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一厦》 第1章 教师新村 “什么?你老婆人民教师铁饭碗,你又在糖厂打工,两人都算是一个半职工家庭吧,不得有好些个积蓄。还得来找我借钱?不是吧,钱安。”电话对面的人咋呼起来。 “哎哟,你是不知道,我工作那糖厂都倒闭了,我都以为马上要成国企子公司,结果都下岗了,这不我马上就得回来干回老本行搬砖去了。”钱安无奈回话。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房华也在跟亲朋好友通电话借钱。 “姐,最近生意还好吗?”房华问候道。 寒暄几句后,她自然地切入正题:“其实今天打电话,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教育局那边向政府申请了土地和政策,准备集资在光华中学西边那块地建一个教师新村。我跟钱安商量过了,我们也想申请一下,意向金都给交了,后面这个审批通过后就要开始收取第一批集资,大概要个4万块,但我跟钱安存款没那么多,我想找你借点。” “谢谢你啊姐,我知道你们做生意不容易,家里又还有三孩子要养,你能掏出四千块给我我真的很感激。”房华激动地握住手机。 挂了电话,房华深吸一口气,开始翻找本子上的下一个号码。 钱宁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她走到电视机前,按下开关键,随后走回房间。 “妈妈你跟爸爸在干嘛,打那么久电话,我困了。”钱宁抬手揉起眼睛来。 房华摸摸她的脸:“爸爸妈妈有事,你困了就先睡吧,我到客厅打。” 钱安听着对方的回应,手指在厨房上敲打着节奏。“嗯,好,理解理解,那就先这样,我们再找找其他的途径。” 给钱宁盖好被子,房华熄了灯,走出房门。 钱安从厨房出来,两人对视上。 “我这边暂时借到五千,你情况怎么样。”钱安问道。 “刚跟我姐唠了好一会,她给我拿四千,我还没给其他人打,我现在打。”末了房华又加一句:“宁宁睡了,我们小点声。” 钱安点头示意,接着又一头钻回厨房继续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凑在客厅饭桌前,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上面记录着借钱的来源和金额。一共借到了一万五千元,加上两人积蓄一万元,还是不够交第一次的集资款。 “算了,时候不早了,先睡吧,明天我再找几个人。钱安轻拍几下房华的肩膀。 房华看了一眼时间,轻叹:“行吧,到时候把情况和条件都说清楚,现在也挺晚的了,再打就打扰到人家休息了。我也睡了,明天还得跟早读。” 后面几天,房华和钱安竭尽脑汁,找遍了能借钱给他们的人,东挪西凑,最后,借来的加上自己的,总共三万五千元。 一根老式的白炽灯管,两头微微发黑,散发着带点昏黄的光,灯罩边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让光线看起来更暗了些。 天热,窗户开着,几只小飞虫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绕着灯管打转,时不时地撞上去,发出细微的“啪”声。撞了几次之后,有的飞虫掉在地面上,腿脚挣扎几下,就不动了。剩下的还在继续飞,围着那光不停地转圈,嗡嗡地响着,不知疲倦。 房华看着纸上算出来的金额,一筹莫展。第一次集资款要4万元,他们现在才能交出三万五,后面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又能从哪里拿出钱来。拿到房子,装修又怎么办? 突然她感觉到钱安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后腰上,温热地贴着她的薄衫,“要不我们去银行贷款吧?” 房华猛地扭头,“拿啥去贷啊,我那住房公积金现在又没几个钱,都办不了那个住房公积金贷款。还有那个个人贷,我那天问过校长,能不能学校出面帮忙担保一下,他还没给我答复。” 钱安讪讪道:“是不是明天就要交集资款了?你再问问看吧。” 房华撇撇嘴,“只能这样了。” …… “通知就是这样,今天起三天内大家自行前往银行缴款,记得带上身份证,教师资格证,还有在职证明,汇到指定的集资建房专用账户。没什么事就可以散会了。”校长讲完话后,还在收拾着材料。 同事们你一句我一句,熙熙攘攘地离开。 “终于等到这一步。” "你说它这什么时候开始建呢?" “应该也得个两三年吧。” 房华留在座位上,抠着手指。 陈老师问道:“房华,你还不走吗?” "噢噢,我还有点事,等等再走。"房华赶忙解释说。 陈老师大概了解房华的情况,也不好多问,便先行离开。 房华看着同事渐渐都走了,她走上前去,“校长,我上次问你的那个事有消息了吗?” 校长本在翻阅着材料,抬头有点错愕:“欸,房华,你还在呢。”,他想了一下,“噢,那个事,你先坐,我和你说一下。”校长拿起材料摞了一下,放在一旁。 房华拉出椅子坐下,目光急切。 “房华,学校单位出面担保按理来说是可以的,你的情况我到镇上开会时有跟上面报告过,这次的教师新村属于是黄果镇第一次搞的教师福利建房项目,上面的指示呢意思就是尽量不要动用贷款额去交这个集资款,怕后面有经济纠纷会影响整个建房的进程,所以呢就是尽量用个资去缴纳这个钱。”校长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时还要低沉一些,语速放缓,每个字都像是仔细斟酌过。 听了这些话,房华没什么剧烈反应,没摇头,也没叹气,只是原本微微前倾听着的身子,慢慢地靠回了椅背。 校长有点担心:“这种项目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面清楚流程了这些限制都会少很多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房华心里充斥着杂念,直到校长的一声呼唤将她拉回来。 “好的好的,校长,我知道情况了,谢谢你帮我询问,我就先回去了。”理智重新占据上风,房华跟校长道过谢后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宿舍,钱宁已经从幼儿园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钱安刚把菜给端出来。他招呼着房华:“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宁宁别看电视了,吃完饭再看。” 房华面无表情,机械性地去厨房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 钱安看着房华脸色不好,试探性问道:“刚刚听见几个老师说要交集资款了。问校长了吗?他怎么说。” 房华平静地说道:“晚上打电话跟他们说不用借我们钱了,我们用不上了。” “啊?” 房华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将校长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钱安。 钱安无奈摇摇头:“那真没办法了,像校长说的,这类房子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们就等下次吧。” 他给房华夹了块肉:“我跟以前工友联系过了,他们下个月有新项目要开工,我准备跟着去。” 房华抬眼看向他:“去吧去吧,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她打趣钱安,“干回老本行了这是。” “一辈子搬砖了只能说。” 第2章 校园 学校里的大榕树很多,头顶烈日,罩下好大一片阴凉,也没什么风吹动树叶,看着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校园里萦绕着一片震耳欲聋的蝉鸣。六月份时蝉刚刚出现,但那声音也是不能小觑,课堂上老师还会打趣跟学生说要用读书声跟知了比一比谁的声音更大。现在来到暑假,七八月份的时候知了最多了,钱宁在宿舍经常抱怨蝉的声音又大又吵。 到了晚上,培立小学周边的村落会有一群孩子拿着手电筒,装知了用的小筐,来到学校,一棵棵树的照,找没脱壳的知了。钱宁经常看见他们,她也想去。 她叫房华陪她去找,房华不愿意,说白天在宿舍门口给她抓几只现成的玩玩就行。怕知了飞掉,就把它翅膀给折了,装瓶子里给钱宁看着玩。她还是很想要没脱壳的,又去求房华,房华让她跟那群小孩去她又不肯,结果也是没去成。 她去找钱安,钱安一开始也不想陪她闹,钱宁又一直哀求他。房华是教师编制,按计划生育执行,两人就只生了钱宁一个女儿。钱安对钱宁很生疼爱。他又想着过几天他就出远门打工去了,好些日子都见不到女儿。最后他拗不过钱宁,就答应陪她去找一次。 晚饭过后,等天完全黑下来,钱宁就去催促钱安快点出发去找,她等不及了。 父女两人拿着手电筒,在学校的树里照来照去,现在蝉的数量很多,树干矮的地方也能找到好一些,才找了三棵树,就已经抓了十多只,钱宁很是开心。回来后,她本来是想装玻璃瓶里给盖上,后面想一下怕它们呼吸不了,在家里翻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容器。 突然钱宁看到门口的鞋盒,前几天房华给她买了双新鞋。她拿起鞋盒翻来翻去看了一下,旁边还有两个透气孔,也可以盖上,绝佳选择。 第二天醒来,钱宁打开一看,知了都不见了,只剩几个壳在里面。钱宁呆滞住了,下一秒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抱起鞋盒去找钱安。 钱安给她解释,知了蜕壳了,有翅膀飞走了。 钱宁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她昨天找了一晚上的知了不见了。 她嚎啕大哭。 …… 过了几日,钱安马上就要出发去工地了,之前进了糖厂上班后,他已经好些时候没出过远门了,现在要重拾旧业,他心里还有些忐忑。 房华心里也是很不舍的,钱安在糖厂上班时,每周末都会回来,如今一去就要几个月。 钱安叮嘱房华要好好照顾身体,教师新村的房买不到就买不到了,别总想着了,后面赚钱了再买别的,生活会好起来的。他跟钱宁说要吃多点饭快快长大,不要惹妈妈生气,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带她去游乐场玩。 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新学期。对于钱宁来讲,是有些不一样的。她的玩伴汪明朝和江佳开学上一年级了,不再和她一起去幼儿园。 汪明朝和江佳是房华同事的孩子,当时钱宁吵着要去上学也是因为她的小伙伴们一个两个都上幼儿园了,妈妈要上课,爸爸也不经常在家,学校里没人陪她玩了,外婆偶尔会来看看她,但她还是觉得很孤独,每天只能盼着傍晚小伙伴们放学回来。 有一天钱宁实在无聊打紧,在房华下课回来后就缠着房华帮自己买书包,她也要去上幼儿园。房华想着自己也没空带她,钱宁她自己也想去,就给她报名了。于是三岁的钱宁便心满意足地坐上校车,和妈妈说再见,去她心心念念的幼儿园了。 开学第一天,傍晚时分,微风习习,公路两旁的稻田涌起层层绿浪。 一辆面包车徐徐前行,司机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处向右转动了方向盘。 随着太阳慢慢西落,余晖映射在右后视镜上,反射的光照到了坐在副驾驶座昏昏欲睡的钱宁。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背后的书包硌得她有点难受。 “唰”的一声,后边的车门被拉开了。 车这时停在了一个村的匾牌处,带队老师踩着车门下面的脚踏蹦下了车,转身喊了几个小孩的名字。 “到家咯到家咯,快下车来。”她吆喝着。 这一车里除了老师司机都是育蕾幼儿园的小朋友,面包车就是育蕾幼儿园的校车。 这周边的村子虽然都是一些规模比较大的村庄,但教学场所除了小学就没有什么其它学校了。幼儿园只有黄果镇上才有几家,村里到镇上虽说没有很远,但也是有点距离的。村里的父母大都是在家干农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都抽不出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送小孩到镇上幼儿园去,所以大多数的小孩在国家法定年龄6岁上小学之前都是在家里在村里跟大伙一起玩,大一点可能会上个小学的学前班。 也就是前两年黄果镇上的育蕾幼儿园新增了不成规模的面包车当校车,提供接送服务,这才多点人把小孩送去上幼儿园。 车还没到时,个别家长已经在那等着了,那个时候能把小孩送去上幼儿园的家里也是条件还能过得去的,对小孩子自然也是关心得紧。车门一开,他们都赶忙涌上前去,着急认领自家孩子。 一个小女孩刚下车,他妈妈就双手一伸插在小孩腋下,抱起他,“今天上学怎么样呀?开心吗?”接着亲昵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小女孩被蹭得咯咯笑。 小女孩的妈妈抓起她的手向老师挥了挥:“快跟老师说再见。拜拜老师。” 带队老师笑盈盈的跟家长小孩道别。 眼看着一个,两个,三个小孩都被父母接走了,带队老师突然感受到有人在底下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低头一看,一个小男孩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老师观望了一下四周,路上除了带小孩的家长往回走,就只有周围的一片稻田,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给这片绿色染上一抹金黄。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转身到车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老师翻找了一下,一个一个数字按上手机屏幕,播打了剩下那个小孩的家长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拨通后老师率先发话:“喂,郑晓杰妈妈吗,怎么还没来接孩子,我们已经到匾牌这了。” “哎放学了吗,都这个点了,我忙着给稻田除草都给忙忘时间了。”对面声音听不太清楚,很多杂音。 “快过来吧,这里就只剩郑晓杰啦,我们还要送别的孩子呢。”老师催促道。 "好,我马上让他哥过去,我们地里离那很近,很快就到,麻烦你们等一会啊。"衣袖磨擦的声音嘶嘶作响。 老师答应后,对面连忙道谢完也匆匆挂了电话。 老师把头探进车里,朝着副驾驶座抱歉地说道:“钱宁,你今天又得晚点到家了。” 第3章 变化 “得给房老师说一下。”老师作势要打电话给房华。 “老师,不用跟我妈妈说,她知道的。”钱宁连忙制止她。 “行吧,应该也很快就好”,老师拍了拍钱宁的肩膀。 驾驶座的司机叔叔也摸了摸她的头作安慰。 钱宁要回的是另一个村庄,蒲寿村里的培立小学。 过了一会儿终于盼来了郑晓杰的哥哥,他不停地向老师表达歉意。老师也没时间在这耗下去了,简单回应后便钻回了车里。司机叔叔转了个弯,调回反方向,油门一踩往下个地点赶。 由于个子太小,钱宁把身体坐得板正也只能看见一点点窗外的东西。她把手从书包肩带里拿出来,伸向调车窗的转盘,把车窗摇下来。然后钱宁曲起双腿,跪坐在座位上,侧身对着车窗,双臂撑在车窗框上,望向窗外,风把她的头发都吹到后面,把整个脸蛋都给露了出来。 老师见状,叮嘱道:“钱宁不要把手跟头伸到窗外哦,要不然以后不让你坐前面了。” 钱宁“噌”的一下马上坐会位置上,咯咯咯地笑。她知道老师不会不让她坐前面的。 车辆转弯经过了一个小修车档,修车档旁边竖着一个很高的路牌,上面有个直走的箭头,下面还有两行大字:蒲寿村、培立小学,钱宁顿时兴奋了起来:“要到了要到了!” 这个修车档建在十字路口蒲寿村方向的边上。左右两边都是车刚送孩子的村庄。钱宁每次看见这个修车档她就知道是要回培立小学了。 今天属实是有点晚,平时回到学校基本上都是刚放学的时候,大道上很多学生,还有部分在聚集在教学楼下或操场上,现在车开到时都只剩零星几个学生还在这。 照平时学校人多,为了安全起见,校车都只是在教学楼就停让钱宁自己走回宿舍。今天路比较开阔,司机就直接给钱宁送到宿舍门口。 房华这时在一楼厨房炒菜,透过窗户就看见了校车。 钱宁跟老师道完别后,咚咚咚跑进家里,书包一放,窜进厨房。 房华正拿着锅铲在翻菜:“今天才开学第一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钱宁答道:“有个小孩等了好久才被他哥哥接走,就迟了点。” “这样,你先洗手吧,我把这个菜盛好就可以了。”房华招呼她。 晚饭时,房华照例问钱宁今天的吃食和玩乐。钱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噢今天有个小孩跟老师说他也想坐前面。”钱宁突然想起一件事。 房华问道“老师怎么说?” “老师说了好久一段话,我没记住”钱宁停下筷子想了想,又说:“但他后来也没坐到前面来。” “汪明朝、江佳现在也不上幼儿园了,前面就剩你一个了,你就跟老师说可以让别的小朋友也到前面来坐。”房华一边给钱宁夹菜一边嘱咐她。 “嗯嗯。”钱宁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回应了一下。 以前副驾驶座这个地方确实不止坐她一个人。 霖阳市,南方沿海小城市,发展欠佳,黄果镇作为其下属一个小镇,交通路况也得不到什么好规划,镇上到这几个村的路上没有什么红绿交通灯,电子拍照什么的更是没有,城镇里的汽车都是少的,人们对系安全带这种驾驶安全措施的观念也较为薄弱。幼儿园的老师与培立小学老师处的比较好,经常都让学校的几个小孩扎堆坐前面副驾驶。 同时也是因为老师们都住教师宿舍,不担心找不着人,老师们也表示不着急把孩子送回来,所以培立小学的小孩都是会最后再送回去,钱宁对最后才被送回家的情况已经见惯不惯了。 吃完饭后,房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给钱宁说:“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他刚才打来的时候你还没到家。” 钱宁想跟房华说点什么,正要开口,又咽了回去。 培立小学有两栋教师宿舍,一栋有两个单元,每单元有四户,一户是两房两厅一厨一卫的布局。 那个时候的农村人口流动没有那么大,小学的小孩多,老师也多,教室宿舍住房提供也比较紧张,一户大多都是两个老师合住。房华是跟另外一个女老师合住一户,房华一家三口住大房间,女老师住小房间。那个老师家里是在镇上的,她一般只有中午在这小憩,傍晚放学又回镇上了。平时如果钱安不在家,房子里就钱宁房华两人。 钱宁到卧室找到妈妈的手机,给钱安播去电话。 嘟嘟的忙声响起,不一会儿,钱安接了电话。 “喂,爸爸。” “宁宁回来啦?吃饭了没?” “刚吃完。” “今天去幼儿园怎么样呀?” 钱宁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爸爸,我不想去幼儿园了。” 钱安本是躺在床上,听了这话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你跟爸爸说,有小朋友欺负你吗?还是老师对你不好?” “没有没有。”钱宁扭扭捏捏说道:“江佳和汪明朝都不去幼儿园了,就我自己在前面坐,我好无聊啊。” 钱安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学校受委屈了,他俩上小学了,你们放学回来还可以一起玩呀。” “我不,我不想去。” 钱安试着给她讲道理。 到最后钱宁大喊起来:“我就是不想去!” 在厨房洗碗的房华听到她的声响,问道:“怎么了?说那么大声?” 钱宁紧张起来,“没事没事!” 接着她又小声对着电话里说:“爸爸,你别跟妈妈说,我去就是了。我看电视去了,拜拜。”随后便挂了电话。 钱宁很害怕被房华知道她不想去幼儿园的想法,一开始刚去的那几天,钱宁确实挺快乐的,慢慢的她有点腻了,开始发懒不想早起。起初房华还会哄哄她,到后面次数越来越频繁,房华就不理会她这套了,开始生气。钱宁觉得很可怕,她也就不怎么敢提这事了。 房华把事情忙完,与钱安通电话问起钱宁刚刚怎么了,“她是不是又吵着要你给她买什么了?” 钱安忙给钱宁解释说:“没,就是……”,钱安犹豫着要不要给房华实说,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她就是说起幼儿园的事,激动了点。” 此时的钱宁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如何逃过上学。 第4章 装病 第二天一早,房华骑自行车到村里菜市场买完菜回来后照常喊钱宁起床上幼儿园。 钱宁不知怎地,赖着不肯起,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上学。” 房华有点搞不懂情况,这才上学第二天,房华退一步,跟她商量让她再睡五分钟就起来。 给钱宁收拾好书包,房华回到房间再次让钱宁起来洗漱。她还是不肯起,紧紧攥住被子,不肯把头露出来。房华问她原因,她也不肯说。 房华耐着性子哄着她,苦劝无果,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耐心在一次次重复中磨损,房华渐渐有点生气。 “钱宁,我给你三秒钟,三,二,一……” 房华马上就要伸手掀开钱宁身上的被子。 此时钱宁已经听出妈妈的怒气,她迅速把被子拿开,坐起身来。 在房华目光威胁下,她不情不愿的起身穿鞋去洗漱。她漱完口洗完脸,垂头丧气回到房间换好校服。 房华拿起钱宁的书包,到房间叫钱宁麻溜出来,校车到了。 她刚转身走出卧室门,钱宁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把手伸到门后,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推,然后上锁,一气呵成。 房华先是一愣,随即转身抬手用力拍打门板。 "钱宁你干什么?" “我不去学校,不去不去就不去!”钱宁大喊着说。 房华疑惑,“你不去就不去,你倒是说为什么啊。” “我就是不想去呜呜呜”,钱宁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是什么东西?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去了。” 隔着一扇门两人对峙不下。 校车也到了,带队老师在宿舍楼外等了好一会没见人,她跟司机交待了一声便到宿舍里去找人。 一进门就看见房华在房间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老师疑惑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也没见到钱宁的身影,问道“房老师你怎么了,钱宁呢,车在外面等着呢。” 钱宁在里面听到老师的声音,顿时不吱声了,转头跑回床上去。 房华三言两语给老师说完了今早的事,又抬手拍了一下门:“你老师来了。” 门的那边没有应答,一会又传来了哭声。无论两人怎么喊,钱宁都没有回话。 老师想了一下,问房华:“房老师,窗户是没关着吧?” 房华听到了,悟了般点了点头,便带着老师绕到了宿舍楼后面窗户这边。窗户是开着的,估计钱宁也没想到窗户这事。 教室宿舍这边一楼的窗户都统一装了防盗设施,也就是窗口都安上了一条条铁串,从底到顶。 老师站在窗前,抓住两根铁串,将目光放往室内,只见钱宁撅个屁股,把脑袋闷在枕头上,许是哭累了,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 她轻声呼唤钱宁。 钱宁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发现老师在窗户那里看着她。羞愧心作祟,把头埋得更深了,接着放声大哭起来。 老师又叫了她几声,房华也在旁边叫她。钱宁也不搭话,就一个劲的哭。 房华见状时候也不早了,便跟老师说:“老师你们先去吧,她现在应该也是听不进去的,她今天就先不去学校了,等我后面慢慢再问问她。” 老师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确实得走了。 两人回到宿舍楼前,老师只能回到车上,给司机说先走了。 房华走回宿舍里头,去厨房煮了点面,自己吃了些后盛了一碗放在餐厅的桌子上。 她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一下,说:“老师他们走了,你今天不用去了,我上课去了,桌子上有面你自己出来吃,晚点就陀了。”说完便拿上课本去教学楼上课了。 …… “铃~”下课铃响。房华回到宿舍,恰巧今天住另一个房间的那个女老师有事请假没来,钱宁已经从房间出来吃完了面,现在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眼睛有点红,笑得咯咯作响。 房华正准备要找钱宁问上一番,钱宁听到她的脚步声,立马收起了笑容,换上有气无力的声音,扭头虚弱地说道:“妈妈,我头晕。” 房华愣怔住,随即上前把手贴上她的额头。那掌心温暖干燥,钱宁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也不烫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加重呼吸,又咳了两声,刚才动画片里的小兔子就是这样生病的。 “快感冒了吗?是不是昨晚没盖好被子。”房华担忧道,把刚才想要发出的质问抛诸脑后。 钱宁观察着妈妈的脸色,那眉头越皱越紧,不是生气,是担忧。她心里冒出一点点小愧疚,但很快被不想去幼儿园的抗拒压了下去。 房华中午给钱宁煮了点清淡的粥,吃完后就陪她去午睡。 钱宁有点兴奋,一直睡不着。下午房华有课,她走前眼神里有探究,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钱宁好好休息。 课间,房华有点担心钱宁,但她下午满课,课间十分钟她也走不开。 实际上,房华前脚刚走,钱宁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看动画片。 看了好长时间,钱宁有点无聊。这时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钱宁搬上凳子放在窗边,踩上去往外面看去,是她的小伙伴们。江佳和汪明朝在外面玩跳格子,这个还是他们昨天一起画的。 钱宁放声叫着他们,兴奋地挥手。 房华上完最后一节课,收拾好教材急忙往宿舍赶。这时钱安的电话打来。 “喂,宁宁今天没去幼儿园,喊着头晕又咳嗽。”房华给钱安讲着今天钱宁的状况。 电话那头,钱安道出了他昨晚和钱宁的聊天过程。 房华放慢了脚步,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早上她哭得是有点奇怪,死活不说为什么不去幼儿园……” “……装病?”房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钱宁和江佳、汪明朝两人玩的不亦乐乎,脸颊因跑跳红润起来,嘴角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钱宁。” 钱宁猛地回头。房华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四目相对的瞬间,钱宁的笑容僵住了。 “你爸爸说,”房华一字一顿,“他一点也不意外你今天会生病。” 江佳和汪明朝怯生生地叫了句“老师”,一溜烟跑了。 房华快步走回房子里,钱宁在后面跟着跑进去。 房华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扔,“他还说,昨晚某个小朋友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去幼儿园’。”她俯下身,目光锐利看着钱宁,“所以,早上哭得天崩地裂,死活不说原因!中午病得哼哼唧唧,连粥都要喂!结果呢?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扬,钱宁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对不起,妈妈……我只是……无聊,没人陪我去学校。” “所以你就撒谎?”房华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一整天都在担心你,而你却在骗我?” 无论房华说什么,钱宁就只一个劲的哭,也不回话。 她恼了起来,扬起一只手,朝着钱宁的屁股狠狠挥下去。 “啪!” 清脆的一声,并不是手掌落在身上的声音。 第5章 今时不同往日 房华扬起的手腕,被旁边闻声赶来的黄老师及时抓住了。 “房华!你这是干什么!”黄老师的声音又急又惊,紧紧攥着房华的手腕。 房华喘着粗气:“你先别管!她敢装病骗我!无法无天了!” 就在这时,钱宁趁着房华被阻拦的间隙,哭着冲向张老师身后。她死死抓住黄老师的衣角,把整个身体完全藏在她身后,只探出一双眼睛。 “房华!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啊!”黄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些,“打孩子能解决什么问题?钱宁这么小,她懂什么?好好教啊!” 房华试图挣脱,但黄老师抓得死紧。房华看着哭得喘不上气的钱宁,又看着眼前坚决阻拦的黄老师,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愤怒、憋屈和尴尬充斥着她的心头。 “你不知道她,早上不肯去幼儿园,问原因又不说,中午开始还装病,我这个下午上课都在担心她!” “我知道我知道,江佳刚刚回去和我说了,我担心就赶紧过来了。”黄老师放缓了语气,但身体依然挡在钱宁前面,“但教育不是这么个教育法。你先消消气,气头上能教出什么好?江佳说钱宁告诉她,江佳和汪明朝不去幼儿园了,她自己去很没意思,才不想去的。你冷静下来,好好跟孩子说啊,让她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比打她一顿强一百倍!” 房华死死瞪着黄老师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钱宁触到她的目光,吓得猛地把头也埋了进去,只剩呜呜的哭声传出来。 僵持了几秒钟,房华放下扬起的手。她一声不吭,转身往厨房走去,一会儿水声响起,伴随着碗筷碰撞的声音。 钱宁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 黄老师叹了口气,轻轻拍打着钱宁的背:“没事没事,不怕了。”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起,钱宁刚好就在一旁,她拿起一看,是钱安打来的。钱宁无助地看向黄老师,黄老师示意她接电话。 “爸爸。”钱宁带着哭腔。 “喂?宁宁?”钱安熟悉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爸爸……哇……”钱宁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妈妈……妈妈生气了……要打我……呜呜呜……我害怕……” 电话那头的钱安沉默了几秒,“嗯,爸爸知道,但你不想去幼儿园可以告诉妈妈,和妈妈商量,但是装病骗妈妈,是不是不对?” 钱宁抽噎着,小声承认:“……嗯。” …… “要和妈妈道歉对不对?” “……好。” “真棒。黄老师是不是在旁边,把电话给她一下好吗?”钱安方才给黄老师打过电话,拜托她来看看钱宁。 钱宁把电话手表递给了黄老师。黄老师接过,和爸爸低声交谈了几句。 挂了电话,瑞瑞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爸爸的话都记住了?” 钱宁点点头。 “那就去吧,”黄老师轻轻推了推她,“妈妈也在等你呢。好好说,妈妈会原谅你的。” 钱宁慢吞吞挪向厨房,她知道,道歉之后,或许还有一场认真的谈话。 …… 第二年,钱宁如愿以偿从幼儿园毕业,在培立小学上了一年级。每天放学后和江佳、汪明朝还有几个小伙伴疯玩,爬树,抓蚂蚱…… 好景不长,黄果镇教师新村马上就要交房了,钱宁最近放学回来发现江佳和汪明朝都不在学校,晚上好晚才回来。中午问起时,他们说最近出去看他们的新家,很快就搬出去住了。 慢慢的,钱宁发现他们晚上不回来了,傍晚放学就直接出去了,很多老师都不在学校住了。 她问房华,房华也只是说他们买房出去住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也买房出去住呢?”钱宁好奇问道。 钱宁的问题像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房华心湖,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房华如何能告诉她,别的老师家可能为了这次搬迁筹划积蓄了多年,而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有同样的选择和条件? 她不能也不愿意让“钱”、“不容易”、“我们家不一样”这些沉甸甸的词汇,过早地压上孩子。 房华放轻声音:“买房需要抽奖的,江佳和汪明朝他们家比较幸运,爸爸妈妈这次没抽中,我们下次再试试好吧?” 钱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下次抽奖记得叫上我。” 房华挤出一个笑容:“好。” ……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下午放学后,钱宁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小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学校,曾经热热闹闹的滑梯和沙坑变得冷清。即使是已经升高了一个年级,课程变多了起来,钱宁也不再期待放学,总是在教室里玩到最后一个同学离开才回到宿舍。 一天傍晚,钱宁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天天就是上学、回家、写作业,好无聊。”她忽然没头没脑地抱怨了一句。 房华正在厨房忙碌,被这突如其来的抱怨勾起了疲惫的神经。她端着一盘菜走出来:“无聊?那你看会电视吧。”放下盘子,她又走回厨房。 钱宁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看!” 房华没听见她的话,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 钱宁无精打采地吃起来,嘴里念叨着:“好无聊好无聊……” “无聊无聊,天天喊无聊!”房华的火气也上来了。 “就是无聊!比你做的菜还无聊!”钱宁喊了出来。 房华的脸瞬间白了,又猛地涨红。带着羞恼和积压的疲惫,她猛地扬起手。 钱宁吓得猛地闭紧眼,身体缩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重叠了。几年前,也是在这个时候,房华扬起手,张老师抓住了她,钱宁躲在了张老师的身后。 可现在…… 钱宁的眼睛下意识地瞟向旁边。 不会再有人闻声冲出来,不会有一双手拦住妈妈。 她本想往门外跑,现在才是初春,天色还是暗得很快,钱宁撇到窗外的漆黑,胆怯起来。 钱宁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她僵在原地,连哭都忘了,只是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房华那只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 房华顺着女儿惊恐的目光,也看向了旁边的门。那一刻,她仿佛也想起了什么。 她的手掌僵在半空,挥不下去,也收不回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对峙。 房华像是被惊醒,猛地收回手,急促地抓起手机接通电话。 钱宁大哭起来。 听到钱宁地哭声,钱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又骂她啦?别啊,晚上外面黑她不知道往哪跑。” 房华顿住了。 钱安继续说:“白天她还能跑出去到别人老师家躲着,现在大家都不住学校了,她还能跑拿去啊。” 钱宁听到房华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低声说道:“是啊……大家都不住这了,她能跑哪去啊。” 是啊,自从教师新村交房后,大家陆陆续续都搬了出去,还有一些本来就是在镇上住的,学校现在几乎就是人走楼空。就像是今天晚上,整个校园,房华在的这栋楼就只剩下她和钱宁,另一栋楼还有一个男老师在。 电话那头钱安似乎在安慰。房华没有再说话。 房华脸上的怒容已经消失不见,她看着僵在原地的钱宁,眼神复杂极了。 她默默地走上前,没有打骂,只是伸出手,非常轻地摸了摸钱宁的脸。 然后,她转身慢慢走回餐桌前,吃起饭来。 钱宁仍然僵在原地,心里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填满了。 预期的风暴没有来临,却以一种更沉重的方式结束了。 第6章 伙伴 五月初,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今早雨就下个不停,到了傍晚都没见到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 这时培立小学刚放学一会儿,钱宁走回宿舍路上时,望来望去,都没看见已经搬出去住的几个老师的身影,往日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出发了,钱宁心里感到稀奇。 当她回到宿舍时,在门口看见了好几把雨伞,一进门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钱宁发出“咦”的一声。 一男一女两小孩本来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眼睛盯着画面,很是专注。 