边的基努粉丝姐妹提出来的,据说是八十年代加拿大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很著名的黑手党家族的成员 不过也有另一种说法,利亚姆是这个家族的受害者, 为加拿大警方的调查提供了关键性证据 #45 46金婚 这两个说法都不靠谱 我知道你说的是杰诺维塞。但假如利亚姆是家族成员,他必须得接受警方调查吧?如果是受害者,也不可能完全隐身 但杰诺维塞家族事件调查+公开庭审的时候利亚姆都不在场,他当时正在《红辣椒》剧组工作 我知道有人会认为是刻意隐瞒,但过去了这么过年网友还找不到真相和证据? #46 列文虎克 别人也许无法隐身, 但他和奥斯蒙德什么关系? 安布雷拉, 全世界最大的传媒帝国,旗下157家媒体遍布世界各国, 牢牢掐着欧美的喉舌。不觉得欧美媒体评价其它明星、歌手一向都是想说什么, 哪怕胡编乱造也要安罪名造谣引热度和流量,但对利亚姆·海恩斯只有恭维不敢有批评声吗? #47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嗯偏题了。主要是涉黑这个话题利粉不太想提, 容易吵架,而且很微妙 #48 CP鉴赏家 磕到了,奥兹什么霸道总裁啊:不许说利亚姆坏话, 只准夸! 什么总裁文、总裁剧都弱爆了!这才是真·霸道总裁! #49 给我吃口 你就是磕学家艾吃糖·牛逼吧? #50 闰土哥别叉我 磕46真是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51 民政局 从未设想过的磕点 这个项目我投了, 我自己出钱给两位发证 #52 心安利德 楼歪了楼歪了, 怎么又磕起来了! 我们是奥兹小饼干的正经事业楼! #53 46金婚 4.最讨厌和最喜欢的电影 奥斯蒙德公开承认过他最讨厌的一部电影是《失乐园》,即便它为奥斯蒙德带来了第一座奥斯卡奖杯 奥斯蒙德没有公开承认过他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一部, 但伊莱娜·陈在自传中提到过奥斯蒙德最喜欢的电影是斯莱德动画工作室出品的《机器人总动画》。还有一个说法是奥斯蒙德最喜欢的电影是《小王子》,因为他曾经参加过的一期脱口秀要他用一部电影形容利亚姆,他选了《小王子》 顺便一提,詹姆斯卡梅隆提到过《泰坦尼克号》是他所有的作品中奥斯蒙德最喜欢的一部,但奥斯蒙德很讨厌《泰坦尼克号》的结局 #54 纯情女高爱吃人 懂了,纯爱斗士是吧?还是一点be都不愿意吃的那种 #55 闰土哥别叉我 我觉得《小王子》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红辣椒》片尾就有一段致敬《小王子》的经典镜头,很多up和影评人在给《红辣椒》写解析的时候给这部分镜头的解释都很牵强,我更倾向于是因为他本人喜欢《小王子》所以夹了这么一段私货 把爱人形容成最喜欢的电影业很合理吧? 而且《机器人总动员》感觉好难和奥斯蒙德联系在一起 #56 我必上岸 《失乐园》真不是人能看的电影,太痛了,每次点进去看一截就忍不住点X退出来,至今都没看到结尾 你不喜欢《泰坦尼克号》的结局倒是让卡梅隆改啊!he党震怒! #57 奥斯蒙德的狗 我比较倾向于陈小姐的爆料,陈小姐爆料一向保真 但说我们奥兹很难和《机器人总动员》联系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们奥兹可还是个宝宝呢!是哪个好莱坞导演最热衷于宠物电影和宝可梦电影?! #58 忠犬统公!!! 我真的好爱奥兹的宝可梦系列!今年春节的中国篇贺岁档太温馨了呜呜呜,上美影给GF设计的几只宝可梦形象绝了!我什么时候能玩到中国篇新作啊?!GF!老任!你们不会要等明年春节的中国篇下篇才上新作吧? #59 列文虎克 宝友姐妹! 今年宝可梦贺岁档给奥兹出的新衣服!那套汉服也好绝! 哈哈哈我看奥兹客串宝可梦电影,GF把电影里他穿的衣服放到游戏商店里卖这个习俗要一直延续下去了,已经持续了四作了吧?宝可梦中国篇新作上NS的话就是第五个加入了奥斯蒙德电影服饰的作品了。我听说新作的劲敌叫小奥!已经开始期待游戏剧情和以后的动画剧情了! #60 V我50 出新作应该有传统节目直播吧? 奥斯蒙德会直播通关宝可梦新作吧? 犬系训练家小奥!出列! #61 忠犬统公 宝给大家直播游戏,宝好 50调侃宝只用犬系,50坏 #62 纯情女高爱吃人 清汤大老爷! #63 V我50 香草大老爷 #64 心安利德 喜欢《机器人总动员》哈哈哈,好可爱啊我也喜欢瓦力! #65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我觉得奥兹讨厌《失乐园》情有可原,当初拍《失乐园》的时候过程很坎坷,而且奥斯卡颁奖典礼前还发生了枪击案换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66 奥斯蒙德才兼备 不信 楼主把奥兹送我被窝里来,我亲自问问他真不真 #67 匿名的帅哥 算响蜀听 #68 闰土哥别叉我 利亚姆(提刀):你继续说,我在听 #69 46金婚 5.甜点 奥斯蒙德最喜欢的食物是各类甜品,最喜欢的饮料是美式,所以最喜欢的一道甜品是提拉米苏(咖啡和甜品的结合体,很合理吧?)。但伊莱娜爆料说,瑞凡逼着奥斯蒙德把咖啡.因戒了,所以不清楚奥斯蒙德现在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但他不能吃辣[图片],这是当年“蜜月期”在成都尝牛油火锅的时候伊莱娜拍的照片 #70 奥斯蒙德的狗 呜呜脸红扑扑的好可爱啊,嘴也好艳,还吐舌头 好涩好涩(流口水),这个手肯定是利亚姆的手!我看到戒指了!怎么还把水洒到奥兹衬衫上了!这一片的腰都露出来了 怎么会有人吃辣椒这么涩啊?!救命! #71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哈哈哈哈哈哈眼眶还红红的,辣得要掉眼泪了,好想亲一口! #72 利害德失 我嫉妒利亚姆天大的福气!(阴暗地爬行) 但我CP好可爱啊!两个好宝宝(阳光地行走) #73 V我50 好图,收藏了去印海报 #74 我必上岸? 你小子 #75 忠犬统公 哈哈哈哈奥兹一生之敌——海报 #76 纯情女高爱吃人 什么什么?给我吃口瓜 #77 奥斯蒙德的狗 奥斯蒙德以前被记者问这辈子最后悔做的事是什么 他说是《Plan B》售卖的那张利亚姆的半.裸周边海报哈哈哈 安布雷拉九十年代就开始尝试回购当时发行的海报了,不过还是有极个别收藏家还藏有这张海报,回购根本没用哈哈哈反正他后来提到海报就烦,乐死了 #78 列文虎克 奥斯蒙德喜欢甜食是因为他早期患有焦虑症,吃甜食能帮他缓解焦虑,瑞凡让他戒咖啡也是这个原因 他的喜好其实一直是很美式口味的酸甜口,尊龙就说过当初《末代皇帝》剧组给饺子准备的蘸料不是醋是番茄酱,而且奥斯蒙德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尊龙询问了备餐组以后才知道番茄酱是奥斯蒙德吩咐特地准备的哈哈哈哈。 以至于当初广电总局招待奥斯蒙德的时候还特地给北京烤鸭准备了番茄酱哈哈哈哈,以为他就好这一口,结果被奥斯蒙德偷偷吐槽北京烤鸭不好吃,番茄酱搭配鸭子和大葱特别奇怪。直到《末代皇帝》拍完他才尝到正宗的北京烤鸭 而且他很喜欢冰糖葫芦,陈小姐抱怨过有一次回国被迫给他带了一箱的山楂制品 #79 匿名的帅哥 噫,不敢想北京烤鸭沾番茄酱是什么味儿,中西结合是吧 #80 看到我提醒我去剪视频 我靠! 我就说美国这边的肯德基为什么会有煎饺子番茄酱的怪吃法!国内肯德基都没有饺子! 我记得奥斯蒙德有肯德基的股份是吧!肯德基你 #81 纯情女高爱吃人 还真是 很难不怀疑美国你麦贵到要死的暑期限定山楂酱冰激凌也是 #82 利害德失 肯德基番茄酱、麦当劳冰激凌是吧?你是知道哪家什么东西好吃的奥斯蒙德 #83 我必上岸 我要笑死了 震惊!世一导演背地里竟然这样! #84 忠犬统公 原来传闻是真的? 洛杉矶这边斯莱德总部隔壁街有一家米其林二星级别的中餐厅菜谱上有一道菜就是饺子番茄酱套餐 有人探店的时候觉得特别奇怪,老板解释说一开始是菜单打错了,结果一直有人点这道菜外送,基本一周一次,就把番茄酱的套餐留下来了 笑死我了,原来是你小子啊奥斯蒙德! #85 CP鉴赏家 哪天他给饺子番茄酱拍一部纪录片我都不奇怪 #86 奥斯蒙德才兼备 要这么说GF前不久公布的新宝可梦图鉴小饺仙不也是? 傍晚旋转十秒以上进化可以进化成顶着番茄酱的饺子,当时还被国内网友吐槽出游戏以后只会早上旋转进化成蘸醋的呢,感情是致敬奥斯蒙德的口味是吧? #87 给我吃口 哈哈哈哈复联电影的结尾彩蛋不也是一行人在中餐厅吃饺子吗? #88 匿名的帅哥 世界是个巨大的蘸番茄酱的饺子 第266章 番外 关于公开(上) 1991年夏天 FidoNet论坛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安布雷拉近几年推出了那么多部同性影片?《蝴蝶君》、《费城故事》、《天鹅绒金矿》、《惊世狂花》、《不羁的天空》】 【别说, 还真是,我喜欢的演员基本上都演过一部同性影片。】 【因为奥斯卡风向吧?近几年奥斯卡、戛纳、威尼斯、柏林更青睐于同性题材电影。最佳影片奖之类的奖项也在向同性电影倾斜。】 【拍一部电影发现反响不错以后制片商就像蝗虫一样盯上了这个题材,他们想把血吸干净而已。】 【我觉得拍的这些同性题材电影挺好的啊。以前我觉得同性恋很奇怪, 而且他们传播了艾滋病…但看了这些电影以后我觉得还是要客观地看待问题。很多同性恋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是爱上了, 而且恰好性别一致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同性恋不应该被社会的歧视和偏见不容,应该得到我们的接纳和包容。】 【我认为是因为同性恋话题是近几年的热门话题在任何地方提出,都会收获争议。有争议的话题自然会受到电影人关注。】 【还有政客, 两院最近的议题里就有是否要建立与同性恋相关的法案。民主党在加利福尼亚的主张也倾向于维护LGBTQ应有的权益。不过两党的看法和意见在LGBT方面基本都是一致的。】 【近几年相关协会不仅在争取更多的权益,也在尽可能争取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挺好的,这样就不会发生电影里那样的悲剧了,我支持。】 【想多了,偏见永远不会消失。】 【电影里的悲剧又不是来源于社会偏见, 是他们爱上的对象不爱他们。要我说现在还相信爱情的人都挺傻*的, ***】 【有时候我很怀疑这些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人类。】 【偏见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努力减少偏见, 让这里越来越好】 【奥斯蒙德接手米高梅以后有多少人唱衰?现在不是做大做强了?我反正对安布雷拉拍什么没意见, 反正照单全收,全都爱看。】 