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清冷主角?怎么还跪我脚下》 第1章 穿书 【祝点进来的读者宝宝们暴富,心想事成^_^】 【脑子寄存处】 【切片精分受,受都是一个人,但小世界会出现两个切片共存互殴互相吃醋的状态】 【追夫火葬场】 · 房间里,一片昏暗。 墙壁上的雕花灯亮起,窗帘则全部拉上,气氛很暧昧。 昏黄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洒在床上,勾勒出一道修长而冷峻的身影。 那人被被手铐脚铐牢牢锁在床头床尾,姿势带着几分屈辱,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禁欲美感。 他肤色冷白,不染一丝人间烟火,长相冷冽而锋利,杏眼深邃,淡红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微长的漆黑刘海散落在额前,半遮住那双剔透却又冰冷的眼眸,带着刺骨的寒意。 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衣摆微微凌乱,袖口处被手铐牢牢地固定住了,平添了几分颓靡的美感。 此时,他正用一种厌恶至极的眼神,死死盯着站在床边的沈星河。 沈星河穿来的那一刻,正好就撞见了这幅画面。 他眉头轻蹙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沈星河看着眼前这幅堪称刺激到离谱的场面,一时间沉默了三秒,才不急不慢地问道:“系统,这就是我要攻略的对象?” 系统兴致勃勃地解释:【宿主大大!这就是您的攻略对象时砚!根据剧情,您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丈夫,但他对您非常厌恶,已经提出了离婚。您得想办法让他爱上您,达成HE结局哦!】 沈星河:“......我?你确定?” 作为快穿局最年轻、也是连续五年优秀评级的“无CP型男主员工”,他擅长的是处理剧情,协助原生主角们逆袭,而不是被安排进这种疯批修罗场当工具人。 更何况,在他前几个世界里,那些试图攻略他的“主角们”不是直接翻车、就是在他冷脸下落荒而逃——原定的爱情线全线崩塌,从甜宠文爆改be美学,每个世界的情感线被他硬生生走成了战损流。 于是,他就被上头临时调岗到了双男主小世界。 说是:既然你莫得感情,不如试试攻略清冷受,看看谁更莫得感情一点? 毕竟,众所周知,双男主里清冷攻和清冷受是两种物种,清冷攻一般伴随追妻火葬场,而清冷受一般伴随着‘踹攻下床’、‘扇巴掌’以及各种攻们修罗场。 沈星河盯着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却像被锁在地狱里的科研天才,沉默了两秒。 ……这要怎么攻略。 系统:【……宿主大大,您能不能稍微有点热情?】 沈星河淡淡“哦”了一声,扫了一眼床上的男人。 “那他为什么现在这个样子?”他语气冷淡。 系统:【剧情需要嘛~宿主放心,这是当前进度的一个关键节点哦!此时的时砚正被主角攻囚禁,性格极端排斥亲密关系,是整个世界线里最难攻略的一关,咱们可以从“信任重建”入手~】 沈星河还在消化系统传输的信息,面对着眼前的场景,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表情淡漠得像是置身事外。 低头打量着被锁在床上的男人,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什么信任重建,而是—— “这手铐和脚铐,是真的?” 系统:【……宿主大大,您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偏?】 沈星河没理会系统,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 房间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墙角则摆放着几件珍藏版的油画,床头柜上还有一瓶没开封的红酒,旁边放着两个高脚杯,杯壁上隐约有水汽。 四处都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却又因为床上那人的冷冽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原书设定中,时砚是个高不可攀的科研天才,外表清冷禁欲,内心也是跟个石头一样凿不开。 他与沈星河的婚姻是一场完全由原主求来的联姻,两人婚后关系冷淡,沈星河单方面舔狗式付出,最终却换来时砚的冷漠离婚。 不能接受离婚的沈星河于是把时砚给锁在了卧室里,每天把饭菜端过去,像是圈养动物一样把他关了起来。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经典款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十分阴湿。 十分变态。 也十分舔狗。 本书名叫《离婚》,耽美文,知名受控作者出品,攻强制爱+离婚+清冷受,buff叠满。 属于是受控天堂攻控地狱。 很遗憾。 他穿成了攻。 而现在的沈星河,刚穿进这个世界,就接手了原主“舔狗”身份的开局。 沈星河没理会系统,目光平静地扫过时砚手腕上的手铐,脚踝上的脚铐,以及他那张冷冽的能冻死人的脸。 他安静了几秒钟,随后迈开长腿,缓缓地走了过去。 时砚瞳孔一缩。 他的目光停留在逐渐走近的沈星河身上,第一次觉得陌生。 属于沈星河的曾经那份熟悉的卑微早已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清冷,像是冬日里未融的霜雪,疏离而凛冽。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微微颤动时,空气中的尘埃似乎都落了下去,鼻梁高挺,线条流畅,勾勒出一种天然的矜贵。 浅红的唇瓣薄而精致,微微抿着时,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靡丽。 却又有种与之相反的妖冶惑人。 时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直到他停在了床边。 刻在记忆里的抗拒令时砚的眼神骤然一紧,他往后缩了缩,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又想做什么。” 沈星河没回答,只是弯下腰,动作慢条斯理地拿起床头柜上的钥匙,凑近时砚,低头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手铐。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手铐松开的一瞬,时砚的手腕上露出一圈浅红的勒痕。 时砚微微一怔,没料到沈星河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皱起眉,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什么意思?” 沈星河没说话,继续解开时砚脚踝上的脚铐。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脚铐落地,发出轻微的闷响,房间里的气氛却越发暧昧。 解完镣铐,沈星河直起身,垂眸看了时砚几秒钟。 时砚的眼神依然冷冽,但那份敌意中夹杂了一丝疑惑,他揣测不出来沈星河的意图。 “我们离婚吧。”沈星河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第2章 接触 时砚冷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猛地坐直身子,琉璃般的眼眸死死盯着沈星河,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轻颤:“什么?” 沈星河没看他,径自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撑着下巴,语气依然平淡:“其实我压力也很大。你知道的,我父亲和家人并不看好这段婚姻,他们一直希望我和女人结婚。既然你也觉得我们不合适,那就别勉强了。” 时砚的眼神从震惊转为错愕。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抓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沈星河,你在开玩笑吗?” 沈星河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而疏离。 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声音里透着几分困意:“我认真的。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时砚:“……”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时砚的眼神在震惊、不敢置信的表情间来回切换,就像一只被突然放生的小动物,既警惕又茫然。 他盯着沈星河那张淡漠到近乎冷酷的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但沈星河的神情坦然得可怕。 “你……”时砚开口,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沈星河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 时砚沉默了几秒。 他的眼神逐渐从不敢置信转为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生怕沈星河会反悔,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翻身而起,甚至没来得及整理凌乱的白大褂,赤着脚踩在地板上,飞快地抓起床边的一双鞋子,套上后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 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沈星河依然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系统:【……宿主大大,您这操作我看不懂啊!您不是应该对他好,感动他,温暖他,让他爱上您吗?怎么直接放跑了?】 沈星河揉了揉眉心,语气随意:“太麻烦了。他不是想离婚吗?那就离。省得我费心思攻略。” 系统:【……可、可剧情不是这样的啊!您现在放跑了他,后面怎么达成HE结局?】 沈星河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向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他闭上眼,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意:“先睡一觉再说。剧情……明天再看吧。” 系统:【……可是,您不能不攻略他啊!】 沈星河问:“如果不攻略他会怎么样?” 脑海里响起了系统那欢脱又欠揍的声音。 【宿主大大!为了保证被选中的攻略者认真完成任务,我们特意加上了【亲密值】这个参数哦!】 系统循循善诱:【您的身体现在被赋予了肺结核buff,如果当天没有和时砚进行至少十分钟的亲密接触,您会咯血而死哒!】 沈星河的眼皮猛地一跳,缓缓睁开眼,盯着虚空,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鄙视:“肺结核?十分钟亲密接触?你们快穿局的系统是闲得没事干?” 系统像是没听出他的嫌弃,依旧兴致勃勃:【宿主大大,这是为了激励您积极攻略呀!时砚现在就在走廊尽头,您赶紧追上去,请尽快完成今天的亲密值任务吧!】 沈星河沉默了几秒,揉了揉眉心,语气冷淡:“亲密接触的定义是什么?握手算不算?” 系统卡壳了一下,弱弱道:【呃……握手可能不够,得、得更亲密一点,比如拥抱、抚摸、或者……】 “行了。”沈星河毫不留情地打断,起身下床,他瞥了一眼敞开的房门,“真麻烦。” 走廊尽头,昏暗的灯光洒在时砚修长的身影上。 他站在那里,胸膛微微起伏,还没从突如其来的自由中回过神,白大褂微微凌乱,漆黑的刘海遮住半边琉璃般的眼眸,淡红的唇紧抿着,手指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沈星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砚猛地转身,眼神骤然一紧,声音冷冽:“你又想干什么?” 沈星河没回答,只是静静地走近,停在时砚面前一米处。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狭长的眼眸半阖着,像是藏着某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时砚下意识后退半步,背靠着墙,眼神警惕:“你不是说离婚了吗?还追出来做什么?” 沈星河没说话,只是盯着时砚看了几秒,目光平静而深邃。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系统的变态设定,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学着原主那副姿态,缓缓靠近了时砚。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时砚的下巴,迫使对方微微仰头,与他对视。 时砚的皮肤冷白如雪,指尖触碰的瞬间,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沈星河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戏谑:“你很怕我?” 时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眼神从冷冽转为错愕,盯着沈星河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竟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沈星河和以往不太一样。 原先的沈星河总是带着一种讨好的卑微,眼神里满是对他的痴迷与执着,像是只摇尾乞怜的狗。 而现在,这个男人虽然和之前外表并无差异,但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却透着一股疏离与淡漠,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自己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逗弄的猎物。 更奇怪的是,沈星河似乎比他更不自在。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时砚的下巴,动作轻得像是在避嫌,又像是怕弄疼了他,耳尖微微泛红。 那抹红晕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显,却偏偏被时砚捕捉到。 时砚和沈星河结婚已久,但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亲密接触。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沈星河的意思,而时砚不过是迫于家族压力,勉强接受了这场没有感情的联姻。 他一直以为沈星河对他的感情不过是种廉价的执念,可此刻,沈星河那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竟让时砚的心跳莫名加速。 他的眼神复杂,带着几分探究与疑惑,第一次正视面前的男人。 沈星河却像是没察觉到时砚的异样,手指从他的下巴滑到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迅速收回手。 他的耳尖红得更明显了,语气却依旧冷淡:“好聚好散。”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时砚的眼神在沈星河的脸上游移,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但沈星河的神情坦然得可怕,刚才的触碰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完成了某种不得不做的任务。 系统在沈星河脑海里欢呼:【宿主大大!亲密接触三分钟了!由于今天上午您已经积累了7分钟,所以一共10分钟,您今天的肺结核buff安全解除啦!】 沈星河在心里震惊:【所以,以后每天都要和时砚接触10分钟?】 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拉开与时砚的距离,语气懒散:“不过,希望你还能履行之前的合约。那个项目已经投资了一个亿,时教授可不能毁约。” 原主和主角受的确有一个项目。 内容是「机器人在胸腔镜手术的应用」,前期投资金额巨大,时砚是项目负责人。 这句话实际上是沈星河为了后续给自己续命的铺垫。 他真不想咳血而死啊。 时砚沉默了几秒,终于从刚才的愣神中回过神。他的眼神重新恢复冷冽,声音低沉:“沈星河,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沈星河挑了挑眉,没回答,只是转身往回走,背影淡漠而随意:“没玩花样,单纯不想死。” 时砚:“?” 他站在原地,盯着沈星河的背影,胸口那股莫名的悸动却久久未散。 第3章 项目 · 大抵是因为第一天穿进这个身体,沈星河有些不适应,第一个不良反应就是困。 他把时砚送走后径直回了自己卧室去。 心想,也不知道时砚从这里‘逃走’后要怎么回去。 打车? 还是走盘山沥青路回去。 ……那不得累死。 他们的新婚别墅是一栋位于C市核心地段的顶级豪宅,位置在山顶。 这一带都是豪宅,安保措施很好。 卧室落地窗外是山下霓虹闪烁的夜景,卧室里随便一个收藏品都是可以在博物馆陈列的级别,而原主发起疯能一下砸碎十个,充分体现了原主身为二世祖的挥霍无度。 他靠进沙发,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了,哪怕只是维持刚才那几分钟的“贴贴”,他也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倒不是排斥,更多是一种疲惫积攒——他不止要演戏,还要控制好度,以免剧情失控。 所以,他没开玩笑。 是真困了。 系统在他脑海里崇拜得一塌糊涂: “宿主大大,不愧是我们无人能攻略的高冷典范!这攻略之路刚开始,就已经开始清冷美人壁咚反杀!您该不会是从修无情道小世界来的吧?!” 沈星河睁开眼,语气慢条斯理:“你很吵。” 系统:【……】 系统瞬间噤声。果然,宿主大大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沈星河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短暂浅眠。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晚。他起身洗了把脸,打开原主手机,就看到一条刚刚弹出来的消息: 「这周末有空的话,过来老宅一趟」 发消息的是原主的父亲,沈耀。 他微微皱眉。 原著中的沈星河是一个典型的二世祖,性格任性、叛逆,特别不听父亲的话,偏偏又是一个典型的恋爱脑,脑袋里只想着时砚。 他对时砚爱得死去活来,哪怕明知这段婚姻不被家族认可,依然一意孤行,硬是与时砚结了婚。 父亲对他一向不满意,而沈星河的工作能力也一塌糊涂,常常捅娄子。 再加上继弟对父亲的财产虎视眈眈,沈星河竟然执意要和时砚结婚,不顾家族的反对,最终让父亲彻底失望,打算将公司交给继弟管理。 可是现在,原主父亲竟然找他有事? 沈星河心中不由地泛起了些许疑惑。 要知道,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他的父亲早就放弃了他。 这次肯定是原主工作上又出了一些问题,才会有此一邀。 ...... 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向浴室,打算洗个澡清醒一下。 十分钟后,他穿好睡衣走了出来。 一旁的女佣张妈都看呆了——少爷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 苍白的肤色,像是未被阳光触及的雪,浅色的瞳孔淡漠疏冷,睫毛却长而浓密,投下细碎的阴影。 浅红的唇微微抿着,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靡丽与妖冶。 仿若一尊冰雕的贵公子,与记忆里那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形象判若两人。 ...... 翌日清晨,沈星河从卧室里醒来,眯着眼睛,深色的瞳孔在淡薄的光中泛着清冷的光晕。 