听到声音后,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钱宁木楞站在门口。 “钱宁,你终于回来了!”汪明朝和江佳异口同声,上前围住钱宁,汪明朝还差点被椅子绊倒给摔了。 钱宁看着眼前两人,还处于待机状态。 当她正要张嘴,江佳抢先开了口“今天雨下得好大,我妈妈听别人说学校外面那条路都淹了,水涨老高了。” 汪明朝配合着:“我刚才还在教室时,看见我同学走了又回来了,他说水都要淹过他胸口上来了。”说完还用手比划着,“他怕把书弄湿把书包给扔教室了,明天早点再来赶作业。” 江佳看向他,惊讶道:“没那么夸张吧,到胸口这那么恐怖。”转眼看了一眼钱宁,扑哧一笑:“钱宁,要是你走过去可能只剩脖子上面这段露出来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房华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汪明朝,江佳,你俩要不要在这跟钱宁一起吃晚饭?”房华邀请他们。 江佳回答道“不了不了,谢谢房老师,我们等等吃完饭再来找钱宁玩。” 汪明朝也一旁附和:“对对对。” 钱宁眼睛睁大,大喊道:“你们今晚不回去了?” 两人点了点头,脸上尽是兴奋。 钱宁百感交集,又想笑又想哭,笑是因为开心,哭是因为感动。 汪明朝和江佳都住在另一幢宿舍,跟钱宁说了待会见后,两人便拿起门口的雨伞冲进了雨中。他们怕弄湿鞋子,特意换了拖鞋。拖鞋沾了水在地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回荡在宿舍楼间。 晚饭钱宁吃得很开心,平时不怎么吃的菜都吃多了两口。 “校门口那条路水涨得很高,几个老师开电动车没敢开过去,怕水浸到电池里弄坏掉。然后雨又下得挺大的,他们今晚就没回去了。”房华给钱宁说。 钱宁听完后也知道了汪明朝和江佳留下来的缘由,张嘴笑起来:“好开心呀!”,嘴里没咽下去的米饭险些掉出来。 房华连忙训斥她:“吃完再笑!” 钱宁回来时头发和衣服都沾上了些雨水,刚才房华没注意到,现在定晴一看,钱宁衣袖湿了一边,还有裤子小腿那里的布料都还湿湿的黏在她肉上,房华担心她会受风寒,让她赶紧吃完饭洗澡去。 天色慢慢暗下来,雨慢慢变小了,青蛙呱呱叫个不停,此起彼伏。 钱宁洗完澡后,看到窗外即将要停的雨,不禁担心了起来,想着汪明朝和江佳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知道干什么的她打开电视看了起来,又时不时走到门口看一下。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到来才让钱宁确信他们今晚要留下来了。 汪明朝跟房华说:“房老师,我妈妈让你等会儿到我家那边打麻将,江佳妈妈还有周老师,刚好能开一桌。” 周老师家里离培立小学比较远,她儿子最近换在学校寄宿了,老公也经常在外面出差,近期她没什么特殊情况也会在学校住,周末才回去。钱安存了她电话,平时要是联系不到房华,也能打给她问问情况,相互之间也个照应。 房华答复:“行,我先洗个澡,你们仨在这玩会,等等我带你们一起过去。” 三人在客厅玩起飞行棋,钱宁运气很背,另外两人飞机都要走一轮了,她还没掷到6,飞机都还没有起飞。 房华出来看见她在这抓耳挠腮,感到甚是好笑。 待她收拾好东西,便带着三个小孩走去另一边的宿舍楼。走在路上时房华感觉自己忘了点东西,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麻将桌放在汪明朝妈妈陈老师那户的小房间里,原来住那的老师调到外面镇上去了,那个房间就空了出来,麻将桌就给放那了。这麻将桌还是钱安之前从工地里老板不要的给拿回来的,当时拿回学校时稀里糊涂给放在了陈老师那,后面嫌搬来搬去麻烦,就干脆放那了。 去到时陈老师还在洗澡,另外几人便在客厅闲聊起来。江佳跟她妈妈黄老师提议说要玩她之前跟朋友玩过的“蹲下起来”游戏。 游戏规则就是,一个人当裁判,只发出“蹲下”和“站起”两种指令,玩家需要根据口令做出相反的动作。比如,当听到“蹲下”时,需要站起,当听到“站起”时,需要蹲下,也就是一个考验反应力的小游戏。 听完规则后,汪明朝和钱宁兴致勃勃,一致同意。 三人刚开始先站一排,黄老师是裁判,游戏开始。 陈老师首先发出指令“蹲下”。 汪明朝和钱宁立马蹲了下去,江佳直直站定在那里。 “哈哈哈,你们输啦”江佳捧着肚子,指着他俩哈哈大笑。 汪明朝一脸不服:“重来重来,第一次玩还没熟悉。” 钱宁傻傻地跟着一起笑,几个大人也笑了起来。 第二局。还是三人先站一排。 “站起” 这次三人齐刷刷蹲了下去。 “站起” 汪明朝“嗖”的一下就抬腿站了起来。钱宁几乎也要站起来了,千钩一发中又蹲了回去,江佳作为“老玩家”,淡定从容地保持原来蹲着的动作。等汪明朝反应过来,江佳挤眉弄眼已经在损他了,钱宁也在“咯咯咯”地笑。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总有一种不服输的劲,要证明自己是反应力最快的,自己是最厉害的。汪明朝张开了双臂,怒视天花板,扬言要再来几百个回合。 几个回合下来,汪明朝夸张的动作,江佳滑稽的表情,钱宁憨傻的表现,让大人们忍俊不禁。 陈老师也从洗手间出来了,大家早已把麻将桌拿出了客厅,洗好牌摆好,等着她开台。 三个小孩便回小房间玩飞行棋去了,汪明朝一连掷了好几个六,威风凛凛,从刚刚吃瘪的状态到现在自信满满。 周老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一看是钱安打来的,拿起手机把来电界面示意给房华:“钱安打电话我干什么?你没带手机吗?” 房华恍然大悟,她想起来忘带了什么东西了,是手机。 “我忘拿了,他可能打给我没接,便打给你了” 周老师把手机递给了房华,房华接过按下了接听键:“喂,我忘记拿手机了,今晚下雨大家都没回去,我们现在打麻将呢。” 钱安听完歇了口气:“噢这样,行,我打你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以为出什么事了,才打给周老师问问什么情况。” “三万!” “碰”,房华抬手去拿牌,“先不说了,我回去再给你打。” 等钱安答应后房华便挂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钱宁玩着玩着觉得自己眼睛要闭起来了。本来趴着的姿势让她更想睡了,轮到她投完骰子走完步数后,她闭上了眼睛。 再次轮到钱宁时,江佳叫了她一声,她没反应,江佳低头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钱安感受到有人把她放到了背上,走路一晃一晃的。半睁开眼,房华正背着她在回去的路上。 满天繁星,月光将房华背着钱宁的身影拉得很长。 “妈妈,今天晚上好开心啊,不知道下次这样要什么时候……”说完她又睡了回去。 听完女儿的话,房华若有所思。 第7章 落差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太阳很毒辣,路上的积水到下午的时候都快要干了。 钱宁傍晚照常回宿舍时,果然在楼下看到了汪明朝和江佳。他们都站在陈老师车旁,陈老师在整理搭在电动车上的雨衣,应该是马上就要出发回镇上去了。 钱宁急忙跑向汪明朝和江佳。 他俩也看见了钱宁,朝她挥手示意。 钱宁站定后才发现江佳妈妈陈老师不在,疑惑地看向江佳“哎?你妈妈呢?” 陈老师听到钱宁的声音,转头看向钱宁。 “钱宁放学回来啦?黄老师有事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就先出去了,我帮她带江佳出去。”陈老师一边折起雨衣一边给钱宁解释。 江佳搂住钱宁,一脸不舍:“钱宁我好舍不得你啊!” 钱宁回抱住她:“我也舍不得你。” 两人你侬我侬的。 汪明朝见状一脸嫌弃:“你们俩干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至于吗?”说完还双手交叉蹭了一下手臂,安抚一下不知道真起还是假起的鸡皮疙瘩。 江佳抽出搂住钱宁的手,抬手就要打汪明朝,愤愤不平:“你懂什么啊!” 汪明朝闪躲开,阴阳怪气:“你懂什么啊~” 陈老师看着三人的互动,无奈地笑起来。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示意汪明朝江佳两人要走了。 她跨上电动车,让江佳先上。 江佳一脚踩着车旁的脚踏,腿一伸爬上了电动车,汪明朝紧随其后。 江佳突然对着钱宁说:“钱宁,你让你妈妈也带你出来住吧。” 陈老师愣了一下,她大概也了解房华家的情况,但也不好直给江佳说,只能随着江佳说:“钱宁可以回去跟你妈妈说一下。” “好了,我们要走了,你俩坐稳没?”陈老师扭头看向汪明朝和江佳。 听到他俩答应,陈老师扭动车把手,三人便出发了。 跟他们挥手告别后,钱宁焉巴巴地走回宿舍。 走到宿舍楼下,房华在给菜浇水。 这幢宿舍楼房华住的那个单元门口有一大块泥空地。先前她向校长申请,如果这块地暂时没什么用的话,她想松松土用来种种菜,校长也同意了。 于是松完土后,房华买来各种蔬菜种子给种下了,想着种些天然无公害的新鲜蔬菜。后面发现大多数蔬菜不打农药叶子都给虫给吃了,特别是番茄,苗才刚长出来就给虫啃光了叶子。最后实践得知只有小青菜和豆角能勉勉强强给种好。很多时候做饭时,房华会让钱宁到那小菜园里拔菜来给她炒。看到同事,房华告诉他们想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摘。大家有时下课闲着,也都会过来帮忙施施肥浇浇水。 浇水时一桶桶水从宿舍里搬出来太麻烦,又费力气。房华让钱安从外头整来一条长长的胶软管,一头从厨房窗户穿过接到水龙头上,另一头在外面。挤压软管出水的那一头,水便分成好几束向外喷去,这样就不会水流很大地直往菜上淋。 房华此时就在外面捏着管头,往各个方向放水。 钱宁喊了她一声。 房华闻声看去,开口:“到里面帮我关一下水。” 钱宁跑回宿舍里,放下书包,走到厨房。她个子不够高,一般都是踩着洗手台旁边靠近窗户这边的一个小平台才够得着。她跨上平台,伸手把水龙头关上。 钱宁回到客厅坐下,觉得无事可做,回想昨天那么热闹,今天又只剩她自己了。越想越愁怅,起身跑到外面。房华正在把胶管给卷好,管子里还积攒的水随着她的动作给流出来,湿了一地。 “妈妈,我好无聊啊,昨天江佳汪明朝他们都在这玩,今天就我自己了,我好无聊啊”,钱宁眼睛渐渐要红了,声音越说越小。 自从上次之后,钱宁很少在房华面前说起无聊。 今天房华也是理解钱宁,今天跟昨天截然不同的情况让她心理落差很大。 房华提出建议:“要不今晚去晋伟家住?” 房晋伟是钱宁的表弟,房华家就在这蒲寿村里,她弟弟跟弟媳还有她母亲都住村里,房华弟弟也是没念到什么书,经常外出打工。自从学校晚上变冷清后,房华跟钱宁有时候晚上会到他们家睡。钱宁外婆年纪也大了,经常起夜,三个人也难挤。房华让钱宁到弟媳房里跟他们一起睡,她跟外婆睡,钱宁又不情愿。于是房华、钱宁、晋伟,还有房华弟媳,四个人挤一张一米八的床,为了睡得舒服点,这种时候他们都打横睡。房华和钱宁来的次数也是很少,不好经常打扰人家的生活。 房华有五姐妹,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她刚好是最中间那个。现在姐姐跟妹妹都嫁到别的镇上去了,哥哥也在别的镇上工作有了家庭。当年孩子太多,钱宁外婆养不过来,把房华给放到了她娘家养,在那边上学生活。 本来房华毕业后是考的是她外公家那边的小学民师,有一天她爸骑三轮给老板拉货时被货车撞了,抢救无效走了。房华想回到母亲身边好方便照顾她,老板动用关系帮她给调任回了蒲寿村的培立小学,后面转正的事还得是房华得考上中等师范学院才能够办到。 那些日子房华一边上课一边学习,最后也是不负众望考上了,慢慢地转正。当时老板还给她说:“还好你考上了,要不然谁也帮不了你。”后面慢慢认识了钱安,又生了钱宁。 钱宁听到房华的提议,感觉还可以,房晋伟肉嘟嘟的,很可爱,钱宁很喜欢跟他玩,然后想着确实也好久没去过了,她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房华见钱宁回过神来便招呼她赶紧回屋洗澡,然后让她给舅妈打电话说一声。房华也要去做饭,吃完饭后她们就进村去外婆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依稀能看见几颗很亮的星星。母女俩洗好澡,拿好睡衣,收好东西。钱宁把钱宁抱起放在后面专门为她装的固定在自行车车后座的小椅子上,上车蹬着脚踏,离开了学校。 培立小学围墻周边要么是稻田要么是林子,离村里就一小段距离,但从学校到村里最近的房子也就只有路跟两边的稻田,相当于学校跟村子是两个独立开来的区域,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都是很难呼救到村里面去的。 路上也没有路灯,房华也是赶在了天完全黑之前带上钱宁出发。 钱宁坐在后面,左顾右盼,突然想起刚才跟江佳他们的对话,拉了一下前面房华的衣服。 房华没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刚刚江佳说想让我们也出到外面镇上住。” 房华短暂地一怔,“怎么突然说这个?” 钱宁回复得牛头不对马嘴:“我也想出去住” 房华也不知道怎么给钱宁说,只能安慰道:“到时候再看看吧,现在也没有办法。” 这时来到了离学校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一路到这才有个路灯。 房华跳下车来,准备将车头转弯,抄个近路。这条近路严格来讲也不算路,是一片杂草丛,很多人给走出来的一条小路,很是崎岖,房华觉得骑着很颠,平时走这都是下来扶着车过去的。 现在天完全黑了,不开手电筒看不太清路了。 房华想了一下,最近刚下雨,怕里面有些虫蛇什么的,想着不是很安全。 于是她把车头转正,打消了抄近路的念头,往大路骑去。 蒲寿村里村民房子建得不是很规矩整齐,房华带着钱宁七拐八拐才到外婆家。 到门口,房华刚把钱宁抱下来,她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嘴里还喊着:“晋伟我来啦!” 第8章 生活 “喵~” 听到猫叫声,房华起身下床,往客厅走去,刚出房门,黑暗中,一双琥珀色眼睛正骨碌碌地盯着她。她伸手摸着灯开关,按下。 灯一亮,一只黑猫映入眼帘,作势要跳到木椅子上。转眼一看,木窗户上面的小翻窗还支楞着一只白猫,准备要进来。 “嗬……呼……”房华一边出声驱赶一边往窗户走去要制止白猫的下一步行动。眼见她行动,黑猫四处乱窜。 黑暗中感受到光源,客厅传来妈妈赶猫的声音,钱宁半睁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望了一圈天花板,刚转头把目光投向卧室门口,看见了窜到房门口的黑猫。 房间里没开灯,一人一猫在黑暗中对视着。 下一秒猫就被房华给赶出去了。 钱宁近来对这事见惯不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回去。 房华住的这幢教师宿舍紧挨着低矮围墙旁,总会有很多野猫从外面翻进来。黑的,白的,各种颜色的都有。不见得有没有抓到老鼠,反倒有时候会发生一些瘆人的声音。 白天没什么太大影响,晚上关好门窗互不干扰也没什么。但前些天房华宿舍靠近围墙边的窗户,上面翻窗的锁扣孔掉了。那个翻窗只能虚掩着,晚上猫会从那个地方钻进来。 房华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去赶猫了。 现在是暑假,教师宿舍里除了房华钱宁两母女,还有另外一个老师一家,好巧不巧他们这几天回老家了。家里又没有零件工具这些,房华也整不来。一个小事,她又觉得不好到村里麻烦村民过来修一下。想着钱安工期也快结束要回来了,房华就把这事先搁置下来了。 将猫都赶出去后,房华检查了一下其它门窗有没有关好,最后望了一眼那个虚掩着的翻窗,心想着也没辙便走回房间了。 看了看钱宁有没有被吵醒,帮她掖了一下被子,房华躺回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 一边想着明天要打电话给钱安叮嘱他过几天回来记得买个新锁扣装回去,一边祈祷着猫不要再次跑进来,渐渐地房华也睡了过去。 此时在另一边,钱安在工地开夜班。 这项工程是给政府大门翻新。木架子上挂着一个大白炽灯,旁边一群飞蛾直往上扑。 “哧哧哧……”,钱安戴着防尘口罩在磨大理石,粉尘飞得到处都是,他的几个工友在一边拿尺子给量数。 灯光昏暗,不太看得清楚尺子上的数,钱安一个工友“责怪”:“钱安,要不是你说赶着完工回去给女儿过生日,大晚上我才不来开夜班。” 钱安憨笑了一下:“哥们几个帮帮忙,小孩盼着我快点回去呢,刚才吃饭的时候还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不回去给她买生日蛋糕吃。” “行行行,赶紧整完回去睡觉,到时候发工资请我吃饭。” “那没问题。”钱安应答着,手里的动作都没停下来。 …… 第二天,夏天天总是要亮得早些。房华被光亮照醒,看了眼时间觉得还早,想再睡会,但又睡不回去了,便起床做早饭。 今天是钱宁的生日。钱宁8岁了。 吃过早饭,房华带钱宁到房间换衣服,母女俩要到村里菜市场买菜。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钱宁伸手穿进衣袖里。 “他之前说回来给我买生日蛋糕吃的”,头套进领口时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房华给她拉下衣服:“他活还没干完,过两天就回来了。蛋糕下次再吃,妈妈今天给你买鸡腿吃。” 钱宁露出脑袋,点点头:“好吧。” 两人正要出门时,房华手机响了,是钱安打来的。 钱安先开声:“喂,我要回来了。” 房华边说边走向墙上挂着的日历,手指着对了一下日子,“哎?不是还得等几天吗?怎么提前了?我正要去买菜呢。” “本来还剩一些尾工今天做的,想着今天宁宁生日,昨晚开夜干完了。” “我在这买蛋糕呢,给宁宁听听电话。” 房华把电话递给钱宁“你爸要回来了。” 钱宁接过电话很是兴奋:“爸爸我要吃蛋糕” “要个五寸的就好了。”钱安给蛋糕店的人说完,“宁宁,爸爸等等就回到家了。蛋糕我昨晚忘记订了,现在在这给你买个现成的行不?就没有你想要的图案咯。” 钱宁这时很兴奋,也不乎蛋糕长什么样,有得吃就好了。她回复道:“没事没事。” “真乖,你把电话给妈妈听一下。” 房华拿过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下买菜的事,钱安打算在镇上买点熟食回来,让房华简单买点其它菜就好了。 挂电话前,房华想起翻窗锁扣的事,连忙叮嘱钱安买零件回来整。 挂了电话,房华把钱宁抱上自行车后座,踩上脚踏,便往村菜市场去了。 回来时,看见宿舍门口停着钱安的摩托车,便知道他回来了。 中午饭后,夫妻二人给钱宁庆祝了生日,吹蜡烛,吃蛋糕。 今年这个生日相比之前,属实有点冷清了。 往年大伙——也就是房华的同事们都还在这里住的时候,小孩子过生日那叫一个热闹。 很多小伙伴一起唱生日歌,分蛋糕。吃完蛋糕后,孩子们又拿上剩下的刀叉跑到沙地里,用沙子做蛋糕,然后轮流着假扮过生日,切蛋糕,吃蛋糕,再做,再切,再吃,玩得乐此不疲。 截然不同的场景让钱宁心情有些低落。看着女儿闷闷不乐,钱安提议今天晚上一家子到镇上去玩玩。 听到可以出去玩,钱宁顿时又开心起来。小孩子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傍晚简单吃过晚饭,钱安骑上摩托车,带上妻女,出了学校,到镇上去。 学校到镇上不算很远,但开摩托也要个十几分钟。随着钱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很快就看到了镇上不算五光十色但也灯火通明的景象。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小广场上摇曳着一个个身穿鲜艳服装,手摇大花伞的阿姨们的身姿,踩着轻快的鼓点,翩翩起舞。 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玩耍,钱宁加入他们的队伍玩得不亦乐乎。 房华跟钱安坐在广场旁的石凳旁一搭一搭地聊着,时不时观察一下钱安的动向。 “啥时候咱们也能晚上都来赶一下这热闹趟儿。”房华也想上前跟着队伍扭两下。 “再攒点钱吧,学校里也还能住。”钱安回答着。 “妈妈,那群小朋友问我明晚还来玩吗?”钱宁咚咚咚地跑过来,眼神期待地望着房华。 夏天黏腻的天气,惹得她一身汗,头发湿漉漉的。 “告诉他们,明天没有空过来了。你家里离这有点儿远,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吧。”房华一边为女儿擦汗,抱歉地对她讲。 “好吧”钱宁失落地走回小伙伴们的期望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望着女儿落寞的背影,钱安也百般无奈。 慢慢地时候也不早了,房华吆喝着钱宁说该回去了。 一辆摩托车,一家人,黑黑的路上被摩托车车灯开出一条直又亮的大道来,光线昏黄却又强烈,时不时有一两只小飞虫会撞上去,迸射出小黑影。满天繁星扑闪着眼睛。 这种时候一般是钱安在家时才会有。学校到镇上的路不是泥泞路,有柏油公路,旁边是一些小村,一些庄稼地,但没有路灯,一条路光秃秃的,好一段路才有一个小节点。从镇上到学校的方向来看,第一个节点是一个小杂货店,第二个就是钱宁坐校车回来时用来判断是否回到培立小学的小修车档,然后就到了。钱安不在家时,一般情况下房华是不会带着钱宁晚上到镇上去的,骑自行车又慢,黑漆漆的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多少是有点害怕的。 第9章 家访 钱宁的生日在八月底,没过几天,新的一个学年又开始了。 钱安最近接到新活了。 一大早,钱宁还没睡醒,他就带上工具骑着摩托又走了。 谁想背井离乡出去打工,常年累月都不在家,都是为了生活。 房华班里有个学生好几天没来上学了,这个学生是留守儿童,爸妈都在外面打工,跟爷爷奶奶在乡下住。房华给她爸妈打电话,他们也说爷爷奶奶没有手机,平时联系他们都是通过邻居,最近只是了解到小洁不肯去上学,也问不出什么原因。房华了解基本情况后,打算去家访一下。 今天傍晚放学后,房华骑上自行车,背个小包,放些东西和钱宁的水杯,便带着钱宁出发了。先前房华也到学生家里家访过,但带上钱宁还是第一次。之前钱宁还小,带身边不方便,后来上幼儿园时房华让钱宁放学在学校跟汪明朝江佳他们玩,现在学校放学后大家很多也都回镇上了,房华自然也是要带着钱宁去了。 出校门,房华骑向去蒲寿村的方向,在半路时,往旁边一个小岔路转了方向。 蒲寿村是一条规模很大的村庄,周边也还有很多一些分支出去的村。村名不一样,姓氏一样。 这条岔路是泥路来的,窄窄的一条,两边都是田地。钱宁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转个不停,看着路边五颜六色的野花,明明离上次下雨已经过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干涸的水坑,她向房华提出了十万个为什么。 过了岔路还有一小片树林,刚放学的缘故,路上很多学生,看见房华,一个一个纷纷向她问好。 穿过小树林又来到一片池塘,边上有两个小男孩在玩水放纸船。房华刚想开口呵责他们,一看这几个是她班上的学生,她跳下车,踩下脚撑,让钱宁坐好,直往他们走去。 房华一边走一边喊:“你们几个放学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两个小男孩闻声齐齐回头,看清来人是自己的老师,原本蹲着的,现立马直起身来。 房华作势准备要下去,他们赶紧迈开腿要爬上来。 上来后房华愤愤道:“学校防溺水教育天天说天天说,让你们不要靠近池塘,不要玩水,都当耳边风吗?现在还被我抓个正着。” 两个男孩都微低着头,听着房华教育。 钱宁坐在车后面直勾勾看着他们。太阳渐渐西落,阳光也没有白天那么猛烈,池塘边的风很凉爽。刚刚比较兴奋的钱宁出了一身汗,现在的风也快给她吹干了。 房华说了几句后,也赶着要去小洁家,便想着让他们赶紧回家了。 转念一想,房华依稀记得他俩好像跟小洁是一个村的,小洁家她也是好久之前去的了,有点不太记得路了。 她叫住两个孩子,问他们知不知道小洁家在哪,两人表示知道后,房华便让他们带路。 有两人的指引,房华带着钱宁很快就来到了小洁家门口,临走时房华又叮嘱了他们一遍。 小洁家还是瓦房,门口的树边拴着一条大黄狗,看见有陌生人到来,它便大声吠了起来,如果不是有绳子拴着,眼见就像要扑过来了。 钱宁顿时被吓到了,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房华连忙把她抱起,轻手拍打她的后背,嘴里念叨着:“别怕别怕,妈妈在这。” 听到动静,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拉开铁门走了出来,喊着:“谁啊?” 房华上前跟他说:“你好,我是小洁的班主任,她几天没上学了,我来家访了解一下情况。” 大爷耳朵不太灵光,伸了一下耳朵,哈了几声。 房华提高音量,靠近他耳边又说一遍。 听清是小洁的老师后,大爷赶忙招呼让房华进屋去,呵斥了一声让狗不要再叫了。 “小洁,你老师来了。”大爷朝屋里喊了一下。屋里人可能没听见,没有反应。 房华抱着钱宁跟着大爷穿过院子,走进客厅,观察了一下四周,屋里东西虽算比较齐全,但看起来像是有些年月了。 大爷回头跟房华说:“小洁在房间里给她奶喂药,可能没听见”,他走进左侧的房间,示意房华进来。 房华想放下钱宁,要走进去看一下,钱宁小声抽咽不愿到地上。房华只好跑着她走进房间。 在门口房华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药材味,走进房间味道更为浓郁。房间里一个老妇人半躺在床上,一个小女孩端着碗一口一口给她喂药,桌子旁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药盒子和中药包。钱宁这时也收了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小洁以为是爷爷,没回头,轻声道:“爷爷,你把外面晒的陈皮给收回来吧,我给奶奶喂完药就去做饭。” “小洁”,房华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猛地回头,瞳孔微震,“房老师,你怎么来了。” 大爷率先开口:“你老师看你这几天不上学,特意来看你怎么回事。小妹啊你干嘛不去学校啊?” 转头他又对着房华讲:“老师,她这几天不知道干什么了,前天吧好像是,她上完厕所回来就不肯去了,我跟她奶问她她又不说,你帮我好好说一下她。” “爷爷你别说了!”小洁眼睛红红的,她擦了一下眼泪,对房华说:“老师你先到外面坐一下吧,我给我奶奶喂完药就出来。” 大爷也闭上了嘴,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刚哭完的钱宁。 小洁奶奶撑起手,想坐直身子,小洁赶忙去扶她。 这时房华看到她裤子后面的一小片血迹,她走上前,“小洁,你月经来了。” 小洁茫然:“月经是什么?” 房华有些愣怔。小洁奶奶恍然大悟:“你这孩子,原来是来事了,我说你怎么这几天时不时就换裤子洗衣服。” “老师,怪我怪我,我没关心到位孩子,我身体不好,近些年基本上都躺床上过日子的,天天吃药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她便开始咳嗽起来。小洁伸手给她顺顺气。 “小洁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弟弟还小就带在身边,也就逢年过节才回来,她从小跟我们老两口过的,孩子长大了我都没发现。”她抬起手来捋了捋小洁的头发。 小洁小声地啜泣着,房华问了之后才得知,小洁以为自己生病了,也不敢告诉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最近几天一直血流不止,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留在家多陪陪爷爷奶奶。房华又心疼又无奈,揽住她的肩膀,给她讲了一些基础生理知识。刚好她最近也是生理期,来的时候带了卫生巾放包里,她教了小洁用法,让她带上干净的裤子到厕所换上。 在等她的时候,小洁爷爷从外面狗身上薅了一小撮毛,要给钱宁放耳朵里,说小孩子被狗吓到这样子做就可以了。钱宁感到很新奇,房华觉得也没什么影响,便接过那撮黄毛,给放进了钱宁耳朵里。 小洁出来后,爷孙俩想留房华下来吃晚饭再回去。房华以家里煮好饭,并且天色要暗了等会要看不清路回去为由婉拒了。 小洁把房华送出门口,大黄狗准备又要吠起来,钱宁紧张地两手抓紧房华的腿,小洁提前制止住了它。 房华提醒小洁明天要记得准时来上学,告诉她月经期间注意事项,最后安慰她不要害怕,月经是正常生理现象,那是长大的象征。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在天边映出一片红。房华带着钱宁往回学校路上。 “妈妈,那个姐姐的爸爸妈妈怎么不在家呀?”钱宁脆生生问道。 “因为他们要到外面工作赚钱呀,就像爸爸一样。” “噢!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会给姐姐带好吃的吗?每次爸爸回来都给我买好多零食。” 房华没有作答。 她想着要给小洁妈妈再打个电话还有明天跟学校老师商量一下给学生们上一下生理课。 第10章 生病 回到培立小学,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钱宁喊着头晕。 房华让钱宁先回房间床上躺着,自己先去做饭,想着等一下吃完饭歇会就给她洗澡,早点睡觉。 钱宁洗过澡后便睡下了。房华给小洁妈妈打电话讲过今天的情况后,备了一会儿课,而后关好门窗也回到了房间准备歇息了。 她伸手想给钱宁捋一下头发,手湿湿的,发现钱宁出了一身汗。房华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了擦,也在她身旁睡下了。 到半夜的时候,房华感受到睡在身旁的钱宁很不安分,又是翻来翻去,又是踢被子,口中还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她快速起身,按下床边的开关开了灯,查看钱宁的情况。 钱宁脸涨得通红,手脚有种抽搐的感觉。 房华在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甩了甩,抬起钱宁的手臂,夹在她腋下,然后抱起她坐着,轻轻抚摸她的背。 一刻钟到了,房华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转动查看水银到哪个刻度线。 41.3o 房华慌了。 房华将钱宁放在床上,起身去倒水,翻找一下家里的药。 在她端着水和药走进来时,突然,钱宁开始大声哭出来,四肢抽搐,在床上翻来覆去,生硬的床板随着她的翻滚发出“呯呯”的声音。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房华丢下水杯,冲到钱宁身边,抱住她,一手捆住她的双腿,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宁宁,宁宁,你怎么了,你跟妈妈说。”房华一大滴眼泪掉下来,紧接着一串连着一串。夹杂心中的焦虑,房华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无助充斥着她。 房华尽力冷静下来,一手抱着钱宁,一手捞起床头的手机。 现在是凌晨两点。 房华拔通钱宁外婆家座机的电话,焦虑着祈祷有人赶紧听电话。 这个点兴许是大家都睡熟了,房华拨了好几次都没人听。 终于在第三次拔过去时,钱宁外婆接电话了。 “喂,妈……”房华哽咽着。 “钱宁她现在发高烧,双手双脚都在抽搐着,我怎么办现在,我好害怕她出点什么事………” “阿华,你别急,你现在带她过来村里这边,我带她去村里的诊所。”钱宁外婆先安慰房华,告诉她怎么做。 房华望向窗外,乌漆嘛黑的,心生害怕。今天晚上学校只有她跟钱宁在。 看了一眼怀中昏睡过去的女儿,房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 她先把钱宁放在床上,想着她要是骑车没办法拿手电筒照路,又担心钱宁现在的状态坐车后面的架子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住身体。她翻出了以前小时候背钱宁用的背带,打算背着钱宁跑着去。把手机钥匙钱包一股脑塞在背包里,把钱宁放在背上捆好背带,房华冲出了家门,临走时灯都没有关。 晚上的月光虽照不清路,但隐约的有一些光照映着房华的影子。 房华背着钱宁,一只手拿着背包,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心里着急,基本上是一路小跑起来。从宿舍楼到校门口有段路,从校门口到村里也有一段路,她不免有些吃力,一滴滴汗珠落了下来,还有那点点泪珠,混合着洒落在一路的月光上。 “妈妈……我们在哪里啊”一路上的风把钱宁吹得有点儿恍惚,她醒了。 听到钱宁的声音,房华心头一颤。“宁宁,妈妈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快到了,村门口的大灯亮着,远远看来,在房华眼里像是一颗最亮的星星。 房华跑近来,看见远远跑来一个身影,钱宁外婆也赶来了。 两人赶往村里的诊所,大半夜的时候医生也已经歇下了,两人也不得已,用力拍打着门口。 “医生医生,急诊,孩子发高烧……” 拍了几下,一个小老头开了门,让她们快进来。 医生探了探钱宁的额头,扒在她闭着的双眼观察,然后用了一种按穴位的方法,在钱宁的十个手指头,虎口,额头,太阳穴,人中都按了按,拿出体温计让房华给钱宁量一下。 随后他问了一下房华钱宁今天有什么异样。房华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在池塘边吹了一会凉风,然后在小洁家被狗给吓到了,她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医生。医生称钱宁可能是受了寒气,然后加上惊吓的原因,就成这样。 拿出体温计看了之后,40度,还是很高烧,医生给了一袋退烧药让房华冲了让她喝下,然后让她们在这歇一会看看情况。 过了一会下,钱宁慢慢清醒了过来,说了几句话后就睡回去了。 房华的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来。 本来房华打算不回去了,到钱宁外婆那歇一晚。后面房华又想着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再带钱宁到弟媳房间睡了,跟钱宁外婆睡比较挤,又睡不好。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她又没骑车来,早上再回去又麻烦。 她提议让钱宁外婆跟她一起回学校,要是钱宁明天还没好,房华明天还要上课,钱宁外婆还能帮忙看一下。 钱宁外婆答应了,三人谢过医生后就返回培立小学。 回校安顿好一切后,房华想起得跟钱安说一下情况,便播打了他的电话。 钱安当时也是在睡梦中,听到电话铃声,摸到手机看到来电人后,心中一悸,急着接了电话。 “怎么了,大半夜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钱安着急道。 听到钱安的声音,房华委居地开口“宁宁发烧到四十多度,我刚带她到村里来看病。” “什么?四十多度?她现在怎么样?”钱安很是惊讶,钱宁从小体质就很好,天天跟着学校的小孩跑跑跳跳,也很少发烧感冒什么的,今天发烧到四十度很罕见。 “刚才在诊所那边吃了退烧药,我刚才又给她量了一下,虽然还是烧但是也降了一点,现在她睡下了。” “啊……好好,现在没事就好。”钱安安慰道。 “没事了,你睡觉吧,明天还得工作。”房华催促他挂电话。 “行,有事打电话我。” “好”,房华嘴上应答着,心里是责备钱安的,打电话给他有什么用,他又不能飞回来。 挂了电话,钱安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人在别处,又无能为力,觉得很是愧疚。 第二天,钱宁精神还是很差,房华给她请了假在家休息,让外婆在宿舍帮忙照顾看着她。 白天回到学校上班的同事也纷纷得知钱宁昨晚的情况,都表示情况很惊险。 “房华,你到镇上租房住吧。”一位老师突然提议说。 黄老师附和道:“对啊!也先别急着买嘛,先到外面租着住住先。钱宁身体不好,钱安又时常不在家,你到外面镇上住胆子都大很多,外面人多,去哪都方便。孩子平时有个什么头痛身热去医院都方便。” “买辆电动车,早出晚归,能差多少,外面什么都有得卖,早上买多点菜回来,在学校吃饱晚饭再出去睡。” “学校晚上都没什么人住了,离村又不是很近,你两母女在这多不安全。” “房租也不贵,我听说两三百就能租到一房一厅了。” 老师们你一句我一句,渐渐动摇了房华。 他们也都说到时候回去给房华打听一下租房的信息。 第11章 租房 钱安回家了。 他工地里施工材料供应不上,大家这几天都停工了。 钱安在工地无聊得紧,钱宁发高烧的事又让他心里拧着,于是他开了两个小时的摩托回来。 他回到家,母女两人都挺意外的。 房华听到他说最近几天暂时不开工,立即让钱安明天陪她到镇上去买电动车。 他欣然答应了。钱安跟房华在电话中已经说过要租房出去住的事,这前提是得要有一辆电动车。 第二天是周末,房华把钱宁安置在弟媳家后,便跟钱安去镇上了。 路上,钱安开着摩托,房华坐在后面。 “一共有几套房子要看?”钱安问房华。 太阳挺猛烈的,风也有点大。 耳边风声呼呼吹过,房华有点听不清,“你说什么?” 钱安握住把手的劲放小了些,把车速放慢,风声也随之小了下来。 “我说,我们等一下有多少户房子要看。” 房华应道:“一共看三套,黄老师在路上看到招租信息,把房东电话号码记下来的给我的,等一下到镇上直接联系房东就行。” 房华起初想把钱宁给带上的,钱宁说不想去,她想到晋伟家玩,她好几个同学也都在村里。房华想着她刚病好没多久,就不带她出去折腾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镇上,决定先去看房子,最后再去看车,买到车的话就直接开回学校了。 第一套房子是在村里到镇上的这条路边上,一整栋楼,六层,是居民自建房。这里离镇中心算是比较近,不好的是房子离路边非常近。房东不在这里住,他这栋楼是专门建来出租的。 房华跟钱安在楼下等房东来时,发现这几层面对路边的窗户都没有开。纳闷时,一辆装沙的大货车开过,瞬间灰尘滚滚。