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登基那夜,地府判官殿塌了》 第1章 凭什么神将该死? 大邺景和三十六年冬。 铁幕城一战,大邺神将萧晏乱箭穿心而死,萧家六代镇守的铁幕城被破,三十万萧家军战死,萧家三百二十七口人被斩首在午门外,无一幸免。 地府鬼门关处,阴风惨惨,浊雾冥冥。无数浑浑噩噩的亡魂排着长队,在鬼差的呼喝下缓慢前行。萧晏却独立于队列之外,他身披破碎的染血战甲,胸口那十数个箭孔仍在汩汩冒着黑气,手中紧握的那杆裂了刃的银枪,是他至死未曾放下的执念。 他看到了他的兵,那些跟着他死在铁幕城头的儿郎,个个残缺不全,沉默地走向深渊。 他还看到了…他的家人。 三叔公拄着断了的拐杖,脖颈上一道骇人的切口;堂兄抱着他刚满月、却早已身首异处的孩儿;他最疼爱的小妹,那个总缠着他要城外绒花的小姑娘,此刻正茫然地抱着自己的头颅,那双曾灵动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地府灰蒙的天空。 三百二十七口! 一个不少! 他们都抱着自己的头颅,无声地站着,望着他来时的方向。冲天的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却冲不破这地府的法则。 “为…何…”萧晏的喉头滚动,发出砂石摩擦般的嘶哑声音。他一生为国,萧家六代镇守边关,忠烈满门,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为何连轮回超生都不得,就连三十万萧家军也并不曾踏上黄泉路,而要在此地徘徊受辱?! 滔天的冤屈与愤怒如岩浆般奔涌,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我不服——!” 一声怒吼震得鬼门关都在颤抖,无数鬼差骇然回头。只见萧晏周身燃起赤金色的怨火,那是百战神将的不屈英魂与全族被屠的滔天冤屈交织而成的力量,竟短暂逼退了周围的阴煞之气! 他不再多看令人心碎的家人一眼,提着长枪,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地府深处那座最为森严、掌管众生轮回的宫殿——判官殿。 沿途鬼差试图阻拦,却被他周身炽烈的怨火和那决绝的枪意狠狠荡开! 轰! 判官殿沉重的大门被他一枪轰开! 殿内阴森空旷,唯有两侧燃烧着青绿色的鬼火,映照得大殿正中那高耸的案牍之后的身影越发威严难测。 苏映雪正伏案批阅一卷长长的命簿,门破的巨响让她抬起了头。她看到一名身着残破战甲、浑身冒血却气势惊人的武将煞气腾腾地闯入,那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痛苦、愤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认得他。萧晏。铁幕城守将。她正要在他的命簿上勾下最后一笔。 “萧晏。”她的声音清冷平稳,带着地府神官特有的漠然,试图压下他狂暴的魂力,“此地乃判官殿,岂容你放肆!还不速速放下兵刃,听候发落!” “发落?”萧晏狂笑,笑声中尽是悲凉与讥讽,枪尖直指高座上的判官,“我萧家满门忠烈,血战至死,护的是大邺山河,护的是这天下苍生!为何身死魂消不得安宁,还要在这鬼门关外受那抱颅之苦?!” “你判的什么公道!论的什么轮回!”他一步踏前,枪上寒芒暴涨,怨火熊熊燃烧,几乎要灼烧到苏映雪的案前:“今日你若不给本将一个交代!我便拆了你这判官殿,搅翻这地府轮回,又如何?!” 苏映雪凝眸看着萧晏,她坐在判官殿里多少年了?九千年还是上万年了呢? 每天看到的人间苦楚简直比孟婆熬得汤还多,黄泉河都盛不下,一个萧晏的凄惨故事算得了什么? 人呐,太拿自己当回事可不好,毕竟做鬼的时候,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拿起来判官笔,沾满了朱砂,只要她轻轻一点,面前的萧晏就会魂飞魄散,还真以为能如那猴子?到地府也能搅动风雨? 可变数在一刹那出现,萧晏身上出现了金色的符文。 “怎么回事?”苏映雪开了神目,见铁幕城里哀恸冲天,那念力化作符文,竟是要给萧晏塑金身! “让我的将士们投胎轮回!”萧晏上前一步,长枪抵住苏映雪的颈子:“我从不伤妇孺!” 苏映雪噗嗤笑了,看着萧晏:“你觉得本判官会受你威胁?到这里耍威风?” “他们,萧家军三十万儿郎,是人子,是人夫,是人父啊,人伦不顾,只为家国,何其无辜?”萧晏流下了泪水,那泪水晶莹剔透。 苏映雪的笑意消散,鬼的泪水,真是难得。 “他们为何不入轮回?求判官让他们入轮回,不要他们入行伍保家卫国,只需平安常在,穷苦无妨,一家人团团圆圆就好。”萧晏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不行吗?这都不行吗?” 苏映雪摇了摇头:“天命轮回,各有定数,而你和你的将士们……”有些说不下去,轻轻地吸了口气:“萧晏,你和你的将士们在铁幕城的一切,正是应劫,是开启下一轮大势的关键。” “为何不能轮回?”萧晏两只眼睛里涌动着蓝色的鬼火,在化魔边缘的他,声音嘶哑的问。 苏映雪只能如实相告:“这些人都是阳寿未尽的人,唯有害你们枉死的真凶伏诛,你们才能入轮回,大概还需要三十年。” “三十年?”萧晏没有多言,杀意涌动的他直奔苏映雪而来。 苏映雪手里的判官笔却点不下去,少年成名,六代人护大邺国三百年,她不忍萧晏魂飞魄散,在长枪眼看着刺入咽喉的时候,苏映雪说:“还有一法,可超度他们。” 萧晏立刻收枪,抬眸:“怎么做?” “你上祭台,用你萧家六代功臣的阴德,送将士们入轮回,但你萧家所有亡魂都会和你一起灰飞烟灭。”苏映雪蹙眉:“你可愿?” “好!”萧晏没有犹豫,举目寻找祭台。 “不只是你,是所有萧家列祖列宗还有新亡之人都会魂飞魄散,你听明白了?”苏映雪抬起手祭台出现,看萧晏上了祭台,又问。 萧晏盘膝坐下,一身戾气都消散了,闭目:“是我萧家对不起萧家军儿郎,我所做,列祖列宗不会怪罪。” 安安静静的判官殿里,萧家列祖列宗都出现了,他们跪满了判官殿,异口同声:“我等,愿意。” 苏映雪闭上了眼睛,取判官笔时犹豫片刻,刷刷点点写下判词后,地狱业火焚了祭台上的萧晏。 判词:携此血海深仇与前世记忆,重入轮回投胎帝王家,为枉死三十万将士复仇后,魂飞魄散,永无来世。 第2章 谁来救救猫啊! 大邺景和三十七年冬,一宫女诞下一子,同时皇上和太后都梦到了手持长枪的神将。 大邺景和四十七年春,景和帝驾崩勤政殿,举国哀悼。 太子当晚死在了灵堂,顿时朝廷上下乱成一团,大邺开启了长达七年的夺嫡之乱,福王摄政,太后垂帘,十二皇子镇守铁幕城,虽内乱,但无任何一国敢踏入大邺半步。 ***“苏映雪!” 阎罗天子听佛讲经归来,浑身冒火的冲进了判官殿。 此时,苏映雪正在看铁幕城,萧晏,不不不,如今该叫他穆寒舟,大邺的十二皇子,继萧晏之后,大邺的又一神将。 此时的穆寒舟正在庆功,跟将士们把酒言欢,但苏映雪知道,穆寒舟很快就要回去继位了,毕竟鬼门关外,已经站了九个大邺皇子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大邺皇子都在鬼门关外,那是无辜枉死!紫微星都快无光了!”阎罗天子厉声质问。 苏映雪走过来恭敬地回道:“臣给了萧晏一次报仇的机会。” “胡闹!六道都乱了!大邺王朝秉承天道大运,国运还有三百年,如今国无帝星,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生灵涂炭!”阎罗天子怒喝。 苏映雪抬眸:“阎君,帝星是什么?还三百年国运?大邺奸臣当道,百姓生不如死,这就不是生灵涂炭了?萧家六代人镇守边关,保大邺王朝国运三百年无虞,难道这功劳就能轻易抹杀?鬼门关外站着几个皇子您看到了,那萧家军三十万将士呢?萧家三百多口抱颅亡魂呢?阎君没看到?” “天道自会清算!”阎罗天子冷声:“苏映雪,你凡人之躯成地府判官,乃是大福报,你如今乱了六道,天道神罚必降,还不知悔改!” 苏映雪看了眼摆在桌子上的明镜台,正是穆寒舟登基的画面,勾了勾唇角:“悔改啊,再说了,大邺又不是没人当皇帝,谁说穆寒舟就不是明君了呢?” 阎罗天子扶额:“你胡闹啊!穆寒舟乃是萧晏转世,你还让他带着记忆投胎,如今登基为帝,只能是暴君!” “谁说暴君就不是明君了?阎君,臣以为大邺需要穆寒舟这样的暴君。”苏映雪铁了心要护萧晏,哪里肯退让半步。 阎罗天子抬起手,天书浮现,上面六个金光大字:大邺灭,六道崩!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阎罗天子看苏映雪。 苏映雪心里咯噔一下,天道被改,自己确实闯下了弥天大祸,跪在地上:“阎君,您必定有补救之法,请帮帮臣,只要能扭转乾坤,万死不辞。” “也是你的劫数,只有三日机会,若不能为大邺续国运,六道崩坏,我们都会灰飞烟灭,包括九重天,到那个时候才是万劫不复,你要去穆寒舟身边,让他成为明君。”阎罗天子说。 苏映雪没来得及接旨,眼前一黑就被踹出了地府。 ***“喵呜!”疼死本殿了! 苏映雪睁开眼睛,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斗大的牡丹花压在脸上,花粉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想要爬起来,结果四脚着地,低头刹那整个人都不好了。 猫? 自己竟然成了一只猫? 让一只猫去教穆寒舟做明君?这简直比六道崩坏还可怕! 苏映雪蹑手蹑脚的走出花园,沿着甬道往紫宸殿的方向来,她心里暗暗问候了阎君的列祖列宗一遍,可六道崩坏的因果从自己一念心慈而来,确实逃避不得。 “还敢骂?”阎罗天子的声音从苏映雪的脑海里传来,吓得她喵呜一声告罪求饶。 幸好只是这一声便没了动静,苏映雪无奈的叹气,来到紫宸殿门外,见里面灯火通明,顿时踌躇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是个绝色美人儿,自己大不了试试祸国殃民,不对,自己是来拯救穆寒舟和六道的,不可以祸国殃民,可一只猫,到底能做什么? “太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惊到了苏映雪,她跳到了旁边的花盆后面,看到一华衣贵妇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紫宸殿门口,也不用人通禀,直接进去了。 苏映雪眯了眯猫瞳,当年害萧晏的人正是太后的母家亲兄李明德,当然也有太后的手笔,不过归其根源是先帝容不下萧家,萧家功高震主犹不自知,唯有除掉才能高枕无忧。 “太后,为何深夜不睡?来紫宸殿有何事?”穆寒舟的声音传来。 苏映雪来了精神,跳上窗台,猫舌舔破了窗棂纸,往里看,毕竟穆寒舟的声音跟萧晏一模一样。 李太后自顾自的坐下来,面露不悦:“皇上刚刚即位,哀家哪里能放心?怎么?这紫宸殿哀家还来不得了?” 苏映雪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她最喜欢话本子,当了无数年头的判官,只看人间苦楚和不公了,所以最喜欢话本子里的翻转,善恶有报六道难寻,可话本子就不一样了,有仇都不隔夜的她爱看。 也不怪太后发脾气,谁能想到她大儿子是太子,跟先皇一天死了,小儿子最有机会成为皇帝,竟然也死了,最终斗到让一个宫女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心里都要恨死了! 穆寒舟抬眸看着李太后,微微的扬起下巴:“该不该来,能不能来,太后心里没数吗?” 喵喵喵啊! 穆寒舟这个性子,自己喜欢! “皇上,你别忘了,我朝以孝治国!你不去哀家的永康宫也就罢了,哀家亲自来为皇上操持婚事,也是错了?别忘了,这七年来是哀家在听政,福王摄政!”李太后起身:“若皇上这位子坐不稳,福王亦可!” 话音落下,递了个眼色给太监,太监捧着册子上前:“皇上,太后也是为您谋划,如今后宫空虚,当广开后宫,绵延子嗣啊。” 穆寒舟看了眼老太监,笑了。 那笑容无声无息,却让老太监脖子一凉,赶紧放下册子缩到了李太后身边。 李太后沉声:“皇上还是要顾全大局的。” “启禀皇上,福王薨了。”小太监进门,低声说。 李太后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穆寒舟。 穆寒舟缓缓起身,绕过御书案走到李太后面前,勾唇一笑:“太后,福王亦可?” “你!你竟杀了他!”李太后倒退两步,面色苍白。 小太监赶紧跪下回道:“太后娘娘,福王跟小妾玩闹,用了太多的补药,得了马上风才薨了的。” “听到没有?”穆寒舟语调淡淡的,微微偏头看李太后,突然神色一冷,周身杀气腾腾:“太后记住了,孤今日下旨昭告天下,后宫不得干政!” 李太后踉跄两步,一扭头往外走去,只是那慌张的模样,分明是落荒而逃。 苏映雪看得过瘾,一不留神两只猫爪子抓住了窗棂纸,刺啦一声,窗棂纸都抓破了,小小的脑袋卡在了窗棂格子里,吓得她猫眼都快瞪碎了,盯着看过来的穆寒舟。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畜生,可惹祸了。”大太监丁忧快步过来,就要抓苏映雪。 苏映雪情急之下,四爪并用想要挣脱出窗棂逃走,喵呜叫着。 眼看着大太监的手抓在自己的脑袋上了,苏映雪都能想到自己的死法,呜呼哀哉,自己还没辅佐明君呢,谁来救救猫啊! “等等。”穆寒舟出声。 苏映雪只觉得,这硬邦邦的两个字,犹如天籁…… 第3章 想要害猫长针眼啊! 丁忧侧身站在一旁,看皇上走到窗前,抬起手捏断了窗棂,小黑猫滋溜一下逃走了。 “皇上心慈。”丁忧说。 穆寒舟转过身:“没有还手之力,伤它作甚?” 苏映雪蹲在对面的花盆后面,满意极了,暴君咋了?自己当初给萧晏机会根本没错!不欺负弱小,能坏到哪里去? 救命之恩得报答,苏映雪悄悄地往太后的永康宫来。 永康宫在整个后宫最佳位置,宫门五楹开阔,朱门金钉,匾额是开国帝御笔亲题,是历朝历代太后所居之地。 苏映雪踩着青砖,溜着汉白玉阶的角落直奔寿安殿,这是李太后的寝殿,果然寝殿里灯火通明,轻巧的跳到了隐蔽的窗口,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反了天!”李太后铁青着脸色,吩咐道:“福安,去查福王是怎么死的!” 福安不敢怠慢,躬身退下。 马上风?李太后咬着牙,下颚线都绷紧了,杀了福王还不解恨,竟龌龊的泼这样的脏水,只要让自己抓到把柄,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宫女所出的贱种,没有外戚帮衬,真以为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手握生杀大权了吗? “锦秋,让柳娘过来。”李太后眼里凶光狠厉,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锦秋上前,低声:“太后娘娘息怒,柳娘的本事虽好,可还不到用她的时候。” 李太后看着锦秋,这个从自己入宫就陪在身边的人,一直都忠心耿耿有勇有谋:“那谁合适?” “若烟。”锦秋压低声音:“若烟的魅术无人能及,下毒手段更是一流,如今新帝登基万万不可杀了,控他心神,让他做个傀儡,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懑:“忍不得!真真是气煞哀家。” “忍不得也要忍。”锦秋给李太后轻轻揉着太阳穴:“那宫女诞下子嗣时,先帝已经四十有七,别说平日里不近女色了,就算是倒退十年也未必就能一次成事。” 李太后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先帝,算是半个废人,后宫子嗣凋敝,根子就在先帝身上,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没见龙精虎猛过。 思及此,回头看着锦秋:“你的意思,他不是先帝的种?” “太后,万万不可如此想,当今血脉不能质疑,降生之日先帝和太皇太后都梦到了神将,老奴看来,这子更像是天定之人。”锦秋压低声音:“所以,不能死。” 李太后握着拳头的手上青筋凸起:“天定之人?我儿才是真龙天子!他就是个贼子,窃国的贼!” “太后母仪天下,后宫暂无妃嫔,您是后宫之主,更是长辈,想要对付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徐徐图之方能为太子殿下和九殿下报仇。”锦秋顿了一下:“太子殿下可还有一双儿女呢,江山到底谁坐,尚未可知。” 提到自己的孙儿,李太后终是平静下来了,微微点头:“让柳娘和若烟过来吧。” “是。”锦秋退下,片刻带来了两个妙龄女子。 蹲在窗口的苏映雪记住了柳娘和若烟的样貌,悄悄地跟在若烟的身后。 “姐姐,若我得手,一定求太后放你出宫去。”若烟握着柳娘的手,眼里含泪:“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京城。” 柳娘柔声:“傻若烟,若是能逃走怎么会留在这里,要忠心耿耿的为太后办事,她是我们的主子。” 切! 苏映雪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柳娘好手段啊,这个若烟确实傻,不过话本子不都这样吗?最先被弄死的不单傻还蠢,所以就算死了也不屈得慌。 若烟提着食盒往紫宸殿来,苏映雪先一步跑到紫宸殿门口阴暗处等着,小太监出门的工夫,她一闪身就钻进来了,顺着墙角来到紫宸殿后面的寝殿等着。 片刻,小太监带路,若烟跟在后面,直奔东边的浴房。 苏映雪心里啧啧几声,这穆寒舟身边的人都不忠心,被害也太容易了,难道没在宫里布局? 不管了,得救他,死是不可能死的,自己这个判官在呢。 也幸好是猫儿,悄无声息的溜进来也没人注意。 浴汤氤氲,水汽如烟似雾,袅袅升腾。薄纱垂帘在湿润的空气中若隐若现。苏映雪悄步移至浴池阴暗处,抬眸便瞧见了穆寒舟的侧脸。 他慵懒地靠在沉香木枕上闭目养神,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几缕乌黑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边,平日里凌厉的线条竟都柔和了下来。氤氲水汽中,长睫垂落如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唇色嫣红,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君,比她在判官殿见到的那副破碎模样,不知要养眼多少。 水波轻漾,映着晃动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明明灭灭间,竟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穆寒舟的眉头蹙了一下,苏映雪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自己竟看个人都入迷了?果然猫这种小东西,对人会生出来奇奇怪怪的好感呢,绝对不是地府判官做的事! “皇上,奴婢伺候您。” 不得不说,若烟有一把好嗓子,软软糯糯还带着透亮的音色,甜而不腻。 苏映雪都恨不得搓一搓猫爪子,她不止爱看报仇不隔夜,还喜欢看男女痴缠,地府里就看灰扑扑的鬼,没意思得很,悄悄探出小身子,打量着若烟。 粉色轻纱,赤足,脚踝上带着精致的金铃,肤如凝脂的她把食盒放在池沿儿上,倾身下了池子,纤纤素手打开食盒,取出来酒壶、酒盏和一叠桃花色的糕点,糕点很香,香得苏映雪伸出来猫舌舔了舔嘴。 “皇上政务繁忙,晚膳都没用,奴温了酒,亲自做了桃花糕,伺候皇上用点儿。”若烟像是人鱼似的,身子缠上来的时候,一手捏酒壶,一手捏酒盏,酒盏里琥珀色的酒只微微的荡起涟漪。 穆寒舟睁开眼睛,看着贴上来的女子,就在苏映雪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时候,穆寒舟的手突然探出,直接捏住了若烟的脖子,冷声:“太后的手段,低劣了!” 若烟抬眸,眸子里含着笑意,丝毫没有惊慌之色:“皇上,要杀奴吗?” 那语调婉转如初,根本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手里的酒壶落在池子里,抬起手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扑过去,一口咬住了若烟的小拇指。 “啊——!”若烟尖叫出声。 苏映雪可没客气,咬着她的断指,转身时候蹬了若烟的脸借力,跳到岸边,吐出了断指看了眼穆寒舟,小子!本判官救了你! 穆寒舟直接拧断了若烟的脖子,起身带动的水声还未落下,苏映雪已喵呜一声逃掉了,夭寿了,他如此不避嫌,想要害猫长针眼啊! 第4章 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穆寒舟取了长袍披在身上,捡起来地上的断指,眉头紧锁的看向黑猫逃走的方向。 这猫儿竟能克制蛊虫? 断指指甲很长,但指甲里的蛊虫已不见了。 “丁忧。”穆寒舟出声。 丁忧从外面进来,看到水池里飘着的女尸,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慌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老奴、老奴该死!” 穆寒舟把断指扔到丁忧面前:“给太后送过去,免得她夜不能寐。” “是,是。”丁忧颤巍巍的捡起来断指,皇上的衣角从他眼前划过。 穆寒舟没有进寝殿,而是在院子里闲庭信步一般,只有他知道,他在找猫儿。 苏映雪蹲在宫墙上直呲牙,无耻的穆寒舟,不穿衣服就敢站起来!她再去浴房救他,自己就是狗! 丁忧带着侍卫来到永康宫求见太后。 “公公,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老奴可以转达。”锦秋来到门口,恭敬地给丁忧行礼。 丁忧举着锦盒:“皇上口谕,此物给太后安神,开门!” 锦秋鼻子抽动,眼神一闪,侧身让丁忧入内,快步去寝殿扶着太后走出来。 厅里,丁忧把盒子送到李太后面前,躬身打开:“太后,皇上说了,您不见到此物怕是夜不安寝。” 李太后看着里面的断指,缓缓地闭上眼睛:“丁忧,皇上年幼,未免太血气方刚了些,这等把戏就别到哀家面前卖弄了。” 丁忧笑了:“太后,这话您可以直接跟皇上说,奴才只是给主子跑腿儿传话的。” 不等李太后发作,丁忧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躬身倒退两步:“奴才告退。” 锦秋给宫女递过去眼色,宫女跟出去关闭了宫门。 “若烟死了。”李太后很心疼,花了大工夫培养出来的,竟就这么折损了一个。 锦秋取走了装着断指的锦盒:“太后,皇上也不敢跟您翻脸,只能这般敲打一下。” “哼!昨日才匆忙登基,屁股还没坐热,敢动哀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能。”李太后起身回去了寝殿,担心她不能安睡?这宫里头死个人都不如死只蚂蚁。 锦秋打开盒子,看断指的裂口处狐疑的咦了一声,怎么看着是被利齿撕咬下来的呢? 丁忧回来复命,见皇上竟坐在院子里,以为是要发落自己,慌忙跪倒在地上:“皇上,老奴没有管教好那些不开眼的奴才,认打认罚。” 穆寒舟扫了眼丁忧,他找了半天,等了半天,那猫儿竟没露面。 “孤乏了,今晚伺候的人拉出去杖毙,所有伺候孤的人都去观刑。”穆寒舟说罢,回去寝殿了,也不用任何人伺候。 丁忧磕头谢恩。 这一夜,紫宸殿门外染血,十二个值夜的太监被活活打死。 趴在紫宸殿庑殿顶上的苏映雪看了个全套,直到丁忧带着人清理干净血迹,才打了个哈欠蜷缩成一团睡觉,这一夜,紫宸殿上的神兽们在骑凤仙人的带头下,唏嘘了半宿,主要是没想到新君登基第一天就大开杀戒,紫宸殿门前染血,开国头一遭。 苏映雪觉得它们好烦,可她头一次当猫儿,困得厉害。 刚闭上眼睛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判官殿,看看手和脚,感觉整个人都舒展了,伸了个懒腰立刻跑去自己的桌案前,手里掐诀,判官笔、明镜台还有一盒朱砂都收了起来,一狠心全收走,总有用上的时候,满足的转身蹑手蹑脚要离开。 “你以为,本君会让你带着法宝去护着萧晏?” 阎罗天子挡住了苏映雪的去路,抬起手就把苏映雪刚刚收起的法宝搜刮干净,冷声:“以后,除非本君点头,否则不准踏入判官殿半步!” 苏映雪抬头看着阎罗天子,脑海里竟浮现出李太后初到紫宸殿的桀骜模样,冷嗤一声:“不给法宝,不给人形,阎君是让我去拯救大邺和六道吗?我看你是巴不得六道崩碎,天翻地覆!” “你胡说什么!”阎罗天子怒道。 苏映雪直接坐在了地上:“天塌大家死,啥也不给我,还要我当猫,我不去了!谁爱去谁去!那萧晏被害死了才好,我就不用背锅了。” 阎罗天子伸手捏着苏映雪的领子把人提起来:“苏映雪!这是你犯的错!” “是我放走了萧晏,但不是我犯的错,这也是因果!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在做局!”苏映雪摆手:“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阎罗天子无可奈何,问:“你想要什么?说吧。” “生死簿!判官笔!明镜台!黄泉路!”苏映雪理直气壮的说。 阎罗天子被气笑了:“你怎么不让我也跟着去?地府都搬到大邺皇宫如何?” “也不是不行,反正不给就不去!”苏映雪说。 阎罗天子抬起另外一只手,手里有个光球,光球里正是穆寒舟的魂魄:“你看,本君轻轻一捏,他就暴毙,威胁本君,你还嫩了!” 苏映雪像是见鬼了似的打量着阎罗天子,突然眼圈一红哭了起来。 “本君不会心软!”阎罗天子冷声:“去不去!” 苏映雪摇头,眼泪像是断线了的珍珠一般:“我不去,我不去,死就死吧,都死了干净,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阎君了,还我善良的阎君,当年看我九世轮回都凄惨的不忍直视,我善良的阎君网开一面,这才让苏映雪成了判官啊,我心慈放了萧晏,是效仿我的大恩人,我错了吗?我没错啊。” 阎君扔了苏映雪,挥手放了穆寒舟的魂魄,眉头紧锁的看着缩成一团哭得肩膀颤抖的苏映雪,叹了口气,抬起手停在半空,终是没有落下:“罢了,给你生死簿和判官笔,但只准用三次,滚去。” 苏映雪抱着生死簿和判官笔,抽抽搭搭的说:“你把你的神念从我脑子里抽出去,不能监视我,我害怕!” 话音落下,眼前一黑再次被踹出了地府。 “我善良的……” 苏映雪的呼喊被地府大门隔绝。 黑无常和白无常从角落里走出来,偷偷看阎罗天子的神色。 “看什么?做事去!”阎罗天子一甩袖子走了。 黑无常桀桀怪笑:“你这闺女的最后一世,情劫难渡喽。” 阎罗天子的脚步顿住片刻,一闪身不见了。 ***“一、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罪外,余罪皆减等论处。 二、赐免天下田赋三成,以苏民困。 三、旌表忠孝节义,崇儒重道,广开言路。 国号天启……” 苏映雪醒来差点儿滚下庑殿顶,两只爪子扒着琉璃瓦,后面的话都没听到,国号天启,不错不错,她喜欢,毕竟要续国运三百年呢,图个吉利。 饥肠辘辘,去尝尝人间烟火,苏映雪轻车熟路的往尚食局来。 尚食局里,两个宫女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皇上的早膳,旁边的宫女在准备太后的早膳,如今宫里主子就两位,一个几乎不用伺候,另外一个可太难伺候了。 苏映雪扫了眼穆寒舟的早膳,嫌弃的翻白眼儿,看到李太后的早膳,舔了舔嘴唇,自己人间第一餐,必须得隆重! 片刻工夫,尚食局里鸡飞狗跳,踩翻了太后的血燕、撞倒了参汤的炖盅、踩在了芙蓉糕上,嘴里叼着四喜饺…… 第5章 无药可医,傻了怎么办? 宫女提着食盒送到紫宸殿。 下了早朝的穆寒舟换了常服,手持长枪,一套枪法走下来,额头微有薄汗。 “皇上,可仔细了着凉。”丁忧捧着软巾过来,轻声提醒。 穆寒舟擦了擦额头的汗,长枪脱手稳稳地落在兵器架上。 宫女摆饭后退到门外,穆寒舟坐下来用膳。 他的膳食极其简单,清粥、两样咸菜和两个馒头。 “那猫儿也机灵得很,只怕太后那边又要有人倒霉了。”宫女小声说。 另一个宫女低声:“慎言。” 正在喝粥的穆寒舟放下了碗,起身往外就走。 丁忧赶紧追出来:“皇上,皇上这是要摆驾何处?” “尚食局。” 两个宫女吓得面如死灰,收拾了食盒慌忙跟上来。 尚食局里人来人往,一个个灰头土脸,苏映雪蹲在庑殿顶上,无法自控的舔着猫爪,她非常不愿意,可是脏了,真是欲哭无泪。 “猫呢?”穆寒舟的声音传来。 苏映雪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滚下庑殿顶,躲到骑凤仙人的后头偷瞄下面,只见穆寒舟一个人站着,所有尚食局的人都跪着。 胖墩墩的崔尚食跪着爬行两步:“皇上,那小东西撞翻了太后的早膳,臣等拼尽全力也没抓到,灵巧的厉害。” “灵巧的厉害?”穆寒舟抬头四处看了看,这就灵巧的厉害了?昨夜咬断刺客手指时,那才是灵巧,那才是厉害呢。 崔尚食不知皇上用意,急忙说:“是臣办事不利,一定抓到黑猫严惩不贷。” 穆寒舟一转身拂袖而去,尚食局一干人等都懵了。 崔尚食拉住丁忧的衣袖,哭丧着脸:“总管哎,这是何意啊?” “老奴可不敢妄测圣意,不过倒是能提点你一句,昨儿陛下在紫宸殿救了一只卡在窗棂里的黑猫儿。”丁忧说罢,急匆匆的追皇上去了。 崔尚食挠了挠肥到打颤的脸蛋子:“陛下救了一只黑猫儿?救了一只?” 福至心灵的他立刻下令:“都机灵这点儿,若是黑猫儿再出现可不能惊扰了,吃吃喝喝管够。” 苏映雪站在庑殿顶上能看到穆寒舟的背影,舔了舔嘴角忍不住一阵恶心,本来还挺高兴的事儿,一想到要舔爪子,悲催的两只猫爪抱着猫头,想要大哭一场。 有宫女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崔尚食,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尚食局自己领罚去。” 崔尚食清了清嗓子:“那就领罚吧。” 还不等到紫宸殿,丁忧就看出皇上的状态不对,快步过来伸出手搀扶着穆寒舟:“皇上,老奴在,这就到了。” 穆寒舟用力的闭了闭眼,额角青筋凸起的他眼前发黑,头疼欲裂的他强撑着回到紫宸殿,寝殿的门关上后,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低吼。 丁忧守在门外忧心忡忡,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打小就有头疼之疾,这么多年自己是亲眼看到过很多次的,遭罪啊。 屋子里桌子被打翻,丁忧更急了,可束手无策。 穆寒舟蜷缩成一团,脑海里是尸山血海,不止头疼,心口也像是被利箭刺穿了一般疼痛,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萧-晏-” 尚食局庑殿顶上的苏映雪一阵心悸,抬起猫爪无奈放下,想要卜算需一只手,人的手,自己没有! 能牵动她心神,除穆寒舟不作第二人想,灵活的跳下庑殿顶,顺着花荫树影处直奔紫宸殿,蹑手蹑脚的四处寻找,见丁忧在寝殿门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立刻绕到了寝殿后面,小爪子扒开窗子,就见穆寒舟像是蛆一般在地上翻滚,这是怎么了? 她缩回到花丛里,不能掐诀就念咒,唤出生死簿。 穆寒舟一页上面写的清楚,业火焚烧前世三魂七魄时,强行抹除判官殿记忆,头疾终身,无药可医。 又跟自己有关? 苏映雪直接倒在地上,有活猫微死感,她让萧晏带着前世记忆转世投胎,当然不能让他记得判官殿里的事啊,不然随便来个厉鬼都要试试硬闯判官殿,自己哪有消停日子过?自己没错啊! 无药可医,可是这要是疼下去,傻了怎么办? 恨自己不会炼丹的苏映雪只能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爬进来,躲在帘子后面,猫爪子凌空画符,好几次都没成功的她气得撕咬自己的爪子,突然一只大手捏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 身体被强行提起来,苏映雪抬头看着双眼赤红的穆寒舟,怯怯懦懦的挤出来一声猫叫。 “喵呜。” 穆寒舟勾起唇角笑了:“小东西,馋嘴的很。” 苏映雪闭上猫眼,穆寒舟现在可一点儿不好看,那赤红的眼睛让她想起萧晏来了。 “知道我头疼?”穆寒舟倚着墙角坐下,把猫儿抱在怀里:“很疼的,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苏映雪身体僵硬,被个男人抱在怀里是头一遭,哪怕自己是一只猫也会浑身不自在。 “皇上,段丞相、苗御史和李太尉求见。”丁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穆寒舟低头看看怀里的猫儿,起身把猫儿放在龙榻上,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次还不到一炷香就不疼了呢。 “更衣。”穆寒舟出声。 丁忧急忙进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穆寒舟更衣,临出门的时候,穆寒舟还看了眼蜷缩在龙榻上的黑猫,挑了挑眉出去了。 苏映雪看着门关上,立刻弹跳起身,嗖一下从小窗户逃了出去,夭寿了,堂堂地府判官竟被捏着后脖子扔床上去了,说出去谁信?谁敢信啊? 逃出寝殿,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苏映雪忧伤了,这猫身实在太耽误她发挥了,这么下去怎么拯救六道?最多是穆寒舟的保镖,三天够干什么的呢? 一只蝴蝶翩翩起舞,正犯愁的苏映雪竟跳起来就去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破口大骂,但发出来的声音还是喵呜的动静,只能闭嘴。 “神界一天,人间一年啊,小判官。”蝴蝶煽动着翅膀,似是挑衅一般围着苏映雪转悠。 苏映雪豁然开朗,对啊!自己怎么忘了?三年,时间充裕的很,不如玩一会儿,猫瞳锁定小蝴蝶,弓着身子匍匐向前…… “没良心的小判官,哼。”蝴蝶愤愤然的振翅飞走了,苏映雪扑了个空,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趴在青草上,时间来得及,睡一觉也不迟。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就听到有人厉声疾呼:“陛下!你如此暴戾,如何治国啊!” 苏映雪如遭雷击的跳起来,暴戾?穆寒舟做啥了就暴戾?自己赶紧去看看! 第6章 这嘴巴子全是私人恩怨 跟昨晚太后去的西配殿不同,穆寒舟召见大臣在紫宸殿的东配殿。 苏映雪故技重施跳上了隐蔽的窗口,舔破窗棂纸的时候着实为自己担心了一把,就这般做派,只怕早晚把穆寒舟出现的各处窗棂纸都舔得全是窟窿啊。 一只猫眼贴在窟窿上往里看,就见穆寒舟正扯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抽着嘴巴,那手劲儿可真大,老头的脑袋都要被抽掉了似的,鼻子嘴角都是血迹,可穆寒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旁边两位稍微年轻点儿的老臣工跪在地上,其中一个正在大声疾呼。 苏映雪不太认识另外两位,但被抽嘴巴的人可太认得了,李明德! 当年签下断绝萧家军一切供应补给的人正是他! 啧啧啧,这嘴巴子全是私人恩怨啊。 苏映雪看着穆寒舟的后脑勺,心里在盘算他到底记得多少。 头疼之疾从小就有,会严重损伤他带着的前世记忆,因为自己抹去判官殿记忆的时候,可能会手抖,自己犯的错有点儿多,也就不在乎这一回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穆寒舟绝对记得李明德! 甩手丢开李明德,穆寒舟坐在椅子上,抬起手接了丁忧递上来湿帕擦着手上的血迹。 李明德颤巍巍的爬起来,什么叫打掉牙和血吞?他生生的把自己仅剩的两颗牙齿吞下去后,本来就抽巴巴的老脸配上瘪嘴,竟有些滑稽。 “老臣年事已高,皇上准许老臣致仕。”李明德撅着磕头。 穆寒舟把擦了手的帕子扔在地上:“李明德,怎么不指责孤不孝太后了?怎么不说孤年少无知了?不说孤只懂得上阵杀敌,不懂治国了?不让孤广开后宫立后了?” 李明德被打得脑子嗡嗡叫,这样的话自己是一个字都不敢回了。 “致仕?那怎么行呢?孤离不开众位老臣辅佐,你李明德除非死在任上!滚!”穆寒舟最后一个夹风裹雷的滚字出口,李明德只想着快走! 旁边跪着的两位老臣也想趁机离开,刚转身,就听到穆寒舟淡淡的说:“段丞相,苗御史,你们急什么?孤还有政事请教呢。” 段祺瑞和苗有田转身跪下,二人都不知道这位下一句要说什么,辅佐君王若干年头,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提心吊胆。 “福王丧德败行,让天家颜面蒙羞,两位爱卿怎么看?”穆寒舟端起茶盏抿了口,看二人都不言语,茶盏大力的顿在桌子上,环抱于胸:“怎么?两位爱卿连礼义廉耻这四个字都不理解吗?” 苏映雪用猫爪挠了挠头,自己事太多,都不知道这俩人的底细,看来有得忙了! 苗有田拱手:“皇上,老臣觉得可轻拿轻放,福王虽死的不光彩,但先帝殡天后,一直都是福王支撑着,功过相抵也该留三分薄面。” “哦。”穆寒舟缓缓点头:“苗御史,孤怎么不知道御史这官职是做什么得了呢?说给孤听听,你是干什么的。” 苗有田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低着头:“臣、臣负责掌管监察、弹劾百官。” “弹劾百官啊。”穆寒舟说:“你改个名字吧,苗有田不好听,田有苗比较顺口。” 苗有田老脸苍白,磕头在地:“皇上,老臣认为要彻查此事,福王丧德败行人神共愤,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轻饶,剥去爵位,贬为庶人,家眷同罪,查抄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穆寒舟勾了勾唇角,再开口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孤认为苗爱卿所言甚是,福王府里有不少良家女子被圈养,给足安家银子遣散,仆从若无罪也遣散,余下的都午门外问斩。” “皇上!”段祺瑞以头触地:“万万不可啊,皇上,您登基未久,大赦天下之时,如此肆意杀戮,实在不可取啊。” 穆寒舟起身走到段祺瑞面前,弯腰把他扶起来。 段祺瑞老泪纵横,苦口婆心:“明君以仁厚治理天下万民,万民归心才是江山之福,社稷之福啊。” “老丞相,若不然你再进一步,坐龙椅如何?”穆寒舟语调温和,像是商量,更像是征求段祺瑞的意见,那架势段祺瑞敢点头,他都可以立刻禅让似的。 段祺瑞瞪大双眼,连连摇头。 穆寒舟松开手,转身落座,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缓缓说道:“孤大赦天下,赦得是黎民百姓,不是王孙贵胄,仁厚用在这些享受民脂民膏,作威作福人的身上,那是昏君!孤不是昏君!” 对对对,不昏,但暴啊。 苏映雪摇了摇猫头,跳下窗台趴在软草上,眯着眼睛感受夏日的微风拂面,心里却荒凉如秋,这才登基第二天,自己以为三年足够改变他,是不是太乐观了? 穆寒舟从东配殿出来,本该去西配殿看奏折,但想着黑猫还在寝殿,直接回去了。 路过草丛没注意到苏映雪,可苏映雪却看得真切,片刻也不多留,爬树,上墙,轻轻松松的到了皇宫外。 人间啊! 苏映雪虽然记得自己前几世的人间,但并不妨碍换个视角故地重游,再说如今这地儿是京城,天子脚下可是天底下最富的地方,富且贵。 慢悠悠的走街串巷,找几个大臣的家毫不费力,也不用什么神通,街头巷尾听几句闲言碎语,谁家找不到呢? 李明德的太尉府门头高大,气势磅礴,不过苏映雪看到了盘旋在太尉府上面的黑气,因果啊,百因必有果,李明德报应开始了。 李家,李太后的娘家,李明德身居高位,李明善也不差,大邺廷尉寺的廷尉,九卿之一,手握实权。 可以说,李家兄弟在大邺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太尉府旁边就是廷尉府,占地极大的两座府邸在后宅是彼此互通的。 规矩是给守规矩人指定的,显然李家兄弟二人凌驾于很多规矩之外,比如眼前移步换景的奢华府邸,让苏映雪都大开眼界,至于从何处查起,那必定是李明德的书房,这会儿李明德半死不活一肚子火,在自家最容易露出本来面目! 说走就走,苏映雪直奔李明德的书房而来。 第7章 他们俩竟然认识? “哎哟哟……” 李明德疼得哀嚎,只要一张嘴,皮肉要分离的疼痛钻心一般,两个丫环小心翼翼的的用冰块给冷敷,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杖毙。 府医调好了药膏,过来给李明德敷在脸上,蹲在窗外的苏映雪透过窗棂纸的窟窿看到这一幕,都笑得想要挠墙了。 裹了软纱,整张脸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李明德摆了摆手让让这些人退下。 “祖父,穆寒舟不知天高地厚,竟对您下如此重手,必须惩戒。” 年轻的女子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苏映雪看不见对方的样貌,有点儿着急,不等挪地方就听李明德说:“惩戒?必须死!只要宁安能去铁幕城,兵权到手就是他的死期!” “祖父,入宫的事该如何安排?”女子又问。 李明德眼神阴翳:“自会有人出头的,且回去准备,后位绝不会旁落。” 屏风后面有金玉触碰的细微声响,苏映雪立刻盯着,见一抹浅杏色身影走出来,素纱曲裾深衣,领口与袖缘绣着云纹与合*欢花,腰间缀玉金银带钩,垂下同色丝绦,凌云髻斜插着白玉簪,两朵娇艳的浅紫色木槿点缀在鬓边,好一张漂亮的脸蛋儿,静水芙蕖,温润如玉。 看年纪十六七岁,确实和穆寒舟年貌相当,不过这女子丹凤眼的眼角挑起,透着凌厉的狠劲儿,相比于宫里的李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苏映雪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穆寒舟不单单要面对一众比狐狸还狡诈三分的老臣,还要面对后宫的莺莺燕燕,帝王命真是好命?不尽然啊。 悄悄尾随到后院的一处名为映月的院子,两个小丫环伺候着女子。 刚进屋坐下,就有一个老嬷嬷送了书信过来,女子看过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太后是想岔了,那等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喜欢猫?脏污又蠢笨的小畜生,入不得他眼。” 哎哟哟,气死猫吗? 苏映雪竖起猫瞳,这李府消息真是灵通,不过大奸佞的孙女也配嫌弃猫?猫多干净?想想自己完全出于猫的本能使劲儿的舔爪子,苏映雪觉得眼前这女子,脏得像猪! 不在这里瞎耽误工夫,苏映雪出了院子去寻另外两家。 大邺是三公九卿郡县制,也就是说穆寒舟掌掴了太尉,吓唬了御史,还有一个默不作声躲过一劫的丞相,这三个人在朝堂上是绝对三足鼎立的局面,更是穆寒舟是否能坐稳皇位的根子。 李家是没指望了,包括李家的党羽都是必须处理干净的,就不信御史和丞相都和李家一个德行! 百官之首的丞相府,苏映雪蹲在隐蔽处许久都没听到一点儿动静,只能起身到处转悠。 “小姐又差点儿死了,丞相都急坏了。” “有什么办法?咱们小姐的心上人可是鼎鼎大名的长歌公子,让她入宫,棒打鸳鸯,小姐怎么受得了呢?” 两个小丫环低声说着话,往一处院子去。 苏映雪悄悄跟上,想要见一见这位痴情的段小姐,哎,人间怨偶的戏份儿真是揪心,若是真心相爱,自己倒是可以成全。 棠眠苑里,段淑瑶靠在贵妃榻上,一身白衣更显得骨瘦伶仃,眉目含愁的她抚摸着手里的玉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惹人怜惜。 段祺瑞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 段老夫人和段夫人坐在旁边都红了眼眶。 “胡闹!纪长歌就是个江湖浪子!身为丞相府的嫡小姐,如此自轻自贱丢得是丞相府的脸面!”段祺瑞冷声。 段老夫人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低声:“老爷,你可轻着点儿,咱们瑶儿刚捡回来一条命,你还要吓她。” 段夫人可不敢指责公爹,只能心疼的握着女儿的手,身为京城权势地位如此之高的贵夫人,哪个不知道宫里的艰险?让女儿入宫,段夫人觉得这孩子跟死了也没区别了,能斗得过李家的小姐? “祖父若执意让瑶儿入宫,瑶儿就不用活了,左右到了宫里也是活不过几日便死,早点儿死了也不受这份苦了。”段淑瑶哽咽着回了句。 段老夫人赶紧说:“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家瑶儿必定是长命百岁的。” 窗外的苏映雪浑身的猫毛都炸起来了,倒不是见不得这样的情景,而是段淑瑶确实是早夭的相,只怕命里劫数到时候了,罢了,不看,自己可不敢轻易插手别人的因果。 一刻都没歇着,跑去了苗有田的御史府,结果御史府里可太喜庆了,长姐苗书蘅得文昌星庇护,小妹苗书樱则灵动可爱,姐妹俩商量入宫,苗书樱铁了心要陪着姐姐一起入宫,信誓旦旦要辅佐明君。 这让苏映雪瞬间爱上了苗书樱,毕竟目标一致。 转悠一圈很累,可苏映雪不敢在外耽搁太久,穆寒舟这个倒霉蛋得看紧点儿,虎视狼环的主儿,一不留神再死了。 紫宸殿,眼看着日暮西山,还不见黑猫的踪影,穆寒舟把奏折批阅完就出门了,院子里转悠了好半天,最终无奈的摇头,回去翻开了册子。 翌日,早朝上朝臣都有本要奏,奏折在新君登基的第三天堆积如山,穆寒舟扫了眼奏折便退朝了。 不用看都知道这些朝臣的奏折就一件事,选秀。 翻阅几本奏折,果然大同小异,穆寒舟直接把奏折都扔一边了。 后宫空虚是不能的。 太后和朝臣想要让自己广开后宫,自己何尝不想? 倒不是女色动人心,而是后宫是小朝堂,自己能做的可太多了。 丁忧立在旁边,看皇上在太后送来的册子上批了红,心里便有谱儿了,皇后啊,还得出自李家啊,只不过皇上的性子让人摸不透,不敢深想。 苏映雪就在紫宸殿的后花园,亭子里有软垫子,趴在上面比较舒服。 按理说自己大可拿出来生死簿查一查各家要入宫的女子,可只能用三次,不能浪费在小事上,反正只要穆寒舟没到生死关头,不想太操心。 饿了便去尚食局。 苏映雪对胖胖的崔尚食很有好感,打从大闹尚食局后,崔尚食会很用心的准备吃的,并且放在明处,小鱼干不用说,还有肉糜和一些掺了鲜肉做的糕点。 为了不造成恐慌,苏映雪每次都会悄悄地来,吃饱就悄悄地走,崔尚食看到食物少了就添好,莫契的让苏映雪都感动得想要报恩了呢。 选秀的事定下来了,并且第一批选秀只在京城。 苏映雪趴在远处看穆寒舟舞剑,心里反倒是为苗家姐妹担忧了,毕竟那两个姐妹好像真喜欢穆寒舟,可穆寒舟啊,铁石心肠,没有情爱的啊。 “皇上,纪长歌求见。”丁忧立在旁边禀报。 纪长歌? 苏映雪瞬间浑身的猫毛都竖起来了,他们俩认识? 第8章 夺妻之恨啊,这怎么行? 穆寒舟长剑归鞘,取了帕子一边擦汗一边就阔步往西偏殿去,那样子颇有几分急切。 等苏映雪看到纪长歌的时候,整个猫都傻了,甚至嘴边有点儿小口水。 西偏殿的汉白玉台阶上,那人一身玄色深衣广袖垂云,金线缘边压不住通身的疏朗。眉峰如远山聚又似青锋出鞘,眸若寒星映夜,顾盼间似有流光回转。 唇畔噙三分笑意,不羁中透着一丝洞察世情的疏狂。身姿如松迎风,行步时宽袍拂动似流风回雪,腰间玉珏轻撞声如碎冰,竟比编钟更清越。 “寒舟!” “长歌!” 二人双手紧握的刹那,苏映雪忍不住发出一声很轻的喵呜,这俩人有感情,不清不楚! 怪不得能让丞相府的嫡小姐寻死觅活,这纪长歌也太好看了吧? 穆寒舟比不得他眉宇间的温润如玉,当然,纪长歌也比不上穆寒舟的英姿勃发,俊逸明朗。 在苏映雪眼里,两个人各有各的美,若说纪长歌有着长街上掷果盈车之姿,那穆寒舟便是沙场上纵横裨阖的神。 丁忧默默地退走,片刻安排了酒菜,就在紫宸殿的凉亭里,二人举杯对饮,谈笑风生。 不远处藏在花荫处的苏映雪都快刨出大坑了,八卦的心燃烧成了熊熊烈火。 “寒舟已君临天下,长歌会替寒舟走遍大邺的万里河山,今日入宫辞行,唯盼往后日日夜夜,寒舟平安顺遂。”纪长歌已有三分醉意,举起杯笑望着穆寒舟。 那双眼像是被揉进了璀璨星河一般,苏映雪都想要看看生死簿了,不为了别的,就是想知道俩人是不是断袖,她太着急了,并且根本看不穿纪长歌这个人的命数。 穆寒舟举杯:“长歌,孤不会让你走的,我们相识于微末,如今孤这江山还扎手的很,留下来帮孤。” “我无意名利场,只愿纵情山水间,寒舟莫要为难长歌。”纪长歌放下酒杯,起身欲走。 穆寒舟缓缓地说:“李承佑已往铁幕城,意图夺兵权。” “螳臂当车,铁幕城的将士们是寒舟的人,谁都动不了。”纪长歌看着穆寒舟:“你必定会成为大邺史上最了不起的君王,那些魑魅魍魉奈何不得。” 穆寒舟摇头:“孤没有能执掌兵权的大将,长歌,留下来帮忙。” 苏映雪只觉得周身泛起冷意,抬头看着亭子的两个人,兵权,铁幕城三十万大军,那绝对是大邺的命脉,穆寒舟要让纪长歌执掌兵权啊? 纪长歌拱手一礼:“寒舟体恤,长歌去也。” “纪长歌,你会成为下一个萧晏!”穆寒舟笃定的看着纪长歌:“你难道要让孤失望吗?” 亭子里的两个人和花荫下的一只猫,都沉默了。 苏映雪手指掐诀,牵涉到了萧晏,她想要看纪长歌的命局,可就在她要唤出生死簿的时候,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小小的身体滚到了刚才自己挖的坑里。 再次睁开眼睛,苏映雪看到了阎罗天子和黑白无常,三个大鬼一声不吭,一起掐诀,一道道金光把她锁住,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苏映雪急了。 阎罗天子冷声:“你知道太多不好,走吧。” 走吧? 苏映雪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睛亭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掐诀,判官笔没有,生死簿也没有! 呵,小人!都是小人! **两仪殿的庑殿顶上,骑凤仙人的旁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猫脸,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全局,苏映雪被选秀的阵仗惊呆了,百人之多,列队在殿前,少府寺官员几乎全部出动,在蔡询的带领下开始挑选。 丁忧作为掖庭局的太监总管,安排人给秀女们登记造册,再由女官进行初步检查,随后是相工给每一位女子看相,预测命运吉凶,不吉或无福的直接淘汰。 随后女官要考察女子礼仪和女红。 苏映雪都睡了一觉,睁开眼睛院子里还有八十多人,这些人会有画师为她们画像,再送到太后和皇上手里,根据皇上和太后的喜好安排相应位份。 “太后驾到。” 两仪殿里,穆寒舟脸色一沉,丁忧就明白了,快步出去拦住了李太后:“太后娘娘留步。” “今日选秀,哀家本该过来看看。”李太后沉了脸色。 丁忧笑着躬身:“皇上说了,等选好了先给太后送过去,两仪殿是前朝议事的地儿,您不该来。” 李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放肆!” “皇上说,您可能不知道李太尉的不容易,让您三思。”丁忧依旧陪着笑脸儿。 李太后没理丁忧直接往大殿走去,这是明晃晃的威胁,难道他还敢在两仪殿上殴打当朝太后不成? 站在秀女中的李月华看到姑祖母如此气势,低垂的眉眼里染了笑意,穆寒舟是一个人,李家可不是,不自量力! 苏映雪毫不怀疑,穆寒舟绝对敢两仪殿上殴打李太后。 当然,她更关心跟纪长歌有关系的段淑瑶是否在秀女中。 当她看到段淑瑶站在最末端,弱柳扶风的立在此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纪长歌到底答应没答应啊?若是答应去铁幕城,穆寒舟再把段淑瑶留在宫中,这不是夺妻之恨吗? 不行! 不能让段淑瑶入宫! 就算纪长歌没去铁幕城,段淑瑶入宫也万万不可,她虽然被收走了天眼,可昨儿的事都记得呢。 苏映雪跳下庑殿顶,溜进了两仪殿的偏殿,蹲在屏风后面等着画师们给这些秀女作画。 当小太监把最后一批秀女带进来的时候,苏映雪看到了段淑瑶红红的眼尾,显然是哭了很久。 当画师把画像画好后,苏映雪铆足了劲儿,这些画师都被定住后,猫爪子沾了黑色的墨汁,在段淑瑶的画像上抹了一把,再把画像压在最下面,滋溜钻出了偏殿。 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的舔着爪子,希望穆寒舟嫌弃段淑瑶,她虽不想掺和段淑瑶和纪长歌的事,但不能让穆寒舟和纪长歌结了夺妻之恨的冤仇。 “段淑瑶!你这是不想入宫伴驾吗?” 