他慢条斯理地洗漱更衣。 系统则慢悠悠提醒:【宿主大大!别忘了要和时砚刷【亲密值】哦!您必须每天与时砚亲密接触十分钟,否则肺结核buff会触发,咯血而死!\(//?//)\】 它还贴心地加了一个卖萌表情包。 “......” 原著设定中,沈星河作为沈氏集团的大公子,名义上挂着执行董事的头衔,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甩手掌柜,整天沉迷于追时砚,对公司事务一窍不通。 如今他穿进这个世界,既然要扮演好沈星河这个角色,总得先收拾原主的烂摊子。 沈氏集团总部在市中心,占地面积很大,养活的员工也很多,上班高峰期,来来往往都是人。 沈星河的车刚停在公司楼下,门口的保安便愣了一下,盯着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他们集团大公子? 怎么不穿花衬衫了? 嗯??? 沈星河看向他,对方连忙收起视线,90度鞠躬。 保安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 这还是那个整天不务正业的大少爷吗? 怎么感觉像换了个人? 沈星河径自走向专属电梯。 旁边服务生微微鞠躬,替他按下电梯键。 电梯门开了。 沈星河走进去。 沈星河乘电梯直达顶层,走进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好新的办公室。 连桌子上的咖啡杯都一副没用过的样子。 显然原主很少踏足这里。 他在真皮座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随意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件,眉头微微一皱。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平静而冷淡:“叫秘书进来。” 不到一分钟,秘书小李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脸上却带着几分忐忑。 她平时对沈星河这位“甩手掌柜”颇有微词,但碍于身份不敢多说。此刻看到沈星河端坐在办公桌后,气质清冷得像个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沈总,您……有什么吩咐?”小李试探性地开口。 沈星河抬起眼,浅色的瞳孔扫过她,平静道:“把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拿给我看一下。还有,最近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整理一份汇报,下午之前给我。 小李的眼睛猛地睁大。 什么?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试探性地重复了一遍:“财务报表?需要您处理的事务?您是说……您要亲自查看?” 沈星河微微挑眉:“有问题?” “没、没有!”小李连忙摇头。 她在沈氏集团干了五年,从没见过沈星河主动过问公司事务。 以前他来公司,不是签个字应付一下他爹沈耀的检查而已么,什么时候关心过财务报表? 更别提主动处理公司事务了! 她抱着文件退了出去,关上门后,心里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沈星河靠在靠椅上,闭了闭眼睛。 系统忍不住在脑海中感慨:【宿主大大,您这气场真的绝了!人间扳手啊!我都要被掰弯了!】 沈星河的眼皮微微一跳,微笑道:“你们系统也有性别啊。” 系统呆住:【……昂。】 ...... 他们公司内部有一个八卦群。 那群是他们私底下建的,专门吃瓜。 秘书在群里匿名感慨:“今天大少爷居然亲自处理公司的事情,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与此同时。 刚刚来到公司车库的时砚眼皮一跳。 时砚和往常一样停好车,准时来到公司。 尽管他和沈星河正在离婚,但这并不影响他来到公司继续他的研究。 和往常一样,上电梯,推开沈氏集团研发中心的大门。 大厅里,员工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语气里夹杂着惊讶和好奇。 时砚微微皱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和之前不一样。 发生什么了? 正巧,身后传来助理小张略微兴奋的声音:“时教授,您听说了吗?沈总突然打算管理公司了!” 第4章 心悸 . 时砚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小张:“沈星河?” 小张连忙点头,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对,就是大公子!今早他来公司要了财务报表,还让秘书汇报需要他做的事情!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以前他一年到头都不会来公司几次!” 时砚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波澜。 他继续朝实验室走去,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星河昨天的模样——那双浅色瞳孔淡漠疏冷,语气轻描淡写地提出离婚,彻底颠覆了他对那个以前那个沈星河的认知。 沈星河变了,变得陌生而冷淡,像是脱胎换骨。 但这对时砚来说无关紧要。 他与沈星河的婚姻本就是一场荒谬的胁迫,如今对方主动提出离婚,正合他意。 他一边走,一边想,什么时候能去民政局办手续,彻底结束这段关系? 至于沈星河资助的这个机器人手术应用项目,他当然会负责到底,绝不欠对方半点人情。 时砚走进实验室,穿上白大褂,戴上无菌手套,开始检查昨天的数据。 这座实验室耗费的资金相当多,如果不是因为他,沈星河不可能会对这种项目感兴趣。 所以完成项目,也算是对沈星河的交代。 等项目完工,他们就可以彻底桥归桥、路归路,他也不会觉得亏欠沈星河什么了。 助理小张跟在他身后:“时教授,今天测试的是新型微型传感器的稳定性,下午还要跑一次手术模拟。” 时砚点点头:“嗯,准备一下。” 他低头记录数据,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星河。 听说他突然开始管理公司业务了? 为什么。 他不是一直不感兴趣么。 ……怎么会转变这么大? 难道是因为自己执意离婚,打击到他了? 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这段婚姻没有可能挽回了,打算另辟蹊径? 但无论如何,时砚都不在乎。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段荒谬的关系。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玻璃门自动轻轻打开,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时砚下意识抬眸,恰好撞上沈星河那双清冷的眼眸,心尖莫名一颤。 沈星河来了。 他正往里走,修长的身形被实验室的冷光勾勒得格外挺拔清冷。 浅色瞳孔淡漠疏冷,睫毛长而浓密,浅红的唇微微抿着,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环顾实验室,目光在仪器上停留片刻,反倒是闪过一丝兴味。 “进度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问题么?”沈星河开口。 他只是随口一问。 时砚微微一怔,没想到沈星河的第一句话会如此直奔主题。 他本以为对方来实验室是为了离婚的事,又或者是和之前一样讨好他,却没想到他问的是项目进度。 时砚眼神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冷漠:“目前进展还算顺利,但微型传感器的信号传输稳定性有问题。在手术环境下,传感器偶尔会出现延迟,影响机械臂的精准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尝试了优化算法,但效果有限,可能需要调整硬件结构。” 沈星河闻言,微微点头,修长的手指轻敲着实验台,陷入了思索。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传感器原型:“具体是哪个环节的延迟?数据链路还是信号处理?” 时砚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想到沈星河会问得如此专业。 他皱了皱眉,惊讶:“你懂这些?” 沈星河没直接回答,只是淡淡一笑,他看向小张:“你先出去。” 时砚会意。 商业机密,不是谁都能听的。 他示意小张离开。 小张连忙放下手里的平板,退出实验室。 玻璃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沈星河和时砚两人,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沈星河走近实验台,拿起一块传感器原型,低头打量片刻道:“信号延迟可能是因为传感器与机械臂的通信协议不够优化。你们现在的协议是基于传统TCP/IP吧?在高强度环境下,数据包丢失率会增加。建议切换到UDP协议,同时在传感器端加入一个轻量级的纠错算法,减少延迟。” 时砚愣住了。 他盯着沈星河,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他一直以为沈星河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资助这个项目也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可现在看来,这个人他并不了解。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时砚的声音低了几分。 沈星河放下传感器,浅色的瞳孔扫过时砚:“随便了解过。” 时砚:“……” 他还想再问什么,却突然察觉到沈星河靠近了一步。 沈星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猎人在观察猎物,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 他伸出手,动作看似自然地帮时砚折了一下白大褂翘起的领子,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时砚的脖颈,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时砚的身体猛地一颤。 琉璃般的眼眸微微睁大,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与沈星河结婚多年,却从未有过如此近的接触。 这段婚姻本就是沈星河强求的产物。 可此刻,沈星河的指尖触碰他的瞬间,他竟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 沈星河却像是没察觉到时砚的异样,收回手,语气平静道:“领子翘了,不好看。” 时砚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恢复冷静:“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沈星河微微挑眉,浅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戏谑:“关心一下项目进度,顺便……”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时砚脸上,“给自己续命。” 时砚:“???” 第5章 暧昧 · 续命? 什么意思...... 时砚琉璃般的眼眸微微眯起。 意思是他......见到自己才有活着的感觉?时砚闭了闭眼,试图把这荒唐的猜测甩出脑海,可他依然想不明白。 他后颈处白皙敏感的皮肤微微发烫,似乎依然记得对方指尖传来的微妙的触感。 很轻。 酥酥麻麻的。 他耳垂一片通红,原先的镇定早已不在,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打乱了心跳。 实验室内的空气清冷而安静,仪器的低鸣与淡淡金属气味交织。 中央实验台上,3D打印机正在缓慢输出新型传感器零件,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图显示着机械臂的实时数据。 时砚的白大褂在冷光下泛着微光,修长的身影透着一股禁欲的疏离,没人知道他心情多凌乱。 沈星河却神色如常,气质清冷而矜贵,浅色的瞳孔清浅平淡。 系统不急不忙地提醒他:【宿主大大,您刚刚的接触只有10秒钟噢,还差9分50秒才能完成今天的亲密值任务,不然肺结核buff可要触发咯\(//?//)\】 沈星河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有什么理由,把触碰延长到9分50秒? 他只能飞快地思索如何在不引起时砚反感的情况下,把亲密接触的时间拉长到10分钟。 沈星河扫了一眼实验台上的设备,目光最终落在时砚身旁的显示器上,灵光一闪:“我能看看你的实验数据么?” 时砚微微一怔,没想到沈星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皱了皱眉,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探究,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说完,转身走向实验台旁的工作站,坐下后熟练地打开显示器,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和曲线图。 时砚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 他低头调出最新的传感器测试记录,语气平静地解释:“这是过去一周的信号传输数据,重点是高强度手术环境下的延迟问题。” 他想,沈星河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对实验数据感兴趣了。 以前他不是从来不管这些的么。难道只是因为离婚,就突然变了一个人? 时砚找不到任何头绪。 又或者,沈星河有两个人格,他人格分裂了? ......似乎只有这样能解释。 但他以前并没有这种现象呢。这个推论也有些站不住脚了。 沈星河没急着回答,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站在时砚身旁。 他的身影在冷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时砚。 时砚的手指微微一顿,鼻尖突然捕捉到一股清冷的香气——雪松混杂着薄荷,淡雅而冰凉,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疏离感。 沈星河很少离他这么近。 时砚与沈星河结婚这么久,却几乎没有过真正的肢体接触。 这段婚姻本就是沈星河强求的产物,他对沈星河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个卑微讨好的二世祖身上,带着几分厌恶。 可此刻,沈星河站在他身旁,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西装外套的微凉触感,这种陌生的亲近让他莫名地不习惯,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瞬。 沈星河没察觉到时砚的异样,微微俯身,目光落在显示器上。 为了看得更清楚,他又靠近了一点,修长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椅背上,手指不经意地落在时砚的肩头。 时砚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的肩膀僵硬了一瞬,耳垂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染上了一抹浅红。 琉璃般的眼眸微微颤动。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低声道:“这里是昨天的测试结果,延迟主要集中在数据包传输的峰值时段……” 沈星河“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平静。 他的手指依然搭在时砚肩上,隔着白大褂的薄薄布料,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时砚的耳垂越来越热,被这微妙的接触点燃了一簇小火苗,烧得他心绪不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实验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显示器的轻微嗡鸣和时砚略显急促的呼吸。 沈星河的目光在数据表格上缓缓移动,偶尔低声问一句:“这个峰值是手术模拟时的吗?” “纠错算法的覆盖率有多少?” 时砚一一回答,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他试图让自己专注,但沈星河的清冷香气、肩上的微凉触感,以及那双淡漠却又莫名温柔的浅色瞳孔,总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终于直起身,收回手,语气依然平静:“时教授辛苦了,我很看好这个项目,一起加油吧。” 他微微一笑,笑容清浅而疏离。 时砚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那抹笑,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恍惚,竟忘了回应。 沈星河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实验室的玻璃门,修长的背影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挺拔。 门关上的瞬间,系统在沈星河脑海中欢呼:【宿主大大!亲密值任务完成!10分12秒,完美!】 沈星河只是一笑。 实验室里恢复了安静,时砚依然坐在工作站前,盯着显示器上的数据表格,目光却有些涣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的袖口,却总是时不时想起沈星河身上清冷的香气、肩上的触感,以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皱了皱眉,试图将这些杂念甩出脑海,开始继续记录实验数据。 可接下来的实验过程中,他却罕见地走神了三次。 “时教授,您今天是怎么了?”小张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时砚向来以严谨著称,实验室里从不出错。 时砚的耳垂微微一红,迅速恢复冷漠:“没事,继续。” 他低头调整仪器,琉璃般的眼眸却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晕。 沈星河……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6章 弟弟 ...... 翌日清晨,司机准时将车停在沈耀位于老市区的别墅前。 别墅在这里很多年了,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和其它爬藤类植物,复古雕塑有些哥特式的味道。 这座别墅占地极广,庭院修剪得一丝不苟,喷泉在晨光中泛着粼粼水光。 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低头:“大公子,到了。” 别墅门前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时,他抬头看去,目光落在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身上,顿时愣住。 那人身着一件浅色风衣,修长的身形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清冷。 他的肤色苍白如雪,像是未被凡尘沾染,浅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冰霜般冷冽的光,睫毛长而浓密,投下细碎的阴影。 浅红的唇微微抿着,透着一种矜贵而疏离的靡丽。 他的气质清冷而高不可攀,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贵公子,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一眼。 