【我比较期待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他们到时候会去基督教堂结婚吗?】 【支持,爱不分性别,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 丽芙关闭论坛界面,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毕业以后, 她因为兴趣爱好选择成为一名记者, 现在在《全球日报》报社工作。 亲眼目睹安布雷拉从谷底重回巅峰,她倍感欣慰的同时也从状似毫无波澜的平静现状中嗅出了一丝异样。 电影不仅仅是艺术, 也是能在无形之中影响人们思想的武器。 众多媒体的声音影响着人民,人们的意志汇聚成政治、汇聚成新的法律。 同样潜移默化的手段丽芙已经见识过一次。 上一次,奥斯蒙德向好莱坞和世界介绍了一个东方古国,用影响和文字磨损偏见,让无数的影迷对它趋之若鹜。 这一次,他的想法应该很简单,他想要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也是。 丽芙的唇角泛起笑意,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那样高傲的人,肯定想要光明正大地接受来自全世界的祝福。 她取出妥善保存在桌子夹层里的信封,从中抽出她从未拿给任何人看过的照片。照片并不清晰,拍下的是两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在丹麦夜晚的街头稍有些亲昵的身影,身高较高的男人将自己的手放在另一个人的口袋中。 丽芙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发生在她和荣恩的蜜月旅行期间,那时她独自一人外出,是为了买些朗姆酒和丹麦的“一明治”,谁曾想在地广人稀的丹麦遇到了偶像——即便他们裹得很严,从业多年的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利亚姆的侧脸。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影,牵着手走在街头。 童话之国,大雪,橱窗内的小彩灯映出昏黄的暖光。 丽芙听到他们的低声交谈,很普通的话题,听起来却格外温馨。大概是因为话语如此简单,裹挟着轻快的笑意,利亚姆自然无比地抬起紧牵着奥斯蒙德的手,抵在唇边轻呼出暖气,反复摩搓了两下他的手背,然后紧裹着奥斯蒙德的手,将两人紧握的手塞进了奥斯蒙德的风衣口袋里。 奥斯蒙德的唇角带着笑意,孔雀蓝色的眼眸鲜艳而生动,仿佛一副天青石绘制的画卷,笔触锋利,最浓的一笔摇晃闪烁,几乎要滴落。丽芙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那样浓烈的笑意是被天鹅绒珍藏的、只对特定的一人闪闪发光的曜石。 他的黑发上沾着雪,轻巧地抬起下巴,雕凿般的下颌线紧绷,迅速亲了亲利亚姆的唇角。 丽芙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巧相机,手指搭上快门,却在按下前迟疑了。 利亚姆垂下头,不由自主闭上的双眸眼睫轻颤,看起来极为熟练地偏头,回应了他的吻。 她不想打扰他们,比拍到了稀世罕见的照片更加欣喜。 这么多年来,始终只有她发现的、注意到的小秘密,关于他们两个的小秘密。原来手上的发圈是真的,原来片场花絮中无人发现的隐秘而频繁的注视是真的,原来他开玩笑似地说“《红辣椒》都是特效是因为真正的美景更想和最喜欢的人去看”是真的,原来所有对彼此隐隐绰绰的温柔、瞩目的偏心和莫名的笑意都是真的。 那双平稳托起摄像机的手也会颤抖。 那张被奥斯卡评委称赞为“情绪机器”的脸上也会不受控制地浮现起薄红。 一向以“温和、友善”著称的利亚姆的瞳孔中也会流露出冷色,警惕地望向她。 “我、我” 丽芙慌乱之中举起相机,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没有拍,您、您可以看。” 奥斯蒙德侧过身看向她,思考了片刻后居然喊出了她的名字:“你是丽芙?” “您记得我?”丽芙惊讶地瞪大双眸。 奥斯蒙德曾经来过《全球日报》报社,但他可是天大的忙人。 “你的文章见解很独特。” 奥斯蒙德露出微笑,但不是他对利亚姆露出的那种笑容:“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丽芙简直受宠若惊。 他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相机,却没有拿过收走,而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相信你。何况拍下也没关系,只是,未来会有更合适的发布时机。” 他抬起手指竖在唇边,摆出嘘声的手势,脸上的神色很平和,更像一个熟悉的朋友、耐心的长辈。 没有电影、剧本中的威胁、贿赂,直到现在,依旧无事发生。她依旧完好地保存着他们离开时,自己情不自禁按下快门拍到的照片。不知缘由,也许是她认为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美好,也许是她想为自己留下不是黄粱一梦的真实念想,也许是因为她也认为,在未来终有一日,手上的照片会成为一块证明时间的里程碑,她会用手中的笔娓娓道来,讲述一个真实的童话雪夜。 那么现在是时候了吗? 丽芙将照片塞回信封,取出另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里面全都是她拟好的、应对公布的紧急洗白稿件。 作为自封的CP粉头子,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没有懈怠。 快了。 丽芙勾起唇角。 * 卡梅隆爱不释手地捧起奥斯卡导演奖杯,金灿灿的奖杯底部刻着奥斯蒙德的名字。这是奥斯蒙德的第四座导演奖杯,每次他来拜访,总是忍不住眼馋。多次举起它,幻想有一天奖杯底部刻着自己的名字,偷偷在心中准备他站上颁奖台时的演讲稿。 比起这尊金灿灿的镀金奖杯,奥斯蒙德获得的前三座“连号”奖杯本该更有纪念意义,但不知为何,它们的镀层已经尽数磨光,露出光泽区别于黄金的铜色。 卡梅隆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扼腕惋惜、痛心不已。奥斯蒙德那个坏心眼的家伙还总喜欢栽赃陷害,说是因为他和昆汀摸奖杯摸得太多才让黄金的镀层全部掉光。 那可是24克拉黄金!怎么可能摸两下就掉! 即便是在前来拜访的记者面前,奥斯蒙德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重复他的解释。哪怕被卡梅隆当场揭穿,他也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露出事不关己的笑容,绝不吐露半个字的真相。 * FidoNet论坛 【又来了,卡梅隆每次到奥斯蒙德的庄园做客,都忍不住拍一张他奖杯展示柜的照片。】 【千古难题,奥斯蒙德奥斯卡导演奖杯上的黄金镀层到底去哪了?】 【这么多年了,陈还不给个说法?】 【奥斯蒙德“不理睬、不解释”的做法不就是她想的?她怎么可能站出来代表奥斯蒙德解释。】 【奥斯蒙德以前很穷吗?他把黄金剥下来卖钱了?】 【24克拉=4.8克,三座奖杯14.4克黄金,能卖多少钱?够不够奥斯蒙德家的狗塞牙缝?】 【就这么点?学院也太小气了吧?他们每年也能从奥斯卡转播和广告赞助商那里赚到不少钱吧?】 【学院一直都是这样的,还禁止人售卖奥斯卡奖杯,他们的资金都拿去赞助人拍电影了。】 【他把镀金层扒下来也要磨损好几克吧?10克黄金,能干嘛?】 【能做成金箔吃掉。有钱人不都这样吗?】 【你别说,10克黄金刚好能打一个戒指,或者做一些小饰品也行,挂坠、护身符之类的。】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缺这点黄金?】 * “先生,可以了。” 摄影师紧绷的肌肉骤然松弛,他放松下来,朝着坐在高脚椅上的利亚姆·海恩斯点了点头示意拍摄结束。 他并非惧怕利亚姆,而是清楚自己刚刚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24格》是隶属于安布雷拉的新电影、娱乐杂志,名称来源于电影每秒24格的放映速度。新主编、新摄影、新主笔,每一名成员都由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亲自挖掘指派,摄影认为,奥斯蒙德对他们每个人都抱有深厚的信任。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求参与此次项目的每位员工都签下了保密协议。 并不是什么充当间谍或者炸毁大楼的高难度任务,实际上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只是为杂志拍摄一张备用封面,仅此而已。 尽管如此,协议还是要求他们不能透露拍摄对象、内容、动作、元素,就连擦边的、可能与拍摄有关的文字甚至谐音都一律不许对外提起。 如此紧张、如此严苛,搞得几人在未见过拍摄对象前还以为老板请来了某位top级别的妙龄女星,要效仿《花花公子》拍摄些限制级别的裸.照,甚至以为来的是两人乃至多人,在镜头前好好上演一番“多人运动”。 谁曾想到来的人真有两人。 利亚姆·海恩斯和伊莱娜·陈。 一位是今天的模特。 一位带来了更多的协议和奥斯蒙德给他们的秘密拍摄指示。 动作和拍摄内容再寻常不过。 坐姿、长焦、主要关注脸和上半身的近照、背光——简单,符合安布雷拉一贯对这尊大佛独一档的态度。即最简单的工作、最高的酬劳,养尊处优地供着。 毕竟他可是利亚姆·海恩斯。 最年轻的奥斯卡影帝、无数少女趋之若鹜的梦中情人。在圈内,他更是传闻中的阿多尼斯、男版的维纳斯,无人可染指的月光,从业十多年没有任何绯闻,甚至让人怀疑他有什么隐疾。 他一跃登上好莱坞片酬榜和票房榜的榜首,却也暴露本性,孤傲任性,越发不合群,鲜少参与派对和活动,在圈内也没有多少知心好友,社交圈极少。 然而圈内人排斥他,也仅是挂在嘴上,出于嫉妒。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他又在哪里工作,亦或者在哪里做慈善,挤尖了脑袋也想凑到他的面前,做梦都想要搏得一线机会,哪怕只是合照、同框。 因为他演技极佳,上帝追着赏饭,挑片的眼光永远在线,只要和他合作对戏,就能一步登天。 因为他朋友很少,但关系最为要好的却是在好莱坞几乎一手遮天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早听说老板待他极好,但也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吧? 几人开始准备拍摄时,心中不以为意。 