李太后的声音传来,毫不掩饰怒意。 苏映雪赶紧跳上窗子,舔破窗棂纸往里看,就见段淑瑶的画像扔在地上,李太后满面怒容。 “丁忧。”穆寒舟出声。 丁忧捡起来画像送到穆寒舟手里。 穆寒舟的手指压在那一片黑色墨迹上,抬眸看跪在地上的段淑瑶:“入宫伴驾,退下吧。” 苏映雪直挺挺的从窗台上跌到草坪上,呜呼哀哉,自己这做得什么事啊!弄巧成拙了,怎么办?谁来救救猫啊! 第9章 小东西,再挠孤! 一只手提着苏映雪的后颈子,下一秒便被轻轻地拍了猫臀。 苏映雪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穆寒舟的眸子,顿时炸毛,四只爪子各忙各的,在穆寒舟的手心里留下了三条抓痕,成功逃走的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犯错,犯错!就你能犯错!犯错小天才!”苏映雪四仰八叉的躺在骑凤仙人后面,呜嗷呜嗷的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有什么用?自己不会说人话,就算是能说人话,穆寒舟能听吗? 根本不能!还会把自己活活烧死! 对于人来说,一只会说话的猫不是祥瑞,是妖孽! 丧丧的躺到天黑才下来,苏映雪爬起来消失在夜色中,她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段淑瑶的窗外,靠在窗棂上想哭,没办法补救,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小姐。” 丫环扶着段淑瑶从浴房走出来,柔声劝慰:“能入宫就是四夫人之首,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您别哭了,天亮就要入宫,若行差踏错,咱们丞相府都得大祸临头啊。” “芳芷,如今我自顾不暇,只能把你带进宫里,寻找机会必定给你良籍,放你自由。”段淑瑶坐在绣墩上:“我生在段家,长在段家,享受了段家的富贵就没得选,不用劝。” 这话听得苏映雪心如刀割,她在心里乞求阎罗天子快开恩,自己要回去地府一趟,要帮帮这么好的姑娘。 可阎罗天子没理她,倒是纪长歌出现了。 一身白衣胜雪,手里托着描金的匣子,立在门外三步距离,出声:“段小姐,某深夜前来,赠礼。” 苏映雪立刻逃到阴暗处躲起来,支棱着耳朵瞪大了猫眼。 果然,段淑瑶又惊又喜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她立在门内,眼巴巴的看着纪长歌。 纪长歌双手捧着描金匣子送上:“这里是天山雪莲一对儿,红玉果两枚,一根百年子母参,明日神医梅老会登门,这些交给他,段小姐体虚之症会痊愈,某知段小姐有凤姿仙骨,惟愿你余生顺遂。” “纪公子。”段淑瑶已是满脸泪痕,迈步走出来:“纪公子就不问问,瑶儿愿吗?” 纪长歌倒退两步,捧着匣子:“段小姐,请务必笑纳,某告辞。” “我不要!”段淑瑶话刚出口,纪长歌扬手,匣子轻飘飘落在她怀里,转身离开。 段淑瑶泪落如珠:“纪长歌!没有你,我何须续命苟活!” 丫环芳芷捂住了段淑瑶的嘴,把人硬是搀扶进了屋子里去。 苏映雪觉得自己该吐血了,以死谢罪还不能,可这么大的错,让自己可怎么弥补啊! 失魂落魄的离开,苏映雪茫然不知该往何处,蜷缩在街角,两只猫爪抱着头,恨不得把这个猫头拧下来。 一辆马车缓缓而过,马车里一年轻女子语气不悦:“对她无心,为何还去招惹?” “因为我要报仇。”男子回道。 苏映雪反应过来那男人的声音很像纪长歌,抬头哪里还有马车的踪影,她使劲儿摇了摇头,不敢武断,怕听错,更怕犯错。 跳上墙头一路追,追了很久也没见到马车,倒是抬头看到了高高的宫墙。 不得不回来,因为穆寒舟在这里。 虽然没看到穆寒舟在两仪殿上殴打李太后,可苏映雪觉得,就算穆寒舟殴打十次李太后,都不及来这么一下子,她跳上庑殿顶,蜷缩在骑凤仙人的旁边,以为能听到点儿什么,毕竟这些神兽很爱凑热闹,可他们静悄悄的,就像是普通的石像似的。 苏映雪知道自己不止被收走了天眼,还被收走了灵耳,如今成了一只寻常的猫,还是个爱犯错的猫。 骑凤仙人啧啧两声:“这小判官好可怜。” “可怜是可怜,因果总不能在她这里全乱了。”獬豸低声说:“她知道真相就不会太难受了。” 可惜,苏映雪听不到。 丞相府里。 段淑瑶一改之前寻死觅活的模样,吃了糕点喝了参汤,婆子过来给开脸梳头,换上吉服,大妆完毕,静静地坐在绣床上等着吉时。 她手心里攥着一张字条,看了无数遍,四下无人打开又看了一遍,捏成纸团送到嘴里,直接吞下去了。 苏映雪是被鼓乐喧天的动静闹腾醒来的,一路跑到了两仪殿的庑殿顶,看着立在两仪殿门口的穆寒舟,他身上的玄色龙袍在晨曦中泛着庄重的幽光。袍服上十二章纹隐约可见,宽大的袖摆与深衣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面庞被纁裳的赤色映照,显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玉带悬腰,冠冕垂旒,冰冷的珠串后方,一双锐利的眼正看着徐徐而来的队伍。晨风吹拂,广袖轻动,静默的身影和那些即将成为他后宫嫔妃的女子根本无法交相辉映。 他不高兴,也不难过。 苏映雪能感受到穆寒舟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抓伤他的后遗症,以至于她也安安静静的蹲在庑殿顶,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 这些入宫的秀女中,有位份的共五人,走在最前面,身着凤袍朝服的是皇后李月华,身后是段夫人段淑瑶,苗夫人苗书蘅,冷夫人冷寒香,姜夫人姜曦。 皇后是凤袍朝服,四夫人是吉服,余下未有位份的秀女若以后得宠,才能有封。 苏映雪不看李月华,只心疼段淑瑶,见她容色淡淡的模样,心里就愧疚难当。 皇上大婚,并不隆重,如此同时迎娶皇后和四位夫人就破了祖宗先例,更不用说还有八十个秀女美人儿一并纳入后宫了。 朝臣喜气洋洋,多一个字都不敢说,但凡想要说句话都得看看瘪嘴的李太尉,还真别说,看一眼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呢。 没有封后大典,直接送入后宫,所有事情交太后去安排,包括后宫权利让渡。 毕竟李太后不会吝啬,皇后可是李家人。 李月华身为皇后,居椒房殿,只等着皇上过来侍寝,她野心勃勃要一举夺男,生下太子扭转李家如今不得帝心的局面。 苏映雪没去椒房殿,毕竟摆在明面上的敌人,穆寒舟心里更清楚,她来到了昭阳殿。 昭阳殿仅次于椒房殿,身为四夫人之首的段淑瑶便住在这里,跟椒房殿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安静的很,段淑瑶服药后,早早的就歇下了。 苏映雪趴在段淑瑶寝殿外的窗台上,静静地守着她,不知道怎么能弥补一二,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她周全吧。 兴许是心太累,苏映雪睡着了,直到她被放进了热烘烘的怀里,才猛地惊醒。 “小东西,你再挠孤,试试!”穆寒舟得意地笑了,他认出毁了段淑瑶画像的猫爪子,料定到这里能逮住它,果不其然,得手了! 第10章 不愧是本判官都护着的人 苏映雪被带回了紫宸殿的寝宫。 似是怕她跑了,穆寒舟把她放在怀里,贴着柔软的里衣,翻阅奏折时,偶尔低头看看她。 走是不能走的,跑也不想跑了,因为苏映雪能感受得到穆寒舟的欢喜,娶了那么多媳妇,欢喜也应该,甚至苏映雪觉得自己要跟穆寒舟培养培养感情,帮段淑瑶争宠。 对!就这么干!自己晚上在这里陪着裴祈安,白日里就去段淑瑶身边,就不信还撮合不成一对儿! 为何要撮合,因苏映雪很清楚,段淑瑶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注定离不开了,除非穆寒舟放了她,可是以夫人的位份入宫的女子,就算是放出去,这辈子也毁了,倒不如争宠,当皇后! 反正李月华是不成事的,李月华会害穆寒舟,段淑瑶顶多是讨厌和恨他,那么善良的姑娘不会害他的吧。 拿定主意,苏映雪也不想着逃走了,就静静地趴在穆寒舟的怀里。 “皇上,夜深了。”丁忧端着安神茶,送到穆寒舟面前:“椒房殿那边等着安置。” 穆寒舟把手里的奏折扔到桌子上,冷声:“等着吧!”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本判官都护着的人,多拎得清!李月华是个什么东西?一家子坏人,她还讨厌猫。 苏映雪立刻往穆寒舟的怀里蹭了蹭,表达自己的好感。 穆寒舟垂眸看怀里的小黑团子,面色稍霁,抬起手撸了撸猫头:“丁忧,寝殿安置。” 丁忧本想劝一劝,毕竟皇后头一天入宫,可不能守空房,可主子明摆着没想去,多嘴多舌会触霉头,身为贴身伺候的老奴才了,自己最会趋吉避凶。 “是。” 苏映雪已经开始筹备如何为段淑瑶争宠了,所以就算穆寒舟抱着她来到浴房,她也没逃走,趴在软垫子上等着穆寒舟沐浴更衣,隔着帘子听着水声,心里祈祷穆寒舟是个大聪明,能领会自己的意图。 穆寒舟刚从浴房出来,就见玄猫儿跳下软垫子在前面跑两步,回头看他,只要自己跟上去,玄猫儿就再跑两步,还回头看他。 走着走着,抬头竟到了昭阳殿,玄猫蹲在昭阳殿门前,冲他喵呜的叫了一声。 “小东西,你要乱点鸳鸯谱了。”穆寒舟弯腰把苏映雪抱起来,一转身回紫宸殿。 苏映雪急了,在他怀里挣扎。 穆寒舟柔声:“听话,否则会害死她。” 害死她? 对对对!皇上不去皇后宫里,而是去了段淑瑶宫里,大婚夜独守空房的李月华真是能弄死段淑瑶的人。 苏映雪顿时老实了,自己差点儿又犯下大错。 紫宸殿的寝殿里,穆寒舟靠在迎枕上看奏折,苏映雪趴在软垫子上,刚好能看到奏折里写着什么。 竟是段祺瑞的奏折,说的是江南水患,去岁就让福王清理河道和修缮堤坝,但奏折被驳回,如今五月已过半,恐今年会有水患,段祺瑞的意思是让皇上下旨加固堤坝。 苏映雪趴在猫爪上,仔细回想,猛地站起来的她浑身猫毛都炸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 去年大邺有很多亡魂来自江南,一场大洪水夺去了上千人的性命! 修堤坝,必须修堤坝! 穆寒舟看玄猫儿炸毛了,扔了手里的奏折,把猫儿提过来放在怀里,轻轻地顺着毛儿:“你是段淑瑶的猫儿?” 苏映雪立刻翻了个白眼儿给他,本判官是六道救星,不是谁的猫儿! “不是啊?那你喜欢段淑瑶吧?”穆寒舟看着玄猫儿翻白眼的模样,笑着问道。 苏映雪眨了眨猫眼,喜欢段淑瑶?谈不上,但帮助段淑瑶是必须的,因为要赎罪啊。 不对,现在该讨论的是这事儿吗?不是修堤坝吗? 苏映雪跳到桌案上,踩着段祺瑞的奏折,冲着穆寒舟喵呜喵呜的叫了好几声。 “奇怪的小东西。”穆寒舟乏了,起身往龙床走去。 苏映雪急了,叼着奏折晃晃悠悠的追上来,先一步跳上床,奏折扔在床榻上,抬头冲着穆寒舟又喵呜了两声,还用爪子拍了拍奏折。 穆寒舟弯腰去拿奏折,突然身体僵硬,眼前发黑,头疼来的排山倒海,整个人直接趴在了龙床上。 “喵呜!”苏映雪吓得跳起来。 穆寒舟翻了个身,想要看一眼玄猫儿,可眼睛都睁不开。 “千万别死掉啊!”苏映雪急得团团转,把心一横再次凝聚神力,没有手但有爪子,软垫按在穆寒舟的眉心,心里碎碎念:“阎君开恩,我就用一丢丢神力,给点儿,给点儿。” 双眼紧闭的穆寒舟只觉得眉心传来了微弱的暖意,那暖意像是溪流一般润泽着自己的血肉,疼痛竟在如此润泽下一点点的褪去了。 苏映雪拼了命,两只猫爪子都按在穆寒舟的脑门上,身体弓着,猫眼里的竖瞳只剩下了一丝丝,就在她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丁忧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惊得苏映雪眼前发黑。 “哎哟,小畜生啊,你这是作甚!”丁忧扑过来就要抓苏映雪,这还了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儿竟敢抓皇上的脑袋! 穆寒舟伸出手护住苏映雪,厉声:“退下!” 苏映雪身体一软,直接趴在穆寒舟的脸上了,整个猫身都在轻轻颤抖。 穆寒舟睁开眼睛的同时坐了起来,玄猫儿啪嗒掉在他怀里,抬眸看丁忧那惊慌的样子,脸色一沉。 丁忧慌忙退到了殿外,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哪里来的玄猫儿,都说玄猫儿最是邪得厉害,这是要对皇上不利啊。 寝殿里,穆寒舟轻轻地抚摸着玄猫儿:“你是保护我的对不对?” 苏映雪哪里还有本事给他反应,双眼一闭就睡过去了,心里在祈祷回去判官殿,拼了这条命也要跟阎罗天子算账! 这算怎么回事?自己还有什么用?要不把灵智也抽出去得了,自己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猫! 穆寒舟试了试玄猫儿的鼻息,又摸了摸心口,确定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来,拿起来被玄猫儿叼到床上的奏折,看过之后起身抱着昏睡的玄猫儿来到舆图前,仔细的研究龙息江的走势。 龙息江起源塞外金山,经过铁幕城入大邺,一直往东入海,横跨西凉、大邺和玄朔三国。 身为大邺江南之地主要水源,分支极多,其中一条从南到北的泾水河润泽着大邺半数以上的田地。 治理水患确实是当务之急。 低头又试了试玄猫儿的鼻息:“你啊,真是孤的福星。” 只是穆寒舟不知道,他的福星正在黄泉路上跳着脚骂人,黑白无常和孟婆都被骂哭了…… 第11章 孤的后宫,不会出现争宠之事 苏映雪骂累了,直接坐在黄泉路中间,抬起手指着黑白无常和孟婆:“你们仨!跟阎君坑瀣一气想要害死我对不对?” “姑奶奶,真没有啊。”白无常谢必安上前:“我们只是不能插手人间事,哪里会害你啊?” “就是,就是。”黑无常范无咎扛着哭丧棒:“人间事关乎三十三重天、六道和地府,我们怎么都不会害你的。” 哭得满脸泪痕的孟婆颤巍巍的走上前:“映雪啊,我们就算是大鬼也不是铁石心肠,打从萧家人入了地府这十八年,我每天都精心特地熬制孟婆汤给他们喝啊,就是为了让他们少些苦楚,但凡能帮上的,都在尽力帮衬啊。” 苏映雪相信他们,说真的,跟人间的人比起来,地府的大鬼更善良,只是自己连救穆寒舟都能差点儿死掉,日子没发过下去了。 “阎君呢?”苏映雪问。 黑白无常和孟婆齐齐摇头。 苏映雪站起身:“不说是不是?” 三鬼继续摇头。 “行!算你们狠!”苏映雪二话不说直接纵身跳进了忘川河,丝毫没有自救的心思,直直的往河底沉下去了。 黑白无常和孟婆吓坏了,就要去救。 阎罗天子出现在忘川河边,抬起手河水分开,苏映雪直挺挺的砸在了河底的软泥上,她就像是死鱼一般躺着,一动不动,要不是阎罗天子见她眼珠子不安分的在眼皮子里乱转,都要以为是不是淹死了。 “还不上来?”阎罗天子问。 苏映雪双眼紧闭:“不上去!我要在这里躺三天!” 三天期限,自己怕这? “擅自动了段淑瑶的画像,以至于被穆寒舟盯上,错没错?” “错了!”苏映雪觉得这样的废话不用劳烦他个老鬼说。 “试图带穆寒舟去昭阳殿,错没错?”阎君又问。 苏映雪闭口不回,错什么错?自己那是在赎罪,当然也考虑不周,可自己从来没在后宫里待过,不知者无罪。 “让你辅佐穆寒舟成为明君,你却仗着自己的那点子本事胡作非为,苏映雪,你还怪本君封了你的神识,取走了你的法宝?”阎罗天子恨其不争:“不插手人间因果,只辅佐穆寒舟,你明白吗?” 苏映雪闭口不言,她知道自己用错了本事,也知道阎君罚她没错,可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穆寒舟头疼都能要她半条猫命,还能作甚? 阎君抬手把苏映雪从河底拎出来:“你要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更要相信你自己的聪明,映雪,大劫之下谁都在渡劫,本君和地府所有大鬼、亡魂也在渡劫,你亦如此,回去吧,辅佐明君不容易,若遇无解之局,本君助你。” 苏映雪看着阎君:“一点儿本事也不给我?” “不给。”阎君回答的干脆利索。 苏映雪点头:“行!行!我就去人间三年,三年后就算全都死了,我也跟着一起死,谁也别再用拯救六道来烦我!” 这次没有用阎君踢她,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地府。 迷迷糊糊中听到穆寒舟在说话,他说:“江南水患由来已久,如今眼看到汛期了,恐水患再来,百姓受难,命大司农冷朝元奉旨往江南治理水患,并沿途所过汝南郡太守杜维深、河内郡太守沈清晏携下属官员协理,朝廷拨款十万两白银。” 冷朝元出列跪倒领旨。 江南水患治理不易,如今能做得是尽可能暂时加固,平安度过汛期,等汛期结束再彻底治理,苏映雪就知道穆寒舟心里有成算的。 苏映雪刚动了一下,穆寒舟立刻低头看过来,见玄猫儿睁开眼睛米糊糊的模样,抬起手碰了碰玄猫儿的鼻子尖儿:“醒了?” “喵呜。”苏映雪想知道这是哪里。 穆寒舟轻声:“嘘,早朝。” 看玄猫儿恨不得缩成一个球,穆寒舟嘴角勾起笑意。 朝臣面面相觑,皇上在跟谁说话?怎么如此温柔? 可看过去只见皇上容色依旧肃穆,朝臣怀疑是错觉,都低垂眉眼听着。 “段爱卿、苗爱卿留下议事,退朝。”穆寒舟想知道玄猫儿是不是真的好了,昨晚头疼,玄猫儿竟为自己疗疾,更因疗疾昏死过去,他非常担忧。 群臣退朝,没牙的李明德看了眼段祺瑞和苗有田,眼神阴翳,拂袖而去。 段祺瑞看看苗有田,苗有田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这位未登基之前都在铁幕城镇守边关,到底什么脾气秉性摸不透,要说了解,大邺继萧晏之后的又一神将,杀伐果断,出手狠辣是没跑了。 东配殿里,穆寒舟把玄猫儿放在怀里,吩咐丁忧去准备猫儿愿意吃的食物,安顿好后才看等在旁边的段祺瑞和苗有田。 “龙息江两岸关系微妙,南岸是三十二道的聚集地,这些年朝廷对三十二道一直都难以深入管理,两位爱卿可有良策。”穆寒舟说。 趴在穆寒舟身边的苏映雪闭着眼睛,心里是欢喜的,因穆寒舟并非无道之人,心里明白着呢。 龙息江南岸的三十二道是朝廷划分管辖区,跟江北的十六郡比起来,三十二道是三十二个少数民族,群山环绕,生活习性和民风都和江北截然不同,那边的人更重视自己的族群,反之朝廷即便是派遣官员过去,到了当地也难有作为,还会被反制。 “皇上,三十二道总督已七年不曾回京述职了。”段祺瑞说。 穆寒舟抬眸看了眼苗有田。 苗有田立刻躬身行礼:“先帝在时曾下过一道圣旨,三十二道总督无召不必入京,并且三十二道总督是太后的族兄,先帝和福王都非常信任。” “李明翰是个有本事的。”穆寒舟说。 段祺瑞垂首,没接茬儿,苗有田也不敢接茬儿,谁知道这位说的有本事,到底是什么本事?就凭他敢殴打李明德,这李家绝不在皇上信任的名册上。 “山高皇帝远,除了没有挑起大旗自立为王,在当地可是土皇帝一般。”穆寒舟说。 果然,段祺瑞悬着的心缓缓放下,直接跪在地上:“皇上明鉴,朝廷动荡多年,百废待兴,文臣多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三十二道镇守武将也七年未曾更换,委实是一大隐患。” 穆寒舟看着段祺瑞,这倒是个有些良心的老狐狸。 “皇上,若趁治理龙息江之际,征调三十二道兵马,再以治理龙息江有功,召守将韩文启入京面圣,可探一探虚实。”苗有田立刻说。 穆寒舟沉吟片刻:“孤的后宫,不会出现争宠之事,两位爱卿为国事操劳,孤记着。” 段祺瑞和苗有田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在跟娘家人打包票吗?谁信啊? 第12章 故意让你独守空房的,怎么?不服啊? 两位大臣退下,穆寒舟迫不及待的把玄猫儿放在桌子上,蹲下来和玄猫儿平视:“为了救孤,是不是?” 苏映雪看着穆寒舟眼里映出的玄猫儿模样,喵呜一声算是应了。 暴君,十岁能镇守边关,七年屡战屡胜,手里不知道染了多少敌国的血,那该是有着怎样的萧杀之气啊! 可穆寒舟的眼睛如此纯净,清澈,就像是一汪清泉,干净透亮。 要如此纯粹的灵魂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睛啊。 穆寒舟微微偏头,看玄猫儿盯着自己看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小猫儿的眼神里是赞叹和欣赏,试探着问:“你喜欢孤?那跟着孤好不好?” 苏映雪激灵灵一个冷颤,霎时聪明归位,一纵身逃之夭夭。 穆寒舟抬起手想要抓,凭他的本事抓一只猫儿算不得什么,可那手到底是没舍得落下,怕伤了玄猫儿,看着一道黑影消失在视线里,心底轻叹。 吓死猫! 苏映雪觉得猫的视角里,是真的会对人类产生莫名其妙的感情,这很不好,她一个上万年的大鬼王,丢不起这个人啊。 趴在庑殿顶上,苏映雪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阎君收走自己的神通,虽然看着挺不厚道的,其实是怕自己插手太多的事,就算没有别的神通,根据经验也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盘根错节的因果线缠绕,这其中自然包括段淑瑶、纪长歌。 坐以待毙肯定不行,她准备先去尚食局吃饱肚子,刚到尚食局就见到了丁忧。 “崔尚食,皇上让你寻一个极会伺候猫儿的人,吃喝都不能随便,那边的亭子里都收拾好,回头日日放吃喝,不准人打扰。”丁忧说。 崔尚食笑呵呵的把个小巧的锦盒塞到丁忧的手里,低声问:“总管,那猫儿是皇上的心头好啊?” “无需多问,照做就是。”丁忧是真忧心忡忡,亲眼看到玄猫捂着皇上的脑袋后,这心里就直打鼓,虽说宫里闹邪祟的事听说过,可那都是后宫娘娘们或真或假的手段,皇上是什么?那可是真龙天子,寻常邪祟避之唯恐不及,偏偏这话自己不能说,否则脑袋不保。 崔尚食可不敢怠慢,送走了丁忧就立刻安排人收拾亭子,御膳房还真有个小宫女自告奋勇来照顾猫儿,做了几样点心,肉粥和鱼汤摆在凉亭里,苏映雪从善如流过去用膳,小宫女立在亭子外面静静地候着,十分贴心,苏映雪记住了小宫女的名字,叫春喜。 吃饱喝足,苏映雪轻轻地喵呜一声致谢,春喜进来的时候没见到玄猫儿,倒是惊叹于小东西如此斯文,桌子上干干净净的。 收拾好提着食盒离开,回头还看了眼亭子,入了皇上眼的一只猫儿,算不算主子? 苏映雪溜出宫去,在街上慢条斯理的走着,没多远就有小野猫若即若离的跟着,她心里得意的很,人的眼总是被各种外物遮蔽了灵性,可猫儿就不一样了,它们真的很有灵性呢。 “你们都过来。”苏映雪蹲在一处僻静地方,对十几个跟了半天的野猫说:“查,京城里那些大臣的阴私事,后宅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查一遍,做得好有功,回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些小野猫立刻四散而去,生怕最有料的人家被别的猫捷足先登。 人多力量大,猫亦如此。 她舒舒服服的趴在软草上,不倒半天工夫,京城的达官贵人事,了若猫爪。 三花猫恭敬地蹲在旁边:“判官大人,冷朝元的密信已经送往三十二道给李明翰了,十万两雪花银,动了他们的心。” “冷朝元的孙女是宫里的四夫人之一冷寒香吧?”苏映雪问。 三花猫立刻点头:“判官大人,正是,宫里另外一位姜夫人是鸿胪寺的大鸿胪姜有道的孙女。” 苏映雪恨不得给穆寒舟鼓掌,皇后出自李家,段淑瑶是丞相的孙女,苗书蘅是御史的孙女,冷寒香是大司农的孙女,姜曦是大鸿胪的孙女。 大司农奉旨督办龙息江筑堤事宜,姜有道是主管诸侯和各民族事务的人,再调三十二道总兵协助,穆寒舟是要对三十二道总督动手了。 啧啧啧,要把李家连根拔起,果然是穆寒舟! 大邺朝廷结党营私非常严重,穆寒舟要动李家,还要连根拔起,朝堂上的官员得砍一半!昏君好啊,昏君手里的刀块,穆寒舟还多了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儿。 “你,我封你为大将军,负责巡查所有人家,但凡有要害穆寒舟的人都告诉我。”苏映雪伸了个懒腰,看狸花猫。 狸花猫立刻精神百倍的喵喵叫,显然对这个大将军的头衔十分满意。 苏映雪看看三花猫:“带着所有的三花猫打入敌人内部,在各个贵族大臣家里有一席之地。” 三花猫表示绝无问题。 苏映雪最后看了眼橘猫:“你做廷尉,就和李明善一样,配合狸大将军给那些个想要害穆寒舟的人点儿教训。” 橘猫尾巴都快摇起飞了,这个比每天走街串巷有意思多了。 “判官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三猫追上来。 苏映雪摆手:“招兵买马看你们的本事,回头带你们去享福,本判官的事,少问。” 众猫恭敬地送苏映雪离开。 苏映雪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宫,阎君不给神通,自己就拉一支猫军,小小京城还不拿捏? 如今自己只需要守在穆寒舟身边,非关键时刻不出手就行,自己倒要看看穆寒舟如何痛快的报仇雪恨,自己必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续国运不难,奸佞一网打尽,贤臣良将多了,大邺还能不好? “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要如此羞辱臣妾?”李月华双眼微红,泫然欲泣的立在紫宸殿西配殿门外,显然是吃了闭门羹。 丁忧一脸为难的立在门侧:“皇后娘娘,皇上政务繁忙,并非有意慢待了您,您先回宫去吧。” “皇上,臣妾若是做错了,任凭皇上处置,可臣妾若无错,皇上不该给臣妾一个交代吗?”李月华垂首:“太后今日差人来椒房宫询问,臣妾如实禀告,太后却要罚臣妾,这是什么道理呢?” 显然,李月华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试图逼穆寒舟露面。 苏映雪蹲在花荫处,直摇猫头,李家多嚣张,否则李月华敢跑来找穆寒舟要说法? 门,打开。 苏映雪看着容色冷淡的穆寒舟走出来,居高临下的问:“李月华,孤是故意让你独守空房的,怎么?不服啊?” 第13章 呦呵,美男计吗? 李月华抬眸,眸子缩了缩。 穆寒舟看她有些慌乱的低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还是说,你入了宫,孤就得被你管着?” “臣妾不敢。”李月华慌忙跪倒。 穆寒舟抬起腿,革履的翘头勾着李月华的下巴,迫使她必须抬头看着他。 苏映雪就差哇哇大叫了,她怀疑穆寒舟想要用美男计。 玄色缂金丝的便服,腰间玉带金钩,领口微微敞着,俯视李月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和挑衅,薄唇勾起的弧度犹如刀锋,但那双眼睛深邃的让李月华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能被溺死在其中。 “皇上。”李月华的声调明显微微的颤了。 穆寒舟一字一顿:“做好你的本分,敢再来扰孤清净,休怪孤翻脸无情。” 革履收回得刹那,李月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后知后觉的她泫然欲泣,撑着起身:“臣妾告退。” 苏映雪看着李月华的背影,再看看穆寒舟,心里狂笑:李月华,你以为穆寒舟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可是这家伙躯壳里的灵魂根本没有情爱两个字,反之豆蔻年华的她对决冷酷无情的穆寒舟,被他拿捏还是个事儿? 穆寒舟抬眸看到玄猫儿蹲在花荫下,走到近前:“还知道回来?” 苏映雪克制着要躺下翻肚皮的冲动,喵呜一声,心里却一阵乱跳,堂堂地府判官给人间帝王翻肚皮?丢人也没这样个丢法啊! 穆寒舟伸出手,玄猫这次倒是乖顺的很,抱在怀里转身回去继续批阅奏折,玄猫御书案上盯着奏折,那样子像是能看得懂似的。 上回叼着奏折的模样记忆犹新,穆寒舟有意给玄猫儿看,奏折批阅的慢了许多。 一人一猫,岁月静好时,丁忧端着热茶进来,看了眼玄猫儿竟趴在御书案上,心里啧啧,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几次都为了这只猫操心,也不知道该不该和皇上说一嘴,猫是很邪性的玩意儿。 苏映雪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丁忧。 能感受到玄猫儿心情的穆寒舟也抬头扫了眼丁忧。 这可把丁忧的魂儿都要吓掉了,走过来放下茶盏:“皇上,太后那边差人过来了,请皇上过去一趟。” 这是怪穆寒舟大婚第二日没有过去请安啊,苏映雪撇嘴儿,穆寒舟但凡能把李太后当个玩意儿,都不会暴打李明德,李家人到底是怎么爬到位极人臣的高度的?一点儿也拎不清。 “没空。”穆寒舟抬起手顺了顺玄猫儿犹如绸缎般的毛,把奏折直接放在了玄猫儿面前。 苏映雪低头一看,有意思了,竟是三十二道总督李明翰的奏折,说的是三十二道的各族三年一度的祀天节,请皇上降旨赐福。 真正的目的是要银子,苏映雪看过之后直接一巴掌把奏折掀翻在地,喵呜的骂了一句,七年夺嫡,要不是穆寒舟镇守边关,整个大邺都可能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谁不知道?十万白银修筑堤坝已是掏光家底子了,富得流油的三十二道是怎么有脸伸手要银子的。 端着茶盏的穆寒舟看玄猫儿,它竟生气了?真看得懂奏折? 放下茶盏,穆寒舟手指轻轻地叩了几下桌面:“让冷朝元立刻入宫。” 苏映雪立刻看向了穆寒舟。 冷朝元是大司农,掌管财政、粮食、货物和税收,确实该找他。 下衙的冷朝元刚要用饭,宫里来人宣召,只能立刻换了朝服入宫面圣。 东配殿里,冷朝元捧着穆寒舟扔在地上的奏折,从头看到尾,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也幸好自己的书信还没有到李总督的手里,否则这位能暴打太尉,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冷爱卿,往年拨款多少?”穆寒舟问。 冷朝元恭声:“七年前,先帝曾拨款二十万白银,绫罗绸缎三百匹,器皿用具五千件。” “抄家?”穆寒舟看着冷朝元:“三十二道税收如何?” 冷朝元回道:“三十二道都是少数民族,人丁稀薄又无良田,多数靠狩猎为生,所以朝廷为安抚那些蛮夷,免除一切赋税。” “养着?”穆寒舟脸色一沉。 冷朝元赶紧跪下来:“皇上,自古以来三十二道就极难驯化,为了保证江南那边安宁,不得不如此安排,李总督也是为了安抚那些蛮夷,不晓之以利,便会闹事,届时劳民伤财何止这些破费。” “意思说免赋税还不够,朝廷反而要纳贡?”穆寒舟目露寒意的看着冷朝元:“还是说,这些赏赐都会落到李明翰手里,他这些年拿到朝廷如此多真金白银,想要做什么?” 冷朝元不敢多言,低着头冷汗涔涔的时候,丁忧进来禀道:“皇上,冷夫人那边差人过来询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不去了!”穆寒舟愤然拍了桌子。 一旁的苏映雪眨了眨猫眼,什么时候说去冷寒香那边了? 再看冷朝元用袍袖擦汗,立刻明白了,敢情穆寒舟在拿捏人心啊。 冷寒香是冷朝元的孙女,入宫就给了夫人的位份,按理说这可不低了,得到皇上宠幸诞下龙嗣,冷家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冷朝元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倒是护着李明翰和李家,可是跟自家比起来,冷朝元自己就能掂量出轻重,有意思,离间计用的妙啊。 果不其然,冷朝元听到穆寒舟因此事迁怒了自家入了宫的孙女,眼珠子乱转半天才说:“皇上,此番朝廷治理龙息江,惠及三十二道更多,可下一道圣旨让李总督协助微臣治理龙息江,出人、出钱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如此,汝南郡和河内郡也应该出人,不用出钱,因两郡年年纳税。”穆寒舟顿了一下:“这道旨意就由冷爱卿去宣,督办龙息江一事,可先斩后奏。” 冷朝元赶紧磕头接旨。 穆寒舟亲自提笔,刷刷点点写了圣旨,盖上了玉玺印,交给冷朝元:“明日出京,不可耽搁。” 冷朝元完全不敢质疑穆寒舟自己写圣旨,捧着装有圣旨的匣子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听到穆寒舟说:“准备两幅头面,孤去冷夫人的宫里。” 苏映雪两只猫爪子抱住猫头,心里狂喜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护着的人多聪明啊,瞅瞅这离间计用的,太顺手了! 第14章 皇上去了明光殿!还跟冷寒香圆房了? 穆寒舟看着玄猫儿,心里能感受得到它很开心,微微蹙眉,这是一只爱看热闹的猫儿? 伸出手直接拎了玄猫儿的后颈子放进了袖袋中,起身往外走。 苏映雪想要挣扎,念头一闪而过就放弃了,看热闹还在其次,自己想看看一个心里压根就没有情爱的人,如何跟女子相处,会不会很尴尬?十分想看! 没感受到玄猫儿挣扎,穆寒舟确定了,这就是个爱看热闹的猫儿。 丁忧让人前头去送信儿,陪着穆寒舟往冷寒香的冷夫人的明光殿来。 冷寒香正在修剪刚采摘回来的花儿,手边的梅瓶里插了三两枝,刚拿起来一枝牡丹,掌事嬷嬷满脸喜色的进来:“夫人大喜,皇上今儿歇在夫人这儿。” 咔嚓一剪子,冷寒香看着被剪坏了的牡丹花,抬眸:“歇在这里?” “是啊,夫人,您快妆点一番,接驾吧。”掌事嬷嬷过来搀扶冷寒香,递了眼色给伺候的宫女,宫女麻利的收拾了桌子和地上的残枝碎叶。 冷寒香刚收拾妥当,丁忧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掌事嬷嬷立刻搀扶着冷寒香到殿外,冷寒香立在廊檐下垂首接驾,余下宫人都跪在地上。 穆寒舟进门扫了眼冷寒香,径自进了大殿中,淡淡的说了句:“平身。” 冷寒香跟在穆寒舟身后,抬头打量了一眼,少年英姿挺拔,腰背挺直,宽肩窄腰步履沉稳,到底是沙场历练出来的人。 穆寒舟坐下,冷寒香立在一旁,宫人们各司其职伺候着,热茶上过之后,便都等着主子们发话。 苏映雪等了半天也不见穆寒舟说话,非但是他,这冷夫人也一声不吭,好奇的伸出猫爪子扒开穆寒舟的袖子,打量着冷寒香。 清瘦的鹅蛋脸,下颌的线条流畅而柔韧,自带一股子不容折辱的孤高。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像最上等的羊脂玉般,薄唇、鼻梁挺秀,一双眼睛极为出彩,瞳仁乌黑沉静,像冬日寒潭,绾成高髻的青丝只用了一支素银嵌白玉的步摇,耳上缀着同质的玉铛,再无多余的钗环。 身上那一袭深衣是极淡的月白色,宽袍大袖衬得她更清瘦许多,自肩颈至袖口、裙裾,以黛青、赭石与银线绣着疏影横斜的梅枝,花开寂寥,枝干嶙峋,那冷峭的图案仿佛与她清冷的面容融为一体,共同凝成一段无声的寒香。 真是人如其名,苏映雪抬头看穆寒舟,想要揣测一下他会不会喜欢这一款,结果这一眼直接跌入了穆寒舟的眸光中。 “好看吗?”穆寒舟问。 苏映雪立刻缩进了袖袋里,夭寿了啊?问自己作甚?好像自己多喜欢美人儿似的,自己是一只猫。 冷寒香听到穆寒舟的话,抬眸看过来:“皇上,此言何意?” “安置了吧。”穆寒舟说。 冷寒香周身一颤,竟是如此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入宫伴驾本就非自己所愿,昨儿不曾去椒房殿,偏偏今儿来了明光殿,他的心思可真不好揣度。 不过,在这宫里,谁能不听他的? 掌事嬷嬷立刻欢喜的去安置,冷寒香要去沐浴,沐浴的时候悄悄取出来了一颗香丸放在神阙穴中,她侍寝无妨,只要没怀上子嗣,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沐浴后,掌事嬷嬷用锦被裹了冷寒香,掖庭局里的太监过来抬着冷寒香到寝宫,等太监退下后,掌事嬷嬷过来取走锦被,冷寒香就这么横陈在床榻上,羞愤欲死却又面色宁静,只这么等着。 穆寒舟让丁忧过来遣散所有宫人。 就在苏映雪觉得这位要征战床榻的时候,他竟从袖袋里把她提出来了,并且小心翼翼的放在卧榻上,偏着身子躺在,苏映雪被圈在了里侧。 呜嗷!这是作甚?不去看看那香喷喷的冷美人儿,躺这里了? 就算没情爱,需求也没有?难道冷寒香不够美?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苏映雪有些毛躁了,伸出猫爪子推了推穆寒舟。 “别闹。”穆寒舟把玄猫儿直接拉进怀里,宽大的袖子像被子似的盖在了苏映雪的身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简直是折磨猫! 苏映雪以为自己要看现场版的人人大战,结果自己被捂得快上不来气了。 猫,夜越深越闲不住,她的习性也是如此,悄悄的爬出来,猫眼夜里视物无碍,看得出来穆寒舟是真的睡着了,蹲在卧榻上半天,苏映雪决定去看看美人儿。 蹑手蹑脚的去了寝宫,探头探脑的往床榻上看,只看了一眼就缩回头捂住了眼睛,帝王玩的花,夫人是真一丝不挂啊,可这么下去要等一宿吗?不得着凉啊? 不能看,看了长针眼,转头要走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却透着怪异的香味儿飘来,苏映雪浑身炸毛,再看床上的美人儿竟然动了,还发出来令人心神荡漾的声音。 好家伙!穆寒舟的手段可真不少! 悄悄溜走,夜里的空气都新鲜不少,跳上庑殿顶,对着满月开始练功,日精月华是修炼的好宝贝,自己拿不到地府的法宝,修炼总不会不行! 只是,苏映雪没感觉到,在她闭目沉浸在月华中的时候,庑殿顶的神兽们都在把自身的灵力输送给她,滋养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映雪猛然想起来了李月华,李月华若是知道穆寒舟睡在明光殿,会不会愤怒?毕竟李家人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思及此,苏映雪一溜烟儿的往椒房殿来了。 后宫的椒房殿一直都是皇后居住,不管是从布局还是景致都不是其他宫殿能比的,苏映雪左转右转的来到了李月华的寝殿,寻了个隐蔽的窗口蹲着,猫爪子刺破窗棂纸,往里面看。 跟明光殿不同,椒房殿里极其奢华,灯火通明,一身大红绣金凤深衣的李月华正在喝茶。 宫人进来低声说了几句,李月华抓起来手里的茶盏,奋力的摔在地上,瓷片纷飞浑然不顾:“你说什么?皇上去了明光殿!还跟冷寒香圆房了?” 宫人赶紧跪下:“是,奴婢听到了动静,这才过来禀报的,冷夫人看着清冷矜贵,可做那事可是一阵阵浪*叫。” 苏映雪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浪*叫是真的,但穆寒舟是真没动手,反间计,反间计,这些女人闹腾起来,前朝那些老臣就会掐架,有意思了。 身为上万年的判官,非常明白一句话,那就是:当慈悲心站出来的时候,世上都是可怜人,当因果站出来的时候,全是报应。 家族业力感召,所以看吧,就当看话本子,看个热闹。 第15章 皇后如此忙吗? 李月华脑海里浮现穆寒舟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要被抓碎了。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穆寒舟的底细,十岁还没有通房,去军中七年更不可能有任何女子,大邺军纪严明,绝不可能有任何女人出现在军中,所以冷寒香成了他第一个女人! 找死! 苏映雪浑身炸毛,她感觉到了李月华的杀意,悄悄地退走一路跑回紫宸殿,转转悠悠的钻进了寝殿,趴在柔软的床上呼呼大睡。 她不能插手,因插手段淑瑶的事被狠狠的惩戒了,如今她是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守着穆寒舟,治国! 穆寒舟醒来,发现玄猫儿不见了,叫来了丁忧去上早朝,管事嬷嬷和宫人们欢欢喜喜的进来伺候冷寒香,打开幔帐都被吓了一跳。 “夫人,您、您起身吗?”管事嬷嬷试探着问。 坐在床上的冷寒香嘴角有血迹,眼神似乎都空洞了,听到声音抬眸看着管事嬷嬷,那双眼睛慢慢的聚焦,良久才点了点头。 当贴身宫女扶着她穿戴整齐,临出门时,冷寒香偏头看了眼香炉,收回目光缓缓地离开。 等冷寒香离开后,管事嬷嬷才吩咐宫人好好收拾了床铺。 “可见了?”管事嬷嬷问。 宫人摇头。 管事嬷嬷满腹狐疑,折腾的不轻,怎么不见落红?难道?! 抬头看向浴房,冷寒香此时在沐浴,管事嬷嬷神色一凛,转身出去,片刻回来的时候捧着匣子,差人送去了李太后的永康宫。 办好了事,立刻往书房来,果然见冷寒香在用膳,兴许是沐浴后有了些许精气神儿,虽说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跟刚才判若两人。 “夫人,您侍寝过后,得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管事嬷嬷提点。 冷寒香撩起眼皮儿看了管事嬷嬷一眼:“冷家给了嬷嬷不少体己吧?” “夫人说的是哪里话?老奴在宫里伺候着夫人是本分,尽职尽责也是盼着夫人能荣宠加身,我们明光殿上下都跟着享福。”管事嬷嬷说。 冷寒香点了点头,不是冷府的人,那就是穆寒舟的人,否则怎么就让穆寒舟如此轻而易举的算计了自己呢? 不过,无妨,进了宫就和入了瓮的毒虫一般,不拼咬厮杀只能死,唯有最后活下来的才是蛊。 放下汤匙,宫女立刻递上了浓茶漱口,慢条斯理的取了帕子擦拭嘴角,看似无意的往外扫了一眼,冷寒香赌穆寒舟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帕子还没放下,丁忧就到了明光殿外,手里擎着圣旨高声:“明光殿冷夫人接旨。” 看,来了! 冷寒香起身,率领明光殿所有人跪在院子里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冷寒香贤良淑德,冰雪聪明,深得帝心,特准入住合*欢殿修养三日,无需晨昏定省,令赏赐流光锦一匹,珍珠十二盒,金银头面三副,钦此。” 丁忧宣旨完毕,上前两步把圣旨放在冷寒香手里,躬身行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皇上疼惜夫人,让老奴带人帮夫人迁居合*欢殿。” “有劳公公。”冷寒香起身微微颔首。 丁忧赶紧躬身更低:“夫人客气了,老奴必定安排的妥帖。” 冷寒香侧开身,丁忧带着一众掖庭局的太监进去,掌事嬷嬷和宫人们一起帮忙收拾器物,准备迁居合*欢殿。 冷寒香看着那几个跟丁忧进去的太监,眉头挑了挑,这些太监都不寻常,下盘极稳,都有不错的身手,冷慕寒还真不简单,能让这些人成为太监还忠心耿耿,自己被算计也不冤,只是选了自己成为出头鸟,看来冷家的好日子不多了。 一夜侍寝,竟能迁居到距紫宸殿最近的合*欢殿,消息传到李月华的耳中,她立刻去求见太后。 李太后也得了消息,正在盘算穆寒舟的用意,见李月华急匆匆进来,心里不悦:“月华,这是宫里,你贵为皇后怎么能乱了规矩?” “姑祖母。”李月华扑过来跪倒在李太后的脚边儿:“月华气不过,凭什么他要几次三番折辱我,折辱李家!这哪里是抬举冷寒香,分明是踩着我们李家的脸嘛。” 李太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他不过是给你下马威,这才两日就沉不住气了,李家是怎么教你的?” “姑祖母。”李月华站起身后退两步:“您竟不为月华出头?还要责怪月华吗?前朝什么样子那是前朝的事,后宫最大的是您,您若不小惩大诫,冷寒香都能爬到月华的头上去,若是传扬出去,丢得可不是月华自己的脸面啊。” 李太后被气得脸色发白,抓起来匣子扔到李月华的脚边儿:“凭什么?凭这个!毛头小子总是不管不顾,喜欢了就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一个合*欢殿算个什么?” 匣子本就没锁,里面得东西掉出了大半,白色的绸缎上点点梅花红的刺眼,李月华一脚踩了上去:“若我侍寝,我也有!” “放肆!”李太后一拍桌子:“你的性子竟是这般吗?若是如此沉不住气,早晚死在后宫里,你入宫是来谈情说爱的?” 这话如当头棒喝,李月华整个人僵立当场,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太后冷哼:“犹如拈酸吃醋的无知妇人!” 吃醋? 李月华走到李太后跟前,屈膝行礼:“母后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了,这便回去自省。” “月华啊,你祖父不止一次夸赞你是个好样的,这才决定让你入宫,张口闭口姑祖母就犯了大忌讳,反省倒也不必,回去好好思量,你为何要入宫,为何会是皇后吧。”李太后叹了口气:“后宫里的事,瞬息万变,时不我待就静等时机,去吧。” 李月华走出永康宫的时候,失魂落魄。 她知道自己错了,怎么能对穆寒舟起了别样的心思! 椒房殿,李月华刚进门管事嬷嬷就给打眼色。 李月华正纳闷,就见大殿里走出来了穆寒舟,一身玄色缂金丝便服,料子跟龙袍极为相似,束发紫金冠下的那张脸竟是让她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轻敌了。 “皇后如此忙吗?”穆寒舟负手而立,开口问道。 李月华刚要说话,穆寒舟又说:“既如此,那孤就不打扰了。” 说罢,下了汉白玉台阶,阔步往外走去,眼看着就要跟李月华擦肩而过,李月华出声:“皇上,臣妾不忙。” 第16章 像,太像!似是故人来啊! 穆寒舟停下脚步,偏头看李月华。 李月华低着头,鼻尖都是龙涎香的味道,沁人心脾,是她十分钟意的味道,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抓着帕子,提醒自己万万不可被穆寒舟乱了心神。 “孤,想要逛逛院子。”穆寒舟说。 李月华屈膝:“臣妾陪着您。” 一前一后,帝后逛园子,落后半步的李月华抬眸看着穆寒舟的背影,他终不似那些世家子,要么拿腔作势,要么吊儿郎当,京城少见如此是昂藏男子,就算是寻常走路都自带通身气派。 走到一处芍药花前,穆寒舟伸手摘了一朵,回头看李月华躲闪的目光,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迈步过来把芍药花插在李月华的鬓间:“孤在铁幕城时。” 李月华正心里狂喜,听到这话立刻警觉起来,她觉得就算穆寒舟在铁幕城有别的女子,似也寻常事。 “孤在铁幕城时,见过一女子,她在大营三里外建了个茅草屋,住在那边三年之久。”穆寒舟说。 李月华抬眸:“是仰慕皇上吗?” 除了这个可能,李月华不做他想,毕竟这般人物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俘获女子芳心的。 穆寒舟摇了摇头:“她的青梅竹马在军中,二人从小就有婚约,她守了三年却不打扰,只为了离心上人近一些,后来,他的心上人死了,她抱着尸首拜堂,随后追随而去,临别之际求孤葬他们同穴,说她是他的妻。” 李月华愣住了,她是第一次见到穆寒舟的眼里有心疼的情绪,是真切的。 穆寒舟阔步离开,只留下李月华在原地回味他的话。 躲在芍药花里的苏映雪悄悄跟了上去,她知道那女子是谁,是萧晏的未婚妻,萧晏死后追随而去,只不过他们本就不是天定姻缘,即便一同赴死也不是同路人。 李月华哪里会想到?她只觉得这是穆寒舟在提点自己,他想要的妻是能为他死的女子,忠贞不二,死心塌地,可她做得到吗?配得到穆寒舟眼里的那份深情吗? 穆寒舟回到西配殿,刚坐下就见玄猫儿进来了,乖顺的跳上了他的椅子,甚至趴在他的腿上团成一个球。 “芍药花香不香?”穆寒舟垂眸点了点玄猫儿的脑门:“故事好听吗?” 不好听,一点儿也不好听! 苏映雪甚至心里十分难过,像是堵了一把乱草,他记得前世的未婚妻,为他殉情的人,所以才会心里没有情爱,不,不是没有,是藏起来了。 “看来是难过了,爱凑热闹的小东西。”穆寒舟把玄猫儿抱在怀里,轻声说:“那个战死的人是萧晏,为他殉情的人是姜曦的姑母姜玥如。” 苏映雪立刻想到了姜有道! 只听穆寒舟缓缓地说:“姜有道曾勾结三十二道总督李明翰假扮敌军袭营,也是害死萧晏的凶手之一,你说,萧晏可怜还是姜玥如可怜?” 苏映雪甩了甩猫头,她到底多不务正业,放走了萧晏,姜玥如的魂魄不在地府,自己都没有查一查! 不对,姜玥如就算跟萧晏不是一路人,死了也一定会到判官殿,答案只有一个,姜玥如没死! 抬头看穆寒舟,眼里都是求知欲。 穆寒舟揉了揉是玄猫儿的脑门:“姜玥如如今是李明翰长子李斯的妻子。” “喵呜--!” 漂亮! 苏映雪跳到了地上,转圈找,找到了一个绣墩,过去一顿疯狂抓挠,气死猫!这些比鬼都可怕千百倍的人,坏透了!坏透了! 轻笑声音传来,苏映雪赶紧收手,回头看笑容满面的穆寒舟,一道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了金身一般,他的笑极透亮,很暖。 “好啦,你还是个嫉恶如仇的猫儿,到我这里来。”穆寒舟说。 苏映雪拖着尾巴走过去,尽管穆寒舟语调轻松,还少见的用了‘我’自称,可这样更让人心疼,他不是别人,他就是萧晏啊,记得这些事,心里多苦啊! 穆寒舟伸手把玄猫儿捞起来放在怀里,感受到这小黑团子难过的厉害,柔声说:“如今宫里这几个,我不会伤害段淑瑶,放心吧。” “喵呜。”苏映雪努力的蹭了蹭穆寒舟的手心儿,想要安慰他,仅此而已。 穆寒舟却认为这是玄猫儿示好,毕竟玄猫儿好像很喜欢段淑瑶。 批阅奏折,偶尔抬头看一眼趴在御书案上的玄猫,但凡玄猫爪子按住的奏折,他都会再看一遍,当然玄猫儿一巴掌拍飞的奏折,会看两遍。 也会被气笑,很多臣工上折子,不是为了政事,更像是怕被遗忘似的,通篇都是关切的废话,有写折子的工夫,做点儿什么不好? 奏折批阅后,穆寒舟换上了一身寻常百姓的长袍,只带了丁忧和玄猫儿离开皇宫,坐上马车往西城去。 西城是贩夫走卒聚集的地方,相比于东城的庄重繁荣,西城更多市井气,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嬉戏玩闹也寻常,店铺林立,多是杂货铺、米粮铺,诸如此类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买卖,少见金银铺子。 马车饶了好几圈,到了西城西南角的僻静处,马车还没停下,就能听到稚子的朗朗读书声,苏映雪扒着窗子往外看。 穆寒舟把玄猫儿抱在怀里,下了马车到门口抬起手轻叩门环。 “谁啊?”小孩打开门,露出小脑袋打量着穆寒舟:“你找谁?” 穆寒舟微微俯身:“我找周昱珩周老先生。” 小孩缩回头,咣当关上门,转头哒哒哒跑去了是堂屋:“祖父,外面来了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要见您。” 周昱珩冷声:“不见,咱们家没有富贵的亲朋。” “哦。”小孩回到门口的桌子后,盘膝坐下继续读书。 苏映雪看吃了闭门羹的穆寒舟不急不恼,但自己可不知道周昱珩是什么人,打了个哈欠蜷缩在他怀里小憩,猫嘛,总是懒一些的。 读书声停下,苏映雪也醒了,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发现到了傍晚,这人竟站在门外半天? “夫子再见。” 孩子们辞别周昱珩,从门里排着队走出来,无一例外都好奇的看穆寒舟,但更多是看马车,如此豪华的马车在西城不多见的。 小孩见穆寒舟还在,跑回去找周昱珩:“祖父,那个人还在。” “还在?”周昱珩放下手里的笔,上一个如此等待自己的人,已经故去十八年了,十八年后又来了一个,或许没死,故人来寻? 起身往外走,心里那点儿痴心妄想让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来到门口满怀期待的抬头一看,顿时脸比黑锅底还黑:“当今圣上纡尊降贵到寒舍,为何?” “请周老先生出山襄助。”穆寒舟深施一礼:“晚辈不胜感激。” 周昱珩浑身僵了僵,像,太像!似是故人来啊! 第17章 萧晏是大邺神将!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周昱珩打量着穆寒舟,良久才侧身:“请。” 穆寒舟随着周昱珩进了院子,怀里的苏映雪打量着院子里整齐的书桌,刚才读书的孩子们就坐在院子里啊,怪不得听得那么真切。 进屋落座,周昱珩注意到穆寒舟怀里竟然抱着一只玄猫儿,心里不喜,堂堂君王竟要玩物丧志不成? 不过又觉得畅快,玩物丧志好啊,无人能为萧家昭雪,更无人能为萧晏报仇,若不是百姓何辜,都恨不得整个穆氏都去陪葬,踩着累累白骨坐上的龙椅,早晚变成累累白骨! “晚生登门求周老先生出山,如今天下未定,百姓困苦,虽边疆无大战事,可也不能懈怠,唯有百姓安居乐业,纵然有刀兵战事也无妨。”穆寒舟说。 周昱珩坐在椅子上拱手:“恕难从命,老朽年事已高,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只能在家里教教书,给稚童开蒙。” “三公把持朝政多年,欺皇上年少,若想要破开此局,需建内阁。”穆寒舟说:“内阁人数可以不多,但需周老先生这样的能人,才能与之抗衡。”穆寒舟说。 周昱珩心里只觉得可笑,天家做派向来如此,用人的时候全是家国大义,卸磨杀驴的时候也从不心慈手软,帝王术嘛,当自己是满腔热血的人?就凭他几句话就热血沸腾了? 