管家定睛一看,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家那位不学无术的大公子沈星河吗? 那个整天吊儿郎当、满身纨绔气息的二世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气派? 管家带着沈星河走进别墅,眼神忍不住又瞄了他几眼,脸上带着些许迷惑,却始终想不明白沈星河到底哪里变了。 他总觉得,眼前的沈星河和以前那个只知道无所事事、喜欢捉弄家人的二世祖不同。 那种轻佻与懒散的气息,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似乎站队二公子,是个错误的决定...... 管家暗自摇头,最终收起心中的疑虑,一边带着沈星河往里走,一边暗自上下打量他:“少爷,先生太太在里面等您。” 沈星河听到管家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扫了一眼管家那双投来的不明所以的眼神,心底升起一股冷意。 管家身为家中多年的老仆人,竟然敢用这种眼神打量沈家少爷,看来原主在这座豪宅里的地位,真的是不堪一击。 沈星河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走向客厅时,唇角的冷笑更深了几分。 家中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沈耀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怒火,看到他进来,立即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把时砚关起来了?他父母都找来家里了,要不是我劝说,差点去报警了!” 沈星河微微挑眉,心中一阵无语。 原主沈星河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他居然把时砚关在了卧室里,几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连时砚的家人都不让接触,更别提什么朋友了。 以至于时砚家人以为他被人绑架、谋杀了。 沈耀的怒气显然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气得说话都带着颤音。 沈星河慢条斯理地走进屋内,随意地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眼神看向沈耀,却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表现。 他冷冷地回应道:“我知道时砚家人找来了,你说得对,我确实把时砚关了起来。” 虽然是原主干的好事,但他现在就是原主,没法不认。 沈耀被他的冷漠气得几乎要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抓住沙发的扶手,深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怒火,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时砚父母差点报警了?!到时候事情曝光了,人人都知道我们沈家大少爷是个变态,影响公司股价,你赔?!” 沈星河听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脸上却依旧挂着一副淡定的神情。 他回忆起原主沈星河的所作所为,心底的不屑更加浓烈。 沈耀并不真正了解原主的脾性,他自己也并没有尽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也就只有在出事后才会对着自己儿子破口大骂。 他轻轻挑了挑眉,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爸,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原著里的沈耀是个外强中干的男人,自从原主母亲去世、小三季芸扶正,沈耀基本上什么都听她的。 而失去母亲庇护的原主地位也江河日下。 而季芸则是一副娇俏的模样,看着沈星河,露出了一个客套的笑容。 “星河,还有一件事。过来,坐下,你爸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季芸的语气随意,但眼底却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 沈星河看向季芸的眼神一冷。 季芸这种人,表面上和颜悦色,实际上却心怀鬼胎。 她在沈家待了这么久,想必已经摸清了沈耀的弱点是什么。 沈星河从来不曾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只是冷静地坐了下来,目光淡淡转向了沈耀。 沈耀的目光在沈星河脸上停了片刻,似乎在挣扎着,有些开不了口。 而他旁边的黑T恤男生,却越来越坐不住了。 沈星河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转向了旁边的黑色T恤男生。 他的目光犀利,带着些许戏谑,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冷笑。 这就是原主父亲在外边的私生子,也是原主母亲去世后,继室所带来的继弟了吧? 沈蕖。 沈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沈星河的眼神,仍旧微笑着,带着些许得意,一副自己已经稳稳占据了沈家的地位的样子。 他轻轻开口,声音清晰:“爸,要不,我自己和哥哥说吧?也免得您为难。” 沈耀见自己的继子如此懂事,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拍了拍沈蕖,示意他不用,自己朝着沈星河开口了:“星河,那个项目……”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措辞,“你交给你弟弟负责吧。” 沈星河挑眉。 那是原主在企业里唯一有话语权的项目,也是和时砚合作的医疗类项目。 如果项目成功,很有可能改变原主在公司的地位和话语权。 沈耀这意思,无非就是让他把公司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让给这个小三生下来的私生子。 沈星河微微挑眉,道:“为什么?” 沈耀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有些意外,转头看向沈星河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命令,却又略显心虚:“星河,你的心思又不在公司上,何必浪费这么好的项目?你和你弟弟把项目交接好,公司的未来,还是要靠他。你这个时候较什么劲?” 第7章 夜色 · 沈家老宅内的空气一时凝滞。 所有人都在等着沈星河的回应,等他答应。 沈星河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慵懒随意地拿起了外套,一改往日好说话的风格。 他眼神淡漠,语气却格外清晰冰冷:“抱歉啊,这个项目我会负责到底,爸,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季芸微微惊讶。 他拒绝了? 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份冷淡而自持的从容,不像是一个一贯被视作恋爱脑、毫无事业心的二世祖该有的模样。 沈耀原本还想再劝几句,但被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一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儿子,第一次真正打量他。 熟悉的脸庞,却多了几分冷静与难以捉摸的锋锐,像是……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只知道追着时砚跑的沈星河了。 “你……”沈耀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随你吧。” 一旁的沈蕖也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沈星河会像从前一样,轻飘飘地答应下来,甚至可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毕竟他一向对公司事务不上心。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拒绝了,还拒绝得这么果断。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脑海里飞快地转了一圈,片刻后又释然一笑。 大概,是因为这个项目是时砚在跟。 他哥估计还是舍不得放手吧? 沈蕖扬起一抹笑意,语气温和得体地开口:“既然哥不同意,那就算了,还是以公司的利益为重。” 他表面上温和大度,只是因为他依然觉得这个哥哥是个恋爱脑,因为时砚在跟项目,才不肯放权。一个恋爱脑而已,他有什么可担忧的? 沈星河听见这话,转头淡淡地扫了沈蕖一眼。 他眼神并无怒意,却叫人莫名发冷,就像被一把细而锋利的刀划过皮肤。 沈星河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是雪后清晨未融的霜。 “沈蕖。”他忽然叫出对方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有种漫不经心的讽意,“你年纪还小,说话之前,记得多学会一点分寸。” 沈蕖一怔,还未来得及接话,沈星河已经收回视线,转身朝门口走去。 浅色风衣随动作轻轻一晃,他的背影颀长、清冷,竟然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陌生。 身后是一室沉默。 门被拉开,关上。 沈星河离开了老宅,却在心底冷冷一笑。 恋爱脑? 原主或许是,但他不是。 至于别人怎么看,那就不关他什么事了。 ...... 沈星河回到住处,衣服都没换,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往沙发一躺,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 脑子里还残留着下午沈家老宅那点儿闹心事,他眉头微蹙,刚想彻底放空一阵,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 【哥,来Night玩?哥们儿都等着你呢!】 沈星河半睁开眼,看了眼消息,眉梢隐约浮出一丝嫌弃——头像上那辆金光闪闪的跑车闪瞎眼,正是原主沈星河那群狐朋狗友里最典型的一个——林楚乔,不学无术,一身浮夸。 Night。沈星河扫了一眼消息,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装修暧昧浮华、音乐震耳欲聋、酒精味和荷尔蒙混成一股的夜场画面。中文名叫“夜色”,听上去就不是正经地儿。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语。 【别了,我忙。】 消息刚发出去,林楚乔那边就像闲得蛋疼似的秒回:【忙什么?哥,我可是听说——P大医学院毕业那帮今晚去Night团建,你猜你老婆去不去?】 沈星河手指一顿,眉头微挑。 ——你老婆。 林楚乔口中的“老婆”,自然是指时砚。原主那副恋爱脑姿态也不知道在这圈子里炫耀了多少次“非他不可”,现在这称呼叫得一个比一个自然。 沈星河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字,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心底却涌上一点点别扭。 他低头回了个:“哦。” 手指刚从屏幕上抬起,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略有些复杂。 今天确实一整天没见到时砚了——按系统说的任务,他还得刷亲密值。要是一整天都没见到人,是不是要被判“亲密值归零”?系统那破玩意说得神神叨叨,会不会真的让他咳血? 想起这点,沈星河立马又低头重新打字:【你确定时砚会去?】 那边林楚乔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必须去!】 沈星河默了两秒,叹了口气。 ……刷个亲密值也太难了。 【行,我去。】他终于回了过去。 刚一发出去,手机还没放下,就弹出林楚乔的新消息:【这才对嘛哥!夜色不见不散!今晚哥儿几个绝对给你当好助攻!!】 沈星河眸光一冷,唇角抿起一点不明意味的弧度。 他起身去换衣服。 总觉得他们那句‘助攻’有点不对劲。 任务归任务,亲密值是得刷,但万一遇到什么糟心事他找谁说去。 当晚十点,夜色正浓。 沈星河坐在后排,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Night”酒吧门口,还没来得及下车,外头就有个眼尖的服务生快步迎了上来。 “哎唷,大少爷,您好久没来了!”那服务生一身油头粉面,穿着打着金属扣的紧身制服,脸上堆着八分谄媚、两分兴奋。 沈星河从车里下来,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淡得像是落了一层霜。 他没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 “这边请。”服务生热情地领路,身上香水味浓烈得令人皱眉。沈星河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悄然地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服务生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又忍不住偷偷回头——今天的大少爷……有点不一样。 同样是那副面孔,五官冷白精致、轮廓分明,过去因为情绪浮躁显得尖利张扬,如今却像是被一层静默的冰雾覆盖。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病态的苍白与凌冽的冷感,颀长挺拔的身形步步从容,根本不该属于这喧嚣的场所。 服务生忽然有些发怔,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他带着沈星河一脚踏入酒吧的那一瞬,原本震耳欲聋的音乐像被无形的手按下了音量键,喧哗的人群也莫名其妙地静了一秒。 灯影晃动间,不少人转头看向了门口。 “我靠……”有人低声骂了句,酒杯差点握不住,“这谁啊?” “不比台上那几个模子哥好看十倍?”另一人眯着眼看过去,话还没说完,看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惊艳。 只见灯光映着那人而来,沈星河一身浅色长风衣,身形颀长挺拔,衬得他肩背清贵,腰线窄削。 苍白的肌肤似乎久日不见阳光,唇色却是淡淡的浅,带着几分病态的贵气。 与其说他像来夜场寻欢的,倒更像是不慎坠入凡尘的月下仙人——绮丽、清冷、端方、自持,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使他哪怕一言不发,都足以成为这片灯色之中的焦点。 那气场太冷了,太静了,静得像冬夜无风的雪山。 “这真是沈家那个……大少爷?”有人低声嘀咕,不太敢相信。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一样?” 没人知道沈星河经历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变了。 第8章 吃醋 · 沈星河刚在卡座边站定,就被一只带着酒气的胳膊热情地搂了过去。 “哥!你可终于来了!”林楚乔兴致高涨,笑得一脸灿烂,“我特地把位置订在医学院那帮人隔壁的,懂不懂我这番苦心?!” 沈星河被他搂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坐了下去。他靠在卡座一侧,眉眼间带着点困意,也带着些许冷淡的漫不经心。 他其实并不太清楚这些人是怎么知道他和时砚最近在闹离婚的,不过想想也正常。时砚回家一趟,想来他那对父母多少会察觉异样,毕竟那两位也不是蠢的,再加上时砚这段时间的“冷暴力”,熟人亲戚知道点什么也不奇怪。 ——人言可畏,流言更快。 不过沈星河不在乎。他本来就不是个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卡座周围光影暧昧,身边还坐着几个染着红毛蓝毛粉毛的男男女女,叽叽喳喳吵得厉害,手上都拎着酒。舞池那边音响震耳欲聋,鼓点像是能砸进胸腔里。 沈星河被这噪音烦得头疼,抬手轻按了按太阳穴,闭上了眼。 就在他刚打算休息几秒的时候,林楚乔忽然像掐着点一样拍拍手,嘴里还喊了声:“哎呀,来啦来啦!” 沈星河眼皮一跳,睁开眼,就见面前灯光突然一暗,紧接着,一排身材高挑、穿着统一西装的男模从一侧走了过来,动作整齐地站在他面前,低头,鞠躬。 那画面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沈星河:“……” 他沉默地看着那排男模——有的高冷,有的笑得灿烂,还有一个甚至穿上了镂空裤子。他头一次在夜场坐得这么端正,正襟危坐,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他瞥了一眼林楚乔。 ......真的会谢。 有这被场面无语到。 “这是你说的助攻?”他转头看林楚乔,声音平淡到了极致。 林楚乔却笑得跟朵花似的:“你看你看!是不是气氛拉满?我跟你说,医学院那边那帮人来了,肯定也能看到这边了——你老婆看到你身边这么多帅哥,还不得吃醋?” 沈星河:“……” 他不但没觉得时砚会吃醋,甚至觉得要是真被看到,时砚那张冷脸能直接黑成锅底。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果然——没错,消息来了。 【你在干什么。】 ——时砚发的。 时砚正被几个同门拽着往这边走,几同门说说笑笑,神情轻松,唯独时砚脸色不佳。 Night酒吧是C市最出名的夜场之一,装修奢华、气氛热烈,许多圈内小明星、富二代都爱扎堆来这儿“玩票”。 医学院里虽然规矩严、课业重,但私下里不少人家境优渥,来这儿放松一下也并不稀奇。 只是—— 沈星河撑着下巴,眼神微挑,望着那个在人群中略显格格不入的身影——时砚。 他穿得一贯简单,黑色衬衣扣得严丝合缝,和那些大敞领口的富少们格格不入。清冷的气质在人声鼎沸的灯光下依旧如寒潭般寂静。他不喜欢吵,也不爱热闹,若不是被拖着,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 沈星河心里轻轻一笑。 他还真好奇,时砚是怎么被说服来的? 不过也没机会深想——他正好抬眼,目光毫无预警地撞上了那一道熟悉的视线。 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夜色中的光影流动,似乎都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时砚也看见了他。 两人目光短暂地对视。 然后—— 时砚的眼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移开了,就好像刚才那一眼只是个无意义的对视。 那张清俊冷淡的脸,瞬间冷了几度,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在下一秒便彻底消散,眉眼冷淡,唇线紧抿,浑身上下透出疏冷的气场。 沈星河:“……” 他静静看着时砚那迅速疏远的眼神,垂下眼睫,唇角一挑。 他‘老婆’,好像生气了。 可问题是,他都还没干什么呢?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沈星河唇角微勾,却也没什么笑意,只觉得,这局面,还真是林楚乔助得一手好攻。 沈星河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沙发上,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时砚的目光。 他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懒散地扫过面前一排规规矩矩站好的男模,宛如在翻一页无聊的画册。 身边的林楚乔已经喝嗨了,兴奋地推了他一把:“哥,选一个嘛,随便挑,哪个顺眼要哪个!” 沈星河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神略过一排人,最终落在左边第一个穿得最整齐、也是最没有夜场风情的男模身上。那人穿着浅灰衬衫,衬得肤色冷白,站姿挺拔,眼神清澈,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害羞。 沈星河随手一指:“他吧。” 林楚乔一愣,笑出声:“哥你真独特……行吧!” 那男模显然没料到会被点中,原本规矩站着的身子一僵,耳根一下就红了。