两人赶紧用手捂住口鼻,车开过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原因了。 房东来到后,带两人了解情况。 打开门,除了门口到楼梯这条道,一楼堆满大包小包。房东是做饲料生意的,他把一楼当仓库用。 现在只有三层跟六层是空着的在出租,布局都是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大概60平米,什么家具都没有,侧边有个小小的阳台。虽然面积还可以,但是靠近路边,会比较吵,灰尘也比较多,所以房租只收每个月200元。 房华对这个价钱能租到这个空间挺满意的,但没有家具是个问题,还得自己买床买桌子椅子过来,并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这里没地方停车。 并且嘈杂跟空气不好也挺影响生活质量的,房华提出了自己的顾虑。房东提议可以选六楼,楼层高一点,灰尘和噪声也相对会少一点。但房华又觉得六楼顶层,夏天会很热,并且爬六楼又很累,钱安也觉得不大满意。 最后考虑诸多问题,第一套房子房华暂时就不考虑了。 刚联系房东的时候没给问清楚,只问了地点、户型和租金,没问有没有地方停车。后面要去看第二套房子时房华提前问了停车的事情,房东回答有之后两人才出发前往。 第二套房子在镇上的街道里,楼下比较热闹,有早餐店,小卖部这些。房华来到楼下时感觉还不错,住这生活应该挺便利的。 房东到时,在楼下就给两人说一楼可以停电动车或者摩托车,停车区域都给划分好,一户一个车位,有充电插头配置。 两人跟着房东上楼,这栋房子是有个五层楼,房东家里父母在二楼住,他没在这住,往上几层都是出租。每层是有个一百多平,三楼是分两个套间,四五楼都是一条走廊,其它区域隔开成六个单间,每个单间大概二十多平米左右。 房华想着平时只有她跟钱宁两人住,一个单间大小应该也够了,便说先看看单间。 房东打开一个单间的门,里面的布局一眼看尽。 钱安率先走进房间,敲了一下床杆,“一个单间为什么要给放两张双层床啊?” 房东回答:“光华中学那边初中部不给住宿,很多学生都在我这合租,然后高中的学生也有一些,就基本上每个单间都是放的两张双层床。” “这里住着学生多倒也比较安全,但放了两张双层床后这空间也有点太小了。”房华幽怨道。 两人到处看了一下,独立卫浴是有的,厨房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小块区域有个洗手台和旁边一个很窄的台面。然后房间里还有一张桌子和椅子,三人站在里面,感觉空间略显狭隘。 房华对钱安说:“到时候这还得放煤气罐,加灶台,放锅,七七八八的东西,会很挤啊。” 钱安点头表同意。 房东听到两人对话:“这边一般都学生住得多一点,不用做饭什么的。可以看看楼下的套间,空间会大点。” 套间是两房一厅一厨一卫,没有阳台。面积确实大了很多,如果平时只有钱宁跟房华住,空间完全够用,偶尔钱安回来也都是可以轻轻松松住下。但是相对房租也会贵,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好,刚才的单间要每月250元,这个套间就要每月500元。 房华觉得套间价格有点超预算,单间空间又有点小,只说回去再考虑一下。 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第三套房子房华都已经不想看了。钱安劝她出都出来了,顺便一起看了,找房子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房华心想也是,便跟钱安前往第三个地点。 第三套房子是在镇上旁边的村里,离镇上比较近的这片区域,很多村民会划地来建房出租。钱安房华来到这片地,很多房子样式楼层都长的差不多,旁边也还有楼在装修的。 两人还没联系房东,开车在这几栋楼下转悠了几圈。每栋楼楼下的门都敞开的,里面应该是给停车的,房华放眼一看,里面的车都停得东倒西歪的,一点秩序都没有。钱安看到有栋楼下面有几个大老粗男人围着一张桌子在打扑克牌,说话很大声,时不时爆几句粗口。进进出出没见几个女人孩子,都是男人居多。 又想着刚才从镇上进来这里的路上虽然是水泥路,但路灯没几盏,钱安觉得住这里不太安全,就让房华别给房东打电话了,以后再看看别的房子。 最后行程,两人去买电动车,想着货比三家,转了好几家店。 最终,房华敲定了一辆暗紫色的电动车,前面有车筐,后面带车箱。钱安是觉得后面不要车箱的车好看一点,房华考虑到要载钱宁,担心坐后面没个东西支撑着她会往后掉下去,然后平时还能用来装点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房华决定买车前在学校试开过同事的车,但也是在学校里简单转几圈而已。现在要直接开回去,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钱安让她慢慢开,他在后面跟着她。 一开始,房华还开得慢吞吞地,渐渐得心应手起来,便加快了速度。 虽然房子没看好,但现时买车的喜悦已填满房华的心房。 第12章 老同学 买车回来几天后,钱安工地材料到了,这次去大概是要到工期结束再回来了。 有了电动车,房华打算这个周六带钱宁到镇上去买菜,逛一逛,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租房信息。 出发前,房华有点犯难,不知道钱宁坐后面行不行,稳不稳。 当她站在车前思考要不要拿根带子把钱宁把她跟自己绑住时,这时钱宁要求:“妈妈我想坐前面。” 房华先上车稳住后,她放下一边手,另一边握住车把手。钱宁从侧面踩上车头与车座之间的脚踏板,坐在房华腾出的前面一小块车座。房华调整好姿势,钱宁坐下后高度差不多就在她肩膀上面一点点,没有挡住视线。 房华觉得这个坐法也还不错,就着这个姿势带着钱宁开车往镇上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也很快到了镇上。买完菜后,钱宁闹着要去买零食,房华便又带着她去超市。 镇上的规模大一点的超市也就是镇上老街那边的区域有一家,房华本来是打算带钱宁到一些小卖部随便买点就好,后面想着老街那边好像有条路绕一下就到回学校的那条主路上去了,也得空,就去了那里。 从超市出来后,房华带着钱宁开车从超市门口转弯绕到后面老街去。 “红旗路。”钱宁看到前面的路牌,念道。 这边是镇上的一个老街区,很多以前旧式房子,也夹杂着一些后面重新建的新房。 一些房子外墙皮掉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头,还有经年累月的青苔一片斑驳。有一些瓦房倒了一大片,有些里面还住着人,房华心想这算不算危房了。 钱宁眼睛都看直了,房华也鲜少到这边来,也多看了几眼。 突然,前面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女人,房华急忙拉住刹头。在离女人仅剩几厘米时,车停住了。母女两人身体齐刷刷往前倾斜,那个女人也吓了一跳。 房华抬头看向女人,女人准备开口责骂她,两人对视时都怔了一下。 “房华!” “月真!” “你怎么在这里,不在桐山吗?” “哎,我前几年就嫁这边来了。” 许月真是房华在外公家上学的初中同学,毕业后房华在那边教书时还偶尔约着玩。房华父亲出事后她就给调回了培立小学,刚开始大家都还保持着联系,越到后面还是因为距离原因,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慢慢就断了联系,到今日两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噢,这我女儿,今年八岁了。”房华指着钱宁给许月真说。 “这么大了啊。哎你们到这边干什么吗?” “出来买东西,准备回家。” “我家就在这旁边,到我家坐坐吧。” 房华答应了,她让钱宁坐好,开车慢慢跟着许月真。 许月真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看样子是刚完买菜回来。她边走边给房华指路,“就那个绿格瓷砖,木门开着的那里,我家” 房华让钱宁先下车,她转动车身想斜着一点把车给停门口。许月真招呼让她直接把车开进来,瞧着门口也算宽敞,房华便照做。 进去后,房华有点错愕,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布局,进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房间一律都在左边。许月真让她把车开进进入门口的第一个房间,里面空间很大,只停了一辆摩托车和电动车,剩下的位置还很宽敞,房华便随意停放了。 许月真带领两人穿过走廊,直走里面是厨房跟餐厅是一体的。她把手里的菜放在厨房台面上,招呼房华:“这边是平时做菜吃饭的地,上去二楼客厅吧。” 房华本意是简简单单坐坐就好了,想着这会儿车也停好了,也不碍事,就带着钱宁跟着许月真上了二楼。 许月真给钱宁拿了饮料和零食,问她要不要看电视,钱宁点头答应。 安顿好钱宁,两人才开始攀谈起来,从青葱学生时代说到如今各有家庭。 房华问道:“月如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当时她就小我们一个年级,经常跟着我们一起玩呢。” “她呀,她前些年嫁国外去了,在那定居了,娃也跟你的差不多大咯。”许月真笑着说,“那你现在住哪?住学校吗?” “对啊,我在学校住好多年了”,房华向钱宁方向抬了抬头,“她爸经常出门打工不怎么在家,前些日子我才刚买的电动车,今天周末就带她出来镇上玩玩。” 许月真笑了笑,道:“住学校也好啊,热闹。” 房华摆摆手“现在不同以前了,很多老师基本都出来镇上住了,晚上都没几个人在学校,有时都只有我跟我女儿两个人。” 许月真担忧问道:“学校离村里近吗?就你们俩在学校住多不安全?” 房华说:“就是不近不远不上不下的,最近我都想租房出来住,看了好几户都不满意。” 听完房华说的话,许月真眼睛亮了一下,:“哎,我家对面旁边那栋楼,就刚刚走过来很高的那栋,六层楼,现在在招租。” 房华问道:“条件怎么样?” “我进去看过,还不错,每层一房一厅,有独立卫浴,简单的基本家具都有。我现在就可以带你找房东看看。”许月真起身就要带路了。 房华叫了一声钱宁:“你要不要去看房子?” 钱宁答应着跟上了。 三人来到楼下,正大门是开着的。许月真先走进去,房华拉着钱宁跟上,厅面放了一张矮床,上面躺着一个老头,憨憨的张开嘴巴。许月真不以为然,直往里走去,房华和钱宁在厅里很是呆滞,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会儿许月真跟一个老太走了出来,老太看着比较精神,身子骨很硬朗。 许月真示意:“这是房东,她忙着做午饭,给钥匙我带你上去看看。”说完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老太发话:“四楼五楼都是空着的,钥匙上面有贴着楼层号,你们自己上去看吧。” 房华应声后,牵着钱宁跟着许月真走去。 楼梯在房子最里面,但房子面积不是很大,厅进去直面也就到楼梯了,左边是一楼的厨房,右边还有个侧门。 听许月真说,房华了解到,刚才的老太婆跟矮床上的老头是夫妻,老头有老年痴呆,并且只能卧床。她住二楼,在一楼做饭吃,平时就出去买买菜,料理着老伴的衣食住行。 看了房间,确实如许月真所说,条件还可以,一房一厅,空间适中,床啊桌子椅子都有。房华看着客厅挺大的,靠窗这边有一张稍高一点的桌子,墙面有一些发黑的痕迹。这是应该是做饭放煤气灶的地方,房华心想。 许月真转了一下,说:“是挺不错的吧,我刚给问了房东,200一个月,还可以吧?” “是挺不错,但我看着下面没地方停车啊,我车没地方停不行啊。”房华说出自己担忧的问题。 “那还不简单,你停在我家啊,我公公婆婆就住一楼,除了晚上楼下门是开的,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就在家买菜做饭,经常在家里,早上我也很早就起来开门了。” “那样多麻烦你啊?”房华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的,这离得那么近,大家都同学,我家又不是停不下。”许月真豪迈发话。 “好吧,也行,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我到时候回去跟我老公商量一下。” 归还钥匙时,房华给房东说考虑一下,并记下她的电话号码,说到时候需要再联系她。 回去后,月真非要留房华下来吃午饭,房华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下来。 吃过午饭,房华带着钱宁回学校。从旧街这边出去,有一条土路,按月真说,应该开过去就是回蒲寿村的主路了。 房华发现旧街这边有分好几条路,解放路,红旗路等。 “妈妈你看,那个房子上面有颗树。”钱宁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 房华循着钱宁手指看过去,果真有颗树就长在一栋房子楼顶上,树根往四周攀爬着墙壁。 接着开出旧街,就到了那条土路,这里旁边有一个养猪场,开过时,钱宁掐住鼻子:“好臭啊,妈妈你开快点。” 房华也觉着味道确实比较大,加快速度驶过这段路。 开过土路很快就岔到主路上来了,很近。房华想着要是住这边,早晚来回学校也很近很方便。 房华问钱宁:“宁宁,刚才看的那个房子你喜欢吗?我们搬到那住好吗?” 钱宁兴奋道:“喜欢喜欢,它离超市好近啊,住那里就可以经常去买零食吃了。” 房华没想到钱宁是这样想的,哭笑不得。 晚上房华给钱安打电话,说了今天看房子的事,钱安对房华说的房子的情况也比较满意,确定一些事宜后,房华决定租下那个房子。 跟钱安结束通话后,房华给房东打过去,商量能不能先暂住一个月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她明天就可以过去交房租住下了。 原想着房东可能不大愿意,房华做好了哀求的准备,没想到房东很直爽答应了。 后面房华又给月真打了个电话,说她跟房东谈拢了,先租一个月试住一下,她明天就过去交房租定下了。月真听了很是高兴。 房华整个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在想明天的事。 第13章 暂住 第二天,房华早早起了床,盘想着带点什么到镇上去。那里基本家具什么的都有了,今晚先带个枕头凉被过去能睡觉也就可以了,后面有需要的再拿过去。 钱宁睡醒后,房华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她到村里买今天的菜。 下午的时候,房华本想着到傍晚吃完饭洗完澡再到镇上去的,她见着今天太阳劲头没那么猛,就把饭菜给弄熟了给装餐食里,带上今天晚上的换洗衣服,检查好门窗,叫上钱宁准备出发。 宿舍门口,房华坐在车上,钱宁在她前面,后座绑着行李,后车箱也塞得满满当当。确认好东西带齐了,房华让钱宁坐好,开车离开学校向镇上出发。 到了月真家门口,房华之前跟她打过招呼说今天晚上过来,现在到时,月真在厨房洗菜。她意外道:“不是说傍晚吃过饭再来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房华解释说:“早点来收拾一下,到时候看缺什么也方便去买,到晚上乌漆嘛黑也不太方便。” 月真一边帮她拿东西,一边说:“那你不早说,我给煮上你俩的饭啊。” “不用不用,我在学校煮熟带过来了。” 把车停好,拿上东西,三人往外走去房子那边。 交过一个月租金,房华定下的是四楼,她嫌五楼高了点走着累,但几人搬着东西上了四楼也是气喘吁吁。房东老太把钥匙给房华后跟着上来抄了电表水表后也就下去了。 行李比较少,三两下就给放好,想铺床时发现还缺个凉席。月真又赶着说要下去帮房华买,房华忙拦住她:“哎哎哎,别,跑上跑下多累,刚看着你还在洗菜呢,现在也不早了,你回去做饭吧,我等等再出去逛逛买点东西。” 月真听后跟房华叨了几句,叮嘱房华有什么事随时找她,便赶着回去做晚饭了。 钱宁在房里这摸摸那看看,房华到厕所用水把毛巾打湿,擦着床板,叫钱宁不要乱摸,灰很多。 再简单擦拭一下桌子椅子后,房华手中的毛巾都变黑了。此时,房华出了一身汗,汗珠顺着她的脸流到脖子,浸湿了衣服。她转头看向钱宁,钱宁在拿着书站在窗边给自己扇风,她本来就很容易出汗,现在更是严重,房华甚至都能看见汗水从她头发丝里滴出来。 以为现在十月份天气应该也渐渐变凉了,房华就没把风扇给带来,没想到还是那么热。她在心中默默把风扇加入了等一下要去采购的清单。 放好毛巾后,房华叫钱宁下去逛逛然后买东西。 房子出来拐个弯直走上去就是那天房华带钱逛的那个超市——宜佳超市。 路上有间房子大门敞开,几个妇女在忙活,有人在外面给番薯削皮,切块,有人在里面捏面团,拿个勺子在一个大锅里搅拌来搅拌去。 前面还有一个小杂货店,扫把,垃圾铲,凉席,风扇等都摆在外头。房华到里头拿了要买的东西,本想再走走,钱宁喊着饿,只能先回去了。 回到家里,房华给风扇给插上电,拿出从学校带来的餐盒,放在桌子上,让钱宁先吃,她去把凉席擦一擦。 吃完饭,房华铺好床单,歇息一会儿,钱宁又闹着无聊,这里没电视看。 房华想着确实闲着没事干,又带了她下去到超市逛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一出门就见着刚忙活的那几个女人拉着一辆推车,上面放着好几个大锅还有一些塑料碗塑料袋,各种打包的东西。 钱宁好奇问道:“妈妈,她们在拉着什么东西。” 房华这时已经大概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了,她回答说:“应该是卖糖水的。” 钱宁惊喜,“糖水!我也想喝!” “到时候回来的时候可以看一下。”房华摸摸她的头答应道。 两人往超市走去,超市前面是一条大马路,车来车往,对面是一些店铺,稍过去一点是镇中心小学。房华之前教师培训的时候去过几次,学校比较小。 逛逛超市,买了一些洗涮用品,钱宁馋着想喝糖水,催促房华赶紧结账然后去买。 来到推车跟前,一个女人问着要点什么。房华询问:“都有些什么糖水?” “绿豆糖,清补凉,龟苓膏,西米香芋,还有番薯糖。” 房华问钱宁要哪个,钱宁说要龟苓膏,要加炼乳。 回去喝完糖水,房华催促钱宁去洗澡,这里面有热水器,但没有煤气。 白天热,到了晚上又有点凉,钱宁碰到冷水时,冻得一哆嗦。房华怕她着凉,快速给她擦擦洗洗就给她穿上衣服让她快回床上钻被子里去。 钱宁咚咚咚跑回房间,往床上一扑,卷进被子里。渐渐暖和后,她爬起来去找妈妈的手机,要给钱安打电话,说今天的事 房华洗完澡收拾好东西回来,钱宁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肚子露在外面,房华给她盖上被子后,拿起电话到外面客厅。 “喂,我刚洗完澡收拾好东西,宁宁睡着了。” “那么快就睡着了,刚还给我打电话来着。怎么样,感觉如何?”钱安问道。 “还可以,晚上外面挺热闹的,以后就早出晚归咯。”房华撇撇嘴。 唠了一会儿后挂了电话,房华也歇下了,这里回镇上还是有点距离的,明天得早起。 夜里,在这个所谓的”新家”里,难免有些陌生。钱宁也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房华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些事情。 以后是就这样住下去吗?什么时候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呢? 房华起了个大早,听月真说老街后面那个村里有个小菜市场,早上很早就开摊了,她打算到那边转转,昨晚跟钱宁也说过了。房华关上门,便下楼出去了。到楼下时房华往月真家望去,门果然开着。 房华回来时,钱宁已经自己穿好衣服,洗涮好,在桌子上看书等她回来。 房华把买的包子豆浆递给钱宁,她去拿好东西就下去开车回学校。 钱宁边吃边跟着房华下楼,月真好像不在家,房华叫了几声都没应,赶着回学校,房华便不去寻她,把车推出来,等钱宁上车坐稳就走了。 路上,“妈妈,我好困啊”钱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房华嘟囔着“昨天晚上我都睡不好……我还做了好长的梦。” “那你做了什么梦啊”房华回应着她。 “呃……做了,我忘记了,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还记得的,怎么现在就忘了,等我待会想起来再告诉你吧”钱宁又打了个哈欠。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很快到了学校。 房华宿舍门口有棵大榕树,很遮阴。那里摆了好几张废旧课桌,早上除了刮风下雨,大家都在那里吃早饭。 之前房华会叫同事在镇上买早饭时帮她跟钱宁也带一份,有时是包子豆浆有时是粉面之类的。 回到学校,开往宿舍楼时,钱宁远远就看见了江佳跟陈老师还有另外几个老师。 陈老师开口问道:“房华,你们到哪去了?今早来没看见你。” 房华在门口停下车,让钱宁先下来,边走到后面车箱拿出换洗衣服边答道:“我在镇上租到房子了,昨晚到那住了。” 江佳惊喜地握住钱宁的肩膀:“钱宁你真的到镇上住了啊?” 钱宁开心地点点头。 陈老师也为她们感到开心:“好啊,租在哪啊,住得还可以吗?” 房华拿着餐盒和衣服往屋里走去:“在老街那边,我放好东西先,等等再和你们说。” 房华开了门,走进厨房把餐盒放在洗手盆,再把昨晚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透过厨房的窗户,外面传来汪明朝的声响:“噢耶!” 房华想,大家应该都来了。 她走出宿舍,边吃早饭边给同事说她出去住的事。老师们都感到很欣慰。 慢慢地,要到上课时间了,大家也紧张投入到新的一天的工作和学习中去。 第14章 味道 在镇上住下后,房华带着钱宁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前面一周,房华每天都一点点从学校带点东西出去镇上,今天是扫把,明天是拖把,后天是小夜灯。 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人在学校做饭吃完再出去,有时房华下课早,就会提前做好,装餐盒里带出去吃。 考虑到周末要在那做饭,房华让人给送了罐煤气到房子里,买了个小灶台,从学校带了个小锅过来,周末在这做饭吃。她想着电饭煲再买一个的话,怕到时候不住了给闲置了,都是周五晚上把学校的给带到镇上,周一再拿回去。 有了煤气,热水的事解决了,两人也从在学校洗完澡再出去变为到回去再洗,换下的衣服到时再拿回学校洗。 傍晚,房华和钱宁跟往常一样,吃过晚饭收拾好东西到镇上去。 今天情况不一样,有点味道,至少在房东老太回来前是这样的。 两人在月真家停好车后,进门时碰到了房东,她有事要办,要出去一趟。房华跟她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带着钱宁上楼了。放下东西后,房华使唤钱宁去把作业给写了,然后她就开始收拾一下房子的东西。 过了一会,钱宁喊道“妈妈,好臭啊!” 房华这时在房间里叠衣服,回应她“你妈才不臭,怎么了?”她刚好叠完最后一件衣服,起身走向客厅,问问钱宁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房华刚走进客厅,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她皱起眉来。 钱宁撅起了鼻子,整个小脸皱成了一团。 房华四处观望,想检查一下是不是什么东西倒了或是有老鼠死在了家里,但家里空间不大,东西又不多,一眼看尽,看不出所以然来。 房华走向了厕所,怀疑是不是厕所堵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接着她又往窗处看去,转来转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钱宁跑过来一手掐着鼻子,一手拉起房华往外走,“妈妈,我们出去吧,我真的受不了。” 这味道确实是臭的不行,房华拿起手机钥匙,想带钱宁到外边缓缓。 走出房门,发现味道越加浓烈。 这让房华感到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越往楼下走,味道越来越大。就在两人走到楼下时,房华看向一楼的大厅,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味道了。 卧在床上的老头掀开了被子,他在床上方便了,地上甚至还有排泄物。房东还没回来,没人给收拾,味道散发出来了。 老头也看见了母女两人,他傻傻地笑起来,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 钱宁惊讶得张开了嘴,瞬间又被味道熏得赶紧用双手捂住鼻子和嘴巴。 房华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楼下味道很是浓烈,钱宁催促着她赶紧走,她掏出钥匙赶紧开门,两人冲出门外。 “啪”一声关上一楼的大门,钱宁拉着房华跑出去,两人暂且逃离这个地方。 房华跟钱宁走到月真家,在门口看进去,月真一家在吃晚饭。房华觉得这事不适合在这种时间讲,影响人家胃口,随即跟钱宁换了个方向往超市那边走去。 路上房华在想要不要给房东老太打个电话,让她回来收拾一下。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奇怪,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有些许尴尬。等她回过神来,钱宁已经引着她进了佳宜超市。 母女俩在超市晃悠了一会,最近没什么要买的。钱宁想吃冰淇淋,房华以这周已经吃过好几次为由拒绝她。 出了超市,钱宁说想到镇小学那看看,房华带她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到学校门口。门口有保安守着,现在已经放学好一会儿了,无特殊情况不得进校。保安看着钱宁穿的不是本校的校服,更是严正拒绝了。 两人又往回走,回到佳宜超市门口。 钱宁伸了一个懒腰,望向房华“妈妈,我们回去了吗?那个婆婆应该回来了吧,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房华点了点头,恍惚道:“应该回来了吧,回去看看吧。”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出租屋楼下。 远远看过去,一楼那个大门是开着的。这时太阳也快下山了,落日的余晖照进去,陈旧的家具纹理愈发清晰。 走近后,房华抬眼往里看,地板是干净的。再走近些,没有味道了。 钱宁紧握着妈妈的手才渐渐放松下来。 房华这才走到侧门,拿出钥匙,开门带着钱宁往楼上走去。 夜里,房华照常与钱安通电话。 钱宁让房华把电话给她,接过电话她就开始噼里啪啦说一大堆,讲得天花乱坠。 钱安听了这事后哭笑不得。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房华觉得住得没有那么舒适,上次的事让她印象深刻。并且这里没有地方停车,电动车总放月真家不是长远之计。再三斟酌后,房华决定退租了。 也有住了一小段时间,拿过来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退租把东西都给搬出来后,房华打算先放一部分在月真家,她跟钱宁一趟拿不完。月真看着这些东西,提出她另外开车帮房华一起把这些东西搬回学校,她也想到培立小学看看。 有了月真的帮忙,所有的行李勉强够三人一趟运回学校。 回到培立小学,进入大门,月真四处观望,周末学校很安静,风吹得叶子吵吵作响,村里有几个小孩到学校里来打篮球,球碰撞地板发出闷闷的碰碰声。 到宿舍楼门口,月真看见门口的菜地,问道:“这你种的吗?” 房华回答:“对啊,之前给弄的来打发时间,平时下课没事会在这浇浇水。” 把东西搬进宿舍,房华给月真介绍了下宿舍楼的布局。 月真感叹道:“这学校环境不错,宿舍也挺好的。” 房华附和:“是的,总体挺不错的,就是现在少人住了。” 月真疑惑:“哎,这离村里是有多远啊?” 房华说:“我说不清楚,我带你到二楼去,二楼能看见。” 这学期又有几个老师调任出去了,宿舍房间自然也多了出来。房华也多了一间小房子,是她现在住的这套房的上面那户的次卧。房华原先是想跟现在跟她住一户的那个老师给换一下,这样一楼这一整户都是她的。但那个老师觉得夏天住二楼顶屋会很热,就给婉拒了。房华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就像现在这个情况,她有一楼的主卧和二楼的次卧,两户的钥匙都有。 上到二楼,在窗户往远处看去,能看见学校往村里去的那条路的最后一小段,刚好能看见离学校最近有路灯的那栋房子。 房华指向那边:“看到那栋房子没,到那才到村里去,所以说不近不远的。” 月真点点头:“确实,从这直线距离看着近,但从这到门口再绕路到那房子就有点距离了。”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房华才把月真送出学校。 房华嘱附说:“原路返回就可以了,开出主路就一直走就行了,路很直。” “好,我先回去了,到时候我看看有什么别的好的房子出租再给你打电话。”月真挥手向两人告别。 自此,母女两人搬回了学校,过回了以前的生活。 第15章 偷窃 之前在镇上住的那段日子房华跟钱宁都是早出晚归,从镇上到学校需要一些时间,再加上吃早饭还有收拾东西这些事,钱宁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回到班上。 现在搬回来后,钱宁上学时间也早了一些。 今日早晨,钱宁背着书包打着哈欠走向教室。 走到教室走廊时,钱宁耸拉着眼睛,但感觉今天透过窗户看教室里面特别清楚,她没太在意,往教室门口走去。刚把脚踏入教室,倏地一阵风往她脸上袭来。 钱宁感到奇怪,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好几个同学都挤在对面窗户那边,七嘴八舌讲个不停。 她走到座位放下书包,往他们那边走去,“你们在看什么啊?” 一个女生扭头给她说:“窗户不见了。” “啊?”钱宁有点不明所已。 她抬眼一看,原来的铝合金窗不见了,只剩几个大窟窿,同学几个都是趴在原来放窗户的墙上。 钱宁眼睛睁大,嘴也慢慢张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果然,走廊这边的窗户也不见了,她就说刚刚怎么透过窗户看得那么清楚,原来是压根就没有窗户。 她挤进趴在墙上的同学里面,看见外面还有几个男生在四处张望周围的情况。 “好像这一层的窗户都没了。”一个男生刚从旁边走回来。 钱宁把头给探出窗外,不止她们教室外边有同学,旁边几个教室外边也稀稀疏疏站了好些人,也有些同学像她现在这样把头探出来左顾右盼。 陆陆续续也来了好多学生,教学楼一楼的窗户都不见了的事情传得纷纷扬扬,还有楼上的同学下来看,有堵在教室门口的,有趴在窟窿上的,一楼教室走廊上都挤满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老师校长回学校经过教学楼时,看到这些动静,都没回宿舍,就过来了解情况。看到这番场景,他们也很是惊讶。 “铃……”预备铃响起,老师们纷纷疏散同学回到各自教室里去,准备上课。 课堂上的状态异常滑稽,没有窗户的隔挡,教室与教室之间的声音传得很清晰。钱宁在自家教室上数学课,思绪都被隔壁教室读课文的声音给勾走。 老师在上面讲加减法:“一加二等于……” 隔壁在朗读:“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一个人的声音肯定敌不过几十人的朗读声,老师在讲台上直叹气,学生在下面偷笑。 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窗户,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校长问到在学校住的房华,房华说宿舍离教学楼也不近,她昨晚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那个时候经济不好,村里学校课桌都烂得可怜,教室里灯啊风扇啊都没有,监控自然更是没有的。教室里最值钱的可能也就是这个窗户了,一些老师给猜测可能是有人来把窗户偷走拿去卖了。 学校给报警了,但是没有监控看到情况,警察来到也是找房华作了笔录,采取图片证据,回去调查情况。学校就暂时把事情给搁置下来,等情况出来再作后面的处理。 晚上钱宁给钱安打电话说了这事,还有今天上课的情况,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上课时同学们的表现。钱安在电话那头表面平静应答着,实则心里紧张,他等钱宁讲完,电话回到房华手中。 “你晚上睡觉时把门窗都给关紧。”钱安给房华说。 “怎么了?”房华疑惑道。 “如果真的是有人把窗户给偷了,我猜他们可能还会偷别的地方。”钱安解释说。 “这……”房华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 “偷东西都还好,我就是担心你们母女安全。不管怎样,都得注意点。” 挂了电话后,房华渐渐心里有点怵。 近来同事们晚上都不待学校了,偌大的校园就她跟钱宁两人。 外面一片漆黑,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传来几声猫叫。 自分到二楼的一间房,天气也变凉后二楼也不热了,房华带钱宁都到二楼去睡,做饭吃饭日常活动这些就还在一楼。 看时间不早了,房华催促钱宁赶紧去睡觉。锁好楼下的门窗,房华带着钱宁到楼上去。 进到客厅,房华让钱宁先去开小房间的门进去。她走到窗前,窗原先是关好的,房华上下划弄一下锁扣,推了推窗户,确保锁扣已经把窗卡紧了。 房华又转到门前,思索了一下,转头打量一下客厅,目光锁定在一张小课桌上。这张课桌是之前搬东西到楼上时顺带给拿上来的,房华想着有时晚上睡觉前在二楼给钱宁听写词语,但后面也用上,就给搁置这了。 她把桌子给搬到门前,给堵住门口。 钱宁打开门到小房间床上已经躺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房华进来,她喊了一下:“妈妈,你怎么还不进来?” 房华还在调整桌子的位置,听到钱宁的呼唤,她回应:“马上就来了。”房华摆弄好桌子就进了房间。 小房间里是还有一个小阳台的,房华也给反锁了几下,才回到床上。 房华担心钱宁害怕就没把钱安说的话告诉她,两人聊了会儿天,钱宁开始有点犯困,房华便关了灯,让她睡下了。 过了半晌,钱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房华却是难以入睡,一直在想钱安说的话。 半夜,窸窸窣窣的走动声让房华从本就浅的睡眠中惊醒。 房华警惕的从床摸起手机,打开界面,上面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房华看了眼躺在她身旁的钱宁,睡得正熟。 两栋宿舍楼之间是有草丛的,近期没有打理长得很高。来人踩着草地沙沙作响,还有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听着像是来到了窗前。 房华心跳加速,她蹑手蹑脚走到阳台门边,身体渐渐蹲下,一边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窗前的人说起话来,夜晚很安静,房华在楼上听的一清二楚。 “大哥,这宿舍楼的窗不是铝合金的。”一个沙哑又稍稚嫩的男声响起。 “靠,竟然不是铝合金的。”一个粗矿的声音回应着。 “那咋办,没东西卖钱了。”此时又有另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加入。 “你,跟我到前面去,进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到那栋楼看看” 听到这里,房华的心揪到了一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她按了几下手机上的按键。 “别啊大哥,这是教师宿舍,我打听过了,现在晚上基本没人在这住了,那些老师肯定没留什么东西在这了。”吵哑的男声阻止说。 伴随着拳头落下的声音,粗矿男声响起“你小子,还有哪里能搞到东西你说。” 沙哑声不断求饶。 尖细声发话:“算了哥,小点声,我们走吧,不知道这地还有没有人住,到时候要是闹出动静来我们就麻烦了。” 又是几记闷响,三人声音压小了点。 房华逐渐听不清,电话屏幕上的110还没有拔出去。夜里过于安静,她担心一出声就被发现了。房华转头盯着床上的钱宁,祈祷着她不要醒过来。 她紧张地听着楼下的动静,窸窸窣窣的踩草声又响起来,这次是越来越模糊。 一会儿摩托车的轰鸣声隐隐约约传来,接着又渐行渐远。 房华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走了,她起身走出房间门,到厨房找了把刀,又回到房间,她坐在地板上床沿边,拔打了报警电话。 第16章 解决 红蓝光闪烁的车灯,还带着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的校园。 钱宁被声音吵醒,她向房华躺着的方向挪了一下身子,没碰到熟悉的感觉。钱宁睁开眼睛,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她惊叫起来:“妈妈!” “砰”的一声,房华丢下手中的菜刀,支起身体,跨上床,抱住钱宁,声音颤抖着:“妈妈在这,妈妈在这!” 客厅的门响起,“开门!警察!” 钱宁还处于惊吓之中,搞不懂现在的情况。 房华抱起她,往外跑去,鞋都没穿。 一开门,看见两名警察站在门外,他们手里的手电筒照向房华的脸。房华心落下来,双腿一软,滑跪在地。钱宁随着房华的动作也摔倒在地,随即大哭起来。 一名女警赶忙去扶起房华,另一名男警大手一伸,抱起钱宁。 男警在客厅摸索着开了灯,女警扶着房华到椅子上坐着。 房华默默啜泣着,女警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房华情绪稳定下来,警察问起情况。 她把刚刚发生的事给描述出来。 警局那边在房华报案后就通知了学校校长,校长也赶来了学校。 经过昨日窗户的失窃和今晚房华的作证,警方确认偷窃行为,并掌握犯罪嫌疑人的初步情况。 校长来到后不停的安慰房华的情绪,问起房华有没有给钱安说过了,房华这才猛然想起钱安来。 房华拿起电话,拔打了钱安的号码。 钱安接听的很快,焦急问道。 自从上次钱宁生病发烧的事情后,钱安对半夜房华打来的电话感到异常担心紧张,还有疑似窗户被盗的事情让他睡得更不安稳。 