苏映雪观察周昱珩,六十左右,须发皆白,眼神明亮气色红润,颇有道骨仙风,这样的人物蜗居在市井给稚童开蒙,确实大材小用了。 只恨自己就算是阴间的判官也没用,阳世的人不归她管,而且眼前的人给她一种感觉,这位就算阳寿尽了,也未必归她管,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死后往地府去的。 能人,但对穆寒舟有敌意。 悄悄地溜到地上顺着椅子下面跑出去,立在院子里四处看,她能感觉到香火味,不是供奉神佛的香火味,而是专供亡人所用的香火。 辨别了方向,苏映雪便往后院去,后院两个门,东跨院的门上锁,香火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闻不到,但苏映雪对这个味道太敏感了。 跳上墙头,院子里繁花盛开,东边放着兵器架,架子上十八般兵器拱卫着一杆长枪,那长枪让苏映雪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萧晏的兵器,但并非萧晏所用。 回头看周昱珩的方向,难道这个人跟萧晏有关? 对!肯定是,否则穆寒舟不会如此客气,甚至谦卑的登门拜访,并且在周昱珩面前一点儿帝王架子也没有,自称晚辈! 兴奋!苏映雪跳下床头直奔明堂,就算不进去都知道里面供奉的人是谁! 道门口,探头看着硕大的铜锁,苏映雪挠了挠青石地面,直接跳上窗台,猫爪子伸进去把卡窗子的横杆拨掉,推开窗户的刹那,苏映雪忍不住喵呜叫了一声。 这可不是萧晏啊! 这是萧家的祠堂啊! 周昱珩供着萧家全族! 供桌一尘不染,贡品摆放的整整齐齐,硕大的青铜香炉里堆积着厚厚的香灰,供桌正对面摆放着蒲团,蒲团前面放着矮几,矮几上有未曾抄写完的地藏经。 苏映雪进了屋里,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博古架,一册一册的地藏经几乎摆满了整面墙。 到底是什么样的知己会为萧家做这么多积阴德的事?甚至给稚童开蒙,都极有可能是为萧家积阴德超拔。 苏映雪转悠了一圈,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一溜烟儿去找穆寒舟。 扒着门框往里看,见穆寒舟正在和周昱珩对弈,二人都全神贯注。 悄悄的进来,趴在穆寒舟的脚边儿,还没等趴稳就被一只大手抓着放在了怀里,苏映雪索性舒服的蜷着,看二人棋局上你来我往,心里就有些着急,若想要收服周昱珩,唯有表明会彻查萧家当年发生的事,否则不管穆寒舟用什么法子都很难让周昱珩愿意辅佐。 当然,穆寒舟是聪明的,他从立在门外到现在和周昱珩对弈,都是在表露自己是周昱珩曾经认识的人,可这种事情全靠猜测和感觉,周昱珩可不是三岁孩子,就冲他为萧家做的那些事,心里都恨不得把天家所有人碎尸万段。 穆寒舟垂眸看怀里的玄猫儿,它怎么会着急? 平局,穆寒舟起身行礼:“周老先生爱护晚辈,承让。” “是你杀伐果断,老夫自叹不如。”周昱珩还礼。 没有下一句,显然是想要送客了。 苏映雪拉着穆寒舟的袍子往外拽,穆寒舟辞行,周昱珩送客到门口。 “喵呜。”苏映雪到门外撒腿就跑,穆寒舟赶紧回身说了句:“它怕是惊到了,恕罪恕罪。” 不等周昱珩说话,穆寒舟拔腿就去追,心里暗暗纳闷,玄猫儿到底发现了什么?它心情似很迫切。 一猫一人跑得快,周昱珩本来不悦,可看他们竟往后院去,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追了上来,只是他是个文人,哪里能跑过穆寒舟,苏映雪撒欢儿跑,穆寒舟都追得费劲儿。 所以,苏映雪跳上墙头进了院子,穆寒舟一纵身也进了院子,身后传来了周昱珩的怒吼声:“放肆!” 放肆?晚了! 苏映雪蹲在敞开的窗台上,看穆寒舟。 穆寒舟立在窗外,看着里面萧家的列祖列宗还有萧晏的灵位,整个人如同泥塑一般僵住了。 周昱珩慌忙打开了铜锁,心里恨不得把那只猫碎尸万段,阔步进来时看到一人一猫都在敞开的窗户前,顿住脚步挺直了脊背,缓缓地走过来。 “老朽恨毒了天家!”周昱珩说得咬牙切齿。 穆寒舟回神儿,眼尾的红缓缓褪去。 周昱珩直接打开了房门:“萧家六代人,哪个不是死在了铁幕城?为了血脉不断,一年换一个萧家子回来完婚,只要新婚妻子有了身孕就立刻奔赴边关,试问天下谁能做到?从古至今,有吗?” 穆寒舟缓缓摇头,没有。 萧家的男人顶天立地,萧家的女子更是了不起,她们守着萧家血脉不绝,可没有一个人能夫妻白首的,日日盼君归,年年盼君归,可每时每刻都怕君归,因萧家男人若无召归京,只能是躺在棺椁里,战死沙场是萧家六代男人的宿命。 “我的小友!临别之际登门见我,让我能开族学,广纳寒门子弟,我本愿意,可没等我把萧家族学开起来,萧家就被满门抄斩了,我的小友还为成亲!并无血脉后人!天家!何其狠毒!”周昱珩知道,今日死局。 死就死!自己死后无人在祭祀萧家是遗憾,但临死前好好骂一顿穆家人,心里痛快! 抬起袖子拭泪:“尔等小人!对得起萧家全族吗?早晚有一天会遭天谴的!满天神佛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周昱珩抬起手指着穆寒舟:“包括你!像萧晏又如何?萧晏是大邺神将!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满天神佛不管哦,只有我个小判官关了,后果很严重啊,变成一只猫了。苏映雪觉得,周昱珩期待的方向不对,但骂得痛快,当然,骂错人了。 穆寒舟转身走到门口,迈步进了屋。 周昱珩抬起手臂阻拦:“你要作甚?” 第18章 只是少年意气,泄愤而已 穆寒舟抬眸看着周昱珩,见周昱珩双目赤红,胡子都在打颤儿,轻轻提着袍子双膝跪地,两只手捧天姿势从身体两侧抬起,缓缓落在地上,额头触地。 苏映雪跟在身后,小小猫心跳的咚咚作响,她怕穆寒舟说出实情,忘记告诉穆寒舟了,若是他亲口说自己的来历,随后就会全部忘记,这是天道规则啊。 “孤,感念先生大德,做了孤不能做的事。”穆寒舟声音清晰,铿锵有力。 周昱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低头看大礼参拜自己的穆寒舟,他这是表明自己身份了?不假惺惺的自称晚生,称孤了? “萧家满门忠烈,当年孤尚未出生,如今过去十八载,很多知晓真相的人都离开人世了,查证极难。”穆寒舟没有抬头,就是跪拜的姿势:“但,孤从小就立志要做萧晏那样的人,守护的不是穆家的江山,而是大邺的百姓,如今孤执掌天下,亦不改初衷,终有一日会为萧家全族昭雪。” 周昱珩一甩袖子走到旁边:“昭雪?杀他们的就是先帝。” “还有同谋活着,李明德首当其冲,其党羽也不无辜,朝廷上官官相卫,孤要杀李明德。”穆寒舟抬眸:“但,杀他之前,要筹谋万全,不可动摇国本。” 这话说的坦诚。 李明德死就死了,可李明德党羽众多,李明翰封疆大吏,李太后稳居后宫,这些人手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几乎把持了整个朝廷,所以,动摇国本绝不是夸大其词。 “这么说,外面传言是真的?”周昱珩疑惑的看着穆寒舟。 穆寒舟跪着,保持着姿势没变,即便是周昱珩不受,前面是萧家列祖列宗啊。 “传言当今登基第二日,殴打大臣?”穆寒舟问。 周昱珩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走到供桌前,转身看穆寒舟:“真的?” “打了。”穆寒舟轻轻地叹了气:“只是少年意气,泄愤而已。” 周昱珩擦了擦眼泪,过来扶着穆寒舟起身:“少年意气,也是老朽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远远不够。”穆寒舟眼圈泛红:“您老能出山帮衬晚生,晚生定不会让您失望,当着萧家列祖列宗的面,晚生发誓一定要让当年的人都得到报应,千百倍偿还。” 周昱珩看穆寒舟:“初心不改?” “初心不改!”穆寒舟说:“您老带着您老的得意门生入内阁,一定会亲眼看到的,族学会办,就用萧家二字。” “不不不。”周昱珩连连摆手:“切不可如此,以免打草惊蛇,但可以建书院,让布衣百姓家的孩子也能学文习武,此乃长久之计。” 穆寒舟深施一礼:“听您的。” 周昱珩跪倒在地:“草民周昱珩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映雪悄悄地缩回到门外,蹲在地上抬头望天,她好喜欢周昱珩,这样的人灵魂都是闪闪发光的,看来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萧晏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不少东西给穆寒舟,肯定的。 穆寒舟扶着周昱珩起身:“明日早朝会让丁忧来接您。” “好。”周昱珩心里暗暗惭愧,刚刚自己还笃定不会答应,这么快就成了穆寒舟的客卿了,所谓的内阁,应该和客卿差不多。 这次,穆寒舟弯腰抱起来玄猫儿时,周昱珩也多看了一眼,这玄猫儿有些神异,若非玄猫儿牵线搭桥,自己就错过了为萧家报仇的良机啊,回头得准备点儿小鱼干酬谢。 坐在马车里,穆寒舟揉了揉玄猫儿的头:“你真是孤的福星。” “喵呜~”苏映雪不屑的甩了甩尾巴,这就福星了?要是让你知道本判官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还不哭死啊?那真是跑断了腿,操碎了心,还被阎君给欺负得都自闭了呢。 穆寒舟能感觉到玄猫儿不屑的心情,勾起唇角笑了笑。 “喵呜~”没事儿笑什么笑?仗美行凶对自己可一点儿用没有,但宫里头那些个女人,啧啧啧,都跟盯着唐僧肉似的顶着呢。 回宫就见小太监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到皇上抱着玄猫儿进来的一刹那,小太监都快找不到自己的脑子了,祸国殃民的猫儿?这是带猫儿出去玩儿了?老天爷啊,自己伺候的主子是不是太不着调了啊? “福喜。”丁忧看出不对,沉声轻唤。 福喜立刻冷静下来了,快步过来弓着身:“总管,太后差人请了三回皇上了,可算回来了,不然奴才抵挡不住。” 穆寒舟扫了眼福喜,这是丁忧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到底是年纪小,撑不住事。 丁忧冷声:“皇上忙着呢,过去知会一声。” 福喜赶紧退下。 丁忧快步进来伺候皇上。 穆寒舟扫了眼墙角放着的一个小摇篮。 “皇上,这是尚食局的小宫女做的,说是猫窝。”丁忧说。 穆寒舟脸色一沉:“做个软垫子放在孤的床榻上就好。” 苏映雪本来还想要去看看春喜的手艺,结果没等去,丁忧已经提着小摇篮出去了,翻了个白眼儿给穆寒舟,这人真是霸道,猫啊,有放荡不羁的灵魂,懂不懂啊? 穆寒舟走到御书案前,取出来空白的圣旨,斟酌了片刻刷刷点点的写了一道圣旨,盖上印信放在一边,回头看玄猫儿不见了,倒也没去找,而是坐下来看奏折了。 尚食局,丁忧刚提着摇篮般的猫窝进来,没来得及说话,苏映雪像是一道黑影似的跳进去,趴得稳稳当当。 丁忧觉得幸好自己见多识广,要不然还不得直接扔了。 “总管,这是?”崔尚食知道猫窝的事,本想着借这个机会拍拍皇上马屁,结果怎么送回来了? 丁忧看了眼趴在猫窝里的玄猫儿:“安置在凉亭里,皇上那边做个软垫子就行。” 崔尚食恍然,吓得脸色苍白:“是,是是。” 怎么就没想到呢? 皇上的屋子里多了个摇篮,知道是给猫准备的,不知道还指不定传出去什么样的流言蜚语,脑袋差点儿搬家啊。 春喜也被吓得直哆嗦,过来接过去猫窝,颤巍巍的往亭子里去。 苏映雪看着春喜被吓成这个样子,心里过意不去,到了亭子里就钻到了春喜的怀里,用头轻轻地蹭春喜。 “你喜欢这个猫窝对不对?”春喜小声问。 苏映雪叫的欢快,摇着尾巴。 春喜松了口气:“那以后来这里住。” 丁忧看到这一幕,也没再多责备,转身走了。 他不说啥,崔尚食吓得嘴里发苦,都怀疑被吓破了苦胆,气喘吁吁的走过来:“春喜!” “喵呜!”苏映雪就怕有人欺负春喜,果然来了,那还了得?浑身毛毛都炸起来了,尾巴都炸毛了,眼神凶狠的挡在春喜前面,那架势,崔尚食再敢动弹一步,就要撕了他! 第19章 皇上看中了尚食局的一个小宫女? “春喜啊。”崔尚食立刻变了腔调,整个人也都和蔼了,眼睛盯着玄猫儿,见玄猫儿似乎满意自己的态度,甚至还扭头钻进了春喜的怀里,可算松了口气。 春喜本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宫女,若不是打小就招猫儿狗儿喜欢,也没今天这露脸的机会,正因如此,胆子极小,小心翼翼的来到崔尚食跟前:“大人,是奴婢做错事了,您是打是罚都认。” 原本是要罚的,崔尚食平日里可不舍得打自己手底下的人,哪怕因办事不利被主子骂,他也是站在前头的,毕竟在这些人眼里自己是个官儿,可是在主子眼里,不过是有点儿本事的奴才,能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崔尚食摇了摇头:“春喜啊,我倒也不想责罚你什么,只是给主子当差都不容易,凡事一定要多思多想,一旦出了岔子,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是,奴婢记住了。”春喜感激的看着崔尚食,这真是个好人,在宫里难得的好人。 崔尚食背着手,腆着大肚子:“主子如今喜欢这玄猫儿,几次提到咱们尚食局都是为了这只猫,你岁数小,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好好照顾这猫儿啊,保不齐就是你的大福报。” “是。”春喜垂首,眼泪都要下来了,就算是在家里的时候,爹娘也不曾如此语重心长的教导过自己啊。 苏映雪趴在猫窝里,看了崔尚食几眼,这个人是个有福气的样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要说不足,就是这一身肥肉太阻气运了,如果能瘦下来,如此心善的人当个大官,对百姓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心里这么想,苏映雪觉得自己可太有正事了,为了给穆寒舟找到能真正辅佐他的人,煞费苦心呢。 崔尚食交代春喜做个垫子,毕竟皇上对一只猫的恩宠简直比那些刚入宫的女子都好了许多,可不能怠慢了。 春喜做活儿麻利,就在亭子里认真的做垫子,针脚细密,还贴心的绣上花纹儿。 丁忧回到御书房,看皇上眉头紧锁的批阅奏折,悄悄的站在旁边伺候着。 “送回去了?”穆寒舟突然说话。 丁忧侧身垂首:“送回去了,老奴还没等把猫窝放下,玄猫儿就跑进去了,看样子是极喜欢的。” “嗯。”穆寒舟没再说什么。 晚膳时候,穆寒舟以为玄猫儿会回来,结果不见个猫影儿,趁着消食的工夫往尚食局来。 尚食局里,各宫的晚膳都送过去了,只不过主子们没用完晚膳要在那边候着,所以尚食局里没什么人。 穆寒舟走向凉亭,见一个小宫女正在做女红,玄猫儿懒散的趴在小宫女的腿上,睡得正香。 “猫儿,这个花纹喜欢不喜欢?”春喜伸出手顺了顺玄猫绸缎一般的毛,低头:“像你这种品相的猫儿啊,雅称叫可多了,乌云、啸铁、墨玉、辟邪君,也不知道皇上会给你赐个什么样子的名字呢。” 凉亭外,穆寒舟微微蹙眉,确实需要给玄猫儿取个名字,虽然不知道这只凭空出现的猫是什么来历,可却是自己的福星,叫什么名字好呢? 思及此,穆寒舟出声:“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春喜听到有人搭话儿,往外看了眼慌忙起身,到跟前立刻跪下:“皇上,奴婢知错了。” “怎么就错了?”穆寒舟迈步进了凉亭,坐在石凳上扫了眼趴在猫窝里的玄猫儿。 春喜走过来站在旁边,诚惶诚恐不知道咋办了。 眼看着皇上伸出手把自己还没有做完的垫子拉过去,甚至还看了看花纹儿,心瞬间提到了嗓子样儿,生怕皇上不喜,回头还要连累崔尚食。 “你喜欢她?”穆寒舟看着玄猫儿,问。 苏映雪喵呜一声,透着欢快。 穆寒舟点了点头:“那就好。” 春喜低着头,后背都是冷汗,皇上跟一只猫说话,都能有来有回的啊? “你给取个名字,孤听听。”穆寒舟说。 春喜如临大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到猫窝前把苏映雪抱起来看看,小心翼翼的放下退到一边:“皇上,这是一只雌猫,不适合那些雅称,奴婢斗胆给取映雪二字,请皇上定夺。” 苏映雪瞪大了猫眼儿,好家伙!这么有宿命感吗? 讲真,就算叫自己辟邪君都能接受的啊。 穆寒舟看了眼玄猫儿:“那就叫映雪吧。” 苏映雪:……!!! 春喜松了口气,至少自己应对下来了,皇上也还满意,简直谢天谢地啊。 穆寒舟起身走了。 春喜如蒙大赦,手脚麻利的做好了垫子,崔尚食带着人陆续回来,原本是不需要崔尚食去忙送晚膳的事,可最近太后那边胃口不好,崔尚食就需要到跟前伺候,餐餐都要仔细了,只希望太后能胃口大开。 “大人,奴婢把垫子做好了,可要怎么送过去呢?”春喜来到崔尚食跟前行礼后,问。 崔尚食看着懒洋洋跟在春喜身后的玄猫儿:“你送过去吧。” “是。”春喜索性把玄猫儿抱在怀里,一路上碎碎念,无非就是:你要乖乖地,记住自己叫映雪,在宫里能得到皇上的宠,那就是荣华富贵,可不能调皮捣蛋类的话。 沿途遇到了几个宫女,瞧春喜穿着的是尚食局最低等仆从的衣裙,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就过去了。 春喜根本没在意这些,她觉得人在宫里活着都很难,她只希望这只玄猫儿能好好活着。 “映雪,来。” 紫宸殿的寝殿里,春喜到底没敢把猫窝放在龙榻上,而是放在旁边的坐塌上了,回头叫玄猫儿。 苏映雪心里直叹气,还是走过去,跳上坐塌躺在猫窝里。 毕竟穆寒舟就在旁边看着呢,自己可不想为难春喜。 “赏。”穆寒舟说。 丁忧立刻带着春喜下去领赏了。 穆寒舟坐在榻上,出声:“映雪,来。” 苏映雪立刻翻了个白眼儿过去,真是的,自己是一只猫的时候,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是太别扭了。 穆寒舟不厌其烦,冷不防就会叫一声:“映雪,来。” “来个大头鬼啊!”苏映雪索性跳下坐塌,一溜烟儿的走了,天黑了,自己得去看看猫军都在忙什么,有没有什么收获,谁陪着他在这里玩儿驯服游戏啊?无聊! 殊不知,李太后身边的宫女正在低声禀报。 李太后皱眉:“你是说,皇上看中了尚食局的一个小宫女?” “是,奴婢也觉得奇怪,那个宫女叫春喜,是最下等的粗使丫头,皇上怎么会看上她呢?”宫女心里不甘,论本事,容貌,自己别人比不过,还比不过一个粗使丫头? 第20章 打死这个发狂的小畜生! 苏映雪哪里知道这事儿传到李太后耳中就变味儿了? 此时,正看着自己的猫军吃着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小鱼干,一个个千恩万谢呢。 蜷缩在众猫给特地叼来的软草和碎布头垒成的猫窝里,等着她们吃饱喝足。 最先凑到跟前回话的是三花猫,比平日里还要干净的它语气哀伤:“大人,她们这些后宅贵夫人都不喜欢咱们这种品相的猫儿,喜欢玄朔那边送来的狮子猫,浑身长毛的狐媚子。” 苏映雪脑海里浮现出李月华的样子,简直和这个小三花太像了,特别说狐媚子的那股子恨意,果然争宠这事儿,不分种族。 狸花猫推开三花猫,凑过来:“大人,我和兄弟们找到了李家藏宝物的地方,里面全是金银财宝。” “对对对,比皇宫富多了。”橘猫回味着嘴里的小鱼干:“去年归海郡进攻的鱼,都是先送到李明德家里的,更不用说珍珠和珊瑚树了,那鱼我舔过一口,真是死而无憾啊。” 三花猫气得亮出了爪子:“我也知道!冷朝元让人去了汝南郡,带过去了三个舞娘,汝南郡太守杜维深是个鳏夫,冷朝元想要用美人计,让杜维深把漕运的事揽下来,以后为他所用。” 苏映雪看了眼三花猫,这消息太有用了,漕运一直都是肥差,冷朝元想要趁机拉拢漕运沿途的官员,是想要壮大自己,毕竟冷寒香是宫里唯一一个侍寝的人,就连皇后都独守空房呢。 不得不说啊,穆寒舟对人心,还真是了若指掌。 “都去忙,用不了多久,京城人人爱猫,你们都会过上好日子的。”苏映雪说。 众猫不敢反驳,可心里都清楚,贵夫人要么喜欢狮子猫,要么喜欢哈巴狗,哪里会喜欢它们这些吃老鼠的野猫呢。 苏映雪回到紫宸殿,刚趴在点子上就听外面传来了通禀声:“太后驾到。” 懒洋洋的看了眼穆寒舟,见穆寒舟竟动都没有动的意思,索性自己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猫猫啊,真是懒的很,当然就有这个福分。 李太后进了屋,坐在椅子上,端好了架子等穆寒舟过来请安,毕竟这可是最重规矩的皇宫,皇上的一言一行都是天下表率。 可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李太后压着心里的火气,缓缓开口说道:“皇上,后宫历来讲个雨露均沾,哪怕就是在民间,也是正妻为尊。” “孤,不喜欢她。”穆寒舟抬眸看李太后:“既然说到民间,民间的婆母也要管到子孙房中事吗?” 李太后倒是收敛了不少,没有拍桌子更没有摔茶盏,而是慢条斯理的说:“皇上年幼,贪玩也是寻常事,但开枝散叶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的,特别是那些不入流的宫女,若是哀家看出来有些不老实的,整顿后宫是哀家职责所在,到时候皇上别怪我。” “你威胁孤?”穆寒舟淡漠的扫了眼李太后:“孤的生母便是个不入流的宫女,不过若她还在,这太后的位置轮不到你头上。” 李太后气得脸色涨红,再怎么也忍不住了,起身拂袖而去。 趴在点子上的苏映雪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直奔尚食局,她怀疑老妖婆说的宫女是春喜!自己这次说什么也要保护好春喜! 尚食局的倒座院子里,几个宫女气势汹汹的踹开了春喜的房门。 “你们干什么?”春喜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抬头认出来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荷香,跪行两步:“荷香姑娘,奴婢没有招惹你啊。” “你没招惹我!”荷香抬起一脚踹在春喜的脸上。 春喜受不住这样的力道,整个人摔倒过去,鼻子和嘴角都有血迹,她刚要爬起来,两个宫女把她按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荷香走过来蹲在春喜的前面,伸出手勾着春喜的下巴,迫使春喜抬头看她。 打量了好几眼,荷香撇嘴儿:“还真以为是个貌若天仙的狐媚子,结果竟是个相貌丑陋的无颜女!就凭你也敢媚上?” “我没有,我没有媚上。”春喜知道,在宫里一旦被扣上媚上的帽子,那就连活路都没有了,太后宫里的人本就霸道,自己只怕难逃一死。 荷香很生气,扬起手就给了春喜两个嘴巴:“还敢犟嘴,今儿打你个半死,扔出去赏给那些流浪汉,都算我积德行善!” “你打死我,打死我都行。”春喜听到这话,浑身迸发出极大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左右看了眼,看到了井台,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了,她宁可死在宫里,也不能被扔出去给那些流浪汉,私逃出宫家里的爹娘就没活路了。 “喵呜!”苏映雪站在井台上,嘶吼一声,这声音带着地府判官的残余威力,春喜感觉有人兜头给她一盆冷水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 荷香本来还等着春喜跳井自戕,见春喜不动,快不过来伸出手就要抓春喜的头发,冷不防一条黑影窜过来,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两边脸蛋上均匀的出现了三道抓痕,血瞬间冒出来了。 苏映雪哪里肯善罢甘休,又是两爪子,荷香惨叫出声捂着脸摔倒在地:“我的脸!我的脸!” 你的脸! 苏映雪跳到荷香的脸上,爪子像是刀片似的,直吓得帮忙的宫女惨叫着往外跑,那动静比杀猪的声音还渗人。 被惊动的尚食局众人过来也都吓傻了,玄猫把一个宫女挠的面目全非,旁边是吓傻了似的春喜。 “快,扶着春喜到旁边去,取冷水喷脸上,别吓坏了。”有婆子说。 那边所有人都忙活着春香,这边苏映雪也出够了这口恶气,要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春喜就死了!就因为春喜给自己做了猫窝,就因为穆寒舟和春喜多说了几句话,这些该死的女人们,有本事去杀穆寒舟啊?跟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宫女厉害个什么? 丁忧得了消息,哪里还敢隐瞒? 看皇上看完了手里的奏折,凑过来:“皇上,映雪在尚食局惹祸了。” 还不等丁忧说完,穆寒舟已经到门口了,人影一闪不见了。 丁忧直摇头,一只猫,皇上这心思可用的太深了吧?就说那玄猫儿邪性,你瞅瞅,多大个事儿啊,惊动了皇上,还惊动成了这样子。 而此时,比穆寒舟先到一步的李太后老脸阴沉,杀气腾腾,怒道:“来人!打死这个发狂的小畜生!” 苏映雪两只爪子都染血了,听到这话抬头看李太后,浑身毛都竖起来,弓着背准备动手。 “映雪。” 穆寒舟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苏映雪一扭头看到穆寒舟,委屈巴巴的张开嘴:“喵呜~~” 第21章 皇后本就该是后宫之主,监刑吧 穆寒舟张开手臂,苏映雪立刻跳上去,稳稳的被接住,一幅受委屈的模样用头蹭穆寒舟的胸膛,反正是猫,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刚才是有点儿冲动了,再怎么也不能挠李太后,但穆寒舟可以为自己出气。 地上被挠的面目全非的荷香一动不动,脸上的伤口淌出来的血触目惊心。 穆寒舟再看被尚食局人护着的春喜,冷笑出声,回头看李太后:“太后是太闲了吗?” “皇上,这是什么话?本宫说过了,管理后宫是哀家的事,难道皇上要插手?”李太后寸步不让,她就不信了,处理宫中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宫女,皇上还敢不给她面子? 不等穆寒舟说话,怀里的玄猫立刻发出呜嗷的叫声,看着李太后杀气腾腾。 穆寒舟轻轻地安抚怀里的玄猫儿,淡淡的说:“四海之内都是孤的江山,小小后宫难道孤还不能管了?今日,孤要管呢?” “皇上,哀家的人被这小畜生伤得不轻,哀家要处置它。”李太后冷声。 穆寒舟勾起唇角看着李太后:“你老了,该好好歇一歇,来人,去请皇后过来。” 李太后被气的脸色发白,心里突然后悔了,这混账东西想要借这个机会夺了自己掌管后宫的权利。 苏映雪乖顺的趴在穆寒舟的怀里,看春喜被护得妥当,也就不着急了。 老妖婆!何止抢走你的掌管后宫之权,更要让你们李家人生出嫌隙,穆寒舟心里明镜儿似的,见缝插针收拾李家人,根本不可能手软。 李月华得了消息急匆匆的往尚食局来,路上问身边的宫女到底发生了。 宫女倒是个伶俐的,前因后果说完,李月华咯噔停下了脚步:“皇上会看上一个尚食局的小宫女?” “听说是这样的,荷香奉命去处置那个小宫女,结果被皇上拦住了,还有一只黑猫凶悍的很,荷香半条命都快没了。”宫女说。 李月华深吸一口气,太后这次是真糊涂了,心里担忧,快步往尚食局来。 一进门就闻到了血腥味儿,李月华一露面,苏映雪立刻从穆寒舟怀里跳开,跑去春喜怀里趴着了。 春喜惊魂未定,不过玄猫趴在怀里后,她竟心里都暖融融的了。 刚才亲眼看到玄猫发狂的模样,更感激玄猫救了自己的命更为自己出气,心里已经把玄猫当成了救命恩猫了。 苏映雪把肉垫拍在春喜的手上,心里默默诵念金光咒。 世人看不到,可庑殿顶的神兽们看到了,骑凤仙人啧啧两声:“这判官是发狂了,你瞅瞅那小宫女身上的金光,太盛了。” “这么撑腰,再不争气点儿,死在这宫里是早晚的事。”石凤嘀咕了一句,知道小判官神通几乎都被收走了,一道神念过去,打入春喜的灵台。 春喜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告状,原原本本的说明白。” 这个念头出现,春喜低头看怀里的玄猫,宫里死个人都掀不起来一点风浪,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可能在乎一只猫,玄猫确实惹了大祸,自己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赌一把皇上是真心喜欢玄猫儿,能放过它。 “皇上,臣妾给您请安。”李月华给穆寒舟请安。 穆寒舟抬起手轻轻地扶了一把李月华,指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刮了一下李月华的手心,就这么一个动作,李月华的心尖尖都颤了一颤。 回身给李太后请安。 李太后脸色阴沉的扫了眼李月华,她还真看不准李月华的心思,执掌后宫的权利可是每一个后宫女人都趋之若鹜的,她毕竟是皇后。 “皇上。”春喜突然冲出来,跪在地上:“求皇上给奴婢做主。” 这谁都没想到,尚食局的崔正眼前发黑,只觉得春喜是真嫌命长了。 穆寒舟垂眸看春喜:“准,细细说来。” 春喜叩首在地:“荷香带着宫女来抓奴婢,不由分说先打了奴婢一顿,说奴婢是媚上的贱婢,奴婢没做过怎么能背负这样的名声,奴婢死活都无妨,不敢让贵人蒙羞。” “不用避讳,什么叫不敢让贵人蒙羞,她说媚上,是说孤。”穆寒舟说。 春喜不敢抬头:“荷香见奴婢不肯承认,就让人动手,还扬言要把奴婢打个半死扔到街上去,赏、赏给那些乞丐。” 穆寒舟点了点头,好,真好啊!狗仗人势的东西,怪不得映雪发狂,真是个通人性的好猫儿。 “奴婢不敢玷污宫门清誉,宁可一死,争夺束缚想要投井自戕,映雪突然出现拦住了奴婢,奴婢没有死成,映雪略通人性,所以出手伤了荷香,但映雪只是一只猫儿,不懂做人的规矩,请皇上开恩,别伤映雪。”春喜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唯有叩首,额头青紫一片眼看要出血了。 苏映雪蹲在穆寒舟脚边,听到胆小的春喜到最后不是为自己求情,而是为了一只猫,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伸出猫爪垫在地上,不让春喜的额头再碰到冰冷的青石板。 这一幕落在穆寒舟的眼里,穆寒舟都嫉妒了,沉声:“无罪,旁边等着。” 春喜颤巍巍的爬起来,立在一旁。 苏映雪抓着穆寒舟的龙袍一角,焦急的叫着,穆寒舟沉声:“丁忧,传太医。” “是。”丁忧立刻去传召太医。 太医急匆匆过来,以为是要给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人治伤,结果被黑猫拦住了,他刚一愣神儿,就听皇上说:“给春喜看看额头的伤。” 崔正赶忙过来带着太医过去给春喜看额头上的伤口。 太医心里还纳闷,这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合常理啊。 穆寒舟抬眸看李月华:“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本就该掌管后宫事物,这件事你怎么看?” “皇上。”李月华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荷香是受命于谁,怪不得皇上会让自己过来,原来是想要动太后啊。 穆寒舟淡漠的扫了眼李月华:“嗯?” “臣妾以为,荷香不安分,处置了也不为过,擅自动用私刑还险些闹出人命,绝不能姑息。”李月华说罢,侧身屈膝给李太后行礼:“太后,这等贱婢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李太后眼神都冷下来了,自己今天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穆寒舟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刚才宫女春喜所言,荷香还带了两个宫女,该如何处置?” “回皇上,臣妾以为该同罪。”李月华也豁出去了,她能尽最大的能耐把太后摘干净,太后也应该体谅自己的难处。 穆寒舟负手而立:“有道理,那就拉出去乱棍打死,各宫伺候的人都过来看着,皇后本就该是后宫之主,监刑吧。” “臣妾遵旨。”李月华还能说什么呢? 穆寒舟拂袖而去。 走出去没几步,丁忧快步到李月华跟前,压低声音:“皇后娘娘,皇上说了,监刑完毕请皇后娘娘去紫宸殿西配殿。” “有劳公公了。”李月华低声,心里却发苦,皇上看着是轻拿轻放,可这边事情处理完,自己怎么跟太后交代啊? 第22章 呦呦呦,这性子还挺烈啊 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春喜觉得自己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要不是尚食局的姐妹们搀扶着,她就算是爬都爬不回来,太吓人了。 李月华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处理干净。” “是。”太监得了吩咐,带人拖走了被打死的三个宫女,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李月华往紫宸殿去,半路遇到了永康宫的大太监福安。 “皇后娘娘,太后请您过去。”福安恭敬的说:“太后说了,都是李家人,皇后娘娘掂得出轻重。” 看着客气,实则是威胁。 李月华只能先往永康宫去。 永康宫里,地上是摔碎了的瓷器,李太后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 李月华进门走到近前,看了眼地面上的瓷片,犹豫了一下站着行礼:“母后,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皇上也是轻拿轻放,不然儿媳说荷香不安分,这借口也不好答对,皇上不深究便是态度。” “还要夸你了不成?”李太后抬头看着李月华:“你以为得了皇后的名分,你现在就能撑得起来后宫?哀家对你的所作所为太失望了!那贱蹄子告状有恃无恐,做戏罢了,皇上对她格外恩宠,你是瞎了?看不出来吗?” 李月华垂首:“事发突然,儿媳只想护着太后。” “护着哀家?”李太后气得拍桌子:“哀家一把年纪是白活了?你想要和穆寒舟做举案齐眉的夫妻,告诉你,把这个心思给哀家放下!否则别怪哀家不顾念血脉亲情!” 李月华抬头看着李太后:“母后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因为死了几个贱婢吗?还是说母后听不得皇上说的话,皇上说本宫就该是六宫之主,这难道不是祖宗礼法?” 李太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扬起手就给了李月华一个嘴巴:“你可猪油蒙了心的混账东西!吃里扒外还振振有词了。” 突然被打,李月华都愣住了。 别说在宫里自己是皇后,就是在李家,身为李家嫡长大小姐,谁敢动她一根寒毛? “你打我?”李月华捂着脸。 李太后冷笑:“打你?哀家还可以让你暴毙!大不了从李家再挑选个聪明伶俐还懂事听话的姑娘,到时候依旧是皇后!” “太后好大的威风!”穆寒舟迈步就从外面进来了,伸出手拉着李月华挡在身后:“孤的皇后竟任凭太后挑选,什么叫不能做举案齐眉的夫妻,又怎么挑选个让太后满意的李家女,入宫就还能是皇后了?” 李月华站在穆寒舟身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别提多酸涩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自己为了护着太后,太后却打自己,还扬言让自己暴毙,这个时候护着自己的人,竟是穆寒舟! 李太后冷声:“皇上真是闲得很,哀家说了吗?哀家一个字都没说,难道皇上要往哀家头上扣屎盆子不成?” 穆寒舟微微眯起眼睛:“哦,原来是孤听岔了啊。” “自是听岔了。”李太后沉稳的挺了挺脊背。 哪里想到穆寒舟突然到了近前,扬起手就是两个嘴巴,打的李太后鼻口窜血,眼冒金星:“你敢殴打哀家!哀家是你的母后!” “打你?孤还能让你暴毙!大不了背上个不孝的骂名,但少了你这么一个搅屎棍,换后宫安宁,孤还是很愿意的。”穆寒舟说罢,牵着李月华的手往外走,还不忘柔声说:“别怕,你是孤的皇后,孤会护着你的。” 李月华觉得自己的头脑都一阵阵空白,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像做梦。 她以前就笃定少年的情爱来的最是热烈和坦荡,可也没想到穆寒舟为了自己敢掌掴太后,还把太后骂自己的话给骂回去了,他对自己,是有情的吧? 来到椒房殿,穆寒舟停下脚步:“皇后回去歇息,今日受累了,孤改日再来。” “皇上。”李月华心里一阵兵荒马乱,刚想说自己入宫还没有圆房,可没等她说,穆寒舟已经阔步离开了,立在椒房殿外,李月华久久没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当然,太后那霸道的样子,对自己生杀予夺的架势,她是绝不可能惯着的,同样身为李家女,太后是早晚要死掉的,自己才是李家固宠最好的人选,就算自己和太后翻脸了,祖父他们也绝对不会目光短浅的站在太后那一边,皇上根本不把太后放在眼里,空有太后的名分,是一颗废棋! 穆寒舟回到紫宸殿,就见玄猫儿蹲在门口,那样子像在等自己,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几分,弯腰:“映雪。” 苏映雪倒也不矜持,直接跳到了穆寒舟的怀里。 穆寒舟抱着玄猫儿进了寝殿,拎了垫子放在床踏上,低头看看怀里的玄猫。 苏映雪可没什么好担心的,都说龙榻不能睡,她偏要睡一睡,跳上龙榻,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趴在点子上,对穆寒舟喵呜一声,温温柔柔的。 穆寒舟抬起手摸了摸玄猫儿的鼻子尖:“你啊,心里什么都懂对不对?” 这样的试探,苏映雪当然不会回应。 穆寒舟起身拿过来奏折,就斜倚在龙榻上看起来,奏折是看不完的,不过无妨,等内阁建起来后,那些个请安的奏折直接筛选出去就好了。 丁忧端着热茶进来,放在床榻旁的桌子上,立在一旁。 许久,穆寒舟把奏折扔到了桌子上,端起来茶盏轻抿一口:“有事?” “皇上,老奴斗胆,宫里如今皇后、夫人都齐备,您要雨露均沾啊。”丁忧说。 穆寒舟撩起眼皮儿看了眼丁忧。 丁忧赶紧跪下:“是老奴多嘴。” “确实。”穆寒舟起身往外走。 丁忧赶紧跟上来,本该问一句皇上要摆驾何处,这会儿也不敢问了,多问一句就可能要折寿,自己还不想死。 一路来到了合*欢殿,穆寒舟迈步进去,吩咐道:“不必打扰,明早来。” 丁忧只得停下脚步。 合*欢殿里,冷寒香看着坐在小炕上的穆寒舟,他竟抽出来架子上的杂书看起来了。 眼看着夜色深了,冷寒香鼓足勇气伸出手。 穆寒舟抬眸:“作甚?” “香丸,臣妾自己点去。”冷寒香说。 穆寒舟蹙眉:“怎么?你还上瘾了不成?” 冷寒香如遭雷击,那般折辱,什么人会上瘾?只不过他想掩人耳目,给自己树满后宫的敌人罢了。 “一次就够了,去歇着吧。”穆寒舟说罢,低头继续看书。 冷寒香屈膝行礼,回去寝殿了。 苏映雪也没闲着,她想要给穆寒舟的头疼病治好,思来想去,决定去看看段淑瑶,段淑瑶手里的草药太珍贵了,如果能偷出来给穆寒舟熬药,头疼之疾或许有救呢? 昭阳殿里,段淑瑶默默垂泪,她更清减了几分,面前摆着盒子,盒子里是纪长歌送的草药,她怎么会用?困在后宫,若不是还有点儿价值,想死的心都有。 “夫人,皇上又歇在冷夫人那边了。”掌事嬷嬷恨其不争的看了眼段淑瑶。 段淑瑶蹙眉:“与我何干?退下!” 呦呦呦,这性子还挺烈啊。 苏映雪趴在窗台上,琢磨着如何偷药,突然想到纪长歌说的话,梅神医没来啊?不然这些草药早就用掉了啊,可梅神医是什么来历? 苏映雪出宫去,找了个京城里最老的猫,问:“梅神医,知道吗?” 第23章 苏映雪!少嘀咕!有损功德! 老得都耳聋眼花的橘猫趴在软草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就在苏映雪觉得应该再去问问别的猫时,老橘猫才慢悠悠的说:“梅神医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来过京城,算算有二十年了。” “那你还真长寿。”苏映雪笑呵呵的说。 老橘猫撩起眼皮看了眼苏映雪:“那是不该死,不然你们地府早就来勾魂了。” 苏映雪:……!!! “那次是为了给萧晏大将军治伤,他的腿若不是因梅神医出手,就会残废,哎,要知道一年后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还不如残废了好。” 苏映雪用猫爪捂了捂自己的头,不管什么物种,只要岁数足够大后,话都太密了。 老橘猫翻了个白眼儿:“梅神医因为这件事,再也不肯踏入京城半步,他住在梅花庄里,叫梅悟道。” 梅悟道? 认识萧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和纪长歌的关系非比寻常,虽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来,但纪长歌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不经意里透出的是笃定,也就是说梅悟道一定会来京城。 辞别老橘猫,苏映雪要走。 老橘猫在苏映雪的后面幽幽的问:“你来人间是为了小皇帝,小皇帝是谁?是不是萧将军?” 苏映雪霎时浑身毛的毛都炸开了,回头看老橘猫。 老橘猫欢快的喵呜一声,得意地说:“人老成精,猫也如此,放心吧,整个京城的猫都随意差遣,绝对比人忠诚。” “好。”苏映雪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这人间比地府复杂太多,不止是人,还有各种动物。 回去的路上,苏映雪感受到了老橘猫的能耐,不经意就有一只猫跑出来,跟在她身边说几句,无一例外都是关于梅悟道的。 走到皇宫墙角下,苏映雪已经完全掌握了梅悟道的行踪。 他在穆寒舟大婚第二日确实到了京城,如今住在西城一个门前仗着合*欢树的院子里,带来了两个药童,一个叫远志,一个叫当归,之所以没露面是因为梅悟道在炼药,对,炼药! 给段淑瑶炼得药很特别,药成的一刹那腥臭扑鼻,但只要放置一盏茶的工夫就会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现在只是在等个机会给段淑瑶送药。 原以为当今皇上会是让入宫的皇后和四位夫人三日回门,但当今皇上根本没提这个,所以只能等。 苏映雪抬头看着宫墙,有些犯愁。 梅悟道有多大的本事自己不知道,但从得到的消息中可以判断,若是他都治不好穆寒舟的头疼之疾,怕是也就只能靠自己的灵力缓解了。 跳上宫墙,来到紫宸殿,无视守卫和门外的小太监,大摇大摆的进了寝殿,趴在自己的垫子上等天黑下来,并且决定加紧修炼,毕竟梅悟道听不懂自己说话,一只猫没法和人沟通,穆寒舟不会让梅悟道给他治头疼之疾,但凡是弱点,他都不会让第二人知道。 穆寒舟这一晚留宿在合*欢殿,苏映雪睡到半夜子时,起身准备出去纳气修炼,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突然僵住了,这紫宸殿如此浓郁?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 索性不出去了,就在龙榻上修炼。 殊不知,这灵气本来是没有的,或者说稀薄的厉害,但今儿骑凤仙人和庑殿顶的神兽都十分卖力的在输送灵力给苏映雪,助她修行,并且阎君在紫宸殿里布下了聚灵阵。 翌日,要去早朝,穆寒舟回到紫宸殿竟见玄猫儿乖巧的趴在点子上,如绸缎一般的猫散发着光似的,换上龙袍直接把猫抱起来往两仪殿来。 身边伺候的丁忧暗暗咂舌,抱着猫上早朝,这位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上次还可以说是因为玄猫昏迷不知死活,这次呢? 到了两仪殿,穆寒舟把玄猫放在龙椅上,坐下来接受群臣朝拜。 苏映雪睁开眼睛扫了眼群臣,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练功竟很累,自己以前可不知道。 穆寒舟有条不紊的处理了几份奏折所说的事后,缓缓说道:“孤,需要内阁辅佐。” 朝臣面面相觑。 内阁?这是什么意思? 穆寒舟不理这些朝臣,而是继续说:“设尚书令,仆射、侍郎,辅佐孤阅读奏章、起草诏书、参与决策。设尚书台在紫宸殿东偏殿。” 朝廷上一片哗然,众多朝臣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三公。 太尉、丞相和御史的权利被分走了大半,皇上是想要对三公出手了,果然这位不止心狠手辣,更是步步为营,只怕往后殴打大臣的事不会摆在明面上,但背地里出手才是最为致命的。 穆寒舟沉声:“宣尚书令周昱珩率尚书台所有成全,进殿面君。” 丁忧立刻走到门口,手里的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扬声:“宣周昱珩周大人率尚书台所有成员,进殿面君。” 周昱珩三个字再次震惊了朝堂上的大臣,周昱珩在文人中的地位极高,可以说是文坛巨擘,但传言极淡泊名利,皇上竟然把这样的人都请出来了,只怕以后他们这些臣工没有好日子过了。 嘀咕归嘀咕,朝堂之上只能静观其变。 包括李明德,身为太尉,他看得出来皇上的心思,段祺瑞和苗有田更心里有数,削弱三公权利,整顿朝廷,终于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周昱珩带着自己六个最优秀的门生跪在大殿上,身着布衣的他们和穿着朝服的大臣像不相容的两个世界的人。 “宣旨。”穆寒舟沉声。 丁忧展开圣旨:“制诏御史:朕承先皇之洪绪,奉宗庙之重,战战兢兢,惟恐不逮。夫尚书者,出纳朕命,典领枢机,百官之本,朝政所由。必得忠贞亮直、通达政体之臣,以辅弼朕躬。 周昱珩品行高洁,笃行有道,明习故事。朕甚嘉之。 其以德为尚书令,主掌奏章,典领文书,授廪六百石。尔其敬之哉!枢机之要,不可不密;诏令之出,不可不慎。无旷厥职,率由旧章,以匡朕之不逮。 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天启元年七月甲辰朔下。 周昱珩恭身大礼:“微臣接旨。” 丁忧把圣旨送到周昱珩手中,退回到穆寒舟的身边。 原本趴着休息的苏映雪突然耳朵一动,阎君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穆寒舟启用周昱珩,识人有术,设立内阁整顿朝纲,有功,赏你入梦神通。” 苏映雪瞪大了猫眼,心里一顿吐槽,还跟自己玩儿闯关吗?行行行!来什么都借着,就说阎君不敢真不管自己,否则自己还真就能在人间睡足三年,拉着一切完蛋! “苏映雪!少嘀咕!有损功德!”阎君震怒的声音在苏映雪脑海里咆哮…… 第24章 遭罪还不算,我多操心啊! 穆寒舟偏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的玄猫儿,抬起手轻轻地给它顺毛安抚。 苏映雪只能乖巧的趴下,现在她跟阎君吵架是一定会吃亏的,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朝会继续,周昱珩有备而来,举荐自己的学生分别担任尚书仆射,分左右两位,又尚书仆射身边各有两位侍郎。 穆寒舟当场应允,至于圣旨,现在有了内阁,内阁自己去起草。 朝臣有没有意见根本没机会发表,聪明人接受现实,心里有意见的只能憋着,特别是李明德都快把肺气炸了,瞧见被削弱权利的段祺瑞面色坦然,恨不得过去抽他两个大耳光! “众位爱卿,江南三十二道总督的奏折孤看了,不准。”穆寒舟看着李明德:“朝廷相信在李明翰这些年的治理下,三十二道会安守本分,国库虽不至于空虚,可也所剩无几,孤要跟众位爱卿借银子,共克时艰。” 啊?借银子? 苏映雪抬头看了眼穆寒舟,好样的,这是要冲李家的财富下手了,并且先礼后兵,借只是一个说辞,她完全相信穆寒舟会抢。 只是自己还没机会说李家财富和冷朝元用美人计要把漕运的好处收入囊中呢,穆寒舟就来了借银子这一手,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 不愧是自己护着的人,拎得清还聪明,呵,那些个当神仙都当傻了的老家伙们,还说穆寒舟是暴君,瞎了吗? 此时的穆寒舟都在发光呢! 对了,阎君说自己能入梦,好好好,今晚就入梦好好告诉穆寒舟自己知道的秘密! 顺便劝他去找梅悟道,治治脑子。 下了早朝,早膳送到了紫宸殿,春喜一道过来给苏映雪送吃喝,在春喜眼里这可不是一只猫,而是自己的救命恩公,所以比任何时候更用心的做每一道点心。 小碟子里装着的点心只有指甲盖大小,雕出漂亮的花纹,做成了小鱼的模样,香气扑鼻。 吃着清粥馒头小咸菜的穆寒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玄猫儿的猫碗,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竟觉得肯定很好吃,甚至动了想要尝一尝的心思。 苏映雪是很随遇而安的,当然作为猫,她现在能享受的待遇不比当皇上的穆寒舟差,吃饱喝足会跟春喜玩一会儿,也会跳到春喜怀里舒舒服服的眯着。 “以后,你就留在这边,照顾映雪。”穆寒舟说。 春喜跪下谢恩,她在哪里无所谓,但能时时刻刻陪在救命恩公身边,肯定拼了命的保护恩公不被人害。 用过早膳,穆寒舟去了东配殿。 此时的东配殿已经换了匾额,挂着内阁二字。 周昱珩带着自己的属下给皇上请安后,入内批阅奏折。 穆寒舟只需要坐在椅子上看层层遴选过后的奏折就好,但凡需要批复的奏折会经周昱珩的手,周昱珩会酌情标注好解决办法,最后由皇上定夺,得到皇上首肯后,侍郎起草诏书,周昱珩和左右尚书仆射一起商议,到最后确定方案后呈交给皇上,皇上朱笔批复,侍郎就可以起草诏书了。 别看内阁今日才成似,可做这些事效率极好,那些问安的奏折直接入库,库房里挂着朝廷各处官员的名字,但凡官员送上来的奏折一律登记造册,放在名牌下面,这些完全可以在每一年朝廷官员考核的时候,作为参考范本。 穆寒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尽管从下了早朝一直忙到日落,但比之前可好太多了。 “周爱卿,萧家族学可换成萧山书院,只免费培养寒门子弟,经过考核有资格入书院的人,所有费用朝廷出。”穆寒舟说。 周昱珩跪在地上:“吾皇英明,微臣会办理此事,有了眉目再回禀皇上。” “可。”穆寒舟吩咐丁忧:“东城万安巷的宅子换成尚书府,周大人只需带着家眷过去,余下孤都安排妥当,在尚书府后面分别有六个府邸,仆射、侍郎都可只带着家眷过去入住。” 周昱珩率领内阁所有人员跪倒谢恩。 穆寒舟回到紫宸殿,没见到玄猫儿,心里竟有些失落。 刚坐下就听到春喜的声音,似是很开心:“映雪,快来,这有蝴蝶。” 穆寒舟起身走到窗口,夕阳余晖洒在院子里,春喜指着落在花树上的蝴蝶,兴高采烈的喊着玄猫儿。 苏映雪都无奈了,春喜一片好心,自己不忍辜负,可自己是地府判官啊,要在人间扑蝶? “你抓我,我就死给你看,你是判官,你杀我。”小蝴蝶倒是凶巴巴的,忽闪着翅膀恶狠狠的跟苏映雪说。 苏映雪喵呜一声:“那你不会和我做戏啊,哄一哄人呗。” 春喜眼看玄猫儿跳过去,蝴蝶飞起来,一猫一蝶在院子里追逐起来,把她笑的都掉眼泪了,只不过纵然非常开心,也不敢大声喧哗。 穆寒舟走屋子里走出来,抬起手抓住了蝴蝶。 蝴蝶顿时傻眼,怒骂:“判官!你阴我!我要去找阎罗天子告状!我死了,我死了。” 苏映雪也没想到穆寒舟会出手啊,赶紧过来抬头满眼乞求的看着穆寒舟。 穆寒舟蹲下来把蝴蝶放在地上:“喏,笨映雪,给你玩儿。” “你才笨呢!无知的人类。”苏映雪心里吐槽,用爪子轻轻地扒拉一下蝴蝶:“跑啊。” 蝴蝶都哭了:“人皇的话是圣旨,言出法随你知不知道?我死了,我死了,我要去告状。” 苏映雪用爪子捂了捂眼睛,含着蝴蝶的翅膀跳到花树上,把聒噪的蝴蝶放在花瓣上,跳下来大摇大摆的走了。 穆寒舟看着蝴蝶煽动了几下翅膀,仓皇逃走,身手把苏映雪抱起来:“你还是个心地善良的猫儿啊。” 苏映雪翻了个白眼儿,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当然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晚膳,春喜准备的猫粮又把穆寒舟馋到了,只是身为皇上,他要脸,没有表现出来分毫。 难得后宫今日没闹腾,奏折也都批阅完了,穆寒舟早早的躺下歇息,刚闭上眼睛,就见一个穿着青绿长裙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一支铁笔,单手叉腰的点着他:“穆寒舟!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多遭罪啊!遭罪还不算,我多操心啊!你瞅着,这就是李家藏着所有财富的地方,照着图纸派人去偷!知不知道?” 穆寒舟愕然的看着那小姑娘凌空画出来的地图,微微蹙眉:“我们,认识吗?” 第25章 一只猫竟如此得宠,真是过分! 