他抬头看了沈星河一眼,眼神明显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其他几个男模也纷纷投来复杂的视线,有人嫉妒,有人惊讶,有人开始暗自琢磨这位大少爷到底变了什么口味。 男模小步走了过来,低头鞠了一躬,声音恭敬中透着紧张:“沈总。” 沈星河没搭理他那份紧张,百无聊赖地看着他,问:“你会什么?” “跳舞,唱歌……都可以。”男模低声回答,嗓音干净,带着一点初入夜场的不适应。 沈星河觉得有点意思。他以前从来没让谁当面跳过舞,这种体验倒是挺新鲜。他支着下巴,眼神玩味:“那你跳给我看吧。” 话音刚落,正和朋友聊着天的时砚神色微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了一下。他顺着余光看过去,刚巧看见那男模正站在沈星河面前,两人对视着,有什么气氛悄然晕染开。 他原本轻松握着的玻璃杯,在那一刻慢慢收紧,指尖捏得发白。 他的唇线冷冷绷着,没说话,酒液却在杯中微微晃动,某种情绪被压抑地翻涌着—— 原本冷淡的眼神悄然变深,像是藏着一片未曾化开的冰。 沈星河,你在干什么? 看他跳舞? 好看么? 第9章 男模 · 沈星河面前的男模在音乐响起后,居然意外地放得开。 灯光打在他身上,那点腼腆早就被舞步掩盖。他的动作灵活大胆,腰胯跟着节奏左右摆动,配合着挑逗意味十足的眼神,不断向沈星河靠近,甚至还来了一记精准的顶胯,惹得周围一片起哄尖叫。 林楚乔直接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哥,捡到宝了!” 沈星河一开始还靠在沙发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反差极大的男模,没当回事。但看着看着,眉梢微挑,脸上那份懒散的神情竟慢慢变成了点隐约的……惊讶。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跳得这么放得开,而且这尺度,也太不讲武德了——尤其是那几个擦边动作,简直挑逗感十足。 沈星河一时之间也有点别扭了,虽说早年玩过花的原主可能见怪不怪,但他本人……这可是第一次有个男生贴着自己扭胯跳舞,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异样,只能维持住表面淡定,强装镇定地别过视线。 他错开了目光,往人群另一边扫了一眼,却恰好看见不远处—— 时砚在看他。 那人的表情藏在灯光交错的阴影里,但沈星河还是一眼看出了那抹冷淡下压抑着的情绪。 时砚的眼神黏在他身上,可一看他,他又移开了眼睛,像是根本不自觉,却又压抑着什么,眼底的情绪复杂得说不清楚,是不悦?是烦躁?还是…… 沈星河轻轻舔了舔下唇,没说话,重新将视线收回来。 就在这时,男模的舞也接近了尾声。 他一个旋转后退,又突然靠近沈星河半步,动作却不再激烈,而是换成了个更具挑逗意味的细节—— 他从裤袋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拆开,叼在嘴里,凑过来,弯下腰,眼角带笑地将糖靠向沈星河唇边。 沈星河:“……” 他压根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原本只想看场舞,谁知现在是——亲自喂糖? 他本想拒绝,但那糖已经到了唇前,周围人都笑着看热闹,他若是闪开未免太显得做作。犹豫了一下,他就抬眼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地张唇咬住了那根棒棒糖的一头。 糖很凉,唇刚一碰上,余光就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时砚站起来了。 他没说话,动作不大,却像一块寒冰砸进了水中。 沈星河嘴里含着糖,眼尾轻轻一挑,慢悠悠地偏头看了过去。 哟,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唇边却勾起一点凉凉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时砚面色冷淡地站起身,身旁的同门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好奇地问:“砚哥,你去哪?” 他顿了下,语气平静得像没起半点波澜:“洗手间。” 说完,他径直走向走廊尽头。 而这边,沈星河看见他起身离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时砚一离开,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一直发愁怎么在这种喧嚣场合合理地与时砚进行亲密接触——系统提示的“十分钟以上”,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可人多眼杂,他又不可能真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现在倒好——洗手间,封闭空间,一来没人打扰,二来也不显突兀。 沈星河从卡座里站起身,整理了下袖口,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那边走远的身影。 一旁的林楚乔这时候凑上来,咧嘴笑得飞起:“哥,我这助攻可以吧?医学院旁边订位子,还给你安排了跳舞的小帅哥……你老婆吃醋都吃脸上了,我都看见了,啧啧。” 沈星河挑眉,语气带笑:“的确不错。” 他迈开步子朝洗手间走去,没再多说什么。 可他没注意到,在昏暗灯光中,方才那位被他随手点中的男模,一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那张略显年轻的脸上没了方才跳舞时的嬉笑,眼里反倒浮现出一抹暗淡和——不甘。 他刚想跟上去,却被人按住了肩。 是林楚乔,他笑得吊儿郎当,却目光清醒得吓人:“诶,弟弟,别乱动。” 男模眼神躲闪:“我只是……” “别‘只是’了,”林楚乔拍了拍他的肩,又笑着低声说,“我们沈总啊,是有家室的人。你刚刚看见走的那个人没?他老婆。” 男模身子一僵。 林楚乔半倚着沙发,语气像闲聊,却透着几分压制:“他可喜欢他了,命都快贴上去了。” 那男模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退开了。 可眼神依旧紧紧锁着沈星河离去的背影。 而另一边,时砚已经走进了洗手间。 他推开门,灯光一瞬间安静下来,和外面的喧嚣形成了强烈对比。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手,顺带也冷静一下。 但水流声下,他脑子却乱得很。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沈星河看他的眼神、男模贴近的动作、还有——那根棒棒糖。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明显冷淡的脸,忽地低笑了一声。 他是不是,有点……吃醋了? 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又太陌生。 但为什么? 明明他们两个人,是要离婚的。 他伸手关掉水龙头,掌心还带着一点凉意,却完全不能把脑海里那些混乱的情绪冷却。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他听见了脚步声,扭头。 是沈星河。 ——他来了? 洗手间的光线比外头柔和许多,浅金色的灯沿着镜面打下来,映得人影交错。 时砚静静看着沈星河的身影,心口仿佛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场。 他本该不在意的。 可沈星河坐在一群人中,被男模围着挑逗,那人叼着糖靠近时,沈星河真的张了嘴——他居然真的很不开心。 可偏偏,在沈星河抬眼看他的那一瞬,他整颗心像被攥紧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就在他神思恍惚的一刹那,沈星河忽然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很安静。 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慢慢拉近。 沈星河的气息先一步弥漫在空气里,干净的冷香仿佛从冬天吹过来的风,沁人、逼人,却不刺人。 只是这次,他还闻到了别的味道。 一点淡淡的甜——是糖。 是刚才那根棒棒糖的味道。 时砚猛地一顿,脑海里浮现出沈星河唇齿间轻咬糖果的画面,喧闹、旖旎、带着一点……撩人。 时砚讨厌沈星河看别人,尤其是那个男模。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没退成——沈星河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沈星河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他脸上,轻轻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落下的一瞬,时砚身体一颤,本能地紧了一下,却又没有躲开。 他低头看着那只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一如既往的漂亮——可偏偏,那样的手握住他的时候,居然让他生出一种奇怪的渴望感。 下一秒,沈星河缓缓靠近。 又近了一点。 又近了一点。 时砚呼吸有些滞,眼睫轻颤——他甚至开始怀疑沈星河要吻他了。那人看起来太自然,太熟练,像是知道他不会拒绝,又像是在故意试探他的底线。 但最终,沈星河没有亲下来。 他只是侧了侧头,鼻尖从时砚颈侧掠过,若有似无地嗅了一下。 最后,他开口,声音懒洋洋地,带着点不合时宜的亲昵: “也没喝酒,怎么就不开心了?” 时砚怔住了。 他看着那张离自己极近的脸,眼睛里像藏着一整夜的月光,带着淡淡的戏谑,又带着说不清的认真。 他被这句话逼得哑口无言,心底某种情绪却悄然晃动—— 他看出来了? “......” 呼吸像是轻轻被撩拨了一下的心弦,还没发出声音,便已经在颤了。 时砚本能地想回避这个话题,他不愿意承认情绪的剧烈起伏,也不愿意这件事被沈星河看出来了。 很丢人。 沈星河伸手,轻轻捧住了他的侧脸,温声道:“别不开心了,有什么可以和我说。” 第10章 情敌 · 沈星河的手掌贴上来的时候,掌心温凉,带着一点点白兰地的水汽清香,干净得近乎疏离。 那一刻,时砚的心跳竟莫名其妙地乱了节拍。 他微微垂下眼睫,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那只贴着自己脸颊的手上——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极浅的粉色,皮肤冷白如玉,却带着一股柔软的微妙温度。 明明只是贴着脸。 可时砚却觉得耳边的声响都远了,心脏却靠得极近。 他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喉结轻微滚动,眼神不受控制地闪了闪—— 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 他不明白。 以往沈星河靠近时,他只会觉得烦躁,觉得呼吸不畅,觉得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试探性的侵犯。 可现在,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那掌心似乎带着一点犹豫,又带着某种试探性的温柔。 就像是在说,你若不退,我便不走。 时砚的心情一时有些混乱,明明只是脸颊贴着一下,可他觉得整张脸都被那一瞬的温度轻易点燃了。连带着胸腔里那颗心,也跟着跳得有些发烫发疼。 他不敢动。 也不知道该怎么动。 他甚至连目光都不敢抬起,怕对上沈星河的眼睛,怕从那里面读出什么令他慌乱的答案。 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试图把这份莫名的心慌压下去,却压不住那一寸一寸漫上来的悸动与……期待。 甚至还想更近一点、再多一点的触碰。 他真的有点慌了。 时砚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声音低哑:“我没有不开心,别想太多了。” 他说完便转头,不再去看沈星河,似乎是想就此结束这场令他倍感耻辱的对话。 可沈星河只是微微抬起眼睛,视线落在洗手间门口上方的时钟上。 嗯......好像还没到10分钟。 时砚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你在看什么?” 沈星河没有回答,收回视线,表情如常,甚至带着点风淡云轻。他喉结轻轻滑动一下,轻声在脑海中问:“还差多久?” 系统立刻冒了出来:【亲密接触时间还差——两分钟哦宿主大大,继续加油!】 沈星河心下一梗,又有点无语。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居然还差两分钟。 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度日如年的表演,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慢慢靠近。 时砚心跳越来越快。 他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绷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一尊冷硬的雕像,唯独那双耳尖,悄悄红了。 沈星河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但指腹温热,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他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轻下来:“如果你不想离婚了,那我们就不离。” 时砚身体猛地僵了一瞬。 他似乎没想到沈星河会说这种话,眼神微变,连呼吸都乱了一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没说不离。” 时砚说得很快,怕被沈星河看穿,语气远远比他想象中冷淡。 下一秒,他用力分开沈星河的手,步伐干脆地转身往外走。 沈星河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欢快响起:【宿主大大——今天的亲密值也达标啦!您真的太棒啦!】 沈星河终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刚才被甩开的手腕,指尖还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 他没再多想,走到水龙头边,打开冷水,低头认真洗手。 水声冲刷着手心,他却又想起了时砚刚才那句“我没说不离”。 他默默给自己的演技打了满分。 也许以后可以试着演戏,当作副业发展。 沈星河洗完手,抬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角,唇角露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冷淡笑意。 任务完成,他该出去了。 ...... 沈星河回到卡座,重新坐下,指尖还有些凉。 他刚端起桌边的柠檬水抿了一口,身旁的林楚乔就立刻凑了过来,像只嗅到八卦味儿的小狗,眼睛都亮了:“哥,你俩在洗手间里干嘛了?时砚出来的时候耳朵都红透了!” 沈星河动作微顿,唇角却勾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没做什么。” “切。”林楚乔显然不信,托着腮,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笑得像一只挖到糖吃的小狐狸,“哥,这事你得感谢我吧?我这个助攻太牛了,搞不好,时砚现在都不打算跟你离婚了!” 沈星河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婚?” 林楚乔没什么戒备地说:“听我爸说的呀,我爸跟时砚家那边认识,说你们好像出了点问题……他还说让你们别闹得太难看。” 沈星河垂眸,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大致明白,大概是时砚回家后他爸妈知情了,圈子又小,传出来是早晚的事。 “今天的确谢谢你,”他淡淡开口,语气温和。 心里却默默补了一句:谢谢你帮我续命。 林楚乔没听懂他那句“谢谢”的分量,只当他是在感谢今晚的助攻成功,整个人兴奋得不行,眼睛弯弯地笑起来:“那时教授真的不和你离婚啦?我说吧,我是会助攻的!” 沈星河低头,又抿了口水,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没有,我们还是会离婚。” 林楚乔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蔫了,趴在桌上哀嚎:“啊……你们真的好难搞……” 沈星河没说话,只是慢慢放下杯子,眼神垂落,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今天亲密值达成,续命倒计时重置了,他也不用继续呆在这里了。 他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打算打道回府。 沈星河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身侧的余光突然扫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飞快地从另一侧穿过人群走来。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等那人靠近了一点—— 直到对方面前的灯光一晃,他才看清楚。 是刚刚他随手点的那个男模。 那人换了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头发略微凌乱,像是匆匆赶来的,眼里却带着几分情绪复杂的执拗。他停在沈星河面前,低声说:“沈总。” 沈星河挑了挑眉,站定,看着他,似笑非笑。 “有什么事情?” 那男模愣了下,却咬了咬牙,语气低了一点:“可以......加您的联系方式么?” 林楚乔在后面瞪大眼:“哥?他干嘛?不会是真看上你了吧——” 这句话问的有点奇怪。 倒反天罡。 一般不是客人看上模子哥吗。 模子哥看上客人是怎么个情况啊。 沈星河摆了摆手,眼里却闪过一丝兴趣。 本来他还在想,等和时砚真的离婚了,项目又完成了,他怎么续命。 这下,解题答案就自己送上门了。 沈星河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打开了自己名牌上的二维码:“可以。你扫我吧。” 第11章 好友 ·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时间在那一瞬像是静止了几秒。 那男模的眼睛微微一亮,像是没料到沈星河竟真的会答应。 他低着头,手指飞快点开手机,扫了一下,加了好友,手机“滴”一声。 好友加上了。 他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一样,漆黑的眼睛亮亮的,抬眸看他,声音也轻了几分:“沈总,我叫纪泠。” “纪泠。”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尾音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很好听的名字。” 纪泠的眼睛又亮了些,眸色澄澈,因为这简单的夸奖而心跳加快了一拍。他看着沈星河,目光里浮出几分赤裸裸的期待。 沈星河淡淡一笑,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温和得恰到好处,却令人心跳加速、如沐春风。 “我回去了。”他说,“再见。” 他说完,转身迈步离开。 纪泠站在原地,看着沈星河的背影消失在灯光与人声交错的酒吧里,唇角慢慢翘起。 他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新增的好友——那个闪烁的备注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真的加上了?! 啊啊啊。 他努力把唇角压平。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像是空气骤然稀薄了一层。 没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真的,加了? 一秒、两秒,惊愕像潮水般涌上来。 “卧槽……”不远处有人小声惊呼。 “沈总他疯了吗?!” “他不是一直非时砚不可吗?” “真的假的,居然在时砚面前就这么……加了别人vx?” 