哪怕“阿多尼斯”相貌极好、地位特殊,他们也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 调好焦距,摆好灯具和反光板。 利亚姆神色平静地脱下外套,露出一件深v领、版型较为宽松的米色带有浮雕状纹饰的衬衫。 “坐这里?” 利亚姆坐到高脚椅上,摆明了没打算由他们为他搭配合适的服装。 不过这件米白色的衬衫确实出彩,亦或者说利亚姆本就是完美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英气逼人。他浅蓝色的虹膜在长焦镜头中就像是雪山上的一抹浮雪、折射着阳光的冰棱,俊美得雌雄莫辨、不可方物。宽肩、窄腰、长腿,极佳的身材比例毫无疑问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哪怕放进模特圈中,也足以以此为资本占据一席之地。 根本不需要刻意寻找、调整拍摄角度,因为从每个角度看去,他都是一副举世的名画。 但摄影师和几名同僚的额角却不约而同地淌落冷汗。 原因无他,利亚姆·海恩斯无任何衣物遮掩的领口,居然刺着一个名字——奥斯蒙德。 还能是哪个奥斯蒙德呢? 当然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斯莱德和安布雷拉的掌权人,世界第一导演。 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人们会把什么人的名字纹到自己的身上? 偶像、亲人、上帝,还有爱人。 摄影师的眼球不安地颤动,惶恐地点头,按下快门,竭力维持镇定,手臂却不住颤抖。 他拍的到底是备用封面,还是特供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写真集? 难怪安布雷拉和斯莱德提供给利亚姆·海恩斯的待遇一向好得出奇,在整个好莱坞都绝无仅有。 他们俩确实是关系极好的“好友”,甚至可能,好到了床上。 * 9月,有关于争取同性恋合法权益的游行活动愈演愈烈,副总统也在纽约发表了号召关怀同性恋群体状况和处境的演讲。 同时,FidoNet论坛上又出现了一个备受关注的帖子。 【没人说说利亚姆·海恩斯手上一直戴着的结婚戒指是怎么回事吗?】 【他结婚了吗?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他没结婚,但戒指一直是戴在无名指上的。】 【有没有圈内大佬分享一下,隐婚?】 【谁隐婚还会在无名指上戴戒指?傻子吧?无名指戒指就是宣布“我已婚”的意思。】 【他戴着玩的吧。】 【没有媒体问过这个问题吗?】 【问过,利亚姆没正式回答过。每次都是“之后会解释”之类的说辞。】 【不过说实话他的戒指真够丑的,仔细看图片就能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细节,只有几条线做装饰。利亚姆平时审美挺好的啊,老佛爷都发文表扬过他的穿搭。但这枚戒指可是被毫不留情地炮轰过什么审美水平?不会是他结婚对象挑的吧?】 【确实,别人的戒指都是钻戒,特别好看。这年头除了他还有谁会戴这么土气的金戒指?真的受不了,只有那群搞嘻哈的才会戴实在是有损利亚姆的气质。】 【对,所以狡辩只是装饰品的粉丝可以省省了。正常演员出门搭配饰都是一套一换,哪有像他这样一直戴着同一枚戒指的?】 【可是结婚对象也不可能啊,这些年从没有听说他和哪个女孩走得特别近。】 【伊莱娜·陈?】 【陈是斯莱德的CPO和奥斯蒙德的私人公关,就算有男女关系也是和奥斯蒙德有关系。她和利亚姆多是工作,俩人的关系最多就是朋友。】 【说到金戒指和奥斯蒙德你们不觉得奥斯蒙德“丢失”的10克奥斯卡金杯镀金很可疑吗?】 【你想说利亚姆手上的戒指是用奥斯卡奖杯的镀金打的?动动脑子,怎么可能?谁会干这种事?】 【已经辟谣了,奥斯蒙德的前三座导演奖杯不是磨掉了镀金层露出了青铜。是保管不妥当导致黄金氧化了而已,所以看起来颜色和新拿到的奖杯不一样。】 【我没觉得丑,难不成男士戴的金戒指还要雕朵花吗?这样刚刚好,低调大气,很适合利亚姆。】 【圈内人来了,利亚姆确实结婚了,只不过对方是苏联人,所以不好公布身份。】 【造谣全靠一张嘴。】 【啊?真的吗?怪不得呢。】 【神经,你看看谁会信你的鬼话。】 【不是,真有人信啊?】 【有没有可能是加拿大习俗不一样,比如戒指戴在无名指是贞洁戒的意思之类的。】 【贞洁戒指就是戴在无名指上的。】 【我靠,破案了!那就是守贞戒了!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好男人吗?在结婚前维持贞洁?】 【他不会是无性恋且不婚主义吧?】 【但守贞戒一般来说是银戒吧?很少见人戴金戒。】 【银戒是美国的戴法,加拿大不一定是这样,更何况守贞戒的款式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规定。任何戒指都可以充当守贞戒。】 【这玩意儿不是基督教团去年才提出的概念吗?利亚姆这枚戒指戴了有好几年了吧?】 【说不定加拿大人很早就提出守贞戒的做法了。或者这是什么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部落习俗。】 【说不定是中国的传统习俗,利亚姆从中国回来以后就一直戴着这枚戒指。】 【他是“OLOL(One Life One Love)”那种人?好莱坞真有这种好男人?我不信,他乱搞的时候肯定连戒指都懒得摘。】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他试戒指的时候戒指卡住了,再也摘不下来,只能一直戴着。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这样。】 【?】 【在FidoNet上你可以见证物种多样性,也可以直接观测到人类智商的参差。】 【利亚姆出演电影的时候摘掉了好吗?自己去找找录像带。】 【你让我怀疑你自己戴的戒指摘不下来,只能一直戴着。】 【谁说他的戒指丑了?我记得夸的人一直很多啊,卡地亚甚至有同款戒指,六千多刀,买的人还特别多。前不久那个谁来着,不是还秀同款戒指了吗?】 【想蹭利亚姆热度炒绯闻的跳梁小丑而已,可不看看自己的咖位。烦死这群人了。】 【就是不怎么好看也就是利亚姆戴这枚戒指骂的人才那么少。换一个人戴恐怕要被骂到退圈。】 【卡地亚广告还说它的戒指代表“一生所爱”。笑死,它有版权吗?安布雷拉把它告到破产信不信?】 【不是丑,其实它的款式很正常。但是只要评价它就能引来大批的争吵和关注,就因为它戴在利亚姆手上。真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因为一枚戒指吵架,利亚姆自己喜欢不就行了吗?】 【确实,卡地亚专柜里太多比它丑的款式了。相较之下利亚姆这枚相当漂亮了,款式简约大气,金色很漂亮,尺寸也很贴合他的手指。】 【废话,定制的戒指哪有不贴合手指尺寸的?何况是巨星的戒指。】 【我在想如果戒指真的是奥斯卡奖杯上的镀金做的,那利亚姆这枚戒指应该是历史上最贵的戒指吧?MJ拍卖买到的那座奥斯卡奖杯150万美元。换算下来,利亚姆手上的这枚戒指值450万美元?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 【三座连续获得的奖杯的价值只会更高,这可是世一导演一生只能拿一次的三连,我觉得一直到人类灭绝也不会重演了。起码得一千万吧?】 【不是,你们怎么就自顾自地认定戒指就是奥斯卡奖杯的镀金做的了?】 【就是啊,而且利亚姆自己也有一座奖杯?为什么要用奥斯蒙德的?凭什么?】 【别吵了!利亚姆自己承认了,戒指就是用奥斯蒙德小金人奖杯表面的镀金做的。】 第267章 番外 关于公开(中) 被放置于黑色绒布上的蓝色心型钻石在强光的照射下光辉流转, 每一个切面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犹如星光闪烁一般耀眼夺目。 永恒之心是一颗重达27.64克拉的罕见彩钻,奥斯蒙德的委托拍卖人花费了800万美元, 才从南非钻石公司戴比尔斯手上买下了它。 毫无疑问,它是为《泰坦尼克号》准备的昂贵噱头, 货真价实的“海洋之心”。 只是除去戴在萝丝颈项上,它还有一些外人无从得知的用处——奥斯蒙德计划在电影拍摄完后,交由珠宝师将它刨为两半。 听起来似乎有些暴殄天物,但在奥斯蒙德看来, 它背后承载的纪念意义才能使它成为一份合格的特殊礼物。 奥斯蒙德收起盒子,推门下楼,刚好撞见利亚姆走进门,身后还跟着紧抓着文件袋的伊莱娜。 他对上利亚姆的视线:“拍完了?” “文件里装着洗好的成片。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一切照常的话,《24格》将会在两周后以利亚姆这张照片为封面发刊——当然, 前提是你对照片满意。” 伊莱娜抢先插嘴, 飞快地将文件袋向前递了出去。 “嗯” 奥斯蒙德收回视线,从她手上接过文件袋, 随意地靠在楼梯栏杆上抽出了照片。 伊莱娜显得有些兴奋, 乃至喋喋不休:“你们真的下定决心要公开了吗?这真是我做梦都在想这样一天。我还以为你会以‘想省油钱所以和利亚姆坐同一辆车’、‘想省房租所以同居’为由搪塞媒体呢。” “嗯” 奥斯蒙德心不在蔫地扫视着手中的底片,忍不住轻轻蹙起眉:“你说得对, 不如就按你说的做吧。” “啊?” 伊莱娜疑惑不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奥斯蒙德决定公开关系其实并非自愿。 身为斯莱德和安布雷迪的所有者和多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他的婚恋情况势必会引起股价大幅波动。安布雷拉现在仍处于水涨船高的阶段, 奥斯蒙德四处拉拢的行业新人为安布雷拉带来了众多出色的作品, 但稍不留神, 仍然可能导致上亿美元凭空蒸发。 再加上白宫的态度模糊,代为转接电话的幕僚长在减少捐款和更换支持人的要挟下才堪堪改口, 改称总统同意帮助他全力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确保同性恋的权益获得法律保障。 所以现在并非公开的最好时机。 只是奥斯蒙德受够了在每年的“双人旅行”期间遮遮掩掩,行事愈发大胆,导致被狗仔拍到了在私人邮轮上与利亚姆接吻的照片。 其实被狗仔拍到私密照片并不罕见,人人都有那么一两处把柄被握在媒体手中。安布雷拉手上的私密资料甚至涵盖两院和白宫。只是好莱坞较为特殊,好莱坞一直存在一种类似情报贩子的职业,身为行业蛀虫,他们就如同寻觅着血腥气息的鲨鱼一样,纠缠着狗仔,从狗仔手上高价收购他们拍到的私密照片、用钱打通关键证人的关系,为富人提供“保护”,再从富人那里收获好处,以职业几十年来积累的信任维持行业微妙的“平衡”。 但这种信任并不牢固,只要情报贩子违背诺言将照片高价售卖给媒体,或者狗仔绕过贩子,直接向苦主敲诈勒索,信任链就会轻而易举地崩塌。 但奥斯蒙德不然,他更不信任情报贩子。在他看来狗仔终究是圈内人,他们或是他的员工,或会担忧被行业抵制丢掉饭碗,反倒较好应对。趴在人身上吸血、以情报为生的家伙却不一样,他们缺钱时就会恬不知耻地伸手,永无止尽。