苏映雪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在穆寒舟的梦里是人,是地府判官苏映雪,只是穿着寻常的绿衣裙罢了。 “我是你的神!”苏映雪说的一点儿负担也没有,打量着穆寒舟:“李家的财富要收入囊中,地图给你,自己去想办法,这些可都是大邺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才是贤明的君主。” 没有多停留,苏映雪退出梦境。 睁开眼睛自己还是趴在软垫子上的玄猫儿。 穆寒舟惊醒,坐起来仔细回想梦里的情节,简直太真实了,梦中女子虽然未必是自己的神,但必定渊源很深,自己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是难过的,是委屈的。 起身下床,走到桌案前研墨,提起笔描绘梦里看到的图。 苏映雪立刻跳上了桌案,趴在旁边看着,见穆寒舟能完全准确的把图画下来,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聪明人很多,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愚钝之人也不少,幸好穆寒舟不是这样的人。 “来人。”穆寒舟出声。 丁忧赶紧进来,见皇上和一只猫都不在龙床上,顿时心里骂自己疏忽了,主子就算怪罪下来,也是活该啊。 走到近前跪在地上:“皇上,老奴懈怠有罪,请皇上责罚。” “让人查一查这个地方,秘密行事。”穆寒舟那图纸递过去。 丁忧双手接过来:“是。” 穆寒舟伸出手很自然的把玄猫抱在怀里,回去继续睡觉了。 丁忧出去安排龙鳞卫去办事,这是皇上亲自训练了很多年的暗卫,从不曾失手过。 穆寒舟闭上眼睛入睡,苏映雪就睡不着了,她如今倒是能入梦了,可如果频繁入梦会不会不好? 但梅悟道极有可能把药交给段淑瑶后就离开,那就错失良机了。 前思后想,突然灵光一闪,梅悟道不会入宫,那肯定段淑瑶需回去段府,若是穆寒舟跟着去,自己必定能找到机会让他见到梅悟道。 拿定主意后,确定穆寒舟睡着了,她开始练功,闭上眼睛吸收灵气的时候,发现竟有一道灵气是金中带紫的,这灵气带着杀伐的力道,不用说了,必定是穆寒舟的帝王气,还真是天助我也! 自己付出那么多,吸收点儿灵气滋养是完全没有不妥当的。 夜漫长,在天色微明的时候,苏映雪投桃报李,软垫按在穆寒舟的眉心,用一丢丢灵气滋养他的灵台,毕竟穆寒舟是肉体凡胎,气运加身也禁不住这么消耗嘛。 穆寒舟睁开眼睛,就见玄猫儿一只爪子按着自己的眉心,那猫眼竖瞳注视着自己,十分专注。 “我没有头疼,别担心。”穆寒舟抬起手顺了顺玄猫儿的背:“让春喜陪着你,孤要去早朝。” 苏映雪立刻跳走了,跑去软垫子上直接躺下,闭上眼睛装睡,毕竟她可不想去上朝。 丁忧进来伺候穆寒舟更衣,穆寒舟只觉得自己通体舒泰,从来没有如此自在过,回头看着蜷缩成一个毛团似玄猫,想到它专注的按着自己的眉心,像自己头疾发作时候的样子,怀疑这舒服的感觉也是玄猫带来的好运。 穿戴整齐,伸出手把玄猫抱过来,直接放进了宽大的袖袋中,步履轻快的上朝去了。 苏映雪趴在袖袋里,心里都是怨念,上朝带自己一次就可以了,让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喜欢猫,给自己的猫军送福利的事,可天天这个点儿要陪着上朝吗?猫不活了啊?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一动没动,去就去吧,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可是要辅佐明君。 到了两仪殿后面临时休息的地方,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求见。 丁忧把人带过来。 “皇上,属下查过了,那是李太尉的宅子,有三百护院家丁守着,那些护院都有不错的功夫,应该和江湖中人有关系。”侍卫单膝跪地禀报。 穆寒舟沉吟片刻:“查出来是什么江湖门派跟李明德关系过密,无需打草惊蛇。” “是。”侍卫领命退下。 穆寒舟坐在龙椅上,小心翼翼的把玄猫儿放在自己的身边。 群臣朝拜的时候,都看到了和皇上一起坐在龙椅上的玄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看来皇上是个爱猫之人。 苏映雪知道这件事成了,至于滑稽不滑稽,这些凡人能看出来个什么呢? 舒服的趴在龙椅上,在穆寒舟和群臣讨论政事的声音里,呼呼大睡,甚至打呼噜,呼噜声很响亮。 “皇上,老臣想请段夫人回门。”段祺瑞跪在地上说。 听到段夫人三个字,苏映雪一下就精神了,抬头看了看下面跪着的段祺瑞,不用说了,梅悟道应该在丞相府里了。 她的动作引起了穆寒舟的注意,垂眸看了眼刚才还呼噜震天响的玄猫儿正看着段祺瑞,点头:“准。” 随后,补充了一句道:“皇后和另外三位夫人都可以回门,日落之间回宫。” 这可是大事啊,包括李明德在内,都欣喜若狂,毕竟机会难得,很多话要避人耳目,自是在家里最安全。 内阁阁老周昱珩、三公和九卿在散朝后去西配殿议事。 朝会结束,穆寒舟抱着玄猫往紫宸殿去,春喜早就准备好了玄猫的食物,穆寒舟用膳的桌子对面放了矮几,专门给玄猫用膳的地方。 一人一猫相对而坐,穆寒舟竟又馋玄猫的吃喝了,特别是今日,春喜还给玄猫做了牛乳,自己面前的白粥确实寡淡无味,但穆寒舟没说,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把牛乳给自己来一份吧? 眼看着玄猫低头喝牛乳,抬头时候嘴巴周围和胡须上都沾了白色的牛乳,模样委实好笑,穆寒舟忍不住低头轻笑出声。 春喜可不觉得好笑,用软帕子给玄猫擦干净,再把小鱼点心送到玄猫跟前,伺候的周到妥帖。 用过早膳,丁忧来报:“皇上,皇后和四位夫人求见。” 穆寒舟让人收拾了桌子,坐在椅子上,春喜抱着是玄猫退了出去。 门外等候的李月华看到春喜和春喜怀里的抱着的玄猫,恍然大悟,原来穆寒舟不是看上了尚食局的小宫女,而是这只黑猫作怪,一只猫竟如此得宠,能时时刻刻都在穆寒舟身边,真是过分! 玄猫突然抬头看李月华,一人一猫四目相对,李月华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猫,很邪性啊。 第26章 你竟满口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为伍! 苏映雪对李月华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太敏感了,看了一眼冷冷的别开脸,作为猫,自己可不需要什么顾忌,真敢惹到自己头上,挠死她! 当然,特地看了看段淑瑶,身体单薄的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曲裾,整个人是太弱不禁风了,相比之下冷寒香今日还真亮眼,一改之前人淡如菊的模样,一身桃红压金丝的留仙裙,发髻高绾,颇有几分明艳动人,跟李月华比起来毫不逊色。 聪明人啊。 苏映雪明白为何冷寒香会用这样的装扮示人,毕竟一起入宫,皇上抬举她,她要是抬举。 至于姜夫人,苏映雪想到穆寒舟提到姜玥如时的模样,纵然姜曦打扮寻常,模样也比不得另外几个人,可最命苦的怕是她了,因为冷慕寒心里是厌恶姜家,更瞧不起姜家的,别人是爱屋及乌,到姜曦这里,顶多算是殃及池鱼。 要说沉稳,心里喜悦含而不露的,那只有苗家姐妹二人了,苗夫人回娘家省亲,皇上特地恩典让姐妹二人一起,这姐妹俩本就对穆寒舟有情,苗有田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什么事,自是最祥和二人组了。 春喜抱着玄猫躲到小屋子里,轻轻地顺着玄猫的毛,小声说:“映雪啊,你可千万别去招惹皇后,皇后娘娘刚才那个眼神好吓人,她不喜欢猫儿,要听话嗷。” 苏映雪轻轻地蹭了蹭春喜的手,春喜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也聪慧,就是胆子太小了,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的,一旦有机会要帮她立起来! 皇后带四夫人拜见皇上后,坐上了出宫的马车,每个人都带着少府寺准备的礼物,礼物多寡都有定例,除非皇上特别恩赐,当然了,穆寒舟没有恩赐。 春喜自己做了个五颜六色花绳编织成的毛球,在屋子里逗着玄猫儿玩儿。 苏映雪是反复克制都没什么用,抵抗不住作为猫的天性,直接放飞自我上蹿下跳玩儿的欢快,春喜笑出声来,一人一猫在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穆寒舟时,都傻眼了。 春喜赶忙过来跪下请安。 穆寒舟直接进门把玄猫提起放在怀里,随手拿走了毛球,离开时路过春喜说了句:“以后无需跪拜。” 春喜哪里想到恩典来得如此突然? 愣神儿的时候,听皇上说:“带点儿零嘴儿,孤要带着映雪出门去。” “是。”春喜准备了一个小巧的食盒递给了丁忧。 苏映雪茫然的抬头看穆寒舟。 穆寒舟垂眸,似是明白苏映雪的心思,说道:“孤带你去丞相府,见一位故人。” 故人? 该不会是梅悟道吧? 哎呦呦,自己一手栽培的小皇帝很聪明嘛。 苏映雪欢快的摇了摇尾巴,松软的毛拂过穆寒舟的手背,穆寒舟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却带着警告:“要是让孤知道,你是段淑瑶的猫,孤就翻脸。” 此时,苏映雪正心情大好的时候,喵呜一声用头蹭了蹭穆寒舟的胸口,自己是谁的猫?别闹了,本猫养了一个皇帝!必须是明君的皇帝呢。 坐上马车,丁忧跟在外面,这次出宫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里,段淑瑶看到梅悟道坐在椅子上,心酸不已。 虽说祖父是三公之一,可梅悟道这等人物何曾会把权贵放在眼里,别说丞相府,就是去皇宫都是座上客,他能出现在这里,只能是长歌公子的面子,偏偏自己入宫没有回头路,这一辈子注定和长歌公子无缘了。 “段夫人,老朽受人之托,为你炼了药,此药要吃七七四十九天,以后便不会再如此体弱了。”梅悟道说着,旁边药童捧着盒子过来,还不等交到段淑瑶手里,就听外面传来了丁忧的声音。 “皇上驾到!” 这一嗓子,梅悟道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冷的看向了旁边坐陪的段祺瑞:“你这是何意?” 段祺瑞赶紧起身,心里这个着急:“梅老,确实不知皇上会来。” “哼!”梅悟道根本不给段祺瑞解释的机会,拂袖而去。 药童看看手里的匣子,立刻转身跟上去了,得罪了自己的恩师,还给什么药?恩师最恨天家人了,我呸! 段祺瑞不敢耽搁,率领全家去接驾。 穆寒舟抱着玄猫进来。 苏映雪敏感的闻到了药香,就这点儿残存的药香都让人心情愉悦,这梅悟道可能都修成了陆地神仙了,必须抓住他给穆寒舟治头疾。 穆寒舟落座,很自然的放下了玄猫。 苏映雪算是看出来了,因为上次周昱珩的事,穆寒舟就是故意的,让自己来抓梅悟道的,他曾和梅悟道是忘年交,当然知道梅悟道多恨天家人了。 明明是被利用了,还要火急火燎去抓人,苏映雪觉得自己这地府判官到了阳世,一直在掉价儿! 梅悟道拂袖而去,回头看着药童抱着匣子,蹙眉:“抱回来作甚?” “师父,他们家不厚道,惹您生气了,凭什么还要给他们?”小药童回答的理直气壮。 梅悟道扶额:“远志,要学会变通,这药是专门给段家小姐炼的,入岐黄道,要有父母心,治病救人可不能置气。” 小药童停下脚步,可怜巴巴的看着梅悟道:“师父,那徒儿要送回去吗?” “送回去,为师在后门外等你。”梅悟道说。 小药童只能回头,抱着匣子慢腾腾的往丞相府待客的花厅来,走出去没几步,听到草丛里发出来软糯糯的猫叫声,循声望去,就见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儿中望着自己舔舌头,阳光洒在黑猫身上,猫身上还泛着淡淡的红光,这可引起了小药童的兴趣,玩心起了,颠颠跑过来。 苏映雪歪着猫头,喵呜呜的叫着,小药童见过很多猫儿,那些猫儿见到人就逃窜,真真是没意思,眼前这只就真好看,还会哄人呢。 “喵呜。”苏映雪蹭了蹭小药童的裤管。 小药童立刻丢掉了匣子,坐下来尝试着摸猫头,没想到玄猫竟亲昵的蹭过来,喵呜的声音简直让人心都化了。 一人一猫在花园里玩起来了,扑蝶,抓蜻蜓,爬树,折花,小药童忘乎所以,开心的大笑。 玄猫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苏映雪知道,只要缠住小药童,梅悟道就跑不了,自己的弟子不可能不管。 果不其然,梅悟道左等不见远志回来,右等不见远志影子,有些着急,更有些生气,他觉得段家可能用花言巧语留下远志,意图自己。 转身进门,门口守着的婆子恭敬的很,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 梅悟道阔步进了后院,听到远志开心大笑的声音,眉头拧成了疙瘩,顺着声音找过来,还不等说话,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梅老,蛛网止血,果然有奇效。”穆寒舟说。 梅悟道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穆寒舟淡淡的说:“那年梅花坞里,梅老亲口所说。” “你!”梅悟道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穆寒舟,震惊到愤怒一夕之间就转换了,冷笑:“身为一国之君,你竟满口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为伍!” 穆寒舟勾起唇角,淡淡的露出笑意:“孤,如何怪力乱神了?若非为天下苍生,孤更希望梅老逍遥自在,活成人间神仙,只是民有疾,在心是孤没做好,在身是世间没有大医,梅老可愿意出山襄助?” 第27章 皇后?自己怎么听都觉得太窝囊了 梅悟道一甩袖子就走了,根本没有答应的意思,甚至商量都不给机会商量。 草丛里,苏映雪趴在地上,看到这个场景心里直叹气,穆寒舟是很想要梅悟道出山的,跟周昱珩一样,都是为了社稷稳定,不过周昱珩是为了分三公权利,梅悟道则是为了让大邺百姓少一些病痛之苦。 这样的人,怎么就暴君了呢?明明是个好皇帝,他怎么可能断送大邺江山? “远志!”梅悟道生气了。 小药童吓坏了,转圈找都没发现装着药的匣子,急得都要掉眼泪了。 苏映雪抬头看穆寒舟,匣子在穆寒舟身上,因为药香。 跑到穆寒舟脚边儿,苏映雪抬头喵呜的叫了一声,穆寒舟蹲下来揉了揉玄猫儿的脑门:“映雪,想要帮他?” 苏映雪只能点头,毕竟小药童才七八岁的样子,是个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穆寒舟从袖袋里取出来匣子。 梅悟道气得胡子乱颤,拉着远志的手就走:“不管!受人之托,事情我们做了,吃不完这些药就会早夭,死了跟咱们也没关系。” 穆寒舟看着梅悟道拉着小药童离开的背影,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人还是如此倔,不过自己的条件是很诱人的,当初在梅花坞离别之际,梅悟道就说过世间无大医,若想要百姓少受疾苦,大医出世坐阵才行。 只是,他不能对任何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绝不能忘记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来时路。 抱着玄猫儿回到花厅,取出来匣子递给段祺瑞:“梅老留下了这个,让段淑瑶按时服用。” 说罢,往外走去。 段祺瑞恭送到门口,看丁忧提着食盒被穆寒舟拿进了马车里,马车渐行渐远。 苏映雪确实有些饿了,所以穆寒舟取出来装着小鱼点心的碟子,她没客气的吃了起来,正吃的卖力,见一只手伸过来,捏走了一粒儿点心,顿时惊恐的抬头看过去,眼睁睁的看着穆寒舟把点心放进嘴里,仔细品味起来。 霎时,苏映雪的猫毛都立起来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皇帝吗?这么做多掉价啊? “味道确实不错。”穆寒舟抬起手很自然的顺了顺玄猫的猫毛:“别那么护食。” 苏映雪已经没有胃口了,蜷缩成一团,时不时看一眼穆寒舟,这人确实吃的太差了,但这不是宫里没有好吃的,是他自己不吃,但他刚才抢了自己的猫粮,难道要让春喜给他也做一份吗? “回宫。”穆寒舟吩咐下去,马车缓缓地往宫门来。 他觉得这猫儿太护食了,自己不就是尝了尝嘛?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跟自己翻白眼儿吗? 回到了紫宸殿,苏映雪立刻去找春喜,她想要入梦告诉春喜做点儿人吃的,偏偏春喜太勤快,根本就没有睡觉的意思,她只能等到晚上。 宫里无大事,穆寒舟去内阁议事,苏映雪就在春喜跟前转悠,春喜倒也没忙别的,都在为玄猫儿忙活,甚至还找了几块布头,小心翼翼拼凑着,看样子是要做御寒的衣服。 紫宸殿小花园的凉亭里,苏映雪的摇篮猫窝也从尚食局搬过来了,不过苏映雪更愿意蜷在春喜的怀里,她是个善良的人,招猫儿喜欢。 这里岁月静好,可宫外就热闹了。 李月华回到丞相府,一盏茶都没用完,就有人来禀报皇上出宫了,没去冷府,而是去了丞相府。 “皇上这是何意?”李月华微微蹙眉。 李老夫人赔着笑脸儿:“自是要表明态度,他初登大宝,最是仰赖朝中重臣的时候。” “祖母,本宫是皇后啊,为何不是来太尉府?”李月华心里愤愤然。 李老夫人柔声:“朝中三公,丞相、御史到太尉,若论起来确实该先去段家,不必放在心上,跟名分比起来,这小恩小惠,算不得什么。” 提起这个,李月华心里更委屈起来,跟祖母说起入宫多日,不曾圆房,更把太后做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老夫人让左右伺候的人都退下,并且让人盯着点儿丞相府的动静,等屋子里就剩下祖孙二人的时候,才说:“太后跟前多看多学少说,有她在,应是皇后娘娘最大的助力,切不可处恼了,得不偿失。” “祖母,她对我苛刻的很,我倒是想要和她好好处了,可皇上认为皇后本就该掌管六宫,所以让我接了六宫之权,只怕这次得罪狠了。”没有外人在,李月华也不还端着架儿了,委屈巴巴的说:“就算是皇上的圈套,难道就要我什么委屈都受?真正能护着李家的人,往后应该是我啊。” 李老夫人微微蹙眉:“月华啊,李家要失宠了,如今只能在后宫多用力,你祖父不得帝心,你长兄到现在也没送消息回来,不知铁幕城是何情形,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该掂得出轻重,听话,此番回宫好好跟太后相处,服软是为了站得稳。” 两个人正在说话,婆子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老夫人,刚才外面递进来消息,说皇上回宫了。” 回宫了? 李月华还在等穆寒舟来太尉府,亲自来接自己回宫,那可是面子,非但没有接自己回去的意思,更是连来都不肯来,在后宫不肯圆房就已是奇耻大辱了,这到了宫外,也不肯给自己这个皇后点儿面子吗?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自己怎么看不明白了呢? “退下吧。”李老夫人让下人退下后,轻轻地拍了拍李月华的手背:“要沉得住气,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后没诞下龙嗣,别人就有身孕的先例,且看着,这皇上啊,心思城府都不弱啊。” 李月华只能点头:“祖母,冷寒香侍寝了,到现在唯有她侍寝了。” “想要让李、冷两家反目,皇上到底是年轻了。”李老夫人说:“放心吧,冷家不是拎不清的人,只需在宫里别为难冷寒香就好,另外你堂叔携家眷北上祭祖,届时姜家也会跟李家更亲近的,在宫里也莫要难为姜曦。” 李月华愕然的看着祖母:“按祖母说,段淑瑶活不了几天,我也别为难她,那我何时能怀上龙嗣?” “所以,这件事还要仰仗太后帮忙啊。”李老夫人柔声说:“当初,皇上定下后位和四夫人的人选,必定是深思熟虑的,月华,只要坐稳后位,余下的都慢慢来也不迟。” 李月华什么都不想说了,皇后?自己怎么听都觉得太窝囊了,凭什么啊? 第28章 小仙女?是你? 李老夫人率家中女眷陪着皇后用了家宴。 随后做在一起闲话家常,众人提起来了京中养猫的事。 “皇上身边确实养了一只玄猫。”李月华说。 看着一众姐妹们叽叽喳喳说起来京中最近流行的各种猫儿,好像一夜之间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只猫了,若是不养猫反而成了不高贵的人似的。 李月华微微蹙眉,她可一点儿不喜欢猫! 眼看着要回宫了,李老夫人让人提着个笼子进来,李月华看着里面懒洋洋趴着的三花猫,眉头蹙起:“祖母,本宫不喜。” “投其所好。”李老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孙女最不喜欢这些长毛的东西,可皇上喜欢啊,能得到圣宠,才能后位稳固,这可由不得李月华。 回宫的马车里,李月华看着放在角落里的笼子,笼子里的三花猫神色倨傲,似是看不起自己似的,越发讨厌了。 同样带着猫回来的还有姜曦和冷寒香,姜曦带回来的是橘猫,冷寒香带回来的是狸花猫。 完全不知情的苏映雪正在春喜的脚边儿玩着球儿,穆寒舟过来看到这一幕,驻足片刻就回去了。 当穆寒舟看着一个个都抱着猫儿来给请安的人,眉头不自觉的蹙起,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段淑瑶的身上,她没有带着猫,神色哀伤透着疏离。 “都回去歇着吧。”穆寒舟最不耐烦跟这些女人们应酬。 李月华带着四位夫人离开。 到门外就把怀里的三花猫交给了身边的宫女,宫女一个没抱住,三花猫直接逃走了。 “皇后娘娘恕罪。”宫女吓得面如死灰。 李月华看着跑走的猫:“无妨,回宫。” 跑就跑了呗,反正不是自己故意的,让这样的脏东西在椒房殿里,简直浑身都不舒坦。 “你怎么来了?”苏映雪看到三花猫,惊讶的跑过来。 三花猫傲娇的扬起小脸:“当然是凭着我的美貌了啊,我现在跟着皇后,大橘和梨花也来了,大橘跟着姜曦,梨花跟着冷寒香。” 苏映雪笑的满地打滚。 这幅样子落在春喜眼里,是玄猫儿喜欢三花猫,立刻取出来点心招待三花猫,那样玄猫儿也有个玩伴儿了。 三花猫无奈的趴在草丛里,吃着美味的小鱼点心:“李斯带着姜玥如回京祭祖。” “消息可靠吗?”苏映雪趴在三花猫旁边。 三花猫点头:“当然可靠,是李家人亲口说的。” 苏映雪觉得李斯倒霉了,因穆寒舟极有可能把李斯囚禁在京城,反正所有觉得不可能的事,穆寒舟都会做,再说了,封疆大吏一旦成了气候,儿子被软禁在京城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 不一会儿,狸花猫和橘猫都跑来了。 春喜一样待承,小鱼点心摆了四盘,狸花猫边吃边感慨,到底是宫里,太美味了。 并且无一例外,这些猫儿都喜欢春喜。 穆寒舟总不见玄猫回来,来找的时候就看到亭子里四只猫趴着,像自己在内阁里似的,忍不住笑着摇头:“映雪。” 苏映雪让它们都回去自己主子身边,摇摇晃晃的来到穆寒舟跟前,抬头喵呜一声,心情太好了,自己的收下多能干?精准的找到了最合适的主子,借此机会入宫。 穆寒舟伸手把猫捞起来,转身回紫宸殿了。 夜深人静,苏映雪悄悄来到春喜的房间里,入梦。 睡梦中的春喜翻了个身,梦里,绿衣小姑娘笑眯眯的喊她,亲切的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 绿衣小姑娘叮嘱她做糕点和肉粥给皇上,还特地嘱咐给玄猫儿吃的什么,就给皇上吃什么。 这可把春喜吓坏了:“那皇上会杀了我的。” “绝对不会。”苏映雪认真的说:“他会成为你的护身符,保你在宫里安全,信我的。” 梦境戛然而止。 春喜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后怕的厉害。 给猫儿吃的能给皇上吃? 可那绿衣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坏人,自己要不要信呢? 隔壁,苏映雪在吸纳灵气,察觉不对,睁开眼睛就见三花猫、橘猫和狸花猫都蹲在窗台上,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猫和人不一样,人看不到的东西,猫能。 苏映雪只能出门,蹲在院子里。 “大人,您在修炼啊,教我们吧,我们也想要修炼。”三花猫哀求的趴在地上,哪里有平日的高傲。 狸花猫和大橘猫都跟三花猫是一样的心情,直勾勾的盯着苏映雪。 它们非常明白,跟着凤凰飞肯定是俊鸟,跟着判官学,他们一定能修炼入道,这个是千载、不,万载难逢的机会啊。 苏映雪只能教他们基本的纳气法,让它们自己去修炼,打发走它们才回到龙榻上继续修炼。 春喜睡不着了,悄悄起身去了尚食局。 忙忙碌碌到天色微明,把点心。肉粥放在食盒里,想着又把自己腌得小咸菜取出来一碟放进去,这才回到紫宸殿。 刚进门,就见丁忧伺候皇上更衣,准备去早朝。 “什么味道,这么香?”穆寒舟往外看了眼,恰好看到春喜提着食盒。 丁忧还有些意外,毕竟皇上都是下了早朝才用膳,不过也可能是皇上今日饿了,躬身:“老奴去看看。” 苏映雪在床上翻了个身,鼻子动了动,心里头那叫一个欢喜,春喜是有慧根的人,一点就透,这糕点做得比自己吃的那些还要香甜。 丁忧满腹狐疑的提着食盒进来:“皇上,是春喜刚做好的早膳,本想着等皇上下早朝再送过来。” “时间还早,摆上吧。”穆寒舟说完,回头看了眼苏映雪,他怀疑这玄猫还有别的本事,这个味道不就是她吃的小鱼点心的味道吗? 知道自己尝过小鱼点心的只有玄猫,怎么就那么巧,春喜今儿就做了? 点心摆在桌子上,肉粥和一叠小咸菜,这咸菜切成了小段,但黑乎乎的卖相不咋地。 穆寒舟坐下,苏映雪立刻跑过来,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穆寒舟,那意思颇有几分催促他快尝一尝的样子。 肉粥放了一点儿盐,味道香糯,比起白粥过于香糯了,穆寒舟就夹了一块咸菜送到嘴里,那微苦又带着点儿野菜香的味道配上肉粥,简直美味。 胃口大开,穆寒舟取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味道比玄猫儿吃的更香,甜而不腻,鱼香和肉香混着麦香,真是暖心暖胃,让人心情愉悦啊。 用过早膳,穆寒舟放下筷子的时候让丁忧叫春喜进来。 春喜进门没敢看皇上,但看到桌子上的点心都吃光了,跪下的时候没那么害怕了。 “谁让你做的?”穆寒舟问。 春喜叩首在地:“皇上,是奴婢做了个梦,梦里一个小仙女叮嘱奴婢一定要做这样的早膳给皇上。” “小仙女?”穆寒舟目光落在玄猫儿身上。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苏映雪瞪着眼睛,对上了穆寒舟探究的目光,心虚的发出一声:喵呜~ 第29章 皇上又打大臣啦 穆寒舟又问:“梦中人是何模样?” 这下,春喜心中警铃大作,她不认得梦中人,可谁知道皇上认不认得?虽没看到玄猫儿复杂的眼神儿,但福至心灵的回道:“奴婢不记得了,只是那个声音犹如珠玉落在玉盘中,十分悦耳,皇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但凡入皇上口的吃食,都需要试毒,春喜倒是试过了,可这真太冒失,不合规矩。 丁忧在旁边脸色都阴沉下来了,毕竟这都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天家最是厌恶神神叨叨的事,做个梦就给皇上吃猫食?找死! “无妨,明日再准备些。”穆寒舟说罢,弯腰抓了玄猫抱在怀里,去早朝了。 留下惊魂未定的春喜,好半天才爬起来收拾了桌子,果然梦中女子说的没错,皇上竟爱吃这些,只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能保自己活着离开皇宫,这里的日子真是难熬的厉害。 早朝。 苏映雪依旧在龙椅上呼呼大睡,倒不是她想这么做,而是夜里练气,根本没工夫睡,这会儿正是困意难以抵挡的时候。 突然,拍案的动静吓得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见穆寒舟抓起来龙案上的笔山,嗖一下就砸过去了。 又打人? 苏映雪站起来往下看,下面跪着两个人,一个捂着脑袋,血顺着指缝往下滚,是京兆府尹谢云谏,旁边几乎趴在地上的人是长安令江述白。 “尔等食君俸禄,不知为君分忧,纵容京城里豢养舞娘之风,该杀!”穆寒舟蕴含怒意的声音,简直如索命的绳索。 但谁也没看到,他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精准的盖住了苏映雪,甚至用手顺了顺苏映雪的猫毛,显然是怕吓到她。 苏映雪索性蜷缩起来,心里明白穆寒舟要动冷朝元了。 冷朝元虽已往江南治理水患,但其送舞娘给杜维深,一路到河内郡,这条水路可是大邺漕运命脉,看似查京城官员豢养舞娘,实则是从细微处入手,剑指冷朝元,更要整顿朝纲。 谢云谏叩首在地:“吾皇明鉴,非京中独有此风,从前朝就盛行瘦马,我朝也从不曾明令禁止,非官员特权,民间百姓此风也极为盛行。” “哦?这么说,存在就合理了?”穆寒舟冷声。 谢云谏慌忙再叩首:“微臣以为,此风绝不可助长,不利于教化万民。” “说得好听!”穆寒舟冷冷的扫视朝堂上的众人:“孤给你们三日机会,安抚遣散豢养在府里的舞娘,若有欺上瞒下者,这官也不用做了!” 话音落下,丁忧高声:“退朝!” 朝臣跪倒一片,穆寒舟把玄猫抱在怀里,离开了两仪殿。 一夕之间,整个长安城风声鹤唳,但凡府里豢养舞娘的官员都恨不得让这些舞娘和鸟一样,飞得越远越好。 穆寒舟回到内阁,周昱珩带领内阁官员在审阅奏折。 “周老。”穆寒舟出声。 周昱珩过来躬身:“皇上,微臣担不得是如此称谓。” “坐吧。”穆寒舟看周昱珩坐下,才说:“京城豢养舞娘之风,由来已久,今日孤勒令禁止,必有弊端,该如何妥善安置那些舞娘?” 周昱珩沉吟片刻:“可开教司坊,一方面给舞娘存身之处,又能让她们得以谋生,更可在教司坊里得到皇上想要的一切消息。” 苏映雪趴在穆寒舟的腿上,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周昱珩,这老狐狸真狠啊。 让这些私人豢养的舞娘成为朝廷的人,有意思! 穆寒舟点头:“拟旨吧。” 谁能想到内阁办事速度如此惊人,就在这些舞娘如丧考妣,不知何处安身的时候,朝廷告示下来了,长安城有教司坊,舞娘择优而入,为百姓提供消遣娱乐之场所。 至于教司坊所有收入,自然是入国库的。 柳暗花明,舞娘们简直看到了曙光,纷纷投奔教司坊。 这个可苏映雪找到了乐子,当甜下午就跑去了教司坊的庑殿顶上蹲守。 教司坊当然可以最大程度上掌握那些好色之徒的秘密,甚至是把柄,但没有个足够厉害的人压住场子也不行。 并且苏映雪觉得穆寒舟绝不是临时起意,京城没有教司坊之前,可还有四大青楼和南风馆呢。 大邺三百年太平盛世,百姓富足导致的骄奢淫逸之风盛行,她的小皇帝要从根本上治理百姓和大邺,再有人敢说他是暴君,自己就挠死说这话的人! 正看热闹,见一人出现,虽穿着黑色斗篷,遮住了五官,但苏映雪一眼就认出来是穆寒舟了,穆寒舟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眉目自带风流。 苏映雪小心翼翼的跑去三人进的屋子外窗台上,故技重施舔破窗棂纸往里看。 穆寒舟坐在椅子上,二女跪在地上。 “你们掌管教司坊,孤答应你们的事,一定办到。”穆寒舟说。 苏映雪好奇心上来了,看两个女子跪地谢恩,心里纳闷穆寒舟答应她们什么事了,等二女离开的时候,苏映雪记住了她们的相貌,好看是好看的,但她们的魅术极为厉害,以至于寻常男人看到,只怕魂魄都会被勾去,有意思了,梅悟道炼药的本领堪称陆地神仙,那这两位研习魅术的女子都能摄人心魄,大邺到底是因为穆寒舟才亡国的,还是别的原因?世道乱才会能人出啊。 “你这么爱凑热闹啊?”穆寒舟打开窗子,把苏映雪逮了个正着。 苏映雪心里咯噔咯噔的,作为猫,以灵敏著称,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人抓到,很丢脸啊。 穆寒舟逮住了玄猫儿,放在怀里抱着,走在教司坊的院子里。 如今是教司坊,可这里曾是萧家的镇国府。 苏映雪乖顺的很,镇国府占地不小,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好地方,亭台楼阁是天家督造,所以移步换景尽显奢华,就连后院最大的演武场,铺得都是汉白玉,而非青砖。 只不过十几年过去了,荒草丛生,处处破败,虽然萧家倾倒香火尽断,再无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邺,没人敢动这处府邸的念头。 笼罩在穆寒舟周身的悲伤气息让苏映雪有些不舒服,她故意往穆寒舟的怀里贴一贴,想要让穆寒舟早点儿离开此地,因果纠缠太深,对他不利。 穆寒舟轻轻地拍了拍玄猫的脑门,来到演武场一侧的石凳上坐下来,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切,曾经在这里学艺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三叔公笑眯眯的看着萧晏推演沙盘,母亲心疼的用软帕给萧晏擦拭汗水,祖母千方百计找来疗伤圣药,他筋骨伤痛都能一夜之间就能全好了。 武师父手持长枪,神色严厉的看着,老夫子摇头晃脑的读着手里的一卷书…… “穆寒舟!” 苏映雪头顶濡湿,惊恐的抬头就见穆寒舟嘴角有血,吓得扑上来用软垫去压他眉心,安抚灵台,可还没等碰到穆寒舟,他已经软软的倒下去,跌落在石凳旁边…… 第30章 就怕这个蠢货,弄巧成拙啊 苏映雪扑了个空,幸而是猫,灵活的跳到了地上,转过身用两只前爪的软垫按在穆寒舟的灵台上,奋力的护住他的心神。 这是穆寒舟第一次回到萧家,承受不住痛苦的他昏死过去了。 “穆寒舟!你醒来!”绿衣小姑娘脸色阴沉:“你是一国之君,心怀天下,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被击垮了?” 穆寒舟心口疼,头更是疼的要裂开了一般,望着绿衣小姑娘说不出来一个字。 苏映雪喵呜的叫了几声,附近的猫儿立刻跑来。 “去找梅悟道,就算是抬也要抬来!”苏映雪是真的急了,穆寒舟竟无法承受回忆的痛苦,这是始料未及的。 梅悟道是怎么都没想到,几百只猫跑到院子里,一个个不惧生死般咬他的袖子,抓他的袍子,甚至拖着他的鞋子,那些猫焦急的呜咽。 “救人?”梅悟道问。 十几只猫齐刷刷的点头,这场景就算是一把年纪,见多识广的梅悟道都觉得神异,拿起来针囊说:“带路。” 前面一只猫带路,余下的猫在后面跟着,这些猫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一路到了曾经的镇国府,梅悟道眼底难以平静,当他看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角有血的穆寒舟,伸出手搭在穆寒舟的腕间给诊脉。 片刻取出来银针,开始给穆寒舟行针。 当穆寒舟醒来的时候,睁开眼见到的竟是梅悟道,心里诧异,四处寻找并不见玄猫儿的影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想要大医?”梅悟道坐在地上,偏头看穆寒舟。 穆寒舟爬起来的时候略有些狼狈,听到这话扫了眼梅悟道:“嗯。” “如何做?”梅悟道问。 穆寒舟抬头看眼前的演武场,那些令他痛苦的记忆依旧在,只不过有些模糊了:“大医,治国、济世、救命、安心,大邺百姓需要很多这样的人。” 梅悟道微微蹙眉:“难。” 确实难,穆寒舟盘膝时,调转内力调息:“开医馆在偏僻处,行医道在民间,解百姓之苦楚,体察民情于微末之处,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件事,梅老能做吗?” 梅悟道看穆寒舟这幅样子,心里疑窦丛生,特别是刚才那些猫,简直让他都觉得没法解释,并且自己行针的时候,那些猫竟都不见踪影了,自己这辈子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被猫护着的人,头一次见。 沉吟片刻,梅悟道问:“你去过梅花坞?” “去过。”穆寒舟回答的毫不犹豫。 梅悟道突然朗声大笑:“好小子!老夫心结多年,懊恼当初治好了那条腿,如今倒是把心结解开了,既是有养育万民之心,去山野做个赤脚郎中又如何?” “开医馆,授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穆寒舟说。 梅悟道缓缓点头:“七日后,老朽入宫求见。” 穆寒舟起身深深鞠躬:“梅老大义,万民之福。” 梅悟道也郑重还礼:“乘愿而来,才是天道有公啊。” 当年萧晏和萧家军覆灭在铁幕城,梅悟道曾亲自去过铁幕城,踏遍铁幕城所有的山山水水都没能找到一个幸存下来的人,他恨苍天不公,恨了这许多年头,如今倒是解开了心结。 穆寒舟看着梅悟道离开,坐在石凳上静静地等着,果然玄猫儿懒洋洋的从草丛里钻出来,跳上石桌趴下了。 “你,真是仙女?”穆寒舟摸着玄猫的脑门。 苏映雪翻了个白眼儿,仙女?就知道仙女!自己地府判官充其量算大鬼! 穆寒舟被逗笑了:“仙女不好吗?你翻白眼作甚?走,回宫。” 紫宸殿里,穆寒舟坐下来用膳,苏映雪在对面吃自己的猫食,春喜小心翼翼的伺候在旁边,根本不敢往穆寒舟这边看。 “早膳的咸菜呢?”穆寒舟突然出声。 春喜下意识的慌忙跪倒:“皇上,是奴婢在御花园里找的野菜,偷偷腌制的野辣菜,奴婢想家的时候会吃点儿,真的没有毒。” 穆寒舟抬起手压了压额角,他看春喜被吓成这副模样,只能耐着性子说:“孤觉得好吃,取来一些。” “是。”春喜爬起来去取,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颇有些狼狈。 穆寒舟看自己面前的吃喝,再看玄猫儿面前的吃喝,突然有一种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只猫的感觉。 春喜把小菜端到面前,小心翼翼的退到一边。 “紫宸殿后院安置个小厨房,你以后也不用往尚食局跑了,孤的膳食都由你来安排。”穆寒舟到底是没说出口,其实就按照玄猫儿的标准就可以。 春喜跪下领旨。 丁忧在旁边都不得不侧目,春喜这样的宫女在宫里太寻常了,皇上倒是对她格外宽容,若这般安排,以后怕是还有别的机缘,毕竟白菜萝卜各有所爱,保不齐皇上就喜欢春喜这样的女子,心生怜爱了,他可不觉得会因为一只猫,皇上便对春喜这般好。 “丁忧,去安排。”穆寒舟说。 丁忧躬身:“是。” 皇上在紫宸殿建了个小厨房,小厨房里只有春喜一个厨娘子,这消息在后宫里传开后,李月华觉得自己简直蠢笨如猪! 李太后想要打杀那个小宫女,足以见得是多么的有远见啊。 收拾妥当来到永康宫,进门就恭恭敬敬的给李太后跪下了。 李太后这几日过得十分不顺心,后宫权利交给了皇后,皇后偏偏是个拎不清的蠢货,把她气的病了一场,这会儿正心里烦躁,撩起眼皮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月华,冷哼一声:“哀家要颐养天年,皇后跑哀家这里跪着作甚?” “臣妾知错了。”李月华低着头:“母后宽宏大量,原谅则个。” 李太后冷嗤:“这个使不得,哀家老了,不中用了。” 李月华跪行两步到李太后脚边儿:“请姑祖母不计前嫌,是月华不识抬举,不知好歹,那小宫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皇上一直抬举,月华心里不安。” “现在知道心里不安了?”李太后恨其不争道:“若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到今日还不曾侍寝!哀家为你开路,你却被穆寒舟使唤着夺权,蠢货!” 李月华被骂得眼圈泛红,不敢顶嘴:“如今,该如何是好。” “自是要侍寝!”李太后看了眼锦秋,锦秋会意,出去片刻取来个匣子,还带来了两个容貌娇艳的女子。 李太后眉头紧锁:“坐下吧,别忘了你的身份。” 李月华这才起身,挨着李太后坐在下首位,打量着两个女子,心里全都明白了。 “你带着她们回去,她们会教你怎么做的。”李太后说。 锦秋递过去眼色,两个女子跪倒在李月华面前。 红衣女子开口,声音婉转动听:“皇后娘娘,奴婢玲珑给您请安。” “奴婢如意给您请安。”绿衣女子的声音更胜一筹,听着都让人骨头酥软。 一个照面,李月华就明白为何祖母会叮嘱自己不能得罪太后了,太后手底下养着这样的人,只怕手段还有很多。 起身给李太后行礼:“臣妾谢母后。” “嗯,退下吧。”李太后不想再说话。 等李月华离开后,锦秋给李太后换了新茶。 “太后娘娘放心,这次准能成,玲珑和如意从不失手。”锦秋说。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就怕这个蠢货,弄巧成拙啊。” 第31章 现在她要硬闯地府去了! 李月华带着人回到了椒房殿。 说起来,住在这里的主子很多,能住进来快七日了,还不曾和皇上圆房的人,唯有李月华一人。 毕竟,身为皇后,是唯一可以和皇上用夫妻二字称呼的人,可偏偏当今皇上就不给这个面子,别说大婚夜,就是后来几天也根本没有要歇在这边的意思。 李月华心里窝火,可又不能跑去把皇上抓过来,看两个人一脸狐媚子样就觉得烦躁,身为贵女,在京城若她自称第二,谁敢越过她头里去? 偏偏入了这皇宫,成为了大邺最荣光无限的女子,却要靠两个狐媚子才能让自己的丈夫过来圆房,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压下心里的不痛快,冷声问道:“太后说你们两个人格外有本事,如今皇上不肯来椒房殿,你们有什么本事让他过来?” 玲珑和如意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无需担忧,我们姐妹二人自有妙计,不出三日,皇上必定会来您的身边。” “好。”李月华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有办法,但凡这两个人能说得出做得到,自己身为皇后,容忍雅量是有的,只要保证嫡长皇子是自己生的,别的都可以不在意,当然了,在自己没有诞下皇子之前,任何人敢怀上,那都不能容! 玲珑和如意退下。 李月华静静地闭目养神,现如今宫里人少,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有着夫人位份的人才有机会伺候皇上,冷寒香已经捷足先登了,当然也就只有她,既是不能和冷家翻脸,忍耐一下也无妨。 “喵呜。”三花猫懒洋洋的从椅子下面走出来。 李月华差点儿跳起来:“快!快把这个脏东西弄走!” 三花猫被吓了一跳,不等别人来,它先蹿出去逃掉了。 紫宸殿里。 穆寒舟正在调息打坐,每日处理政务十分耗费心神,所以他把从前练的内功捡起来继续练。 苏映雪原本乖乖地趴在穆寒舟身边吸收帝王龙气,可三花猫告状的猫叫声传来,她不得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三花猫跟着的可是李月华。 当苏映雪起身离开时,穆寒舟缓缓地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再次低垂眉眼练功,心里却不喜了,宫里多了好多只猫,玄猫儿有了同类玩伴儿,哪里还愿意乖乖的留在自己身边? 三花猫看到苏映雪,喵喵呜呜的开始告状,当然提到了玲珑和如意二人。 “走,去看看。”苏映雪来了兴致,虽说宫里就那点儿事,无非就是穆寒舟跟谁睡,这些个女人都跟疯魔了似的,前仆后继入宫,大家抢夺一个男人,偏偏还觉得这是飞上了枝头做凤凰呢。 可,这并不妨碍苏映雪好奇这些个女人都有什么手段,毕竟很多昏君都是从温柔乡,美人冢开始堕落的嘛。 三花猫带路,苏映雪紧跟着,两只猫来到了椒房殿的配殿。 配殿里,玲珑和如意在沐浴,那香气很特别,对于三花猫来说简直是灾难,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苏映雪也难受,可她再怎么说也是上万年的地府判官,这种媚香还是知道的,窗口肯定不行,她现在是猫身,这个味道承受不住,带着三花猫跳上了庑殿顶,费了老大力气掀开了一片瓦,从这里往下看,角度刚刚好。 原以为两个女人像是蛇一样在浴桶里缠绕就够大开眼界了,可当玲珑拿起来人皮鼓,如意戴上面具的刹那,苏映雪都傻眼了,这竟是摄魂术! 夭寿了!那个老妖婆果真是个厉害的,这宫里都能养这样的人,保不齐还有别的手段,开眼了,开眼了! 人皮鼓响了,那声音令人头皮发麻,更让猫都胆寒到浑身猫毛都炸开了,苏映雪正看得聚精会神,没注意到旁边的三花猫身体直挺挺的倒下去,幸好骑凤仙人一道灵力接住了它,否则摔下去不死也够活。 苏映雪死死地盯着下面的两个人,她们完全不需要一片布条遮挡,从浴桶里出来,就在这个屋子里开始扭动身体,如意取了朱砂,凌空就能画符,抬起手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纸人,一共五个纸人扯着手在屋子里盘旋。 “去!” 如意轻喝一声,那纸人竟从门缝挤出去,直奔紫宸殿来了。 这还了得? 苏映雪管不了三花猫,化作一道黑影就奔向了紫宸殿。 紫宸殿里,五个小人比苏映雪快了一步,眼看着就要扑到了穆寒舟身上。 “喵呜!!!”苏映雪这一声猫叫都比惨叫更渗人了。 穆寒舟一个心神失守,险些走火入魔,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一双赤红色的猫眼险些撞到了自己的脸上,心里想着打出去,奈何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抬起手稳稳地抱住了玄猫。 苏映雪周身灵气都快燃烧起来了,嘴里咬住了纸人,纸人发出来的惨叫声是穆寒舟听不到的,可对于苏映雪来说,尖锐刺耳。 甚至明明是纸,可血腥味令人作呕。 “怎么了?”穆寒舟低头看怀里炸毛的玄猫儿,那一双赤红的眼睛确实吓人,还有嘴里叼着的纸人,好像那些纸人还在挣扎似的。 苏映雪抬头看了一眼穆寒舟,跳到桌子上打翻了灯,灯油滚出桌面上都着了,她把纸人按进去,那凄厉的惨叫声结束后,才把爪子挪开。 穆寒舟眼疾手快把玄猫儿抓回来,用袖子裹住猫爪子,生怕被烧着了。 苏映雪身体软乎乎的倒在穆寒舟的怀里,大口大口吸着帝王龙气。 椒房殿的配殿里,如意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师姐,死了,死了。” 玲珑立刻过来抱着如意往床上去,取出来一粒丹药塞到如意的嘴里,收起人皮鼓,扯过来纱衣穿在身上,眉头紧锁,抬起手起六壬,卦卦占绝,她身体摇晃了一下,坐在床边,喃喃低语:“这宫里,还有高人吗?” 此时,苏映雪已经恢复了些许,丁忧收拾桌子,小太监搬进来新的桌子,换了灯。 丁忧看了好几眼玄猫儿,邪性啊,这玩意儿太邪性了啊,怎么才能让这玩意儿从皇上身边走开啊! 苏映雪看得明白丁忧的想法,要不是这个人对穆寒舟是少有的忠诚,自己只要对他呲呲牙,穆寒舟能杀了他!真的,不是吹! 不过,现在她要硬闯地府去了! 第32章 你这么帅,这么威武,我不配 穆寒舟回想着刚才那一刹那,他很害怕,这种害怕的感觉,他是头一次感受。 但,他怕的不是那双血色的猫眼睛。 纸人? 难道宫里有人会傀儡术不成?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穆寒舟低头对怀里的玄猫儿说:“映雪,别再被那些小野猫勾走了,就乖乖在我身边。” 苏映雪无力吐槽,可闭嘴吧,自己这一天天的过的就没有个消停时候,还保护自己?明明是本喵养了个人间小皇帝! 穆寒舟眼看着玄猫儿冲自己翻了个白眼儿,随后就又昏死过去了。 “映雪,映雪。”穆寒舟拍了拍玄猫儿,结果玄猫儿没反应,穆寒舟二话不说抱着就往外跑,直接冲到了春喜的房里:“快看看,映雪怎么了?” 春喜赶紧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顺着玄猫儿的肚肚:“映雪,醒一醒。” 穆寒舟来回踱步:“你轻点儿,它会不会疼?” “皇上放心,奴婢每日都观察映雪,它很好。”春喜说。 穆寒舟伸出手:“我抱着,我抱着。” 春喜吓一跳,抬头愣愣的看着穆寒舟,皇上是真着急了吧?不然他怎么能自称我呢? 穆寒舟抱着玄猫儿在怀里:“你去做好吃的,越多越好,它是个馋嘴的,保不齐就醒了。” 春喜赶紧去。 “丁忧,去太医署,问问有没有善兽医的。”穆寒舟说。 丁忧想哭了,去太医署问有没有兽医?别说不可能有,就是有人会都不敢来,太医署都是给什么人看病的?黄口小儿都知道啊! “不行,太医署的人不靠谱。”穆寒舟二话不说,起身出门,吩咐丁忧备马,策马去找梅悟道。 殊不知,他现在做什么都没用,因为苏映雪根本感受不到,此时的她已经来到了鬼门关,手里掐诀,周身都是鬼火,每走一步都像是才在刀尖上一般,在脑海里疯狂喊阎罗天子。 “阎君!你给我滚出来!在我灵台能留下神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来了!滚出来!” 也没有别的词儿,就这一句,不断掐诀吸纳鬼气,这一身鬼火能护着她不死,毕竟阎罗天子上次就把她来去地府自如的权利给收走了。 阎王殿里,阎罗天子也在拍桌子:“你们插手是不是?地府惹祸不假,可天道就没草菅人命!我女儿已经拼命去纠错了,凭什么你们各方都要出手!掀桌子是不是!好,我也掀桌子!” 旁边黑白无常瑟瑟发抖,十殿阎罗一个个怒发冲冠。 阎罗天子直接一拳打碎了通灵石。 “阎君,映雪快不行了。”孟婆颤巍巍的说。 阎罗天子抬起手一扫,就见苏映雪发疯了,周身鬼火蓝色闪耀,双目赤红犹如灯笼,整个灵魂都在淡化,怒吼一声:“尔等,是死的吗?” 不等这些麾下之臣回话,已经冲出去了。 徒留十殿阎王、黑白无常和孟婆呆傻在原地,他们本来不就是死的吗? 苏映雪看到了阎罗天子像是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了,伸出手:“你、你是个糊涂蛋!” 也就这一句,鬼火散开,灵魂都要散了。 阎罗天子大袖子一挥,稳稳地裹住了苏映雪,直接放在怀里一扭头直奔地狱而去。 地狱一十八,层层有莲花,莲花上端坐着地藏菩萨,谛听趴在菩萨身边做护法,近佛魂灵在下面跪着,听地藏菩萨诵经。 “救命!”阎罗天子过来,直直的跪在了地藏菩萨跟前:“我儿,魂魄不稳。” 地藏菩萨抬起手,一朵莲花浮现,阎罗天子怀里的苏映雪缓缓地飞出来,落在了莲花上。 阎罗天子跪在地上没动弹。 地藏菩萨一弹指,莲花落在阎罗天子手中:“阎君,此女与娑婆世界姻缘太深,你困她在地府万年,于她来说是福也是祸,终究该遇到的人,该遇到的劫难,都躲不掉的,各人因果,无可代受。” 阎罗天子捧着莲花叩首在地:“是,我愚钝了。” “任何事都有因才有果,茵曼不断只等时机,回去吧。”地藏菩萨说罢,拍了拍谛听的脑门。 谛听起身送阎罗天子出门。 走出去好远,阎罗天子回头见谛听神兽还跟着,停下脚步恭敬的说:“谛听,无需送了。” “菩萨慈悲,让本座助她渡劫,走吧。”谛听说罢,自顾自的往前去:“本座在人间等她。” 阎罗天子哭了,万年前看自己女儿历经劫难时,掉过一次眼泪,这是第二次。 捧着莲花回到阎罗殿。 阎罗天子静静地守着,眼看着莲花在变淡,与之相比,苏映雪的灵魂已经能凝成实质了。 苏映雪刚睁开眼睛,一下就坐起来了,指着阎罗天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个大傻子!你只知道欺负我!我也是倒霉啊,听你的话去辅佐穆寒舟当明君,我问你,穆寒舟不是明君吗?” 阎罗天子心酸不已,又高兴,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明君。” “是明君!他就是明君!他设内阁,是为了不让奸佞独揽朝政!他请梅悟道出山,是为了让百姓能病遇良医!他打大臣咋了?那些大臣就该打!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对的!”苏映雪一拍床铺跳下来,站在地上单手叉腰:“可是我今晚遇到了什么?人间傀儡术在我眼里算个什么?可是那傀儡术根本就是有人动了手脚,到底是谁要害穆寒舟?是有谁要让人道崩坏!” 苏映雪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阎罗天子的胡须:“你说,我能嘛?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让我背锅,让我遭罪!我和你们拼了!” 阎罗天子苦笑着,看着苏映雪这幅样子,突然体会到了地藏菩萨的话,这是自己女儿的因果,是劫数,可又何尝不是善缘?一万年了,女儿何曾如此鲜活过呢? “映雪,就因为这事儿,阎君跟天道都翻脸了,咱们就别自相残杀了。”黑无常凑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本来也不知道怎么跟阎罗天子拼命,不过是说狠话罢了,听到黑无常的话,她松开手,缓缓后退,打量着阎罗天子:“真的?