那些认识沈星河的人此刻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他们太清楚,过去的沈星河对别人有多冷淡。 他从来不搭理那些试图靠近他的人,不论长得多好看、背景多强。他眼里就只有时砚一人,旁人哪怕靠近一厘米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眼神冷得像刀锋。 可现在,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时砚的面,加了一个男模的vx? 瞳孔地震。 林楚乔当场傻眼,嘴巴张得老大。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时砚——那个一直冷淡自持、波澜不惊的男人,此刻站在角落,神色依旧冷静,却有种压抑到极致的静默。 他的指节紧紧绷着,强行克制着什么,嘴唇紧抿,薄得几乎失了血色。 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怀疑: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分了? 沈星河真的放弃时砚了? 他们居然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谁都说不出话来,空气在这短短几秒里沉重得像要窒息。 而站在原地的时砚,眼底那一瞬暗潮汹涌,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 没人知道,他指尖已经泛白到发抖。 ...... 沈星河洗完澡,随手拿起手机,才想起今天新加了个人。他点开通讯录,翻到最下面那一栏,果然多了一个“纪泠”。 头像是一张背影照,画面昏暗,是隧道里的灯光将人影拉长。男生穿着黑T,戴着口罩和低檐的棒球帽,看不清五官,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他——肩线清瘦,站姿带着一点不羁。 沈星河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勾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想:不愧是模子哥,头像直接用本人照片。 就在他盯着那张背影图多看了一眼的时候,对方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沈总,到家了?】 语气小心,像是试探什么。 沈星河垂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回了一个字: -【嗯。】 刚刚发出去,那边立刻弹来一个表情—— 一个老气横秋的emoji黄脸微笑表情。 啊这。 他以为男模都很潮。 纪泠发来文字: -【今天认识您很开心。】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笑,靠着床头把手机转了转,回了一句: -【你们那边是这么教你们维护客人的?】 语气看似随意,带着点调侃,又像是漫不经心的一句打趣。 片刻后,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秒钟过去,那边发来两条消息: -【不是的。】 又是一条: -【我是真的很开心。】 他似乎有点慌张,一连解释了两句,生怕沈星河误会什么。 沈星河无奈扶额,心说,不愧是男模,真敬业。 他回复: -【好,有空会来照顾你生意的。】 虽然他不喜欢男人,但看他们跳跳舞也没什么,给对方多点业绩也算是答谢他作‘助攻’的关键一环了。 对面一直停在了‘正在输入中’,沈星河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以至于这么纠结。 他退出了聊天界面,视线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备注名上。 ——“时砚”。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聊天框里空空如也,对方一个字也没发,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他拇指停顿了两秒,又慢慢退了出去,像是没事人一样地将手机放回床头柜。 他靠在床头闭了会儿眼,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墙上的时钟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慢慢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清早,沈星河照例准时到了公司。 他一贯的穿着干净利落,领口熨帖,袖口扣得严丝合缝,一改往日风格,就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继承人身份。 刚在办公室落座,手指还没碰上桌上的咖啡杯,外头走廊上就传来低低的窃语声。 “你听说了吗?刚刚在楼下看见老董事长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很少来公司了吗?” “突然来……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几个员工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进了沈星河的耳朵里。他动作一顿,手指慢慢握住杯柄。 「老董事长」四个字让他微微挑眉。 他闭了闭眼,脑中很快闪过一个模糊却沉重的影子——老董事长叫沈霆,是原主的祖父,沈氏的创始人,也是企业真正的掌权者。 如今虽已年近古稀,但依旧行事果决,威望不减。 哪怕原主父亲沈耀那样的角色,在他面前也得谨言慎行。 沈星河思索片刻,薄唇微微翘起。 老董事长向来不喜张扬,若无要事,断不会亲自出现在总部。他突然来访,意味很明显。 沈星河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掩住唇边情绪。他的眼神沉了下来,指节在杯壁轻敲,发出几声轻响。 ——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被“请”去见那位祖父大人了。 第12章 打脸 · 电梯门“叮”地一声滑开,灰色大理石地面映出老人笔挺的身影。 沈霆是掌舵沈氏四十余年的老董事长。 年纪大了,威严不减。 陪同的女秘书抱着平板一路小跑,在他身侧压低声音:“沈老,上午的常务会还没散,需不需要——” “先不用。”沈霆抬手止住她,嗓音虽然低沉,依旧中气十足,“把沈耀他们都叫来,我临时开个家族会。” “明白。”女秘书心里微跳。 沈霆口里的“他们”,向来只指沈家直系。 沈耀夫妇、大公子沈星河、二公子沈蕖,还有沈峥,沈星河的叔叔,和叔叔家儿子。 七个人齐聚,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立刻在平板上飞快发送讯息,随后拨通总裁办。 果然如沈星河所料,他还真被叫去见老爷子了。 会议室内灯光雪亮,椭圆形的檀木长桌把七个人分列两侧。 沈霆坐在主座,银丝整齐梳向脑后,拄着一根乌木手杖。 “都坐吧。”他语调平平。 众人依言落座。 沈耀原本习惯性想坐到父亲右手边,那是公司里默认的继任者位置。可椅子刚拉到一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先一步稳稳握住椅背,动作不疾不徐,却先声夺人。 “你有没有规矩!”沈耀压低声音,仍难掩恼火。 沈星河抬眸,神情无辜,声音却带着天生的清淡:“我只是想爷爷了,想离他近一点。” 一句话,将“没规矩”三个字牢牢堵回去。 沈耀面色青白交替,却哑口无言。 沈霆拈起桌上的骨瓷茶杯,杯盖轻轻一磕,笑纹浅浅浮上眼角,显然默认了长孙的撒娇。 其他人面面相觑。 季芸保持得体微笑,却悄悄收紧手中爱马仕手包,心底浮起不安。老爷子向来最厌后院干政,今日若是偏袒长孙,她多年布局怕是要成了泡影。 沈蕖一身黑 T ,唇角原本挂着的笑意僵住。 叔叔沈峥和堂弟沈立言则对视一眼,暗暗权衡。 沈霆放下茶杯,开门见山: “今天叫你们来,只说三件事。”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敲在桌面。 “第一件事,集团今年的财审,我查出几笔账目对不上。” 话音一落,季芸冷汗涔涔,低头不敢喘气。 “第二件事,新医药研发中心的 A2 项目,耗费资金众多,目前进展如何?” 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沈星河与沈蕖之间。 “第三件事,我身体不比从前,年底以前,董事会席位将重新划分。” 最后这句,才是真正的重锤。 会议室里温度似乎骤降几度,连呼吸都凝滞。 沈星河垂眸,指尖轻敲桌面,只应了声:“明白。” 他姿势懒散,却先声夺人。 沈耀想出声,终究被父亲的一记侧目按了回去。 沈霆看向长孙,微不可察地点头:“A2 项目,我记得是由星河负责,目前有什么进展?” 会议室里灯光如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星河身上。 沈蕖故意放大音量:“爷爷,您别难为哥了。据说他最近忙着闹离婚,哪还有心思盯项目啊?” 沈耀暗暗捏汗,季芸唇角掀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立言则靠椅背,似笑非笑地等着沈星河回答。 可沈星河只是低低一笑,不急不恼。 他俯身打开公文袋,抽出一沓文件——封面是深蓝色烫银字体: 《A2?RAS-X 术中机器人系统 阶段进度及风控报告》 他将文件递到沈霆面前,语气从容: “A2 项目上周完成了第四代机械臂精度标定与AI 影像实时融合测试,误差值已控制在 0.9?mm 以内。 先前卡在的 ‘主端—从端迟滞’ 和 ‘多模态触觉反馈延时’ 也通过新一版 FPGA 固件解决。 临床预评价计划 7 月与市三院骨肿瘤中心联合开展,伦理材料已交监管通道预审核。” 他顿了顿,继续道:“资金方面,量产前 R&D 仍需 1.2 亿。我们把耗材模块改为可循环刀座,成本能削 23%, 按 350 万一台的定价、首年 40 台保守出货,结合服务与耗材复购,三年即可回本,IRR 约 26%。 具体测算在附页 6。” 说罢,他把余下资料顺手分给众人,神色云淡风轻。 空气里出现了两秒真空般的静默—— 沈蕖原本戏谑的笑僵在脸上,握笔的手顿时收紧。 明明沈星河基本上都不来公司,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沈耀一瞬舒了口气,随即也惊疑——这孩子何时摸得这么透? 沈立言抬眉,显然也没料到。 沈霆接过报告,拇指压在烫银字体上,翻了几页。 表格简洁、风险点与缓释方案一一对应,核心专利号也罗列分明。 老人眼里闪过罕见的赞许,盖上文件,微点头:“很好。星河最近比从前长进多了,我很欣慰。” 沈星河微微颔首,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 “是爷爷有耐心,肯给我试错空间。A2 是时砚教授领衔的临床——我只是在他搭的框架里,学着把管理和资金配平。” 一句“时砚教授”,直接暗暗堵住了有关他婚姻的质疑。 项目成果并非他单人所持,而是他与真正技术负责人共同推进。 他挑选的结婚对象,并没有什么错。 沈霆闻言更是和颜悦色:“懂得借力,也是能力。” 坐在一旁的沈蕖脸色彻底变了——原以为哥哥一无所知,结果对方不仅掌握核心进展,还将功劳大方分给时砚,自己连挑刺的角度都没了。 老爷子将报告合上,轻敲桌面:“A2 既然解决关键堵点,就全速推进。星河,你直接向我汇报。其他人——配合。” 会议散场,沈蕖眼底慌意浮现。 沈耀复杂地看了长子一眼,而沈星河收起文件,神情淡定,唇边却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轮到别人惊讶了。 “好。”沈星河从容受命。 沈蕖脸色顿时发白,手指死死攥着椅边。 季芸眉心跳得发痛。 她虽然拿捏了沈耀,却忽视了老爷子最看重嫡长孙这层古老传统的血脉逻辑。 会议继续,老董事长语速不快。 但几人越听越惊讶。 关于A2项目,审计、监察、人事全线收拢到他与沈星河手里。其他人只能在心底暗自盘算,咬牙隐忍,伺机再动。 散会时,沈霆起身,轻拍沈星河手背,声音低而慈悦:“下午到书房来,陪爷爷下盘棋。” 一句话,坐实了几人猜测。 掌舵人的天平,已向长孙倾斜。 沈星河微微颔首,笑道:“好啊。我也很久没和爷爷下棋了。” 老人含笑而去,手杖声由远及近。 留下一众沈家人,心思如乱线,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 沈星河倚在门侧,抬眸望向长廊那端明亮的落地窗,唇角漾起淡淡弧度。 呵。 和他斗,还嫩了点。 第13章 心动 · 茶室隔着整片竹影,窗外风声掠过竹叶,带来清清凉意。檀木棋盘方寸之间,黑白子错落?。 棋局正到中盘,双方缠得极深。 沈霆捻下一颗黑子,落于“天元”旁的要点,砰然一声清脆。老人没抬头,语气却不似刚才那样云淡风轻: “你和时砚,到底怎么回事?” 沈星河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清苦回甘。他看着棋盘,淡声道: “只是一些私人矛盾,没闹到不可收拾。” 沈霆“嗯”了一声,拈子旋转,敲了敲棋盘边缘: “无论你们之间怎样,都别让情绪影响项目。A2 是我押的重注。” “爷爷放心,”沈星河把白子落在对方侧翼,淡定封住一线,“我和时砚分得清轻重。” 沈霆看着棋盘,笑意从深刻的皱纹里溢出:“时砚是你自己挑的人。他能力很强,爷爷相信你眼光没问题——只要把这个节骨眼熬过去,A2 就能推向全国,甚至出海。” 沈星河抬眸直视老爷子,郑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把项目护住。” 话落,他落子“喀”然一声,黑白势转,棋局隐有逆转之势。 沈霆细眯眼打量棋盘,忽而缓缓吐气,声音低下去: “星河,看到你现在这份稳重,我也能安心不少。” 沈星河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倦意,放下棋子,轻声问:“爷爷,您身体还好?” 老人指腹摩挲手杖首,轻叹:“人老了,毛病就多。倒不是怕病痛,我只是希望——沈氏要有人能真正撑起这张台子,而不是只会依赖我。” 竹叶在窗外簌簌而响。沈星河静了半晌,才轻声道: “我明白。只要您需要,我在。” 他起身替老人温壶添茶,熟练得不像昔日那个只顾玩乐的少爷。滚烫水注入紫砂壶,腾起白汽,也将茶香裹散。 沈霆看着他的背影,握棋子的手略略放松,眼底凝重淡去几分,像终于找到了可托付的后辈。 棋盘上,黑白仍在厮缠,局势却已在暗处悄然倾斜—— 沈霆竟然隐隐招架不住。 他落下一子,感慨:“星河,我老了。” 沈星河微微一笑:“承让。” 沈霆再次抬眼看了看自己的长孙,心说,看来这家族旧局,新一轮掌权者的轮廓,已渐次成形。 ...... 茶室外廊檐细雨初歇,木地板泛着氤氲水汽。沈星河推门而出,一抬眼,恰见走廊尽头的玻璃转角处,一抹修长身影匆匆掠过——白大褂尾摆翻动,两鬓黑发微淡,分明是时砚。 脚步声在回廊里渐远,一闪便没了踪影。 沈星河眼神一凝,立刻转身朝身后的老人颔首:“爷爷,我去实验区看看项目进展。” 沈霆收起棋盘,抬眸含笑,显然满意孙子公私分明:“去吧,把临床方案再敲细。有什么要我签的直接送书房。” “好。”沈星河答得利落,迈步走向实验区。 那天在酒吧的情形他还记得,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太过火了。 但……今天的亲密值还没到。 他怎么自然而然地把时长拉满10分钟呢? ...... 研究楼八层,一道密码门吸收了外头所有嘈杂。LED 感应灯亮起时,沈星河正好走进长廊,玻璃墙后是一排洁白手术机器人原型机,机械臂静静垂落。 门开了,他果然看到时砚正伏在台面上写术式微调报告。 白大褂下摆压着文件,细框眼镜搁在键盘旁,袖口微卷,露出冷白的腕骨。 时砚抬头,只一瞬,却看出是谁来了。 实验室恒温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LED 日光灯冷白一片。纤尘不染的玻璃窗上映出沈星河的倒影。 他眼底微颤,又被他按回淡漠:“有事?” 他低头重新核对影像算法的对照数据,试图用繁复数字驱散不合时宜的思绪。可耳边却偏偏响起记忆里的那一幕。 酒吧暧昧霓虹、男模刻意贴近的扭胯、俯身递来的棒棒糖……那根糖被沈星河咬住的瞬间,灯光在他面孔勾出清冷的线条,薄唇微张,含着糖的动作既温柔又撩人,气氛暧昧至极。 胸口像被什么闷住,呼吸短了一瞬。 更糟糕的是,沈星河通过了那人的好友申请。 他看上他了? 他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沈星河在门口停了半秒,以免显得过于冒昧,他并不知道时砚满脑子在想什么。随后他绕到不远处的无菌洗手台,熟练地洗手、戴一次性口罩,只给自己争取了两秒整理思绪的空档。 .......亲密值还差十分钟。 得在时砚不反感的情况下完成。 主打一个可持续发展。 他掠过电脑屏幕,看见 A2 的新一版影像融合算法已经跑完,误差数据还在持续刷新。 沈星河轻轻嗯了一声,随口称赞:“误差比上午又降了零点二。” 时砚没回话,只关掉窗口,拔下 U 盘准备离席:“我把报告交科研秘书,你如果没别的——” 沈星河截住他前行路线,手撑在桌缘,刻意保持离他一步的距离,以不至于逼迫得太明显的方式挡住出口。 他声音很轻,似是不经意的闲谈:“昨天的事……你别误会。” 时砚指尖一顿,没料到他会解释。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仍淡声道:“无所谓,你愿意和什么人交往是你的自由。” 话虽这么说,时砚却很明白,他只不过是想听到沈星河亲口告诉他,他目前和那个男模没有交往。 “你还不是误会了。”沈星河顺势把身体重心压低,像对影像数据有兴趣,侧身俯看电脑,也恰好把时砚又圈回了椅子上,“是林楚乔叫我来,又给我点了男模,说为了让你吃醋。” 他果断把林楚乔卖了。 时砚:“.......” 该怎么说? 恭喜他目的达到了? 因为他的确吃醋了,而且直到现在也依旧很不爽。 时砚冷淡的表情松动了极微小的幅度,抬眸,看向了罩在他身前的沈星河。 沈星河此刻摘下口罩,一只手拎着医用手套,另一只空着,指尖轻敲桌面,“啪”地替他点亮显示器,“刚和爷爷提过,七月的临床协作你全权拍板。缺资源,你直接来找我。” 说话时,他因为弯腰的缘故,离时砚很近,一点吐息带着淡淡白茶香,越过时砚耳侧,似有若无地擦过颈侧敏感皮肤。 时砚心底一跳,连带着脊背僵硬。 五秒、十秒,他提醒自己往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那点近在咫尺的气息包围着他,让人分不清是心动还是热。 第14章 后悔 · 也不知为什么,时砚心底竟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他竟然希望沈星河再靠近一点,碰一碰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这个念头来得太突然,太离奇,让他心头一震。 他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 时砚皱了皱眉,迅速压下这荒谬的想法,站起身,声音冷淡:“知道了。沈先生还有事吗?” 沈星河闻言,浅色的瞳孔微微一闪,心想:当然有事。 他今天为了刷亲密值,已经费尽心思靠近时砚,可还没有碰到他呢。 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晚上可能要咯血了。 “......” 沈星河面上不动声色,淡漠的眼眸扫过时砚,飞快地思索着如何延长接触时间而不显得刻意。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时砚的手上,灵光一闪。 空荡荡的无名指没有戒指。 想必是已经摘下来了。 这不就有发挥空间了么? 沈星河声音低沉而平静:“戒指呢?” 时砚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星河俯身靠近。 清冷的雪松薄荷香气再度袭来。 不等时砚回答,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握住了时砚的手腕,轻轻抬了起来。 时砚的手腕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此刻却被沈星河修长的手指扣住。 时砚的心猛地一颤,琉璃般的眼眸微微睁大。 他的耳垂不自觉地染上浅红,呼吸也乱了一瞬。 他低头看着被沈星河握住的手腕,却发现对方的手异常好看——指骨修长,苍白的肤色透着一种病态的美感,指尖还透着一点淡淡的粉,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堪称艺术品。 这个念头让时砚更加慌乱,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抽开手,而是愣在原地。 有点舍不得抽走。 “已经摘下来了。”时砚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沈星河微微挑眉,浅色的瞳孔扫过时砚空荡荡的无名指,语气依然平静:“为什么?” 