房华大口大口地喘气,哽咽的声音在喉咙里像被勒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校长见状,连忙拿过电话,对着那头说:“喂,钱安吗,学校这边出了点事,房华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校长给钱安简要说明了今晚的情况,钱安心想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钱安最后说他现在就赶回来。 警察表示后面会继续跟进案件,但由于学校没有监控,比较困难去解决这个事件。同时他们认为就目前情况来看,作案方应该不会再重回这里,但也还是提醒房华要注意安全,建议她有条件的话尽快搬离这里,避免居住在人少的地方。 了解完情况后,警察先行离开了。也过去了好一段时间,校长不回镇上去了,打算今晚留在学校。 见房华情绪慢慢恢复过来,校长跟她打过招呼,便回到自己宿舍休息,告诉房华有事情随时联系他。 钱宁在刚刚哭累后已经睡回去了,房华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想平静下来,心里却依然乱成一团。 钱安挂了电话,马上跳下床,收拾东西。同宿舍的工友听见他噼里啪啦翻东西的声音,醒来问道:“钱安,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什么?” 钱安头也没抬,一个劲的把衣服往包里塞,“我家里有事,回去一趟。”说完他把包一挎,掏起手机钥匙就往外走,“明天你先帮我跟工头说一声,我有空再给他打电话。” 钱安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脚蹬了几下引擎起火,扭动把手,往培立小学赶。 原先两个小时的车程,钱安加码快了半小时赶到。 现已经快入冬了,天亮得比较晚,钱安赶到时天还灰蒙蒙的。 他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看见钱宁睡得正香,房华也在一旁躺着,眼下一片乌青。 看着房华眉头微皱,钱安不忍心叫醒她,便轻轻关上门,到楼下房间待着去。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透过半掩着的窗帘,洒在房华脸上。房华渐渐醒过来,她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要起床去买菜了。 她拖着略沉重的步伐走到楼下,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楼梯下面的摩托车。房华快步走进客厅,厨房传来咕噜咕噜的水汽声,钱安端着一锅面条走了出来。 看见房华,钱安怔了一下,很快就回神来,他把锅放在餐桌上,说道:“醒了?我煮了面,来吃早饭,你今天上午第几节课?” 房华道:“一二节课,要跟早读。” 钱安边走到厨房拿碗筷,边道:“行,我等一下去买菜,你过会儿把宁宁叫起来,你俩吃好了去上课就行。” 放好碗筷钱安就要走去拿摩托车钥匙,房华抓住了他的衣袖,开声道:“你今天不开工吗?” 钱安放下房华的手,双手握住她肩:“我请假了,你先吃早饭,有事等你中午下课回来再说。” 房华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钱安才出门去。 房华洗漱好,上楼去叫醒了钱宁,钱宁有点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也没问什么。两人吃过早饭,便各自上学上班去了。 房华跟完早读后回到办公室,黄老师几人见到她立马起身拥着她来到座位上。 陈老师伸手握住房华肩膀,一脸担心:“房华,我们都听校长说了昨晚的事,你还好吧。” 黄老师愤愤不平:“没想到真是偷东西,还偷到教师宿舍来,胆子真大!” “房华你再找机会搬出去住吧,晚上学校人少,真的不安全。” “是啊,要是昨晚那些贼真进房间去偷东西,都不敢想。” 几个老师七嘴八舌讲着。 房华昨晚也没休息好,现在人多讲着话她也是头昏脑涨。 此时预备铃响起,房华赶紧开声:“没事没事我没事,先上课吧大家。” 确定是要上课了,老师们也只能纷纷散开,拿起教材到教室去了。 房华上完第二节课后就直接回宿舍了,钱安已经买完菜回来在厨房忙活着。 房华站在厨房门口,钱安余光瞥见了她:“你下课了?”钱安拿起锅盖,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汤,“哎,隔壁那个钟老师怎么不在,我煮饭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叫上她一起吃,却发现她没来。” 房华缓缓道:“她今早没课,下午才来。” 钱安说:“现在还早,宁宁还没下课,过会我再炒菜。” 房华犹豫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钱安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又拿起盖子盖上。他转过身子,对房华说:“明天周末,我们重新出去找房子,我不走,解决你们住的问题我再走。” “可是你……”房华正要追问。 锅咕噜咕噜响起来,汤汁沸腾起来溢到锅外去,钱安赶紧拿起抹布裹住锅柄打开锅盖来。 “先这样安排,后面有情况再看,你先出去吧我给收拾一下。” 房华只好出了厨房,看着今天收上来的作业,她想着现在也闲着,就坐下批改起来。 过了一会儿,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当钱安端着菜出来时,钱宁也回来了。 看见钱安,钱宁很是惊讶,“爸爸!你怎么回来了?”她抱过去扑在钱安身上。 钱安双手都端着菜,不能回应她,提醒她道:“宁宁你先让我把菜放好。” 钱宁松开了他,闻到饭菜的香味,又一股脑跑去厨房洗手,回来就拿上筷子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一脸享受。 房华也来到餐桌前,端起碗来盛饭。 三人坐在餐桌前吃午饭。 钱安跟钱宁说:“宁宁我们这周末到镇上玩吧,然后再去找找房子,我们还是出去住好。” 钱宁目光闪烁着兴奋:“好呀好呀!” 房华想起了什么,放下碗筷,走进卧室找起东西来。 钱安和钱宁两人大眼瞪小眼。 很快,房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她翻了一下页,微微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信息。 钱宁开声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房华对她说:“你到时间打疫苗了”,说罢手抓住本子,把时间那页竖在钱安面前。 钱宁嘴里嚼着饭菜的动作顺时僵住了,随即哀嚎起来。 第17章 打疫苗 卫生站里挤满了人,小孩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护士掰断注射液,里面的液体很快就被吸到针简里,接着就被扎进小孩的胳膊上。 房华先拿本子进去报道了,钱宁躲在钱安身后,磨磨蹭蹭地才走进来。钱安带她到等候区找了个位置坐着。 钱宁很害怕打针,每次来打疫苗都哭个不停。她叹了一口气,嘟囔着:“疫苗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喝那个甜甜的糖水就好了。” 钱安无奈笑了笑,安慰她:“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后面应该不用打了。” 房华过来了,钱安交待说他想去上个厕所,让房华先带钱宁等着叫号。 钱安根据方向指引找到厕所,人很多,他只能跟着排队等待。 好一会儿,队伍都没动过,钱安又着急,他打算到外面找找厕所。 他很少到这边来,来的次数一个手掌的指头就能数完,之前钱宁的预防针基本上都是房华带她来打的。 钱安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他逮着一个保安问道:“大哥,这附近有没有公共厕所啊,里面厕所人太多了,等不及了。” 保安给他指了指对面:“对面那个巷子进去就有个公共厕所,就牙医诊所那个巷子。” 钱安道谢后便急着往巷子找去。 卫生站里工作人员叫着名字排号,五个五个一组,让家长带着小孩到接种室按顺序排队。 叫到钱宁的名字,房华领着她到接种室。钱宁是这组的第三个。 前面一个小男孩,大概两三岁的样子,他妈妈抱着他,把他衣领从肩膀拉下,露出白嫩嫩的胳膊。他安安静静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护士把针扎进胳膊上,等护士都把针拿开了,他还是一声不吭,就眼定定地看着。护士还夸他来着,他妈妈看着他的表现笑得合不拢嘴。 后面的房华和钱宁目睹了这一切。 房华捏了下钱宁的肩膀,。俯下身对她说:“看人家小孩子,打针都没哭,你都那么大了,坚强点,听到没。” 钱宁强装镇定:“知道了知道了。” 轮到钱宁时,房华坐在椅子上,环住钱宁,拉下她的衣领。 钱宁一脸平静看着护士针筒吸注射液的操作,当护士拿酒精棉棒擦试她胳膊上一小块皮肤时,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在针头就快要接触到她的皮肤,钱宁的恐惧使她下意义要闪躲,房华手疾眼快,按住了她。 针头插进她的肉里,钱宁嚎啕大哭起来。 护士一点一点把注射液推进,拔出针头后用一根棉棒按住针眼。 钱宁还在哭。 护士笑话她:“这小孩这么大了打针还哭。” 房华尴尬道:“就是,刚刚我还给她说要坚强点。” 护士叮嘱说:“到外面等待观察三十分钟再走吧。”随后掰开新的注射液。 房华抱起钱宁,悻悻往外走,离开接种室。 钱安根据保安的指引,走进巷子里,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前面有几块石板子。 他继续往前走去,看见了一座小房子,左右分别有着红漆写的男女文字标识。 钱安着急就赶着进去,他原以为里面应该挺脏的,进去时就憋了一口气。 进去发现里面竟意外的干净,钱安才敞开呼吸。 他解决完出来后,注意到这公共厕所对面还有座房子,黄色的外墙,只有一层楼,二层只有边上有一小处阁楼。 钱安正准备离开,眼尖地发现那座房子门边的墙上贴了一张纸。钱安走进一看,是招租启示。 钱安站在纸张面前,若有所思。 他想着,这个地方位置还挺好的,走出巷子外边就是街道,卫生站,牙医诊所,他刚走来的时候看到好像巷子左边还有个小家私店。 钱安拿出手机记下了纸上的电话号码,环顾几下房子后走出巷子,往卫生站去。 钱宁从接种室出来一会儿后慢慢消停下来,但也还是在小声抽咽。 钱安回到卫生站,现时比起刚来时少了些人,他很快就找到了在观察区的房华和钱宁。 钱安走近来,正要开口说他刚看到的招租信息,望见钱宁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转眼又看到房华拿着棉棒按压在钱宁手臂上,钱安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问向房华:“打完多久了?” 房华回答说:“有个十几分钟了。”她转动了一下棉棒,确认钱宁手臂上的针口应该不流血了,随后把棉棒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钱安从房华怀里抱过钱宁,钱宁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钱安温声道:“宁宁怎么这么大打针还哭,下次不准这样咯。” 钱宁猛的从他肩膀上抬起头,看着他呜咽道:“你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吗?” 钱安表情凝固住。 钱宁一直盯着他看。 房华开声打破这局面:“好了好了,时间够了,我们走吧。” 钱安回过神来,想起刚要说的事情。 “哎哎哎,我刚去找厕所时看到有房出租,就在对面那条巷子里面,我记了电话,我们去看看吧。” 房华恍惚道:“啊?噢,好。” 三人出到卫生站外面,钱安拔打了刚才记下的电话号码,房东说让他们等一会儿。 钱安带着母女俩往巷子里走。 走到那座黄色外墙房子前,房华也看到了公共厕所,她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在厕所前面?” 钱安说:“我就是刚才上完厕所出来看见的,虽然说离厕所是近了点,但这位置挺不错的。等房东来我们先看看里面情况。” 三人在房子门前站了一小会,房东就赶过来了。 房东一边掏着钥匙开门一边说:“这房子离公共厕所是近了点,但里面布局挺好的,然后外面也热闹,生活也方便。” 打开门后,几人走进来。房东给介绍着里面的构造,一家子随着房东的介绍跟着走。“这边是客厅,然后两个房间,厨房在那边。” 在厨房旁边有处楼梯通往上面,钱安疑惑道:“这是?” 房东回应道:“这可以走上到楼顶上面去,我带你们看看。” 楼梯走到顶有个小铁门,不锈钢插销上没上锁,房东握住手柄往左一拉,门就开了。 楼顶上面视野很开阔,基本上没有什么杂物,边上有几个花盆。 钱宁跑到花盆处来,里面没有花,只剩下几束杂草。她拉住钱安笑嘻嘻说道:“爸爸,你可以把在学校里的花给搬过来放这儿,我帮你浇水。” 钱安摸了摸她的头:“好。” 房华走近楼顶边缘来,往楼下看去,房子对面的厕所前的地上有几块石板子掩盖着,房华想着下面应该是化粪池。 她一直看过去,发现那里不是全盖上的,尽头有一处是露天的。 房华呼唤钱安过来,她指向那处方向。 钱安循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看到了那处,惊讶道:“这怎么是露天的,刚在外面怎么没看见。” 房东刚刚也跟着过来,她说:“这个厕所外面的化粪池不是封闭着,基本每天都会有人过来运输处理。” 房华担忧道:“平时下雨也会来吗?雨下大了岂不是会满了溢出来。” 房东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到现在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钱安等人在上面环视了一下四周,马路上的车,周边的房子,都大致能看到情况。 下了楼后,在下面转悠了一下,钱安发现屋子里没有厕所。 “哎?这里面没有厕所吗?” 房东答道:“外面不就是吗,这边很多以前建的房子都没有厕所的,都跑的外面的公共厕所,我这离的还近呢。” 钱安和房华瞠目结舌。 房华提出到外面看看,几人走出房子。 钱安走近化粪池边,刚才在房子门口是闻不到异常,走近了确实有点味道。化粪池尽头露天那处地势比较矮,然后往前又有几格石板子盖住,远看确实看不见。 钱宁跟着钱安跑过来,钱安听到她的脚步声,赶紧回头离开这处制止住她:“你别跑那么近,危险。” 他带着钱宁走回房子,房华跟房东在门口沟通。 房华说:“我们先考虑一下吧,这房子挺好的,但对面这个厕所确实有点顾虑。”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房东答应后,锁上门也便离开了。 第18章 同窗 房东离开后,房华说想沿着巷子往里头走走,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个房子往上是一片红砖墙隔开的空间,有个双开的木门,看样子像是家里的院子。 然后再往上也是几间房子的后面部分,一户比一户短,横看像楼梯层一样。原本直着的巷子在这边就开始往左边拐,原本以为巷子有一定的长度,三人走过第三户房子时,巷子就走完了,就到另一条街上了。 钱宁突然兴奋起来:“妈妈快看,这是我们之前回学校走的路。我还记得那棵长在房子上的树。”她往上指,树根爬满了残墻的一角,绿色的叶子与红砖形成鲜明对比。 房华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了然情况。 钱安问道:“你们之前回校走的这条路吗?” 房华应声:“是的。” 站了一会,钱宁喊着肚子饿,三人便往回走。 走过楼梯层一样的拐角,那个双开木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手里攥着纸,看样子像是要往厕所去。 房华走在前头,她看着女人觉得很面熟,目光一直跟她走。 那个女人没有认真看走来的三人,瞥了一眼后就直冲冲地往前走。 房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君林?” 女人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来。 房华看清女人的样貌:“谢君林?” 女人眼中闪过惊喜,往房华走来:“房华!” 房华也很激动:“真的是你,我就说怎么看着人那么眼熟。” 谢君林道:“当年读完中师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你现在怎么样,结婚有孩子没?” 房华回答说:“对啊,都有好几年了。” 随即房华往身后看去,钱安和钱宁都在她身后站着。房华介绍两人:“这我老公,还有我女儿,来,宁宁,叫老师好。” 钱宁脆生生叫了句老师好。 钱安向谢君林点头示意问好。 谢君林是房华先前在进修学历读中师时,一个班上的同学。当时在班里各个镇的同学都有,两人机缘巧合得知是一个镇上来的,便成了学习搭子,但毕业后各自也回归自己的教学生活,慢慢地也断了联系。 谢君林问道:“你们来这边有什么事吗?” 房华抬手摸了一下钱宁的头,“带她来打疫苗。” “噢这样,哎,你现在还在培立教吗?” “在呀,”,房华想了想,又说:“学校宿舍现在都没什么人住,冷清得很。我们今天出来也是想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打算租房出来住。” 说完房华指了指谢君林身后他们刚看过的房子,“喏,刚看完这套。” 谢君林顺着房华手指方向看去。 她回过头来,很是惊喜,“我家就在这隔壁啊。” 谢君林走到房华一家刚看过的房子往前的那片红墙,推开虚掩的木门,站在门口招呼几人,“这里进去是院子,你们快进来。” 房华刚想开口,谢君林像是想起了什么,收回了准备踏过门槛的脚,“你们先进去,我去个厕所,就在前面,很快的。”说罢她便往公共厕所走。 房华心里疑惑,这里的房子家里都没厕所吗? 房华看向钱安,钱安耸了耸肩,三人只能往院子里走。 进门有一堵墙,向左转走过玄关才进到院子里。这是一个回形的院子,中间是露天的,进门的那堵墙是隔开的朝向院子的开放式厨房,斜对面有一扇小门,往里看去有点黑,尽头外有光亮。 钱宁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快步往中间走去,她到压水井旁,兴奋地喊道:“妈妈,你快看,这里也有外婆家那个抽水的东西哎。” 房华和钱安跟着走到中间来,钱安双手把住杆子,用力往下压,然后又往上提,来回动了两下,井水从出水口流出。 “快,洗一下手吧。”房华拉住钱宁的手往水下放。 钱宁在流水下来回搓动双手,“这个水好凉啊。” 待母女两人洗完后,钱安就着逐渐变小的水快速冲了一下手,擦了把脸,不禁感慨道:“不得不说,井水就是清甜啊。” “喀吱……”,谢君林回来了,她关上木门,转头看见三人在压水井旁,笑盈盈地走过来,“我家院子还有压水泵呢,井水可凉了。” 房华问出刚才心中的疑惑:“君林,你们家没装厕所吗?怎么要往外面公共厕所跑。” 谢君林回答说:“这块地方的老房子基本都没有厕所,后面新建的房子可能会有。” 钱安开口道:“谢老师,这边进去是你家里面吗?”他往小门那边抬了抬头。 “对呀,你们跟我进来。”谢君林往小门走去,一家三口紧随其后。 门口有一张小桌子和几张椅子,而后就是一条长长的过道。 “平时我就跟我老公儿子还有我婆婆在这吃饭,人多才到边上那房间里摆桌子吃。你们跟我到对面吧,这边就吃饭的时候才在,没什么能招呼你们的。” 跟着往过道里走,房华发现这构造跟她在许月真家看到的很像,都是一条长长的过道,房间都在一边,但谢君林家好像不住在这里。 一直走到尽头,刚刚看到有光亮的地方是到街道上了。 谢君林左右扭头看了一下街上的车况,举手示意三人跟上,“走,到对面去。” 房华很是惊讶,上回在镇上住的时候她跟钱宁每次上学放学都从这条街走的,虽说就一个月的时间,但她从没见过谢君林。 谢君林拉开铁门,三人跟着进去。 这边的房子都是进门会有一个长过道,才进到屋子里面。 谢君林招呼三人在客厅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饼干糖果塞给钱宁,“来,吃零食。”,接着她又去倒水。 折腾一番,几人终于坐下说话。 谢君林问道:“那个房子看的怎么样?” 房华顺了一下头发,“里面倒也还可以,就是离这个厕所太近了。” “近不挺方便的,这条街上很多房子家里都没厕所的,大家都跑那公共厕所,你那里还离得近呢。” 钱安发话说:“那个公共厕所的化粪池不是封闭的,听那房东说还会有人来运输处理,我们就觉得说怕有味道什么的,然后也担心下雨天会溢出来什么的。” 房华也顺着说:“对啊,我女儿又还小,平时上厕所你不跟着她吧又担心,时时刻刻跟着吧又麻烦。白天也还好,晚上想上个厕所还得拿个手电筒出门去,想想我都累。” 谢君林喝了口水,“也对,这孩子也是还小。哎,宿舍里大家都不住那了吗?” 房华摇了摇头,说道:“也就中午在那休息一会儿,晚上都出来镇上住了,早出晚归的。噢,你知道光华中学旁那个楼盘吧,很多老师都买的那。” “哎,我知道那里,那里房子不是说给教职工优惠吗,应该房价也还可以啊,你们家怎么不考虑一下?” 房华微微皱起眉头,“没钱啊,君林。我00年转正的,但一直到02年生完我女儿才开始领转正工资。养孩子开销又大,我老公干装修的,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活干,有时还会被拖欠工资,哪里攒得了钱来买房呀。” 房华八十年代初中毕业后,当的民办教师,后来考取中师后又转公办,但转正后加的工资也只是在生了钱宁后才开始领。几年后应政策要求全体提升教师学历,又花了好些钱去读了函授本科。 钱安在一旁讪讪地笑了几声。 谢君林赶紧安慰说:“没事没事,没钱就先租房住,再攒攒钱,还有住房供积金,到时候买更好的。”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钱宁突然出声:“妈妈,我想上厕所。” 房华说:“噢你问问老师,厕所在哪里。” “呀,我们家这个房子也没厕所呀,我们都去的外面那个公共厕所。” 房华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谢君林家这边的房子也没有装到厕所。 谢君林从沙发上起来,“你们在这坐,我带她去外面。” 房华连忙起身阻拦:“哎哎哎,没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了,出去的时候我带她去就行。” 谢君林还想留几人下来吃午饭,房华直说不用麻烦,两人推桑几回,谢君林只好作罢。 出来时,钱安缓缓开口:“谢老师,没想到你这边的房子自己家里也没装厕所啊,还挺不方便的。” 谢君林摆了摆手:“没办法,都老以前建的房子了,现在也加装不了,那么久都是这样过来的,习惯了习惯了。” 谢君林给三人送到门口。 房华挥挥手示意让她回去,“到这就行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到时候我们要是租那里了,我会给你说的。” “行,我最近也给你打听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的房子在出租的,到时候联系。” 第19章 意外之得 从镇上回来后,晚上钱安的工友打电话来叫他回去,事实上从钱安回学校那天起,他的工友就时不时来催促他快回工地。 “喂,钱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最近工地忙得很啊。” 钱安回复说,“快了快了,再等个几天。” 对面人狂躁起来:“你个渣渣!”钱安把听筒给拿远了一点,“之前就说等几天等几天,这快过年了,工头催得紧死了,赶紧回来做完这些尾工,好拿钱回去过个好年啊!” “行行行,我搞完家里的事就马上回去了,你们哥几个再撑撑啊,先挂了啊。”钱安糊弄过去,手疾眼快盖上了手机翻盖。 过了一会确保没有再打过来后,钱安深深地叹了口气。 钱安没有把家里的事给他的几个工友说,他知道说了之后,兄弟几个肯定不会催促他,会让他安顿好家里再回去。但他也知道他们是承包下的项目,在年前完工才能拿到工钱,临近过年,也难找到人去顶他的位置,目前工期比较紧张,他必须赶紧处理好家里的情况,回到工地。 刚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房华看到他这般模样,心里也知道个一二。她走向钱安,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房华侧着头用毛巾揉搓头发,开口问道:“你工友又催你回去了?” 钱安挠了挠头,说没事没事。 “我觉得今天厕所旁那个房子也还可以,地段不错,又有地方停车,然后租金也还可以。” “各方面条件是还行,但那个厕所……” 房华说道:“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平时上学都早出晚归,也就晚上待会,宁宁的话,我看紧她就好。而且又不是一直都住那了,可以先住着,再慢慢看看别的,到时候要是看到好的再搬也可以啊。” 钱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行,想好了的话,明天就打电话给那个房东说我们租了,今天看它那里面家具也挺交全的,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进去住了。” 房华补充道:“而且君林也住那旁边,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她自顾自笑起来,“可能以前不怎么出去吧,一出去,去一个地就碰上熟人,先是月真,现在又是君林。” “有这个可能,现在大家都往外跑啦。你快去把头发吹干吧,最近天气开始变冷了,小心别着凉。” …… 第二天早上,房华打开手机正要给房东打电话,“谢君林”来电显示率先出现在屏幕上。 房华接了电话:“喂,君林,怎么了,我正要打电话说要租了你家旁边那房子呢。” “这样吗?我也是要说房子的事,昨天你在这块逛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棵长在房子上的树?” 房华疑惑道:“有啊,怎么啦?那树还挺神奇的,长在楼顶上。 “就那棵树旁边那栋楼,三层,是有出租的,现在第三层准备空出来了,昨天你们刚走没多久,他们就在搬东西,动静很大,我就出去看看,然后打听到的情况。” “哦?那房子条件怎么样?” “我问了一下,一房一厅,关键它有卫生间,这边的房子很难得有这种情况的。”谢君林言语里难掩兴奋。 房华对原先看的房子还是凑合的心理,现听到有别的选择,便也想观望观望,“那还不错,哎,我们准备出去来着,能过去看看吗?” “可以可以,这房子还挺抢手的,你快过来我再给你讲清楚点。” 钱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忙问什么情况。 房华说:“君林说她家旁边有套不错的房子准备重新出租,有独立卫生间的,让我们出去看一下。” 钱安听到有独卫,眼睛亮了一下,“走,我们去看看。” 房华放声朝窗外喊道:“宁宁,快回来换衣服,我们要去镇上了。” 钱安在家,出镇上房华自然就不开电动车了。钱安摩托车开的很快,风在耳旁呼啦啦的吹,虽说霖阳市常年炎热,但入冬后气温也有所下降。钱宁被爸爸妈妈夹在中间,没有吹到太多风,但到目的地,鼻头还是红红的。 车在谢君林家门口停下,新房子的门是关着的,旧房子的门敞开,房华走进去,“君林,君林……” 很快,谢君林回应道:“哎,在呢。” 钱宁越过房华,跑向院子里,差点跟走来的谢君林撞上。 谢君林迅速抓住了她:“哎呦,这么着急呢。” 谢君林低头,看见钱宁红红的鼻子,忍俊不禁,随后抬手掖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鼻子都吹红了,别着凉生病了。” 房华眼含笑意走过来,“没事,我给她穿了好几件衣服。” 谢君林往房华身后看了一眼,“你老公没跟你一起来吗?” “来了,在门口看怎么停车不挡路呢。” “走,我带你们去看房子。” 钱安正准备进来,看见三人从房子里出来。 钱安向谢君林打了声招呼,谢君林说道:“来来来,在这边。” 几人往上走了十几步,谢君林在一栋三层楼房子前停下。 这栋房子的地基比较高,从路上到一楼有两层阶梯,中间是个陡坡,以陡坡为中轴线,两边分别是两个浅绿色的铁门,往上也是一层两个很大的窗户,带有防盗网,外墙贴着米白色瓷砖。 这看起来不太像是一栋房子,像两栋房子贴在一起,房华正思考着。 钱安问出口:“这是一栋房子吗?看着不像啊,像两家合在一起的。” 谢君林伸手比划着:“是两栋来着,两兄弟的房子,一人一栋,贴着而已,里面是隔开的。我们看右边这栋的三楼。” 说罢她抬头喊道:“明姨……明姨……” 没人回应,谢君林又喊了几声,还是没见人回应。 谢君林转头朝房华说道:“她可能不在这,你跟我来,去她家那边。”接着向钱安说:“你带着孩子在这等一下。” 房华一脸茫然跟着她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谢君林在一处小房子前停下,敲了敲虚掩的木门,又喊了几声明姨。 屋内传来声音:“进来。” 谢君林推门进去,房华紧随其后。 一个小老太从里面出来。 谢君林开口道:“明姨,我带我朋友来看看那个房子。” 房华朝她点了点头。 明姨也点头回应:“好,我拿个钥匙。”她走回房间里。 谢君林低声跟房华说道:“这是那房子二楼的租客。” 几人来到房子前,钱安和钱宁正在谈论长在屋顶的树木。 这房子的门像是一块块竖长的板拼起来的一样,明姨用钥匙开了锁,一块门板往里推开,她先走进去,在另一边的门板后面上下拉了锁销,稍一用力也开了。 房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门,微微怔了一下。钱安干装修的,各种类型的东西多多少少都见过,表情没什么异样。 明姨一边拉开门一边说道;“这种门是两边折叠开来的,需要更宽敞,还可以往两边继续开。” 房华笑笑:“噢,这种门还挺少见的啊。” 一楼是没有什么太多布局构造的,进门一大片空地,角落有一个木梯子,再过去一点有半面墙隔开了一片空间,左边是往上走的楼梯。虽说旁边有一扇很大的窗户,但被隔壁的旧楼给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室内比较暗。 房子的墙壁,时间原因,已经上了很多青苔,到现在已经是发黑的样子。看着有些瘆人,钱宁紧张地抓住了房华的衣角,房华拍拍她,轻声说:“不怕不怕,青苔来的而已。” 钱安走过去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下,“这还有条巷子呢。” 明姨说道:“对,但这巷子是闭起来的,通不了的。” 随后她往前走到半面墙隔开的区域,“三楼是没有厨房的,可能得在这做饭。” 几人跟上一看,这块地方边上也有一大扇窗户,靠近窗户就是长长的灶台,上面还有洗手池。 还没等几人说话,明姨边往楼梯走边说:“先上去吧。” 二楼是她租下的,面积不大,一房间一客厅,厨房里放张桌子勉强也能当饭厅用,有独立卫生间。采光比一楼要好一点,但整体也偏暗。 明姨手指向上说:“上面在厨房这个位置是个阳台来的,所以做饭就可能要到一楼去,上去看看吧。” 钱安率先上到三楼,除了跟二楼的玻璃推拉门一样,旁边还多了一扇不锈钢门,没有上锁。钱安打开一看,是一个半开放的阳台,楼的高度比旁边的旧楼稍高一些,就没有被遮挡到。 房华等人也跟了上来,房华感慨道:“这空气不错啊,采光也好点。” 谢君林望向阳台外,看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笑着指向那,开口说道:“房华你看,那是我家楼顶的平台,从这竟然能看见。” 明姨拿钥匙把推拉门打开,房华带着钱宁跟谢君林出了阳台走进去。她觉得有点好笑:“这晚上要是想上厕所,还得开两重门呢。” 阳台外隔壁的旧瓦房中间破了个大窟窿,边上也长了一些杂草,钱安盯着窟窿,若有所思,随即被房华的呼叫声拉回来…… 第20章 决定 三楼房子的窗户特别多,卧室里与一楼大门平行上来的地方,一墙的窗户。侧边靠近巷子的墙,卧室和客厅各一个,卧室与客厅之间的墙上开了一个,客厅与阳台之间的墙上还有一个。里面除了卧室里有张双人床,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窗户上没有窗帘,外面也没什么遮挡的,整个屋子空荡荡,明晃晃的。 房华说道:“这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呀,还得自己添呢。” 明姨解释说:“是的,这张床还是前面的租客不要了才留下的,像窗帘这些都得自己装。” “这边水电费怎么算啊?”钱安开口问道。 明姨走到门外楼梯这一小平台,指着墙上的电箱说:“电表在这,三层楼都有独立电表的,一楼的区域归你们也要一起算,然后水费的话楼下只有一个总表,没法分开算,只能两家一人一半,和以前的租户我们都这样算。” 房子就这么大,再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几人聊了一会,了解租金等基本情况后便也回到楼下。 从明姨口中得知,这两栋楼如谢君林所言,两兄弟的老房子,都做生意的,近些年赚了钱重新买房到别的地方住了,现在是哥哥在打理,弟弟已经移民到国外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放租出去。 明姨离开时叮嘱说,她在这住有个三五年了,这个房子很抢手,基本一放出来马上就被租走了,上个租户昨天才搬走,房东还没有贴出招租启示,如果确定的话要及时联系房东。 几人回到谢君林家院子里,房华问向谢君林:“哎,君林,我刚才忘记问那个明姨了,她家不是就在那边吗?怎么又另外租了个房子住。” 谢君林回答说:“噢,这个,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住两个地方,还是厕所问题呀,这边很多老房子都没装厕所的,她前些年摔到腿,走动不方便,跑公共厕所很麻烦,她儿子女儿就在附近给她租了那套房子,自家带厕所的,日常生活方便点。” 房华了然般点点头。 “你别说,这边有独立厕所的房子还真挺难得的,你们要是觉得还不错,得赶紧联系房东了。”谢君林急切说道。 房华视线飘向钱安,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钱安率先开口:“你怎么看?” 房华抿了抿嘴:“我觉得还行,虽说厨房在下面,但我们平时上课也是在学校吃完饭再回来,不怎么碍事。而且那房子下面一楼那么空,停车充电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就是家具这些还得自己填就比较麻烦……”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钱宁这时发话了,“妈妈,刚刚那个地方是我们要住的地方吗?一楼那个窗户好可怕,我不想住那里。” 钱安一把把钱宁抱起来:“宁宁你想住哪呀,昨天那个房子上厕所要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去哦。你想要昨天那个还是今天这个。” 钱宁先是一愣,接着摆摆手,急忙说道:“不,不要,我不想到外面去尿尿。” 几个大人被她此番表现给逗笑了。 房华从钱安接过钱宁,说道:“行行行,我们不出去。” 接着她朝钱安点了点头,“就这个吧,先住着,你好放心赶紧回去工地,你给房东打电话吧。” 钱安掏出手机,拨打刚才明姨给的房东的电话。 钱宁本是趴在房华肩膀上,她突然想到什么,把头转过来朝房华说道:“妈妈,那个房子好多跟学校教室里一样的窗户啊,会不会也被偷走?” 电话那边播通了,钱安往院子后门方面走去,确保安静的通话环境。 房华听完钱宁的话,那天晚上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令她感到透不过气来,眼睛逐渐变红。 谢君林看到她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钱宁抱下来,急切地轻拍房华的背,“房华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钱安打着电话,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房华嘴唇微微颤抖,谢君林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好不停地给她顺气。钱宁在一旁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 好在没过多久,房华缓过来,沉吟片刻,缓缓向谢君林讲述那天晚上的事情。 谢君林听得目瞪口呆,心疼地安慰着她。 钱安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房华通红的双眼,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房华用手把脸上泪痕抹去,回答说:“没什么,房东怎么说。” 钱安还想继续追问,被房华打断,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他说房子半年起才租,我给他讲半天,他松口到最低三个月,我怕后面犹犹豫豫,就被别人租走了,就给答应了。” 房华惊呼:“三个月?” “对,房东说明天就可以过来交房租,给钥匙,然后记一下水表电表。”钱安补充说。 “明天周一你要上课有空吗,搬东西布置家具什么的来不来得及,现在住学校也太不安全了,得赶紧搬出来呀。”谢君林喋喋道。 钱安谢君林的言语中便得知为何房华如此反应。他坚定语气,“可以的可以的,明天房华你就安心上课,我出来跟房东处理这些事情,然后我来搞一下卫生,收拾一下,到时候弄好这些我们再出来住。” 说完钱安朝谢君林诚恳说道:“谢老师,你放心,没搬出来前,我都会在学校陪着她们俩住的,到时候如果出来住了,还得麻烦你多关照一下。” 谢君林直点头答应:“会的会的。” 这一折腾已快到正午,房华一家谢绝了谢君林留下吃饭的邀请,在镇上快餐店简单解决,顺便买点菜后便回到了学校。 校园里静悄悄的,风吹起落叶沙沙作响。 房华站在二楼窗户边看往外面,神思有点游离。 “房华,之前说不要了的旧床单放哪去了?”钱安从房间传来的询问声把房华飘散的思绪给拉回来。 