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是不是?” 阎罗天子缓缓点头:“我们,都是你的人,苏映雪,放手去干,就是本君也可以随你驱使。” 苏映雪愕然,转而一把抱住了阎罗天子:“你真好,义父啊,你就是我的义父啊!” “不,我是你爹。”阎罗天子说。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抬眸打量着阎罗天子:“不可能,你这么帅,这么威武,我不配!” “来。”阎罗天子直接拉着苏映雪往三生石去了…… 第33章 命里注定的挖坑人 三生石在前,明镜台在上,阎罗天子已无任何顾忌,把苏映雪的前九世展现在她面前。 宿世因果本末犹如走马灯一般在明镜台上出现,看似不疾不徐,但非常快,快到苏映雪不敢流泪,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明镜台。 阎罗天子之所以不顾及,是因为那些人想要自己女儿的命,他若说还有一丝一毫的执念,便是他的女儿,身为父亲,九世都没能护住自己的女儿,这一世拼上了自己的一切。 第一世,她死在了乱葬岗,一个少年给她下葬。 第二世,她死在了乱葬岗,一个少年给她下葬。 …… 第九世,她还是死在了乱葬岗,那个少年就像是她命里注定的挖坑人似的,见到了已是白骨的她,挖坑,下葬。 “都是他!”苏映雪拉住了阎罗天子的袍子一角:“都是萧晏!都是他!” “是啊,都是他,所以就算封印了你九世轮回的记忆,可你依旧对他动了恻隐之心,若不然你万载岁月,从来都铁面无私,唯独给了他轮回复仇的机会呢?”阎罗天子蹲下来,宽大的袍袖护住自己的女儿:“而他,夺得气运并非大邺的气运,而是天道的气运。” 苏映雪吧嗒吧嗒掉眼泪,自己一直以为是她费心的在养活一个人间小帝王,可真正的原因是在报恩啊,九世轮回不得善终,与他都是隔着生死见了一面,而他就算看到自己是一堆白骨,也会动恻隐之心,为自己下葬。 “你是不是我爹不重要了。”苏映雪抹了一把眼泪:“把生死簿给我看看。” 现在,这算什么请求?阎罗天子命都能豁出去,整个地狱道都搬上了赌桌,让他的女儿知道多少都不算多! 打开生死簿,苏映雪不看别人,就看大邺的那些皇子,在太子穆泽渊的判词处停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笑了:“原来,他才是天道气运之子,本该继承大统的暴君!昏君!” 阎罗天子点头。 苏映雪再往下看,可是就在刚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全看完的时候,生死簿突然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 “天道还想瞒着?”苏映雪理都没理化成灰的生死簿,而是喃喃自语的说:“穆泽渊是天道的气运之子,开启了大邺三百年惨无人道的暴政,万民赴死成为滋养人道的灵气,而人间浩劫却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的养分啊。” 阎罗天子没吭声,事实上自己的女儿非常非常聪明。 “而我养活的小皇帝,虽不是天道的气运之子,但是有人皇之姿!”苏映雪双眸陡然明亮起来,犹如天空中最闪亮的星辰,她说:“三皇之中,人皇可以与天道、地狱道三分天下!所以我的小皇帝才不是暴君!他是人族不灭的护道人!” 阎罗天子抿了抿嘴角:“但是,映雪啊,你知道人道如今势弱,犹如草芥刍狗,百姓灵智难开,根本看不出因果对错,若你以神通之力行走在人间,会死的很惨。” “我为何要用神通之力?”苏映雪从来没有如此释然过:“阎君,人道的事就要用人道的法子去处理,穆寒舟是人道的护道人,我就是穆寒舟的护道人,若有人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必定抽筋扒皮也要弄死害他的人,而他,可为所欲为!毕竟我养活的可不是报仇的小皇帝,而是人皇呢!” 阎罗天子简直欣慰的要老泪纵横了,抬起手捏了捏苏映雪的脸蛋儿,作为老父亲,就算苏映雪在自己手底下当了上万年的判官,他都没有敢如此亲昵过,就怕自己动了慈父心,再害了她。 如今,他完全不在乎。 “我儿聪慧绝伦,必定能化险为夷,尽可放手去做,你护穆寒舟,地府所有一切护着你。”阎罗天子说:“我儿不知为何我的神念会在你的灵台,现在知道了吧?因为你我是血亲。” 苏映雪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了阎罗天子,小声说:“若我做完了这些事,就回来地府还当判官,到那个时候我就认你,现在不行,因为逆天而行,不能连累你,若我败了,一力承担。” 不给阎罗天子说话的机会,苏映雪一闪身离开了地府,她现在可不敢离开穆寒舟太久。 天蒙蒙亮。 穆寒舟轻轻地抚摸着玄猫儿都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过头看梅悟道:“真救不了吗?” 梅悟道摇头:“救不了,是死是活,得看造化。” “好。”穆寒舟冷静的很,他知道梅悟道都这么说,在他所知里,没人能救玄猫儿了。 突然,玄猫儿的眼睛睁开了。 穆寒舟愣了,直勾勾的盯着玄猫儿的眼睛,看着玄猫儿伸了个懒腰,看着玄猫儿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立刻把玄猫儿抱在怀里,回头笑道:“你看,它是个有造化的。” 梅悟道抬手扶额,古往今来,昏君无数,能因为一只猫成为昏君,只怕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我先回去了,它嘴刁,这会儿必定是饿了。”穆寒舟把玄猫儿往怀里一揣,起身就走。 梅悟道起身送客。 到了院子里,苏映雪一眼看到了旁边趴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大狗,眼睛冒光的她嗖一下就跳下来了,跑到大白狗跟前,兴奋的蹦蹦跳跳:“谛听,谛听,谛听大神,你是来帮我的对不对?” “本座奉地藏菩萨之命,助你护道人间。”谛听说。 苏映雪立刻点头:“对对对,地藏菩萨最护人间众生了。” “梅老,这是您的?”穆寒舟问梅悟道。 梅悟道摇头:“之前没见过。” 穆寒舟看玄猫儿蹦蹦跳跳的样子,那种欢喜的心情自己能感受得到,索性说:“那便不算夺人所爱了。” “尽可带走。”梅悟道说。 穆寒舟轻唤:“映雪,带着它回家。” 苏映雪回头喵呜一声,转过头说:“谛听大神,驮着我可行?” “本座,罢了,走吧。”谛听本想说不愿意,可使命在身,到人间都有封印,他唯有跟在苏映雪身边才能护着她,所以驮着就驮着吧。 穆寒舟骑马在前,身后跟着通体雪白的大狗,大狗身上坐着通体黑中带着点点红的玄猫儿,在京城百姓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回到了紫宸殿。 丁忧等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琢磨着怎么能把邪性的猫从皇上身边赶走,抬头就见皇上回来了,身后跟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大白狗和蜷缩在大白狗上的黑煤球般的玄猫儿。 夭寿了啊,皇上这是中邪了不成?怎么玄猫没送走,又来了大白狗啊! 第34章 砸一顿就开窍了,不然都分不出来君臣尊卑了 “丁忧,给孤更衣。”穆寒舟说。 丁忧缓过神儿来,赶紧迎过来:“是。” 更衣后,春喜已经把两份早膳准备好了,皇上一份,玄猫儿一份,看到大白狗的时候,没有犹豫,立刻又去准备了一份。 穆寒舟坐下来用膳,眼看着玄猫儿非常殷勤的把自己的美味推到大白狗跟前,微微蹙眉:“映雪,饿不到你们,你多吃点儿。” 苏映雪回头冲着穆寒舟喵呜一声,嫌弃他管得宽,这位大神不伺候好,跑回去怎么办?这可不亚于人间的尚方宝剑呢! 穆寒舟竟然从玄猫儿的白眼儿里看到了嫌弃,清了清嗓子低头用膳。 丁忧立在旁边,目睹一切,如坠冰窟,他甚至希望皇上沉湎女色,也比沉湎于一只猫要强上百倍啊。 穆寒舟去早朝,毫不意外抱着玄猫。 苏映雪从善如流跟着,当然是怕有人趁着自己不再穆寒舟身边,再动手脚。 跟天道的气运之子不同,穆寒舟没有天道护佑,更可能是天道要抹杀的存在,所以赌不起一点点儿。 谛听慢悠悠跟在后面,穆寒舟带着苏映雪去早朝,谛听就趴在两仪殿后面的回廊等着。 群臣跪下三呼万岁,没听到皇上的免礼平身,都跪着,不知道这位又怎么了,各自心里都在想有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或者说做的不好的地方是不是露出马脚了,反正不让起来肯定是有大事。 “姜有道。”穆寒舟冷冷的开口了。 姜有道只觉得脖子上都起了一层凉气,透骨的凉气,慌忙应声:“微臣在。” “身为大邺的大鸿胪,你一直都掌管着周边的民族事务,对吧?”穆寒舟问。 姜有道回道:“是。” 苏映雪昏昏欲睡,但支棱着耳朵,终于轮到他了,姜有道的女儿姜玥如才是断萧晏情根的利刃,让这个人生性薄凉的始作俑者! “三十二道多是少数民族,少数民族里多有修炼邪门歪道的族群,比如善巫蛊之术的南昭,善傀儡术的黎族,善符箓、炼丹的那些少数民族,可有详细记载?”穆寒舟问。 姜有道心里直打鼓,除了眼前这位,往上数两代帝王都对三十二道的秘术不闻不问,因三十二道不好惹,尽管人口不多,但确实邪门,这位昨儿才说了京城舞娘的事,今儿就提到了三十二道的秘术,到底要做什么啊? 正在琢磨,就听冷慕寒说:“身为大鸿胪,你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孤吗?” 话音未落就伸出手去抓龙案上的笔山了,显然是要故技重施,砸一顿就开窍了,不然都分不出来君臣尊卑了。 “回皇上,三十二道虽各有不寻常的信仰,但朝廷一直都监管得力,微臣衙内有三十二道历年来的一切事务,都登记造册了。”姜有道回答的极快。 摸着笔山的穆寒舟收回手:“所有册子送到内阁。” “遵旨。”姜有道说。 穆寒舟起身:“散朝。” 就丢下这么一句话,抱着玄猫走了,留下了在两仪殿大殿上的还跪着的群臣,一个个都脑瓜子嗡嗡的,这就完事了?问了几句话,都是一件事,没有个结果就退朝了,这位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苏映雪看到谛听,立刻从穆寒舟的怀里跳下来,自然而然的蜷在谛听的背上,由着谛听带着她回紫宸殿。 穆寒舟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怀里,无奈的摇头苦笑。 内阁里,穆寒舟静静地闭目养神。 周昱珩带领属下翻看送过来的三十二道册子。 “皇上,查阅这些册子是何用意?还请明示微臣。”周昱珩拱手行礼。 穆寒舟抬眸:“有人用秘术害人,孤怀疑三十二道送了不少人在宫里。” 周昱珩秒懂:“微臣,明白了。” “拟旨。”穆寒舟说。 就在这些大臣刚离开两仪殿回到衙门里,一盏茶都没喝完,丁忧就带着十几个太监奔赴各处,皇上的圣旨下来了,禁巫蛊之术!禁丹道修士!禁茅山术……,凡发现不遵旨意的人,一律斩之! 圣旨可不止传到各个衙门里,还传到了各个宫中,包括李太后的永康宫。 李太后听完这道圣旨,心都提到了嗓子样儿,扫了眼锦秋,锦秋心领神会。 等送走了宣旨太监后,锦秋屏退了所有人,单膝跪地:“是老奴办事不利,玲珑和如意昨晚失手了。” “哀家也知道,否则怎么会有这么一道圣旨呢?”李太后叹了口气:“不过圣旨越是滴水不露,越是证明有漏洞,他应该没有抓到切实的把柄,玲珑和如意还有机会。” 锦秋垂首:“老奴也是这么认为的。” 按兵不动,别说皇上只是敲打,就算是真抓住了玲珑和如意,那也是在椒房殿,不是在永康宫,虽不能杀敌,但能自保,她一辈子在宫里打滚儿,全靠谋算周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椒房殿里,被蒙在鼓里的李月华愤愤然,竟然有人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对皇上出手? 转念一想,玲珑和如意,立刻让人传两个人过来,仔细的打量了好半天,这两个人一幅没骨头的样子,只学了勾人的本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般手段的人。 “你们说,不出三天。”李月华说:“已经过了一天。” 玲珑垂首:“皇后娘娘放心,奴婢绝不食言。” “最好如此,退下吧。”李月华冷冷的说。 二女退回到偏殿,如意抬头:“师姐,皇上跟前有高人护着。” “也许是碰巧了,今晚再试试。”玲珑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如意的脸蛋儿:“我们唯有成了他的女人,才能不辱使命。” 如意有些贪恋的蹭了蹭玲珑的手心儿:“听姐姐的。” 紫宸殿外,穆寒舟手持长枪,丁忧端着茶盘伺候在一旁,在丁忧不远处,谛听趴着,苏映雪紧紧贴着谛听,看着穆寒舟舞动手里长枪,矫健如龙。 一套枪法下来,穆寒舟坐在椅子上喝茶。 “谛听大神,得让他睡觉,我才能入梦。”苏映雪小声在谛听耳边嘀咕。 谛听看了眼穆寒舟,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困意袭来,穆寒舟单手撑着额角,竟睡着了。 “穆寒舟!你今晚要将计就计,去一趟椒房殿,就照着冷寒香的法子把李月华拿捏住,她身边有两个人,必须除掉。”苏映雪入梦,站在穆寒舟的面前说。 穆寒舟抬眸仔细端详着面前人,没见过可又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抓住她:“你,是谁?” 第35章 穆寒舟知道自己要杀掉的是谁了 苏映雪一甩袖子就走了,不过还是让穆寒舟看到了一刹那的竖瞳。 梦中醒来,穆寒舟看着趴在自己身边蜷缩成一团的玄猫儿,微微的勾起了唇角,尽管觉得不可思议,可他更愿意相信。 日落时分,李太后差福安过来给穆寒舟看入秋衣服的样式。 穆寒舟把册子扔在桌子上,淡淡的说了句:“怎么?皇后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要劳驾太后吗?” “皇上息怒,太后娘娘是一片爱护之心,绝无越俎代庖的心思。”福安跪下说。 穆寒舟摆了摆手:“退下。” 福安回到永康宫,原话说给李太后听,李太后没言语。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消息,皇上今日歇在椒房殿。 “锦秋啊,他是铁了心要挑拨皇后和哀家的关系啊。”李太后说。 锦秋给李太后揉着肩膀:“太后无需担忧,皇后在府里的时候可不是个拎不清的,如今入宫来也需要适应,毕竟红男绿女总有情动难自控的时候,皇后娘娘需要吃点儿争风吃醋的苦头。” 李太后撩起眼皮儿,这话在理儿,只是心里还是怪罪李月华的,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对皇上还动起来情了? 此时。 穆寒舟正在和李月华对饮。 酒是桃花酿,香气醉人。 三花猫趴在不远处,几乎和苏映雪头挨着头了,偶尔低声喵呜叫几声,都是在告状,包括隔壁配殿里的两个妖女。 苏映雪如今是毫无畏惧,毕竟阎罗天子都可以随自己差遣,尽管她不敢真用,可手里有剑不用和手里无见剑,真真是两码事! “皇上,臣妾得了两个不错的舞娘。”李月华知道自己这点儿酒量根本不是穆寒舟的对手,接下来要侍寝,怎么也不能醉的人事不省,不得已唯有让玲珑和如意出马。 穆寒舟扫了眼玄猫儿,发现玄猫儿悠闲的摇着尾巴,点头:“那就让她们过来助助兴。” “是。”李月华给掌事嬷嬷递过去个眼色,掌事嬷嬷立刻退下去安排了。 配殿里。 玲珑仔细的给如意打扮,取出来剪好的纸人放在她的胸口衣服下。 “姐姐,用红色的纸人吗?”如意有些害怕,低声:“会闹大了的。” 玲珑柔声:“祖神已经给了神示,作为神使,我们并无退路,如果他命大,我们今晚也会成为他的女人,若是得手了,我们会被祖神接引回神庙的。” 如意轻轻地抱着玲珑,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从没得到过祖神的偏爱,但姐姐一直都是祖神最喜欢的弟子,就算自己回不去族里,进不去神庙,姐姐能也是好的。 “走吧。”掌事嬷嬷催促。 玲珑牵着如意的手,另外一只手拿着一面精致的小鼓,二人来到了椒房殿的正殿。 苏映雪在两个人已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人皮鼓换了,完全看不出人皮鼓的样子,但鼓面是用阴女的头皮做成的,也就是说这二人对穆寒舟起了杀心,挺好的,这样一会儿弄死他们,不算作孽! 穆寒舟也看过来了,二女一个身着白衣,白纱遮面,姿态轻盈曼妙,手里持鼓,另一个身着红衣,模样不错,手里拿着面具。 二人脚踝上有铜铃,声音清脆却不吵闹,腰间束带上坠着长短不一的铜管,腰肢扭动时候,会发出来悦耳的声音。 赤足踩在红色牡丹花毯子上,肤色莹白如玉。 “确实是两个尤物。”穆寒舟笑着对李月华说。 李月华都快绷不住了,身为贵女,绝对不会以这种姿态去伺候男人,可是男人却偏偏喜欢这样的女子,若非怕耽误了大事,自己都恨不得立刻把眼前两个人碎尸万段! “只是,孤刚说不准京城里的人豢养舞女,月华不知吗?”穆寒舟嘴上说着话,眼底清明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还是说,这不是月华的舞女?” 李月华给穆寒舟斟酒:“皇上,舞女的事臣妾知道,这两位也并非是臣妾调*教出来的,是前儿太后送给臣妾解闷儿的。” “哦,太后对你,不甚爱护。”穆寒舟说完这句话,便等着欣赏玲珑和如意的舞蹈了。 李月华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示意她们可以开始了。 无靡靡之音,反倒是犹如山林清泉般悦耳,鼓声阵阵,虽急促却没有杀气,不像两军阵前的鼓声那么雄浑,鼓舞士气。 穆寒舟倒是觉得不难听,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他多看了几眼白衣的玲珑,眼角余光发现红衣的如意竟戴上了面具,也就是在戴上面具的一刹那,鼓声似乎也变了,穆寒舟感受得到一种犹如远古传来的召唤,而他似乎无法控制心神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映雪轻轻地跳到了穆寒舟的怀里,稳稳地趴着,只是这个动作就让穆寒舟整个人都清明了。 再看这两个女人,穆寒舟知道自己要杀掉的是谁了。 只是还不等他起身,红衣女子竟抬起手,嘴里吐出来白气,手指凌空画出来奇怪的纹路,而一道红光出现的时候,穆寒舟额角青筋凸起,头疼来的突兀,让他都心里泛起了寒气,偏头看李月华,发现她直勾勾的看着二女跳舞,好似傻了似的。 红光径直奔穆寒舟而来,穆寒舟直接拉过来李月华,看似是李月华躺在了穆寒舟的怀里,实则那红光直接打在了李月华的身上,苏映雪早一步跳上了穆寒舟的肩头,猫爪软垫直接按在穆寒舟的百会处,护住他的灵台。 穆寒舟把李月华放回去,起身时抱着玄猫儿,把玄猫儿放在桌子上,缓步走向两个因为施法却误伤了李月华而愣住的女子面前。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玲珑和如意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两个人脖子上出现了红线,而后血喷洒而出。 玲珑愕然的看着穆寒舟,她是神使,怎么会被杀了?祖神呢?为什么不救自己? 与此同时,如意扑过来,栽到玲珑身上。 椒房殿里,没有惨叫声,掌事嬷嬷一言不发,所有宫女都跟没看到似的,丁忧默不作声让人进来把尸体拖出去,让这些人处理干净。 穆寒舟过去把李月华抱起来,直接去了寝殿,寝殿里的香炉换了香料…… 苏映雪拍了拍手,黑白无常出现,锁着玲珑和如意的灵魂,问:“映雪,要怎么处置她们?” 第36章 还不是时候,别急,别急 苏映雪会客气? 反正穆寒舟的手段自己看过两次了,也没啥好奇的了,直接带着玲珑和如意的灵魂回去了地府。 如今,生死簿已经被毁掉了。 所以苏映雪必须要让十殿阎罗用搜魂法,才能看出来这两个女人的路数。 谛听没走。 就在椒房殿外面。 亲眼看到两个侍卫进去了。 它竟像是人似的,叹了口气。 椒房殿所有宫女和掌事嬷嬷都被丁忧带去了偏殿,说是训话,可真正的目的是支开她们。 并且,两具尸体直接送去了太后的永康宫。 椒房殿里。 穆寒舟坐在屏风后面,两个侍卫竭尽所能,反正是恶狠狠的伺候了李月华,并且二人都取走了李月华头上的一件配饰。 完事后,二人跪在穆寒舟跟前。 穆寒舟淡淡的说:“从此以后,你们二人自由了,出宫去成家立业过日子,孤不会杀你们,但若是走漏风声,孤不能保证别人会留活口。” 两个侍卫谢恩后离开,他们知道,终有天他们需要再次站在主子身边的,得到了自由也成为了暗棋。 永康宫里,别说李太后被吓得面无血色,就是锦秋也不敢多看玲珑和如意一眼。 丁忧立在一旁,说道:“皇上虽年轻,但洁身自好,这般魅上惑主的玩意儿,以后别往皇后娘娘身边塞,再教坏了皇后娘娘可就不好了。” 也不等李太后说话,更不会搭理锦秋,带着椒房殿掌事嬷嬷离开永康宫,回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里,丁忧带着掌事嬷嬷回话,掌事嬷嬷是亲眼看到皇上斜倚着靠在软枕上,皇后娘娘只盖了一条锦被,似是睡着了。 “嗯。”穆寒舟起身,让丁忧给更衣,穿戴整齐后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掌事嬷嬷:“李玉莲对吧?皇后才是你的主子,好好照顾着。” 这点名道姓,险些没把掌事嬷嬷的魂儿给吓掉了,磕头在地:“是,是,老奴一定好好伺候皇后娘娘。” 穆寒舟走了,掌事嬷嬷只看到了龙袍的一片衣角。 等确定皇上走了,掌事嬷嬷才来到床前,掀开被子没吓死她,虽说在宫里年头不短了,伺候过的贵人也有几个了,可这是正宫皇后娘娘啊,皇上怎么就不体恤一二,周身青紫可是要命了。 不敢惊动太医,只能带着宫女帮李月华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取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药膏给上药,到底在看到那处的时候,掌事嬷嬷都忍不住落泪了,这还是个姑娘啊,未经人事,皇上这是来圆房还是来泄愤的啊?怎么能如此糟践人呢?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并且还要小心翼翼的把染了大片血渍的白色锦缎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盒子里。 穆寒舟回到紫宸殿立刻沐浴,只穿了一件长袍,坐在灯下静静地看着门口,他在等玄猫儿回来,虽然不知道玄猫做什么去了,可玄猫儿从出现就一直在保护自己,还极有可能是梦中的绿衣女子。 这牵挂,丝丝缕缕,竟有些缠磨人,缠磨到这左等不见,右等不归,心都有些慌乱了呢。 他不知道,此时的苏映雪就坐在判官殿的椅子上,看着秦广王抽取出来的记忆,如意没什么看头,要说与众不同,是如意灵根极好,所以画符和驱使纸人的本领,远远高于玲珑。 但玲珑的记忆就有意思了,竟是十天前开始梦中见仙人,那仙人白衣飘飘,看不清容貌,玲珑在梦里称为祖神。 祖神传授鼓法,甚至最后用的那面阴女头皮鼓都是祖神赐下的,还有红色纸人,承诺会让玲珑位列仙班。 位列仙班? 苏映雪都笑出声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玲珑和如意,两个人如今脱离了肉身,只剩下了魂魄,如意突然发疯一般扑向玲珑:“你骗我!你对得起我吗?我为了你赴汤蹈火都不惧,而你却要把我献祭了,换你位列仙班的机会!” 玲珑推开如意,头发凌乱的她站起来,四处看了一圈竟说:“祖神会来救我的!我是祖神最得意的神使。” “你做梦吧!”如意是真的疯了,她不在乎是不是位列仙班,而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姐姐竟从不曾把她当成妹妹。 玲珑抬起手掐住了如意的脖子:“别闹,不然我杀了你。” “可把你本事坏了,你杀啊,在我地府要杀鬼,你以为你是谁啊?”苏映雪老神在在的看着玲珑,在想怎么处置她,轮回不可能,放在哪里都不安全,这个女人还有利用的价值,毕竟那血煞纸人落在了李月华的身上,能种下煞气,人间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玲珑甩开如意:“祖神会救我的,祖神一定会救我的!” “孟婆,给她点儿好吃的,白无常取个灯笼来,红色的吧。”苏映雪说。 孟婆给玲珑喂了一颗蚀心丹,白无常取来了一盏红灯笼。 在地府,白灯笼很寻常,可出现个红灯笼,怎么看都够渗人了。 苏映雪抬起手,掐诀,玲珑的灵魂瞬间被红灯笼吸进去了,本来的红灯笼还在跳动着火苗,可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个小巧的红色鼓槌。 “我走了,你们善后。”苏映雪说完,一闪身就离开了地府。 穆寒舟已经坐不住了,来回踱步,突然听到了喵呜一声猫叫,立刻回头,就见玄猫儿拖着那面小鼓,小鼓上还挂着一个红色的鼓槌,蹲在门槛外面,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快步过去把玄猫儿抱在怀里:“映雪,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 苏映雪能说什么?喵呜几声算是回答。 穆寒舟本还想抱一会儿,奈何玄猫儿跳下去,费劲的拖着那面小鼓。 “你让我收下这个?”穆寒舟疑惑的问,因他心里感受到的便是这个。 苏映雪点头。 穆寒舟拿起来鼓和鼓槌:“这有何用处?” 苏映雪挺着急,因为穆寒舟不睡觉,他就不可能知道这个鼓怎么用。 穆寒舟拿起来鼓槌,自然的敲了一下鼓,四周看看没什么反应。 殊不知,椒房殿里,本来昏睡着的李月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一道红光闪过,但没有别的动作,又摔躺在床上去了。 永康宫里,李太后心神不宁,打开密室的门走进去,密室里灯火通明,一老妇正从墙上取下来两盏魂灯,转过头看着李太后。 “怎么会这样?您要不要亲自出马?”李太后问。 老妇摇头,声音粗噶:“还不是时候,别急,别急。” 第37章 太尉,你这是一毛不拔吗? 后半夜,穆寒舟才睡下,临睡前还在想着能不能梦到绿衣女子。 “这是阴女头皮做成的鼓,鼓槌是我特地送你的,血煞人的气息种在了李月华的身上,你催动人皮鼓可以控制李月华,让她发疯。”绿衣女子说。 穆寒舟静静地看着绿衣女子。 “你也别好奇,反正你就好好治国,做个明君,不然我会第一个弄死你。”绿衣女子扫了眼穆寒舟,就不见了。 穆寒舟缓缓地睁开眼睛,偏头看趴在身边的玄猫儿,勾起唇角笑了。 暗卫出现:“主子,铁幕城外得手了。” 穆寒舟起身,沉吟片刻:“叶锦,李家私库里的银子该收回来了。” “是。”叶锦退下。 丑时三刻,夜色正浓,叶锦率领手底下的人来到李家秘库外,二十几个人训练有素,血流成河只是表现,搬空了的秘库大门敞开着。 太尉府里,管家带着哭腔来到李明德的门外:“老爷,不好了,大公子出事儿了。” 李明德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李老夫人扶住了他,吩咐值夜的丫环出去带管家进来。 管家进来把飞鸽传书送到李明德手里。 李明德展开字条,上面写着:十万两黄金赎命,三日后拿不到银子,给李承佑收尸。 “刚到?”李明德问。 管家颤巍巍的回道:“刚才回来的飞鸽。” 李明德眯起眼睛,他的孙子可不是个没用的,武功高强,谋略也不差,这应该是骗人的。 刚这么想,就见门口进来两个黑衣人,戴着遮面,其中一个人把一块玉佩扔到李明德面前:“十万两黄金,三日后登门来取。” “你们是谁?”李明德抓着玉佩,那正是自己亲自找人给长孙打造的麒麟玉佩! 黑衣人扫了一眼李明德:“铁幕城外常青山上的忠义堂,尽可去打听。” 说罢,二人离开。 “老爷,这可咋办啊?”李老夫人已经蒙了,伸出手抓住了李明德的衣袖。 李明德甩手:“妇道人家就知道哭哭啼啼,他们求财,给就可以。” 话音刚落下,外面进来的家丁浑身是血:“老爷,不好了,秘库被抢了。” “什么?”李明德立刻起身下地,带着人立刻出门,当他看到敞开的秘库门,身形摇晃了一下,幸亏管家扶住了他。 有人对李家下手了,到底是谁? 李明德让管家善后,处理干净,坐在回去的马车里,盘算着谁敢对自己出手,猛地抬起头,难道是他? 十万两黄金不多,可秘库被掏光,几乎是抄家! “老爷,报官吧。”李老夫人一见到李明德,扑过来哭得期期艾艾。 李明德厌烦的甩开手:“报官?你是怕朝廷不盯着李家吗?妇道人家,闭嘴!” 李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宁安那边怎么办?就给三天筹措金子,怎么办啊?” “不用你管。”李明德吩咐管家更衣,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候。 两仪殿上。 穆寒舟扫了眼李明德,见他两眼发青,心里竟痛快的很,缓缓地说道:“孤说借点儿银子,你们都不吭声,是不想和孤共克时艰吗?” 李明德没动弹,在朝堂上曾一手遮天的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搭理这事儿,就没人敢越过自己去献殷勤。 “皇上,微臣家里凑了凑,只有两万两银子。”段祺瑞捧着匣子上前:“臣愿意和皇上共克时艰。” 李明德一瞬间对段祺瑞起了杀心! 老匹夫想要踩着李家上位吗? 他哪里知道,段祺瑞知道李家秘库被洗劫一空,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这三万两虽然不是全部家当,可也几乎掏空了段家账面上的现银,花钱保平安吧,皇上这一身土匪做派,惹得起吗? 同样知道李家事的还有苗有田,苗有田虽然觉得羞愧,可也把家里的两千两银子都拿出来了,他是个穷官,但位列三公,不给试试? 有这两个人带头,朝臣纷纷解囊。 穆寒舟满意的吩咐丁忧都写下欠条,回头国库充盈就可以还上这些饥荒了。 丁忧照做。 “太尉,你这是一毛不拔吗?”穆寒舟微微向前倾身,说:“还是太尉拿不出来银子借给孤?” 李明德跪在地上,涕泪皆下:“皇上啊,老臣如今都恨不得砸锅卖铁,老臣的孙儿在铁幕城外*遇到了匪徒,匪徒要十万两黄金赎命啊,求皇上救命啊。” “还有这事儿?”穆寒舟蹙眉:“砸锅卖铁不至于吧?” “老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李明德哭的可怜。 穆寒舟环视众臣:“你们要帮一帮李太尉,也别说砸锅卖铁,李太尉手里的庄子、铺面和家里的古董字画,都可以典当给诸位同僚,也算是同朝为官,帮衬他了。” “啊?”李明德愕然的抬头看着穆寒舟。 对上穆寒舟带着几分薄凉笑意的眼睛,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穆寒舟问:“怎么?孤这么决定,不好吗?” 好个屁啊! 这是明晃晃抄家啊! 穆寒舟话锋一转:“昨儿宫里发现了两姐妹,来历没查到,但善用邪术,太尉下朝无需回衙,先入宫吧。” 李明德心口犹如被巨石压住了一般,刚才还满腹愤懑,如今恨不得把尾巴都夹起来了,同样担忧的还有段祺瑞和苗有田,他们家都有人在宫里为夫人,皇上怎么会把这样的话摆在明面上说? 自古以来,后宫争宠的手段都层出不穷,但妖术魅主,都是大忌。 李家,是真的完了? 退朝后,穆寒舟走在前面,谛听驮着苏映雪跟在旁边,李明德胆战心惊的走在最后,忐忑的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凑过来,低声跟丁忧说:“总管,不好了,皇后娘娘被太后叫过去,跪在永康宫外面快半个时辰了,还打了椒房殿的几个宫女,不死也丢了半条命。” 丁忧快步上前,低声跟穆寒舟说明情况。 内阁门口,穆寒舟停下脚步回头看李明德:“你去永康宫走一趟吧。” 李明德躬身:“臣,遵旨。” 看着李明德急匆匆往永康宫去,穆寒舟没去内阁,而是回到了紫宸殿,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人皮鼓和红鼓槌,吩咐道:“丁忧,孤要煮水烹茶。” 丁忧赶紧去端来了茶盘,准备了炉子和银丝炭。 穆寒舟没看到玄猫儿,就知道这个小东西愿意看热闹,这会儿肯定去永康宫了。 永康宫里。 李太后闭目养神,旁边放着个匣子,匣子里是昨晚的染血锦缎。 地上跪着的是椒房殿的掌事嬷嬷,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你说,圆房之时,你们都不在跟前伺候?”李太后冷声。 掌事嬷嬷赶紧回话:“是,老奴那会儿、那会儿被总管训话呢。”掌事嬷嬷说。 李太后手里的茶盏毫无征兆的砸了下来,掌事嬷嬷抬起手捂着额头的伤口,血水和茶水满脸都是…… 第38章 小皇帝狠着呢 苏映雪蹲在永康宫的庑殿顶上,透过掀开一条缝的瓦片把里面的情形看了个全,目光落在匣子里染了大片大片血迹的锦缎,心里就纳闷了。 冷寒香那会儿,掌事嬷嬷可没这么大张旗鼓染红了整块布啊,皇后这边是不是阵仗太大了? 悄悄凑到边儿上看跪在外面的李月华,见李月华脸色苍白的厉害,整个人也像是没有什么精气神儿似的,心下纳闷。 “小皇帝狠着呢,李家想要让皇后诞下嫡长皇子,他可下了功夫,就是不知道怀上的话,是谁的种。”骑凤仙人啧啧两声说。 苏映雪猛然听到骑凤仙人说话,转过头疑惑的看着石像。 骑凤仙人可没隐瞒,把椒房殿那晚的情形说了。 苏映雪两只手捂着猫头,简直有些无地自容,穆寒舟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跟李家害死了萧晏全族比起来,好像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说来,穆寒舟心里是很有数的,不动段淑瑶和姜曦,对冷寒香也算是客气,当然冷寒香非常聪明也是很大的原因,动李家没手下留情过,看吧,热闹了。 正想着,李明德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看到跪在门外,摇摇欲坠的李月华,顿时脸上挂不住了。 “祖父,救我。”李月华眼含泪花:“昨日才侍寝,太后这是要杀我啊。” 李明德点头:“坚持片刻。” 说完,也不用人通禀,直接进去了。 锦秋想要阻拦,李明德眼神阴翳的看了眼,锦秋只能快步去禀太后。 进了大殿,李明德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椒房殿掌事嬷嬷,冷声:“太后,你这是多不满意?才会如此磋磨椒房殿的主子和奴才?” 李太后没想到兄长竟来的这么快,叹了口气:“大哥,你有所不知。” “我还需要知道什么?月华昨日刚跟皇上圆房,今日就要跪在你门外立规矩吗?”李明德也没行礼,直接坐在椅子上:“还是说,你不想月华怀上龙嗣?” “大哥,你说真的这是什么话?你且看看,这是圆房吗?简直是要杀人!”李太后把锦盒推过来。 李明德看了眼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有,这老货竟不懂规矩,皇上和皇后圆房的时候,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哀家处置她们有什么不妥?如果他们照顾不好皇后,那就都滚出去,哀家自会安排合适的人。”李太后说。 紫宸殿里。 穆寒舟拿起来鼓槌,轻轻地敲了一下,声音确实不难听,又敲了两下放在一边,心里在想这会儿永康宫里会不会很热闹。 永康宫外,李月华缓缓地站起来了,眼里一抹红芒闪过,抬腿直接进大殿了。 苏映雪知道穆寒舟肯定是用了人皮鼓,她也想要看看李月华会怎么样,立刻蹲在瓦缝旁边往下看。 李明德也觉得事出反常,问跪在地上的掌事嬷嬷:“到底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昨晚肯定发生了不少事,皇上在朝会上就提了一句,朝会后又让自己来后宫,他有不好的预感,后宫要乱了。 不等掌事嬷嬷回答,李月华已经走进来了,立在门口,微微扬起下巴:“祖父,昨晚的事问别人作甚?本宫回答你,太后给了本宫两个狐媚子,一个叫玲珑,一个叫如意,不知道是学了什么妖法,迷惑皇上的心智,连我也不受控了一般,幸好皇上并非常人,当场诛杀了两个妖女,并且把妖女的尸体送还给太后了。” 李明德猛地站起来,看着李太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朝会说后宫有人会邪术,还让我来后宫,太后娘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祖父,还不明显吗?她让那两个狐媚子跟本宫争宠,争宠不成就恼羞成怒,罚本宫跪在外面,要打杀本宫的身边人,太后,你老了,你难道不知唯有本宫诞下皇嗣,才能为李家稳住圣宠吗?”李月华步步紧逼。 李太后一拍桌子:“放肆!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祖父,太后想要为她的儿子报仇,本宫不重要,现在看来李家也不重要,她若一意孤行,我们李家早晚被她连累死啊。”李月华走到李明德身边,泫然欲泣:“她手里不知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祖父,可如何是好啊?” 李明德审视着李太后,微微的眯起眼睛:“太后,你如今孤身一人,唯有李家是你的仰仗,你对皇后娘娘的做法,过分了。” “好!好!好啊!”李太后抬起手指着李月华:“哀家再插手你的事,哀家就不得好死!李家如今有了皇后,哀家也无需李家作为仰仗,从今以后永康宫里,你们一步也别送,锦秋,送客!” 李明德还要说话,毕竟自己啊人不能闹的太僵。 没想到李月华先一步说道:“本宫晨昏定省是一定要来的,太后,你手段确实多,但若敢坏本宫好事,那就是和李家作对,到时候别怪李家把你当成弃子!” 这话把李明德的话都挡住了。 “跟本宫回去。”李月华看了眼掌事嬷嬷,微微蹙眉,转过头看着锦秋,那眼神就想要杀了锦秋似的。 苏映雪好奇李月华的表现,这真不像是被控制了心神啊,但若非被控制了心神,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小判官有所不知,那血煞纸人一旦入体,会放大人的野心,更会滋养愤怒,皇后早就不喜太后了,这不过是把本性表现出来了而已。”骑凤仙人说。 苏映雪心里暗喜,这是好的,李月华会不知不觉的就改变了心智,不易察觉。 李月华带着人回椒房殿,李明德本想要跟太后说几句话,但显然太后气的不轻,根本不想搭理他,想要跟皇后说说话,可皇后早就带着人走远了,立在永康宫门外,李明德觉得这辈子就从没有如此闹心过! 丁忧过来,态度倒也恭敬:“太尉,皇上说了,大公子遇险刻不容缓,您必定顾不过来,让你沐休半月,处理家事,请吧。” 李明德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还说了,今儿七月十四了,三十二道总督的儿子应该到京了。”丁忧意有所指,笑的更意味深长,李明德这个奸佞,倒霉去吧! 第39章 姜玥如进宫了 李明德火急火燎的回到家里,果然屁股都没坐热,李斯携家眷就到了太尉府门口。 “侄儿给叔父请安。”李斯拱手一礼。 李明德满脸堆笑:“一路舟车劳顿,到家就好,快进屋。” 客套几句,女眷被迎到了后院,被众星捧月的姜玥如神色温润,笑语晏晏的跟长辈说着话,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会露出疲态。 李斯则被李明德带去了书房。 刚一落座,李明德就没了笑意,神色凝重的说:“此番进京,只怕你不好脱身了。” “哦?”李斯略有些吃惊:“叔父,此话何意?” 李明德摇头:“还不是新君登基,拿我们李家开刀嘛。” 李斯听到这话笑了:“叔父,那也是他太年轻了,拎不清轻重,我李家在三十二道经营四十几年,京城里有叔父和小叔父,更有太后和月华,朝廷的半壁江山是李家的,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 “如今,天变了啊。”李明德唉声叹气:“如今后悔当初没有护住太后的两位皇子啊,哪怕一个能登基为帝,李家也不会陷入现在这般艰难的境地,所以你切记要早做打算,明日是中元节,祭祖之后万万不可停留,直接回去三十二道。” 李斯蹙眉:“叔父,京城竟是这副模样了?” 不等李明德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嗓音:“三十二道总督之子李斯及其妻接旨!” 李明德惊恐的看着外面。 李斯满腹狐疑,李家人坐陪,都跪在外面接旨,李斯和姜玥如跪在最前头。 “太后懿旨,宣二位入宫。”太监说罢,收起圣旨:“李公子,李少夫人,请吧。” 单单就这么一个动作,李斯就知道叔父所言,绝非夸大其词,这太后懿旨只怕太后自己都不知道。 可他总不能说要看看太后懿旨,只能携姜玥如入宫面见太后。 二人带着早就给太后准备的礼物入宫。 李明德坐不住了,立刻给李明善送信儿,让他立刻回府。 书房里,李明善神色阴冷:“大哥,若是李斯跟皇上联手,我们必定会处境更艰难啊。” “何止。”李明德深吸一口气:“只怕都不用皇上出手,太后就会和李斯联手。” 李明善愕然:“长姐怎么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啊。” “三弟啊。”李明德嘴里发苦:“宫里的事太多,你知道的太少,你听我说。” 李明德把宫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李明善一拍桌子站起来了:“大哥!这是狗皇帝在挑拨离间,就算月华年纪小看不透,难道长姐也糊涂了?不知是计?” “现如今,必须要为李家造作打算。”李明德说:“宁安在铁幕城外被绑匪劫持,说是要十万两黄金,可前后脚的事,我们李家的私库被洗劫一空,三弟,现在明面上的这些人都怕保不住,你尽快给宁之和宁远两兄弟写信,让他们在三十二道那边早做准备,李明翰若有异动,就让他暴毙,李斯在京城会被软禁,皇上到那个时候就看三十二道也会投鼠忌器。” 李明善试缓缓点头:“好,也要做别的安排,把孩子们送出去,李家若是真的难逃一劫,怎么也不会步萧家后尘!” “确实该多想一想了。”李明德和李明善分别拿出来印信,李家财富唯有兄弟二人的印信同时出现,才会让各处全力配合,他们必定要救李家嫡长子。 宫里。 李太后正头晕脑胀,难受的心里都如同着了一把火似的,丁忧过来笑呵呵的说道:“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这简直被人抽了耳光还难受,李太后抬眸看丁忧,眼神阴冷,若非这人是穆寒舟身边的人,自己必定当场就杖杀了他! “哀家何喜之有呢?”李太后冷声。 丁忧不急不缓的说道:“当年太后赐婚姜玥如和李斯,如今夫妇二人到了京城,皇上知道太后心绪不佳,所以代为传召,应该很快就入宫了。” 李太后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阵泛冷,代为传召?真是有意思,穆寒舟到底在做什么?不见套路,处处都像是随心所欲,这等废物还一肚子算计,只恨李家内部分崩离析,否则怎么会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拿捏! “皇上有心了。”李太后说。 丁忧行礼:“皇上说,太后必定觉得寂寥,留这夫妻二人多住几日才好,老奴告退。” 李太后没言语。 心里却在盘算着穆寒舟这话的意思,想要让自己软禁李斯夫妇,哼,真是异想天开! 若是李明德对自己有了舍弃的心思,那就别怪自己翻脸无情,相比于朝廷里一手遮天,李明翰就弱吗?三十二道的土皇帝,养精蓄锐四十几年,只要谈得拢,未必没有为儿子报仇的机会,趁这个机会,为孙儿铺路,这江山还说不定是谁的呢! 丁忧出了永康宫,没走出去几步就见太监带着李斯和姜玥如到了永康宫门外。 紫宸殿里。 丁忧回来复命:“皇上,老奴看到李斯夫妇到了永康宫。” 穆寒舟嗯了一声,没理会,可他身边趴着的玄猫儿已经跳下去,一溜烟儿的跑了。 换做之前,穆寒舟不会觉得多稀奇,也只是怀疑玄猫儿爱看热闹,可终究认为猫嘛,能看懂什么? 可现在却不这么想了,玄猫爱看热闹,并且看得懂,至于还能做什么,倒是猜不到。 苏映雪确实爱看热闹,特别是姜玥如。 她可太好奇了。 当初萧晏阵亡,她诈死去了三十二道,以姜家嫡长女的身份嫁给了李斯,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可不止姜有道,还有这位李太后,因为赐婚圣旨是她下的嘛。 如今,穆寒舟把这两个人送到李太后面前,想想都觉得有看头,因为李明德和李太后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 一溜烟儿的来到永康宫的庑殿顶,如今她可不是被收走本事的小判官了,猫爪子轻轻一挥,庑殿顶的瓦片就像是听话的小狗,挪开刚好合适的缝隙,足够给她看热闹了。 苏映雪往下看,就见一中年华衣美妇正在给李太后磕头:“玥如拜见太后娘娘。” 李太后笑着抬起手:“快起身吧,一路舟车劳顿,可累了?” 姜玥如起身走到李太后身边坐下:“不累,太后娘娘是休息不好吗?” “确实,这几日睡不安稳。”李太后看着李斯:“承安啊,这次进京可带了孩子们?” 李斯一愣,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40章 这小子,真狠毒啊 李斯恭敬地回道:“回太后,孩子们都没跟来,此番进京祭祖是一方面,父亲想念太后,不亲眼看看太后是否安康,总是放心不下。” 李太后缓缓地点头,李明翰的用心不用怀疑,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死了,如今虽说是太后,可皇上不死亲生子,这日子能好过吗? 再者,李明翰和李明德不同,他野心勃勃谁人不知?若非有这样的野心,也不会当年主动请命去三十二道,只不过李明翰去三十二道的时候,穆寒舟还没出生,所以穆寒舟就算猜测也未必知道很多。 “对了,曦儿如今是四夫人之一。”李太后吩咐锦秋:“去请姜夫人过来和她的姑母相见。” 锦秋得了吩咐出门去。 苏映雪打量姜玥如,这个女人确实美貌,并且这美貌还透着一股子英气,当年能入萧晏的眼,肯定不是个寻常女子,算算年纪不过四十出头,眉间悬针纹太明显了,按理说如此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怎么都不该是这样的面相。 再看李斯,苏映雪忍不住锋利的猫爪子都露出来了。 “小判官,李斯可是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呢。”骑凤仙人幽幽的说。 苏映雪呲了呲牙,第一美男子! 萧晏才是! 这个男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底水光潋滟,绝对是个到处留情的种,偏偏这眼底都是阴寒,更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天庭饱满,确实是承受了李家祖荫庇护,下巴尖削,不是个有福之人,但鼻梁高挺,颧骨起势,手握权柄也寻常,毕竟李家确实权柄太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墨发玉冠,洒金月白色长袍,自带风流不假,姜玥如喜欢这一款,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姜夫人到。” 随着声音落下,姜曦从外面走进来,娉婷身姿比姜玥如不差分毫,更因年轻,自带一股稚气未脱的惹人怜爱模样。 苏映雪看李斯,果然这男人在看到姜曦的时候,瞳孔都缩了缩,看看吧!男人!我呸! 姜曦走到太后跟前跪倒请安。 李太后探身拉着姜曦的手:“好孩子,快起身吧。” “谢太后。”姜曦起身。 李太后说:“你姑母刚刚到京就入宫来看哀家了,哀家疼她想念家中亲人,便叫你过来陪伴,你们可以说说体己话。” 姜曦走到姜玥如跟前,行晚辈礼:“姑母,曦儿给您请安,一路可累?” “不累,曦儿长大了,也就是在太后这里,若是别处,姑母可受不得这般的礼。”姜玥如不亲近也不冷落,拉着姜曦坐在自己身边,问:“家中可好?在宫里可好?” 对面,李斯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倒也没多大胆,可姜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姜曦柔声:“祖父身体尚可,祖母前年病故了,父亲和叔父们都挂念着姑母,这次归京,家里必定都开心的很。” 姜玥如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怪离家太远,不能尽孝啊。” “玥如无需伤怀,明日一并去祭岳母。”李斯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的可是姜曦。 姜曦抬眸看过去,对上李斯这一双桃花眼,赶紧低头。 李太后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冷笑,穆寒舟啊穆寒舟!你就给哀家等着吧! 哀家有都是手段! 苏映雪觉得无趣,毕竟李太后绝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看他们在这里虚情假意,没意思得很。 刚想要离开,就听太监高声:“皇上驾到!” 苏映雪瞪大眼睛,穆寒舟来了?哎哟哟,是来看他的老情人了嘛?毕竟如今的姜玥如可真不算年轻了啊。 心情瞬间大好,盯着门口,看到穆寒舟的身影进来,差点儿没叫出声。 在她眼里,李斯并不好看。 好看的是萧晏,更是穆寒舟。 一身正气,天潢贵胄,眉宇间自带威仪,这种男人才配得上第一美男子的名头。 姜曦率先起身,跪倒在地:“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怎么在这里?”穆寒舟走到姜曦面前,停下脚步,语气不悦的问。 姜曦赶紧说:“是太后宽宥,让臣妾能见到姑母。” 穆寒舟已经走到李太后旁边坐下来了:“那也应该让李少夫人去看你,就算你不知道,太后难道不知?李斯好色成性,连亲父的小妾都不放过吗?” 我的老天! 苏映雪差点儿尖叫出声,倒不是李斯好色成性,而是这样的话,穆寒舟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说出来了,掀人面皮也没有这么直接了当得吧?毕竟都是体面人,体面人啊。 李太后脸色涨红。 姜曦慌乱无措,她刚才和姑父四目相对过,心里知道皇上的话绝不是乱说。 姜玥如羞愧难当,可也无可辩驳,甚至心里那些挤压多年的委屈,竟是有些忍不住了。 李斯起身跪倒:“皇上,那都是外面不止真相的人,给臣泼脏水,不可信。” “孤也是不知真相的人,也在给你泼脏水了?”穆寒舟淡漠的扫了眼李斯,转过头看着姜玥如。 姜玥如跪倒在地:“臣妇给皇上请安。” 此时的苏映雪恨不得钻进穆寒舟的眼睛里,想要看看穆寒舟对姜玥如是否还余情未了,但现在不行,总不能从房顶上直接跳进去啊。 穆寒舟微微俯身:“姜玥如,孤听说你当年心悦萧晏,为了萧晏去铁幕城外守着他,后来更是在得知萧晏战死后殉情了,孤在铁幕城还看到了当地百姓给你造的坟茔,怎么你还活着?” 姜玥如低着头,良久才说:“皇上明鉴,臣妇并不曾去过铁幕城,也不曾心仪过萧晏。” “那铁幕城死掉的是谁?”穆寒舟又问。 姜玥如额头冷汗都下来了:“是臣妇身边的丫环。” “原来如此。”穆寒舟坐直了身体:“李斯,你并不曾有一官半职,在孤面前何以称臣?你的妻子也不曾有任何封号,在孤面前何以称臣妇?” “皇上。”李太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穆寒舟偏头看了眼李太后:“太后,你说如果孤封李明翰为镇南王,李斯为镇南王世子,是不是更好点儿?” 李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您这是?” “孤已让内阁拟旨,明日李斯去祭祖,后儿早朝的时候,上朝再说。”穆寒舟说罢,起身往外走,路过姜曦时停下脚步:“还不回去?想要羊入虎口不成?” 苏映雪要挠墙,羊入虎口?谁是羊啊!这小子,真狠毒啊! 第41章 爹,快跟我去灭魂! 姜玥如脸色苍白如纸,饶是这么多年久经考验,可也险些支撑不住。 身为姜家女,听到穆寒舟如此说姜曦,她只觉得自己这脸皮子都被生生的揭下来了,扫了眼李斯,这混账东西果然直勾勾的盯着姜曦,若不是李家势力庞大,姜家需要依附,她能想出来一百种办法让李斯暴毙! 姜曦哪里还敢停留,跟着穆寒舟离开永寿宫,本想着能和皇上说一句话,奈何皇上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怅然若失的看着穆寒舟离去的背影,心里酸涩难当,落寞的回去了自己的金华殿。 