时砚皱了皱眉,琉璃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语气硬了几分:“都要离婚了,还戴着干什么?” 他顿了顿,又想起,那天沈星河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加了一个男模的微信。 时砚当时只觉得可笑,沈星河这个恋爱脑,该不会是见一个爱一个吧。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抽出手腕,声音低沉而嘲讽:“我以为沈先生已经默认我们结束了。” 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在心底回荡:不然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加了别人的微信? 沈星河闻言,浅色的瞳孔微微一闪,捕捉到了时砚语气中的异样。 他低头打量着时砚,目光深邃而探究,试图剥开对方冷漠外壳下的真实情绪。 他没想到,时砚竟然会这么在意。 沈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没急着解释,而是慢条斯理地松开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戏谑:“我并没有默认什么,选择权在时教授。” 时砚的瞳孔猛地一缩,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他皱紧眉,声音冷硬:“我?” 沈星河没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俯身,凑近时砚,浅色的瞳孔直直地锁住他的目光。 两人的距离近到时砚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清冷的香气再度侵入鼻尖,带着几分诱惑。 “毕竟,离婚是时教授的愿望,”沈星河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磁性,“如果后悔了,也可以不离。” 时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冷得像冰:“我什么时候说后悔了?” 沈星河直起身,收回目光,就像刚才的靠近只是无心之举。 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口,语气平静:“哦,那就是我想多了,没关系。”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离婚的事,可以定个双方都有空的时间,你想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提前告诉我。” 说完,他转身走向实验室的玻璃门,颀长的背影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门关上的瞬间,系统在沈星河脑海中欢呼:【宿主大大!今日任务达标,恭喜您,又活了一天,已经很厉害啦!】 沈星河懒洋洋地回道:“知道了。” 实验室里恢复了安静,时砚依然站在实验台旁,目光却有些涣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沈星河握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触感微妙,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压抑着的情绪。 沈星河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离婚,该定个日子了? 真的......要结束了? 时砚皱紧眉,心底的烦躁越发浓烈。他强迫自己回到工作台,重新打开数据表格,试图用实验的严谨驱散这些杂念。 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看不下去。 一想到沈星河离婚后就可以和那个男模名正言顺在一起,他心头就揪了起来,很闷,也很烦,他怎么这么着急离婚? 难道......他真对那个男模有点意思。 当时看他眼神就不太对....... 时砚有些崩溃,觉得此时此刻明明在嫉妒却一点也不想承认的样子很可笑。 时砚垂下眼帘,睫毛在光下投下一道淡淡的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只刚刚被沈星河握住过的地方。 那触感太清晰了,还残留在皮肤上,一点点、一寸寸地蔓延开来,只要他闭上眼,就能重新感受到沈星河掌心的温度。 他低声吸了口气,却掩不住从胸腔泛起的那股细微灼热感。 ——他说,‘选择权在你。’ 时砚的心跳开始慢慢加速。他不明白沈星河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如果自己不离,他就会真的答应? 这个念头太荒唐,却又太诱人。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如果自己后悔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可笑? 时砚喉咙干涩,唇角动了动,想自嘲一声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他缓缓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收紧,重新触到那片肌肤时,皮肤替他回忆起了被触碰过的感觉。他又想起沈星河靠近时的气息,清冷的、淡淡的、温热的,落在耳边。 酥酥麻麻的。 说起来,他们虽然结婚了,可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就这么离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意识到这个想法,时砚心口“砰”地一跳,他猛地睁开眼,耳根发烫,连带着整个人都升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热意。 这不对,他想。 可偏偏身体比脑子更诚实。 第15章 设局 · 第二天,沈星河刚坐在办公室,整理完一些文件,就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的声音:“沈总,之前辞职回家照顾母亲的那位数据分析师,他的职位已经有人接替了。新招的人准备来上岗,您是否需要确认一下?” 沈星河听到“数据分析师”几个字,不由想起了原著里的小情节...... 他眉头微微一挑,思索了片刻,随即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秘书答道:“原昭。” 原昭…… 真是他。 沈星河唇角微微勾起。 他记得原著中的一个情节——原昭,本硕博都在S大,看似履历不错,是专业性很强的人。 实际上他却是沈蕖派来他身边的商业间谍。 沈蕖为了让哥哥失去祖父的支持,收买了原昭,让他潜伏在项目组中,偷偷泄露了公司机器人手术应用项目的机密,导致对家公司的项目先一步上市,抢占先机、垄断市场。 而他们自己的项目资金和时间损耗严重,项目本身也彻底陷入了危机。 更糟糕的是,原主那时毫无察觉,一度信任原昭,直到事情暴露。 时砚被祖父当成了出卖沈家的人,甚至连带着手下的团队都受到重创,相关项目组成员全进了监狱。 原主和时砚的感情进一步破裂。 原主失去了祖父的信任,而原昭凭借着沈蕖的支持,一度升职,坐上了决策层的第二把交椅。 回想这一切,沈星河的心情不由得变得讽刺。 什么人能把背刺的事情,做的如此理所当然? 这种人居然没有报应,他实在看不下去...... “他这周内就上岗?”沈星河问。 秘书察觉到他的语气变得冷淡,有些犹豫地答道:“是的,沈总,您需要了解一下他的背景吗?” “嗯,不用。”沈星河眼底微凉,不急不慢地敲了敲椅子扶手,若有所思:“让他上岗吧。” 既然撞上了,就别怪他不客气。 泄露数据这样的泄露商业秘密罪,少说也要去局子里蹲几年,再处罚个几百万,才算完事。 他习惯了有仇必报,哪怕那个人得罪的是原主。 谁让他现在就是原主‘沈星河’呢? 他挂断电话后,微微闭上眼。 原昭。 给你准备的坟墓,已经挖好了呢。 沈星河去了趟公司,电梯直达最高层,他没多耽搁,回到办公室后立刻叫来了负责和原昭对接的部门主管林霄。 林霄三十出头,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西装,神色拘谨,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从毕业那年起就一直在沈家企业效力,十年如一日地认真踏实,业务能力强,却一直不善言辞,不太得势。 他一走进办公室,神色略带局促地开口:“沈总,您找我有事?” 沈星河点了点头:“嗯,最近有个新员工要来你部门,就安排在这几天。” 林霄听了没多想,点头答应:“我知道这事了,人事部刚给我发了通知,请问我这边需要做什么配合?” 沈星河没急着回答,反而缓缓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又低头翻了一页。他神色从容,语气却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轻慢:“我要你把他隔离在真正的项目之外,另起一份资料库,给他提供一套完全虚假的数据,让他每天分析假模型、跑假图表,最好忙得晕头转向,深信不疑。” 林霄怔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睁大了些:“沈总,为什么?” 沈星河合上文件,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看向他:“林霄,你在公司多少年了?” 林霄眨了眨眼,有些摸不准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一毕业就来了,到现在第十二年。” 沈星河轻轻点头:“十二年,说短不短,你也不是看不清公司里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高层争斗、资源倾轧、背后捅刀子的戏码,你总归见过几次。” 林霄的神情渐渐收敛了些,低下头,嘴角微抿,没敢接话。 沈星河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他身上,语气变得稍微沉了几分:“你那个新同事,原昭,是沈蕖安插过来的间谍。他来,不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偷。” 林霄猛地抬起头,满脸惊疑。 沈星河语调很轻,却带着钉子般的钝冷:“他是来把我们手术机器人项目的数据卖给对家。沈蕖会保他,事发之后他拍拍屁股就能走,但你呢?” 他顿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寒意:“林霄,换作你背着‘失职’两个字在调查书上,背锅入狱——你以为有人会来保你?到时候不但你完了,连你手底下那几个小孩也得跟着卷进来。” 林霄脸色微白,指尖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喉结动了动,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沉声说:“沈总,我明白了。谢谢您提醒。” 沈星河的语气柔了几分:“我知道你一直很尽职,公司内部的事,你不好多说。但这件事,我要你配合。我不会让你白干——你管理能力、人品和专业我都认可。这个任务做得好,我会让你往上走一级,给你调资源,也给你调人。” 林霄的眼圈微微发红,感激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站起身,郑重地点头:“沈总,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谢谢您的信任。” 林霄离开沈星河办公室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几分,走到走廊尽头,站在窗边抽了口气,才觉得胸腔里那种惊惧和震动慢慢散开些。 他不是没见过公司里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也不是没被波及过,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是个规规矩矩做事、不站队的人。 至于他的顶头上司沈星河,更是比他还不争不抢,他原以为这位年轻的少东家也不过是挂名的富家公子,爱玩、单纯、不务正业,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可今天,林霄真正感受到了这个“少东家”的锋利。 他……变了。 林霄心里这样想着,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他没料到沈星河会亲自插手公司内斗。 过去的沈星河像个规矩的局外人,谁斗谁、谁上谁下,他好像都无所谓。甚至有时候,有些主管还暗地里拿他的不争当笑话说。 但现在的沈星河,不仅果断开局,而且心思缜密、语气锋利,说话间步步设局,让人连迟疑的空隙都没有。林霄刚才站在他对面,竟觉得那年轻人有种逼人的气场,稳得像是在谈笑间就把整个棋盘拿捏了去。 不仅狠,而且准。 他甚至想,沈总现在这番样子,倒比董事长更像个天生的控局人——笑里藏刀,步步为营。 林霄拽了拽袖口,眼神渐渐明了。 他心想:既然局已经开了,那他也该选一边站了。 而他不想站错队。 第16章 离婚 · 下午,沈星河在S大有个讲座。 他靠在窗边,翻着手上的讲稿,顿感头皮发麻——还没干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原主虽然不务正业,但毕竟家里有矿,全家托举之下他依然顶着一串闪闪发光的履历。 但沈星河很清楚,那些所谓的top2本、常青藤硕,都是靠着花钱走关系办下来的。甚至原主进top2那年,还专门弄了一个外国人的身份,好走特招渠道。 回忆起那些啼笑皆非的操作,沈星河扶了扶额,觉得自己今天去开这个讲座,真是……很尴尬。 但这场讲座推不掉—— 一来是打着知名校友的旗号,二来,也是为了替自家那款机器人手术应用项目做推广。 宣传,谁不会呢? 车子稳稳驶入了S大的地下停车场。司机把车停好后,回头恭敬地说:“沈总,到了。” 沈星河推门下车,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抬头望了眼地面出口的方向,才发现——外头正下着小雨。 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地上,溅起一层淡淡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湿润而冷清的味道。 “下雨了......”沈星河喃喃了一句,扣紧外套的扣子,迈步朝电梯口走去。 车库昏黄的灯光下,他步履从容,一派清贵雅致,引来了几道路人的目光。 ——嗯? 他们学校有这么帅的?平时都走下水道嘛? 沈星河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此刻他正思索着——怎么把原主靠钱砸出来的履历讲得可信度高且光鲜体面,怎么让一群天之骄子信他是个顶尖人才,怎么顺便把自家项目夸上天…… 啧,想想都觉得刺激。 沈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单手插兜,慢吞吞地按了电梯。 电梯缓缓而上。 雨声在车库顶上滴答作响。 他没想到的是,电梯门打开后,他撞上一个熟人。 ——时砚。 真巧。 电梯门缓缓关上时,沈星河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时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细微的潮湿味,连灯光也有些昏黄。 时砚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外套,头发因为雨气微微打卷,发梢有水汽未干,显得有些凌乱。他似乎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沈星河,微微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了垂在身侧的伞柄。 沈星河眨了眨眼,也有点意外。 他本来正头疼一会儿上台怎么让学生们了解他们的机器人手术应用项目呢,结果一抬头,居然在电梯里撞上了自己的准‘前夫哥’,心情顿时复杂了几分。 ——不过也是,这个时间点,S大医院实验室也有一部分新设备试运行,时砚来对接,倒也合理。 电梯里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时砚清清嗓子,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冷淡又礼貌:“沈先生也是来开会的?” 沈星河唇角一勾,笑着说:“不是,今天我来做个讲座。” 他故意加重了“讲座”两个字,带着点无奈又自嘲的意味。 毕竟,他觉得时砚应该很清楚原主几斤几两。 时砚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眉峰微挑,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沈星河心里好笑,面上却端得一本正经:“主要是我们公司项目在推,需要点名声,总得宣传一下。” 时砚微微低头,唇角似乎忍不住翘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副硬着头皮上的样子很有趣。 但他又很快绷住了,冷淡地“嗯”了一声,什么情绪也没露出来。 沈星河靠在电梯壁上,半垂着眼睫看他。 雨天,密闭的空间,淡淡的雨气味混着他熟悉的清冷气息,叫人心底微微发烫。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俩,脚步声、呼吸声都在放大,气氛悄然变得微妙。 电梯里灯光明亮而安静,只有机械运转的微弱声响。 时砚闻到了他的气味。 沈星河站在旁边,穿着浅色外套,肩线干净利落,身形瘦削而挺拔。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混杂着雨天潮湿微凉的空气,一点点渗入鼻息里,不刺鼻,反而温柔得过分,像细水一样缓缓淌进时砚的心里。 时砚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他白皙细腻的脖颈上。 那片脆弱的肌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苍白又柔软,安静地暴露在他眼前,好像只要他稍稍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那里的温度与微微跳动的脉搏。 他心头一动,很想靠过去一点,很想更近一点——但最终,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星河并没有任何不安分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株细瘦的白桦,既柔软,又安静。 时砚垂下眼睫,指尖微微收紧,压下了所有靠近他的冲动。 他们都要离婚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沈星河站在时砚旁边,侧了侧头,随意开口:“那天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声音不重,却直直地敲进耳膜。 时砚微微一怔,反应了半拍才明白沈星河说的是——离婚的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垂下眼眸,长睫在光影里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喉头微微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出声。 沈星河偏头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贯的温和懒散,像是在谈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没想好,也不着急的。你再想想。” 像是在给他留余地,又像是在随手关照。 可时砚听着,却觉得心里一片闷闷的空白。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本能地回道:“想好了。” 沈星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打算几号去民政局办手续?” 时砚捏紧掌心,抬眼,嗓音低哑却坚定地道:“就这周五。” “好。” 沈星河笑了笑,答应得干脆利落,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负担。 