两相对比下,直接顺势公开在奥斯蒙德看来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至少不用再费心躲开媒体。 “又怎么了?照片出了问题吗?” 伊莱娜不解,利亚姆闻言也停下了脱去外套的举动,回头抬眸看向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撇了撇嘴,将照片塞回文件夹,忍不住轻啧一声:“有点不爽这种照片被所有人看到。” “他只是露了点脖子和锁骨。天呐,你亲自拍了《末代皇帝》,奥斯蒙德,清朝已经亡了!” 伊莱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熟练地偏过头,不去看利亚姆唇角勾起笑容,越过围栏在奥斯蒙德唇角印下一个轻吻安抚他。 “清朝是亡了。” 奥斯蒙德乜斜了她一眼,低声在利亚姆耳侧留下一句:“我要更多的补偿。”以后便松开了抓着他衣摆的手,若无其事地环抱双臂,居高临下地看向伊莱娜:“现在是我的朝代了,所以都得听我的。” “是是是。” 他这副被宠坏了的、骄纵又傲慢的模样让伊莱娜无语凝噎。好在她清楚他的不爽也只是嘴上说说,悄无声息地在利亚姆身上盖戳,还是让全世界将他和利亚姆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他还是分得清的:“所以,我最后确认一遍,先发照片、然后是新闻发布会、杂志、董事会会议商讨措施,将影响降到最低最后是婚礼消息、法律生效以后就第一时间领证。” “没错,我们按计划执行。” * 1991年十月底,《全球日报》的头条新闻和安布雷拉旗下电视台UBC的晚间新闻引爆了整个好莱坞,乃至整个世界:“格里菲斯海恩斯邮轮热吻,坐实情侣身份?” FidoNet论坛 【艹!我宣布这是二十世纪最大的新闻![图片]】 【《全球日报》和UBC!*的,这他*是官宣啊!】 【串联起来了!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现在说得通了!】 【隔壁延续了两个月的戒指帖子,算是见证历史了。】 【戒指真是奥斯蒙德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啊卧槽,这也太舍得了。】 【早就觉得他们俩关系好得不正常了,两个长这么帅的男的迟迟不结婚,肯定是偷偷在一起了!】 【震惊世界了我艹,隔壁还在开盘赌波姬·小丝还是朱迪·福斯特是奥斯蒙德的意难平呢,我靠,我人都傻了。】 【完全没想过他俩是同。我印象中的同要么是胖胖的熊猪,要么是鹰钩鼻犹太老白男】 【有一说一他俩在一起是真养眼啊。】 【啊?什么情况?所以他俩已经秘密结婚了?但奥斯蒙德怎么没有戒指?】 【哪来那么多奥斯卡奖杯给奥斯蒙德做他的“创意小发明”?】 【这难怪利亚姆能拿到奥斯卡,原来是早就卖身抱上了大腿啊。有点恶心,这算塌房吧?】 【人家郎才郎貌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恶心?】 【卧槽真是奖杯做的吗?感觉好浪漫啊怎么办?“我的荣光独属于你”什么的,他好爱!】 【演的吧?就像奥逊·威尔斯以前搞的火星,拿出来愚弄观众的新闻吧?或者又是“工业暗魔”搞出来的警示宣传片?】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决定观望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迟到的愚人节玩笑。】 【一觉醒来我磕的CP成真了!我早知道他俩有一腿!《终结者》看彼此那个眼神没有鬼就怪了!比男主和女主还好磕!】 【《终结者》?你是说第一部 ?他们俩那么早就有一腿了吗?】 【我怎么觉得利亚姆的表情不是很情愿?这是潜规则吧,威逼利诱什么的,没有人管吗?演员工会眼睁睁看着演员被压榨不作为。】 【收收味儿,酸味都溢出屏幕了。人家公布关系而已,你们粉丝至于这么看不惯吗?】 【奥斯蒙德的粉丝就没有这样的。说奥斯蒙德潜规则实在有点逆天了。就他这张脸需要潜规则?】 【谁说的,我刚从隔壁过来,隔壁已经直接开骂了。】 【利亚姆的脸就需要爬床、骗钱了?没有奥斯蒙德,利亚姆也能火。】 【实话实说,导演和演员,看起来确实是演员比较吃亏一点】 【搞不懂,这有什么好吃亏的。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是一方强迫了另一方,另一个人是不情愿的。人家正常恋爱不行吗?】 【尊重理解支持。他们俩也算一直相互扶持彼此成就了,我觉得他们俩会在一起很合理。和别人在一起才不对劲。】 【上网几天发现你们不管怎么样都能吵起来。】 【绝配!金婚!他*的就没有比这一对更真的CP了!早年利亚姆连闯红灯送奥斯蒙德去医院的事你们都忘了?这是过命的交情、以身相许好吗?】 【引战的是因为奥斯蒙德三座奖杯做的戒指没套在你们手上,嫉妒地发狂了吧?不要以为媒体年年统计奥斯蒙德身价、宣称嫁给他能获得多少财产就做梦觉得你们真能和他结婚了。】 【我倒是觉得没有奥斯蒙德就没有利亚姆,没有利亚姆也不会有奥斯蒙德。利亚姆毕竟是奥斯蒙德一手挖掘的,利亚姆的表演也将《多格板箱》推向了哲学艺术层面。马提亚的形象太经典了。他们俩在一起挺好的。】 【戒指是奥斯蒙德定做的?那他确实有品,我一直都觉得利亚姆手上那枚金戒指特别好看。】 丽芙耐不住激动,她特地撰写的洗白稿件就刊登在《全球日报》今日的报纸上,还有几篇文章也被主编安排在之后几天的报纸版面上。 她强做镇定,想要坐到电脑旁边就两人的恋情再写几篇详细的分析,甚至将她珍藏多年的磕糖录像带投稿给电视台。但彼时丈夫目瞪口呆的情形吸引了她更多的注意力——荣恩大张着嘴,久久地坐在电视机前,他抓着遥控器,手臂却在空中悬了二十多分钟,仿佛用全身书写出一个单词:震惊。 “我早告诉过你他们俩的关系。” 荣恩僵硬地侧过头看向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她说了什么,只磕磕绊绊地动着嘴唇:“可是,我、你、他,他们” 与此同时,大受震撼的还有詹姆斯·卡梅隆。他惊讶地将叉子都摔到了地上,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向电话,他拿起听筒飞快地拨通奥斯蒙德的电话,试图在第一时间向他求证,但耳边响起的却是一串忙音,提示他奥斯蒙德正在通话中,让他稍后再拨。 打给他的助理、打给利亚姆、打给迈克尔·奥维茨、打给伊莱娜、打给安布雷拉的CEO雪莉也都是同样的情况。只有迈克尔的助理还有余力提醒他:“太多的电话打进来了,格里菲斯先生的电话被打爆了,您稍微等等。” 这个家伙。 卡梅隆目瞪口呆,他们俩到底瞒了多少人! 第268章 番外 关于公开(下) 迈克尔·奥维茨揉着额角。 几年前他得知奥斯蒙德和利亚姆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是好友时, 也同今天几欲炸裂的好莱坞人一样惊讶。 怪不得他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太正常呢。 只是震惊归震惊,他无权干涉雇主的婚姻情感大事。CAA的签约演员、导演、体育明星,时不时就会因为出轨、多人、过量用药等各式各样的丑闻被媒体争相报道, 相较之下,奥斯蒙德和利亚姆简直是好莱坞的道德模范。 更何况对方可是好莱坞最茂盛的人形自走摇钱树, 傻子才会去惹奥斯蒙德不开心,促使对方找来一打华尔街的知名会计携手合作发出熊抱函,让CAA与他迈克尔·奥维茨从此再无任何关联。 提前做好准备,继续抱紧奥斯蒙德大腿, 竭力为他清扫一切负面舆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短时间内就堆积成山的、从几乎所有媒体报社那里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传真以及各种正式的邀约信函依旧让迈克尔·奥维茨的四个助理应接不暇。 负责将所有内容打印下来的收发室的实习生已经连续敲了三次门,焦急地提醒他们整个CAA已经没有多余的A4纸可用了。 迈克尔·奥维茨忙得焦头烂额,他喝了近一打.黑咖啡,烟灰缸中的烟灰也已经溢出、飘落,显然, 可怜的CAA掌门人已经维持了许久的高强度工作。 人们比关注总统有没有出轨、查尔斯王子和他的情人什么时候才能被女王承认还要关注奥斯蒙德和利亚姆的恋情。 整座公司的空余人手也全部沦为了劳力, 负责将寄到经济公司来的、承载着粉丝美好的祝福的、源源不断的信件和礼物暂时堆放到仓库中,等待后续筛选排查。 伊莱娜的工作比他更加繁忙, 她还要确保公关的对外声明态度尽可能温和, 避免引起股票市场过大的动荡。但在股东大会前,安布雷拉的股价并没有展现出如同公司预测般的波动, 反而还有所上涨。 雪莉和伊莱娜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唯一能让股价上涨的原因大概只有人们认为“香槟玫瑰”会并入安布雷拉, 让安布雷拉成为“家族企业”。 几年前业内戳破利亚姆·海恩斯才是“香槟玫瑰”的所有者时, 它就已经开始像某种不断延伸枝干的植物那样, 向信托和支付、贷款行业进军。本就是IBM和微软大股东的CR刻意提出:他们有专业技术支撑,CR绝对不会像市面上的任何一家信托公司那样泄露用户的隐私, 这些宣传无疑吸引来了大量的Equifax曾经的客户们。 CR近几年越做越大,不断地蚕食、挤占着Equifax在信贷、医疗、电信、教育行业的市场份额,甚至隐隐流露出力压Equifax的趋势,总市值已经接近百亿美元。 伊莱娜想,没准他们俩真会选择合并收购,只要不违反反垄断法。 “伊莱娜。” 坐着由六个轮子支撑的老板椅的奥斯蒙德捂着手机下方话筒,滑动座椅从办公室探出头望向她。 感受到老板召唤的伊莱娜愤懑地撇了撇嘴,还是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快步走进老板密封性绝佳的办公室。 奥斯蒙德在安布雷拉拥有的这间办公室保密性极好,比CEO雪莉拥有的办公室更加豪华,墙壁约有半米厚,地上还铺满了手工纺织的羊绒地毯,隔音效果绝佳。门前还有一个可以检测电器的装置,还附带一个装有浴室和大床的隔间,用于临时休息或者长时间加班。 在取悦自己和注重隐私方面,奥斯蒙德比任何人都擅长。 伊莱娜走进房间,听到他正在同手机那头的人交谈:“是吗?我以为你一直知道。你不是在基努那里吗?他没告诉你?” 捧着电话听筒的瑞凡抬眸看了坐在他身侧的基努一眼,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很快就挂上电话,与此刻也坐在基努身侧的金一起齐齐看向基努。 “看我干嘛?” 基努无言。难道奥斯蒙德和利亚姆还不够明显吗?还有金,她不是猜到了吗!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们?” 基努觉得他冤枉极了:“你们也没问我啊。再说了,你们自己看不出来吗?” 猜测倒是多少都有一点。 