房华走回房间,一边在衣柜底部翻找一边疑惑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那房子里窗户不挺多的,又没窗帘,去订制花钱又多又不值当,但又不能没有,我就想着说先用一些旧床单,被单啥的给挡挡,遮遮隐私。” 房华掏出两床碎花床单递给了钱安,钱安铺开比划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可以可以,两床加起来应该够挡房间里的面对街上的那两扇大窗户。靠近巷子的那俩,旁边是没人住的旧楼,应该不打紧,我到时候再看看。” 他继续说道:“你等一下去收拾一下,我明天把一些大件给带出去,然后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添点别的,住下来后小件的你就慢慢一点点带出去吧。” 房华应了声好。 钱安突然想到一件可以干的事。 他下楼去,走到宿舍楼靠近围墙的这一片地方。 培立小学各项教学设备都很紧张,桌子凳子都不知道传了多少届学生,桌腿松了打个钉子又继续用。一些破旧得实在是不行了的就都暂时隔置在这片地方。 钱安上前挑了一张桌面还算是完整的给搬出来,他动手摇了一下,四条桌腿就一条是好的,另外的要么是摇摇晃晃的,要么就是少了一截。 钱安回房间里拿来工具箱,先用钉子把桌腿给钉稳了,然后拿出锯子,准备把桌腿给锯成四条都跟少了一截的那一样长。锯子与木头之间发出“咔咔”声,粉尘飞洒出来。 钱宁原本在一楼客厅看电视,看到爸爸进进出出,又在外面闹出不小动静出来,便好奇出门去看看。 “爸爸,你在干嘛?”钱宁走到钱安身旁,好奇问道。 “我想弄一下这个桌子把它拿到镇上租房那去。”说罢钱安空出一只手来推了一下钱宁,“这粉尘大,你离远点。” 第21章 准备 第二天早上,房华钱宁照常上课。 钱安把摩托车后面的箱子给先卸了下来,放上厚被子床单垫子,然后把昨天弄好的桌子给倒着放在上面,最后用绳子给绑起来。 再收拾好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他就开车往镇上去了。 来到的时候,钱安本想把车直接给停租的房子前面,但这街道来来往往的,怕给挡道了,对面又是别人家,不好给停。他只好先把车开到谢君林家门口。 今天周一,谢君林也回校上课了,门是锁着的。 钱安打电话过去给房东,响了有一会儿,对面才接。 “哎哟,不好意思啊,我店里今天有事,我本来以为能抽空过去的,现在应该是走不开了,我昨天给那个二楼的明姨说过了,你直接去找她拿一下钥匙,我过会得空再给你回电话。” 钱安忙回话:“行行行,老板你先忙,我去找明姨拿钥匙就行。” 对面听到应答,说了几个好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钱安正要去找明姨,刚迈出脚步,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明姨住哪,谢君林又不在家,他只好又掏出手机给房华打电话。 房华课间休息,但马上就要上下节课了,钱安只能三言两语给说了来由,房华给他讲了个大概的位置。 钱安循着方向找去,走到一个不太确定的房子前,门是半开着的,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一下,明姨开门出来了。 她看见钱安也明了,撂下一句等会,转头往屋里拿钥匙去。 明姨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和一张纸条。她把钥匙递给钱安,说着每把钥匙对应的门:“这把大的是楼下大门的,这个小点的是三楼玻璃门的,然后这个是阳台门,还有这个是里面卧室门。” 钱安谢完她正要走,明姨急忙开口阻拦:“等一下等一下”。随后她递上纸条,“这是我昨晚上给抄的一楼和三楼的电表,到时候从这开始算就行,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你等会也再去看看核对一下。” 钱安拿完东西后先回到谢君林家门口把车给开到房子前,接着走到门前,把绿色折叠门给左右开了两扇,他打算把车开进来停在楼下。 开好门后,钱安走出门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门旁的墙壁上有个小牌子,他走近一看,念出了上面的字,“红旗路77号。” 下一秒,“嘀”的一声在钱安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车挡道了,过来的一辆小三轮车过不去。 钱安赶忙从门前阶梯走下去,一边走一边说“不好意思,马上马上。”他快速跨上摩托车,带着车身往边上靠,直到三轮车勉强驶过。路上到房子的斜坡有点陡,钱安想直接开上去,看到这坡又有点犹豫,此时后面又渐渐传来喇叭声,他心里一紧,直接扭动油门,一鼓作气给开了上去,直接进到房子里。 把东西都给搬到楼上来后,钱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在厕所门后找到了一把扫把,一个破了一角的垃圾铲,还有一把拖把。他拿起扫把看了一下,敲敲地面,感觉还能用。 简单扫了一下地,擦了一下灰尘,钱安往卧室里靠路边的大窗户看去,思考了一会儿,到楼下把角落边的木梯给搬了上来。接着他靠着梯子在窗户顶两边的墙上各钉了枚大钉子,再把带来的铁丝绳在一边的钉子上拴了几圈固定住。 钱安拿着这一长截铁丝绳从梯子上下来,从大袋小袋里掏出了“窗帘”。房华昨晚已经在边上一个个剪孔,套上小铁环。把小铁环一个一个串进铁丝绳里后,是有点重量的。钱安把铁钳插在裤袋里,一手吃力地抓着铁丝绳另一端,扶着梯子爬上去,够到边上的钉子给拴上去。 此时房间俨然变暗了下来,钱安用铁钳把铁丝绳绕着钉子拧了好几圈,确保固定好,在尾部把多出来的部分给钳断。 下来后钱安用手扒拉一下窗帘,拉开拉上不是特别顺滑,但目前来看已经是够用的了。还有靠近巷子的两个窗户他用报纸给粘上了,简单遮一下。 后面铺好床,把桌子放好,房子里虽然还是很空,但也多了点生活气息。 钱安打算开车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添置点东西。 出门后发现天色有点暗,钱安也没多在意,心里盘算着要买的东西。 …… 一大片乌云黑压压地飘过来,这时天色完全暗下来,培立小学教室里已经看不清黑板,钱宁坐在窗边的位置,感受到一阵阵风袭来,连忙用手臂按住了课桌上的书本。 现在已经没法讲课,教室里没有灯,看不清黑板也看不清书本,老师只好让同学们保持安静,自行趴桌休息。 “嘀嗒嘀嗒”,豆大的雨点不断落下,一霎时,像瓢泼一样,暴雨发疯似的下起来。一楼的窗户还没有重新装上,一阵风吹来,钱宁感受到雨滴砸在她的脸上。 随着风雨越来越大,飞溅进来的雨水越来越多。老师一边指挥同学们拖起桌子凳子全部往里面靠,一边上手赶紧移桌子。 …… 另一边钱安在雨下大之前赶回了出租屋里,他买了一张可折叠躺椅和一些生活用品。如今到了饭点,钱安本想在外面店里简单解决一下午饭,他看着乌云越压越深,担心一会儿下雨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他打包了一份快餐后便骑上摩托车带着东西赶回房子里。 上来到三楼,钱安正要开阳台门去厕所洗一下手,洗一下抹布擦一擦躺椅。外面的风抵着门开得很费劲,阳台头顶露天,雨水也直往下淌。 思考一番,钱安放弃出去,抵着门开一条小缝,伸手就着滴下来的雨水随便冲了一下。 钱安在桌子前吃着快餐,一边透过屋子与阳台之间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雨,不禁惆怅起来:这个阳台,下雨的时候在家里想上个厕所还得撑伞…… 雨渐渐变小,下课铃声响起,这是最后一节课了,老师让同学们回家注意安全,下午回校再把桌子复原。 一把把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伞在教学楼下撑起。乌云都散开,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同学们一边往校外走又时不时驻足回头看。 房华下课回到宿舍,给钱安播去电话,此时钱安也站在阳台边看着这彩虹。 “喂,你东西弄得怎么样?装好了吗?” “窗帘我给装上去了,然后巷子边这俩窗户我给用报纸贴上了。哦,我还买了张躺椅,这可以折叠的,90度到180度,躺着坐着都行。”钱安说道。 “行,那房东呢,怎么说。” “我都没见着他呢,他今早打电话来说有事走不开,得空再打给我。” “那你看着来吧,简单打扫一下,到时候我再整理。你回来吃晚饭吧,下午去中心市场看看有什么海鲜,买点回来。” “好,过会儿看看房东有没有给打电话我,要是他没空,就改天再谈了,没啥事我也回去了。” “你搞定就行,我做饭去了。” 钱安刚挂了电话,下一秒铃声又响起,他拿起一看,正是房东打来的。 “喂,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真的很忙,我待会还得出去见客户,走不开有点。”对面率先开口道。 “没事老板,你有事就先忙,钥匙我也拿到了,租期从今天算起就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去跟你谈谈,把房租交了。” “晚上吧,晚上行吗?我这边到时候也应该忙完了,我直接到房子里找你们,或者你们来我店里也行。就不拖着了,早点弄完这事。” 钱安快速思考了一下,“可以,我晚上去你店里找你吧,我知道在哪,那个明姨给我讲过。” “好,那就行,你晚上来了给我打个电话就行。那我就先忙去了。” 第22章 定下 雨过后阳台里堆了很多积水,钱安走向厕所想要拿拖把来弄一下。一走进去,阵阵凉风袭来,厕所的窗户大开着。 钱安探出头往下看去,后面是别人家小洋楼的后花园,面积不算大,但别有洞天。鱼池里的金鱼成群,雨后水珠聚在残荷上。边上有一个秋千,后面满墙的爬山虎还有些许绿。 钱安心想:“好惬意!” 打扫完,钱安在躺椅上睡了一会。他打算下午稍晚一点去市场看一下,一般那个点会有很多渔民刚捕捞上来,鱼虾新鲜着。 …… 房华下午放学回到宿舍时,钱宁已经坐在餐桌前,手里剥着螃蟹吃。 房华放下手里的课本,刚要开口。钱安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看见她,下巴往餐桌上抬了抬,说道:“快来吃螃蟹,好新鲜,我在市场刚好碰上就买了点。” 房华拿起碗来勺汤,钱安放好菜后也坐下,拿起一只螃蟹,掰下两个蟹钳递给房华,“对了,吃完饭歇歇我们出镇上一趟。” 房华接过,疑惑道:“干嘛去,今晚就出去睡了?” 钱安把蟹壳给掰开,里面的蟹黄流了出来,他回复道:“不是,中午的时候房主给我打电话了,说到晚上才有空,到租房那找我们,或是让我们去他店里找他。我想着我们晚上还不在那,又不知道他晚上什么时候过来,然后我就说到时候我们去他店里找他。” “这样,好。” “我们就把房租给交了,改天就可以进去住了。等下要是想,还可以去租房那看看,我给简单收拾过了。” 房华嘴里咬着蟹钳,只能点头答应着。 冬季天黑得很快,三人吃完饭后天已经灰蒙蒙的了,收拾一下出到镇上时,天完全黑了。 钱安开着摩托在一家修车档门口停下,店里散着一堆零件,然后一小伙子在那倒腾着一个轮胎。停好车后,钱安给房东打去电话。 “老板,我到你店铺这了,这就一小伙,你在哪啊?” “你直接上来二楼吧,问一下那小孩,我给他说过了。” 地上有一些特别小个的扳手,钱宁好奇想上手去摸一下,房华一把制止住她:“不要乱碰别人东西,跟着你爸走。” 钱安给那小伙子说了一下,他听到是来找房东的,了然般点点头,往后走去拉开了铁栅门,指向里面的楼梯说:“老板在上面。” 三人走到二楼时,门大开着,里面一男一女坐在饭桌前,看样子是刚吃完晚饭在小憩。钱安敲了敲敞开的门,两人看了过来。男人率先出声问道:“是租客吗?” “是的是的,老板你好。” 房华带着钱宁跟着进来,也向着问了声好。 房东站起身来,“这位就是老师了吧。” 房华愣了一下,点点头。 女人收拾着碗筷,说道:“到客厅那边去说吧。” 几人往客厅走去。 钱安心里也感到疑惑,他并没有告诉过房东房华的职业。他边走边说:“老板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好像没和你说过呀。” 老板招呼着几人在沙发坐下,“明姨给我讲的,说是隔壁谢老师给介绍的同事朋友,所以我才放心说先把钥匙给你们。” 房华笑了笑,“是的,那是我朋友。” 钱安说道:“对,刚好她给介绍过来看,觉得还挺不错的。”接着他朝房华示意,“把租金给老板吧。” 房华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三个月租金,递给房东:“来,老板,这是三个月的租金。” 房东接过钱,说道:“可以可以,放心住,我平时忙,一般没什么事都不会到房子那去。他又叹了口气,“先前就是因为没有要求长租,四套房子时不时退租又重新招租,我就嫌着麻烦,就给定个期限半年起租,可能这类租客少点,但招到也省事。” 钱安点头答道:“理解理解,到时候我们看住得怎么样,合适的话我们再续租。” “哎,有个东西,我给你们一下,感觉你们应该用得上。”说罢房东走到房间里翻翻找找,一会儿他拿了个小红本子出来,“这是那个有线电视收费的小本,原先三楼的租客没用上这个,然后二楼的明姨也不把电视给装那,我看你们有个小孩子在,应该会想要看电视。” 房华感到很意外,她从房东手中拿过小本子,“谢谢,我还没想过这事呢,到时候出来住时间久了没电视看,她又得闹着说无聊。” “呃明姨那有个我户下的存折,水电费都是直接从里面扣,你们两家自己看着来算就行,电表每层都有,水费可能就得平分了,明姨有给你们说过了吗?” 房华连忙说道:“说过了说过了,这些基本情况那天看房子时明姨都给讲过了。” “行,也没啥事了,现在天黑得快,外面也冷,早点回家歇着吧,老师小孩明天还得上课,哎你们住进去了吗?”房东问道。 钱安接过话:“现在还没呢,后面几天收拾一下就要住下了。”他慢慢站起身来,“那我们就先走了吧,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房华拉着钱宁也起身来。 “好,你们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就行。”房东把三人送到门口。 出来后,钱安提议问房华和钱宁要不要到房子里看看他今天倒腾的情况。她们都说好。 看着钱安一把油门就把车给开上了斜坡,房华目瞪口呆。 “你怎么给开上去的?”房华又低声嘟囔:”不行,我到时候开电动车开不了这样,只能给推上去。” 几人在房子里四处看了看,钱宁到处摸个遍,手心黑黢黢的。房华拉着她到厕所去洗手。 水哗啦流下,钱宁被冻得一哆嗦,她抬头看了看厕所墙上,“妈妈,这里没有热水器吗,好冷,我不要洗冷水澡。” 房华正给钱宁搓着手心,听了这话也抬头四处张望。接着她朝房子里面喊道:“钱安!” 钱安闻声走到阳台上,“怎么了?” 房华关上水龙头,甩甩手,“是不是得买个热水器啊,现在天气冷了,在学校洗完澡再回来总这样干也不是个事,周末放假也不得行,后面放寒假肯定也是在这待。” 钱安扶了下额,“我把这出给忘了,看来该花的还是得花啊。” 房华耸耸肩,“没办法,住下来后可能东西也是越添越多。” “行吧,我……”,钱安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是钱安工友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对面大喊:“钱安,你到底还干不干!” “怎么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你最好说真的,忙死了,今天老板又来催,年前必须给干完。” 钱安安抚好工友的情绪后挂了电话,抬头,房华正看着他。 她开口说道:“你明早来买个热水器给装好,收拾东西就快回工地吧,完工再回来了。” 钱安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好,我们先回学校吧,明天我再来弄。” 房华竖起一根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噢,再叫人给送罐煤气来。” 第23章 哭声 入冬后,天黑得很快。如今才刚放学没多久,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校园里也只剩零星几个学生。 吃完饭后,房华催促着钱宁赶紧去洗澡,今晚她们又要出镇上住了。 钱安今早收拾好工具行李就出去了,他去买了个热水器,叫人送来一罐煤气。钱安还把房华上次买的小灶台给搬了出来,给灶台和热水器都给通上煤气,折腾好这些后,他就开摩托车赶回工地了。 房华带着钱宁来到房子楼下,她让钱宁先下车,然后把电动车给推上坡去。 钱宁问:“妈妈,你怎么不像爸爸那样直接开上去?” 房华踩下车脚撑,边掏钥匙边说,“我没你爸爸那么厉害。” 二楼的灯亮着,两人默默上到三楼。 开门把东西放下后,房华往阳台走去,一打开门就看见灶台在墙边上,接着煤气管延伸到厕所里。她推开厕所门,发现煤气罐就在门后,墙上的热水器和淋浴头都装好了。 房华把煤气打开,试了一下热水器,过了会,热水能出来,她才松了口气。以前家里有些时侯一些小玩意突然不运作了,钱安不在家,房华自己不太能解决得过来,托人来修后,偶尔还是会有小问题。 在她燃眉之急时,总是不能得到好的解决方法。后来很多事情房华都会做好几重准备,以防不时之需。今晚她就是担心热水器没给装好,才跟钱宁洗过澡才出来的。 屋子里空空的,电视也还没搬出来,钱宁刚上一年级没多久,没什么作业,她就坐床上看书。房华在桌子上备了会课,等她回过神来,看向床上,钱宁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书页。 房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虽然还不是很晚,但也没什么事干,她便收拾好东西,熄灯睡觉了。 钱安回到工地就开始加班加点,工期紧,得赶进度。 第二天一早,天还灰蒙蒙亮,房华就得起床去买菜,时间没有那么从容了,回学校还是有段距离的。 霖阳市常年炎热,冬无严寒,但早上的冷风还是会带着刺骨的凉意,吹过大街小巷。 房华把钱宁裹得紧紧的,帽子手套围巾都用上,想要把所有的寒意都阻挡在外。 钱宁把脸埋进房华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妈妈,要到学校了吗,我好冷啊。” 风吹得房华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她说道:“宁宁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回到学校,两人照常上学放学,与之前在镇上住的那段日子没有什么两样。 偷窗户的人给抓到了,那几人在别处行盗时被人发现扣住了,审问过后交代了在培立小学偷铝合金窗的事。里面有个小孩曾是培立小学的学生,家里父母在外打工疏于管教,渐渐在外面跟别人混在了一起,没钱挥霍,打起了学校的主意。 没有窗户,那些教室或多或少是有影响的,学校现在也拿不出钱来购置新的窗户,只好把几个班级给搬到另一栋教学楼的旧教室去,那里比较简陋,窗户也是老式的木窗,但如今有总比没有好。 在新租的房子住下来一段时间,根据谢君林的描述结合房华自己的观察,她对周边的邻居有个大致的了解。 房子正对面住的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家,不清楚有几口人,家里有个孩子应该是读小学,看校服不像是在黄果镇本地的学校。房华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他们家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经常一个人坐在二楼阳台的栏杆台上吃晚饭,一个小锅,一个小碗。 右斜方是一个男老师的家,他在黄果镇别的村里的小学里教数学,他们家里面空了一大块地用来办辅导班,一般是她老婆在教。平时晚上和周末的时候,经常会听到读书声还有讲课讲题的声音。 再过去一小段路是一个小发廊,一个外地来的中年男人开的,离异,带两个孩子。一个小门店外面是理发的地方,里面有个小房间他们父子仨住。门口也有个水泵,平常生活用水都可以从那里取,水费都不用交了。 左斜方是一个小阁楼,有点奇特的是它是半截瓦房半截水泥房,里面住着一对外地来的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 再往左就是谢君林家。 这条街再往下走,两边都住了很多人家,好多的小媳妇带孩子,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们都会在门口那里聚到一块,聊聊天,给孩子喂喂饭,小朋友们一起玩耍。之前房华跟钱宁在许月如家附近住时,来来往往也是走的这条街,开车到这片地方房华都很小心,担心会给创到了某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孩。 尽头有一家小卖部,然后就到另外一条街上去了。 房华和钱宁住进来时没添什么大件装备,所以就没有搬搬抬抬东西这样的阵仗,街坊邻里都不大清楚她们的情况,来往很少,但某天钱宁的一顿大哭把大家都聚在了一块。 那天是周末,钱安的工期很快结束了,打电话回来说这个事。快到饭点了,房华忙着准备做晚饭,了解情况后就把电话塞给钱宁,让她跟钱安聊着先。 钱宁最近一直嚷嚷着要钱安给她买溜冰鞋,说要让他完工回来就要买。 “之前妈妈不是给你买了那个滑板玩吗?你就先凑合着玩玩。” 听了这话,钱宁有点着急了,“那个滑板我玩腻了,我想玩溜冰鞋,你之前答应过我给我买的。” “滑板跟溜冰鞋能有多大区别,就不要买了吧。” 钱宁大叫起来:“不,我要买!” 说罢她赶紧拿着电话跑去阳台找房华帮忙。 “妈妈,爸爸不肯给我买溜冰鞋,他之前答应我的。” 阳台的灶台原先是直接摆地上的,房华炒菜时都得半蹲,蹲久了腰都酸,后面她整来个箱子给垫起来,这样的高度才能让她勉强能起身。 房华忙着起锅,头也没回说道:“不买就不买啊,你有滑板玩玩就行了,买回来玩不了多久你又不想要了。” 钱宁没想到妈妈也这样说,气得直跺脚,“什么啊,我要买!” 房华用锅铲炒着菜,油烟往外滚,她没空搭理钱宁:“你去跟你爸讲,我做饭呢。” 钱宁只好回去继续跟电话里的钱安讲。 两人争执好一会儿后,钱安还是不答应给她买。 不愉快地挂了电话后,钱宁压抑着自己的难过,拿出作业准备要写,越写越难受,越想越委屈,突然放声大哭。 房华那时刚好做好晚饭,在这个灶台炒菜本就让她人很难受,听到钱宁哭了,更是心生烦躁,没好气地训了钱宁几句。 钱宁听了更是生气难受,她往床上一趴,把头埋进被子里,继续哭。接着她就开始在床上撒泼打滚,哭得更大声了。 楼下慢慢出现了一些嘈杂声,唏唏嘘嘘的。 房华弄好饭菜,摆上桌子,听到钱宁这般模样,准备进去骂她一下。刚进到房间就听到了窗外楼下的嘈杂声,房华便好奇地走到窗边,往楼下一看。 楼下站了好多人,她朋友谢君林,隔壁带孩子的两夫妇,对面的阿姨,那个男老师和他老婆,还有街上的很多其他街坊,都对着楼上房华家里传出的哭声表示好奇。 房华也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知道钱宁是哭得很大声,但没想到会大声到惹来那么多人,此时她有点尴尬,这头都探出来看了,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谢君林看到房华的身影,便喊道:“房华,钱宁干什么了,哭那么大声,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房华尴尬作笑:“不知道她,我看看她。” 邻居几个把两人对话看在眼中,向谢君林打听说:“谢老师,你认识她啊?” 谢君林点点头:“对啊,我同事来的,刚搬进来住没多久。” 房华赶紧探回身子,冲钱宁低吼“别哭了,快闭嘴,自己看看外面多少人在听你哭呢。” 钱宁刚才多多少少是有听到楼下的声音,也听了妈妈跟谢老师的对话,房华一说,她就逐渐放低了声音。 “饭做好了,你自己去窗外看看,然后快来吃饭,别丢人了,你不羞我都羞。”房华扔下几句话就走出去了。 钱宁跳下床,往窗台跑去,放眼看下去,好多人在往上看,模模糊糊听到他们在谈论她哭得那么大声,一股羞愧感涌来,赶紧把头给伸了回来,闭上嘴巴,擦干眼泪,灰溜溜去吃晚饭了。 第24章 潭溪镇 放寒假了,房华跟钱宁彻底搬出来住了。 家里添了点东西,房华买了几张塑料椅子,到别人店里要来了几个纸箱给装衣服。 钱安回来时带回了一张折叠桌,大理石面的,工地完工剩的材料,他另外买的架子给装上去的。桌子给摆客厅里,先前房华就说要买张小饭桌,钱安跟她说先凑合一下,等他完工在工地做一张拿回去,现在终于不用端着饭碗弯腰够着凳子上的菜吃饭了。 这次回来,夫妻俩商量过,后面大概率是不会回学校长住了,租房也好,以后买房也好,终究是要搬出来住生活的。现在住的这里,不说把当自己家来安置,基本的家具还是要有的。并且,一家人一致都觉得目前住的这里算是还可以,打算三个月租期过后要继续续租下去。因此,两人到学校宿舍搬了不少东西回到房子里。 房华把宿舍里的一张办公桌给收拾出来搬到房子卧室里。钱安又到淘汰旧桌椅堆里挑出两张稍微结实一点的给加固一下带了出去,一张把桌腿锯到放上灶台后人能够站着炒菜不用累着的高度,放阳台上,另一张放在客厅里,摆上电视刚刚好。 电视天线也给装上了,但是还没有去交费。房华说过段时间马上就回乡下过年了,现在交了费不划算,她安抚钱宁说过完年回来再给解决。 卧室里还添了张双层床,房子里本来就有的这张床是一张双人床,一家三口有点睡不下,冬天被子又厚,钱安刚回来的那几天都是在躺椅上睡的。房华也想着钱宁慢慢长大了,早点让她适应自己一个人睡也好。 安置好这些物件,虽然还是还是有点简陋,但屋子里没那么空旷了。 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回乡下前,钱安带着母女俩去了一趟谭溪镇。 霖阳市下属有好几个镇,谭溪镇属于市中心,生活各方面条件都属最优,邻近它的几个镇都发展得也还可以。钱安一家生活的黄果镇大半片土地面积与谭溪镇隔着一道海,交通工具要么是到轮渡坐船,要么就需要绕很远距离的路才能通过两镇接壤的地方到达对面。就是这来往不便利的原因,使得黄果镇的发展远不及霖阳市其它下属镇。 家里没有小汽车,绕路去到谭溪镇自然是不现实的。钱安开摩托带着房华钱宁先去的码头,把车给托管在那,再买的轮渡的散客票。 前一班船刚刚开走,三人站在船停靠处边上。 钱安眯着眼睛看着离去的船,“前几年就说要建这个跨海大桥,怎么到现在都没个气。” 一阵阵海浪涌过来,拍打着岸边的灰壁,房华牵着钱宁往后退了几步。 海风把钱宁的刘海给吹了起来,她看着开走的船翻涌起来的尾浪,拉了拉房华牵着她的手:“妈妈,你快看,白白的。” 房华抬手把钱宁的头发给压了回来,然后蹲下把她的衣服上的拉链给拉到最顶,摸了摸她的脸,最近天气很干,钱宁又不肯涂润肤露,脸上都有点皲裂了,现在风一吹更明显了。 “今晚回家你得涂面霜了,再不涂就成大花猫了。”房华用指腹蹭了蹭钱宁的脸颊。 钱宁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呜呜呜好痛啊,我不要涂。” 过了一会儿,从对岸驶出的船就快要靠岸,哨声响起,工作人员示意岸边的人退避。 船缓缓靠近,船舱跳板“哐当”一声敞开,与岸边水泥地碰上,随后船员朝岸上丢来两根很粗的绳子。 岸边的工人拿过绳子套住边上的两根柱子,船身一稳,甲板上的车辆纷纷响起引擎发动声,人群也涌动起来。 待船上都清空后,一旁候着的车和人渐渐上船。 车多人多,环境有点复杂,钱安直接把钱宁给抱起来走。熙熙攘攘,三人正好被推搡到楼梯边上,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走了上去。 钱宁环顾了一下四周,再观察了一下二层的情况。他也很少坐船到潭溪镇去,每次坐的时候也是一股脑往前面冲,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地方。二层空间不大,除了中部有一小块面积是封闭起来的,周围都是开放走廊。 钱安看着走上去的人,不太像是船员,像是跟自己一样都是散客。 他转头问向怀里抱着的钱宁:“宁宁,我们走上去看看好不好?” 钱宁懵懂地点了点头。 钱安给房华说了一下后便走上楼梯,刚上了几节阶梯,钱宁开始哭闹起来:“好高,我害怕,我要妈妈,呜呜呜。” 也没走几节梯啊,钱安心里疑惑着,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往下面看去,楼梯是在船中部的边上,扶手处除了有两根杆子就是镂空的,船身有点倾斜,海面看不见底。 钱安是向上走的,看不到后面,钱宁被他抱在怀里,脸朝后面,看到这景像害怕。 房华招手道:“算了算了,让她下来吧,她还小,不安全。” 安置好钱宁,钱安独自走上楼梯。 二楼人不多,零星几个站在不同的位置 钱安转了一圈,中间是驾驶舱,外面有人守着,其他人应该都是散客。 周边角落都有人,于是他在二层侧边两角落中间的位置站定,刚伸手想扶住栏杆,就被冻得一哆嗦,赶紧把手收回来。 这时船已经开到半程,钱安看向潭溪镇那边,高楼林立,还有正在施工的塔吊,忙碌地运转着。 他回头望向黄果镇,寥寥几座低矮的平房,还有几艘破旧的小船在岸边。钱安不禁沉思起来。 轮渡的汽笛声响起,船快到靠岸了,钱安回过神来,身边的人纷纷往楼梯口走去。 钱安下来时,房华在边上张望着,旁边的钱宁在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冰糖葫芦。 潭溪镇码头旁有一个公园,逢年过节就会张灯结彩,办花市。有一次国庆节一家人过来时,钱宁走丢过。准确来讲不算走丢,就是个子太小被花丛给挡住了,钱安和房华都看不见她,最后找着她时,她来了一句:“你们为什么要躲着我?”,把两人给整笑了。 现在来到这里,钱安问起钱宁,她说不记得了。 今年这个公园添了一些游乐设施,钱宁闹着要玩旋转木马,房华给她买了票,让她自己去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小马坐上。 工作人员给游客检查好安全带后,启动了设备,圆盘慢慢开始旋转起来。 房华和钱安在外面看着钱宁,跟她互动着。 钱安一边给钱宁招手,不经意说起:“哎,房婷他们家不是就住这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房华怔了一下,随后说道:“好像是这边,好久以前去的了,我都不太记得具体哪个方位了。” 她又说:“还是别去了,都没提前跟别人说。” 房婷是房华的堂妹,她老公和钱安是同乡,当年是她给房华和钱安两人牵的线认识。房华堂哥,也就是房婷哥哥,目前是出国定居了,有套房留在了国内,潭溪镇这边,现在给房婷他们家住着。 第25章 回乡 钱安在家里排行靠后,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早些年父母双双意外去世,好在当时兄弟姐妹几个都大了。后面两个姐姐外嫁,两个哥哥成家后又因为一些地契原因有矛盾,钱安和弟弟又插不上话,最后钱安和弟弟两人的婚事办完后,无父母的情感纽带连着,家中兄弟姐妹几个关系已然疏远。 钱安两个哥哥都已自建房分家出去,钱安和弟弟就还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 钱安与弟弟来往也不密切,弟弟家在别的镇上生活,离黄果镇是有些距离的。两家人也就过年过节回老家共待屋檐下,相处几天又回归各自的生活。 回来的日子少,一段时间过去,家里的东西都落了灰,以前大家都会提前个一两天回来打扫卫生,今年也不例外。 从谭溪镇回来没几日就快到春节了,除夕前一天,三人开摩托驮着大包小包回到钱安老家。 钱安远远就看见院子门前停了另外一辆摩托车,他猜想应该是他弟弟一家先回来了。 再靠近些时,房华也看见了,“他们家先回来了啊。” “应该是。”钱安回复道。 钱安把车停稳后,房华下车把手里的大包小包给放地上,再把钱宁给抱下来,她正要给车后面架子绑着的东西给解开拿下来,钱安叫住她。 “你进去先,等一下我给弄。” “好,来,宁宁我们先进去。”房华拿起东西叫着钱宁。 刚走进门口,房华跟钱安弟弟老婆打了个照面。 “华姐你回来了呀。”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上面沾了蛛网。 “对啊,你们今年回来这么早。”房华往屋子里探了探,“他们父子俩呢?” “刚回来一会儿而已,早点回来搞一下子卫生,弟弟喊着口渴,他爸带他去小卖部买水去了。” “我先把东西给拿进去,等等就来帮忙。” 门上的对联早已残败,边边角角都破损不堪,露出里面斑驳的墙面。 院子里的抽水泵长时间不用,房华妯娌说刚才到隔壁家打了一桶水来才给“活”过来。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落了灰,去年砍的柴还没有用完。 屋子面积不大,两家人没花多长时间就把屋子里里外外给简单收拾了一遍。 钱安弟弟说他们家要到外面集市转转,钱宁觉得无聊,也闹着要去,房华嫌累,不想折腾,就让钱安带钱宁去,她留在家歇歇。 房华把刚才洗的碗筷放回柜子里后,拿起屋子里的旧躺椅在院子里坐下,她抬头望去。 屋檐墙角下泥垒的燕子窝早已空巢,只有边缘还残留着几根褪色的羽毛。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暖洋洋洒下来,也不刺眼,房华微眯起眼睛,感受着这暖意,小憩起来。 “阿华,阿华,在家吗?”门外传来呼唤声。 房华清醒过来,她坐起身,嗓子有点哑:“哎,在家呢。”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带跟靴子踩着水泥地发出“咚咚”的声响,下身是皮裙和黑色打底裤,穿着呢子大衣,胸口还有一条亮晶晶的装饰链。 房华看清来人,微微有点惊讶,她站起来:“小婷,你今年怎么回来那么早,往年不都是除夕才回来吗?” 房婷捋了一下她的卷发,开口道:“去年整年都没回来,想着东西应该落了挺多灰,就想着早点回来打扫一下。” 房华摘下刚才干活戴上的袖套,“对啊,大伯那边你也没回来,就过年那次回来一趟。” “我老公忙,他不开车,又不让我自己折腾回来,平时还得看两个娃,走都走不开。”房婷双手抓着敞开的大衣两边往中间拢了拢,“哎,我跟我妈打电话她说你搬出来镇上租房子住了?” 房华欲言又止,最后慢吞吞说道:“对,我很多同事都买房出来了,到晚上宿舍都空了,平时钱安搞装修又不经常在家,就我跟钱宁两人,觉得不是很安全,外面租房也还好,就出来住了。” “哎,我也听说了那贼的事情,确定挺可怕的,现在买房也难啊,我们家也就刚好借了我哥留在家的房子住,你不转正了吗,不是有住房公积金能给?”房婷眼神里带着探究。 房华神色平静:“住房公积金没几个钱,最多就给得起个房租钱。” 房婷不经意拿起胸前的链子把玩着:“啊呀,没事,老师工作稳定啊,生活也有点事干,我们家都我老公赚钱,我就在家送送两个孩子上学,平时都闲着逛逛街跳跳广场舞什么的,还是羡慕你生活充实。” 房华笑容略显僵硬,还没想好说什么,对方又开了口。 “钱安呢,今年赚了多少钱回来过年。咦?父女俩呢?” “噢,他们出去集市了,也有好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房华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钱宁的呼喊声:“妈妈—妈妈—” “说到就到”房华道。 钱宁手里拿一包饼干风风火火跑了进来,看到了刚好转身的房婷。 “婷姨!” 房婷俯身摸了摸钱宁的脸:“哎,宁宁都长那么高了,怎么脸都裂开了,是不是妈妈不给你买面霜擦脸啊?” “不是,妈妈给我买了,但是涂了好痛,我不想涂。” 后面的钱安进门来,手里还提着东西,“房婷?今年回那么早呢?锦哥开车回来的?” “对啊,回来打扫一下,哎,我都忘了正事。”房婷扭头看向房华,“你们家有没有那个长扫帚,想扫一下屋顶那些蛛网,本来是去找我嫂子家借的,刚好他们家又出去了,你说先弄别的吧,到时候一扫那灰又重新落下来,岂不白干一场。” 房华听完她说的话,边说边往厨房方向走,“那个之前有一个,后面不知道干嘛找不着了,我们拿杆子给接了一个。”说罢她拿出一把扫把,尾端跟另一个扫把杆给用绳子捆在一起。 “哎,这样也行,借我拿回去使使,到时候我再拿回来给你。”房婷接过物件,“那我先回去跟他们打扫一下,到时候闲了再来聊,宁宁来找姐姐玩哈。” 钱安从袋子里拿出几个橘子塞给房婷,“刚在集市买的,特别甜,拿几个回去吃。”房婷接过后他又把手伸进袋子里,还想再拿多几个。 房婷连忙制止:“可以了可以了钱安,拿两个尝尝就够了。” 房婷走后,钱安走到屋子里放下东西,“哎,你那个堂哥今年回来吗?” “没回,他老婆刚生第二个,回来不方便。” “房婷他们家也挺幸运的,能借住他留下的房子。”钱安掏出一个橘子剥起来,把果肉递给房华,“你说缘分这种东西还挺神奇的,当年房婷第一次说想叫我跟你认识一下时,我听别人说你想要嫁去国外来着,然后自己家条件又不好,我又是一搬砖的,我就没敢去看,没想到……” “没想到两年后房婷又叫你来认识一下是吧?”房华截了他的话。 钱安憨笑着:“哈哈哈对啊,当时我还是不太敢去的,但年纪也到那了,房婷又一直叫我去,我就想着那就看看吧,没想到我俩就成了。” “没办法,可能就是缘分吧。” 第26章 偷电 钱安家里兄弟几个没什么来往,整个春节钱安家和弟弟家就偶尔在邻居家串串门,跟着村里弄一下年例,到集市看一下表演。 在村里生活也是不方便,每天洗澡都得用柴火给烧热水才行,厕所也是当时房华两妯娌一致强硬要求才建的。 到后面慢慢的年味也过去了,村里大多数人都重新外出讨生计,钱安弟弟一家回潭溪镇比较麻烦,担心再过几日回去路上人多拥挤,过了年初五就离开了。 钱宁没了玩伴,在老家又没有电视看,天天闹着无聊,没过几日,房华便叫钱安打理好家里的事早点回镇上去。还没过完正月十五,已经有工友给钱安打电话说有新的工程项目要做了,房华想让他回出租屋那把有线电视给装好,还有当时房子的三个月的租期要满了,得重新跟房东谈好新的租期和交租金。 新的学期就要开始,大家都投入新的生活中去。 开学第一天早上,房华和钱宁照常开车穿过巷子,钱安昨晚就已背上行囊出发去工地。往常清早时,巷子里人都比较少,今天有好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在家家户户电表前捣腾着,拿着工具对着电表比划着,还有人拿着本子和笔在抄抄写写。 房华心里疑惑着,不知觉放慢了车速。 “妈妈你开那么慢干什么,要迟到了。”钱宁在车后面着急地轻拍房华的背,提醒她说。 房华思绪被拉回:“哦哦哦,你明天早点起啊,我都叫你几回了,开学了现在。” 两人往学校方向离去,殊不知即将“祸从天降”。 下午房华刚从教室下课还没走到办公室,谢君林一个电话给打过来,吓得她又惊讶又疑惑。 “房华,你快回来,有人说你偷电。”谢君林在电话里火急火燎说道。 “什么?”房华眼睛都瞪大了。 傍晚,钱宁悠哉悠哉地放学回来,才开学还没有作业,她嘴里哼起小曲“我家大门常打开……”。