跟皇后没法比,甚至跟另外三位夫人也没法比,姜家虽然比冷家略胜一筹,本想着皇上必定会雨露均沾,只要能诞下龙嗣,未来不止姜家,就是自己也能母凭子贵,可如今皇上对冷寒香情有独钟,皇后那边闹出来的事不简单,只怕皇上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碍于李家如今的权势,才会轻拿轻放,往后的路真是有一种无路可走的感觉。 皇上今日当着姑母的面提到了萧晏,这可不是好事。 因皇上十岁就去铁幕城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只怕把萧晏和萧家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否则萧晏和姑母的那段情,怎么会被他特地提起。 “夫人,冷夫人过来了。”掌事嬷嬷进来禀报。 姜曦赶紧起身迎接到门外:“姐姐。” 冷寒香打量着姜曦,想到穆寒舟的交代,只觉得姜家要倒霉了。 “妹妹无需多礼,我们进屋说话吧。”冷寒香说。 在宫里位份固然重要,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更小看不得,位份只要皇上开口,那还不是随便给? 姜曦请冷寒香进屋落座,见冷寒香扫了眼屋子里伺候的人,立刻出声:“你们都退下。” 等这些人都退下了,冷寒香才说:“皇上政务繁忙,特地吩咐我过来和妹妹说说话。” 姜曦亲自给冷寒香斟茶,心里发苦,这边是受宠的,自己入宫至今,就刚刚在永寿宫里听皇上说了几句话而已。 “姐姐,皇上有什么吩咐吗?”姜曦小心翼翼的问。 冷寒香抬起手盖在姜曦的手背上:“妹妹,我们入宫伴驾各有所求,也都心里明了,皇上是个聪明人,但前朝后宫多有各种衡量,今儿皇上让姐姐来提点妹妹一句,李斯是个好色之徒,切不可掉以轻心,若真闹出来丑事,天家的脸面可都是用人命填的。” 姜曦吓得浑身轻颤,脸色苍白:“姐姐,我对皇上绝无二心,也断然不会做出任何让人诟病的事。” “你啊,急什么?皇上若是不护着妹妹,会让我来说这些话?”冷寒香说。 姜曦眼圈一红,低下头默默垂泪:“姐姐,这宫里的日子真难熬。” “可慎言!能陪王伴驾是天大的福分。”冷寒香轻轻地拍了拍姜曦的手,低声说:“姐姐多嘴一句,那李家只怕犹如秋后的蚂蚱,妹妹切不可沾边,自保为上。” 姜曦抬头,眼里都是感激之色。 “好了,我也不便久留,先回去了。”冷寒香起身告辞。 姜曦送冷寒香离开后,回到了屋子里一扭身趴在床上,眼泪是止不住的流。 大橘猫蜷缩在锦被上,几次抬头看姜曦,眼里尽是无奈,懒洋洋的起身出门去了。 苏映雪这会儿正在紫宸殿外的花荫下趴着,旁边是狸花猫。 刚才狸花猫已经把冷寒香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了苏映雪,苏映雪只等着大橘猫来了。 “判官啊,这宫里真不是好地方,那姜曦可怜得很。”大橘猫趴在狸花猫旁边,一开口就唉声叹气的。 苏映雪懒洋洋的趴着:“你啊,这世上可怜人多得很,她要是想不可怜,不是没法子,皇上都已经提醒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还会被人算计,那不是活该吗?” 大橘猫一哆嗦,抬头看苏映雪,它知道判官说的没错,只是觉得有些无情。 七月十五中元节。 京城人人重视这一天,从早晨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碌着祭祖,中午各家各户也会聚到一起吃个饭,下半晌多把一天事情早早做完,日落时候小孩子闭门不出,家中长子会陪着父亲在门口燃香烛纸钱祭祀孤魂野鬼,期望着能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为此,朝廷沐休一日。 李斯昨日得知父亲要封王,自己会成为世子,祭祖都比早前准备的更隆重三分,并且亲自陪着姜玥如回娘家祭祖,晌午留在了姜家用饭,并且让姜玥如在娘家住下来。 姜玥如明知道李斯心里盘算的是什么,可家丑不能外扬,更不能让娘家人知道,只能顺从的听李斯安排。 日落时,苏映雪就跑出去了,她立在皇城墙上,眼前的景象逐渐熟悉了,那些亡灵一个个出现,他们行色匆匆的奔着自己最想见的人去。 皇宫外,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大群鬼。 苏映雪啧啧两声,穆家的列祖列宗在前,先帝和十一个皇子在后,煞气、杀气,犹如实质化了,直奔皇宫来。 这是想要趁着中元节会宫里找穆寒舟算账? 那可真不凑巧,自己在呢。 “祈请铁幕城三十万将士们亡魂归来!”苏映雪淡淡的开口,犹如言出法随,三十万阴兵从地而出,拦住了穆家所有亡灵的路。 穆家开国帝穆玄缓步走到皇城门前,抬起手指着这些阴兵:“尔等见到朕,还不跪拜?” 苏映雪猫瞳如针,看着铁幕城阴兵一动未动,心里略安,人道最讲尊卑,她担心这些阴兵不敢动穆家人。 “放肆!”穆玄脸色一沉,怒道:“大邺将士们何在?” 苏映雪眼看着穆家这些老鬼身后旌旗招展,遮天蔽日的样子,灵机一动,转身跑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里,穆寒舟正准备跟周昱珩回去祭祖,见玄猫出现就抓着他的袍子,也感受到了玄猫的焦急,对周昱珩说:“暂时先不急,孤去去就来。” 苏映雪在前带路,穆寒舟紧随其后,到了皇城门口,苏映雪跳上穆寒舟的肩膀,猫爪软垫拂过穆寒舟的眸子,穆寒舟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朕要清理门户!萧晏!滚出来受死!”穆玄厉声。 穆寒舟缓缓走到铁幕城阴兵前站稳,抬头看着穆玄:“老匹夫!孤今日就灭了你们穆家历代神魂!” 紫金色的龙气缠绕在穆寒舟周围,他缓缓地抬起手:“萧家儿郎!报仇!” 无人见到这一幕,除了苏映雪。 穆寒舟立在夜幕中,看似一动没动,可他眼前场景,无比惨烈!他心疼自己的将士们啊。 苏映雪偏头想了想,神念一动到了地府,直奔阎罗天子:“爹,快跟我去灭魂!” 第42章 鸳鸯袖里握兵符,英雄何止是丈夫! 阎罗天子听到这一声爹,立刻眉开眼笑了:“映雪啊,急什么?爹告诉你啊,穆家的列祖列宗是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的,别的不说,历代皇帝都是大补之物。” 苏映雪愕然的看着阎罗天子。 “你且看着,咱们不用动手,这些穆家人是如何成为人道养分的。”阎罗天子说着,拉苏映雪一转念就到了皇城门外。 苏映雪正纳闷阎罗天子会做什么的时候,就见阎罗天子取出来一面黑令旗,凌空扔了出去。 一道威武的身影抬起手接住了黑令旗,铿锵有力的说道:“两袖风,八尺骨,面朝苍生背朝主!” 穆寒舟直直的盯着拿到身影,只见黑令旗扫过,所有铁幕城的将士们都退后三张开外,在穆寒舟身后了。 身影回头看了眼穆寒舟,朗声笑道:“我萧家,何曾惧过?” 那张脸,穆寒舟认出来了,是萧家高祖,是大邺开国大将军。 “三山踏破五岳轻,剑指天西头点东!穆家到底负我萧家!”又一道身影身影出现,同样手里拿着黑令旗。 穆寒舟不敢眨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前方。 第三道身影出现:“七尺躯镇八荒,气卷风云声断虹!” “九死生一诺重,肩扛天道心负民,昏君无道!当诛!”第四道身影出现。 穆寒舟眼眶湿润,双膝跪地,这都是萧家历代镇国大将军啊! “孩子,站起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手握黑令旗,身穿金凤铠的女子走出来,沉声:“鸳鸯袖里握兵符,英雄何止是丈夫!” “姑母!”穆寒舟再也控制不住,磕头在地,萧家唯一的女将军是自己的姑母,二十五岁战死沙场,未曾婚配的她将身许国,鏖战三日三夜万箭穿心而死,尸体被悬挂在敌军辕门外。 是萧晏亲自率军绞杀敌军,迎姑母尸骨归家的! 穆寒舟跪着。 身前是五道身影,巍峨如山岳,气势磅礴,五张黑令旗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穆玄抬起手指着萧家亡魂:“尔等是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家老祖笑了,气沉丹田:“大邺将士们,萧家忠君为国,下场何其惨烈?今日若拦萧家,便是仇敌!不死不休!若愿意为大邺镇守疆土,萧家认作同袍,天上地下必生死与共,穆家负我萧家,我萧家不负众位!” 穆寒舟立刻接住了老祖的话:“孤,建忠烈祠,祭奠所有为大邺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的英魂!” 哗啦啦,穆家身后的千军万马如冰雪消逝。 雷声隆隆,闪电犹如虬龙一般,穆玄抬起手指着天:“穆家,有天道护着!不该绝灭!” 萧家五面黑令旗遮天蔽日,萧家老祖云淡风轻:“我等执黑令旗为萧家报仇!为枉死在铁幕城的三十万将士们报仇!天上地下无人阻拦!” 苏映雪拉了拉阎罗天子的袖子:“这能行吗?” “为何不行?这是天道法则,黑令旗一出,神佛都不会阻拦冤魂报仇,天道还没崩坏。”阎罗天子负手而立,根本不在乎,如果黑令旗遮不住天,自己不是吃素的!地狱道也不是吃素的! 如今,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这三界六道乱不乱,穆寒舟说的算! 萧家亡魂从地而出,追随五位萧家主帅直奔穆家而去。 武将杀气凝成利刃,穆家亡魂一个个在穆寒舟眼前碎掉,碎掉的亡魂化作光团漂浮在空中,穆寒舟福至心灵,扬声:“人道当昌,尔等化作滋养万物之气吧。” 人皇,有言出法随之力,穆家亡魂无可承受,一个个散如光尘,落入大地中。 “他会灭魂?”苏映雪有些兴奋。 阎罗天子摇头:“是人皇的命格压制着穆家亡魂,穆家亡魂不也说了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于人皇来说,但凡是人,都是臣! 萧家众位亡魂灭了穆家所有先祖,包括那几个根本不成气候的皇子,秉穆寒舟的人皇之令,都化作灵气滋养人间去了,从此以后,碧落黄泉,穆家这一脉断绝了祖宗庇护的福德。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七个多月男婴猛地坐起来,嚎啕大哭。 伺候的奶娘赶紧把小主子抱起来,轻声哄着,怎么都哄不好。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华衣美妇,过来时候面露不悦:“怎么会哭?你们是怎么照顾小主子的?” 奶娘赶紧跪下:“蔡夫人,小主子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啼哭不止了,今儿中元节,怕是被冲撞了。” 蔡若兰把儿子抱在怀里,柔声:“岁岁乖乖地,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去富贵窝里住着,到时候什么都不敢冲撞你了,可不能哭了。” 七个多月的孩子满脸泪痕,抬头看着蔡若兰,撕心裂肺的喊:“死,死!死!” 吓得蔡若兰捂住了儿子的嘴,明明是这么小的孩子,可这几个死字让她如坠冰窟,若是寻常孩子也就罢了,这个是先太子的骨肉,当今皇上殴打大臣都是常态,可想而知不是个好相与的,太后明知道血脉尚存都不敢接他们回宫,一旦走漏了风声,可不都得死吗? 不行,自己要见太后! 蔡若兰吩咐丫环婆子伺候着两位小主子,换上黑衣戴上帷帽,坐上马车往皇宫去,只是马车还没等走出巷子就不肯再往前半步,车夫年近六十,颤巍巍的说:“夫人,今晚不宜出行,先回吧。” “那有什么鬼神之说。”蔡若兰撩起帘子,就见前面全是人,那些人看不到五官,排着队慢腾腾走着,险些没把她吓死,缩回马车里:“快,回去,回去。” 阴兵如潮水一般在人间,享受百姓的香火祭祀。 皇城外,穆寒舟双膝跪地,对面是跪下的萧家亡魂。 穆寒舟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嘴突然身体一歪栽倒下去,苏映雪立刻扑过来。 阎罗天子柔声:“让他知道太多有百害而无一利,映雪,切记人间事人间了。” 这一次,苏映雪什么都没做,看着阎罗天子抹去了穆寒舟的记忆,并且袍袖卷起穆寒舟,瞬间送回到紫宸殿的寝殿里,她只是跟上来蹲在穆寒舟身边守着他。 内阁里,周昱珩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睡着了,刚才明明是等着皇上同去祭奠萧家亡魂,怎么就睡着了呢? 丁忧从外面进来,十分客气的说:“周大人,皇上已经在马车里等着您了,走吧。” 周昱珩立刻跟着丁忧出门,坐进马车里,告罪的话还没出口,就听穆寒舟说:“为大邺的将士们建个护国寺吧。” 第43章 这该死的男人!真是不知死活! 周昱珩思虑片刻:“皇上,建萧山书院的事还不曾落到实处,若此时再建护国寺,只怕会让人诟病皇上大兴土木是劳民伤财之举。” “无需担忧,谁敢跳出来,孤就收拾谁,朝中有几个真心为江山社稷的忠臣?孤虽登基不久,可也不是个瞎子,尽管准备。”穆寒舟说。 周昱珩是高兴的,他入内阁至今,已非常了解眼前这位的性格了,看似性格乖张,可从不曾出过昏招,其内心自有丘壑,但并不急于求成,若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代贤君明主。 当然,手段有时太过直接,偏偏这直接让人丝毫生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皇帝颇有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呢。 “臣,遵旨。”周昱珩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中元节嘛,大有文章可做。 穆寒舟再次站在萧家列祖列宗牌位面前,脑海里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让他心里酸涩,特别是想到萧家唯一的女将军,心里隐隐的疼,脑海中回荡着那句:鸳鸯袖里握兵符,英雄何止是丈夫的话。 焚香祭拜,虔诚的叩首,此时的他不是天家穆寒舟,是萧家再归阳间的后人。 周昱珩知道,就算是护国寺建起来,萧家一日不昭雪,一日就不能入护国寺,若不是看到皇上如此虔诚的模样,他会心有不甘,如今倒觉得不必急于一时,免得乱了皇上的计划。 二人都没看到,就在穆寒舟跪下去的时候,所有萧家先人都垂泪回礼。 隔着生死,身份成了君臣,这曾经是萧家最年轻的大将军,如今是大邺最年轻的帝王,他们十分心疼,心疼穆寒舟知道自己的前世,带着如此沉重的记忆,肩上的担子该是多么重啊。 祭拜后,穆寒舟和周昱珩回宫。 内阁众人是都安排住在紫宸殿这边,所以周昱珩回到内阁,召集下属连夜起草诏书,萧山书院和护国寺,这两件事到底会让明天的朝堂如何震荡,不可预见啊。 穆寒舟沐浴更衣,盘膝打坐,他心里总有莫名的疑惑,难以静下来,几次尝试后都无法宁心,索性躺下闭目养神。 苏映雪趴在旁边,静静地等着穆寒舟入睡。 “判官,判官。”大橘猫跑过来,才窗外喵喵的叫了两声。 苏映雪看到穆寒舟的眼皮儿动了动,有些无奈,悄悄地走出紫宸殿:“怎么了?” 大橘猫小声说:“我怕那个人害姜曦,偷偷去找他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嘛?” “别卖关子。”苏映雪沉声。 大橘猫乖巧的趴在地上,说:“李斯在京城有一处叫七宝楼的地方,面上是金银铺子,但内有乾坤,李斯豢养了许多美貌女子,朝中许多大臣都在里面养了外室,更有甚者还有孩子,那些大臣会从七宝楼的密道去京郊外的村子里,村子里就是那些外室和孩子。” 苏映雪立刻来了精神:“那李斯肯定有名册啊,这可都是把柄啊。” “是啊,掌管七宝楼的女当家的叫霓裳,霓裳可美了,是李斯的心尖宠,还为李斯生了一双儿女,李斯说这次归京必要让霓裳名正言顺的成为世子夫人。”大橘猫说。 苏映雪喵呜一声:“姜玥如呢?” 大橘猫摇了摇头,它可不知道那对儿狗男女会怎么对待姜玥如啊。 苏映雪叮嘱大橘猫:“你和姜曦算善缘,既要护着她就别离她身边太久,回去吧。” 大橘猫颠颠的回去姜曦身边了。 苏映雪离开皇宫,直奔姜家,在姜家找到了姜玥如的院子,趴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入梦去了。 姜玥如恍恍惚惚,见一绿衣女子坐在椅子上,而她是跪在地上的,明明是梦境,可她竟十分清醒,像旁观者似的。 “我的话只说一遍,姜玥如,你本就该死,当年你欺诳萧晏,接近萧晏却为萧家政敌提供情报,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害身亡,你可以骗人,但是骗不了我,因果早就定下了。”苏映雪说。 姜玥如一言不发,心里害怕,可是又不知道为何害怕面前的绿衣女子。 “你的丈夫在京中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叫七宝楼,七宝楼有密室,密室通到城外东郊,东郊庄子里住着很多女子都是朝中大臣的外室,那些孩子也都是外室所出,李斯有一个心上人叫霓裳,霓裳为李斯生了一双儿女。”苏映雪说。 姜玥如苦笑着摇头:“我不管你是谁,李斯做了什么我并不在意。” “李斯要让霓裳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你可以不在意这些,但你的死活呢?姜家的死活呢?他那种人极有可能对姜曦动手,姜曦怕没有你的心机城府。”苏映雪说。 姜玥如抬眸看着绿衣女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去找到名册,那些记录了所有朝廷命官豢养外室和外室子女的名册就在霓裳手里,有了这个名册,能保姜家一次,信不信由你。”苏映雪说罢,退出姜玥如的梦境,一溜烟儿的回皇宫了。 姜玥如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想到梦中的一切,只觉得心慌。 “听风,听雨。”姜玥如出声。 两个黑衣暗卫出现。 “立刻去宫中护着姜夫人,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姜玥如说。 听风和听雨离开。 “非花,非雾。”姜玥如再次出声。 两个黑衣暗卫出现。 姜玥如缓缓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都说梦中之事不可信,可她没办法不相信,这些年自己手里早就收集了李斯和李明翰家族不少证据,其中就有七宝楼和豢养外室的事,只不过梦中那绿衣女子要的是名册,自己没有。 “按照地图去找这个地方,要拿到霓裳手里的名册,但不能闹出来太大的动静。”姜玥如从匣子里取出来地图。 非花和非雾领命离开。 姜玥如还是睡不着,起身披衣走到窗前,抬头看着明月皎皎,自己的小将军英姿勃发,笑容纯净,人也如烈阳一般让人见到便心生欢喜啊。 可是身为姜家女,哪里有掌管自己命运的权利,再者当初的萧家树敌太多,皇上才是真正的凶手,就算没有自己,也会有别人,所以她虽害了萧晏,可也是知情人中唯一心疼内疚的人啊。 在这种纠结的痛苦中活着,还说什么因果?自己一直都在遭报应,只是自己作孽却根本没机会赎罪,谁会为萧家做主呢? 这人间,真可笑。 突然,黑影出现,低声:“主人,宫中没找到姜夫人。” 姜玥如只觉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跳出去,厉声:“去找李斯!” 这该死的男人!真是不知死活! 与此同时,大橘猫哀嚎着跑来,苏映雪一听这动静就知道出事儿了,跑出来还不等说话,大橘猫哭嚎:“姜曦不见了!姜曦不见了!” 第44章 抬回去养伤,别耽误明日上朝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该死的猫两次叫走了玄猫儿,穆寒舟心里非常生气! 甚至觉得那几个带着猫回宫的女人,简直是少脑子!自己是喜欢猫吗?自己只是喜欢映雪! 偏偏人头猪脑的都学着自己养猫! 还想着明儿就让丁忧寻一个由头把那些猫送出宫,突然就忽悠一下睡着了,说是睡着都不如说是昏过去了,绿衣女子出现,急切的说:“穆寒舟,姜曦丢了,很可能被李斯的人带出去了,李斯是个色中饿鬼,你快想办法,一国之君可丢不起这人啊,绿帽子要来了!” 这话说完,穆寒舟就醒了,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身边的玄猫儿:“映雪,你有本事入梦,对吧?” 苏映雪圆溜溜的猫眼盯着穆寒舟,这男人还有工夫和自己聊这个?难道不该去找姜曦吗? “我不是救了她一次吗?人蠢就别怪别人手段毒。”穆寒舟说。 苏映雪愕然的张大了嘴巴,可她忘记了自己是一只猫,这个惊讶的表情太夸张。 穆寒舟断定玄猫儿能听懂自己的话,看着它这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直接把玄猫儿抱在怀里,顺着它绸缎一般光滑的毛,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安抚怀中玄猫儿:“李斯是李明翰甚至是李家最好拿捏的人,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人能做什么大事?动姜曦算什么?我啊,等着看戏呢。” 苏映雪已经不想再说这小子太狠了,这种话说几次自己都不爱听,可他这成竹在胸的样子,确实令猫都胆寒,人皇是这样的吗?天地万物和人心都轻松拿捏? 姜曦没了,刚入宫的四夫人之一的姜夫人不见了,可这消息直到第二天穆寒舟去早朝前都没人来禀报。 苏映雪趴在谛听的身上,像是习惯了似的,由着谛听驮着自己往两仪殿去。 “大神啊,昨晚的事你知道吧?你怎么没露面?”苏映雪好奇。 谛听淡淡的说:“阎君说的没错,人间的事要用人间的手段去做,本座从不多管闲事。” 苏映雪讪讪的抓了两把谛听的毛,自己多管闲事了吗?才没有!只要关乎穆寒舟的事,哪个是闲事? 到了两仪殿,谛听抖了抖身子,苏映雪识趣儿的立刻跳下来,刚站稳就被穆寒舟捞起来抱在怀里,往前面去早朝了。 谛听趴在阴凉处,看似闭目养神,可唯有灵体才会听得到,神兽在诵经超度。 从古至今,什么地方最不干净? 答案只有一个--皇宫。 在谛听眼里,皇宫真是处处都有不肯离去的冤魂,而这些冤魂福报太轻,根本无法找害死他们的人报仇,只能在各处游荡,身为神兽,它超度这些灵体是行善积德,当然也可以让皇宫里多一些祥瑞气息,如此才能滋养人皇。 这可不是多管闲事,是分内事。 两仪殿上,穆寒舟第一道圣旨,册封李明翰为镇南王,长子李斯为镇南王世子,赐镇南王府,命李斯携家眷住在镇南王府里,暂不离京城。 李斯听到暂不离京城的时候,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没想到皇上竟如此明目张胆的要软禁自己,可当着群臣的面,他唯有接旨。 接旨后,穆寒舟还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世子别忘了为夫人请封。” 李斯又是一哆嗦,前天在永康宫里,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直接说姜玥如会成为世子夫人,难道皇上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这是在试探吗? “遵旨。”李斯满腹狐疑,但不敢表露分毫,接旨退到一旁。 李明德的脸都要绿了,看了眼李斯,只觉得李明翰若是知道京中变故,怕死要吐血,当然依李明翰的性格,李斯会成为弃子。 朝臣神态各异,多数都如丧考妣,穆寒舟看了一圈只觉得好笑,这些混账东西,把柄握在李斯手里,这会儿心里必定惶恐至极,有意思。 第二道圣旨,建萧山书院在国子监旁边,萧山书院只对寒门子弟中出类拔萃者开放,大邺全国都可举荐,入京后皇上亲自考核。 朝臣一个个如鹌鹑。 第三道圣旨,周昱珩展开,先看了眼穆寒舟,穆寒舟微微点头,示意他宣读。 当群臣听到皇上要建护国寺在麒麟山上的时候,都傻眼了,皇上才跟朝臣借银子啊,建书院又建护国寺,这得多少银子啊?皇上是要没有罪名也抄家吗? 果然,周昱珩宣读圣旨后退到一旁,穆寒舟便开口了:“建书院花费不少,国库难以支撑,但孤还可以想想办法,但护国寺是为所有为大邺拼杀战死的将士们建造的,决不能马虎,所以孤要募捐,众位卿家都是国家栋梁,当身先士卒,周昱珩在门口亲自记录,众位卿家随缘捐赠,多少都可。” 这三道圣旨,让众朝臣眼前一黑再黑,听到随缘捐赠的时候,本就穷困潦倒的大臣眼泪都下来了,里子面子都要丢了,哭都找不到调儿啊。 “皇上,同时建造萧山书院和护国寺,恐被世人诟病皇上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啊。”李明德出列,跪倒在地:“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有人带头,还是太尉,立刻有朝臣出列,跪在李明德身后规劝皇上三思而后行。 苏映雪也不睡觉了,直接跳到龙椅扶手上往下看,热闹啊,只要跟在穆寒舟身边,真是看不完。 果然,这次穆寒舟动作之快,颇有武将风姿,笔山以雷霆万钧的气势飞出去,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李明德脑门上,顿时血流如注,乌纱帽都飞出去了。 苏映雪都觉得疼,当然李明德没有当场脑浆飞溅,是穆寒舟武功高强,拿捏的分寸精准。 惨叫一声后,李明德直接昏死当场。 众朝臣都吓傻了。 穆寒舟脸色一沉:“李太尉殿前失仪,罚俸禄三年,抬回去养伤,别耽误明日上朝。” 立刻有护卫进来拖着李明德出去了。 目睹全程的李斯脸色苍白,偷偷看了眼穆寒舟,这皇上太年轻了,下手不知轻重,脾气火爆,真是个暴君啊,不过转念一想,暴君好! “退朝,众位卿家别忘了去周昱珩那边捐银子。”穆寒舟扫了眼跟李明德一起跪着规劝自己的成功,冷哼一声,抱起来玄猫走了。 周昱珩端坐在大殿门口,慢条斯理研墨,狼毫吸足了墨汁,神色淡然的等着呢。 李斯先一步走到周昱珩面前,拱手一礼:“周大人,镇南王捐五万两。” “世子出手阔绰,皇上必定龙心大悦,请问世子,是白银还是黄金啊?”周昱珩问。 后面,穷臣工赶紧捂住嘴,怕自己吐血…… 第45章 地府六个老顽固 黄金还是白银? 这话周昱珩问得轻飘飘的,可李斯却觉得周昱珩在找死! 他昨日就查清楚了,周昱珩虽曾名动京城,可跟萧家过从甚密,萧家倾覆之后就避在小巷里靠给几个富户家里的孩子开蒙独立,没有根基还敢在自己跟前挖坑? 周昱珩扫了眼李斯:“世子家大业大,总督封王可是大喜事,难道这点儿金银还心疼?” “黄金。”李斯说罢,转身对所有朝臣拱手一礼:“回头,众位大人往万珍楼小聚,某恭候各位。” 五万两黄金? 周昱珩写下后,笑着起身:“世子,请留下印信。” 李斯拿出来印信盖上,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周昱珩,阔步离开。 周昱珩坐下来,按照官阶一个个上前捐赠,李斯在前头开了个这么个头,后面的几位都黑着脸,五千两都觉得拿不出手,可再多是绝不行,保不齐皇上会因为捐太多,反而要彻查贪腐呢。 “一、一百两。” 周昱珩低头正在记录,听到这话抬起头,笑着拿出来另外一本册子打开:“诸曹掾无需捐款,只需在名册上盖下印信即可。” 后面这些官员一个个都转身跪下,冲着龙椅高呼万岁。 他们虽说略有薄产,可京中为官委实不易,许多官员还有举贷为清呢。 一个个盖下印信,没有出头人,大家一视同仁,谁也别笑话谁。 周昱珩拿着册子回到内阁,交给穆寒舟。 穆寒舟看到五万两黄金,勾起唇角笑了:“周大人,差人去收银。” “皇上,臣觉得如今朝堂之上,三公权利过大,单用内阁辖制实属不易。”周昱珩说。 穆寒舟点头:“周大人有良策?” “可设三省六部。”周昱珩说:“地方官员不动,把丞相手底下的东、西曹掾,秦、集、贼、决、户分为六部,设尚书。” 穆寒舟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三公为三省?” “对,分为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周昱珩说:“三公官阶保留,为虚衔,九卿可分别纳入六部,中书省为内阁,另设御史台,御史大夫独立出去,监察百官,不与三省六部有关联,直达圣听。”周昱珩说。 苏映雪本来还想着去李明德家里看热闹,听到周昱珩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穆寒舟设内阁的目的就是跟三公分权,周昱珩确实有大才,别说分权,直接把三公架空,逐个击破,真是高明啊! “周大人,落到实处,可趁机办了。”穆寒舟说。 周昱珩早就有这样的打算,皇上说的趁机确实是当下,李明德权倾朝野是过去了,频繁挨揍,其党羽都人心惶惶,甚至聪明人都在想着划清界限。 丞相段祺瑞最是聪明,已有靠近皇上的心思,真要改变朝廷格局,段祺瑞得到重用,必定会鼎力支持。 至于苗有田,御史台虽未必给很高的官阶,但手里权利比之前还大,他也会支持皇上的决定。 这种情况下,李明德掀不起风浪。 “皇上,李明德极有可能有致仕的想法。”周昱珩说。 苏映雪想笑,李明德早就有致仕的想法,可穆寒舟能放他走吗?早就告诉他了,除非死在任上。 她敢赌李明德不敢寻死! 穆寒舟冷哼一声:“他不敢。” 周昱珩立刻带着自己的下属开始准备三省六部官员名单,细化到品级和俸禄。 “周大人。”穆寒舟出声。 周昱珩立刻起身过来:“微臣在。” “孤得先生辅佐,如易经得十翼。”穆寒舟起身,拱手一礼。 周昱珩赶紧跪下了:“皇上折煞微臣了,微臣得遇明君是生之大幸,大邺百姓得遇明君是江山社稷大幸。” 穆寒舟双手扶着周昱珩起身:“徐徐图之,孤在。” 这确实是周昱珩不能言之于口的担忧,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变革者,可每有变革者,能成功者十不存一,而他要做的事颠覆了太多人的利益,若成,皇上的江山固若金汤,若败,他生死为轻,只怕连累皇上都江山不稳,百姓陷水深火热之中啊。 “皇上,臣肝脑涂地也要做成此事。”周昱珩说。 趴在点子上的苏映雪觉得自己要回去一趟,她可不是什么都会,治理国家这种事可以集思广益! 李明德家的热闹不看了! 苏映雪跳上庑殿顶,找了僻静的地方趴好,身体光芒缠绕,一瞬回到了地府。 阎罗天子抬头看苏映雪到了眼前,问:“怎么回来了?” “爹,我想找几个不肯离开地府的老头子。”苏映雪说。 阎罗天子提到这个,也有些头疼:“那几位得罪不起,如今到处都乱套了,真怕顾不过来他们。” “我给他们找点儿事做。”苏映雪挺了挺胸脯:“在人间给他们收一个学生,帮他们完成夙愿,心结解开,这些大能保不齐就重回仙班了,也在上面给穆寒舟安插一些细作。” 阎罗天子朗声大笑:“好!走。” 地府里有一处宅院,占地极大,鸟语花香堪比仙界,跟地府风格完全不同,特别是结界神异,里面的人若是不想见,天上地下无人能打开结界。 阎罗天子立在一旁,看苏映雪:“你要有本事进去才行。” 苏映雪拍了拍胸脯,阔步到结界外,双膝跪地,朗声:“地府小判官苏映雪祈请各位大德出面,帮帮人间硕果仅存的人皇为人族扛鼎。” 结界上流光溢彩,炫目的漂亮,但纹丝未动,根本没搭理苏映雪。 阎罗天子低声:“他们一个个都是老顽固,想要请他们可不容易。” “你走,我自己在这里守着。”苏映雪撵走了阎罗天子,朗声说道:“人间如今要出人皇,人皇尚且年幼,别说当人皇了,就是当皇帝都要被欺负算计死了,你们都是人间护道人,难道不管吗?” 没人搭理,也不着急,苏映雪继续说:“萧晏是我放走的,送去了大邺天家投胎成了皇子,萧家你们知道吗?我给你们讲一讲……” 结界内,六个老头排排坐,听得津津有味儿。 听到天道出手要灭人皇的时候,管仲蹭就站起来了:“果然,天老贼就是不允人间强大!当年我为了人族昌盛,呕心沥血,可还是不能成功,可恨!可恨啊!” “你生气什么?”商鞅两只手抱在身前:“当年我能让秦国从西陲弱国一跃成为最强国家,可最后还不是被车裂而死了?” 申不害苦笑着摇头:“我是更可怜啊,术治本可以更好的让人间代代都有明君,可惜hi昭侯死后就没人能学会了,可怜后来人愚钝啊。” 吴起拍了拍商鞅的肩膀:“我虽死的不像你那么惨,可也被那些权贵杀了,不甘心啊。” “行了!咱们别这里唉声叹气了,既然人间出了人皇,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咱六个能教出来一个人皇,多有面?走走走,问问这小姑娘想怎么办。”李悝起身就往结界去。 结界外,六个老头围着苏映雪。 苏映雪讨好的行礼:“诸位大德,可愿意随我去大邺看看?” 第46章 穆寒舟觉得,昨晚把她累坏了 六个老头齐齐摇头。 苏映雪问:“那总不能把人带来啊,这地府里,人间的大活人活不了啊。” “你说大邺真的会出人皇?”申不害微微眯起眼睛:“从商朝过后,人间就只有天子,再无人皇了。” 苏映雪啧啧两声:“当年封神大战后,人皇就再也没出现,谁能想到两千年后又出现了人皇呢,不过人皇出,天道最不喜,若是一不留神这人皇就死了啊。” “多大了?”申不害问。 苏映雪说:“十八少年郎。” 商鞅蹙眉:“太年轻了,年轻气盛没有根性啊。” “可以折中。”子产作为曾经的郑国执政卿,是六个人里最活络的人:“小姑娘可以让我等入梦。” 苏映雪眼睛亮了:“行,行,能不能多教一个人啊?” “什么人?”李悝问。 苏映雪说:“是个心怀天下的治世能臣,叫周昱珩。” 六个人递给苏映雪一块小木牌:“拿着木牌可以进入结界呢,我们等着,你有本事把人送来就行。” 苏映雪得了木牌,去找阎罗天子。 阎罗天子没想到苏映雪竟然请动了这六位,二话不说拿出来引魂幡,只需要苏映雪带着引魂幡入梦,梦里一切都可以随她心意,也就是说这六位的结界都可以直接搬到穆寒舟的梦中。 回到紫宸殿,苏映雪试了试引魂幡,在穆寒舟的梦里催动引魂幡,地府里的那一方小天地就出现在穆寒舟的梦里,穆寒舟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苏映雪直接抓起来穆寒舟,跑到结界前,取出来个木牌贴在结界上,穆寒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到了结界里。 “成了!”苏映雪心里狂喜,掐入梦决,周昱珩的梦境里,被一个绿衣小姑娘抓着扔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圈里,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穆寒舟,大惊失色的他赶紧过来:“皇上,您怎么在这?” 穆寒舟看周昱珩:“你怎么也来了?” “一个绿衣小姑娘不由分说,就把微臣扔进来了。”周昱珩苦笑着回道:“这绝非臣在做梦。” 穆寒舟知道这不是梦境,但到底要做什么?绿衣女子在哪里? 正四处观望的时候,就见老槐树下,六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看着他们笑。 管仲低声:“十八少年郎当真是人皇,他身上的光晕都与众不同啊,紫金色的。” “旁边那位也不弱,看样子小姑娘说的没错,人间要有大变化了。”商鞅说。 “小娃娃,过来。”吴起招了招手。 周昱珩认为不是叫自己,没动弹,还低声说:“皇上,这是仙缘啊,快去。” 穆寒舟抬腿往这边来,申不害脸色一沉,指着周昱珩:“怎么着?叫你小娃娃你还不愿意了?要跟我等平起平坐?” 周昱珩赶紧过来,谦卑行礼:“后生不敢。” 六个老头自报家门,周昱珩只觉得天灵盖都要飞出去了。 这是什么机缘?千年前的大人物都聚在一起,要做什么? “受人之托,教你们治国之策。”管仲说。 穆寒舟撩起袍子直接跪倒:“小子穆寒舟给众位先辈叩首了。” “嗯,拜师是应该的。”六个人自然受得起穆寒舟的这一拜。 苏映雪知道事情成了,但是她不能退出梦境,因若她退出,梦境就结束了,心里直嘀咕,希望自己的阎王爹靠谱,千万给护法啊。 她哪里知道?整个紫宸殿都被谛听设下了结界,别说外面人进不来,就是紫宸殿里的人也都陷入了梦乡。 这一夜,苏映雪在紫宸殿里趴在穆寒舟的身边,直到穆寒舟和周昱珩从结界里出来,苏映雪立刻送二人神魂归位。 穆寒舟睁开眼睛,先看了眼身边的玄猫儿。 见玄猫儿睡得安稳,轻轻地用手顺了顺乌黑的猫毛。 隔壁醒来的周昱珩可没这么淡定,整个人都傻了,坐在床上回忆梦中的一切,立刻起身,顾不上换衣服立刻到桌案前,奋笔疾书。 把梦里所学的都记下来。 随后把这些整理好,直接出门去找穆寒舟。 “公公,劳烦通禀,我要见皇上。”周昱珩说。 丁忧看着发髻松散,还穿着睡袍的周昱珩,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人,殿前失仪可不妥当,要么先回去更衣?” 周昱珩低头看自己这副模样,羞赫的转身要走。 穆寒舟的声音传来:“无妨,进来吧。” 丁忧给周昱珩挑起门帘子,看着周昱珩急匆匆的进去,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皇上,臣昨晚梦中遇仙人了。”周昱珩双手奉上自己记录下来的文稿。 穆寒舟接过去:“孤昨晚也梦中遇到了仙人,还拜师了。” 周昱珩愕然抬头:“难道,我们做的是一个梦?遇到的是相同的人?” “难道周大人没看到孤吗?孤可是看到了周大人呢。”穆寒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周昱珩更是喜出望外:“这是得了庇护,皇上,您是又大气运的人,臣都跟着沾光了。” “是你有治世之能,才会得到她的眷顾,此事不宜声张。”穆寒舟说。 周昱珩连连点头。 穆寒舟让周昱珩去更衣准备早朝,他也叫来了丁忧更衣。 春喜送来了早膳。 一人一猫相对而坐。 “映雪,受累了。”穆寒舟说。 苏映雪只是低头大口吃饭,完全不想多说一个字,当然喵一声都不能,尽管穆寒舟猜测,并且有些笃定,可只要自己不回应,就不算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谛听在旁边,待遇没有苏映雪好,吃喝都一样就是没有桌子,谛听是不在乎的,但一肚子的话要对苏映雪说。 穆寒舟起身要上朝,苏映雪先一步回到自己的窝里躺下,闭上眼睛一幅我要睡觉的模样。 “小懒猫。”穆寒舟嘴上这么说,可没舍得带着苏映雪上朝,昨晚的事若猜的对,对玄猫儿可是不小的消耗,她到底是谁呢? 满腹狐疑的穆寒舟出门就遇到了兴奋的两眼冒光的周昱珩,二人去早朝的路上,低声交谈,丁忧都避开远远地。 谛听走到苏映雪面前,说:“姜曦,被动了。” “谁?李斯?”苏映雪两只爪子抱着猫头,该死的,昨晚自己不能离开,这么大的事没亲眼看到啊! 谛听说:“并且把人送回来了,你该告诉穆寒舟。” 苏映雪眯起了猫眼,当然要告诉!还要快! 第47章 孤想问问,萧晏可入得护国寺啊? 姜曦疯了。 她蜷缩在床榻上,眼里都是惊恐之色,嬷嬷和宫女都不敢靠近,但凡靠近她就会凄厉的尖叫。 姜家在宫里安排的眼线已经把消息送回去了。 姜有道还未曾回府,消息送到了姜老夫人这里。 姜玥如正在陪着母亲说话,听到姜曦被掳两日一夜又送回,人都疯了,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支撑不住。 姜老夫人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可传太医了?” “回老夫人,没人敢声张,如今只怕瞒不住了。”来人禀报。 姜玥如静静地坐着,一言未发。 她看着母亲着急的样子,心里闷闷的。 姜老夫人冷静下来:“回宫守着,但凡有机会就请皇上开恩,让女眷入宫去看望姜夫人。” 来人应声离开。 姜玥如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梦境里的绿衣女子,女子说的话犹在耳边。 姜曦出事了,竟这么快就出事了,李斯这个人头猪脑的蠢货该死! “夫人。”崔嬷嬷进来到姜玥如身边,低声说:“世子爷捐了五万两黄金,朝廷差人去了镇南王府,但世子爷不在。” 姜老夫人被吓了一跳:“什么五万两黄金?” “回老夫人,是皇上要建造护国寺,世子爷捐了五万两。”崔嬷嬷恭敬地回道。 姜老夫人不悦的垂了眼皮,京城是三十二道吗?显着他出风头了?不知道低调行事,只怕是个不省心的。 姜玥如起身:“母亲,玥如回去处理点儿家事。” “去吧,去吧。”姜老夫人这会儿也确实心里烦躁着。 镇南王府里,姜玥如看着跪在下面的仆从,问道:“世子爷去哪里了?” “回少夫人,世子爷昨儿下半晌出去的,现在还没回。”管家李忠说。 姜玥如问:“五万两金子可准备好了?” “少夫人,老奴也为这事儿头疼呢,世子爷不回来,上哪儿去凑五万两黄金啊。”李忠都要哭了。 话音刚落,就见李斯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发青的猛地看到姜玥如,吓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世子轻飘飘一句就要府里筹措五万两黄金,我能不回来了吗?”姜玥如打量着李斯:“世子这是宿醉未醒?要不要准备醒酒汤。” “不用。”李斯转身就走。 姜玥如看了眼李忠,李忠立刻跟上去,絮絮叨叨的说:“世子爷啊,咱们去哪里筹措五万两黄金啊,就算是跟家里那边说,也没那么快凑齐啊。” 看着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姜玥如让人带着自己好好看看镇南王府,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京城了,皇上要软禁李斯,最好不要只是软禁那么简单。 李斯坐在书房里,惊魂未定,看着跟进来的李忠,冷声:“慌什么?钱庄调过来就是。” “世子爷,财不露白啊,就这么拿出来五万两黄金,只怕是惹祸的苗头啊。”李忠说:“我们来京时,老爷就叮嘱过,要低调做事。” 李斯眉头紧锁:“那周昱珩是个老狐狸,被算计了。” “如今拿不出来的话?”李忠试探着问,看李斯的脸色。 李斯摇头:“忠叔,封王的圣旨还没有送到三十二道,我如今是镇南王世子,面对的是当今陛下怎么能出尔反尔。” “老奴去张罗。”李忠知道无可改变了,只能下去安排。 李斯想到昨晚姜曦的样子,心有余悸。 本来处理掉就可以,可是人莫名其妙的丢了! 姜玥如看过来宅子各处,镇南王府的宅子,按照规矩她需住在东院,吩咐崔嬷嬷带着人收拾妥当,她坐下来煮水烹茶,静静地等着。 李斯过来的时候了,见姜玥如这般自在的样子,微微的眯起眼睛:“姜玥如,你是不是知道?” “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知道什么?”姜玥如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味道略淡了些。 李斯坐在椅子上:“你入宫去看姜曦。” “世子说笑了,后宫贵人若无传召,我怎么能见到?”姜玥如蹙眉:“我劝世子别乱动心思,兔子尚且为了自保不吃窝边草呢,那是我的侄女。” 李斯悬着的心放下了,他以为姜玥如突然从姜家回来,是知道姜曦出事了呢。 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李斯看着姜玥如:“你入宫不难,我准备五万两黄金的银票,你送去宫里。” “皇上怎么会见我一个妇道人家?世子为何执意让我入宫?”姜玥如抬眸打量着李斯。 李斯脸色一沉:“让你去是抬举你!本世子还要给你请封,你去宫里能见的人可不少。” “好啊。”姜玥如答应的爽快。 李斯压低声音:“最好去看看姜曦,若她无事,姜家就无事,若她不妥当,姜家休想连累李家。” 姜玥如抬头直直的看着李斯的眸子:“李斯,你也别忘了,管好你的裤带,栽在女人肚皮上,你爹都能把你五马分尸!” 二人不欢而散。 姜玥如捧着装有五千两黄金的银票入宫求见。 紫宸殿里。 苏映雪急的团团转,大橘猫蹲在外面都哭了。 穆寒舟正在和周昱珩商议朝臣分工,昨晚二人一起学习,受益匪浅。 “判官,姜曦真的疯了啊。”大橘猫伸出爪子跪拜苏映雪:“救救她吧。” 苏映雪无奈的摇头:“我有什么办法?你看他都知道了,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丁忧从外面进来,到穆寒舟身边:“皇上,镇南王府的姜夫人求见,说是来送世子承诺的金子了。” 穆寒舟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周昱珩。 周昱珩笑了:“微臣让人去取了,镇南王世子说需要筹措,看来这是够了。” “不是够了,是等不及了。”穆寒舟让周昱珩带着人回去内阁继续细化,在紫宸殿里等着姜玥如。 “臣妇姜玥如奉镇南王世子吩咐,送五万两黄金的票据。”姜玥如跪倒在地,双手捧着盒子。 丁忧上前取了盒子送到穆寒舟面前。 穆寒舟看都没看一眼,说道:“姜夫人受累了,此番建护国寺是为大邺历代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姜夫人曾是京城第一才女,孤想问问,萧晏可入得护国寺啊?” “臣妇不知,皇上说入得,便入得,皇上说入不得,那便入不得。”姜玥如回道。 穆寒舟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又放下了:“听闻姜夫人丹青极好,萧晏虽威名赫赫,可孤却没见过,不如劳烦姜夫人画一幅萧晏的将军图如何?” 姜玥如低着头:“臣妇忘了。” “忘了?”穆寒舟不疾不徐的说道:“无妨,孤刚好要去金华殿,金华殿里住着姜夫人的娘家侄女,可愿同往啊?” 姜玥如抬起头看了眼穆寒舟,快速低头,穆寒舟那胜券在握的眼神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好一个姜玥如,有点儿意思 穆寒舟怀里抱着玄猫儿走在前头。 姜玥如落后两步,跟着一起往金华殿来。 金华殿门口的婆子看到皇上过来了,一个个面如死灰的跪下磕头。 丁忧上前打开了门,就见院子里十几个伺候的宫女和嬷嬷,还有几个太监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姜玥如抬眸看穆寒舟的背影,这个男人身上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明明自己从没见过他。 “皇上。”掌事嬷嬷跪在穆寒舟面前:“姜夫人突然得了失心疯,请皇上留步啊。” 穆寒舟停下脚步,回头对姜玥如说:“来,看看你的侄女。” 姜玥如走到窗前,穆寒舟直接推开了窗子,这里刚好能看到蜷缩在床上,眼神呆滞,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姜曦。 “皇上恕罪。”姜玥如退后半步赶紧跪下:“请为姜夫人请太医过来瞧瞧。” 穆寒舟居高临下看着姜玥如:“太医怕是不行,但梅老恰好在京,姜玥如,你真想要让姜曦苏醒过来吗?” 这话一出,姜玥如脸上血色全无,不敢抬头的她终于明白为何穆寒舟刚才的表情是那么的成竹在胸了。 小小年纪,心机城府真是不善,而她该如何? 苏映雪也是第一次看到姜曦病后的样子,奇怪,魂魄不全,京城真如此藏龙卧虎?还是天道选中了不少人,同时下界作乱? “皇上,可否让臣妾在金华殿作画?”姜玥如说。 穆寒舟低头扫了眼姜玥如:“可。” 转身离开的时候吩咐丁忧准备作画所需,让这里人好生伺候,至于姜曦只字不提。 紫宸殿里。 穆寒舟让人拿着镇南王府的票子去取金子,毕竟是在京城,五万两黄金也不难,这些黄金直接送去了国库。 消息传到了李斯的耳中,他就等姜玥如回府。 可眼看着半夜了,也不见姜玥如的影子,这让他如坐针毡,又不敢差人去宫里打听情况。 金华殿里。 姜玥如放下了笔,少年将军金盔金甲赤龙驹,手持长枪的他,红色披风映衬着残阳如血…… 曾经的少年神将,陨落在铁幕城,何等悲壮惨烈? 活着的人都是刽子手,包括自己。 姜玥如起身走出偏殿,外面所有人还在跪着,这些跪着的人在跪什么?跪命!怕随时都可能命丧当场。 “夫人,进去不妥当。”掌事嬷嬷拦住了姜玥如。 姜玥如淡漠的扫了眼掌事嬷嬷:“姜家安排你护着主子,是让你拦着我的?” “老奴不敢。”掌事嬷嬷赶紧退开。 姜玥如迈步进了屋,来到床边看一只大橘猫趴在姜曦身前,那眼神似是防备自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人啊,有时候都不如个畜生。” 庑殿顶上,苏映雪把姜曦的神魂打下去,瞬间入体。 姜曦整个人打了个冷颤,抬头看到姜玥如就在眼前,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姜玥如坐在床边纹丝未动,静静地看着姜曦,见她眼神清明了,明明刚才还不是这个样子:“你是真疯了,还是装疯?” “姑母,你怎么在这里?”姜曦怯生生的问。 姜玥如倒是沉稳的厉害,把进宫送捐的金票,被留在这里画萧晏的事说了。 “你走,你快走。”姜曦推着姜玥如:“不能连累你,也不能连累姜家。” 姜玥如抬起手照着姜曦的脸就是一嘴巴。 姜曦捂着脸:“你,你为何打我?” “因为你糊涂。”姜玥如说:“你以为你连累得了我?你以为姜家会被你连累?拎不清的脑子,你怎么不想想,你怎么办?” 姜曦捂着脸,听懂了姜玥如的话,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地咬着嘴唇。 姜玥如叹了口气:“是李斯吧?” 姜曦惊恐的看着姜玥如。 “不怕,你只管装疯,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办,有朝一日若能带你离开这里,寻一处好地方去过自己的日子,也算自由了。”姜玥如说。 趴在庑殿顶上的苏映雪也忍不住多看姜玥如两眼,在这个时候还能为姜曦着想,那就真是太不容易了。 “姑母,你会被他们害死的。”姜曦摇头:“我活不活已经没什么盼头了。” 姜玥如伸出手抱姜曦,在她耳边说:“皇上谁也不在乎,你们都是棋子,姜家若疼你,不会让你入宫,皇上若在意你的清白,你必定会被护得周全,曦儿,姑母心里有分寸,非但让你活,还要为你报仇。” 其实,她想说,也为自己报仇。 苏映雪认为,姜曦这个样子不行,所以手指勾一勾直接把刚才偷回来的魂魄勾出去了,刚好自己也不能打草惊蛇。 姜曦眼神儿呆愣的看着姜玥如。 姜玥如满意的点头:“对,就这个样子,别不让人伺候着。” 姜曦似乎听懂了姜玥如的话,掌事嬷嬷带着人进来伺候着,她也不言不语,端来了吃喝也不拒绝,掌事嬷嬷说:“夫人,该歇下了。” 姜曦就躺下睡觉。 姜玥如看着她明明闭着眼睛,眼珠儿在眼皮儿底下乱转,有些心疼的拉着被子给她掖了掖被角。 出宫是不能出宫了,她觉得自己得去见个人。 永康宫门口,姜玥如静静地站着,等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锦秋亲自来迎。 李太后坐在椅子上,手压着额角:“你这媳妇儿,怎么三更半夜的跑来了。” “太后别怪玥如没规矩,事关我侄女,这规矩也确实守不得了。”姜玥如行礼后,自顾自的坐下了:“听闻太后身边有人最善拘魂慑魄,李斯求到您头上了吧?” 李太后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听到姜玥如这样说话,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皇上要为萧家翻案,我是什么意思重要吗?李斯是个色中饿鬼,竟敢把手都伸到了皇上的后宫,找死也不过如此,李家当年所作所为,姜家脱不掉干系,但姜家也不是人头猪脑,手里有把柄是不是太寻常了?把我侄女的魂魄送回,我们还可以同舟共济,若敢扣着我侄女的魂魄,让她痴傻,那我不在乎走动走动。”姜玥如抬眸看着李太后,没有尊敬和敬畏,只有警告。 李太后眯起眼睛:“你在威胁哀家?” “威胁?”姜玥如冷冷的笑出声来:“我以为,我在规劝太后,别玩火自焚呢。” 本来想要送还姜曦魂魄的苏映雪收手了,这姜玥如还真是有点儿意思,自己还挺喜欢她这性子的啊,至于魂魄,自己找个地方养起来,没事儿就放回去待一会儿,也不至于让姜曦真的傻了。 李太后权衡利弊良久,问:“你怎么知道皇上要为萧家翻案?” “在永康宫初见皇上,皇上便对我与萧晏的过往十分好奇,今日我入宫送金票,他以我的侄女要挟我,让我画萧晏的将军图,你觉得,他在想什么?”姜玥如端起茶盏抿了口气:“把那个人叫出来,摄我侄女魂魄,我不答应!” 李太后给锦秋递过去个眼色,锦秋往后面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急匆匆过来,低声说:“太后,魂魄丢了。” 丢了? 姜玥如缓缓起身,看着李太后:“太后,我也在江南三十二道住了二十几年,你觉得,我会不会也有点子手段,对你李家人出手呢?!” 话音落下,就听外面传来太监高声通禀:“皇上驾到!” 第49章 姜夫人,机会难得 李太后瞬间脸色大变,低声警告姜玥如:“别忘了,事关李、姜两家,你也不想一损俱损!” “到底会不会损了姜家,还尚未可知!”姜玥如浑然不惧。 等穆寒舟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姜玥如已经起身恭敬地跪在地上了。 李太后沉声:“皇上深夜来哀家宫中,所为何事?” “镇南王府的少夫人深夜在太后宫中,又是为何啊?”