瑞凡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奥兹和利亚姆的关系好得非比寻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住在一起,但他好像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仿佛一直觉得利亚姆在奥斯蒙德家中借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从幼时起就足够敏锐,硬要说的话,奥斯蒙德态度随意地处置利亚姆给的那十万美元支票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稍有些暧昧了。只是当时他还认为他们只是关系匪浅的好友。 好像稍一思考,将过往的经历抽丝剥茧,便能得到唯一一个通往眼下状况的粗箭头——他们彼此相爱。 瑞凡深吸了一口气,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如此鲜明的异样,他忍不住垂下眼眸,顺势遮掩自己的失落。 他只顾着回忆小细节,全然忽视了身旁的两兄妹已经吵了起来。 金认为就算她没有问,基努也应该告诉她这个世纪大瓜。 基努则满脸都写着莫名奇妙:“你会把你闺蜜要你保守的秘密告诉我吗?而且你甚至问都没有问!” “我当然问过!” “你是在我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前问的,那不算!” 基努回过头:“瑞凡!瑞凡!你评评理!她有道理还是我有道理?” “呃” 每次见到他们兄妹打闹掐架都觉得特别好笑,他和妹妹的相处模式与他们俩完全不一样。瑞凡笑着挠了挠头发,巧妙地揭过了话题:“UBC会在晚上八点播放新闻发布会直播,你们要看吗?” * “是的,我绝对会在晚上八点准时坐在电视机前。” 波姬·小丝兴奋地两眼发光,她在普林斯顿大学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现在已经重回好莱坞:“真希望我能到现场去,坐在记者中间,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奥兹。” “也许你可以等下次见面时亲自问问他。” 迈克尔·杰克逊面露笑意,他坐到波姬的身旁牵住了她的手:“他和我约好了,他会抽出时间来帮我拍新的MV,这是给老朋友的特别优待。你说,我应不应该问他和利亚姆是否愿意在我的MV中客串。” 波姬眨了眨眼睛,给予了他毋庸置疑的肯定:“当然了,他不会拒绝你的,毕竟那首歌是他委托你写的。也许他会用在他的婚礼上,哦,别害羞,迈克,他肯定不会拒绝你的,你们是最棒的合伙人。” “你说的对,也许我应该现在就给他打一个电话?” * “当然,迈克尔,我非常荣幸太棒了,我迫不及待想当面感谢你了。我们到时候见。” 奥斯蒙德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无聊发呆的伊莱娜:“替我向波姬问好。” 他挂上电话,对上伊莱娜的视线:“很好,我终于不用把范吉利斯专程写的那首曲当作婚礼主题曲了,MJ这首更合适。” “范吉利斯那首怎么了?” “太激昂了。” 奥斯蒙德端起水杯,顺便用手比划了一下:“你知道,他总是那样,每首曲都好像要在火星上举办升旗仪式,我不想要一份、呃、史诗级的婚礼” “好吧,我想要独一无二的史诗级别礼,但不是那种史诗。让我们把范吉利斯的曲子安排在迎宾阶段,嗯那感觉一定不错。” “所以你叫我来” “NASA那边怎么说?” 伊莱娜像是条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他们还会拒绝?当然不会,不就是用探索车在火星上同步播放你的婚礼直播这种无理要求吗?只要投资到位,什么都好说。” “很好,他们愿意的话,我就不用联络中方了。”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神情看起来非常满意。 “想都别想。” 伊莱娜瞠目结舌:“你还妄想酒泉帮你发射这种东西?给他们十个亿都不可能!你这个占用资源的幼稚鬼,满脑子想的都是让全宇宙看到你的婚礼!” 奥斯蒙德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有问题?”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皇室的婚礼总统的婚礼算什么,就算是一百年以后人们想到世纪婚礼,最先提起的也是他和利亚姆的名字。 “没问题。” 伊莱娜深吸了一口气,嘟嘟囔囔道:“也就是利亚姆才会陪着你为所欲为,百分百无条件答应你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决定。你不觉得尴尬吗?要是真的有火星人被它们看到的话” 她迎着奥斯蒙德的视线,越说越小声,最后赶在奥斯蒙德开口前故意装作火急火燎的繁忙模样,急匆匆地看向自己的腕表:“呀,都这个点了,你午饭要吃什么?我叫你的助理去订,化妆师会在四点左右的时候过来。” “不用了。” 奥斯蒙德的神情似笑非笑,签字笔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后被他轻轻夹在指间:“利亚姆会过来三点半之前别让任何人来敲我的门。” “你这样总会让我怀疑你们俩在里面那个小房间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伊莱娜忍不住吐槽。 “我们俩之间是完全公开透明的公平交易。国会来督察都找不出任何问题。” “是,公平的包养。” 这件事她可还没忘呢。 可惜,奥斯蒙德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她拿他和利亚姆的关系调侃他时还会脸红的少年了。他无所谓的弯起唇角,神情毫无波澜地将她请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骗伊莱娜,他所说的公开透明的交易确实公平——指的是,他吃到他想吃的午饭,利亚姆也吃到他想吃的。 “我说的是——” 奥斯蒙德抬起下巴,看向笑意几乎要从眸中溢出的、只差没有摇起尾巴的利亚姆,一字一顿:“给我的、更多的补偿,不是给你自己的、更多的奖励。” 利亚姆故意歪了歪头,神情无辜,演技拙略得可怕:“嗯我读书时成绩不好,理解力堪忧所以你说的这两样不是同一件事吗?” 他眨了眨那双剔透的浅蓝色眼眸,身上的米色毛线衣将他本就温柔至极的面庞修饰得人畜无害,仿佛真的只是个懵懵懂懂、处处犯错却虚心好进的学生:“要不然老师把衣服脱掉,亲自给我讲一讲” 他的声音沙哑,磁性,让人轻易地脸红心跳:“什么是‘补偿’,什么是‘奖励’。说不定下一次,我就能分清楚了” 勾人的尾音贴着耳侧回荡,仿佛引起了胸腔的共鸣,刻意咬重、用英音含糊发出的“补偿”和“奖励”,让奥斯蒙德的耳侧轻而易举地泛红。 利亚姆却不依不饶,用他能想到的每一个词汇“夸奖”他:“好可爱,像你很喜欢吃的红丝绒蛋糕还有草莓,上次的草莓形状玩具”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拽住了他的衣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够了!时间本来就不多你非要让我们在晚上的新闻发布会上正式公开关系的时候顺便公开影帝的特殊嗜好吗?” 第269章 番外 关于公开(完) 随着年龄和手中权势的增长, 奥斯蒙德衣柜开始向“黑白米驼灰”无限靠拢,就连蓝色都鲜少出现。 即使一成不变、单调乏味的枯燥色彩和剪裁是老钱的一贯做派,而且造型师总说服装是为了穿作者的风采而存在的不应喧宾夺主, 但过多沉闷的色彩堆叠看得太多,仍然会让人感到厌烦。 不如大胆尝试, 以他惯用的颜色告知主人公的心情——奥斯蒙德此生唯一一次为自己选了一套粉色内衬,搭配粉白色外套、西裤,就连领结上都别着一个与领结格格不入的心形金属领带夹。 彻底颠覆了他在影迷、粉丝眼中的“几乎将公司变成一言堂的好莱坞首富”、“唯我独尊的强势天才导演”、“管你什么影帝影后制片厂、老子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强硬形象。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 早已习惯应付媒体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有些紧张,仿佛突然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七八岁时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闪光灯, 不知所措。 也许是因为,面对有关于电影、公司的提问,他早就信手拈来随意搪塞,理性地面对质疑与批评。面对虚假的绯闻他也能一笑而过不放在心上。 唯独面对这份感情,他比任何人都要认真。 所以忐忑不安, 容不得半点鄙弃的声音。 利亚姆伸手从身侧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温热,十指紧握, 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残留的一小片吮吸出的浅粉色痕迹——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无法抑制的呻.吟, 利亚姆就隔着手吻他。他的喜好与他越发趋同,热衷于在彼此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奥斯蒙德抬眸看向他, 对上他的视线,他浅蓝色的眼眸十几年如一日的温和、包容,满载爱意。 尽管此刻是在保镖和职员的簇拥下从走廊穿过, 却像极了十八岁他抓着他的手腕和他走在纽约大学的校园内。在倾斜暖阳的照射下寻觅校园情侣的身影, 却不知道他与他才会走进教堂, 在穿透玻璃彩窗的旭光下交换戒指、相拥、亲吻,相伴一生。 大厅内应邀前来新闻发布会的媒体的工作者接连发出惊叹的声响, 镜头焦点对准两人紧握的双手,持续闪烁的闪光灯几乎连成了稳定的光源,一时间无法控制的嘈杂声响犹如中式新春的爆竹声响: “邮轮门是真的对吧!” “奥斯蒙德!利亚姆!看这里可以吗?!” “你们两个太般配了,可以在这里亲吻吗?” “天呐——” “其实你们俩很适合粉色,这是恋爱的颜色。对吗?” “上帝啊这张照片太棒了。” “能告诉我们你们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喧闹维持了将近五分钟才在UBC工作人员的维护下重新恢复秩序,记者们强捺着激动的心情,像托儿所的小朋友似的,排排坐着充当乖宝宝,只等奥斯蒙德将他们从同僚重挑出,大发慈悲回答他们的问题。 问题还一定不能出格。 