钱宁刚走进门口,房华已经在收拾东西。 “快,拿东西,我们要赶紧出去。”房华催促她。 “怎么了,我我,我先上个厕所。”钱宁懵懵的。 房华开车开得比往常都要快,回到家楼下,钱宁看见一堆人围在旁边,她有些疑惑,再近一点发现他们都在看那个电表。几个人对着那个电表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的也听不清说什么。仔细一看,谢老师在里面,之前见过的房东叔叔好像也在。 谢君林看见房华回来了,挥手招呼她:“房华,快过来。” 房华应了一声,赶紧把车给停好,拉着钱宁就走过去。 房华眼神急切:“怎么样,查得如何?” 房东说:“他们把电表给拆了拿回去检查。” 房华一脸无奈:“我当时刚刚上完课,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我偷电,我都傻眼了。” 谢君林说:“我也很惊讶,我下午有点事情就请假回来了,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外面街上闹哄哄的,我就觉得很奇怪,然后出去看,几个电工在你楼下那里,旁边还围了好多看热闹的,我就走过去一问,他们说你楼里一层的电表有问题,怀疑是偷电,然后我就赶紧打电话给你了。” 房东摆摆手:“当时是明姨给他们开门检查的,后面又有人打电话过来叫我过来配合调查。真的,老师,他们说谁偷电我都会怀疑一下,唯独说你,我是一点都不信,那是不可能的事。” 房华作态:“我也是无奈,突然间说我偷电,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间查这个?” 谢君林解释道:“哎,年过后红旗路街道办那边有个新官上任,话都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上岗就过来巡查,巡着巡着突然说要查电表,一查就是查出说有人偷电,一个是你,一个是往上走那边理发店的,带俩娃的那个男人。” 房华苦笑说:“我哪里来的时间来搞这东西,我每天早出晚归,我女儿也是每天上学放学跟我一起,她一个小孩不可能搞得了这些东西。至于我,也没理由啊,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差那几个电钱啊。” 房东说:“老师,你放心吧,到时候查出来就水落石出了,不用担心,说你偷电真的很荒唐。” 房华摊开手,无奈道:“我哪能干这档子事,要是真的,我这脸往哪搁啊。” 谢君林安抚她说:“没事没事,明天结果就出来了。” 钱宁在旁边听得懵懵懂懂的,房华与两人告别后便带着她往房子里走,回去的时候钱宁还看到了旁边好几个邻居聚在一起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晚上房华跟钱安通电话讲了这个事情。 钱安表示非常不可思议:这是哪来的胡话?你哪来的能耐去偷电啊,再说了,我们虽然没啥钱,这点电费还是交得起的,不至于冒这种险去偷那几度电吧。” “我都要被吓死了,听说是电表表盘像是被动过了,师傅说如果是真的,这是最笨的偷电方法了”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电表被拆走了,说拿回去检查,还有,除了我们,还有那个上面那边那个理发的男人也被查了。” “没事,让他们查,别冤枉了我们,到时候搞清楚就好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钱安跟钱宁扯了一些学校和学习的事,便挂了电话。 过了两日,事情终于有个结果。 还是傍晚时分,房华楼下聚了很多人,一群人七嘴八舌的。 电工说是电表内部老化了,有零件掉了出来,表盘才像是被动过,现下给重新装了个新的。 房东一脸笑容:“我就说,老师你怎么可能偷电呢,这不就查出来了。” 旁边的邻居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老师工资那么高,生活不知道有多好过,怎么会去干那门子事。” 谢君林在旁回话:“什么话,好端端的我们也不会去搞什么电表偷电啊……” 房华也只能尴尬作笑:“没事没事,查清楚就好。” 实则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前两天还没弄清楚时,她跟钱宁进进出出遇到邻居,好些人都用一些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们。现在终于水落石出,她也就清白了。 后来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大家也都散了。 谢君林拉着房华回她屋子里聊天。 谢君林放低了声音:“你跟那个理发的一起被查,你是被冤枉的,他那事是真的,好像是因为数量不多,最后被警告了,罚了一笔钱。” 房华目光微微一顿,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这样,他还挺不容易的,来这边讨生计,一个大男人扯大两个孩子,干那勾当也是有困难吧。” 谢君林无奈地摇了摇头。 房华松了口气,慢慢说来:“还好给我查清楚了,要是是真的,哪还有面子在这里住,还作为一个老师,不得丢脸死。” 第27章 雨中抡锅 “气象台预计,未来一周乃至更长时间,我市将迎来今年首场持续性降水天气过程。请公众及时关注最新预报预警信息,合理安排出行和生活……” 钱宁在电视机前等着新闻联播过去,她要看动画片,刚好轮到气象播报,她仔仔细细听了一下。扭头朝阳台外的房华喊道:“妈妈,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雨,明天记得带上雨衣。” 房华在阳台和钱宁姨妈打电话,听到钱宁喊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知道了知道了,雨衣一直都在车后箱里放着。” 通完电话,房华走回客厅,钱宁正卷着被子坐在躺椅上,目不转睛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嘴里还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明天教室那边应该给装好风扇和灯管了,下雨也不怕天暗看不清黑板了。”房华按着手机,看着领导发来的信息,通知教师注意提醒学生保护好教室的公物。 钱宁的目光从电视屏幕转移到房华身上,眨巴两下眼睛,“太好了!终于有风扇了。”突然她又皱起眉头,“但是不知道我的座位在不在风扇底下,我明天去看看。 “你都不开心有灯吗?看来你还是想天黑了不用上课对吧?” 钱宁捂住嘴巴,嘻嘻嘻笑起来。 第二天来到教室,果不其然,都装上风扇和灯管。被偷窗户的教室,前一段时间蒲寿村的村委会已经筹资给重新装上新的了。 蒲寿村早些年有好些人在改革开放时期外出做生意,部分人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到国外去,也有在那边定居的。近来些许人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在村里成立了教育基金会,给培立小学捐赠物资,给村里成绩优异的学生发放奖学金,为家乡的教育事业添一份力量。 钱宁上学期考了全级第一,其实就是全班第一,就拿了一笔奖学金。近几年经济发展,村里人都到外面打工,有些就把孩子给带在身边上学,有些带不了的就留在村里培立小学上学。现在培立小学学生少了很多,每个年级就一个班。 周一早上升旗,学生们都沸沸扬扬的。 校长讲话提醒大家要好好爱护这来之不易的公物,节约用电,后面一段时间还会有新的课桌椅子,期盼培立小学越来越好。 天气预报很准,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天就渐渐暗了下来。钱宁班里还在上体育课,突如其来的雨让同学们纷纷跑回教室。 刚才出去上课时大家都没在意关窗,此时窗外的雨飘洒进来,雨点淋在靠窗座位的书本上。 “天啊,我的书!”钱宁座位就在窗边,她一走进教室,看到这景象,快速冲到座位上,抬手把窗给拉上,挡住雨洒进来。 好几个坐窗边的同学都遭殃了,几人发出哀嚎声,到处借纸来擦干书上的水。 如今教室里有了灯,不用担心天暗看不清黑板和课本,下一节课朗朗读书声响起。 这雨没下大,淅淅沥沥的,但一直下个不停。 直到放学,房华披着雨衣,钱宁蜷在她身后。 “家里还有一颗大白菜,中午还剩一些虾,回去再煮个紫菜汤,今晚吃这些够了吗?下雨就不去买菜了。”房华怕身后的钱宁听不到,放大了声音。 钱宁还是听得不太清楚,一个劲的嗯嗯嗯。 回到家里,打开阳台一看,房华瞬间犯了难。 这地上都是积水,还下着雨,怎么整这是。 房华换了鞋,拿上菜,撑了把雨伞往水龙头走去,她用脖子夹住雨伞,手上不停忙活着洗菜和洗锅。 整好这些后,房华准备起锅炒菜。应该是灶台淋了雨,一直打不着火。房华脖子夹住的伞时不时会滑下来挡住她的视线,她一手撑伞又不好操作。 无奈之下,房华寻求屋子里的钱宁帮忙:“宁宁,你在干什么?” 钱宁回复她:“我在写作业呢。” "你等一下再写行不,过来帮我撑一下伞我炒菜。" "行,我马上就来。"钱宁从床上一咕涌下来,往阳台走去。 阳台不大,她踩着水吱吱作响,冒雨走过来。 “你慢点走。”房华提醒着她。 钱宁接过房华手上的雨伞,她个子还小,把手臂伸直才勉强盖住房华。 房华拿抹布在灶台上擦干了水,试了几次终于打着了火。 白菜在锅中翻滚,香气弥漫出来。 “妈妈,我累了。”钱宁努力把手臂伸直。 房华把菜给盛出来,接过她手中的伞,“好了好了,辛苦你了,你回去歇歇吧,我等一下再煮个紫菜汤就好了。” 钱宁转头跑去,脚下一滑,“砰”的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随即她哭起来,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 房华随意放下手中的盘子在灶台旁的小桌上,冲向钱宁一把把她捞起来,走进屋里。钱宁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湿,她张大嘴巴,眼泪一直掉。 房华擦着她的眼泪,心疼地说:“哎哟,我看看,没摔疼吧?” 钱宁慢慢止住哭声,此时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房华担心钱宁等一下着凉了,打算先帮她洗澡,进卧室里拿衣服。 钱宁站在阳台门口,等房华走过来,她指着小桌上的盘子,还带着刚才的哭腔:“妈妈,那个白菜还能吃吗?” 房华才想起来,“先洗澡吧,我等一下看看,不能吃等一下出去吃算了。” 房华带着钱宁进到厕所,让她先自己脱一下衣服。房华到小桌前拿起那盘菜,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刚刚雨不大,上面只沾了一些小雨滴。 给钱宁洗完澡后,房华快速煮了个简单的紫菜蛋花汤,两人才吃上了这顿晚饭。 钱安电话打来,问起得知两人现在才吃上晚饭,房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钱安提议到一楼去做饭,那块地本来就是他们用的。 房华觉得下面都停车充电的,做饭不安全。她说以后要是下雨她跟钱宁就在学校做饭吃完再回来。 房华转念一想:“房东之前不是说过段时间要给这几户统一加装窗帘嘛,我倒觉得那个时候可以跟他谈谈看,能不能在阳台给加装个盖,平时遮风挡雨什么的。” “欸,这个可以,可以问问他,问问又不碍事,他要是不同意就再说。我活快干完了,很快就回去了,到时候我跟他聊聊。” 第28章 机会 过不了几日,钱安完工回来了。 这几天房华钱宁上学时,下午都是钱安负责买菜做饭。白天他就自个在家里休息,有时候会回学校里待会儿。最近没什么工程要干,钱安都闲得慌。 钱安有个村里的兄弟在黄果镇上开的小卖部,近来他经常去那里闲坐跟别人聊天,偶然在那遇到了他以前的一个工友,问起来才发现大家几个都认识。 梁庆文是钱安之前在外地干装修认识的,一开始了解到两人都是霖阳市的,再问下去发现都是黄果镇,说的家乡话都一样,他乡遇故知,两人做起伴来。但后面结束工程后,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又投入到别的工作里,慢慢又少了些联系。 今日又遇上了,两人都很高兴。 “钱安,最近在哪发财啊?”梁庆文点了根烟,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顺手又给钱安递了一根。 “不用不用,我不抽烟。”钱安抬手推了回去。“刚干完活回来几天,在家歇歇。” 当年房华和钱安刚认识时,钱安的条件是让她犹豫过的,文化水平不高,工作不体面不稳定,家里关系僵硬,经济条件也不好。但慢慢交往下来,发现钱安人爱干净,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并且自己年纪也到那了,后面半推半就两人就成了。 梁庆文吐了口烟圈:“现在在哪住啊?还在学校吗?” “出来租房住了,学校宿舍现在人很少住那,都中午在那歇歇脚,晚上就出来了,住那都不得劲了就出来了。”钱安挠挠头。 “不买房吗?你打工挣钱还有你老婆教师铁饭碗,两人都攒几套房了吧?”梁庆文拖着腔调。 “哪有的事,想买买不起啊。之前光华中学西边那个房子你知道吧,我老婆好几个同事都买了那,我俩连首付都交不上。” “啥?骗我的吧你?”梁庆文一脸不可思议。 钱安耸肩摊手:“你说我骗你就骗你呗。” “哎哎哎,行行行,信你信你。”梁庆文点头示意,“我家还记得吧,旁边那个楼盘在建了哇,你们再努努力,到时候买下一套跟我住附近。” “哟,那个楼盘,叫润海花园对吧,那楼盘大的咧,应该房价不便宜……” 两人从家长里短聊到国家大事,最后以钱安要回去买菜做饭为由收尾。 晚饭过后,钱宁在客厅里看电视,钱安跟房华在阳台聊天。 钱安说起今日遇到梁庆文的事。 “他在哪住啊?”房华问起。 钱安答道:“新楼盘润海花园旁边,有栋居民楼,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买的还是怎样,说起来我二姐家也在那边。” “兰姐吗?我前几天在路上碰着她了,她儿子在学校闹事,老师叫她去学校。我忘记和你说了。” “这样?我好久之前见过她儿子几次,一副吊儿郎当样,不好好读书,又是跟我和他爸一样做劳累工,赚辛苦钱咯。”钱安叹气连连。 “爸爸,你手机响了。”房子里传来钱宁的声音。 “是谁打来的啊?帮我把手机拿出来一下。” 钱宁光着脚丫子就跑了出来,看着手里的手机,嘴里念叨着:“梁庆文……” 房华看见她光着脚,本想训斥她又不穿鞋,听见她看着手机念出的字,些许惊讶,“你怎么认识那么多字的啊?” 钱宁把手机递给钱安,一脸骄傲地说:“我看课外书认识的。” 房华捏了捏她的脸:“知道你聪明了,快回去穿鞋。” 钱安接过电话,还没出声,电话对面兴奋起来:“喂,钱安吗?我给你介绍套房子要不要?” 钱安没想到梁庆文打来是说这事,“怎么?你有路子啊?” “这不巧了,我家这栋楼,有一户人家搬新房了,正要找买家把他旧的这套出手了,我就想到你,但是二手房来的,不知道你介意不?” “二手房没事啊,户型好价格合适,二手房又有什么关系。” 房华原本要回客厅去了,听到房子的事停下了脚步,看向钱安,嘴型示意他开免提。 钱安放下耳边的手机,按下了免提键。 “户型的话,和我家一样,两房两厅,八九十平吧,但在五楼顶楼。他开价是八万,如果看合适的话,可以帮忙压压价。” “八万我有点买不起哇。” “可以来看看先啊,看看又不碍事,说不定到时候合适真跟我做邻居呢。” “看看是可以,你看看他什么时候方便。” “明天就行,你可以来我家看看,跟他那一样的,你觉得还不错的话我给你联系他。” 钱安皱起眉头,疑惑道:“啊?怎么不直接到他房子那看,不是更直观吗?” 梁庆文沉默了一下,支支吾吾说道:“呃,人家房主忙,跟你合不好时间来看,你就来我家看,合适我给你联系就行。” “额,行吧行吧,但我可能得晚上差不多这个点才去,没到周末我老婆孩子白天上学没时间,买房一家人住的事,我自己看了没意义。” “那是当然,你们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随时恭候哈。” 挂了电话后,钱安看向房华,幽幽开口道:“你怎么看?” “那就去看看呗,像他说的,看看又不碍事,合适再说咯。” “好,那我们明晚就去吧。” …… 第二天,吃过晚饭后,钱安开着摩托车载着钱宁和房华母女俩往梁庆文家方向去。梁庆文家在光华中学东边方向,这边还没有发展起来,过了学校后面一段路,四周都是一些灌木丛,路灯隔好一段距离才有一盏。 钱宁坐在两人中间,探出头看着周围环境,怯生生道:“妈妈,这里好黑啊。” 房华搂紧了她,“没事,不用怕,爸爸妈妈都在。”她朝钱安问道:“欸,兰姐家是不是在这边?” 钱兰是钱安的二姐,前些年钱安家里的事闹得大家都很不愉快,钱兰劝不来几个兄弟,父母又不在了,她嫁出去了,没什么话语劝在娘家,后面也是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渐渐和钱安几个兄弟都没什么联系了。 钱安答道:“好像是这边,好久之前来的了,这边有点变样,不太记得了。” 渐渐往前开,有一处光源越来越明显。 在路边一栋楼前,钱安停下了车,四处张望。那处光源是旁边楼盘的吊塔上的灯发出来,好几栋高楼矗立在吊塔旁边,其中一栋外墙上还挂着一竖幅,上面写着“封顶大吉”。 房华问道:"到了吗?" “应该就是这了,我也有点忘了,好久之前来的。我给梁庆文打电话问问。” 梁庆文接了电话后让他们等一下,他下来接钱安他们上去。 钱安把车给停在角落的车棚里,房华望着那几栋高楼,“这是那个新楼盘吗?润海花园。” “是的。” “这楼盘好大啊。多少钱一平啊?” 钱安正要开口,“钱安,这边。”身后传来梁庆文的声音。 三人齐齐回头,梁庆文走过来,朝房华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房华摆摆手,“你可别打趣我了。”,她轻推一下钱宁,“快叫叔叔。” “叔叔好。” “你好你好,来,我们上去吧。” 第29章 间接 梁庆文家在三楼,这栋楼没有电梯。 进到家里,梁庆文老婆已经切好水果等着,她热情地招呼钱安几人。 “这小孩皮肤那么白嫩,像剥了壳的鸡蛋啊。”她笑眯眯的,夸赞着钱宁。 钱宁不知道回什么,只能跟着笑。 梁庆文伸手比向客厅:“客厅就那么大,跟饭厅合在一起的,饭厅那边就是厨房和厕所。” 钱安和房华跟着走,转了一圈。 “房间在这边,这个房间有一个阳台。”梁庆文老婆扭动门把手,打开房门进去。“这我俩儿子房间,他们出去玩了还没回来,进来看看吧。” 房间里面面积不算大,放了一张双层床,床后面有个大衣柜,边上还有张书桌。 梁庆文说:“这个房间小一点,可以让妹妹住这个房间,旁边那个主人房面积大点。” “阳台这可以放洗衣机,晾衣服,种点花花草草都不成问题。”梁庆文老婆推开阳台门。 几人走出来看了一下,阳台外面正对着马路。 房华说:“这对着马路会不会很吵啊,灰尘可能也不少。” “还好,住那么久没什么特别感觉。”梁庆文老婆答道,“不影响日常生活。”她又加了一句。 一声闷雷响起,钱宁抖了一下,一阵风吹来。 “快进去快进去,外面风大。” 看完旁边的主卧后,五人在客厅坐下。 “怎么样,是不是户型还可以,你们一家三口住绰绰有余啦。”梁庆文给三人倒了茶水。 钱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户型确实还行,但你这三楼还好,他那五楼顶层有点难爬啊,夏天又热,还在那边边上,而且这边还挺偏僻的感觉。” “顶楼可能是有点热,等两年旁边那个润海花园建起来,这边就不偏僻了,听说后面还要建商超什么的。” “话是这样说,但这发展也需要时间啊,这玩意也很难说,没建成都不敢说。” 房华附和道:“八万块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赚钱不容易啊。” “我懂我懂,大家都赚钱辛苦,价格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跟房主聊聊,压压价。” 钱安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行,时间也不早了,孩子明天也还要上学,我们回去考虑一下,合适的话我再跟你联系,到时候你可得帮我砍砍价啊。” “好好好,想好了随时跟我说,刚刚打雷了,也不知道等会下不下雨,那赶紧先回去吧。” 梁庆文跟着起身,把三人送出去。 钱安刚开车一小段路,钱宁感受到一滴雨滴到她脸上,接着豆大点雨淅淅沥沥落下,房华捂住钱宁的头,用整个身子护住她,钱安扭动油门,加快了速度。 还好到出租房距离不是很远,到家里时三人没湿太多。 雨下大起来,阳台虽然不大,但从屋子里走到厕所还是会淋湿不少。 房华撑着伞把钱宁护送到厕所,钱宁哆嗦着:“好冷啊。” 房华关上伞,叫唤她:“快把湿衣服脱了,洗个热水澡。” 阳台地上堆满了积水,一时半会排不出去。 房华站在厕所门前,看着雨倾盆而下,陷入了沉思。 雨一直下到半夜,白天一早,房华和钱宁收拾好就出门了,让钱安到时候再买菜中午回学校做饭吃。 钱安起来后想着简单煮个面对付两口作早饭,这灶台昨晚没想着拿东西盖一下,现在死活打不起火来。 他把灶台给拆开,擦干里面,放着沥了会水,重新装上才又能运作起来。 回学校吃午饭时,天已经晴朗起来,房华担心晚上又下雨在阳台难炒菜,提议说下午吃完晚饭再出去。钱安却说天气好着呢,不会再下了,明天又是周末,放学回去出租屋再慢慢弄饭吃。 房华被说服了。 天气本来好好的,三人刚回到家,瞬间来了个大变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 阳台外面是寸步难行,房华幽怨地看着钱安。 钱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谁知道好好的又下雨。” 最后等雨稍微停了点,房华撑伞,钱安掌勺,两人搭配下来才做成了这顿晚饭。 “你给房东说了没,让他给整阳台整个盖。” “哎哟,我给忘了,等等吃完饭我就给他打电话说说。” “唉,还是有自己的房子好啊。”房华叹气道。 “梁庆文家那边的房也还行,到时候叫他帮忙压压价,也是能买的。那还有房产证呢,你想买到那住吗?” “原先是没什么感觉的,现在这阵仗让我有想法了。其实是可以考虑一下的,租房子终归是别人的,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别人不给住了。” “那我再跟梁庆文了解了解。” “哎,了解归了解,阳台整个盖的事还是得问啊,这才交了半年的房租,也不知道能不能买成,后面日子还得过呢,总不能刮风下雨就撑个伞在那炒菜吧,霖阳每年大大小小台风还挺多的。 “这我肯定知道,两头都去办。” 饭后,房华把钱安赶去打电话,她去洗碗。 钱安先是给房东拨过去,房东说可以给装,他已经安排好人下周去量尺寸装窗帘,到时候顺便一块给量了,他还问钱安是想装全包的还是就装个顶就好了。 钱安问了一嘴房华的想法,两人一致表示装个顶就好,全包的空气不流通还压抑。 挂断后,钱安打给梁庆文。 “喂,文哥。” “哎,钱安,什么事。” “昨天看的那个房子,我跟我老婆商量过觉得还可以,感觉还是能买的,你帮我讲讲价咯,便宜个几千一万,或者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聊聊。”钱安说道。 “唉,我跟你说,这个房主很磨叽,我都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又想卖又不想卖,他听别人说隔壁润海花园后期有可能会把我们这栋楼给征了,但这消息又不确定,他呢,一边想着是真的到时候收了他好拿补偿款,又怕不是真的拖着房子后面贬价他亏本。” “这么犹豫,这样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同他了解一下,抽空看看他房子的状态如何。” “没事,你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就行,我帮你去问,他都不知道是不是真要卖。” 钱安有点搞不懂:“这多什么啊,我直接跟他谈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传来传去。” 梁庆文一直推脱着:“没事没事。我多跟他聊聊,有事我再和你说。” 挂了电话后,一旁听了全程的房华,与钱安面面相觑。 第30章 获利 周末两天很快就过去,周一房华和钱宁照常回学校上课,钱安在家等着工人来房子量尺寸。 早上的时候梁庆文给钱安通了个电话,他说他拿到房子的钥匙了,可以带钱安去看看实景。钱安与房东确认过,工人应该是下午的时间才来,他想着在家里也是干等着,就前去看看。 五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钱安和梁庆文两人常年在外打劳工,上来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一梯两户,两屋门外面都还贴着春联。 梁庆文拿着钥匙插进锁孔里:“前些日子才搬走的,里面应该没落啥灰。” 打开房门,两人转了一圈,里面还有好些家具在,房东没给搬走。这户型跟梁庆文家一样,就是换了个转向而已。 “你再看看,我去阳台抽根烟。”梁庆文给钱安说。 钱安在客厅敲了敲墙体,伸手捻了一下墙皮,电视墙那一块地都有点掉灰。钱安心想这房子时间不早了啊。 接着他便去阳台寻梁庆文,梁庆文倚在阳台墙上,指间一点猩红,缭绕烟雾让人有点看不清。 “这房子有多久历史了啊?”钱安险些被呛着。 “我想想,可能得有个十几年了哦,当时我大儿子没出生我就住这了。” “现在房主是什么情况?是卖还是不卖?” “不好说,犹犹豫豫吧,又想拿赔偿又怕卖不出,他就把钥匙给我,不说卖也不说不卖。” “要不你还是把他手机号码给我,我直接跟他谈不是更清楚一些。” 梁庆文把烟头在阳台扶手上摁灭,丢到楼下去,然后勾肩搭背带着钱安走回客厅。 “你先别急,他这不是还没决定卖不卖这房子,你就先等等,现在房子你看了,也没啥问题吧,有消息我再联系你咯。” “那他都没想好,就放消息出来说要卖房。要是看好了我想赶紧买下来啊,装修也要时间,我刚看那墙皮都掉了好多,到时候重新刷墙还得放着散散味道。”钱安两手掌心朝上,交叠着拍了拍,气势汹汹的。 “哎,我也想跟你做邻居,想你赶紧买啊,这不他也没说个定数,到时候我给说说他,问他到底卖不卖,我再跟你说。” “行吧。”钱安也是无计可施了。 “中午快了,要不要到我家吃午饭。”梁庆文邀请钱安。 “算了算了,下次有机会再去吧,今天出租屋那房东找人来给量尺寸整装一下,我得回去开门。”房东叮嘱钱安工人来的时候要在家盯着,避免后面房子里有什么丢失的东西大家很难说清楚。 两人就此别过。 钱安回到出租屋,简单下个面吃完后小憩片刻。 他被电话叫醒,来电人是房东。 “喂,在家吗?工人已经到楼下,明姨过会才回来,你先下去给他们开个门。” 钱安麻利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看下去,两个工人穿着工作服,手里提着工具箱,在楼下站着。他赶紧拿起钥匙下楼去。 上来后工人看到屋子里那么多窗户都有点错愕。 “你们这房子面积不大,怎么那么多窗户?” 钱安作笑:“哈哈哈,是有点多哈。” 两人行动起来,架好梯子,一人拿着卷尺测量尺寸,一人在旁记录着。 作业转移到阳台,钱安跟着走来,他开口问道:“哎师傅,老板有没有说这顶要做什么材质的?” “半包的话是用的钢板。” “我看你们都穿着工作服,是有什么公司的吗?” 下面记数据的师傅看了钱安一眼,答道:“算是吧,组织揽工程然后分发给我们去干的。” “哟,那你们有多活干不?” 梯子上站着的师傅朝下面人报了个数,“活多又有什么用,公司都抽成去了,我们到手都没几个子了。” “中介啊这相当是。”钱安若有所思。 “差不多了,当介绍费咯,好就好在公司给签合同,买保险,还算有点保障。” 另一人附和着:“当时没施工员证还不给进,考那个玩意我可是够苦啊。” 钱安疑惑:“施工员证?”他想再问点事情时,二楼的明姨跑了上来。 “这边量好了吗?尽量快点,我有点事。”她急促道。 “两米二,好了,下去吧。”师傅从梯子下来。 钱安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把两个师傅送下来后,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思考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随后他拨打给房华,下一秒又给按掉。 钱安心想,算了,中午才给打完,也不知道她醒了没,等她下午放学回来再说吧。 傍晚,钱安还在阳台择菜,钱宁咚咚咚地跑上楼,朝阳台喊道:“爸爸,我们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那么早?” 跟在后面的房华刚好走上来,搭了他的话:“下午学校大扫除,弄完了就放学早。” 房华把东西在客厅里放好,撸起袖子在水龙头前蹲下帮着择菜,“量完尺寸没?” “量好了,可能过几天就来装了。我跟你说,梁庆文一直不给那个房主的联系方式给我们,不让我们直接交谈,我怀疑,他是想从中赚点。” “啊?”房华有点错愕。接着她又说:“也有这个可能,钱难赚啊。”房华无奈地摇摇头。 “他也真是的,到时候如果真能买成,我也肯定会给他包个大红包,当介绍费嘛,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哪用搞那么麻烦。”钱安愤愤道。 “哎呀,他不是也说那房主不知道卖不卖吗,他不给也没办法啊,不成就看别的咯。感觉那里我也不是很喜欢,又是顶楼还有点偏僻。我们这种家庭一辈子能买几次房,还是得好好看看我觉得。”房华把菜从盆里捞出来,“先炒菜吃饭吧,房子再说。” “还有一个事,今天量尺寸那两个师傅,房东应该是找的那种装修公司,上门还穿工作服来着,我跟他们闲聊,他们在里面还给签合同交保险,但要有个叫施工员证的东西。然后我就去了解一下,考了这个证,地位就不一样了,进了一些施工单位,后面还会有晋升,到时候就不是简单劳动力了,是技术人员了。不用再天天吃灰抡大锤,工资还能翻一番!”钱安兴致勃勃讲道。 “你想考是好事,你先多了解一下吧,问问你身边那些工友或者工头,有没有考过啊,看看难度什么的。”房华叹了口气,“你当时在糖厂的工作还挺可惜的,现在时代发展,谁都不知道后面又会怎样变化。” 钱安微微一怔,原本兴奋的眉眼耷拉下来,“也是没想到啊,那时还以为能拿上编制,端上铁饭碗呢。” 第31章 门槛 房华父亲出车祸后,家里顶梁柱倒了。虽然老板无需承担主要责任,但他对房华家的情况很是同情,可能也是内心的恻隐,那些年来,在金钱上没有过多帮助,但是在各种人情打点中周折了许多。 房华从外公外婆那边的学校调任回来,后面考试转正,前前后后都少不了他的协助。就是钱安之前在糖厂的工作,也是他给介绍的。 严格来说,应该是糖机加工厂。这份工作一开始并不是介绍给钱安的,是给房华的弟弟房杰。房杰了解到这份工作工资较低,只是好在比较稳定。他当时只想着去赚大钱,对这种小恩小利并不感冒,便拒绝了这份工作。 那时候社会对教师学历的要求不断提高,房华身边的同事也是为了个人职业发展,很多都去通过自学本科考试来提升学历。房华见着人人都去,她也跟着去考。黄果镇的教师进修学校利用寒暑假、周末专门为在职教师组织面授辅导。 当时钱宁还小,房杰家又刚生了房晋伟,钱宁外婆分不了身去帮房华带钱宁。钱安为了房华能够安心去学校上课,他没有出远门去打工,选择了家里这份工作,方便周末回来照看钱宁。 钱安这一干也干了好些年,那时还有消息说这个厂会被收编为霖阳市国营糖厂的一个下属配件车间。如果真是这样,钱安也就有可能会有编制了,可把房华钱安两人给高兴坏了。 结果国家改革,“抓大放小”,国营糖厂自身难保,纷纷破产。糖机加工厂不但失去被收编的机会,还断了订单的来源,立刻陷入无米下炊的境地,最终走向倒闭。 钱安也没了工作,干回了以前的装修工。 如今再次看到新的发展机会,钱安想再次一搏。 晚上钱安做了个梦,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干净衣服在办公室看图纸的未来。 第二天一早,钱安兴冲冲前往黄果镇城乡建设培训中心。大厅里人不算太多,光滑的地砖映照着来来往往的身影。 钱安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报名咨询”的牌子,径直走过去,脸上挤出朴实的笑容。 “你好,我问一下!考那个施工员证,在哪儿办?需要啥东西?”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报名在这里。需要身份证、一寸免冠照片、最高学历证明……”她的语速很快。 “身份证,照片,学历证明……”钱安默默跟着她念,听到学历证明时,钱安愣住了,忘了这个。 他试探性问道:“这个学历,最低要求是什么?” “高中或中专及以上学历。” 钱安心猛地一沉,急切地追问:“这个……这个要求,它卡得这么死吗?我干建筑十多年了,支模放线,看草图,算料,我都干过!工地上那点事,我没啥不懂的!你看能不能跟领导反映一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女孩眼神里没有波澜,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柜台前贴着的红头文件:“报考条件白纸黑字写着,最低要求是‘高中或中专及以上学历’。您就是有再多年的经验,也没办法绕过系统录入。” 钱安扒着台面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刚才那种莽撞的急切感消失了,他早就该知道这些个考试肯定会有学历要求,只是过于兴奋暂时蒙蔽了他对现实最基本的认知。 钱安失魂落魄走出大厅外面的走廊上,他有些茫然。 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走近他,压低声音:“师傅,是想办施工员证吧?学历卡住了?” 钱安警惕地看着他,但眼里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波动。 眼前的男人,穿着略显花哨的衬衫,手里夹着个小皮包,眼神精明。 “嗐!小事!学历不就是张纸嘛!我有门路,能帮你‘解决’!只要钱到位,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报名绝对没问题!” 钱安心猛地一跳!看到希望的瞬间压过了警惕。他急切地问:“怎么解决?多少钱?” 男人报了一个数字,钱安瞬间紧皱眉头。 男人看出了钱安的犹豫,他想了解多点情况,“哥们,你先说一下你什么学历。” 钱安脱口而出:“小学。”说出口后他就后悔了。 一听是“小学”,男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极其夸张的表情:“小学?哎呦!哥!那我可真得叫你一声哥了!” 钱安被他这反应弄懵了,疑惑地看着他。 “真的!像你这种情况,就小学文化,到这个年纪了,你三十多了吧?还想着重新学习、考证提升自己!牛!真的牛!这想法本身就太厉害了!这魄力!这上进心!一般人真比不了!” 这突如其来的赞誉,没有让钱安感到高兴,反而让他陷入混乱,他回想起房华的话:“你想考是好事,你先多了解一下吧,问问你身边那些工友或者工头,有没有考过啊,看看难度什么的。” 男人没察觉异样,还在继续说:“所以这钱花得值!前期投入……” 钱安突然打断他:“等等等等,就算报上名了,那考试,听课,难不难?我……我很久没看过书了。” 男人只想快点成交,下意识脱口而出:“那肯定有难度啊!不然这证不值钱!都是高中以上的知识,得下功夫学……” 他说到一半,刹住了,但已经晚了。 他才不管你学不学得了,只要交钱给你报上名就完事了。 钱安心里呐喊:我学得会吗?报上名了,我真去上课,听得懂吗?那些书,我看得明白吗? 钱安眼神闪烁,向后退了半步:“我再考虑考虑,谢谢。” 男人一脸错愕和晦气:“靠,马屁拍马腿上了?” …… 钱安并没有先回家,他去了一趟书店。 他在标着“建筑资格考试”的书架前徘徊。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建筑工程管理与实务》《施工员考核评价大纲及习题集》……这些书名对他而言都显得高深莫测。 钱安最终抽出了最厚的一本《施工员通用与基础知识》。书很沉,比他平时拿的大锤还沉。 他走到一个角落,背对着人群,深吸一口气,翻开了书。 天书般的符号,陌生的语言,钱安强迫自己盯着一页关于“混凝土强度评定”的内容,眼睛来回扫着那些文字和表格,试图理解。但大脑像被水泥糊住了,根本无法运转。 他合上书,闭上眼睛。对他而言,重新系统性地学习这些知识,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 饭桌上依旧是简单的饭菜。 房华看着钱安,今天丈夫的沉默和魂不守舍她都看在眼里。 她小心地问:“那证,了解得怎么样?” 钱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埋着头,扒了几口饭,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算了。” “什么算了?” “证,不考了。” 房华看着他垮下去的肩膀和紧绷的侧脸,明白了。 她没有问原因。当时钱安说起要考这个证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房华深知学习的艰辛,因为她自己,就曾经在无数个深夜,对着自学考试的教材,体会过那种艰辛。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头发,那些拗口的概念、复杂的理论,几乎把她逼到崩溃。她最终考下来了,但那过程如同蜕了一层皮。 她也太知道钱安的情况,他的精力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中消耗殆尽,他的文化水平也是摆在这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道:“嗯。不考就不考吧。吃饭吧,菜要凉了。” 第32章 热气 房子旁边,那处废弃的古屋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砖石。 二楼被古屋挡了大部分的光线,从窗外看去,古屋的木窗早已腐朽,玻璃尽碎,只余几个黑黢黢的洞口。 房华一家所住的三楼视野则较为开阔,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古屋的瓦顶。就在古屋边缘靠近三楼卧室的这个地方,奇迹般长了一棵树。 房华刚开始带着钱宁出到黄果镇住的时候,来回学校就经常走的这条路,第一次看到这棵树时就感到非常神奇,却也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也这棵树当起了邻居。 