穆寒舟从姜玥如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淡淡的说了句:“平身吧。” “谢皇上。”姜玥如起身,但这次没敢坐下,而是立在一旁。 李太后淡淡的说道:“一个臣子的妻子奉旨留在宫中,若不在哀家的宫里,该在何处?难道要留人话柄,让人指摘?” “太后这话说的像极了街边的泼妇。”穆寒舟看姜玥如:“孤让你作画,可成了?” 姜玥如垂首:“已经画好了,想着天色已晚就没敢惊扰圣驾,为了不被人诟病,前来太后宫里求留宿。” 本来,姜玥如认为穆寒舟会趁机让自己留在永康宫中,至少会借机下台阶,可她到底低估了穆寒舟的年轻气盛。 “留在这里就不会被人诟病?别人如何想无妨,孤会认为李家和姜家结党营私。”穆寒舟偏头看李太后:“太后也不想孤太为难,毕竟孤要是觉得为难的话,什么手段都不介意用一用的。” 李太后冷声:“这么说,哀家还留不得姜玥如了?” “自是留不得,不然孤何须亲自走这一趟?”穆寒舟起身:“姜玥如,你也不想步他人后尘吧?” 姜玥如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跟在穆寒舟身边往外走。 看得津津有味儿的苏映雪还没缓过来,穆寒舟已经带走了姜玥如,难道隔了一世也不能让穆寒舟断绝对姜玥如的心思?还有旧情? 这可有意思了! 神念一动,黑白无常现身,二人用魂盅小心翼翼的收了姜曦的魂魄,再把魂盅幻化成金色小铃铛挂在玄猫儿脖颈上,传下控制魂盅的咒语后离开。 苏映雪一溜小跑去追穆寒舟和姜玥如,果不出所料二人在金华殿的配殿里,穆寒舟在看姜玥如的将军图。 姜玥如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你对萧晏尚有余情未了啊。”穆寒舟说。 姜玥如直接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已为人妇,请皇上手下留情。” 确实,若穆寒舟的话传出去,不说李斯,就是姜家都会立刻寻找机会让姜玥如暴毙,试问如今大邺朝廷上下,谁敢和萧家有任何关系? “已经快二十年了,人是容易遗忘的,如今的大邺啊,除了铁幕城的百姓,谁还能记得萧家?”穆寒舟抬起手点了点将军图上的萧晏,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吩咐丁忧:“送姜玥如去椒房殿,让皇后好生招待贵客。” 姜玥如猛然抬头,穆寒舟如此安排,想要做什么? 她没看,但苏映雪看懂了,穆寒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离间李太后和李月华啊。 “请吧,姜夫人。”丁忧上前。 姜玥如垂首:“有劳公公了。” 苏映雪是跟着丁忧和姜玥如去了椒房殿的,椒房殿里灯火通明,三花猫懒洋洋的趴在锦被上,打从上次差点儿被吓死在庑殿顶后,三花猫发现李月华的性子都变了,平日里阴沉着一张脸,倒是看到自己的时候,好像会开心点儿,也就这点儿开心让自己在椒房殿的地位直线上升,日子过得滋润了许多。 “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要好生照顾贵客。”丁忧说。 李月华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姜玥如,淡漠的说:“臣妾遵旨。” 丁忧转身离开时,对姜玥如说了句:“姜夫人,机会难得。” 姜玥如行礼,没言语,脑子里在想这句机会难得是什么意思? 她刚刚回京,很多事都还不清楚,宫中到底是什么局面更是一点儿不知,如今让自己把握机会?什么机会? 三花猫悄悄溜出去了,见到苏映雪立刻叽叽喳喳说起椒房殿的变化。 “偷吃生肉?”苏映雪瞪大了眼睛:“还有谁知道?” 三花猫摇头:“除了那个掌事嬷嬷,无人知晓。” 苏映雪知道穆寒舟要让姜玥如把握什么机会了,用李月华的秘密交换姜曦的魂魄。 但姜曦魂魄在自己的铃铛里呢。 所以,穆寒舟的棋盘上,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一颗棋子? 让三花猫看顾着点儿姜玥如,她得回去带着穆寒舟和周昱珩去上课,这次不能大意了,请谛听神兽做护法。 穆寒舟沐浴更衣后,丁忧过来说:“皇上,冷夫人那边差人来问,皇上需要过去吗?” “不去,让她消停点儿。”穆寒舟冷冷的说,抬眸见玄猫儿回来了,吩咐丁忧:“今日孤乏了,安置。” 丁忧立刻退下了。 皇上说安置,身边是一个人也不留的,包括他也不行。 苏映雪跳到床上,看穆寒舟闭目养神,先悄悄入了周昱珩的梦境。 周昱珩满眼期待,兴奋不已,苏映雪刚打开结界,他立刻一头钻进去了,这个学生太省心了。 苏映雪睁开眼睛悄悄看穆寒舟,见穆寒舟浅眠中,直接送去上课。 “皇上,臣先来了一步。”周昱珩正在奋笔疾书时,见穆寒舟姗姗来迟,低声说了句:“可是有事耽搁了?” 穆寒舟摇头:“不算。” 他和周昱珩学得不是一个学问,自顾自去找自己的师父了。 紫宸殿里。 苏映雪的猫身静静地趴着,门外是谛听神兽幻化成的白狗。 西配殿里,丁忧取出来人皮鼓,轻轻地敲击了几下后,立刻收起来,蹑手蹑脚的出门,迎面就看到大白狗双眼如电的看着自己,吓了一哆嗦。 不过,大白狗没搭理他,扭头走了。 丁忧拍了拍胸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上不知道为何要如此,每天子时三刻都要让自己敲小鼓七下。 他以为没事,可椒房殿里,姜玥如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拿着一块生肉大快朵颐的李月华,还有李月华身边伺候的掌事嬷嬷,那掌事嬷嬷脸色苍白,可还是守在李月华身边,是怕被人瞧见了? 姜玥如悄悄让下,她睡在屏风后面的卧榻上,亲眼目睹这个场景,她突然明白穆寒舟让自己抓住机会的意思了,微微的勾起唇角,这机会自己怎么会抓不住? 躺下来,姜玥如在想,穆寒舟想要利用自己,难道自己能让他白白利用吗?他对萧晏是什么感情?自己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第50章 你相信了吧?她才是那个疯子! 穆寒舟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丁忧低声说道:“姜夫人,皇上未曾起身,起身还要去早朝,您还是请回吧。” “进来。”穆寒舟坐起来,抬眸看着门口。 选择姜玥如是没错的,这个女人打小就城府极深,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必定是好用的。 姜玥如进门,跪在地上:“皇上,臣妇愿意为刀锋,但有一不可告人的心愿,唯皇上能为臣妇完成。” 苏映雪翻了个身,换了舒服的姿势躺着,这个姿势恰好能看到穆寒舟和姜玥如的细微表情,只是很遗憾,她没从穆寒舟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孤若做不到呢?姜玥如,你还是掂量好再开口。”穆寒舟扫了眼丁忧:“茶。” 丁忧立刻退下,要茶是假,支走自己才是本意,他可不傻。 姜玥如叩首在地:“那臣妇的下场必定会死的凄惨。” “所以,回去吧。”穆寒舟说。 姜玥如沉吟良久:“下场凄惨也是报应,若臣妇有机会却不能把握机会,那比凄惨的下场更可怕,臣妇将会终其一生都在愧疚中日夜煎熬。” 苏映雪立刻坐起来了,哎哟,这可是表忠心表到了关键处啊! 穆寒舟是不是也在等着这句话? 抬头看穆寒舟,见他眸冰冷,脸上像有一层寒霜似的,这不对啊,难道他不该高兴? “姜玥如,你确定要说出来吗?”穆寒舟问。 姜玥如早就在来之前拿定心思了,此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沉声:“臣妇当日在永康宫里不敢承认,曾经对萧晏一往情深的人正是臣妇,可臣妇身不由己啊,萧晏战死后,臣妇每每午夜梦回都泪湿枕巾,臣妇如今想要请皇上为萧晏和萧家翻案,但凡可用臣妇的地方,万死不辞。” “姜家是你的娘家,李家是你的夫家,你都不顾了?”穆寒舟问。 姜玥如摇头:“非是臣妇不顾娘家,而是娘家当初不过是个小喽啰,罪不至灭族,可萧家却无一丝血脉留存于世,相比之下,姜家算是好结局了。” “可是。”穆寒舟突然来到姜玥如的面前,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孤觉得,当年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应该和萧家一个下场才是公平,你如何觉得孤会放过姜家后人?” 姜玥如抬眸看着穆寒舟,她赌对了! 穆寒舟确实要为萧家翻案,甚至可以说不是为了萧家,而是为萧晏! 铁幕城里,一寸山河一寸血,寸血都是萧家军浸染出来的! 所以,还是十二皇子的穆寒舟去了铁幕城,七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他登基为帝,尊崇萧晏,想要为萧家甚至萧家军报仇,情有可原! 更能趁机肃清朝堂,穆寒舟是百利而无一害,而自己的机会何止在椒房殿,更在眼前人。 “皇上,可朝廷未稳,李家野心昭昭,群臣结党营私,您不得不徐徐图之啊。”姜玥如就那么看着穆寒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苏映雪觉得,这简直比任何话本子都好看! 你瞅瞅人性多可怕,什么样的笔墨能把人性描写的通透呢? 她一个上万年的小判官都觉得开眼界了。 穆寒舟收回手,背转身:“尽可去做你想做的事,孤可以为你兜着,但记住了,你不是在帮孤,而是在赎罪!” “臣妇,省的。”姜玥如心满意足,穆寒舟这句话无异于免死金牌,她何惧李太后? 姜曦如当年的自己,当年自己年幼不知自保,也不能自保,如今她要试一试保住姜曦,至于以后,黄泉路上无老少,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有几个? 丁忧伺候穆寒舟洗漱更衣,春喜伺候皇上和玄猫儿用早膳,隔壁急匆匆敢来的周昱珩依旧是衣衫不整,一脸兴奋的他握着刚写完的治国之道,双眼冒光的冲了进来,丁忧都没来得及阻拦。 “皇上,此法可行!”周昱珩举起手里刚写好的纸。 穆寒舟抬头:“周爱卿,用早膳吗?” 周昱珩一下就冷静了,想要跪下时,穆寒舟说道:“周爱卿,孤觉得同门之谊不为过吧?” “不为过,不为过。”周昱珩也不跪下了,直接凑到了穆寒舟对面坐下来,拿来一块糕点就送到嘴里,赞不绝口:“香!真香。” 丁忧赶紧让春喜再送来一份早膳。 吃饱喝足的周昱珩冷静下来了,跪下行礼:“皇上,臣两次冒犯您,您未曾降罪,臣知错了。” “事急从缓,周大人是一心为国,才会沉不住气的,无碍。”穆寒舟让周昱珩去洗漱更衣准备上朝,那语气让苏映雪都有些羡慕,怎么形容呢?是宠溺,对,就是宠溺! 周昱珩心里十分羞愧,论年纪,自己虚长四十载不止,可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自己在皇上面前简直如三岁稚童啊。 早朝,苏映雪没去,倒不是穆寒舟不想带她去,而是谛听驮着苏映雪一路往永康宫去了。 穆寒舟只是淡淡扫了眼,便带着周昱珩和丁忧上朝去了。 “快点儿快点儿,怕来不及了。”苏映雪急得抓掉了谛听的毛。 果然,刚到永康宫就听到李太后怒喝:“姜氏!别忘了你是李家妇!” 谛听十分克制,看苏映雪灵活的跳上了庑殿顶,它立刻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趴着。 姜玥如像是牵着一条狗似的拽着李月华,另一只手提着一块血粼粼的肉,抬眸看李太后:“急什么?你用摄魂法让姜曦疯了,我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哀家没有!你血口喷人!”李太后已经整个人都快炸开了,李月华怎么成了这副德行?生吃血肉,简直比姜曦还疯,姜玥如竟有如此手段! 锦秋急匆匆进来:“太后,镇南王世子在朝堂上,老奴晚了一步。” 李太后抬起手压着额角:“姜玥如,哀家杀了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心里该清楚!” “当然知道太后手段高明,可我若是贪生怕死,会如此对当今皇后吗?再者,我若说我能让李月华如常人一般,你能让姜曦好起来吗?”姜玥如逼视着李太后:“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皇后的死活?在太后眼里,在权利面前,皇后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李太后冷笑:“是又如何?李月华不堪为后,李家自有姑娘入宫为后,你想要要挟哀家,痴人说梦!” 姜玥如笑了,非常得意。 李太后感觉不妙,就见原本疯了一般盯着血肉的李月华缓缓地抬起头,取下来脖子上的绳子,回头对姜玥如说:“婶母,你相信了吧?她才是那个疯子!” 第51章 后宫乱了,前朝才会乱啊 李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姜玥如是疯了吗?竟然要跟李月华联手? 难道李家在外面已经联手,那自己岂不是孤立无援? 姜玥如十分满意李太后的表情,屈膝给李月华行礼:“皇后娘娘冰雪聪明,臣妇知道没办法救姜曦了,这也是姜家的命,臣妇多有得罪,改日得了机会一定入宫赔罪。” 李月华牵着姜玥如的手:“婶母是自家人,本宫陪着婶母去等叔父下朝。” 二人携手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姜玥如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太后。 斗,自己会怕?李太后成了孤家寡人,没有外戚助力,能做成什么? 李太后眼睁睁看着她们走了,耀武扬威的让自己知道,她成了孤家寡人,愤怒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抓起来茶盏砸在地上,双眼泛红的她抬眸盯着锦秋。 “太后,切勿乱了阵脚啊。”锦秋知道李太后想要做什么,赶紧说。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锦秋,他们欺我无人依靠啊!” “姜玥如为何会如此张狂?太后您不想一想吗?”锦秋递过来热茶:“按理说她刚回京,对京城知之甚少,本该低调行事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太后眯起眼睛:“还说皇上要给萧家翻案,真是天大的笑话,皇上只是年纪不大,又不是没有脑子?” “所以,李家联手,太后可要更小心谨慎了。”锦秋说到这里,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如今大邺只剩下皇上这一点血脉在明面上,李家在京一手遮天,把持朝政,在三十二道拥兵自重,筹谋多年,这样的机会可是天赐一般啊。” 李太后轻轻地拍了拍锦秋的手:“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们等!” “也不能坐等,皇上不贪慕女色,不等同不近女色。”锦秋说:“凉娘可以试试了。” 李太后点头:“你去安排,也要派多一些人手去那边,只要那边安稳,咱们就坐山观虎斗。” 锦秋领命退下了。 苏映雪看得一头雾水,凉娘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惯常的手段,换汤不换药,李太后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锦秋做事也滴水不漏,看来自己也需要耐心啊。 回到紫宸殿,发现穆寒舟还没有下朝,索性往两仪殿来。 刚到两仪殿就见朝臣陆陆续续往外走,李斯走出来的时候,小太监迎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李斯犹豫着往后宫看了眼,点头离开。 苏映雪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铃铛,她觉得自己可以和穆寒舟说一说刚才的事。 穆寒舟下朝,见玄猫儿就等在外面,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弯腰把玄猫抱在怀里,回了紫宸殿。 奏折送去内阁,他却往西配殿来了。 片刻,三公九卿齐聚西配殿,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进门一言不发先跪倒在地。 穆寒舟脸色阴沉,手有一搭无一搭的顺着玄猫儿的毛,他们跪着就跪着,自己还怕了不成? 苏映雪能体会到穆寒舟心里的不在乎,索性让穆寒舟入睡,她在梦里絮絮叨叨把永康宫的事说了一遍。 三公和九卿跪了老半天,竟听不到皇上一点儿动静,李明德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上次砸破了头,他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也怕了,能不说话就一个字不说,免得挨打还丢人现眼。 梦中醒来的穆寒舟低头看看怀里的玄猫儿,轻轻地碰了碰金铃铛,心情好了不少,抬眸扫视在场众人,淡淡的说了句:“孤推行新政,需众位爱卿全力辅佐,至于三省六部制度,势在必行,你们也别折腾了,蚍蜉撼树。” “皇上,我朝自立伊始,朝中臣工各司其职,配合得当,若突然如此打动的变革,恐动摇国本。”段祺瑞开口说道:“若皇上执意如此,老臣只能退隐致仕。” 穆寒舟撩起眼皮儿,没搭理段祺瑞,而是问道:“还有谁想要致仕的?都说说。” “老臣……”李明德逮住机会,刚开口。 穆寒舟神色一凛:“李太尉,孤曾说过,你除非死在任上。” 李明德赶紧叩首,生怕挨打。 等了良久也不见一个人开口,穆寒舟这才看着段祺瑞:“你觉得,朝廷会离不开你吗?若一心为国,当为君分忧,而不是用这么拙劣的法子逼迫孤,回去好好想明白,若你上奏请辞,孤会考虑的。” 段祺瑞心都凉了半截,原本商量好了,现在看来自己是被这些人坑了。 “都退下!既各司其职,那就去做事。”穆寒舟摆了摆手。 三公九卿跪了半天,就这么个结果,离开的时候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等这些人走后,穆寒舟抱着玄猫儿往金华殿来。 “死了的太子留下了血脉,一儿一女,孤知道。”穆寒舟说到:“无需担忧,宫里乱一点儿很好,宫里乱起来,前朝才会乱,看热闹就好。” 苏映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确实,只要穆寒舟胸有成竹,自己看热闹是真不嫌事大。 刚到金华殿,大橘猫就接出来了,它看着玄猫儿,焦急的喵喵叫。 苏映雪只能安抚两声。 穆寒舟从苏映雪的脖子上取下来金铃,挂在橘猫的脖子上,橘猫立刻按照苏映雪的吩咐跳到了姜曦的怀里。 姜曦缓缓地睁开眼睛,清明的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记忆还停留在李斯那畜生对自己做得那些腌臜事,眼泪无声无息的滚落,摸出来藏在枕头下的剪子就要自戕。 “你还真是小家子气。”穆寒舟出声。 姜曦偏头看到穆寒舟坐在椅子上,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起身跪在床上:“皇上,臣妾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名节啊。” “姜玥如却为了救你,跟太后都翻脸了。”穆寒舟说:“你有一个好姑母。” 姜曦愣怔片刻,记起来了姜玥如说的话,低着头眼泪往下掉。 穆寒舟说:“你想不想看看,姜家人会怎么处置你?” “臣妾心里很清楚。”姜曦摇头,她别说如今是天家妇,就是嫁给寻常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死路一条。 穆寒舟说:“若你把孤交代的事做好,孤允你自由。” 姜曦抬眸:“皇上,您这是何意?” 第52章 救我离开庄子的人,是您吗? 姜曦听完穆寒舟的话,如坠冰窟。 可不等她多想,姜家老夫人、夫人都已经到了门口。 穆寒舟离开时看了眼姜曦:“别让想要护你周全的人,失望。” 护她周全的人? 姜曦知道姑母是一个,当然穆寒舟的话不能全信,其实在穆寒舟眼里,似乎什么人都不重要,自己不过是有利用价值罢了。 她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看着进来的姜家女眷,立刻哭着伸出手:“祖母救我啊,母亲救我啊。” 姜老夫人和姜夫人慌忙过来坐在床边,姜夫人用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姜曦的嘴,低声:“不可喧哗,隔墙有耳。” 姜曦被憋得脸都紫红了,姜夫人确定姜曦不会再闹腾,才松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姜老夫人神色凝重的问。 姜曦眼泪夺眶而出:“七月十五那晚,有人潜入金华殿掳走了我,我醒来就在一处庄子里,两个壮硕的婆子看着我,并且给我喂了那种药,然后,然后我就见到了……呜呜呜……” 姜老夫人已经知道后面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握住姜曦的手:“曦儿别怕,只管说出来那人是谁,祖母会为你处理干净,绝无后患。” “曦儿,别怕,现如今不能寻死觅活,更不能装疯卖傻,否则谁都救不了你,这件事也瞒不住了。”姜夫人说。 姜曦捂着脸:“是李斯!我的姑父李斯!” 瞬间,鸦雀无声。 姜曦挪开手,看着祖母和母亲,她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冰冷冰冷的。 “曦儿,话不能乱说,你记错了。”姜夫人率先反应过来,说。 姜曦刚要开口,姜老夫人说道:“李斯是镇南王世子,是你的姑父,镇南王可能也要来京,姜家有这样的姻亲是很大的保障,所以那人必定不能是李斯。” 姜曦泪落如珠:“可是,真的是他啊,我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他折磨我一夜,还要杀了我,祖母啊,我是您的孙女,我是四夫人之一,难道血脉之情还抵不过李家的权势地位吗?” “怎么比?”姜老夫人显然也很生气,姜家能送姜曦入宫,费了多大的力气?当初若不是李家同意姜曦入宫帮衬李月华,怎么能有机会? 可是李斯那个混账东西竟如此下作,破了姜曦的清白,姜家那点子私心都成了笑话。 姜曦不甘心:“为何不能比?” “你不会得到盛宠,没有侍寝的机会,现在更是有如此丑事缠身,姜家赌不起,李斯这两个字你不能再提,若是有机会,姜家会以你神志不清把你接回去,就是你天大的造化了。”姜老夫人说。 这话听到姜夫人的耳中,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女儿的下场了,死在宫里,姜家丢不起这个人,接出去处死,里子面子都能保住。 姜曦看着姜夫人:“母亲,母亲也不为我报仇吗?” 姜夫人眼圈泛红,微微摇头:“曦儿,姜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呢。” “所以宁可我死?”姜曦苦笑,心里却发现穆寒舟说的有道理,姑母要救自己的心思,太珍贵了。 姜夫人落泪,低头不语。 姜曦深吸一口气:“我不会离开宫里,我绝对不会放过李斯,你们都不帮我,我就自己报仇!” “那你是找死!”姜老夫人声音透着狠劲儿。 姜曦抬头看着姜老夫人:“祖母,我是皇上的女人,你说我找死,怎么个死法?” “曦儿啊。”姜老夫人抬起手,十分慈祥的抚上了姜曦的脸颊:“你是姜家众多女儿中,最优秀的一个,祖母从小对你就寄予厚望,也疼爱有加,你可记得?” 姜曦当然记得,正因为在姜家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姑娘,她才会觉得家里人一定会保护自己啊。 姜老夫人的手缓缓地往下移,落到了姜曦纤细的颈子上:“可是,你命不好。”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调瞬间变了,阴森冰冷的让姜曦一愣。 随后,窒息的感觉让她惊恐,抬起手去抓姜老夫人的手臂,声音艰涩:“娘,救我。” “没人会救你,你娘比你拎得清,你的两个兄长和弟弟都要入仕,你的妹妹还要嫁人,谁让你不听话?”姜老夫人力道越来越大,姜曦挣扎的厉害,姜老夫人偏头:“你还看什么?按住她。” 当姜夫人的手死死地按住姜曦的双臂时,姜曦的心就死了。 看热闹的苏映雪喵呜一声,一直趴在床里不敢动弹的橘猫顿时跟发疯了似的扑上去,姜老夫人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抓痕,橘猫早就忍无可忍了,但苏映雪告诉它了,它乱动姜曦就会疯掉,所以才隐忍到现在。 姜老夫人惨叫着松开手去拽脸上的橘猫,姜夫人看到这情景,竟毫不犹豫的去掐姜曦的脖子,苏映雪直接从房顶跳下来,毫不客气的抓了姜夫人的脸,很用力,速度很快,那脸皮都快给撕下来了。 姜老夫人和姜夫人在地上打滚,捂着脸惨叫。 大橘猫还不解恨,被姜曦抱在怀里,她在落泪,却不是因为自己差点儿死了,而是至亲薄凉至此,竟是两只猫救了自己,这世道真是荒唐的可笑。 “姜环,送你的主子们回去,你也不用回来了。”姜曦冷冷的出声。 掌事嬷嬷亡魂皆冒,听到这话都犹如死里逃生,立刻让两个宫女搀扶着姜老夫人和姜夫人离开,幸好有幕篱,不至于被人瞧见。 掌事嬷嬷回头跪下给姜曦磕头:“谢主子不杀之恩。” 姜曦没搭理她,掌事嬷嬷爬起来就走,生怕走慢了,姜曦会变卦。 穆寒舟进来的时候,姜曦神色呆滞的立在镜子前,脖子上淤青的痕迹触目惊心。 “现在,你明白了吧?”穆寒舟说。 姜曦转过身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已是残花败柳,没资格伺候在您身边,但臣妾不会走,会为您所用,只求皇上得偿所愿后,能留姑母一命。” “准了。”穆寒舟答应的爽快,看了眼橘猫脖子上的铃铛:“橘猫身上有你的魂魄,不可离开你身边,待机会合适,会放你自由。” 姜曦口头谢恩:“皇上,太后拘魂在后,救我离开庄子的人,是您吗?” 第53章 夫人是来抄家的吗? 穆寒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姜曦:“你觉得呢?” “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姜曦不敢再问,明知道穆寒舟有他的目的,甚至他早就等着收网,看着自己身陷囹圄被糟蹋,可始作俑者才是该死的人,又如何能怪穆寒舟利用自己呢? 穆寒舟淡漠的转身离去,同情心若是有用,妇孺幼儿怎能受抱颅之辱,但凡想要活着的人,都得拿出来自己的本事。 被抱在怀里的苏映雪万万没想到,说是被送回去的姜老夫人和姜夫人都在皇宫门口被拦住了。 丁忧说:“皇上,那两个人能放出去了吗?” 苏映雪就已经克制不住跳出了穆寒舟的怀里,这个人做事是真漂亮,滴水不漏,自己喜欢,见缝插针就更让人心里暗爽了。 穆寒舟扫了眼玄猫儿:“帷帽扯掉,步行回府,让人放出去风声,就说她们试图要掐死没有侍寝的姜夫人。” 丁忧领命退下,穆寒舟却注视着一溜烟儿跑去看热闹的玄猫儿,微微的勾起唇角儿。 讲真,从没见过如此爱看热闹的小东西,当然了,若是玄猫儿真的就是梦中的绿衣女子,那就更无可厚非了,仙女哪里见过人间事?况且还是处处都能透出人性本恶的人间事呢? 起身,穆寒舟想多了,苏映雪就是单纯的想要看热闹。 看被挠花脸的害姜老夫人和同样被挠花了脸的姜夫人在仆从的搀扶下,恨不得飞奔起来往姜府去的狼狈模样。 “快看!就是她们,真是为老不尊,竟然敢管到皇上后宫去了,还因为姜夫人没侍寝,要害姜夫人呢!无耻!”有人大喊一声,迅速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这些人指指点点,还有咒骂声,让姜老夫人和姜夫人寸步难行,烂菜叶子臭鸡蛋飞过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躲闪之力。 姜夫人刚要发火,被姜老夫人死死地抓住,忍着脸上钻心的疼,低声说:“皇上要这样。” “下作东西!还给姜夫人灌药,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富贵人家背地里都是龌龊事!”这一句再次挑起了人们的激愤,以至于姜老夫人到底扛不住这般折辱,昏死过去了。 人群散去,姜府的人背着姜老夫人,搀扶着姜夫人一步步走回姜府。 消息传到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里,李斯气急败坏的指着姜玥如的鼻子尖儿:“你到底入宫做什么去了?姜曦还活着!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你想怎么样?” “拘魂慑魄的手段,唯有三十二道中的巫咸族的手段吧?”姜玥如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斯:“姜曦疯了。” 李斯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在宫里能和三十二道关系密切的人,没有几个吧?”姜玥如冷哼一声:“皇上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对三十二道动手?你父掌管三十二道,是谁在往三十二道惹火浇身?” 李斯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太后,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你管不住你的裤子!因为她现在手里没有可用之人!因为李家已经被皇上盯上了!李斯,你以为镇南王这个封号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皇上有意分化镇南王和京中李家的关系,太后看出来了,要拉着江南三十二道一起死,还用我跟你说明白?”姜玥如恨其不争的摇了摇头:“姜曦落到你手里,你非但不警觉,还敢任性胡为,对别人也就罢了,姜曦是我的亲侄女!” 扔下这么一句话,姜玥如拂袖而去。 李斯犹如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李忠急匆匆进来低声说:“世子,皇上把姜有道叫进宫里去了,还有姜曦的父亲姜孝祖,只怕事情闹大了。” “知道了,退下。”李斯坐在椅子上,姜玥如说姜曦疯了,疯了好,一个疯子的话谁会相信?皇上借题发挥也不怕,大不了自己一走了之! 拿定主意,他心疼自己的五万两黄金,虽说江南李家富可敌国,可是自己调动五万两黄金势必会惊动父亲,糊涂了,自己怎么就糊涂了? 姜玥如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刚坐下,听风听雨就进来了,跪在地上,听风说:“主子,我们二人去晚了,姜夫人被掳走后,跟丢了。” 听雨低着头:“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人责罚。” “你们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退下吧。”姜玥如说。 听风听雨叩头在地,不肯离开,她们没有完成任务,主人的不责罚简直比挨一顿鞭子还难受。 姜玥如微微蹙眉:“你们现在盯着世子,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将功赎罪去吧。” 二人这才离开。 姜玥如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脑海里反复想着昨天入宫到今天的所有事情,突然抬眸看着门口,阳光洒进来一片明亮,像她此时的心境,姜曦疯得奇怪,忽好忽坏,就算是被拘魂了,怕死那拘魂的人也并非太后的人,太后宁可灭掉姜曦的魂魄,一劳永逸还能在李斯面前卖个好,不是太后,那会是谁? “主人。”非花和非雾从外面进来,非花双手捧着名册:“幸不辱命,属下拿到了名册。” 姜玥如打开名册,上面记录着每个大臣的外室及外室子女,出生年月日都记录的明明白白,确实啊,这个霓裳做事周到,怪不得李斯会下血本,要用世子妃的名头把她捆在身边。 只是,自己这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死,霓裳有机会吗? 姜玥如把名册放在匣子里,现在进宫是不能,但可以让人送去给穆寒舟,给这种人做事就不能拖拉,要时刻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不然会很快被抛弃的。 非花非雾离开后,姜玥如收拾了自己,带着贴身丫环出门,直奔七宝楼。 苏映雪本来想要回宫去看热闹,奈何小野猫跑来叽里咕噜的说了镇南王府的事,这让她格外好奇姜玥如到底都有什么手段,结果看姜玥如竟直接去了七宝楼,兴奋的苏映雪觉得,姜玥如很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比那些背地里暗搓搓使手段的人要更爽利。 七宝楼里,姜玥如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她点名要的各种珍宝首饰,粗略的看了看,说道:“三尺红珊瑚树,取来。” 七宝楼管事赶紧跪下了:“夫人,那是七宝楼的镇店之宝,非世子爷亲来,否则动不得啊。” “哦?”姜玥如看着管事:“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 管事的噤若寒蝉,不敢说。 姜玥如淡淡的说:“所有这些都送去镇南王府,不得耽搁。” “哟,夫人好大的气派,想要见我不妨直说,何必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呢?知道的,夫人是来七宝楼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要来七宝楼抄家呢。”霓裳从门外走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玥如:“夫人觉得,你在七宝楼里,比我还管用?” 第54章 小皇帝长了反骨吗?试探自己作甚? 苏映雪觉得这世间的美人儿可真多,霓裳的美太夺目,所以姜玥如跟霓裳站在一起,少了一份堆砌出来雍容,可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所以霓裳更胜一筹啊。 姜玥如也是头一遭见到霓裳,见她扶着侍女的手踏进来时,满堂华彩都成了模糊的底色。云髻巍峨高耸,簪着赤金累丝鸾鸟衔珠钗,九串紫晶珠珞垂落鬓边,与额间水滴状的火欧泊金箔花钿交相辉映。虽是三十出头的年岁,却比二八少女更多了段熟透的风韵,丹凤眼尾用朱砂掺金粉描出三道斜红,宛若凤凰拖曳的尾羽。 深衣采用千金难求的雀头紫锦,衣缘绣着五色翟鸟纹,每振袖便露出三重雪青纱缎中衣。腰间组佩琳琅:羊脂白玉环、鎏金香球、珍珠流苏禁步,行动时环佩轻鸣似山泉淙淙。最夺目的是披帛——整幅泥金纱罗上,用孔雀羽线掺着真珠绣出漫天折枝牡丹,日光流转时竟似将霞披在了身上。 就这一身打扮,足以看出来李斯到底对她多宠爱了,相比之下李斯弄死自己这个正妻,让霓裳成为世子妃,似乎也是很寻常的事。 “怎么?夫人也觉得霓裳好看吗?”霓裳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掌柜,吩咐道:“把这些都放回原位,夫人想要的不是这些。” 掌柜的立刻起身,吩咐人进来把所有东西都搬走,全程姜玥如一个字也没说。 丫环奉茶,霓裳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茶盏放在案几上,抬眸打量着姜玥如:“你鸠占鹊巢二十年,该腾出位子了。” “可惜你出身寒微,李斯糊涂,李家人不糊涂,纵然你费尽心思,我若活着一天,你都是见不得光的外室。”姜玥如抬起手扶了扶鬓边的发丝:“霓裳,你不该动姜曦,姜曦是皇上的女人,你以为是我要来见你?” 苏映雪都想为姜玥如叫好了,句句都是致命的,却又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霓裳笑了:“无凭无据,夫人可真会扣帽子,姜曦是谁?有谁认识?谁见过?” “霓裳,你的一双儿女到现在都只有乳名吧?”姜玥如微微扬起下巴:“李斯这个李姓,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至于姜曦的事,有人找你算账,我只是来跟你知会一声,别乱动心思,否则你们娘仨只有死路一条,段祺瑞的小妾闵氏所出的三女一子,李承佑的外室苗氏还有半个月临盆,苗有田的小儿子苗弘,在你这里竟然有三个外室,你觉得苗有田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会如何啊?” 霓裳审视着姜玥如,她才到京城,怎么知道的? “夫妻本一体,李斯与我二十年同床共枕,你觉得贵女和风尘女子,谁更配得上李家门楣,我的一双儿女在李家占了嫡也占了长,你的对手是我吗?”姜玥如淡淡的笑容,犹如利刃,霓裳的脸色终究是露出了苍白。 姜玥如起身往外走,路过霓裳的时候低声说:“山鸡就算是披上凤羽,在知根知底人的眼里还是山鸡,李斯的女人多如牛毛,你算是个有本事的,奈何你啊,老了。” 苏映雪是眼看着姜玥如潇洒的离开,也看到了霓裳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堪,终于明白了女人之间的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去查,为何姜玥如知道这么多!”霓裳的手抓着椅子扶手,青筋凸起,她别的都能不信,但自己老了,李斯是个好色之徒,年轻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一个都敢动宫里女人的色中饿鬼,自己哪里能拴住他的心?不行!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这世子妃也必须拿到手! 苏映雪摇头,难喽。 说起来后宫的那几个真是太嫩了,哪里有外面热闹好看,高手过招堪比话本子精彩,有意思啊。 从七宝楼离开,苏映雪回宫去了。 本是饿了,可刚到紫宸殿门口,就见姜有道如丧考妣的磕头在地,已经是额头见血了。 苏映雪立刻回去紫宸殿,果然见穆寒舟斜倚在卧榻上看书,少见的悠闲。 “还知道回来?”穆寒舟扫了眼玄猫儿,从食盒里取出来糕点放在桌子上:“过来吃。” 苏映雪也不扭捏,跳上桌子抓起来糕点小口啃着,还没啃两口,就听穆寒舟说:“丁忧,让姜有道进来。” 丁忧应声,姜有道颤巍巍的走进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是微臣家门不幸,请皇上开恩,让微臣接了姜曦出宫吧。” 苏映雪瞄了一眼穆寒舟,竟有一种他特地等自己回来,让自己看热闹的错觉呢? 穆寒舟把册子扔到桌子上,坐在卧榻上支着一条腿,打量着姜有道:“死不悔改!你以为孤不敢打你?” 苏映雪默默地放下了糕点,穆寒舟如今就这么任性吗?张口就是要打大臣? 姜有道磕头在地:“微臣愿意以死谢罪。” “谢罪?姜曦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孤让姜曦入宫,是倚重你,你可倒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吗?”穆寒舟冷哼:“三十二道的事,该查一查了,既有人能害姜曦,就一定有人能救姜曦,姜有道,你以为入宫的女人,是你想接就接的?别忘了,她们入宫后,就是孤手里的刀,灭你全族的理由都有了。” 姜有道磕头就差鲜血飞溅了,一迭声的说:“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做不了事,做不成事,孤该怎么开恩呢?”穆寒舟颇为无奈的摇头:“罢了,新政的事,你想做给孤看吧。” 姜有道满头满脸是血的被搀扶出去,做进马车里就支撑不住了。 姜孝祖哭着给父亲擦拭脸上的血迹,催促马车快些回府,姜有道握住姜孝祖的手,低声说:“去找你妹妹,姜家有性命之忧了。” “父亲放心,这就去办。”姜孝祖亲眼看到自己女儿疯疯癫癫的模样,已经恨欲狂了,女儿有好几个,可入宫这个最得他心,更不用说母亲和妻子如今都毁容了,若不是有人想要对姜家动手,怎么一夕之间,姜家到了这个地步? 紫宸殿里,穆寒舟抬起手揉了揉玄猫儿的脑袋:“今晚,让李斯也痛快痛快,行不行?” 苏映雪本来还抱着糕点啃,听到这话,糕点啪嗒就掉在了碟子里,转过头对上穆寒舟似笑非笑的一双眼,呜呼哀哉,这小皇帝长了反骨吗?试探自己作甚? 第55章 奇耻大辱也莫过如此! 姜家像是一夕之间就被架在了油锅上一般。 姜有道回到家里,一口气没上来就昏过去了,府医从姜老夫人那边急匆匆的赶过来,诊脉、行针、开药,府里的仆从忙着熬药。 跟姜老夫人和姜夫人脸都破相比起来,姜有道是急怒攻心,几针下去也就缓过来了,靠在迎枕上,叫来了姜孝祖:“老大,姜家怕是被人盯上了。” 姜孝祖还没说话,姜环就被管家押了进来,跪在地上的姜环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你是知情了?”姜有道脸色阴沉的看着姜环。 姜环是家生子,送入宫中培养多年,就是为了姜家女入宫做准备,并且姜曦入宫后,就被安排到姜曦身边做掌事嬷嬷,她当然是知情。 “老爷,老奴知情。”姜环知道自己就算横竖逃不掉要死,也不能连累了自己的亲人,哭都不敢哭,仔仔细细的说了姜曦中元节失踪,第二天晚上被黑衣人送回后就疯了的过程。 姜有道怒道:“为何不送消息回来?” 姜环磕头在地:“老奴送消息回来了,只是迟迟没有等到府里的吩咐,皇上突然带着姑奶奶过去,还让姑奶奶在配殿给画了一幅萧晏的将军图,姑奶奶和小姐说过话,那会儿小姐还清醒了片刻,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又疯了,姑奶奶去找太后,但宫里的事,老奴无法知道更多,只是听到小姐说,小姐说掳走她的人是李斯。”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姜有道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当下。 李斯! 姜孝祖坐在一旁听完,双手攥得拳头用了大力,骨关节都咯嘣响,他的女儿被人折辱,还是自己的亲妹婿! 奇耻大辱也莫过如此! “父亲。”姜孝祖起身:“我去请李斯和妹妹来府里小聚。” 姜有道喉头腥甜,气血翻涌,李家欺人太甚,更是人面兽心! 但现在根本动不得啊。 摇了摇头,姜有道说:“不可,我怀疑皇上知道全部,但他按兵不动,只是让我支持新政,试图拉拢我们站队他这边。” “那就站皇上这边。”姜孝祖已经恨不得活劈了李斯,怒道。 姜有道让管家带走姜环,退了左右伺候的仆从,压低声音:“李家权势滔天,虽李明德被皇上厌弃了,可江南三十二道不容小觑,李明翰封王便是皇上的态度,皇上想要用这个法子分裂李家,可见李家是很难对付的,姜家要自保,必须观望一二,你让人去接你小妹回府,再商量。” 姜孝祖只能吩咐下去。 姜玥如刚回到镇南王府,姜家就来接她回府了,李斯都没能见到她。 姜府。 姜玥如看着脸色苍白发青的父亲,直到这是气急了,兄长神色更是跟自己是他仇人一般,眼神都淬了毒,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再不知道,姜家就会被人害死了!”姜有道怒道:“李斯是个什么畜类!下作!愚蠢至极!” 姜玥如垂下头,心里发苦,自己到底是受了姜家多大的恩惠吗?生养之恩就报答不完了吗?从知人事到现在,都是姜家往上爬的筹码,如今姜家出事了,谁问一句自己跟这么一个畜类过了这么多年,委屈不委屈。 姜孝祖冷声:“姜曦入宫就是夫人,位份极高,如今李斯做出这档子事,皇上是不是已经知情了?” “知道。”姜玥如抬眸:“并且是皇上把姜曦救回来的,只不过救人的时机拿捏的太狠了一些。” 姜有道扶额,拿捏的是姜家!是朝堂上的权柄! “李斯到底想要做什么?”姜有道问。 姜玥如抬眸:“父亲,李斯想什么不重要,如今是皇上想什么。” 姜有道一噎,看着姜玥如:“你想说什么?” “皇上可能要彻查萧晏和萧家的事,当年的事姜家也有份,若不提前布局,只怕最终都难逃一死,皇上立后和封夫人,都选了谁家的女儿,还不明显吗?”姜玥如说。 姜有道沉吟片刻,抬眸审视着姜玥如:“你是说皇上会利用所有人,包括入宫的那些人?” “是。”姜玥如平静的看着姜有道:“父亲,皇上对任何入宫的女子都没感情,全看谁有价值,你也不用想着让姜曦不声不响的死在宫里,皇上虽然对她们没感情,可利用价值还有的时候,没人会动得了。” 这话让姜孝祖如坠冰窟,立刻看向父亲,父亲平静的模样让他确定了,小妹说的不是假话,他的女儿入宫之后就不再是一条命了,而是一颗棋子,随时都可以弃掉。 姜玥如眼角余光看到兄长的神态,只觉得可笑,身为姜家的长子,到这个岁数还看不透姜家行事做派,怪不得不能入仕,不过这样也好,入仕死得快,愚钝点儿保不齐就能寿终正寝了。 “你在帮皇上做事?”姜有道问。 姜玥如摇头:“或许,只是在帮我自己,父亲为姜家考虑无可厚非,女儿为自己的儿女考虑也是情理之中,您说呢?” “李斯会有什么下场?”姜有道在权衡利弊。 姜玥如轻轻地叹了口气:“尚不可知。” **李斯正心烦意乱,姜玥如去找了霓裳,随后就回去了姜家,他这边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世子爷,宫里有人来了。”李忠进门禀报。 李斯立刻坐起来:“谁派来的?” “太后。”李忠说。 李斯吩咐:“请。” 锦秋进来给李斯行礼:“太后让老奴过来知会世子爷一声,姜玥如不可信,若不想被囚京城,需早做打算。” 李斯冲着宫里的方向鞠躬行礼:“太后说的有道理,锦秋姑姑回去告诉太后,不日离京。” 锦秋微微颔首:“世子爷保重,若回去江南,太后让世子爷带一封信。” 李斯接过来锦秋送上来的书信:“一定带到。” 锦秋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世子爷是金尊玉贵的人,万万不可恋战,早早离开才能自保。” 太后都这么说了,李斯心里更是惶恐,天色将晚的时候收拾好行囊,准备逃回江南,两道黑影出现在李斯的房间外,一阵异香扑鼻,李斯转过身,瞪大双眼抬起手,想要呼救已来不及,身体栽倒下去,黑衣人把他扛起来就走。 金华殿里,李斯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姜曦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他尖叫一声推开姜曦:“滚开!滚开!” 第56章 是不是觉得我太恶毒了? 姜曦歪着头打量着李斯,神色茫然又热烈,这幅样子吓得李斯魂飞魄散,往床边爬去想要逃走。 “你跑什么啊?”姜曦抓住了李斯的腰带:“为什么跑呢?你不是喜欢吗?” 庑殿顶上,苏映雪都想哭了,不是热闹不好看,是穆寒舟趴在自己身边,这热闹就看得太别扭了。 谁能想得到啊? 一国之君不去抓奸,反而把奸夫抓来送给了自己的嫔妃,更绝的是姜曦,她竟真豁得出去,明知道如此下去是死路一条,却能为穆寒舟做事,到底穆寒舟答应姜曦什么了啊? 李斯一把推开姜曦:“你要害死我吗?滚开,滚开你这个疯婆子!” “骗别人的,你也信?”姜曦跌在软床上,媚眼如丝的看着李斯:“姑父,如果我怀上了你的孩子,还恰好是个男丁,那外人就会知道我诞下龙嗣了,到时候你的儿子能登基为帝的话,是不是这大邺江山都成了李家的了?” 李斯扭头看姜曦,确实不见半分疯癫模样,但这话说的可就太疯癫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难道李家不是在做准备吗?镇南王远在江南,李明德兄弟俩盘踞京城,太后跟李明德他们是一奶同胞,镇南王和他们可隔了一层呢,有道是隔层肚皮差层山啊。”姜曦单手撑着身子:“而我,皇上的女人,姑母是你的女人,论起来亲疏,倒是咱们更亲一些,对不对?” 这话说的苏映雪都蒙了,话本子里就够稀奇古怪了,可眼前这比话本子还离谱,偏头看穆寒舟神色不动的样子,这男人是不是有点儿太可怕了。 李斯犹豫了。 姜曦索性伸出手拉着李斯的腰带:“姑父啊,你得信我的话,毕竟皇上可不敢对外说自己不能人道,孩子不是他的。” “啊?”李斯再次惊恐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皇上不能人道?” 姜曦点头:“是啊,所以我们这些都是摆设,皇上根本不搭理我们的,我听说是在铁幕城时,伤了根本。” 不能人道?李斯这下动心了,他只是好色不是草包,否则父亲也不会让自己到京城来祭祖,祭祖是假,探一探新帝虚实是真。 姜曦贴过来:“姑父,太后肯定要防备镇南王,一定会让姑父快点儿离开,还会寻找机会挑拨姑父和姜家的关系,可是姑父啊,你说姻亲关系不可靠,还有什么关系可靠呢?” “你真的没疯?”李斯审视着姜曦。 姜曦笑了:“疯什么?姑父莫不是以为我是什么贞洁烈女啊?未曾入宫之前,教养嬷嬷就把那档子事教了个通透,你对我做的事瞒不住,太后给我送回来的目的不就是拿捏你吗?我祖母他们早就知道消息了,能是谁说的?包括我姑母,不也知道了吗?” 李斯微微眯起眼睛,太后让自己离开京城,竟是盘算的如此之深! 李家不可靠! 啐了一口:“果然,最毒妇人心!” 姜曦缠上来:“姑父,你把我偷出宫,我同样把你偷到宫里来,咱们算扯平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耽误了好时光。” 看到这里,苏映雪就被抱走了。 这让苏映雪有些抓狂,话本子不写这一块,这都眼看到了关键时刻,穆寒舟不让自己看! 坐在凉亭里,穆寒舟抬头看了看金华殿的门口。 当李太后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苏映雪冲穆寒舟举起来了猫爪子,想要挑起大拇指,奈何猫爪子做不到! 锦秋听到里面的动静,脸色都铁青了,更不用说李太后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气急败坏。 “李斯!你找死!”李太后冲了进来,破口大骂。 姜曦尖叫着推开李斯,躲到了床角,拉着被子遮住身体。 李斯抬头看着李太后,拉过来袍子披在身上:“太后这是明摆着要抓我的把柄吗?” “你糊涂!”李太后怒道:“还不滚!” 李斯慢条斯理的系着带子,从袖袋里取出来李太后给的书信,捏在手里晃了晃:“滚?我要是把这封信交给皇上,你觉得你太后的位置还能保住吗?” 李太后气得倒退两步,抬起手指着李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的混账东西!若是你父知你如此荒唐,必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那就不让我父知道,我看上了姜曦,我要跟她在一起,太后得成全我们。”李斯笑着把书信扔给了姜曦,看着姜曦说:“保存好,她敢对你不利,你就交给皇上,到时候看谁先死!” 姜曦抬起手接过来,笑望着李太后:“你还不回去看看,为什么我没疯?你养的能人似乎是个冒牌货啊。” 李太后僵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姜曦没说话之前,自己还没注意到,现在看来姜曦分明比任何时候都精明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太后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锦秋突然暴起,身体都出现了残影,直奔姜曦手里的书信去了。 姜曦尖叫一声扑倒,书信被盖在身下,李斯一脚踹向了锦秋,锦秋一击不中翻身退后,落在李太后身前。 刚要再来,就听丁忧高声传唱道:“皇上驾到!” 一瞬间,寝殿里的几个人都呆若木鸡,李斯倒是痛快,直接钻进了床底下。 姜曦抓乱了头发,尖利的嘶吼:“不要杀我!太后娘娘不要杀我!” 李太后目眦欲裂,锦秋拉着太后踹开后窗,一纵身就出去了。 凉亭里,穆寒舟轻轻地顺着玄猫儿的猫毛,淡漠的抬头看着寝殿里的灯光,问:“好看吗?” 苏映雪遍体生寒,她觉得穆寒舟可怕,算计人心的能耐太大。 李斯逃走了,至少李斯认为自己是逃走的。 姜曦穿戴整齐,拿着书信走出来,到凉亭里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书信送到穆寒舟面前。 穆寒舟取了书信,起身离开。 姜曦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的滚落,大橘猫就在她身边蜷缩成一团。 