倘若触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霉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亦或者导致他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毫无疑问会被他直接拉黑,当场赶出去。 第一个幸运儿被点名永远是安布雷拉的“亲儿子”,奥斯蒙德本人的第一家报社《全球日报》。 所幸全球日报的胆子一向大得出奇,一开场就问了一个不在伊莱娜清单上的刁钻问题:“海恩斯先生。” 女记者的笑容甜美:“能问问您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什么含义吗?这是枚结婚戒指还是守贞戒指?” 无论利亚姆从她给出的两个答案重选择哪条都是重磅新闻,无非就是在明日的头条标题中二选一:《震惊!最佳导演与影帝组合已婚!》或者《震惊!影帝为爱十年守身如玉!》、《震惊!奥斯卡影帝30岁婚后才能摆脱处男身份?》 记者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快速调整镜头,将长枪短炮对准利亚姆·海恩斯。 “呃”利亚姆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回答道:“都不是,其实它算是一枚定情戒指。之所以会戴在无名指上,是因为” 他侧头看向身侧的奥斯蒙德,笑容似乎饱含深意。 “是我要求的。” 奥斯蒙德将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我能替他回答这个问题吗?” “当然。”《全球日报》的女记者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您是我的老板。” “利limmy手上这枚戒指来源于我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杯” 他还是不太适应在公开场合称呼这个只有在臂弯之间温存时才会叫出的、亲密得过头的昵称。奥斯蒙德下意识用食指勾住自己的领口,想要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舒畅:“最开始是想制作一对金戒用作订婚,戴在中指上。但我的奖杯不够用了,奥斯卡奖杯上没有那么多的镀金。所以只有利亚姆拥有戒指,戒指的意义也从订婚变成订婚加定情。” 台下立即响起了笑声。 所有人都知道,奥斯卡有多么抠门。 “但是,大家都知道,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都只有一个用途——我已经订婚/结婚了,别来搭讪、我不希望我的爱人不高兴,别来惹我。显然,后者比前者更有威慑力。” 奥斯蒙德耸了耸肩,希望记者们能理解他临时组织语言解释的、词不达意的语句:“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戒指一直这么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的原因。” “它是一枚伪装成结婚戒指的定情戒指,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觊觎’利亚姆?”台下有记者顺势为他总结。 “哇哦,我是说,哇哦——” “它是一枚更看重功能的戒指。” “所以你们感情的开始,是在1984年之前?” “那么它的确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戒指。” “在利亚姆手上套十枚戒指都无法阻止人们对他的爱慕。” “我听说,海恩斯先生身上是有纹身的?” UBC的记者紧随其后,对方继续向利亚姆抛出问题。 “对,纹的是奥兹的名字。” 利亚姆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甚至侧过头拉下衣领向媒体展示自己锁骨处的纹身,他挑了挑眉:“也许我应该在身上再纹一条‘名花有主’?” “Jesus Christ!” “你想用纹身吓退你的追求者吗?哦,我得说,你们俩真可爱。” “这是什么时候纹的纹身?” “那你不担心奥斯蒙德的追求者吗?他可没有戴‘结婚戒指’。” “毕竟他是最具个人魅力的导演。你们没结婚之前,人们不会放弃的。” 奥斯蒙德再次清咳了一声,阻止持续亮起的闪光灯,也打断了他们有些失礼的玩笑:“所以、今天在这里公开关系的同时,我们也要向各位宣布一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与利亚姆对视一眼:“我们会在明年3月14日结婚。” 利亚姆眸中飞快流露出一丝诧异,他们事先商议好的日期是五月份,而不是他自己的生日。但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附和。 “上帝啊” “这么快!” “天呐,这可是大新闻!” “你们会在哪里举行婚礼?洛杉矶?梵蒂冈?还是某个承认同性恋婚姻的国家?” “3月14日是利亚姆的生日吗?” “也就是说明年你们不会拍摄任何作品吗?” “你们会去哪里度蜜月?” “谁来告诉我,这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一对同性情侣婚礼吗?” “” 记者们彻底放弃了维持表面的平静,尖锐的惊叫、感慨、提问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甚至有人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最前方,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恳求奥斯蒙德和利亚姆回答他的问题。好在保镖的反应足够迅速,在半途便将他拦下,赶出了大厅。 这一举动也让许多记者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重新恢复了秩序:“所以,两位,香槟玫瑰会和斯莱德或者安布雷拉其中之一合并吗?” 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透露太多。 安布雷拉确实会通过兼并、收购与CR合并。按照市值计算,利亚姆在并购完成后能够拿到大约25%的新股权,他也会从自己的股份中分出10%给他,相当于他们两人手上总共持有新公司78%的股份。同时,安布雷拉也不会过多的干预CR的运营,更不会更改CR的名称,但却会将CR的三朵玫瑰标志与安布雷拉的透明雨伞标志合并。 如果不是利亚姆明确地表明他对投资和CR的未来没什么兴趣,奥斯蒙德甚至还想劝服董事会继续保留他的职务。 愈发庞大的公司,对他们两人来说也算得上新的挑战。如果不是为了稳住公司的状况,恐怕公开和婚礼之间根本就不会间隔这么久的时间。奥斯蒙德现在就想将钞票架在国会和教宗的脖子上,强迫他们立刻、马上通过所有该死的法案和规定。 但3月14日更好。 他想要告诉利亚姆,在他生日的那天,世上最小的节日会变成全世界欢欣庆祝的庆典日。摒弃所有过往的痛苦和麻木,那一天只会发生值得他们铭记一辈子的、世上最美好的事。梦中的婚礼,就好像童话的尾声—— 从此,小狗和他的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第270章 番外 最佳系统 [宿主——!] 翻看着策划书的奥斯蒙德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他很快便发现自己的举动起不到任何作用, 于是顺势缩回手,想要向平常一样直接屏蔽系统的声音。 [等等等等!别屏蔽我!] 系统慌慌张张大喊,在他的脑中发出吱哇吱哇的大叫:[我有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作为一名优秀的预备役总统, 你不能偏听或者不听!]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合上手上的纸页将策划案放到一旁, 他端起水杯: [你想说什么?] 系统总是这样,时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像打了鸡血一样激情澎湃,非要拉着他讲一通鸡汤和大道理,督促他积极完成系统任务。而不是整天“浑浑噩噩”、“浑水摸鱼”、不务正业。 果然, 这一次也不出意料。 [我认为你应该把我们的任务重视起来,牢记初心,求真务实、雷厉风行、敢做善为,充分发挥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 奥斯蒙德将手指放在了光屏的屏蔽按键上方。 [欸欸欸!你这宿主!点哪呢?!] 系统急忙阻拦他的动作,它试图语重心长地劝服到了“叛逆期”不听话的宿主:[你不要嫌我说的话烦, 这都是过来人、呃、过来统的经验之谈, 你要不是我的宿主,我才懒得管你呢!你以为我会对别人这么说吗?也就是对你才这样耐心、才这样谆谆教诲!] 哪有人、统会自卖自夸说自己对别人谆谆教诲?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说重点, 不然就屏蔽你24小时。] [我我] 系统像是被他毫无感情、不顾情面的声音吓到, 嗫嚅了几声,一时之间竟然憋不出早该准备好的说辞, 甚至在哽咽了片刻后哇哇大哭了起来:[人家别统的宿主为了任务都那么努力,又是拉票又是演讲又是辩论,在摇摆州舌战群儒!还到各处去探访民情了解民声, 向选民许诺了一大堆优秀的政策改善民生, 可是你] 奥斯蒙德打断它的话:[我没拉票吗?当时不是还央求你一起帮忙了吗?] 他用手比划了两下, 当初戴在它脖子上的、“请给我票”的牌子,它这么快就忘了吗? [是有这回事可是] [我没演讲吗?‘我有一个梦想(R)’都升阶到SSR级别了。] 他站起身, 作势便要打电话给助理,要他找来几份自己受邀前往各大院校演讲的录像带。还有各大颁奖典礼,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颁奖台上发表过多少次重要讲话了。 [有,但]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没有了解民生民情?] 奥斯蒙德咧了咧唇角,不屑地哼笑一声:[那斯莱德和安布雷拉这些年做的民调都算什么?你明知道我这些年来都兢兢业业,一心努力完成那些愿意相信我们的公民的心愿。] 安布雷拉旗下的媒体时不时就要向观众发起投票,两家电影公司在电影制作、上映期间也会向影迷发放各类调查问卷,调查影迷的口味和主流倾向。 他近几年来一直都努力工作,顺应自己的心情拍些电影和纪录片,应付搪塞那些翘首以盼、不停敲着碗等饭的忠实影迷。 [可、可] 系统就像是那些在高校辩论赛上没见过多少世面,被对方的无耻狡辩惹得红了眼的学生,它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要寻找理由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都是对的,憋了半天,也只能生硬地说“不对”。 