身后,时砚站了一秒,垂眸看了看自己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微收紧,又松开,指尖泛白。 沈星河想了想,慢悠悠道:“一会儿讲完了,陪我吃顿饭?”他顿了顿,说,“最后一次了。” 毕竟今天还有10分钟的任务。 沈星河什么困境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肉体疼痛、折磨,他的痛觉系统很敏锐。 万万不能咳血! 时砚闻言微微侧头看他,眼神里似乎带了点犹豫。 沈星河也不催,只盯着他,唇角带着一点懒散的笑意,在等他说“好”。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时砚抿了抿唇,最终低声道:“……好。” 声音很轻,却叫沈星河心头一动。 他挑了挑眉,笑意更深了,慢条斯理地说:“那一言为定,演讲结束,我给你留言。” 电梯到达,门缓缓打开。 沈星河抬步走了出去,身形笔直,背影修长冷清,一身冷淡的黑色西装映着外面昏暗的天光,将他整个人拉得更加疏远又寂寥。 时砚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一个人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垂眸,指尖蜷紧成拳,指骨微微发白。 脸颊紧绷,线条冷硬,明明是自己亲口说的,却有种说不清的涩意在心头蔓延开来。 像是被什么细细密密地扎着,痛得麻木,又无法言说。 他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吞咽了下去,冰冷的侧脸这才堪堪恢复了冷静。 第17章 再遇 · 沈星河很快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会议厅门口。 推门进去,厅里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有的无聊地刷着手机,有的抱着资料发呆。 沈星河扫了一眼,心里想,大概都是为了混个加分来的,真正对内容感兴趣的,恐怕没几个。 助理早早等在前排,见他来了,立刻小跑过来,把PPT和话筒准备好,小声提醒了几句注意事项。沈星河点了点头,走上台去。 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沈星河站在台上,身形颀长,肤色如雪,气质冷淡又清贵。 一件剪裁得体的浅灰色休闲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里面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苍白清瘦的手腕。 他肤色极冷,像是雪地里打磨出来的玉石,细腻而脆弱。灯光从他身后投下,勾勒出他利落而温柔的轮廓,眉眼清冷,唇色浅淡,整个人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雾气,显得安静又疏离。 他拿起激光笔,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投影上的开场页面随即亮起。 原本还在玩手机的学生们听到动静,纷纷抬头看向台上。 下一秒,整个会议厅安静了几分,连呼吸声都轻了些。 前排几个学生忍不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老天,好帅啊……” “本来准备打个盹的,这下给我整清醒了。” “这是我们校友?真的假的?哪一届的?多大了?对了,说到大……” 窃笑声被硬生生压低,但气氛明显活络了几分。 沈星河在台上,完全没听见底下的小声骚动,只看着台下的座位几乎坐满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人到得齐,愿不愿听是他们的事,他倒也不必太有负担。 他微微一笑,收敛了些随性,开始耐心地讲述起他们正在做的项目。 他讲得并不枯燥,用最好懂的方式,把复杂的内容娓娓道来,时不时穿插几个有趣的小例子,引得底下原本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眼睛越来越亮。 那双拿着激光笔的手指冷白如玉,懒懒地松着,随意,带着天生的矜持与从容。 他微微低头,视线扫过台下人群时,淡褐色的瞳仁在光下映出微不可察的柔光,神色温和,却又带着疏淡的距离感。 讲到一半,沈星河顺势扫视了一圈,停顿了一下,声音温和地开口道:“如果在座的同学们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或者在数据建模、人工智能算法、机器人控制等方面有经验的话,欢迎加入我们团队。”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像是冬日窗外飘落的雪,无声却美不胜收。 瞬间又引来一阵心脏暴击般的小骚动。 “我要不要直接投简历啊……” “快掐我一把,这真的是来招人的?” “在公司可以看见这个学长嘛?要是可以我就去!” 有人已经偷偷在搜索沈星河和他们公司的官网了。 台上的沈星河则像一片无波的湖面,面色从容淡定,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却暗暗想着,看来开这些讲座还是有用的,大家好像还蛮有兴趣。 很快,到了提问环节。 沈星河站在台上,微微俯身,目光扫过台下,淡声道:“接下来,如果大家对项目有任何疑问,欢迎提出。” 刚说完,他就看到第二排中间位置,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举起了手。 沈星河下意识一顿。那剪影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微微点头示意,助理连忙把无线话筒递了过去。 直到那男生站起身来,伸手接过麦克风,沈星河才猛然认出—— 是那天他在酒吧点的男模。 沈星河眼皮轻轻一跳。 男生穿着简单,黑色T恤搭配黑色棒球帽,露出的下颌线冷峻,唇线干净,气质沉默又内敛,看起来就像个规规矩矩的大学生,眼神甚至还有点疏离,完全不像那天晚上,在灯光暧昧、酒气蒸腾的环境下,身段柔软、靠在他耳边笑着挑逗的样子。 ……谁能想到,这小子晚上擦边擦得那么6,白天又装得这么正经? 而且偏偏今天还是在这么个严肃到一根头发丝都要立正的场合见面,台下全是年轻学生,台上讲的是前沿科技创业…… 一想到前两天他们在那种见不得光的场合暧昧地擦边、挑逗,他就觉得这场景微妙得不得了。 沈星河有点没绷住。 他轻咳了一声,勉强维持住表情。 白天985男,晚上酒吧舞男是吧。 这生活,真是精彩。 沈星河眯了眯眼,看着男生拿着话筒,似乎要开口提问。 ...... 纪泠看着台上的沈星河,心脏怦怦直跳。 明明他已经把帽檐压得很低,可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抬眼看他。那人站在台上,语气从容,偶尔笑一笑,清冷又耀眼,眼底就晃出一点微凉的光晕,像月光从湖面上闪过。 他还是那么好看,比酒吧昏暗灯光下更清晰,却也更遥远。 那天是他在酒吧兼职第一天。 虽说,干他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但他不幸在去酒吧第一天就中招了。 灯光下,沈星河坐在沙发上,眼神懒懒的,指节修长地拨弄着酒杯。 纪泠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问题,顺着老板娘的示意走了进去,一眼就爱上了。 后来他点了自己,更是令他意想不到。 再后来,他还借着舞台灯光在他面前跳了段舞。 沈星河没怎么说话,却给了他微信。 他加上之后,对方礼貌地点了通过,也回复了几句,却没有再说什么。 像一颗糖,被拆开了包装,甜丝丝的。 纪泠知道自己不该抱希望的。 可今天他还是来了——他在S大的宣传栏上看到有沈氏的讲座,第一时间就报名了。结果真看见沈星河走进来,穿着修身的外套,站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稳得惊人,和酒吧那个放松慵懒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有点恍惚。 于是,他举起了手。 其实他也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想再和他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 “我想问问,”纪泠的声音很轻,却努力稳住,“贵公司的项目……给应届生的待遇如何?” 台上的沈星河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实在的问题。他轻咳一声,语气比刚才缓了些:“看个人能力。如果手上有论文、专利,我们开的条件不会低。” 纪泠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就把话筒还回去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指望沈星河能认出自己。 毕竟那天晚上,自己只是芸芸之中的一个“点单”,加微信也只是礼貌而已,对方甚至可能都没看清他的脸。 可他还是很满足。 哪怕只是这样,再听他说一句话,也好。 他低头坐下,手指轻轻捏着衣角,唇角却藏不住那点快要溢出来的小小雀跃——像是雨天躲进屋檐下,忽然被一束光打在肩头。 他......真的很想追他。 听说他和他对象快离婚了,什么时候离呢? 纪泠心想,那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追求他了吧。 第18章 修罗场 · 讲座结束,沈星河在助手的护送下离开会议厅。 一路上,身后跟着一串目光明亮、惊艳又好奇的学生,交头接耳的小声讨论几乎快要溢出来。 沈星河懒懒地回头瞥了一眼,唇角勾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心想,都还年轻啊。 他乘电梯下到停车场,坐进了自己的车里,顺手给时砚发了条消息:【讲座结束了,你呢?】 等了几秒,屏幕上却迟迟没有跳出回复。 沈星河摸了摸手机,心想,大概人还没看到吧,也没放在心上。 车库里闷得厉害,空气沉甸甸的,沈星河索性启动车子,开出了车库,找了棵浓密的大树下,把车稳稳地停好,打算吹吹风。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地落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一片世界。 沈星河一边调着车载音乐,一边随意往外看。 忽然,他眼角一挑—— 只见一个男生穿着黑色T恤,匆匆从会议厅门口跑出来,用一件单薄的外套狼狈地挡着头顶的雨。 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昏暗的天光下映出浅淡的湿痕。 那副仓皇却又镇定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星河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弯了一下。 ——那不是酒吧舞哥么? 他觉得好笑,伸手按下车窗,车窗缓缓滑落,带出一声轻微的电动声。 紧接着,沈星河随意地摁了下喇叭,朝窗外喊了一句,语气慵懒又带点笑意: “你去哪?我送你。” 雨水在地面上溅出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那被雨水打湿刘海的男生愣住了,手里攥着外套,怔怔地看过来。 纪泠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 他没想到沈星河还记得他,没想到他认得出他,更没想到,对方主动开口说要送他回宿舍。 纪泠心脏砰砰直跳,耳尖不受控制地泛红。 他迟疑了一下,走到车边,声音微哑又小心翼翼地问:“沈.....沈总,可以吗?” 沈星河靠在驾驶座上,单手握着方向盘,眉眼清淡又矜贵地勾了勾唇角,声音温柔又带着点漫不经心: “当然可以,上来吧。” 纪泠拉开车门,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随着车门合上的一声轻响,车内的世界仿佛被隔绝了,连细密的雨声也变得模糊遥远,空气顷刻安静下来。 纪泠第一次离沈星河这么近。 他能清晰地看见沈星河修长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透着一股清冷的力量感。 心脏怦怦直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他悄悄抬眼,又很快慌张地移开,不敢多看。 一股极淡的清香在车厢里弥漫着,似有若无,像雨后的冷雾,干净、克制又让人心头发烫。 那天在酒吧,沈星河喂他棒棒糖时,他就闻到了,只是那晚酒气熏人,味道模糊不清,如今却更清晰了。 清晰得让人心慌。 他好香啊。 纪泠紧张得攥紧了衣角,耳尖悄悄泛红。 沈星河启动车子,侧过头来,嗓音低而温淡地开口:“说吧,你宿舍怎么走?” 纪泠回过神来,连忙说:“我……我导航吧,谢谢您。” “你真客气。”沈星河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慵懒的戏谑,眼尾微微挑起,“这么近,还要导航啊?” 纪泠轻咳一声,局促地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去设置导航。 余光忍不住又偷瞄沈星河一眼,正好撞上对方淡淡望过来的目光。 ——干净,矜贵,像雨后清晨的雾气,又冷又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纪泠的心漏跳了一拍,慌乱地移开眼睛,耳根红透了。 沈星河看着他这个反应,似乎觉得有趣,歪头半笑着问:“你怎么了?” 纪泠一怔,紧张得几乎语无伦次:“啊?我、我没怎么……” 沈星河挑了挑眉,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不敢看我?我很凶么?” 纪泠耳朵更红了,低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是……您……您……” 他还没结巴出个所以然,突然,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车内短暂的暧昧气氛。 沈星河低头看了一眼,是时砚打来的。 他刚要接起电话,余光却无意中透过车窗,看见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时砚。 他穿着浅色衬衫,肩膀上还带着几滴未干的雨痕,目光冷冷地投过来,像雨天里锋利的刀锋,直直地落在车里的两人身上。 那眼神,冷得像要把人冻住。 沈星河微微皱了皱眉,没急着接电话,只是侧过脸,慢悠悠地看了时砚一眼。 而纪泠一无所觉,还在紧张兮兮地低头摆弄着手机,耳根一片绯红。 车里的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沈星河接起电话,手机贴到耳边,语气温温淡淡的:“喂?” 那头却只传来一阵短促的静默。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沈星河微微皱眉,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 屋檐下,时砚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大雨毫不留情地倾泻在他身上,打湿了他的衬衫和发梢,雨水顺着他的鬓角蜿蜒而下。 可他像是全然无觉般,一步一步走近沈星河的车,目光冷淡而沉沉,像是淬了冰的刀锋。 纪泠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咔哒”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了。 时砚站在那里,身上湿漉漉的,脸色苍白,眼神冷得刺骨。 他俯身下来,嗓音低冷:“下去。” 纪泠一愣,怔怔地抬头,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那张清冷英俊的脸,他认得。 ——那天酒吧里,据说是沈星河对象的人,就是他。 纪泠心里涩涩的,仿佛有点什么碎了。 他想起了别人低声议论的话——沈星河很喜欢这个人,喜欢得入骨。 纪泠压下心底微微的酸意,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不好意思。” 他迅速地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上下来,手忙脚乱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沈星河侧头看了他一眼,沉声说:“纪泠,坐到后座去吧。我送你回宿舍。” 纪泠怔了怔,耳尖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他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后座车门,动作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时砚一言不发,径直坐上副驾驶,雨水在他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整个人都从雨里拧了出来般,带着一股冷到骨子里的湿意。 沈星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重新启动车子,按照导航驶向纪泠的宿舍。 车厢里静得只有雨刷划过挡风玻璃的声音。 沈星河专注地开着车,余光时不时扫过副驾驶湿漉漉的人影;时砚坐得僵直,一句话也没有,连呼吸似乎都低得几不可闻。 而后座的纪泠,则悄悄捏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窗外,尽量让自己显得存在感很低。 到了宿舍楼下,沈星河停下车。 纪泠低声说了句“谢谢”,拉开车门下去了。 他在雨幕下回头看了一眼,朝沈星河挥挥手,露出一个浅浅的、明亮的笑容:“谢谢。” 沈星河靠着车窗,眉眼温柔地对他说:“没事,路上小心。” 纪泠点点头,快步跑进了宿舍楼,身影很快被大雨淹没在雨声里。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 沈星河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向副驾驶。 时砚垂着眼,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冷气一寸寸从他周身弥散开来。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你喜欢他?” 第19章 欲望 · 沈星河握着方向盘,微微侧眸看了一眼时砚,思考了两秒,才慢悠悠地开口:“还好吧,觉得他挺可爱的。” 话音落下,车厢里安静得仿佛连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都格外清晰了。 时砚沉默着,没有回应,整个人陷在副驾驶座里,浑身湿冷。 沈星河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更低落了,像是一块被雨水泡软的冰,在无声地化开、冷得令人心口发闷。 但沈星河没打算解释。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他确实觉得纪泠挺可爱的——干净,真诚,还很有反差感,像只热情又懵懂的小动物。 可也仅此而已。 他不是原主,对男性也没有冲动,更没有想进一步亲近的欲望。 对他来说,不论是纪泠,还是此刻坐在旁边浑身透湿、沉默得像座冰雕的时砚,他们都只是小说里的人物。 他是个局外人。 先不说性取向不一致的问题,单单就这一点,就没必要纠缠太深。 可他的这番平静,在时砚耳里却变了味道。 可爱? 那是不是,就是喜欢了? 时砚垂着眼,指尖默默地攥紧了湿透的裤料,喉咙紧绷,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他回想刚才。 沈星河让那个人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沈星河看见那个人没带伞,主动打了喇叭,主动说要送他回宿舍。 他呢? 他淋着雨站在那里,电话打过去了,身上湿得透彻,他才看了他一眼。 时砚心里涩得发苦,像有什么慢慢堵在胸口,闷闷地、重重地压着,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在妄想什么。 是不是自己错了,不应该提出和他离婚? 不然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这么难受。 沈星河的声音又轻轻传来,像是怕吵到谁似的,平静又疏离:“走吧,先换一身衣服,我送你回家。” 时砚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沙哑低哑,带着被雨水打湿一般的沉闷。 