抬起手把橘猫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橘猫的猫毛,姜曦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看不到敌人也看不到朋友更看不到希望,但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儿念想,姑母是唯一对她好的血亲,姑母想要让自己活,自己就得拼了一切,让姑母不死啊。 穆寒舟回到了紫宸殿,躺下闭目养神,其实是等着去上课。 恍惚间,绿衣女子出现,但跟以往不同,绿衣女子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穆寒舟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不是觉得我太恶毒了?” 第57章 没有活路了 苏映雪有些梗住了。 他恶毒吗? 恶毒是恶毒的,毕竟在穆寒舟的眼里,似乎就没有任何人是不可利用的,可是他若不是这样的人,如何能坐稳皇位? 所以自己能说什么呢?只能是一声叹息,送穆寒舟去跟那些大能学本事。 翌日早朝,姜有道递上了一份洋洋洒洒三千言的奏折,大力托举新政。 “姜爱卿乃治世之臣啊。”穆寒舟不吝溢美之词。 朝堂上的气氛微妙起来,因姜有道说了一句话,打动了很多人的心,他跪在地上,语调铿锵:“治国绝非一、两臣工的本事,而是所有朝臣追随陛下齐心协力的结果,新政让更多同僚能在其位谋其政,实乃兴国之瑞相。” 言外之意,分三公之权后,很多人都可以成为手握大权的人,但就丞相手里的权利就分出六部,六部尚书手里的权利曾是丞相一人的权利,如此一来,地位不如三公,但胸怀大志的臣工,怎么能不心动? 穆寒舟直接把新政中关于官职这一块的事交给了周昱珩和姜有道负责。 下朝后,穆寒舟直接回去了紫宸殿,在紫宸殿门口遇到了冷寒香。 “皇上,臣妾逾矩前来,是有话要说。”冷寒香见到穆寒舟就跪下了,低着头。 穆寒舟阔步入了紫宸殿:“进来吧。” 冷朝元如今已经到了三十二道,一路上可没少做事,可以说是达成所愿了,杜维深与冷朝元勾结到一起,还以为远在京城的穆寒舟不知此事呢。 落座后,穆寒舟看着冷寒香:“何事?” “臣妾愿意协助姜夫人。”冷寒香跪下直接开口。 穆寒舟微微的眯起眼睛。 玄猫儿慢腾腾的出去了,在门外果然看到了跟在冷寒香身边的狸花猫。 “判官,冷寒香手底下有两个厉害的人,掌事嬷嬷秋棠,贴身宫女白芷,这两个人对宫里的事了若指掌。”狸花猫说。 苏映雪抬眸往紫宸殿里看了眼,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跪在地上的冷寒香的背影,冷寒香的拎得清是从所谓侍寝第二天就看出来的,至于接下来会和谁联手也不难猜,她可以选姜曦,可以选皇后,唯独不会和太后站在一处,因穆寒舟在后宫的目标是李太后。 穆寒舟打量着冷寒香:“孤没想要伤你。” 冷寒香身体一颤,眼圈泛红,她怎么能不知道穆寒舟的这份善意呢?虽然所谓的侍寝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跟李月华比起来,自己所承受的哪里是侮辱,分明是穆寒舟在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活路。 “臣妾深知陛下的手下留情,所以愿意为陛下效力。”冷寒香说。 穆寒舟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可是你更多是在为冷朝元谋活路,冷寒香,你们都是带着家族期盼入宫的,肩负使命让你们不得不苦心经营,但孤十分厌恶这份巧思筹谋。” 冷寒香几乎趴俯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落下:“陛下跟前不敢隐瞒,臣妾不敢贪心,臣妾母亲在府中日子艰难,幼弟被算计的昏迷不醒,臣妾希望陛下能救臣妾母亲和幼弟脱离冷家掌控,没有至亲拿捏在冷家手中,臣妾愿意为陛下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穆寒舟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如同洪钟大吕一般震慑着冷寒香的心神,这个才十八岁的帝王,由着让人不敢窥视的威压,越是知道的多,越是让人只能敬畏,说出去只怕很多人都不会相信。 “准了。”穆寒舟说。 冷寒香叩首在地:“臣妾告退。” 做什么,怎么做,那是冷寒香的事,做得好不好,是不是能让冷寒香得偿所愿,那才是穆寒舟的事。 “护着她。”苏映雪听到穆寒舟说准了这两个字的时候,对狸花猫说。 狸花猫喵呜一声,跟着冷寒香离开了紫宸殿。 穆寒舟看着回来就趴在猫窝里昏昏欲睡的玄猫儿,索性斜倚着躺在旁边,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是被迫入宫的,孤对她们本就无情,他们对孤也无爱,全是算计,如今一个个倒是摸透了孤的脾气,都在各自谋划了,孤倒是要看看太后那边还有什么本事。” 苏映雪抬头看了眼穆寒舟。 穆寒舟眼底浮起笑意,伸出手摸了摸苏映雪的猫头:“若说孤身边还有什么是可信的,你,周昱珩和丁忧。” 苏映雪蹭了蹭穆寒舟的掌心,以示安抚,其实若能说话,她想告诉穆寒舟,作为人皇气运加身的他,能有这几个人护着都不容易了,毕竟天道不允再有人皇,当然了,也不止这几个,自己身后可是整个地府。 “皇上,人已经送去了教司坊。”丁忧进来禀报。 穆寒舟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嗯,更衣。” 丁忧取出便服给穆寒舟更衣,苏映雪知道自己这觉是睡不成了,因为有热闹看的时候,穆寒舟不会不带着自己,毕竟连李斯和姜曦的热闹都带着自己去看过了。 果不其然,穆寒舟很自然的把玄猫儿抱起来,往外走去。 马车从后门离开皇宫,当马车停在教司坊后门,穆寒舟下了马车后,低声问怀里的玄猫:“你猜,我来见什么人?” 苏映雪想哭,自己猜不透穆寒舟的心思,所以谁知道他来见的是谁啊? 教司坊的一处幽静的小院里,蔡若兰抱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三岁的女儿,忐忑的看着门口守着的婆子,恐惧的情绪已经让她浑身颤抖到无法克制。 就在一炷香之前,有人拿着入宫令牌来接她们母子三人,说太后差遣,可没有去宫里,而是被送到了这里,她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当玄色的衣角出现在门口,蔡若兰直接跪下了。 穆寒舟抱着玄猫走进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面前的母子三人,还未开口,就见那三岁的女娃娃双眼满是愤怒的抬起手指着他:“就是你!杀了我父!我长大一定要为我父报仇!唔唔……” 蔡若兰捂住女儿的嘴,抬头看穆寒舟,这一眼让她万念俱灰,这人确实是当今皇上,她们没有活路了! 第58章 人皇剑碎了 穆寒舟坐在椅子上:“蔡若兰,是吧?” “是,是。”蔡若兰额头豆大的汗珠往外冒,出声就带着颤音,她都不敢求饶,若是求饶有用的话,自己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她不傻。 穆寒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蔡若兰怀里抱着的男婴身上,微微蹙眉:“投错胎了,不然可以安然长大的。” “皇上,他们还是孩子,奴婢带着他们远离大邺,此生都不会回来大邺,放过他们吧。”蔡若兰颤巍巍的说。 穆寒舟噗嗤笑了:“蔡若兰,贪是人的本性,你在为穆泽渊诞下一子的时候,不就充满期待了吗?如今你不是求生,而是求一个机会,只要怀中子活下来,你就有机会成为太后呢。” 蔡若兰摇头:“不、不敢,奴婢命贱,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孤,会杀了他们姐弟二人,作为母亲你承受不住,所以送你们一起上路,也好做个伴儿。”穆寒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寻常到像在说外面的天气一般。 蔡若兰眼前发黑的瘫坐在地上,一张脸毫无血色,绝望的抬头看着穆寒舟。 穆寒舟看三岁的女娃:“安安是吧?你下次投胎记得长点儿脑子,三岁娃娃口无遮拦,想让你活都难。” 穆安安死死地盯着穆寒舟:“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蔡若兰突然发疯了一般放下怀里的幼子,两只手掐住了穆安安的脖子,那力道让苏映雪浑身的猫毛都炸起来了。 她竟要当着穆寒舟的面,生生的掐死自己的女儿!这个女人好狠! 穆寒舟抬起手,一枚铜钱飞了出去,蔡若兰脖子上一条血线,随即鲜血喷涌,瞪大眼睛回头看穆寒舟,眼神里竟是不解。 “他们什么时候死,你说的不算。”穆寒舟沉声:“把这两个孩子带出去。” 守门的婆子进来,像是根本没看到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倒在地上,还在抽出的蔡若兰似的,抱起来满脸都是鲜血的穆安安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穆岁岁,退出房间。 等两个婆子退出后,穆寒舟起身往外走,门外红菱和玉双已经垂首等待了。 “把尸体扔到太后宫里去。”穆寒舟说罢,抱着玄猫儿离开,他走这一遭是为了验明正身,至于杀了蔡若兰,那是因为蔡若兰心思太深了,对三岁亲生女儿都能果断出手,留着是后患。 李太后屡屡受挫,心神不宁的坐在永康宫里,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可是又无从下手,往李家送去过三封信都泥牛入海,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自己和李月华之间,李家选择了李月华,该李家覆灭,太糊涂了! 啪嗒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还不得李太后问,外面就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死尸啊!这是谁啊!” 李太后蹭就站起来了,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锦秋已经快步出去,她看到竟是蔡若兰时,也免不得双腿发软,失魂落魄的回来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哽咽的说:“太后,蔡若兰死了,敢青天白日就把尸首扔到永康宫里,不做第二人想,小主子危矣。” 噗! 李太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发黑:“他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哀家休矣啊!” 只喊出来这么一句,人便软倒下去了。 永康宫里乱作一团,太医一个个被叫过去,紫宸殿里的穆寒舟正在喝茶,并且自己在和自己对弈。 而他对面的棋子,已经露出颓势。 苏映雪趴在穆寒舟旁边,啃着春喜花样百出的小点心,偶尔抬头看穆寒舟,心里感慨就太多了,当然她是无条件支持穆寒舟的,尽管这人心思太缜密,手段极残忍。 手段不狠,哪能站稳? “今晚让周昱珩自己去吧,李太后会对我动手,她手里的最后几张牌再不出,就没机会了。”穆寒舟说。 苏映雪下意识的喵呜一声答应了,惹得穆寒舟轻笑出声。 好嘛!这个男人见缝插针的试探自己,果然还是露馅了,苏映雪负气的丢了手里的小点心,团成一团不搭理他。 “太后是一把刀,能撕碎了李明德。”穆寒舟心情极好,缓缓地说:“但得名正言顺,得人尽皆知,更要让江南三十二道有所忌惮,等调三十二道总兵入京的时候,他不敢不来。” 苏映雪叹了口气。 听到猫猫叹气,穆寒舟忍不住笑出声来,抬起手顺了顺玄猫儿的毛:“你看,孤多难啊。” 苏映雪扭头看穆寒舟,是啊,他多难啊,可再难不也没难住他嘛?再这么聪明下去,自己也没啥大用了吧? “皇上,铁幕城送来了消息,十万金送到了,怎么处置李承佑。”黑衣人出现,风尘仆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穆寒舟头都没抬:“杀了,所有赎金用作军需,让商队从各地以私人名义购铁、铜,价高无妨,孤要知道什么人私下里在吞铁和铜的矿藏。” “是。”黑衣人退走。 穆寒舟落下一子:“丁忧。” “老奴在。”丁忧进来。 穆寒舟端起茶盏:“把消息送给李明德,他孙子被撕票了,孤要看看李家还秘密培养了什么样的人,还敢不敢觊觎铁幕城的兵权。” “是。”丁忧退下。 苏映雪睡不着了,起身过来继续吃小点心,因为有点儿激动,穆寒舟在报仇吗?确实是在报仇,可是他不止是在报仇,更是在治国,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胸怀和格局?人皇啊,果然不简单! 猛然想起来人皇剑,苏映雪还是决定睡一会儿,主要是为了回去地府问问人皇剑的事。 阎罗天子这些日子真没闲着,在拼尽全力的帮着地藏菩萨宣扬佛法,超度更多的人,不是为了往生,而是为了轮回到人道去,这些人可都是能人,挑选出来给大开方便之门,到人间能辅佐人皇。 “爹。”苏映雪来到阎罗天子跟前:“人皇剑还有没有了?” “啊?”阎罗天子看着苏映雪:“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苏映雪说:“宫里不太平,太后手里的人极有可能有天道加持,我听闻人皇剑可以斩上神,得给穆寒舟准备个大杀器防身啊。” “可是,人皇剑碎了啊。”阎罗天子无奈的看着苏映雪:“你以为你爹有那么大的本事,重铸人皇剑吗?” 第59章 但凡穆寒舟盯上的人,都会死 这个秘密只有人间道的人不知道,当年封神大战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斩尽了人族能修行的人,登上封神榜后,就要永远在天道之下,人族气运衰败,从此再无人皇,只有天子。 人皇剑就是在那个时候自毁的,天子怎么配得上人皇剑呢? 苏映雪有些失望:“没有人皇剑,穆寒舟怎么能对抗得了?天道如今只是试探,还不曾出三分力,若真全力一击,穆寒舟会被抹杀的。”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阎罗天子说。 苏映雪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穆寒舟不是要建护国寺吗?护国寺里供奉的都是大邺历代军魂,若在护国寺里布下法阵,未必不能重铸人皇剑,只不过消耗太多,代价极大。”阎罗天子说。 苏映雪扯着阎罗天子的衣袖:“亲爹,告诉我什么代价?要消耗什么?” “历代将士们的战魂杀意,百姓的拥护爱戴,还有萧晏的枪。”阎罗天子看苏映雪:“人皇剑不能重铸,但萧晏所用的霸王枪是萧家六代战神所用之物,若是这几个条件具足,人皇枪倒是可以出现在人世间,剑有君子之一,但人皇枪一旦成了,那就只有杀,只杀不渡人皇枪。” 苏映雪掐指推算,猛地抬起头:“萧晏的枪竟在李明翰手里!” “所以,你要帮穆寒舟拿回霸王枪。”阎罗天子说。 苏映雪笑脸都快抽到一起了:“难道地狱道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出手吗?” “不能,因为要让天道有所顾忌,否则人道最先崩碎。”阎罗天子说:“映雪啊,看似天道和地狱道都厉害,可是人道也有护道者,也有人道法则,现在只有穆寒舟能掀桌子。” 苏映雪点头:“行,我走了。” 紫宸殿里,穆寒舟就看着玄猫儿,刚才试了试鼻息,微弱的几乎不易察觉,他摸了摸下巴,静静地等着,心里隐隐的有了猜测,玄猫若真是梦中的绿衣女子,还有自己带着记忆转世,都在证明一件事,除了人间外,还有别的存在。 苏映雪伸了懒腰,懒洋洋的抬头看穆寒舟,看清楚穆寒舟手里端着一本佛经时,差点儿吓一个跟头,他在研究什么? “李明德入宫去见太后了。”穆寒舟像是自言自语,看玄猫儿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没想到自己在宫里也有靠山,这靠山竟是一只猫。 永康宫里,李明德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说:“太后啊,承佑死了,呜呜呜,承佑死了啊,那可是李家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兴家之子啊。” 李太后躺在卧榻上,脸颊都凹陷进去了,李承佑死了又如何?自己两个皇儿死得时候,自己是何等的悲愤?悲愤有用吗? 太低估穆寒舟了,看似年纪不大,可有一腔孤勇,敢把蔡若兰的尸体直接扔到永康宫里,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套路,如何破解? “但凡穆寒舟盯上的人,都会死。”李太后说。 李明德身体颤了颤,这话不用太后说,他也感觉到了,可是明白这个道理有什么用? “不解决了这个人,李家是没活路的。”李太后闭着眼睛,心里在想穆寒舟会不会对两个孩子出手,按照穆寒舟的性子,只怕留着做筹码呢,否则扔来的尸体就不会只有蔡若兰。 李明德压低声音:“那就动手!” “李家没拿到铁幕城的兵权,用什么跟李明翰谈条件?李明翰野心勃勃不是一两日了,你和二哥能带着李家全族托举李明翰吗?一旦李明翰上位,只怕不会比穆寒舟手软半分,李家这是要被灭了这一脉啊。”李太后偏头看李明德:“李月华人头猪脑,那点子聪明劲儿都挂在连上了,肚子里都是草!” 李明德无地自容,若非长孙折损在铁幕城,自己真不想给太后作筏子,李月华太年轻,这么大的事哪里能承受得起? 李太后半天没听到李明德说话,叹了口气:“最好,在李明翰到京城之前,杀了穆寒舟,李家豢养的死士,也该用一用了。” 李明德缓缓点头:“确实不能再等了,只不过那些死士能成吗?” “哀家也有安排,今晚就动手。”李太后拜了拜手:“回去吧,别见李月华了,那是个没用的东西。” 李明德离开永康宫,步履蹒跚的出宫去了。 永康宫庑殿顶上的苏映雪翻了个身,舒服的晒着太阳,李太后怪不得能走到今天,别的不说,先下手为强的本领练的如火纯青了。 “锦秋啊。”李太后出声。 锦秋立刻过来:“太后,老奴去请。” “去吧,今晚穆寒舟必须死!若一击不中,怕是哀家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李太后说。 锦秋没敢接茬儿,事实上她也这么认为,皇上毫无顾忌,甚至都懒得装一装,越发明显的要除掉是永康宫,显然很多事都瞒不住了。 密室里,锦秋跪在地上:“大祭司,若再不出手,只怕就没机会了,对方动作太快,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锦秋啊。”老妇抚摸着挂在墙上的一套祭司服,缓缓说道:“我昨日占了一卦,三十二道的天要破了,你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锦秋跪得更低了许多:“大祭司,三十二道那边就算即刻出手,鞭长莫及,京城李家快要被连根拔出了,若不护住太后,将失去一大助力,我也是为了神王啊。” “你啊。”老妇取下来雉鸡翎法冠待在头上,动作十分缓慢:“最近入定总看到尸横遍野,大难来临无可避免,让他们都动一动吧,今晚若一击能中,李明德一族不能留。” 锦秋低声:“是。” “太后,呵。”老妇取下来法袍穿上,转过头居高临下看着锦秋:“若无三十二道相助,她算哪门子太后?留着做个傀儡,都是因无人可用罢了,退下吧。” 锦秋退出密室,站了良久才把柳娘七姐妹叫来,吩咐妥当后柳娘下去准备,锦秋来到李太后身边。 李太后撑着身子依靠在迎枕上,看了眼锦秋:“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只应承出手一次,今晚能不能成,在此一举。”锦秋抬头:“太后,老奴会拼尽全力救小主子们。” 李太后缓缓地叹了口气:“锦秋啊,三十二道的共主,给不给李家活路?若是不给的话,哀家的小孙孙能否活下来?” 锦秋愕然抬头,对上李太后的目光,缓缓地跪下了。 第60章 我们不想死,就得联手了 李太后摇头:“你是个好的,在宫里陪了哀家三十年之久,虽说是主仆,尊卑早定,可哀家把你当成姐妹。” 锦秋跪行两步到李太后床边:“太后,锦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是啊,只不过锦秋是对自己真正的主子忠心耿耿啊,哀家觉得命不久矣了,争了一辈子,到如今连一丝血脉都护不住,不甘心啊。”李太后伸出手拍了拍锦秋的手:“哀家算是托孤了。” 锦秋如鲠在喉,只能低头不语。 李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下去准备吧,哀家也乏了。” 锦秋确实需要准备,看李太后闭目养神,起身悄悄退出去了。 看到这里,苏映雪扭头就走,直接叫了三花、梨花出宫去,京城里的人如常生活,只是看到了许多猫,这些猫排着队,好像神色都挺凝重似的,有人啧啧称奇,有人不以为意。 唯有不能离开姜曦身边的大橘还不知情。 入夜。 苏映雪站在紫宸殿的庑殿顶,她看到了细细密密的犹如蛛丝一般的网在合拢,一旦合拢上,整个紫宸殿都会被笼罩其中。 原本,皇城宫里是有龙气庇佑的,这些手段根本用不了,天道绝不允许自己选定的人间帝王被术数残害,可如今不同了,天道早就撤走了皇宫的龙气,否则中元节那日,就不会有那些亡灵敢闯皇宫。 这大祭司的手段果然了得。 穆寒舟虽看不到这些,可他笃定今晚李家必定出手,所以一身玄色长袍的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紫宸殿里,手边是陪着他征战沙场七年的长枪,那长枪上的血煞之气,冲出来,在苏映雪的眼前跟那些阴煞之气对撞,只不过到底不是霸王枪,更不是人皇枪,气势不足。 穆寒舟自问定力极高,可身体不受控的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他眉心拧成了个疙瘩,伸出手把人皮鼓拿在手里:“丁忧,半个时辰后敲这鼓,不要停。” 丁忧双手接过来,心里纳闷,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穆寒舟也不抵抗,那种力道牵引着他往紫宸殿的后花园去,后花园里,红艳煞气凝成实了一半,穆寒舟眼前是荷塘,荷塘小亭里粉色薄纱随风飘荡,丝竹声声动人心弦,曼妙的身姿舞动,让人心神摇曳,他咬了咬舌尖儿。 荷塘不小,此时荷花要凋未凋,荷叶墨绿,有红衣女子赤足踩在荷花上,犹如九天玄女一般飞舞,空气中是沁人心脾的香味儿,有绿衣女子撑着小船,在小船上弹奏瑶琴。 “姐姐,这真是极美的地方。”亭子里,穿着鹅黄色薄纱裙的姑娘探出头来,俏皮的喊了声,白衣女子从岸边踏水而行。 苏映雪猫眼瞪圆了,死死的盯着这七个女子,穆寒舟走路的姿势并不曾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苏映雪还不担忧,只是憎恶天道竟也用这般下作的迷魂阵,这几个女子像妖魔下界似的,要魅君啊。 穆寒舟立在荷塘边上,眼前景色如同仙境,但他并没有失去神志。 突然,杀气袭来,穆寒舟眼神瞬间锋利,身形一闪躲过三支弩箭。 “大神!护驾!”苏映雪急了。 谛听就在穆寒舟不远处,听到苏映雪传音并不着急,谛听最懂人心,穆寒舟现在完全可以控制局面,他最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阴风骤气,红丝网已结成。 大祭司拄着拐杖站在永康宫的大殿里,嘴里念念有词,猛地抬头看着紫宸殿的方向,断喝一声:“成了!” 随后,手里五色纸人纷纷飞出,遮天蔽日。 紫宸殿里,无数傀儡人冒出来,这些人以穆寒舟所在之地为点,聚集而来。 苏映雪跳下庑殿顶:“三花,去李月华那边,替她扫清障碍!” 三花猫喵呜一声离开。 “梨花,率领众猫,杀!”苏映雪说。 同时,在心里呼唤阎罗天子,用手段把紫宸殿里真正的情况全部遮掩起来。 一切都安排好,苏映雪直接奔向穆寒舟,站在穆寒舟脚边,穆寒舟顿时彻底清明了,腰上抽出软剑,身法行云流水,但凡他到之处,玄猫就在,软剑挥出,人头滚落。 荷塘里的七个女子越看越心寒,可先要退走却发现她们动弹不得,趴在岸边的谛听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们。 柳娘意识到不对,断喝一声:“结阵,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七女冲上凉亭,取了武器,直奔穆寒舟。 紫宸殿里,穆寒舟和玄猫如同一人,梨花率领成千上万只猫在紫宸殿里大开杀戒,纸人落地化作飞灰,傀儡被扑倒撕咬。 永康宫里。 李太后立在大祭司身侧:“大祭司,如今怎么样了?” 大祭司神色淡然:“若我全力一击,还不能杀了他,那就是个笑话。” 与此同时,锦秋走进来紫宸殿,刚进来就听到了鼓声,这鼓声让她心神大乱,转身要走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堵住了似的,根本出不去。 “结界!”锦秋瞪大眼睛,这种只有在古籍里见到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紫宸殿?人皮鼓会控制李月华,太后危险了! 可奈何,她就算知道也没用了,根本出不去的她往紫宸殿来,想要找到敲鼓的人。 鼓声一阵比一阵急切。 椒房殿里的李月华猛地坐起来,她赤脚往外跑,掌事嬷嬷和宫女根本拦不住,一路跑到了永康宫,闯进来时,眼珠子直勾勾的四处寻常,当她看到李太后的时候,竟凄厉的尖叫一声冲了过去,李太后被这一幕惊呆了,怒喝:“李月华!放肆!” “你要杀我!”李月华双目赤红,扑过去抓李太后,三五个宫女阻拦,李月华抓住拦住自己的人就往脖子上撕咬,吓得众人纷纷逃开,她追着李太后,几次险些抓到都没能成功。 李太后跑得眼前发黑:“大祭司,救哀家,哀家有用!” 就这说话的工夫,李月华一下扑过来,按倒了李太后,低头就奔李太后脖子上撕咬下去。 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后宫,姜曦走出宫殿,遇到了急匆匆敢来的冷寒香。 “回去,不可露面。”冷寒香拉着姜曦快步退回到金华殿里,脸色苍白的她看着外面:“姜曦,我们不想死,就得联手了!” 第61章 诛杀大祭司 永康宫外,禁卫军层层包围,暗卫扯开了发疯的皇后,奄奄一息的太后被救后,整个尚药局的太医都快到齐了,一个个压下心里的震惊,竭尽全力救太后。 只是有心人发现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竟然没露面。 同时,大祭司已经离开,她回到了密室里,看着密室里的魂灯都亮着,心里略安。 走到盖着红布的神像前跪倒,双手合十,诵咒的她没有看到,红布下的神像微微泛光,那光看似散落在密室里,实则飞了出去,一层层的加固着紫宸殿的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厚…… 穆寒舟不想露面,也不能露面,此时的他周身染血,负手而立,看着面前那数不清的猫撕扯着半空中的纸人,冲上来的刺客还有荷塘里的那几个女子。 低头看怀里的玄猫儿,幽幽的说:“孤没人缘,但跟猫儿的缘分还挺深。” 苏映雪抬头看了眼穆寒舟,到底是十年沙场锻造出来的神将,这淡然的模样哪里像是处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中。 危险的不是这些刺客,而是没有露面的大祭司。 苏映雪抬头看着天罗地网愈发的密实了,上面已隐隐的有了天道规则,猫瞳竖如细芒。 “喵呜~”苏映雪叫了一声,狸花猫和三花猫立刻兵分两路,狸花猫率领几百只猫离开,直奔永康宫去,擒贼先擒王,这太重要了。 穆寒舟还未动,苏映雪已经跳下去了,跑出去几步回头看了眼穆寒舟,似是叮嘱他不可大意,随后追三花猫和狸花猫去了。 苏映雪立在永康宫的庑殿顶上,猫爪凌空画符,犹如一个无形的网兜,兜住了那些细碎的光芒,猫爪一弹,这些光芒沿着原路返回。 一声巨响,大祭司口吐鲜血,抬头看着碎裂的神像,一瞬间的恐怖气息让她止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碎了? 下一刻,一只玄猫像凭空出现一般,立在密室里。 “三十二道大祭司。”苏映雪盯着大祭司:“无知愚蠢又贪婪的灵修人,本座送去受罚的人中,唯你这种最多!” 大祭司修行了大半辈子,可也没见过猫能说话,倒退两步脸色一沉:“妖孽!敢在本大祭司面前兴风作浪!真是嫌命长了!” 苏映雪冷嗤:“你狐假虎威都没资格了,喏,就那个破木像,能承受的灵力都不足元神的万分之一,你个蠢货都不如灵智未开的猪!身为人族,你看不到人族气运,更被人当过傀儡,毁人族气运,万劫不复的惩罚落在你身上,那都是开恩!” “人族微弱,偶有修行的人都是傀儡,是为了让人道众生敬畏天道,敬畏因果,所以你修行了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吧?”苏映雪甩了几下尾巴,紫宸殿里的景象凭空出现。 大祭司倒退几步,愕然的看着苏映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映雪笑出声来,玄猫儿不见,地府判官就在眼前,手里握着判官笔,判官笔上蘸着朱砂。 “你!你是妖怪!别以为我没见识。”大祭司额角青筋凸起,知道今日是死局,哪里有不拼命的道理。 大祭司的瞳孔因惊惧而剧烈收缩,眼前这幕完全超出了她毕生的认知。那玄猫消失的瞬间,一股浩瀚如渊、肃穆如岳的威压便充斥了这方狭小的密室,空气凝滞得如同水银,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那威压并非单纯的杀气,而是一种更至高无上的、仿佛能裁决万物生死轮回的法则力量! “妖…妖怪?呵……”苏映雪的声音回荡在密室,清冷中带着一丝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嘲弄,“在本官面前,也配提‘妖’字?” 她手中那支看似古朴的判官笔,笔尖饱蘸的朱砂红得刺目,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生灵的鲜血与罪业。她甚至没有看那大祭司,只是目光淡然地扫过密室四周墙壁上那些歪歪扭扭、汲取着微薄龙气与信仰之力的邪异符文。 “以邪符窃取国运,以淫祀亵渎天道,更愚不可及地成为了天道傀儡,灭人族气运。”苏映雪每说一句,判官笔便在空中轻轻一点。没有光华万丈,没有雷霆炸响,但那些被大祭司视为倚仗、精心刻画多年的符文,就如同被烈日暴晒的雪痕,无声无息地消融、剥落,化为缕缕青烟消散。密室中那股污浊压抑的气息顿时为之一清。 “不!我的阵法!”大祭司心痛如绞,这些符文是她毕生心血,更是他沟通天神,获取力量的根基!惊怒交加之下,她彻底疯狂,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自身苦修多年的灵力,猛地喷向那尊丑陋的木像。 “请天神降临!加持信徒诛杀大妖!” 精血落在木像上,并未被吸收,反而像是泼在了滚烫的铁板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蒸发殆尽。那裂得七零八碎的木像咣当掉在地上成了渣渣。 大祭司状若癫狂,双手结印,所有本事尽数使出的她都能听到凄厉的鬼泣,只是她不知道,残魂最怕判官,这鬼泣并非是她厉害,而是对面的人让残魂绝望了。 “冥顽不灵。”她朱唇轻启,左手五指微微合拢。 “噗——!”法术被强行破去,气机牵引之下,大祭司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气息也萎靡了大半。她瘫倒在地,眼中终于被无边的恐惧所占据。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这绝非什么山精野怪,这是执掌生死轮回的阴司正神“不可能!你怎么能来人间!你凭什么来人间!”她颤抖着,语无伦次。 苏映雪惦记着紫宸殿里的穆寒舟,哪里会搭理她? 笔尖那一点朱砂,随着她的动作,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殷红的轨迹。那不是普通的红色,那是“判官朱砂”,象征着地府的权威与律法的森严。 大祭司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上神饶命!上神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上神!小人也是肩负使命,得神差遣来护大邺国运的啊!” 第62章 丁忧,孤不昏庸,但你眼瞎 苏映雪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一点,神差遣她来护着的国运,可不是穆寒舟的国运。 再次举起判官笔,但这一次,笔尖并未蘸取朱砂,而是散发出幽幽青光。青光笼罩住大祭司,她的一生过往,如同走马灯般在青光中飞速闪现,一身罪孽无所遁形。 大祭司痴傻了一般看着这一切,竟动弹不得。 “三十二道大祭司赫连英,打入‘孽镜地狱’,照尽生前罪孽,受剥皮拆骨之苦百年;再入轮回畜生道,历经十世屠戮之苦,偿还血债;真灵蒙昧,永世不得再入人道!” 话音落下,判官笔青光一闪,化作一道枷锁,瞬间套在了大祭司的魂魄之上。大祭司的肉身肉眼可见地迅速干瘪腐朽,最后化为一具枯骨。而她的魂魄则被青光枷锁束缚着,在无尽的恐惧与悔恨中,被拖入了缓缓开启的地狱之门。 密室重归寂静,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阴气,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苏映雪的身影渐渐淡去,再次化为那只通体乌黑的玄猫。她轻盈地跃上窗台,紫金色的猫瞳望了一眼皇宫深处穆寒舟所在的方向,直奔紫宸殿去,她的小皇帝,应该杀得差不多了吧? 就在苏映雪来到紫宸殿门口的时候,一道紫金雷从天而降。 “都疯了!”苏映雪化作一道黑影冲向穆寒舟,玄猫身体直接挡在穆寒舟的头顶上,与此同时,谛听现出原形,只不过是虚影,凡人看不到罢了,张开大嘴吞下紫金雷,随后离开。 这一切,电光火石间,穆寒舟抬起手接住玄猫儿在怀里,也只是觉得玄猫儿是奔着扑到自己怀里来的,只不过是扑过头了。 落在穆寒舟的怀里,苏映雪哭笑不得,刚才她都要被吓死了,她都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啊。 凡人,还是挺好的,因为看不到而快乐啊。 只有一道紫金雷,不幸中的万幸,大祭司死后,荷塘里的几个女子突然行动自如了,她们想要逃走,奈何猫不让。 穆寒舟虽然看不到斗法的景象,但身体能感受到轻松,抱着玄猫退后,看着群猫撕扯几个女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今晚的事太不寻常,但想要知道全部,唯有睡一觉,穆寒舟觉得现在睡一觉还不是时候。 丁忧找来的时候,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猫,到处都是猫! 还有尸体和血腥味儿。 “处理干净,走漏风声者,死。”穆寒舟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苏映雪跳到地上,喵呜几声,这些猫儿就像是潮水一般退走,不留任何痕迹。 紫宸殿里。 穆寒舟脱掉了血衣,沐浴后只穿了里衣躺在床上,偏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猫窝,玄猫儿还没回来。 翻了个身,一抬头就见玄猫立在门口,那样子好像挺震惊。 “孤,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穆寒舟勾起唇角笑了:“映雪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苏映雪是震惊的。 刚刚还周身煞气,一身血腥味的人,这么快就白衣胜雪的躺在床上,还有些湿气的墨色长发披散着,眉目如画,染了笑意。 都不让自己缓一缓吗? 苏映雪缓缓地走进来,跳上了垫子,蜷成一个球儿,默默地为自己感慨,美色太聪明,已经要拿捏自己了,可是有什么办法?今晚的事若不说明白,穆寒舟就不能成竹在胸的应对明天的局面。 穆寒舟翻身过来,看着黑球儿一般的玄猫儿,直接拉过来放在身侧,贴着自己的里衣。 苏映雪猛地回头,这小子竟然敢占自己的便宜! 金色的猫瞳一闪,穆寒舟瞬间入了梦境。 梦境中,苏映雪环抱于胸,气鼓鼓的瞪着穆寒舟:“三十二道修习邪法,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神庙,神庙里有一个大祭司叫赫连英,这人就养在李太后的密室里。” “孤去杀了她!”穆寒舟立刻说。 苏映雪摇头:“用不着你动手了,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但是赫连英死后,李月华就无法再受你控制了,李太后命不该绝死不了,她身边的锦秋必须处理干净,还有,对京城里的猫好点儿!” “是那些猫儿救了我,对吗?”穆寒舟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确定了,自己身边的小玄猫儿,不是凡物,梦里这小丫头气鼓鼓的模样,挺讨喜的。 苏映雪翻了个白眼儿:“你以为?天罗地网虽然是假的,但郝连英有些本事,除了能游走阴阳两界的猫外,人间还有什么能帮到你!短暂的安宁是有限的,你要尽快坐稳皇位,振大邺社稷威风,唯有你聚了人皇气,才能神鬼不侵。” “人皇气?怎么聚?”穆寒舟问。 苏映雪说:“让江南李家把萧晏的霸王枪送到京城来,供奉在护国寺中。” “好。”穆寒舟还要再问,他已经醒了。 醒了? 穆寒舟闭着眼睛使劲儿想要睡着,可哪里能睡着? 一翻身坐起来,把玄猫抱在怀里:“映雪,你没说完啊。” 苏映雪不搭理他,自己不想说完吗?说太多了,被自己那做阎王爷的爹给薅出来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别到时候再什么也做不了就得不偿失了。 她能入密室,动用判官之力在人间,都得谢谢他老人家啊。 “是不是说太多,对你不好?”穆寒舟不死心。 苏映雪抬头看看穆寒舟,微微点头。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穆寒舟立刻捂住了苏映雪的嘴:“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说,你就陪在我身边就行。” 苏映雪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小皇帝啊,捂死猫了啊。 丁忧处理好残局,颤巍巍的回到紫宸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没见,苏映雪觉得丁忧好像老了不止十岁似的。 “皇上。”丁忧跪在地上,抬起袖子抹眼泪:“皇上啊,老奴跟在您身边多年,眼看着您一步步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 穆寒舟看着丁忧:“哭什么?” “老奴恳请皇上,把那些猫都处理掉吧,都说猫是最邪的玩意儿啊,打从这玄猫来到您身边,您这日子就没消停过啊。”丁忧跪在地上,哭得肩膀都颤抖。 穆寒舟刚要说话,就见两个小猫爪子盖在了他的手上,低头看着玄猫儿微微摇头,眼神带着乞求的模样,压下心里的怒意:“丁忧,孤不昏庸,但你眼瞎。” 第63章 作恶多端,唯利是图,报应是要受的 丁忧几乎趴在地上:“皇上,老奴一片忠心,真真是那些猫儿无法无天,宫中各处都有啊。” “那又如何?”穆寒舟有些不耐烦。 丁忧哭了,如何?从何说起啊?说玄猫邪门吗? “今日孤在后花园的遭遇了什么,你看到了吧?”穆寒舟对丁忧是极好的,否则他都懒得解释:“那些猫帮了大忙,说句护驾有功也不为过,如今宫里不甚干净,但其根源不在猫。” 丁忧哽咽:“老奴也怕不干净的东西,民间传言猫能游走阴阳两界,最是正邪不分的。” “回去好好想一想,孤怀里这只猫救过孤几次了。”穆寒舟抬手让丁忧退下。 这一夜,唯有紫宸殿里的人睡得最安稳。 永康宫里,太后堪堪苏醒,就有人把锦秋的尸体扔到了院子里,太后得知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又昏过去了。 椒房殿里,李月华呆坐在软榻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令她作呕,她怀疑有人害她,可到底是什么人要害她却没有头绪。 跟吞生肉比起来,刚刚险些咬断了太后的脖子,她可如何自处啊? 同样不成眠的还有金华殿里的姜曦和冷寒香。 “外面怎么样了?”姜曦脸色苍白的问进来的宫女。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因为太过害怕,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颤巍巍的:“皇后,皇后发疯了一般,差点儿咬断了太后的脖子,太医们本来都给太后救过来了,可是不知道什么人竟把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杀了,尸体扔到了永康宫里,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又昏死过去了。” “别处呢?”姜曦问。 宫女看了一眼冷寒香。 姜曦蹙眉:“说!” 宫女低头:“紫宸殿里血腥味儿极重,只是没人能靠近紫宸殿,今晚宫里到处都是猫,像整个京城的猫都来了似的。” 姜曦下意识的看了眼贴在自己身边的大橘猫,吩咐所有人退下,屋子里只有她和冷寒香。 “你说我们联手,是什么意思?”姜曦看着冷寒香,问。 冷寒香低声:“如今宫里的局面趋于明朗,我们想要自保的话,唯有皇上这一条出路。” 姜曦没言语,她已经豁出去一切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冷寒香是宫里承宠最早,又被安排到了距离紫宸殿最近的合*欢殿里住着的人,不得不防。 “我不过是皇上立起来的靶子罢了。”冷寒香说:“以前倒也能安稳的苟活,今晚之后怕是不能了,皇上要动的可不止是太后。” 姜曦看着冷寒香:“何出此言呢?” “李家都要被连根拔起了。”冷寒香说:“我们四夫人里,唯有一个不会受到李家牵连,那便是玉堂殿的两位,苗御史极聪明,一直以来跟李家也没太深交集,我们就不同了。” 姜曦在想,之前也是听说过冷寒香这个名字的,只不过没往心里去,因为跟姜家比起来,冷家的份量也就那样,不轻不重入不得眼。 如今听她这么说,免不得高看冷寒香一眼,宫里的事,看得明白是一回事,敢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冷寒香是笃定自己会跟她联手吗? “我根本就没侍寝。”冷寒香说到这里的时候,竟是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一丝微笑,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姜曦:“他根本不是为了充盈后宫,而是为了执掌朝堂,若是我们能联手助他一臂之力,姜曦,终有一日我们会在这场浩劫中全身而退的。” 姜曦错愕的看着冷寒香,良久才问:“你不为冷家着想吗?” “不。”冷寒香回答的斩钉截铁,见姜曦这副表情,淡淡的问了句:“作恶多端,唯利是图,报应是要受的。” 犹如一盆冰冷的水兜头淋下,姜曦身体轻轻地颤了颤,是啊,报应是要受的,可是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也是报应吗? 想到祖母和母亲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场景,现在都还觉得透心凉呢。 “冷寒香,你觉得我会和你联手吗?”姜曦问。 冷寒香点头:“会,因为你被姜家舍弃了,如果到这个时候你还不为自己谋算,那只能是宫里第一个死掉的人,而你,不想死。” 姜曦给冷寒香斟茶:“太后死不了,毕竟这个时候她死了,李家反而被保全下来了,皇后也不会死,除非皇上准备好了。” “当然,天一亮,必定有热闹看。”冷寒香眼底压抑不住的兴奋:“所以,明天我们去太后跟前侍疾。” 寅时三刻,穆寒舟起身。 他睡得极好,用早膳的时候看了眼春喜:“从今儿起,御花园里喂养那些能进来的野猫。” “是。”春喜最拎得清,皇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余下的时候她是聋子也是瞎子。 丁忧伺候在皇上身边,看他又把玄猫儿抱起来往外走去,心里百味杂陈,劝不了,完全劝不了啊。 穆寒舟刚走到紫宸殿门口,就见门口跪着两拨人,太后宫里的福安,皇后宫里的掌事嬷嬷李玉莲。 “何事?”穆寒舟停下脚步,容色淡淡的。 但苏映雪知道,穆寒舟特别开心,毕竟他可就等着太后和皇后闹腾起来呢。 “皇上,太后娘娘昨晚险些没熬过来,不知道是为何,皇后冲到永康宫里,差点儿、差点儿咬死太后。”福安本想找个合适的说辞,可根本找不到,皇后要咬死太后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可是昨晚他亲眼所见啊。 穆寒舟听罢,看了眼椒房殿的掌事嬷嬷。 李玉莲磕头在地:“皇上明鉴啊,皇后娘娘昨晚确实去了太后宫里,回来之后呕吐不止,太后娘娘身边豢养了一些怪人,请皇上为皇后娘娘做主啊。” “你胡说!”福安怒喝:“你攀咬可什么劲儿?皇后娘娘撕咬太后娘娘的时候,你不也亲眼所见?” 李玉莲不理福安:“皇上,有人用巫术害皇后娘娘,请皇上彻查。” “哼!”穆寒舟冷哼一声,径自去两仪殿上朝去了。 苏映雪爬山了穆寒舟的肩膀,看到福安去打李玉莲,李玉莲毫不手软的还击,两个人扭打成了一团,啧啧啧,这热闹,可是够看,就是不知道穆寒舟什么时候处理这事儿啊。 第64章 孤,是长舌妇吗? 两仪殿上。 周昱珩再提新政。 李明德直接出列,跪在地上:“皇上,周昱珩乃是萧晏的故交,接近皇上,入朝为官都是有目的的,臣以为,周昱珩不可信!” “李明德!本官从来光明磊落,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是分内事!不像某些人结党营私,欺下瞒上,包藏祸心!”周昱珩直接开骂。 穆寒舟低垂眉眼。 李明德脸色阴沉:“你攻讦同僚也要言之有物!” “谁跟你是同僚!与你为伍丢脸!”周昱珩啐了一口:“你把持朝政,觉得一手遮天舒坦,本官为江山社稷着想,分你权,你不愿意了?你手握权柄以为权柄就是你李家的了?这权柄是皇恩浩荡,是百姓疾苦!” 姜有道在下面偷偷瞄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的嘴角竟微微勾起了一瞬,他就知道周昱珩这官简直如从天而降不是没原因的,这就是皇上手里的恶犬啊! 李明德气得胡子乱颤,刚要回嘴,周昱珩立刻说:“你说话都漏风了,还能活几年?江山社稷万载千秋,你最终就能得到一副棺材板子,李明德,人家都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殿前失仪!”李明德气急败坏:“皇上,周昱珩殿前失仪!” 下面有一些官员都快憋不住笑了,今儿早朝有意思,堪比去菜场买菜的婆子们啊。 穆寒舟抬眸看了眼:“新政,不可吗?” “皇上,臣以为周大人所说的新政有可取之处,少了尸位素餐的人,必定能让更多有治国安邦才能的人崭露头角。”姜有道立刻抓住时机,出列回话。 李明德猛地回头看到是姜有道,怒火中烧。 周昱珩冷笑:“瞪眼作甚?吓唬姜大人吗?你那昏花的老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 “周昱珩!”李明德忍无可忍,撸胳膊挽袖子的架势已经拉开了。 穆寒舟清了清嗓子,吓得李明德一哆嗦,猛然想起来上头坐着的黄口小儿最是心狠手辣,自己可不能再挨打了。 “李明德,昨儿宫里发生了点儿事,皇后不止为何发狂,差点儿把太后的脖子咬断了,你要不要去看看?”穆寒舟说。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苏映雪浑身猫毛都炸起来了,抬头看穆寒舟。 好家伙!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吗?当着群臣的面? 李明德都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穆寒舟:“皇上,你说什么?” “孤说,李家隐瞒李月华有癫狂症,太后险些被咬死了,听明白没?”穆寒舟气沉丹田,舌绽惊雷,像是怕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有耳朵不好的,听不清楚似的。 李明德扑通就跪下了:“皇上,皇后娘娘端静娴淑,无人不晓,绝无什么癫狂症,必定另有隐情!” “就算是太后想要冤枉皇后,可也不能拼上性命啊,尚药局的太医几乎昨晚都守在永康宫呢。”穆寒舟容色微冷的看着李明德:“孤,是长舌妇吗?” 李明德磕头带响:“微臣绝无此意,微臣请皇上开恩,让微臣去宫里探望。” “准了。”穆寒舟话锋一转:“不过,正在议国家大事,你现在就要去吗?” 李明德脑子里都成一锅乱粥了,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家到底是怎么了?一刻都不得消停啊。 “启禀皇上,臣以为三省六部制可行。”段祺瑞站出来:“臣支持新政。” “臣附议。”苗有田也出列,这会儿他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宫里自己两个最优秀的孙女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也出事儿了,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皇上刚才的话就够吓人了,昨天姜家老夫人和姜夫人入宫一趟,听说都毁容了,偏偏自己的两个孙女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相比于后宫不安稳,谁看不出来皇上要实施新政的决心啊? 既阻拦不了,不如送顺水人情。 苗有田看得明白,能站在朝堂上的人,谁又是傻子呢? 所以,一个个都表示支持新政。 李明德觉得咽喉处腥甜,咬紧牙关硬是把翻涌的气血咽回去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明德,你觉得呢?”穆寒舟特地点了李明德名字。 李明德硬着头皮张开嘴,嘴角流血。 穆寒舟沉声:“丁忧,李太尉身体不适,送回太尉府,尚药局那边差太医过去。” “遵旨。”丁忧立刻带着人,架着李明德往外去。 李明德本想说自己没事,要去宫里,可他还没糊涂,任凭被人架着离开了两仪殿。 丁忧带走李明德后,两仪殿上顿时一片祥和,穆寒舟一言不发,周昱珩侃侃而谈,三省六部安排得明明白白,任命名单都已经列好了。 至此,所有人才恍然大悟,皇上说商量,只是说说,而不是真的要商量。 早朝一直到傍晚才退朝。 三省六部官员即日起就要接手职责以内的政务。 朝廷的新旧更迭,就这么开始了。 穆寒舟抱着玄猫儿离开,朝臣下朝后都要连夜交接。 周昱珩身为新政的特命大臣,全权负责。 紫宸殿里,春喜给玄猫儿准备了丰富的吃喝,穆寒舟的晚膳也比往日多了一些肉食。 苏映雪有点儿心神不宁,从早到现在就没见到谛听大神啊。 用过晚膳,穆寒舟看了一眼玄猫儿,似是商量的说道:“去永康宫一趟,如何?” 春喜以为自己眼睛和耳朵都坏掉了呢,毕竟皇上跟一只猫商量事啊。 苏映雪跳到了穆寒舟的怀里。 穆寒舟勾了勾嘴角,抱着苏映雪往永康宫去。 永康宫里,李太后昏迷不醒。 福安鼻青脸肿的跪在门口迎接皇上驾临。 穆寒舟走进来,抬眸见姜曦和冷寒香竟然都在门口,走过去问道:“你们为何在这里?” “回皇上,臣妾过来侍疾,皇上挂念太后,臣妾当为皇上分忧。”冷寒香说。 穆寒舟看了眼冷寒香,迈步进了大殿,直接去了李太后的寝殿。 寝殿里,穆寒舟看了眼墙角的博古架,那架子后面是暗门,暗门里豢养着三十二道的大祭司,不过昨晚已经死掉了呢。 穆寒舟走到李太后的床榻前,低头看了眼,李太后的脸色发青,脖子上包扎好了,但还是有血透出了。 “得让她醒过来。”穆寒舟轻轻地顺了顺猫毛,自言自语道。 苏映雪翻了个白眼儿,自己现在成什么了?穆寒舟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