奥斯蒙德耸了耸肩膀,这场毫无悬念的辩论已经宣告了胜负:[你不能总是与其它系统、宿主攀比,攀比是烦恼的根源,统要懂得知足,才能过得幸福。真正优秀的统,不会去比较宿主的成就,而是会和同伴相互交流彼此的功能、和过去的自己对比,查缺补漏,取长补短,与其它系统相互启发,共同进步,这才是良性竞争。] 当了这么多年董事长,在片场和公司里见了太多来来去去的年轻人,奥斯蒙德胡扯鸡汤的能力已经越发精进,信手拈来,出口成章。哪怕嘴上的话根本就是前后矛盾,他也能自圆其说。 [不要总是把我想的那么不堪,系统,别的宿主做的,我都做了;别的宿主没做的,我也做了。只是你潜意识里总觉得我不如别人好,毕竟别人碗里的总是更香的。我们之间需要更多的信任,信任是春风,能让枯藤重生,只要你相信我,我就] 委屈巴巴的系统迫切地补上他的话:[你就能当上总统吗?] 被它钻到空子又绕回来了。看来这么多年多少也学聪明了一点嘛。 奥斯蒙德眸中划过深意,他的食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促使棉布包裹的木制扶手发出沉闷的回响:[当然,只要你相信我,并且不再发出莫名奇妙的哭嚎声,我们未来就一定能携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系统又开始嚎啕大哭:[你都是在骗我、敷衍我、给我画饼!别人的宿主都做到国务卿了呜呜呜。我要你当总统!要超过一半的美国人爱戴你!相信你!要你从科技、社会、经济、两性、娱乐各个方面都带给民众良性的引导和启发!可你在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拍完你读作竞选宣传片的电影!好不容易拍完一部、又有一部,拍完一个系列、还有一个系列!] [你自己不拍了,还要拿钱指挥别人拍!呜呜呜呜,我们竞选用的资金都要被你花完了。别、别统家的宿主,只拍一两部,可会给系统省成就点了!他们他们的竞选都可复杂了,要是拿给你看,你都看不懂!] 这家伙 奥斯蒙德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站起身,从书架上临时放置的众多杂志中找出一本《时代》,一边翻页一边将自己时不时就会被刊登在杂志上水字数的个人经历和评价指给系统,摆事实讲道理:[《时代》是现在最具权威性的杂志之一,你好好看看,我们从头捋一捋:] 《时代》:“奥斯蒙德是当之无愧的好莱坞传奇,据统计,全世界每四个人中就有三人是他的影迷,剩下的一个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各个领域做出的卓越贡献。奥斯蒙德与安布雷拉、斯莱德从方方面面影响了人们的生活。” “正是奥斯蒙德的电影《冥王星》和投资促使美国再次发现了两颗矮行星,加快了太阳系行星研究的进程,引导了更多的年轻人走上科研的道路,为人类的天文学研究发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与富士合作,大力支持数码相机的发展,促进照片、电影数字化,也让我们能够看到的画面变得愈发清晰,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胶片磨损、储存不便的难题众所周知,一直走在行业前列的工业暗魔与奥斯蒙德关系颇深。可以说,奥斯蒙德和暗魔变革性的特效技术为人们打造了一个全新的特效世界,在电影《红辣椒》中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奇观,让人们通过《红辣椒》看到了更多的可能IBM、苹果、微软也与安布雷拉合作颇多,互联网在安布雷拉的倡导下飞速发展,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这是科技方面。] 奥斯蒙德眨了眨眼:[也许比不上我那些在“未来”竞选总统的同僚们,但这样的成绩不能说我没有为科技做出任何贡献吧。]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失乐园》在某种程度上推进了禁枪法案的颁布与施行,尽管法案只在学校周边生效,但不得不承认,它已经是我们在维护公共安全上一项了不起的进步,毫无疑问,法案保护了不少学生的生命安全,给了他们一个更加安全、舒心的学习环境。据统计,《失乐园》上映后,校园犯罪率相较往年下降了1.2%。禁枪法案在各州成功推行后,美国校园犯罪率下降了5.1%” “《忠犬八公》、《小鬼当家》系列、《雨人》等影片,在娱乐大众的同时,也发挥了深远的社会影响力,推动了宠物保护、未成年保护、残障人士保护等相关领域的法规完善,为相关人士的合法权益提供了有力保障,进一步提升了社会福祉。” [这姑且算是社会方面吧?经济就更别说了。] 他指了指一旁《福布斯》,他自己又又又一次以全球首富的身份登上《福布斯》杂志封面。 [至于两性?] 奥斯蒙德微笑:[不,是97种法定性别。] 他为了推进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付出了太多,自然不用多提。 娱乐更不用说。 “奥斯蒙德是好莱坞的红衣主教。但上帝也会亲切地将他抱在怀中,垂下头亲吻他的手背,只为让他创造出更多的作品。” [你满意了吗?] 系统惊讶地望着这些文字,杂志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么多年,它真没觉得宿主干过什么正事,他永远都在吃喝享乐!好吃懒做! 但它不得不承认。 只凭宿主完成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任务以及报纸杂志给予他的极高评价,便足以使他超越绝大多数系统的宿主。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它总觉得他是在摸鱼? 系统瘪了瘪嘴,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误,反正抛开这些不谈,他们最远大的目标还遥遥无期呢! [可是就算这些你都做到了,你也还不是总统啊!你已经35岁了!现在总该到法定参选年龄了吧?] 也是,他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所有问题,省得它每过一段时间就开始在自己的脑中吱哇乱叫。 奥斯蒙德陷入沉思,看起来竟然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系统提出的问题:该怎样成为一名总统。 [你开窍了?天呐,你终于要开始竞选总统了吗?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最爱你了!宿主大人!] 听它喜悦的声音,似乎恨不得在奥斯蒙德的脑内旋转三周再做个后空翻最后无水花跳入水中,以此才能疏解自己的兴奋和欣喜。 奥斯蒙德全然忽略了系统的声音,他开始检查主任务的文字描述,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可靠。 [主线任务:成为总统] 如此简单,没有任何限制。 0.1虽然一直嚷嚷着要他成为美国总统,但也只是因为他身在美国,实际上,系统与系统的判定系统并没有对时间、地点做任何限制。 所以说,成为任意一个共和制国家或者地区的总统都有可能让他完成任务。 那么,在电影中、在电视剧中、在一个虚构的故事中成为总统也能通过判定吗? 规则究竟是什么?只要他认为自己是总统、人们都对他“总统”的头衔表示认同就行吗? 也许行,也许不行,但值得一试。 他早就看白宫和两院不顺眼了,他们一边请求得到他的投资与支持,一边暗戳戳地限制安布雷拉的发展。无法直接撕破脸皮,隐晦地嘲讽便是最好的报复方式。拍一部放大美国权力斗争肮脏面的电影是不错的选择,由他亲自客串总统测试任务 不,他执导影片的话就太过明显了。 也许他需要一部改编作品,完全忠于原著,将所有突出的、夸张的观点都推到原著身上 几乎不用做任何思考,奥斯蒙德立刻就联想到了《纸牌屋》。 撒切尔的幕僚长迈克尔·道布斯于1989年出版的处女座《纸牌屋》。 1990年就被BBC改编成电视剧的《纸牌屋》。 它残酷压抑,又夸大了政治竞选的黑幕,用来暗讽再合适不过。 也许是时候找来大卫·芬奇拍摄一部美版的《纸牌屋》了。 刚好UBC需要一部题材独特的肥皂剧从各大电视频道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率先挑战在网络媒体上进行同步放映,趁着时机尚早,切割下最大的一块蛋糕。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好吧,让我们开始工作。] 他需要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 当然,就算失败也不会有所亏损。 * 1985年,大卫·芬奇投递的剧本和策划案就已经通过了奥斯蒙德的审核批准,获得了一大笔提供给新人导演的拍摄投资。他从此与斯莱德签约,孜孜不倦地拍摄那些他感兴趣的电影题材。 从《异形3》到《七宗罪》再到《搏击俱乐部》,芬奇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也对十分信任他的斯莱德抱有深厚的感情。 因此,当奥斯蒙德亲自邀请他参与电视剧制作时,芬奇简直受宠若惊。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奥斯蒙德,但很少与他面对面交谈具体的项目、投资,以及各种细节。 对方甚至还小他一岁。但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便让芬奇变得紧张兮兮,生怕自己的某个举动会惹来对方的厌烦。 毕竟他可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那个被《人物》称为:“能够在好莱坞与他抗衡的只有《反垄断法》”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好莱坞的变化和趋势,他在好莱坞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任何人都只能望其项背而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不要因为未曾涉足电视剧拍摄领域而感到紧张,我希望你能用拍摄电影的方式拍摄电视剧。高投资、高标准,我们不是粗制滥造的肥皂剧,没有罐头笑声,没有随机应变附和观众反响的剧本。精益求精、以参选奥斯卡的标准来制作一部精心打磨的长篇故事,这就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奥斯蒙德看向他:“而且我相信你能做到,我相信我的眼光。” “每一季拍完,你还剩下半年左右的时间拍摄你想拍的电影。