没人说得清它是如何在这处地方生根,如何日渐一日越发葱郁。那树根攀满了墙壁,有的钻入砖缝,有的悬垂而下。 如今春夏之交,茂盛的枝叶越过古屋的檐角,伸向一边。新生的树叶油亮,层层叠叠,将房子三楼卧室靠近古屋边的窗户严严实实拥在自己的绿荫里。 霖阳市气候温暖,这时的气温已逐渐升上来了,那繁茂的树叶投下的阴影给屋子带来了不少清凉。 与此同时,古屋带来的小动物也是不少的。 天气逐渐变热,晚上家中渐渐不再将门窗紧闭,留着几处缝隙,通风纳凉。 月光洒进屋子里,一个灰黑色的小影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房华的睡眠比较浅,窸窸窣窣的异响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细细听着。 是老鼠! 坏了,晚上买的面包,明天的早餐。 房华猛地坐起来。 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不敢开灯,怕惊到老鼠。 也许是老鼠听到了声响,房华刚走到房门,借着月光就看到一个灰黑色影子,在房间里无头绪地乱窜了几下。 最后竟直直冲她跑来,嗖地一下从她脚边窜过,溜进了房间。 房华的心猛地一揪!孩子还在里面睡着!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啪”地一声按亮了灯。刺眼的白光瞬间将老鼠的行踪照得一清二楚。 自上次钱安打消考证的念头,工人把窗帘和阳台顶架装好后,没过几日他又去新工地了。钱宁现在也是自己在新买的双层床睡,床靠近面对路边的窗户,这时窗是开着的。 这一开灯,似乎也惊扰了那只老鼠。它慌不择路,竟三两下沿着窗帘爬了上去,最后蹲在了那扇敞开的窗户窗框上。 房华倒吸一口凉气,万一那老鼠不是往外跳,而是掉头窜下来,咬到钱宁怎么办! 她立刻关掉了刺眼的大灯,轻轻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拉开得更大一些,清出一条更宽敞的窗缝。 嘴里小声念叨着:“走走走,快出去!” 那老鼠在窗框上焦躁地转了两圈,最终它敏捷地一转身,尾巴一甩,便跃出了窗户,融入了外面的黑暗里。 房华一个箭步猛地将窗户关上。 回头看,钱宁还在睡梦中,她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自那以后,虫鼠不时越界造访,蟑螂在家中角落里倏忽出现,晚上没关好门窗,老鼠会窜进来,蚊虫更是常客。 …… 正式入夏后,霖阳市进入台风高发期。 气象台预计今年五号台风“玛瑙”即将来临,这几天本就很热,偏又逢台风将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 房子卧室方向朝西边,太阳西晒了一整天,墙壁烫手,地板也留着余温。连窗外那棵树木,也垂着头,叶片纹丝不动,抵挡不住这滚滚热浪。 入夜后,热度丝毫没有减退,热气从四面八方裹上来,怎么也散不掉。房子烤得像个蒸笼,闷得人喘不过气。 电扇徒劳地转着,送来的风也是热的,起不到半点凉爽的作用。 钱宁躺在床上,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小脸热得通红,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妈妈,我好热……”她带着哭腔嘟囔。 房华摸摸她汗湿的衣服,“怎么都湿了?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房华起身走向阳台,一打开门,一股隐约的凉意拂面而来,让她顿了一下。 她在厕所用水浸湿毛巾,走回屋子里时不禁在阳台停留了一会。 夜间的空气依旧温热,却不是屋里那种令人窒息的闷。一丝丝微弱的风断断续续吹来,拂过房华汗湿的颈窝和手臂,带来片刻凉意。 房华低头看了看地面,恰巧今天下午她刚冲洗过阳台,现在是干净的。 她下定决心,扭头走回房间。 “宁宁,我们出去阳台睡吧,外面凉一点。”房华轻声呼唤着钱宁。 听到在阳台谁,钱宁顿时来了精神。 她扑腾起来,兴奋说道:“好呀好呀。” 母女俩一人搬席子,一人拿上枕头和凉被,来到阳台上。 铺好席子,房华回到屋子里拉了个排插出来,插上电风扇放在地板上。 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钱宁热乎乎的额头和脖颈。阳台的顶部已经施工建了顶,抬头看不到天空。 钱宁小声问:“台风来了,就会凉快了吗?” “嗯,快了,一刮风下雨就不热了。”房华轻声应着。 此时丝丝微风拂过,再加上电风扇送来的风,比屋子里任何一刻都要清凉。 慢慢地,两人才睡过去。 第二天中午,房华今天下课晚,钱宁放学回到宿舍时,她还在厨房忙活着。 钱宁无聊着,拿起手机给钱安打去。 电话一接通,钱宁兴致勃勃地说:“爸爸,我昨天晚上和妈妈在阳台上睡觉了!可好玩了。” 钱安愣怔住,很快又回过神来,“这么好玩呀。”前些天钱安就听到房华说家里热得很。当时租房的时候是冬天,没考虑那么多,房子是朝西的,又是顶楼,夏天肯定会热点。今天听到女儿说热到要去阳台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宁宁,你把电话拿给妈妈听一下。” 钱宁拿着手机走进厨房。 厨房里热气沸腾,房华还在炒菜,汗水从她的额头留下来,一直到脖颈被衣服沾掉。 “怎么了?”房华扭头看向钱宁,手里的翻炒动作没有停下。 “爸爸叫你听电话。”钱宁按下免提键,递向房华。 “宁宁说你们昨晚到阳台睡了?这么热总不是办法。要不,我们还是买个空调吧。家里小,一打开,整个屋子很快就凉快了。” “这房子是租的,装上空调,打孔、接管子,麻烦得很。搬走的时候更麻烦,再说电费也是个负担。” 钱安本想再说点什么。 房华打断了他。 “再说,我炒菜呢。再熬一熬吧。等以后,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装一个最好的。” 电话那头,钱安沉默了一小会儿。 “明天台风,工地停工,我今晚就回去。” 第33章 台风 从昨天晚上开始,天色就有点变了,灰云低垂,风里带着潮意。 清晨,钱宁照常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无精打采地啃着面包。 “诶呀,停课了。”房华看着手机发来的信息。 紧急通知:接上级通知,因台风‘玛瑙’影响,今日全校停课一天,请各位班主任务必通知到每一位学生家长,确保学生安全。” 钱宁眼睛瞬间瞪大了,把头伸到手机面前:“什么什么?”看清信息的内容,她大叫起来,今天是周五,她本就不想去学校。 房华走到卧室,对着床上的钱安说道:“钱安,钱安,别睡了。” 钱安迷迷糊糊回应:“嗯?怎么了?” “学校通知停课了,我要通知学生,你快起来去市场买多点菜,台风天大家都存粮,等一下没得买了。” 钱安精神起来,赶紧掀开被子下床。 房华坐到了客厅的桌子旁。她在放资料的袋子里翻来找去,拿出一个边角已经有点磨损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她班里三十多个学生家长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拨第一个号码。 “喂,是房志鹏妈妈吗?我是房老师。志鹏去学校了吗?今天台风停课……” “喂,小洁奶奶,听得见吗?今天不上学,对,台风天,危险” “您好,对对对,今天不上学,哥哥老师通知到了是吧,行行行,可以跟村里周围的同学都说一下,今天停课,不要来学校了,在家里待着,注意安全。” “什么,那么早,家杰就去学校了?你赶紧去把他叫回来,今天台风停课呢。” 电话一个接一个。信号断断续续,有时要打好几遍才能通。有的家长接得快,连连道谢;有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里是呼啸的风声,显然家长已经在户外忙活;还有的号码打过去是忙音,房华就在那个名字旁画一个圈,准备过几分钟再打。 雨还没成气候,淅淅沥沥的,时下时停。风一阵阵袭来,毫无规律可言。 钱宁安静地坐在妈妈旁边,看着妈妈一边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在本子上飞快地标记,表情严肃又焦急。她不再嬉闹,似乎也明白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放假。 与此同时,培立小学。 校长正打着一把大黑伞,站在校门口,他身边还站着几位男老师。风时不时地把他的伞掀得歪斜。 他看到几个小小的身影,穿着雨衣,正三三两两地往学校走来。他赶紧迎上去几步,挥着手大声喊: “回去啦!今天停课!快回家去!” 孩子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然后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转身又蹦跳着原路返回。 校长不放心,又追着喊。他几乎是吼着:“直接回家!别在路上玩!快走!” 房华还在打电话,她已经通知了大半个班级。 时间已近中午,最后一个名字旁也终于画上了钩。七七八八,直接通知的,间接拜托邻居传话的……房华几乎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就在这时,手机又“嘀嘀”响了两声。是校长的短信,言简意赅: “所有学生已确认离校或劝返,校园已清空。各位老师辛苦了,请各位也务必注意安全!” 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钱安端着菜走了进来,后面的钱宁抱着碗筷跟着。 房华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都回家了是吧,那就好。那风一阵阵的,吹得那炉子的火一灭一灭的,还好宁宁在那拿伞帮我挡着。” 钱宁问道:“妈妈,所有小朋友都安全了吗?” “嗯,都安全了,都和宁宁一样,在家里了。”房华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 “快吃饭吧,晚上等这风来在外面八成是炒不了菜了,我做多了点,晚上放电饭锅里热一下凑合吃一下。” “行,这顶半包挡得了雨挡不了风啊,全包又闷了点,果然不能既要又要。”房华无奈地摇摇头。 午饭后,屋外的天色愈发阴沉。房华和钱安打起盹来。 在这之前,钱安担心室外天线被风刮坏,特意搬来梯子,上到楼顶把它卸了下来。 钱宁看不了电视,她又不想睡觉,独自玩了会儿积木,又翻了翻图画书,却总觉得没意思。 她跑到床前,先是小声嘟囔,见没反应,便提高嗓门:“爸爸妈妈陪我玩嘛!” 钱安迷迷糊糊地应着:“自己玩会儿啊……”翻个身又想睡。钱宁却不依不饶,爬上床沿,用力推着他的胳膊:“起来嘛!太无聊了!我们打牌!打牌好不好?” 房华揉着眼睛坐起来,她推推身边的丈夫:“算了,起来吧,也睡好一会儿了。” 钱安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坐起身:“老规矩,输的人要弹耳朵,输了可不许耍赖啊?” 钱宁立刻欢呼起来,忙不迭地跑去客厅拿来扑克牌。于是,一家三口围坐在床边。 吊扇在头顶缓缓转动,父女俩在为谁该被弹耳朵的次数而讨价还价。 钱安输牌时,总会夸张地大叫着把耳朵凑过来,钱宁用小小的手指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弹,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房华输了牌时,总是笑着偏头躲闪,最后还是被钱宁笑着按住,轻柔地执行“惩罚”。他们的说笑声盖过了窗外越来越响的风声。 “房老师,房老师?” 房华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 钱宁也听到了。“妈妈,有人叫你,好像是楼下那个阿姨的声音。” 房华起身走出去,打开客厅的推拉门,迎面看见楼梯走上来的明姨。 房华疑惑道:“明姨?有什么事吗?” “噢房老师,我来提醒一下你们,赶紧去把澡给洗了,把能装水的桶啊盆啊都接满水!手电筒、手机都充上电,这台风眼看着就要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停水停电。” 房华愣了一下,脸上轻松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窗外,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彻底沉了下来,雨点啪啪打下来,风声呼啸着。 “哎呀!多谢提醒!我们真是…完全没留意!”她连忙道谢。 门一关上,屋内的气氛瞬间转变。 “快!别玩了!”房华的声音一下子绷紧了。 钱安在屋里已经听到两人的对话。 他丢下扑克牌冲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涌进水桶。 房华慌忙翻找出手电筒和所有充电设备。钱宁默默地把散落一地的红桃、方片一张张拾起,收进盒子里。 收拾和准备好一切,一家人安静地坐在房间里。 这时,台风已经显露出威力。狂风一阵阵哗哗吹过,暴雨猛烈地撞击着玻璃窗。 但最让人心惊的,是来自一旁古屋屋顶上那棵大树的声响。粗壮的枝干剧烈摇晃,茂密的枝叶在狂风中抽打着房子的窗户和墙壁,发出巨大的哗哗巨响。 钱宁扑向房华,紧紧抱住她:“妈妈,那棵树,会不会倒?会砸到我们吗?” 钱安和房华两人都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钱安凝望着窗外那棵树,每一次枝干的扭曲都让他心头一紧,“我们今晚在客厅打地铺吧。里面……不安全。” 房华领会他的担忧:“行。” 晚上,一家三口并排躺在地铺上。 黑暗中,窗外狂风呼啸。 他们沉默着,以不安的睡眠等待着天明。 第34章 选择 第二日清晨,风声渐歇。 钱安最先醒来,他轻轻起身,赤脚走到卧室窗边。那棵树依然屹立着,虽然枝叶零落了不少,但没有倒下。 街道里已有了人声。街坊邻居们陆续出来,互相问候着各家的情况。街道上散落着断枝落叶,低洼处积着浑浊的雨水。 钱宁和房华也相继醒来。 灯依然能亮,水龙头一拧,清水哗哗流淌。 房华惦记着家里钱宁外婆,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问起家里的情况。 听筒里传来外婆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沙沙的电流声,“没事,没事。就是风大了点,雨下了整整一夜。家里都好。” 房华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少吃隔夜菜”,才挂断电话。 …… 午后,太阳出来了,阳光算不上猛烈,照射在阳台上。 房华正在收拾着台风过后留下的残局,落叶掉在地面上,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纸屑散落各处,还有一层薄薄的泥土。 手机在一旁的凳子上响了起来。 房华看清来电人。 许月真。 她接通了电话,将手机夹在肩颈间,手上清理的动作并未停下。 “喂,月真?” “房华吗?家里怎么样呀?台风没吹掉什么吧。” “没,家里没什么情况,我在搞卫生呢。你呢?也没事吧。” 电话那头的月真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努力维持着往常的爽利:“我们家没事,倒是我妈,昨天下雨收衣服时摔了一跤……” 房华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下意识地直起身子:“阿姨怎么样了?严重吗?” “万幸骨头没事,就是腰扭伤了,得躺着静养些日子。”月真叹了口气,“我妹一听说,今早台风一过立马就从国外飞回来了,应该下午就到家了。” 房华脑海里浮现出许月如的脸庞。她将扫帚靠在墙边,专注地听着。 “所以我想着,”月真的语气变得期待,“趁我妹这次回来,我们三个能不能聚一聚?就简单坐坐,好好说说话。这么多年了,太难得了。” “当然可以,明天行吗,还是周末,我也有空。我们好好聚聚。” “好,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房华握住手机在阳台站了好久。 自从出来镇上住后,她遇到了好些以前的同学朋友。 阳台外是台风过后的平静,生活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常轨,房华心里漫上一种温暖而复杂的情绪。 …… 三人约在一家早茶店,店里人声鼎沸,推着点心车的阿姨穿梭在各桌之间,不时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大家的话题从问候长辈的健康,自然流转到了各自的生活。 月如语气轻松,谈及她在国外的日子,没有刻意炫耀,只是平淡地提到即便打些零工,收入也颇为可观,更重要的是生活安稳,医疗和孩子教育都有保障。她又说起自己的丈夫,语气里是一种踏实的满足。 房华问起两人认识的过程。她微笑倾听着,不时点头。 许月如说起:"欸姐,他和你们蒲寿村好些人都很熟,当时好像还给他介绍了你们那的女孩子。" “是吗?他叫啥名,我看看有没有介绍过给我。”房华开玩笑问着。 直到月如报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房华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么巧,但她马上摇摇头:“没听过呢。 往事浮上心头。许多年前,母亲曾向她提起过这个名字,说对方为人稳重,已经在国外定居,若婚事能成,她也能跟着移民。她也记得自己当时的犹豫,那人年纪比她大了不少。她自己那时虽然只是一名民办教师,却也对这份工作有着一份不舍,更放不下逐渐年迈的母亲。几番思量,她最终婉拒了那次相亲。 许月真在一旁笑着打趣:“要是认识,说不定现在就是你去国外享福啦!” 房华低头吹了吹热茶,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谁知道呢。” 月如浑然不觉,继续分享着海外生活:“其实我们准备在郊区买房子了,带个小花园。他说等装修好了,就把我妈接过去住段时间。” 房华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她想起自己一家三口现在租住的顶楼,夏天燥热难耐,昨天台风过后,阳台上尽是残枝落叶,她和钱安清理了好长时间。 许月真看出房华的异样,推点心的阿姨正好来到桌前,她打断了月如的话,要了一笼流沙包。 “来,尝尝这流沙包,刚蒸好的最好吃。” 话题很快转向了别的地方去。 房华抬起眼,悄悄打量着许月如。 月如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她很少在自己身边同龄人脸上看到的松弛感。反观自己,虽然几经努力终于转正,端上了所谓的“铁饭碗”,却依然在这座城市买不起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家三口仍挤在租来的顶楼,夏日闷热,台风天担忧。 她不禁想象,如果当年,她去见了那个人,她的人生剧本,是否会全然不同? 聚会结束,房华飘飘然回到家中。 拉开门,房华感觉家里光线有点暗。 屋里传来钱宁的声音:“爸爸,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她走进房间。 钱安站在正对街道的那两扇大窗户窗框上,防盗窗上放着一大片黑黑的类似布片一样的东西,他正在防盗窗上系绳子。 钱宁在一旁踮着脚,小手高高举着一卷绳子。 “这是在干嘛?” 父女脸齐刷刷回头看向她。 钱安冲她笑了笑,汗珠挂在额角,回答道:“这不是天热嘛,这边又西晒,我想着买点遮阳布来挡一挡会不会好点。你就白天回学校时放下来挡太阳,晚上回来拿上去,一点也不耽误通风。” 房华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 丈夫仔细地将遮阳布系上,女儿在一旁努力地当好小助手。 早先萦绕在心头的关于另一种人生的飘忽念头,忽然间就落回了实地。 就算当年去了那次相亲又能怎样?未必就能走得下去。而她现在,做着虽不能赚大钱却真心喜欢的教书工作,能时常回去看看日渐年迈的母亲,能有眼前这个家。 许月如的生活纵然使人羡慕,但她也回不去重新选择。 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第35章 条件 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将讲台上的粉笔灰照得清晰可见。 培立小学里,老师正带着孩子们朗读课文,声音有些参差不齐。 突然,一阵低沉的“轰隆隆”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辆大货车驶进操场,扬起泥尘。 教室里的朗读声渐渐弱了下去,一双双小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 “是货车!好大的货车!”靠窗的一个男孩忍不住压低声音惊呼道。 课堂上立刻响起一阵骚动。孩子们交换着好奇的眼神,小声地交头接耳。 钱宁也一直努力伸长脖子想看看窗外的情况。 老师轻轻敲了敲讲台:“安静,安静!都坐好。外面的事情不要管,专心上课。有事情会通知的。” 话虽这么说,但同学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外面,接下来的课堂变得格外漫长。 临近下课时,校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把老师叫了出去,在外面低声交谈起来。 靠近门口的同学,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应该是听到了些什么,他扭头对着班里同学说:“好像是新桌子到了。” 教室里同学们压抑不住兴奋起来。 老师走回教室,拍拍手掌:“安静安静!” 她面对着全班同学期待的目光,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教育局特批学校的新桌子到了。三年级及以上的同学,现在以同桌为单位,把现在桌子的东西清空,搬到操场上指定位置,会有老师在那指引你们,然后把我们的新桌子搬回教室!注意安全,要两个人抬一张,互相帮忙!” “耶!”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两个男同学率先搬起旧桌子跑出了教室,后面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纷纷收拾着桌子的东西。 钱宁的同桌催她:“钱宁你快点,等一下好看的被别人挑走了。” 钱宁满脸笑容:“诶呀,你等我一下,不会的,桌子肯定都一样的。” 老师在后面喊着提醒道:“不要着急,慢慢来,不要跑。” 同学们嬉戏着:“知道了,老师。” 操场上停着一辆大货车,敞开着车厢门,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崭新的桌椅,几个工人在把这些桌椅运下车厢。 钱宁和她同桌按照操场老师的指引把旧桌子搬放好后,兴奋地拉起手,跟着队伍小跑来到车厢前,等待着新桌子的分发。 她们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淡黄色的桌子,两个凳子叠放在上面。钱宁清晰地感受到桌面那光滑的触感,还有一股清漆的味道。 一二年级的小同学们都趴在教室窗边,一张张好奇的小脸挤在玻璃上,眼巴巴地望着楼下的大货车和高年级的同学热火朝天地搬桌椅。 他们年纪太小,老师们不放心让他们去搬,只好亲自代劳。 钱宁和同桌合力将新桌子搬上教室安置好后,蹦跳着跑到楼下玩耍。她在操场中到处穿梭,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房华正和另一位老师合力抬着一张课桌。汗水顺着她的脖子滑落,在她衣服领口洇开痕迹。看样子,应该是搬了很多趟。 钱宁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她飞快地跑过去,拽了拽房华的衣角,仰起脸急切地说:“妈妈!老师!我来帮你们吧!” 房华喘了口气,刚想对钱宁说“不用”,旁边一位正独自扛着一张桌子经过的高年级男生听到了。他扭过头,黝黑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声音洪亮地说:“小娃,别急!等我们这些大的先把这批桌子搬完,马上就叫大家都来帮忙!” “对啊老师。”旁边几个同学跟着附和。 “我们人多,搬起来很快的。” “老师你们快去歇歇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 几位老师相视一笑,疲惫的脸上漾开了欣慰的笑容。 很快就有更多学生加入到搬运的队伍中。他们两人一组,默契配合,很快桌椅终于全部搬完,整齐地排列在各间教室里。 阳光照在崭新的淡黄色桌面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一二年级的同学们在教室里叽叽喳喳,脸上写满了好奇。 房华站在讲台上,温和地说:“孩子们,看看哥哥姐姐们。这些新桌椅,都是他们不怕辛苦,一趟一趟为我们搬到教室里的。我们应该对他们说什么呀?” 片刻的安静后,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率先开口:“谢谢哥哥姐姐!” 紧接着,更多稚嫩的声音加入进来。 “谢谢哥哥姐姐!” “你们辛苦啦!” 高年级的同学们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乡村小学的教学设施,总是比镇上的学校显得简陋些,校园里的每一处添置与更新,都离不开各方的支持。 眼下这批崭新的课桌椅,是镇上教育局特批下来的。经过学校多次申请和漫长的等待,这批桌椅终于运抵校园,替换下了那些吱呀作响的旧桌椅。 根本不需要过多提醒。自从有了新桌子,每个孩子都格外小心。连不小心划上一道笔痕,都会心疼地用橡皮仔细擦拭。 学校的老师也有不少变动,好几个买到教师新村的老师陆陆续续都调任到镇上的学校去了,外面的晋升空间更大,上班通勤也方便。 这其中也包括陈老师,不仅她,汪明朝和江佳这个学年已经转学去了黄果镇中心小学。黄老师还在,她觉得在培立小学教书更快活一点,没有那么大的教学压力。 培立小学里,没有专门的计算机教室,寻常教室也见不到多媒体设备的影子。 钱宁仍清楚地记得,有回镇里下来检查,恰好抽中她们年级讲公开课。为了达到最好的授课效果,学校直接安排她们进入了全校唯一一间配备多媒体平台的教室。 那是钱宁第一次在培立小学里教师宿舍以外的地方看到电脑。 更令她感到新奇的是,进门之前老师反复叮嘱,每个人必须穿上蓝色的布鞋套,生怕弄脏了地板。 同学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交换着兴奋又拘谨的眼神。 鼠标的每次点击,屏幕上每一次画面的切换,都引来阵阵低低的惊叹。 然而,在钱宁和汪明朝、江佳说起时,他们说,黄果镇中心小学里,每个教室都有多媒体和投影仪,老师上课随时都在用,就像用粉笔擦黑板一样平常。 第36章 手机 2012年,触屏智能手机正如野火般席卷全国。 夏日傍晚,热浪尚未褪去。 钱安这一项工程下午正式完工,工头给他们支了一半的工钱。 他下工后,回工棚宿舍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来到工地附近的商业城。 钱安直冲手机店,推开玻璃门,冷气猛地包裹全身,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与门外燥热的街道简直是两个世界。 店里人头攒动,钱安左看看右转转。最后挤到一个柜台前,指着那台看了好几次的黑色手机,对店员说:"麻烦拿这个给我看看。" 年轻的店员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熟练地取出样机:"这款机功能实用,还配个触控笔,就在手机旁边……"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咨询的顾客打断。 钱安小心地接过手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手机的屏幕。 店员回答完一旁顾客的问题,喘了口气接着说:"但这是一代,现在二代已经出了,屏幕更大,运行更流畅,您要不要看看?" 钱安摆摆手,眼神始终没离开手里的手机,语气平和:"不用拿二代了,上次来看过的。"他摩挲着机身侧面的电容笔插槽,"我知道二代好,各方面都升级了。" 他抬起头对店员笑了笑,"可是贵啊。二代出了,现在一代降价了,划算。" 店员听到这话,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舌尖转了个弯,“您选的这款确实实在。虽说现在出了二代,但这一代的功能对咱们日常用,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眼见着店里人越来越多,店员想着赶紧开单,“好,那哥就这款了,我给你拿台新的。”说着转身去取货。 钱安伸手去掏兜里的旧钱包,钱包鼓鼓囊囊,他仔细数出刚结的工钱。 付完款,钱安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部旧诺基亚,键盘漆都有点磨白了。他对店员说:“麻烦帮我把卡换到新手机上。”店员熟练地撬开卡槽。 换卡完毕,店员将旧手机放回原装的盒子里,用袋子装好。“旧机您收好,”店员说着将盒子推过来。 最后他撕下发票,快速说道:“这个您一定收好,七天内有质量问题包退换。我先去招待其他客户,你也可以到处看看。”说罢他急着往别处走去。 钱安对折再对折,将那张薄薄的纸片仔细塞进钱包最里层的夹袋,他一手握着新手机,一手提着袋子,走出了店门。 一家饭店内,钱安独自坐在角落的塑料凳上,一手拿筷子扒拉着米饭,一手生疏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来电人是房华。 钱安慌慌张张地去按接听键,不太熟悉触屏,手指一滑按成了挂断。 “哎哟!”他懊恼地嘟囔一声。 他手忙脚乱地找到通话记录,这回仔细地按下绿色的拨号键。电话一接通,他就抢先解释:“刚才不小心碰断了……正吃饭呢。” 电话那头传来钱宁的声音:“爸爸,你啥时候回来,放暑假在家好无聊啊。” 钱安听着,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明天结完钱就回去啦。”他一边说,一边摩挲着新手机的边缘。 工地离家里不算太远,但也有点距离。这次工期又很赶,钱安来到工地大概三个月以来都没有回去过。 房华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他安静地听着,他顿了顿,把到了嘴边的买手机的事又咽了回去。 …… 中午阳光正烈。钱安轻手轻脚地走上三楼,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房华正在厨房炒菜,钱宁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我回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都愣住了。 “咋这个点回来了?”房华刚把菜从锅里勺出来盘子里。 钱安掏出手机,晃了晃。 房华愣了一下,“这是智能手机?你买手机了?” 钱宁丢下遥控器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爸爸,这是触屏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钱宁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屏幕,看到图标随着滑动翻页,惊喜地叫出声来。 “我说你昨天怎么神神秘秘的。原来这回事。”房华嘴上说着,眼里也充满了好奇。学校里有几个年轻一点的老师最近也买了智能手机,她看着她们操作过,觉得挺新奇的。 钱安抽出侧面的电容笔,“看好了啊。”电容笔尖轻轻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个输入框应声弹出。他歪歪扭扭写下“好好学习”四个字。 钱宁小嘴张成圆圆的“O”型,抢过笔,迫不及待地试着写自己的名字,“妈妈你快看!” “看到了看到了,快洗手吃饭吧。”房华把盘子放在阳台的桌子上。“你回来吃饭都不说一声,没煮你的份啊,凑合吃吧,晚上再加点菜。” 钱安讨好地笑笑:“早上就结完工钱了,我就回来了,怪我怪我,我没提前说。”他拿过钱宁手中的手机,“好了好了,吃饭再玩吧。” 钱宁还沉浸在新奇中,一下子被抽离,不情不愿地走到饭桌前:“好吧。” 三人在小小的饭桌吃起午饭来。 房华问起:“手机多少钱啊?” 钱安嘴里扒着饭含糊道:“不贵,这一代机来的,二代刚出就降价了。” 房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钱宁碗里,对钱安说:“她说想转来镇小读书,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钱安放下碗,眉头微微皱起:“在培立不是挺好的吗?你俩一起上下学不方便吗。” 钱宁接话说:“可是江佳和汪明朝他们都出来了,他们说他们每个教室都有多媒体,他们还能去春游。我在学校每次都考全级第一,因为全级全班就只有三十多个人啊。” 房华叹了口气:“村里学校跟镇上的教学条件肯定是比不了。” 钱安摇了摇头:“这些我都明白。可是转来镇上,谁接送?你不可能中午那么一小会来回跑吧。让孩子自己走路回来,路上车来车往的,我实在不放心。再说午饭怎么解决?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天天吃冷饭吧?” 房华给钱宁夹了一个虾仁:“爸爸说的也不是道理,暂时先这样吧,在培立小学什么都方便点,后面我们再看看。” 钱宁本想再说点什么,两人这一说,她也有点犹豫了,默默低下头继续吃饭。 饭后,钱宁走回房间。 钱安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带着小猫图标的软件。 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只卡通猫,它俏皮地眨了眨眼。 钱安轻咳一声,对着话筒试探地说:“宁宁在干嘛?” 第37章 眼睛 卡通猫重复钱安的话:“宁宁在干嘛?”声音尖锐滑稽。 原本躲在里屋里的钱宁,听到这古怪的腔调,忍不住从门缝里探出半个小脑袋。 钱安见状,又憋着笑对着手机说:“宁宁是爸爸的好孩子。” 卡通猫张大嘴巴,捏着嗓子学道:“宁宁是爸爸的好孩子。” 钱宁终于憋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趿拉着拖鞋蹭到钱安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那只搞怪的猫。 钱安顺势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凑近话筒,小声说:“爸爸大笨蛋。” 手机里的卡通猫滑稽地重复着她的话。 钱宁用手指点了一下卡通猫的头,他向后一仰,最后“啪”的一声背部着地,摔在地上,眼睛变成眩晕的螺旋状,发出一声痛呼。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围着手机笑作一团。 …… 钱安此番回来打算休息一阵子,好好陪陪家里人。一天他接到一通电话。 “钱安,听说你回来了?在家享清福呢。”梁庆文话里带着笑意。 “哪来的清福享,就歇一阵子,陪陪孩子。” 梁庆文单刀直入:“有个急活,青城那片地你知道吧?” “”黄果到潭溪镇中间那片地方吗,就靠海那边?”钱安试探问道。 “对对对,望北大桥不是在建了吗,青城片区就可能转型了吧,准备开放了,大家伙谁都能到那做生意开店买房啊什么的,那边有个新开的商铺装修,缺个贴瓷砖的好手。就几天的工,早上去晚上回。” 钱安眉头微微拧起,犹豫着:“这……我答应孩子明天陪她去潭溪那边玩来着,她念好些天了。” 梁庆文提高嗓门:“哎哟!就几天工夫,店家看好日子了。急着开业,工钱日结,一天350呢!” 听到这工钱,钱安有点心动,这价钱比平时高了不少。 “具体几天?” “最多四天。明天开始,后天,大后天,噢,刚好到开学前一天……前两天就能结束,你到时候赚了钱最后一天再带你女儿去好好玩玩咯。”梁庆文劝着钱安。 “行,明天几点。” 钱安答应了,他算了一下,干这几天能给钱宁买个点读机。 前些天他们去逛街时,钱宁到店里试了一下,她很喜欢,但价格太贵,房华没给她买。 钱安和钱宁说起这个事,原先钱宁很失落,听到钱安说赚了钱给她买点读机时,还没有开始吵闹起来,嘴角就已经抑制不住地上扬。 …… 傍晚时分,正值盛夏,太阳仍明晃晃挂在天边。 房华在阳台上蒸着螃蟹。下午她去市场买菜正要走时,碰上了渔民刚出海回来,正抬着一筐筐海货到市场来卖。 房华看着那螃蟹,青灰色的蟹壳上还挂着水珠,蟹钳有力,新鲜得很,想着钱安今天最后一天工,昨天钱宁又提起想吃,便称了两斤。 灶台上蒸锅正突突地冒着白汽,房华小心地掀开锅盖,一股更浓的热气扑面而来,里头的螃蟹已经由青灰变成了橘红色。 钱宁站在一旁,小脑袋随着房华的动作转来转去。她开始吱呀起来:“耶耶耶,点读机点读机,爸爸明天跟我去买点读机。” 房华回头笑了笑,额头沁出细汗:“那你可得好好用起来,别辜负了爸爸的心意。” 钱宁做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桌面上嗡嗡地打着转。 房华说道:“肯定是你爸让我们先吃。” 钱宁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递给房华:“不是爸爸,不知道谁。” 房华笑容微微凝滞了。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梁庆文急促的声音:“老师啊!钱安出事了!”背景里混杂着嘈杂声。 房华手指倏地攥紧了围裙:“怎么了?你说清楚!” “今天早上装管时钱安就说眼睛有点不舒服,他去冲了一下后说没啥事了,刚才我们快收工时,他突然说眼睛很痛很痛,我一看已经开始流脓了。我就赶紧带他来医院了。” “医生怎么说?”房华急切地问着。 “应该是早上的时候有东西进到眼睛里了,没处理好,现在是感染了,我们现在在那个青城医院,医生说要马上手术取出来……你快过来看看吧。” “麻烦你照看着,我马上到。”,房华挂了电话,对上钱宁疑惑的眼神。 她抓住钱宁的肩膀:“爸爸在医院检查眼睛,妈妈去看一下,你先在家自己吃饭,然后看看电视玩一下,有什么事就下去找一下谢老师。” 说完便往卧室冲去,收拾着钱包和钥匙。 钱宁跟在她身后,焦急问道:“爸爸怎么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房华着急出门,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和钱宁说清楚,匆匆说了几句就往楼下开车去。 房华刚把车开出去,却想起她不知道青城医院在哪里,依稀记得钱安和她说过青城是去潭溪镇方向一片中间区域,但是和去坐轮渡不是一个方向。 她只好打电话给梁庆文求助,梁庆文给她说,从黄果镇去坐轮渡的方向那条路,有两个岔路口,一边是坐轮渡方向,另一边就是青城方向。 房华一路上开开停停,向路人打听,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来到医院。 当她终于找到病房时,钱安已经做完了手术,双眼蒙着厚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 梁庆文如释重负:“老师你可算来了!” 房华朝他点点头,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钱安的手:“疼不疼?两只眼睛都伤到了吗?” 钱安勉强笑笑:“没事,左眼感染了,医生说一起包扎可以强制左眼得到绝对休息。” 医生的话让房华心头一紧:“异物取得比较及时,但已经感染了,需要住院治疗观察。” 梁庆文站在病床前,双手不安地搓动着:“钱安,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什么都帮不了你。之前说介绍你买房没买成,这次介绍你来工作又伤了眼睛,我真的是……” 钱安两眼看不清,只能向着大概方位开口说话:“诶哟,你说什么呢。买房那事人房主不卖你能怎么办。这次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哪能怪你。” 房华闻言连忙接话:"你别多想,意外谁都不想发生。医生说了,好好休养就没事。你要是不把钱安给送来,他这伤才真要耽误了。” “可是……”梁庆文还想继续说点什么。 房华打断了他:“好了,现在我到这了,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家歇着,老婆孩子该等急了。” 房华把梁庆文送走,回到病床边。 钱安蒙着纱布的眼睛微微转动,突然开口:“欸,你来了,宁宁呢?” “在家呢。” “不对啊,我这几天得住医院,这快开学了,你上课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第38章 转学 这可把房华给愁住了。 快开学了,她学校那边请假几天有点麻烦,但是协调一下也是可以的。 但是钱宁怎么办,早晚接送和吃饭都是问题,钱安住院,她又要在这边陪护着。 “要不把宁宁送到你妈那行吗?吃住都没问题,就在村里上下学也方便。”钱安提议道。 房华摇着头:“我是这么想的,但宁宁肯定不愿意啊,你还记得,09年那次学校组织去北京旅游,别家都是两夫妇带着小孩去,那时候你又不在家,我怕路途遥远辛苦,就没敢带她,她在我妈那呆了一周,每天都打电话给我哭啊,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而且我妈那没厕所,她现在长大了更不方便了。” “欸我记得呢,她也打给我啊,那个哭啊,算了算了。”钱安咂咂嘴。 房华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让学校老师早上送去下午送回也还好,但晚上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自己在家……” 钱安不清楚天色如何,但算着时间可能也不早了,不禁担忧起来:“诶呀,是不是要天黑了,你回去吧,等等宁宁自己在家害怕了。我这边自己应该可以的。” 房华责怪起他来:“你说什么呢,你两只眼睛都包这,自己怎么行啊。还时不时就要滴眼药水,医生都说了要有人陪护着,我回去给你收拾一下东西,我问问她的想法吧,实在不行我把她带身边吧,我俩一起请假。” 钱宁自己在家无滋无味吃完晚饭,看起电视来。太阳已经落山,天边最后一抹红也逐渐消失,天色暗淡下来。 窗外时不时传来一些小虫的叫声,钱宁心里有点发怵。 “宁宁。”房华从楼梯走上来,叫了她一声。 “啊!”钱宁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看见房华才放心下来。 “吓到了吗?”房华走到阳台,看着桌面:“吃完饭了吗?” 钱宁跟着跑到她身边:“吃完了,我给拿东西盖上了,爸爸呢?他怎么不回来。” 房华拿起碗筷吃起饭来,说着:“爸爸伤到眼睛了,后面几天要在医院住院。” “啊?爸爸没事吧?”钱宁急切地看着房华。 “医生说治疗慢慢恢复好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问题是爸爸住院我可能要到那边看护,你上学的事就有点麻烦。但没事到时候我们再解决,现在呢你先去洗澡,我刚才跟谢老师说过了,你今晚到她家那睡,白天你可以回家来玩,我明天再看看怎么解决你上学的事,可以吗?”房华盯着钱宁的眼睛。 钱宁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听到说要到别人家去想开口表示不满,但对上房华的目光,思考了一下,只能恹恹点头。 房华催促钱宁去洗澡,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想着对策:放君林那肯定不行,她也要上班,最多就晚上在那住一下,也麻烦人家。月真几个孩子都高中住宿了,她也出去工资了…… “妈妈,我洗好了。”钱宁打断她的思绪。 “噢嗯,好……” …… 房华赶到病房。护士刚给钱安滴完眼药水。 “您来得正好,”护士嘱咐道,“病人现在每隔两小时就要滴一次眼药水,需要有人陪着照顾,尽量不要离开太久。” 房华连忙点头,目送护士离开后,这才在床沿坐下。 她打开从医院外面买的粥。刚才回去前房华就说先给钱安买点东西垫一垫,钱安坚持说他不饿,让房华先回去看看钱宁。 她轻声说道:“我把宁宁送到君林家了,我跟她聊了一会,她提议说既然孩子一直想转学,不如这次就把宁宁给转出来。镇小离我们家又不远,她自己上下学可以的。就是君林她学校远回不来,中午饭就得我给孩子做,晚上倒是可以住她那儿。” 粥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起。 “啊?你和宁宁说了吗?她可以吗?” “我当时就问她了,她说可以,她本来就想出来。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现在问问你怎么看,如果没什么事我等等就给黄丽打电话,问问她转学要办什么手续。” 钱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如果转学出来的话,这几天要不……送兰姐家去吧?” 见房华不说话,他继续解释:“上周我带宁宁赶集时碰见兰姐了,她女儿现在在光华中学上初三,两个孩子玩得挺好,她女儿还给宁宁买棉花糖吃。” 房华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平时来往不多,突然麻烦人家。还有我听说你姐家那个儿子,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宁宁还小,我怕……” 钱安宽慰道:“放心吧,那小子日夜颠倒,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去鬼混,宁宁跟他基本都碰不上面。再说了他再怎么不成器,小孩子有什么好管的。不是还有兰姐女儿吗?俩女孩一起,大姐现在天天在家给孩子做饭,宁宁去了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房华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但眼里还带着些许犹豫。 钱安又补充道:“兰姐家就在梁庆文房子那边村里,离镇小也不远,宁宁在那也不长待着,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每天中午跑回去给宁宁做饭。” 房华终于点点头:“行吧。你快喝粥吧,等等要凉了。”说罢她勺起一口粥递到钱安嘴边。 钱安别扭地张嘴吃下。 病房的灯照在钱安缠着纱布的眼睛上,他微微侧过头:“哎,都怪我。早上装那个管子的时候,我看到它有点生锈,但没怎么理,谁想到抬头装起来时有铁锈掉眼睛里。当时有点疼,我下来用水冲洗了一会儿就感觉好点了,就没在意,下午的时候又开始疼起来,然后就……” 房华打断他:“好了好了,意外谁都不想发生,发生了我们解决就好了。你也别怨了。喝完粥你先给兰姐打电话问问吧。我也问问黄丽转学的事。”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两人不好喧哗。 房华打算出到外面走廊去,钱安也摸索着手机。 “对啊,事发太突然了,那我让她九月一号直接到你班上报道就行了是吧,刚好你今年带的五年级,后面手续我得空了就赶紧给办了。行,麻烦你多照顾一下哈,谢谢,后面有时间再请你喝早茶。”房华挂了电话,歇了口气。 回到病房里,钱安也刚挂了电话。 “兰姐说可以,放心把宁宁送过去,她接孩子上下学,她家孩子还挺高兴的。” “行,黄丽她今年带五年级,她说让宁宁开学直接去她班上就好。”说完房华突然想起什么,“呀”了一声。 “得赶紧跟宁宁说一声。”她说着又拿起手机。 第39章 帮助 清晨,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落在床尾的白被单上。 这是钱安住院的第四天。 昨天就改为单眼包扎了,钱安已经能摸索着自己洗漱,虽然动作还有些笨拙,但确实能基本自理了。 早饭时,钱安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右眼上的敷料。 他看向正在帮他剥鸡蛋的房华,缓缓开口:“今天周四了,你去把宁宁接回来吧。” 房华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道:“可是你的眼睛……” “好多了,”钱安打断她,语气坚定,“你看,我现在自己能吃饭,能上厕所,就是走路慢点。你在这儿也是干陪着,不如去把孩子接回来,孩子在别人家总归不方便。你也回家歇歇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给孩子做做饭。”钱安眨了眨好着的左眼,抱歉地看着房华:“但你可能还不能回学校上课,我这午晚饭还得你送一下,至少这周。” 房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行,等你吃完早饭我就回去,中午就把宁宁接回家里。你要是敢把输液针碰掉,我就天天给你做苦瓜!” 钱安顿了顿,这几天第一个轻松的笑:“好好好。” 房华仔细把水杯、纸巾、呼叫铃都在钱安手边摆好,又拜托了邻床的病友帮忙照看一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 傍晚,房华拿着保温桶带着钱宁来到医院。中午的时候钱宁就想过来,房华担心她中午没睡觉下午上课没精神就没让她来。 进到病房,房华发现钱安竟然自己摸索着削好了一个苹果,虽然削得坑坑洼洼的,却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 钱宁扑到床边,小心地保持一定距离:“爸爸你眼睛还疼吗?” 钱安笑着张开手臂,接着了她:“不疼了不疼了,你到新学校还适应吗?这几天在姑妈家睡得怎么样?” 钱宁心疼地看着他:“我没事,我不要点读机了,爸爸你快好起来吧。”她眼睛红红的马上就要哭起来。 钱安赶紧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爸爸没事啦,很快就好了。”他拿起一小块苹果,塞进钱宁张大的嘴里,“来,快吃苹果,可甜了。” 房华吸了吸鼻子,调好情绪,拧开保温盒桶子:“快吃饭吧。” …… 周日,钱安见着视力渐渐清晰,便向医生申请出院。 医生拿着病历沉吟良久,终是松口:"回去好好休养,半月后必须回来复查。" 回家后,钱安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说要包揽所有家务,钱宁上下学他也要去接送。 现实却是钱安发现右眼的视力仍然模糊,在阳台待久了光照得他眼睛刺痛,油锅冒起的油烟让他不住地流泪。 镇小离家里不远,但和房华回培立小学是相反方向,早上房华去买完菜回来,把家里的事打理好后,时间是有点赶的。 钱宁提出,已经开学一周了,她认清回校的路线了,可以自己上下学。钱安说他去送,房华怕他眼睛有影响,否决了他的想法。对上钱宁坚定的目光,房华答应了。 两人一起出门,走着相反方向。 房华细细叮嘱钱宁过马路时一定要小心,看好左右车。 电动车后视镜里,房华看见女儿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渐渐在巷口消失。 就在房华马上就要开出巷子,她始终放心不下,转头回去。 经过家门口时,房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钱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墨镜,鬼鬼祟祟地正要出门,明显是要偷偷跟着钱宁。 “你怎么出来了!”房华急忙叫住他。 钱安愣住了,慢慢回头,有些窘迫:“我就跟到路口看看……” “我去看,你快回家。”房华皱起眉头,朝他挥挥手:“中午也别去接孩子,太阳正毒呢,你眼睛要紧,要相信宁宁。” 房华看着钱安慢慢挪回门里,这才重新上路。 在路口,她看见钱宁在认真地左右张望,这时车有点多,钱宁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跟着人流走过了马路。 房华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蹦跳着走进校门,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学校,她给钱安拨去电话,让他放心就好。 钱安的情况,让他来做饭还是不太能实现,房华只好每天中午学校家里两头奔波,每天中午学校放学铃一响,她就火急火燎骑车赶回家里。正午的日头火辣辣地照在背上,她回到家时常常汗湿了衬衫,围裙都来不及系就忙着洗菜做饭。饭后碗筷一推,歇一下又急着赶回去上课。 就这样过了一周,钱安看着房华眼底的倦色,说什么下周也不让她再跑了。房华拗不过他,只能任他来,但早上还是给他买好了菜。 那天中午,钱安做好饭菜,看了眼时间,钱宁马上就要放学了,他想着去接一下钱宁。 这时太阳正烈,钱安刚走出门口,就感到右眼刺痛,他赶紧回去拿上了墨镜,视野顿时沉入一片舒适的暗色。 他慢慢走着,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找着女儿的身影。 钱安走过马路,钱宁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很熟悉,但有点看不清,快步走进看清是钱安,跑过来挽住他的手臂:“爸爸你怎么来了?” 钱安正想回答,钱宁小心地引着他往马路对面走:“走,我们快回去。” 这时值周老师注意到了他们,来回的车流让她没太看清状况。在她看来,一个小女孩细心搀扶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过马路。 老师刚要上前询问,他们却已经走远。 她转头问向旁边的学生:“刚才小朋友是在扶着视障人士过马路吗。有没有同学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那是五班的钱宁!”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答道,“我记得她,她是转学生。”,“她经常帮助别人!” 值周老师欣慰地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班主任带来了流动红旗:“特别表扬钱宁同学热心助人,为我们班级争得了荣誉,同学们要向她学习。”全班掌声雷动。 钱宁站在讲台上眨着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面的同学说着:“昨天大家都看见你帮助视障人士过马路啦!” 钱宁恍然大悟,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最终在同学们的欢呼中抿嘴笑了,那面红旗在讲台上飘啊飘。 傍晚的饭桌上,钱宁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重现下午获得流动红旗的场面。她学着班主任老师开学的表情,又模仿同学们羡慕的惊呼,把夫妻俩逗得笑个不停。 “最好笑的是,”钱宁塞了满嘴的米饭,含糊不清地说,“我同桌还说经常看见我做好事呢!” 房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放学我碰见黄老师了,她说……”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女儿,“宁宁,你是不是看不清黑板了?” 笑声戛然而止。钱宁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第40章 好转 钱宁举着的筷子悬在半空。她眼神飘忽,小声问道:“怎么了吗?” 房华说:“我下午回来碰见了黄老师,我问起你的情况,她说你上课总眯着眼睛看黑板,你是不是近视了眼睛看不清了?” 钱安听到钱宁眼睛的情况,着急问道:“是这样吗宁宁?” 钱宁忙解释说:“没有,我位置有点靠边上,黑板有点反光,有点看不清,我就眯着眼睛看看而已。” 房华盯着钱宁看了一会,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撮胡萝卜:“行吧,要是眼睛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妈妈,最近看你是不是手机玩太多了?” “知道啦!”钱宁乖巧地应着,心里松一口气。 饭后,钱宁又一次轻车熟路地拿起钱安的手机,窝进床里熟练地划开屏幕。 自从钱安眼睛受伤后,除了日常打打电话,就很少碰这手机。这台手机几乎成了钱宁的专属玩具,每个功能她都摸得门儿清。 钱安提醒钱宁说流量已经快用完了,让她看着来玩。 钱宁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手上玩着切水果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 突然,手机发来"流量不足"的信息提醒,游戏来到最后时间,无论钱宁怎么滑动屏幕,画面都没有动静。 她沮丧地退出游戏。 钱宁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今早同学炫耀说过:“我家装了WiFi,玩游戏再也不用心疼流量啦!” 她打开无线网,直起身来,试着举起手机在屋里转悠,果然出现了几个WiFi选项,但信号几乎没有。当她把手机伸到床边的窗外时,其中一个的信号格突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钱宁跪坐着,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臂伸得直直的。果然,信号格又颤巍巍地多了一格,但它旁边带着一把小锁图标,她不知道密码登不进去。 没有了流量,钱宁玩不了游戏,她百无聊赖在手机里点来点去,在应用商城看到一个叫“万能钥匙”的软件。介绍界面说着可以破解WiFi密码。 钱宁朝阳台看了一眼,钱安和房华在聊着天,没有在意自己这边的情况。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下载安装了这个APP。 下载成功后,钱宁小手快速操作起来。当点开其中一个WiFi时,万能钥匙竟然自动显示“已破解”,手机瞬间就连上了网络。 虽然离窗台远一点网速就慢得像蜗牛爬,但至少游戏能勉强运行了。 “爸爸!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钱宁朝钱安喊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钱安狐疑地走过来。 她小声说着:“我找到不用流量的办法了。”她得意地展示着那个破解成功的WiFi名称和虽然微弱但可用的信号。 钱安轻轻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万能钥匙"的图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平视着女儿的眼睛:“宁宁确实很聪明,网络世界有很多厉害的东西,但也藏着不少危险。下次想要下载什么新软件,一定要先问问爸爸妈妈好不好?” 钱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 好些时日过去,房华陪钱安去医院复查。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依旧熟悉,医生举着眼底镜仔细检查了好一会儿,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得不错,角膜伤口愈合得很好,视力也基本稳定了。” 房华和钱安刚要露出笑容,医生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要多注意,避免强光直射,别用眼过度。”说着在病历本上写着注意事项,“要是出现畏光、流泪的情况,随时回来复查。” 走出诊室时,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右眼。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进来,他试探性地眯起眼睛,果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刺痛了。 回来的时候,钱安接了个电话,工友问他眼睛恢复得怎么样,最近有新的项目了。 钱安慢吞吞挪到阳台,故作轻松开口道:“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下周我就能重新找活儿干了!” 房华正端着炒锅的手顿了顿,锅里的青菜刺啦作响。她把火调小,转过身来仔细看着钱安。虽然情况好了很多,但他看东西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微微眯起右眼。 “国庆节就快到了,”房华擦擦手,“也不差这几天活干,等过完节,天气凉快些再去也不迟。” 钱安急着反驳:“可是……” 房华打断他,把青菜盛出来,“你眼睛才刚好,万一接到要赶工的活儿,连夜加班怎么受得了?” 钱安接过盘子,看见房华子眼下的青黑,想起这段时间她学校家里两头跑的辛苦,终于松了口:“那……就等过完节再说。 “叫宁宁来吃饭吧,让她少玩点手机。” 钱安恹恹地走回房间。 钱宁又跪坐在窗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举着手机探着信号。 “小心点!”钱安提醒着她,“这要是手一滑,手机可就摔下去了。” 钱宁缩回身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外面信号好嘛。” 钱安打量着窗台,“手机掉下去坏了就坏了,要是砸到人就麻烦了。”他若有所思地比划着:“改天我去找点木材,做个架子放在这个防盗网上窗台上。这样你在这既能收到信号,又不用担心手机掉下去。” “对了爸爸,”钱宁忽然想起什么,"表姐说用兼职赚的钱要给我买份礼物。” 钱安一边量着窗台尺寸,一边随口应道:“好啊,等她放假回来带你去商场买。” “不是……”钱宁张了张嘴,正想给他解释,这时房华把钱安给叫了过去,她没说得上话。 …… 几天后,中午吃过饭后,钱宁拉着钱安陪她到外面去拿东西。 “宁宁你要拿什么东西要到这里来啊。”钱安走得是一脸懵。 “我没和你说表姐给我买的MP3是在网上买邮寄过来的吗?”钱宁一边说着,脚步却没停下。 “到啦!快递站。”钱宁指着马路对面的“恒运物流”说道。 走进快递站,钱安大吃一惊。 十几平米的小店里,包裹堆得满满当当。员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根据来人报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在一大堆包裹里翻来找去。取件的人排到了门口,电动三轮车还在不断送来新包裹。 “现在快递这么多啊?”钱安忍不住感叹。 旁边一位取件的大叔接话:“这还算好的,等到双十一,包裹都能堆到马路对面!” 第41章 物流 “钱宁,号码是……”钱宁朝员工说道。 员工听清信息,扭头在快递堆里掏出一个小纸盒,递给她:“去那桌上签个名吧,然后拿去给电脑旁那人。” 钱宁照做,顺利拿走了快递。 走出店铺,钱安好奇地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动作还那么熟练。” 钱宁一边拆着纸盒,说道:“我前几天放学的时候特意来这边找了一下,然后看到别人就是这样拿的。” 她拿出盒子里的MP3,继续说道:“表姐说,现在很多人都在网上买东西,她也是在网店兼职当客服赚钱的。” 钱安若有所思。 下午钱宁回校后,钱安也出了门,他站在快递站对面的巷子边上,看着装满快递的三轮车进进出出。 当第六趟车开出,钱安转身返回家中。 他坐在窗台边,举着手机伸出窗外,连上WiFi。 钱安点开那个蓝色的浏览器图标,在地址栏里慢慢输入了“快递加盟”四个字。页面缓慢地加载着,首先出现的是顶部一个巨大且错位的网站Logo,几乎占满了整个狭小的屏幕。他必须用两根手指费力地放大页面,才能看清下面的文字。 他眯着眼,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缩放、滑动,努力从混乱的排版中辨认着信息。 钱安盯着手机上显示不全的网页,手指一滑,关掉了浏览器。 他打算去网吧。 家里的电脑在学校,如果要拿出来房子里,需要拉网线才可以用,都嫌麻烦,就留在学校了。 刚走出门口想下楼,房华从楼梯上走上来。 看着钱安要出门的样子,房华问道:“这是要去哪?” 钱安人下意识把手机塞回裤兜:“没,没去哪,准备煮饭呢。” “这个点了,还没煮饭呢。”房华看着他走上来。 钱安侧身避开房华的注视,转身往阳台走去。 “刚看一下手机,入迷给忘了,我现在就去煮。” 上次说要考施工员证,结果还没报名都就放弃了。 虽然房华没有过问,但这件事像根小刺扎在钱安心里。 这次他学乖了,在事情有眉目前绝不声张。 第二天,等房华和钱宁都已回校,钱安来到网吧。 在泛着油光的键盘上,钱安小心翼翼输入"快递加盟",发现搜索框会自动联想出"骗局""亏本”等负面词汇。 显示器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皱的眉头。 钱安拿出本子,一项项把所需费用列出来。 加盟费,保证金,房租,货架…… 出网吧后钱安顺着地址来到了黄果镇物流加盟总部,展厅墙上的电子屏滚动着“日收件200票以下网点淘汰率37%”的数据。 主管递来热茶:“现在加盟享补贴,首批面单每张便宜两毛。” 钱安在家翻找着存折,上面的数字提醒着他,家里没什么钱。 晚饭时电视上播着新闻,讲述目前国内快递行业飞速发展。 房华说:“听君林说她同事的弟弟当快递员,上个月摔坏件赔了八千。” 钱安沉默地吃着饭,没说话。 第二天钱安重新拨通加盟热线。 “押金能分期吗?” “首付五成,剩下一半年内结清。”电话那头的女声机械回应。 “要是完不成收件量呢?” “扣罚保证金,连续三个月不达标解除合同。” 钱安挂了电话,自言自语:“快递这碗饭,咱们的牙口啃不动。” 他把本子上记账的那页纸慢慢撕下,叠成纸飞机,对着飞机头哈了口气。 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轻落在装MP3的纸盒里。 傍晚,钱宁回到家中,在窗台发现了一个新装置。 一个半包的木制支架,恰好卡在不锈钢防盗网上。前面,两边都挡得严严实实的。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钱安和钱宁说,过几天他就要出远门打工了,手机他要带走了。 “不行!”钱宁急忙抱住他的胳膊,着急道:“我每天都要用手机搜数学题,还要跟读英语呢!”她拿着书包掏出英语课本,指着上面内容,“你们又不会念这些单词。” 房华正在改作业的手停了下来。钱安初中都没念,她对英语也是一知半解。 夫妻俩对视良久。 最终两人同意把智能手机留下来。 钱安背着行李出门后,这部智能手机就彻底成了钱宁的专属品。 它有时躺在窗台的木架子上连着别家的WiFi,有时藏在钱宁的枕头底下。屏幕使用时间从钱安规定的写作业时间,悄悄蔓延到整个放学后的时光。 房华起初看到钱宁确实是在用手机学习。她见过钱宁对着屏幕跟读英语,手指划过一道道数学题的解析。但渐渐她也发现,钱宁看电视时会不自觉地眯起眼,写作业时鼻尖快抵到本子上。 真正让房华起疑的,是一个周六的傍晚。房华看见钱宁蜷在窗边玩手机,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上。 当钱宁抬头揉眼时,房华随口问:“帮妈妈看看对面阳台晒的鱼干收了吗?” 钱宁眯着眼看了半晌:“好像......没收?” 可对面阳台上明明空荡荡的。 房华心头一紧,闷闷地说:“对面什么都没有。” 钱宁猛地看向她。 “是不是又躲在被窝里玩手机?”房华拔高声音,“说了多少次了眼睛会坏,你就是不听!” 第二天一大早,房华开车带着钱宁前往眼镜店。 钱宁一直张望着周边的事物,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验光室里,当医生指着视力表上最大的“E”字时,钱宁小声承认:“有点模糊。” 房华问钱宁什么时候开始看不清的。 钱宁戴着试镜架坦白说:“刚开学的时候就有点看不清,怕配眼镜被同学笑……”声音也越来越小。 房华看着钱宁的眼睛,想起那个为连接无线网络而做的窗台支架,想起钱安为了方便钱宁学习而留下的智能手机,喉咙忽然哽得发疼。 晚上,钱安打来视频电话。 “我又买了一台智能机,以后就可以和你们打视频了,我和你们说,这台手机可便宜了,才……”钱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视频那头钱宁鼻梁上架着副小小的眼镜。 “宁宁的眼睛……”他凑近屏幕,额头几乎要贴到摄像头上。 房华在一旁抢先开口:“今早刚查出来的,左眼一百度,右眼一百五十度。” 钱安愣住,下意识摸了摸屏幕钱宁的眼睛。 “什么?” 第42章 失联 自打钱宁戴上那副小眼镜后,房华严格限定了她玩手机的时间。 可每到上学日的中午,这些限制就变得形同虚设。 钱安在家时,钱宁中午的午饭自有他来安排。如今房华早晨总是格外匆忙,天蒙蒙亮就得起来,去市场买菜,回来后给钱宁做好中午简单的饭菜,装在保温桶里,又得马不停蹄赶回学校开启今天的工作。 钱安不在,钱宁中午就是独自在家,房华想要确认她的消息,手机成了必不可少的纽带。 房华想过把自己的按键机换给钱宁,尝试的开始就状况频出。钱宁因为搜不了题急得直跺脚,房华自己对着智能手机也犯了难,不懂操作总会误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钱宁也总有理由把智能手机要回去,要听英语单词朗读,要搜课外资料。这部手机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回到她的手中。 第三天晚上,两人就把手机换了回来。 中午打电话时,房华总要再三叮嘱钱宁,不能玩太久,不能为了玩手机而不午睡。 最近入秋了,天气有点变凉。古屋屋顶的那棵树掉了不少叶子在地上,凉风吹得沙沙作响。 钱宁在家门口和同学莹莹告别,两人回家同路,经常一块走。 她伸手在书包侧袋里掏了掏,没有摸到钥匙,心里一惊。 “欸,我钥匙呢?” 钱宁把书包卸下来放在地上,焦急地翻找着每一个夹层。课本、作业本、铅笔盒哗啦啦洒了一地,就是不见那串系着小兔挂坠的钥匙。 莹莹凑过来:“找不着钥匙了?” “完了……”钱宁小声嘟囔,又把书包内侧的小口袋摸了一遍,“明明早上出门时放进去了呀,我课间还看到了。” “先去我家吧。”莹莹拉住她的胳膊,“我妈妈说今天做红烧排骨,可香了。学校也关门了现在,下午再回去看看,说不定钥匙你忘在教室了。”莹莹一边说,一边已经弯腰帮钱宁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本。 钱宁犹豫地看了看紧闭的家门,又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凉风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可是我得先告诉我妈妈一声,不然她会着急的。” “回我家打嘛,我叫我妈妈给手机你打。”莹莹利索地把书本塞回书包,拿起来放到钱宁手中,拉着她就走,“走吧走吧。” 钱宁被莹莹半推半拉着走了几步,还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自己家的窗户。 走到谢君林家门口,两边的门都紧闭着。钱宁没办法,只好跟着莹莹回家去。 房华下课回来照例给钱宁拨去电话,问问她的情况,提醒她穿好衣服。 电话那头没人接听,房华想着可能是钱宁在路上贪玩,走得慢了些,挂了电话继续吃起午饭来。 一走进莹莹家,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钱宁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莹莹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莹莹回来啦?哟,还带了小伙伴吗?” 钱宁叫了声阿姨好。 莹莹和她妈妈说着钱宁找不到钥匙就把她带到家里的事。 “没事没事,钥匙下午回学校再找找,现在快去洗手先吃饭吧,别饿着了。”莹莹妈妈叫着两人。 两个女孩挤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 钱宁说:“我还是先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吧。” “吃完饭再打嘛!”莹莹把她拉到饭桌前,“你看动画片开始了,这个可好看了!吃完饭我陪你一起打!” 这时钱宁的肚子再次发出咕咕响,莹莹笑着看着她。钱宁也笑起来,接过饭碗,夹起一块排骨,津津有味吃起来。 房华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已经一点了。她再次给钱宁打去电话,仍是无人接听。 上午连上三节课的疲惫袭来,房华想着从学校往返租房来回至少四十分钟,而下午第一节还有课...... 手里抓着手机,房华昏沉睡去。 钱宁和莹莹看动画片入了迷,早已把给房华打电话的事抛诸脑后。 房华梦里钱宁被坏人拉进面包车里,喊着妈妈却被紧紧捂住口鼻。 她惊醒。 房华踉跄着抓起手机,已是两点零五分。再次拨打电话过去还是只有忙音。 房华手指发颤,她按下班主任号码。 电话刚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钱宁气喘吁吁的声音。 “王老师!我能借您手机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我中午……” 房华愣住,随即提高声音:“王老师!我是钱宁妈妈,孩子是不是在您旁边?” “妈妈!”钱宁听见房华的声音,一着急想上前去接电话,又想着不合适,停下脚步,朝老师说道:“老师,我中午回家没找到钥匙,就去莹莹家吃饭了,忘记给我妈妈打电话,我回到校门口才想起来,就跑来找您借电话。” 王老师回应房华:“钱宁妈妈别着急,孩子刚冲进办公室,我让她和你说吧。”随后把手机递给钱宁。 听着钱宁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解释,房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晚上回到家,阳台上,钱宁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忍不住回味:“莹莹妈妈做的红烧排骨可香了,还热乎乎的,我还吃了两碗饭呢!” 她抬起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保温桶,小声补充:“比保温桶里的饭菜热乎多了……” 房华夹菜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自己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爬起来买菜做饭,赶着把饭菜装进保温桶里。 可到了中午,再好的保温桶也抵不过入秋的凉意。 这个周末,房华带着钱宁看遍了学校周边的午托班,最终选定了离家最近的一家。老板娘是个利落的中年妇女,在自己家里干的午托班。 墙上的小黑板写着上周五的菜谱:冬瓜排骨汤,番茄炒蛋…… “我们饭菜都是现做的,这天气凉了,孩子们都能吃上热乎的。” 周一开始,钱宁的中午饭就交给了这个总是飘着饭香的小院。 房华依然会在午休时给钱宁打电话,听着她报今天的食谱。 “今天是清蒸鱼、炒青菜,还有蘑菇汤。鱼刺都挑干净啦!” 房华在这头静静地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刚放下手机,钱安打来电话:“最近是不是要交房租了?” 房华猛然惊觉,原来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间租来的房子里,已经度过了两个寒来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