在不影响《纸牌屋》拍摄进度的情况下,安布雷拉无条件支持你的每一部影片。” 芬奇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他当然明白他的潜台词。 安布雷拉最不缺的就是电影投资基金。只要他肯拍摄纸牌屋,无论他想拍商业片还是想争取奥斯卡,奥斯蒙德都会伸手帮助他——这是好莱坞最有含金量的保证,奥斯蒙德比任何人都熟悉奥斯卡的运作,他的保证几乎等于一路保送奥斯卡。 “你可以拿到5%的电视收益分账,永远,只要你还活着,《纸牌屋》还在播出。” 只有百分之五。 但这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看好的项目的百分之五收益分账。 人人都知道他的眼光极佳,看好的电影和投资从未失利亏损。 芬奇的喉结滑动,他没有任何拒绝奥斯蒙德的理由:“它会火吗?” “它会爆。” 奥斯蒙德唇角的笑意胜券在握:“人人都喜欢看到一些新奇的乐趣,一些无从得知的丑闻,还有一个时刻都处在舆论焦点的导演,在影片中扮演的美国总统。” 芬奇惊讶地瞪大了双眸:“你是说——” * 《纸牌屋》的立项、筹资都进行得格外顺利。老板挑选、老板看好、甚至由老板客串,这一系列理由中但凡拿出任意一项,都足以让安布雷拉和UBC无条件为《纸牌屋》畅开一路绿灯。 唯一的难处也只有从英国方面取得授权。 好在奥斯蒙德虽然与部分英国媒体互相看不顺眼,但他手中的人脉四通八达,安布雷拉想要将授权搞到手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难事。 奥斯蒙德并未担任导演或者制片人,即便他挑选了所有导演和工作人员,但他并不想为《纸牌屋》和它有可能造成的影响负责。 他比照《文艺修养》挑选了所有原本的演员,除了总统先生、深陷丑闻的凯文·史派西和少部分因为拍摄时间改变而无法出演的演员。 奥斯蒙德没有忘记利用职权将自己的少量戏份全部安排在开拍的前两周。不用担心扰乱拍摄顺序而增加的经费问题,仅安布雷拉的每天的收入便足以为他提供无尽的消费,即使他奢侈挥霍100年,财富依旧绰绰有余甚至还能不断积累。 与《艺术修养》中的美版《纸牌屋》不同,他聘请了五名曾经在政界打拼过的专业政界编剧,力求真实地玩弄权势,而不是像原版那样尽可能地呈现荒诞和只集中在安德伍德夫妻身上的过于阴暗的一面,导致剧集失真,让观众当成乐子看待,以此来委婉地维护白宫的声誉。 要拍就要玩的最大、玩的真实,将现实中实际发生过的事情,巧妙地堆叠到剧集当中,人人怀有私心、人人有光辉的一面,也有复杂丑恶的一面——但奥斯蒙德饰演总统除外,在改编剧本中,他是个对比其他人看起来有些“傻白甜”的好总统,斗不过安德伍德,在短短一季的出场中便被主角夫妻设计车祸导致身亡,美美领取便当下岗。 同时也是像华盛顿示好,毕竟他们以后还要继续合作,不能玩的太过火:你看,我可没有刻意抹黑,只是说特定的人,安德伍德是这样的个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摄影用的影棚搭建好之前,奥斯蒙德还联合编剧,着手在剧中安插了少部分的总统投票、竞选、以及宣誓就职内容,就连就职时的群演都罕见的没有使用特效,而是花了大价钱聘用了近3000多名群演。演戏要做全套,力求一次骗过系统,以免对方察觉,及时对任务内容做出更改。 万事具备,只差开拍,奥斯蒙德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成为总统以后呢?系统就要消失了吗?] [当然不会!我们还有好多任务要在总统阶段做呢!系统的最终目标是谋取更多福祉,建设美好的人类世界!哪怕你退休了,系统也不会消失,宿主还得继续发光发热影响世界呢!] 系统即便不解,仍然耐心的做出了解释:[不过,我们还在这里磨蹭干什么,这是最后一部宣传片?] 奥斯蒙德勾起唇角:[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 【你们听说了吗?安布雷拉的新项目有奥斯蒙德亲自坐镇!】 【什么?他终于要拍新电影了吗?】 【好像不是听说是电视剧项目。】 【啊?他去拍肥皂剧了?算了,溺爱一下,他拍什么我都爱看。】 【可靠消息传既不是导演,也不是制片,更不是编剧。】 【那他去干嘛了?充当吉祥物?宣传?】 【听说是演员】 【???】 【???】 【安布雷拉在开拍前会进行常规预热宣传的,应该瞒不了多久,等官方消息就好了。】 【小道消息,听说他在剧中饰演总统。】 【下意识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是不是愚人节】 【一眼假】 【他想干什么啊?他想竞选州长或者总统吗?这部剧是预热吗?】 【一部剧而已,想演什么就演什么吧,别过度联想。】 【官网刚刚官宣了,奥斯蒙德确实是演了总统,导演是大卫·芬奇,剧本请了五名老牌编剧联合改编,主要演员大部分也都是老熟人,看起来下血本了。】 【第一季投资七千万,确实下血本了。】 【那个男人图什么?】 【你能想到的公关会想不到?奥斯蒙德已经解释了。】 【[链接]】 【采访时说的原话:“人们喜欢电影故事是因为很多电影讲述了一个他们从未接触过、也无从接触的奇特故事,观看电影就好像是体验另一种人生。演员喜欢扮演也是一样,他们扮演不同的角色,体会不同的人生,感受别样的体验和乐趣。包括我。”】 【省流:没当过,演演过过瘾。】 【老师你想当总统我给你投票就是了。这还得自己出钱,太浪费了。】 【比里根还帅的总统出现了。】 【联合国怎么说?他们支持奥斯蒙德还是白宫里那个?】 【好好好,我看就是了,你多演点多拍点,爱看。】 【只要不要搞失踪,什么都好说。】 【没关系我不缺粮看,奥兹你走吧,保重,再见还会再见吗?再见的时候你要拍电影给我看好不好,奥兹!你要幸福!好不好!拍电影!奥兹!奥兹!没有你我怎么活啊!你带我走吧——】 【好消息,电视剧再怎么说也比电影长,这次又能看三年了家人们,命续上了。】 * 芬奇紧张地咽下口水,他手中举着喇叭,视线越过众多喧闹的人群:“各部门安静——!” 刚刚拍完几个帮助剧组适应节奏的简单镜头,便迎来了计划表上参演人数最多的镜头——总统就职典礼。 为了让表演更加真实,他们还增拍了一些总统就职前的流程,以备后期剪辑的需要。惯例的晨祷仪式倒是较为简单,但前往提前向国会山申请的拍摄场地时,剧组便发现这里早已经围了一圈前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来不及驱散人群,只能匆匆与他们签订临时演员合同,让他们也成为总统就职典礼镜头中的一员。 现场的特勤局工作人员也不是专业演员,他们全部都是正儿八经的保镖,负责保护在“就职典礼”上较为显眼的奥斯蒙德的安全。 [好消息,枪击防护罩过了这么久又能派上用场了。] 西装革履的奥斯蒙德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他冲着身侧扮演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演员露出微笑,远远地向芬奇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就绪。 “各部门就位——” 芬奇透过喇叭的声音格外清晰:“Action!” 奥斯蒙德一手压在《圣经》上,一手竖在耳侧手掌面对大法官宣誓:“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庄严宣誓,我必忠实执行合众国总统职务,竭尽全力,恪守、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 几乎是话音刚落,耳侧立马响起系统的播报音: [恭喜您完成主线任务,成功成为总统。系统将自动为您发放任务奖励与成就奖励,请稍后在背包查收。] [成功在35岁当选总统,特为您发放称号:“一蹴而就”、“史上最年轻的总统”。] [检测到您完成主线任务的速度领先于99.99%的宿主,特为您颁发“NO.1”勋章、“世界最强总统”称号。] [] 一连串的播报让奥斯蒙德几乎无法维持脸上的表情,更别提再加上系统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的大声惊叹:[什么——???这不对吧?这就完成了?这这这,这是bug吗?我不会被查封吧?!] [你这是投机取巧!你!你、你] 它“你”了半天,突然小声感慨了一声:[处理器啊!速通居然会奖励这么多成就点?!这也不不不,这,总机!总机!不行!我得帮你瞒着!] 它几乎欲哭无泪:[都怪你,这是干什么啊,这些奖励比我从别统那里听说的数量多太多了!但是,啊!我不想把这些奖励还回去怎么办啊?要是我们被查封了怎么办?] 拍摄已经被叫停,奥斯蒙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么多年了,仍然处在测试阶段的判定系统还是一堆破烂,漏洞百出:[凭什么封你?这是判定系统的问题,我们帮它找出了bug,你说的总机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更何况,谁知道这也会触发完成的判定啊?我只是想先过一把瘾] [呜呜呜你不骗我的对吧?不会有事的对吧?你觉得我应该反馈问题吗?虽然以前的反馈都没有收回奖励,可是万一呢] 最高规格的奖励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它兢兢业业努力工作,年年都被评选为优秀统统,连续领100地球年的年终奖也只能抵得上刚才收到奖励的百分之一:[宿主,你说句话啊!] [当然。又不是我们的错。] 奥斯蒙德态度随意地安抚它,就算眼下的骚操作不行,他还有其它手段,总能找到“合法”的方式完成任务。 [好吧,我、我反馈了!] 系统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在午餐时等到了回信:[有回馈了!宿主——你帮我看吧!我不敢点开!] 奥斯蒙德有些好笑,他随手点开收信箱中的信件: [感谢您提出的问题,经查验后,我们认为您完成主线任务的方式并不是bug。“总统系统”的主旨是通过宿主引导人类更好的生活与发展,您所采取的行动已经有效地实现了这一目标,并对人类社会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而总统就职典礼无论在任何时间和地点都只是形式,都只是对伟大功绩的肯定。我们高度肯定您的贡献,感谢您参与系统的内测工作。我们期待在正式版发布时,能够再次与您携手合作,共创美好未来。] 实在是让人有些惊讶。 奥斯蒙德挑了挑眉,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封回信。 [这意味着] 说着不敢看还是偷看完了整封信件的系统的声音压抑不住喜悦和激动:[我的宿主是货真价实的宇宙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