他没有再看沈星河,只是偏过头去,盯着窗外模糊的雨幕,眼睫轻轻颤着,整个人静得像是连呼吸也被雨水吞没了。 沈星河将车稳稳地停进车库,偏头看了时砚一眼,语气随意又温和地说:“那天你走得太匆忙了,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走。” 时砚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 他跟着沈星河下了车,踩在干净冰冷的地面上,鞋底带着微湿的痕迹。 别墅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鞋底轻微的摩擦声。 沈星河走在前面,步子不快,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放慢了些。 上了楼,卧室门被推开,熟悉的空间扑面而来,空气中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味道,是沈星河身上特有的淡香,混着雨后的湿气,让人心里发热又发紧。 沈星河看着他一身湿透的模样,眉头微皱,说:“你先去洗一下吧。我给你找衣服,之前好像还有没带走的。” 时砚怔了怔,又默默点了点头。 他指尖发凉,心脏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攥着,一跳一跳,疼得发闷。 走进浴室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星河,只见对方蹲在柜子前翻找衣物,姿态随意又疏离。 一瞬间,时砚想起了之前。 想起自己被关在这里,想起那种屈辱又绝望的感觉。 他曾以为,自己恨极了这个地方,厌恶极了沈星河。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看到沈星河对着另一个男生微笑、相谈甚欢时,他会嫉妒得心都在颤? ——沈星河是我的。 一个隐秘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告诉自己。 他咬紧后槽牙,甩开那些危险而可怕的念头,推开浴室门。 热水哗啦啦地淋下来,打在他冰凉僵硬的身体上。 水汽升腾,将镜子和空气都模糊成一片。 时砚低着头,任由水流从头顶滑落,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骨蜿蜒而下。 他闭上眼睛,用手扶着瓷砖冰冷的墙壁,努力冲刷着自己不该有的念头—— 可越是压抑,那股占有欲就越发汹涌、炽热,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烧灼得发烫。 ...... 另一边,沈星河站在卧室里,面对着偌大的衣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衣柜里挂着两个人的衣物,虽然他脑子里有剧情作参考,但毕竟现实中面料、剪裁、颜色都差不多,他完全分辨不出哪些是时砚的,哪些是原主的。 更何况这些天自己也在穿这些衣服,时砚走了,阿姨全把它们混在一起了,更分不出来了。 他皱着眉头盯了半天,终于在原本属于时砚的房间里翻出一件时砚应该能穿的白色T恤和一条黑色长裤。至于……贴身的衣物,他更是为难了半天,耳尖都微微泛红。 最终,他硬着头皮拿了一条干净的短裤,心里想着,反正衣服拿好了,他穿不穿不关自己事。 拿着那一叠衣物,他尴尬地走到了浴室门前,停下脚步,隔着门问道:“时砚,好了么?” 里面的水声顿了一下,时砚低低应了声:“嗯。” 下一秒,浴室门开了条缝隙,一只骨节分明、微微沾着水汽的手伸了出来。 沈星河赶忙把衣物递过去,指尖无意间碰到了那只微凉的手。 他心里一跳,连忙后退一步,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门又“咔哒”一声关上了,浴室里重新归于沉寂。 沈星河松了口气,转身坐到沙发上,心脏却莫名跳得有点快。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一瞬间的触感,还在琢磨自己有没有拿错衣服,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 他可不想在这种细节上露馅——毕竟,他只是个穿书者,哪里知道原主和时砚谁穿什么牌子的衣服。 正胡思乱想间,浴室门开了。 他抬起头,只见时砚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他递过去的T恤和长裤。 T恤微微有些大了,肩膀处松松垮垮,衣摆垂下来,遮住了时砚一半的大腿,看上去少年感十足,又带着种懒散。 沈星河只想到一个问题:他记得他拿了长裤,时砚为什么不穿,今天也不热......吧。 时砚也在看他,眼神沉沉的,黑眸深得像夜雨下的海。 其实刚刚接过衣服的时候,时砚就愣住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他的衣服,是沈星河的。 面料上残留着浅浅的气味,干净、温柔,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熟悉甜意。 他捏着那件T恤,胸腔里翻涌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沈星河……是故意的么? 故意拿自己的衣服给他? 想要让他穿着他的味道,把自己裹在他的气息里? 一种奇异的错觉涌上心头,让时砚胸口发热,眼神越发暗了。 他缓缓走向沙发,目光紧紧锁在沈星河身上,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也隐隐有些危险的情绪蠢蠢欲动。 而沙发上的沈星河,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觉得对方的视线太灼人,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衣服……合适么?” 时砚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声音又低又沉:“嗯,很合适。” 沈星河松了口气,还没意识到,时砚那些本该压抑的情绪,已经悄然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直到时砚走到他面前,问:“为什么要给我穿你的衣服?” 沈星河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他:“......” 第20章 怀抱 · 沈星河盯着那件白T恤看了很久。 直到有一瞬,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衣服,几天前他自己还当睡衣穿过。 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再抬头看向时砚,时砚穿着那件T恤,肩膀线条微微松弛,衣摆搭在身侧,安静又漂亮。 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从心底冒出来。 沈星河揉了揉眉心,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真诚的迟疑:“……你很介意?” 时砚盯着他,没有立刻回答,眼底翻涌着什么情绪。 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有。” 沈星河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记着自己的任务——刷好感度,要肢体接触,但不能太过分。 于是顺势伸出手,拉住了时砚的手腕,动作自然又带着一点亲近感。 “只是觉得那件衣服穿起来比较舒服。” 沈星河垂眸解释,语气温和,带着一点辩解的意思。 时砚微微挑了挑眉,眼神像笑又不像笑:“只是这样?” 沈星河点点头,故意不去看他,淡淡地补了一句:“别多想。” 可他这副越描越黑的样子,反而让时砚胸口涌上一种更深的渴望感。 明明……就这样拉着他,靠得那么近,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干净清淡的香气,还有微微炽热的体温。 哪怕只是最浅的接触,也让他几乎要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他想亲他。 想抱他,想要更多、更近,想要把他整个人都扣在怀里不让他逃走。 可理智和自尊像利刃一样抵着他的背。 如果沈星河并不想,如果这一切只是出于敷衍和应付呢? 那他就会变得……可笑又可悲。 时砚喉结滚了滚,指尖微微蜷紧,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直起身子,低声说:“最好是。” 话里带着淡淡的冷意和自我克制的疏离。 沈星河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要走,心里一紧。 倒计时,还有最后五分钟。 趁这次刷够亲密值吧。 不然又要重新找机会。 一咬牙,沈星河干脆动作更大方了点,猛地拉住了时砚的手腕,力道掌握得很好。 下一秒,时砚一个踉跄,被他直接拉进了怀里。 沈星河坐在沙发上,单手圈住他的腰,怀里撞进来一个温热的人。 鼻端萦绕着熟悉的冷香气息,混合着沐浴后的潮湿温度,缠绕在一起,令人微微眩晕。 时砚僵住了,整个人被包裹在那片熟悉又让他疯狂心动的气息里。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想靠得更近一点。 想要顺着这股温度亲上去,吻住沈星河无辜的唇角,想要看着那张清冷温柔的脸上露出一些别的表情。 可他还是动不了了。 理智死死拽着他,告诉他——如果沈星河只是试探他,如果他只是自作多情,这种接近,只会让他丢尽最后一点尊严。 时砚攥紧了手指,整个人僵在沈星河怀里,一动不动。 明明身体都在叫嚣着渴望,心脏在喧哗着想要,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忍耐。 沈星河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里也忍不住暗暗叫苦。 他原本以为拉一下就能骗到亲密值,谁知道时砚直接摔了,反应这么大…… 怀里的人温热而颤抖,像一只被猎人捉住的小兽,明明一直在抖,却死死忍着。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沈星河轻轻拍了拍时砚的后背,声音轻下来,像哄小孩:“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时砚低着头,咬着后槽牙,手指蜷紧又放松,最终只是闷闷应了一声:“……嗯。” 而他的心跳,早已彻底乱了套。 沈星河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得厉害,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起身。 他回忆起剧情,心里隐隐一动:时砚被原主囚禁过那么久,受了那么大的伤害,说不定已经有了创伤后遗症。 所以现在才会被他拉进怀里后,一动不动,也不挣扎,也不逃走,只是僵在那里,像个被惊吓到的小兽。 沈星河心里莫名有点歉疚。 他伸手,温柔地顺了顺时砚的后背,力道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声音也跟着轻下来,低低地在他耳边道:“……对不起,之前那么对你,其实真的很不好。” “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放下过去。” 时砚听到这里,心里猛地一紧。 放下?沈星河要他放下? 他心里酸涩又愤怒,难以抑制地翻涌着巨大的失落感。 凭什么。 撩了他,搂了他,让他沉溺在一丝丝难言的温柔里,转身就要他放下? 是因为车里的那个人吗? 沈星河已经找到新的喜欢的人了,所以过去的旧物,该被妥善打包丢弃了? 那一瞬间,时砚的心沉得又快又狠,像是被谁用力拽着,直直坠入了深海。 他庆幸自己还保留了最后一点理智。 庆幸自己没有在沈星河怀里失控,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时砚微微后退了一步,从沈星河怀里挣开。 他的动作克制到极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着平静。 “沈先生,”时砚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既然你说要放下过去,那就放下吧。” 他直视着沈星河的眼睛,目光里是一种决绝又压抑着痛苦的冷静。 “我们离婚后,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他也不等沈星河回应,转身就要离开。 他不能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收拾不了狼狈的自己。 也不想自己变得不堪、变得卑贱。 沈星河坐在沙发上,面上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可心里却“咯噔”一下。 离婚? 真离了,他的亲密值怎么办? 系统任务怎么交代? 他要怎么再编一个能说服时砚留下来的借口? 沈星河的声音在时砚身后响起,带着一点解释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恨我。” 时砚回头看他一眼,眼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被他撩的不上不下,时砚已经快疯了。 他有一瞬间,几乎怀疑沈星河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有趣。 他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冷静道: “晚餐就不用了,沈先生。周五,记得民政局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星河站在原地,望着时砚消失的背影,喉咙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半晌,只剩下空荡荡的卧室。 “……” 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会咳血而死,沈星河就一阵悲凉。 系统和他有仇吧! 第21章 陷阱 · 第二天上午,沈星河按时去了公司。 不论如何,项目没有结束,时砚也还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 他刚从电梯出来,远远就看到开放式办公区里,新来的原昭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那人看上去并不起眼,属于丢进理工科大群里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长相,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看起来像是个只会敲代码的好员工。 实际上心眼子多到不可思议。 沈星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多停留,只是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项目主管林霄。 林霄朝他笑了笑,点头暗示,一切已经按照他的安排处理妥当。 沈星河心下微微一松,没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便继续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与此同时,原昭工位的微型摄像头微微一闪。 那是林萧提前装上去的,方便拍下他和其它人联络的证据,单单微型摄像头就安装了10个。 就在沈星河转身的那一瞬间,原昭的手指还在鼠标上滑动着,眼角却余光悄悄瞥了他一眼。 在电脑屏幕底下压着的手机微微亮着,上面停留着一条刚刚收到的消息。 发件人:沈蕖。 内容很简短—— 【趁着接触项目资料前期,尽快行动。抓紧,在项目完工前,把核心数据弄出来。】 原昭手上动作没停,眼底却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厌烦。 沈蕖那边,总是催得很紧。 他才刚入职,哪里那么快就有核心数据? 但想一想对方承诺的好处,他又妥协了。 他低头,趁同事们不注意,迅速用拇指划过屏幕,回了一个字—— 【嗯。】 确认消息发送成功后,他关掉了屏幕,将手机重新扣回桌下。 ...... 当天下午,原昭早早做好了准备。 他算准了今天有董事会,几乎所有高层都会被集中在会议室里,长达数小时的闭门会议,将是他最好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两点,会议要开始了。 原昭抬头,看见公司几位似乎是高管的人陆续走向会议室,而周围的同事大多低头忙着自己的工作,没人注意到他。 原昭压下心底的躁动,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拿着一沓文件,朝着走廊深处的实验室方向走去。 实验室是项目组的核心区域,里面存放着最重要的大量数据和机密资料。 他加入项目组时,林霄亲自带他走过一次,交给了他进入权限——一张工卡。 原昭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掏出工卡刷了过去。 “滴——” 绿灯亮起,门锁打开。 原昭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他先熟练地找到门侧电源控制盒,按下了几个沈蕖交代给他的早已背熟的开关。 实验室内的监控摄像头顿时一一熄灭。 一切都如他计划。 空气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原昭快步走向一台摆放在角落的电脑。 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u盘,插入接口,迅速调出桌面。 大概是做实验的人有强迫症,电脑桌面异常整齐规整,每个文件夹命名都很清晰,几乎一目了然。 其中一个文件夹标着项目代号,原昭眼睛微微一亮,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他不再犹豫,直接将整个文件夹拖拽到u盘里。 拷贝进度条缓慢地爬动着,每跳动一格,他的心脏也跟着微微抽紧。 外面仍旧寂静无声,只有电脑运转时细微的嗡嗡声。 “快一点……” 他在心里默念着,指尖微微攥紧。 十分钟后,进度条一点点逼近尾端,最后一格跳满——拷贝完成! 原昭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迅速拔下u盘,藏入口袋里。 他正要轻手轻脚地离开,却在拉开门的瞬间,门外,忽然撞上了一道人影。 ——沈星河。 他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眼神微眯,唇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新来的?”沈星河开口,声音轻慢,却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原昭心脏猛地一跳,手心瞬间出汗。 但他很快压下惊慌,装出一副略微紧张又无辜的表情,连忙低头道: “对不起沈总……组长林霄之前让我熟悉一下资料库,我想着趁大家开会没人打扰,就过来看一看……” 他说得诚恳自然,连眼神都带了几分被撞破时的局促。 沈星河眉梢挑了挑,没有直接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秒。 原昭心里一紧,很担心对方看出来他刚刚在干什么了。 “是么?”沈星河慢悠悠道。 “是、是的。”原昭咬牙,坚持着自己的说辞。 沈星河似乎没再多问,只侧身让开了一步,说:“那就快点,实验室机密多,不该看的东西别乱动。” “……是。” 原昭低头应了一声,快速从沈星河身边走过,脚步一刻不敢停留。 背后,沈星河站在原地,似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沈星河一点也不慌,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站在实验室门口,静静目送原昭匆匆离开,眼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实验室里的那台电脑,看似普通,实则装了两个系统。 一个是给这种想偷数据的间谍访问用的假系统,里面的数据表面上整整齐齐,文件命名规范,看上去像模像样,实际上全是经过篡改的陷阱资料,连数据细节都是伪造过的。 而真正的系统,隐藏得极深,连开机界面都不一样,权限更是只有两个人能进入——他自己,还有时砚。 从一开始,他就布好了局。 原昭拷贝走的,不过是一份包装精美的假资料罢了。 那些表面数据看似真实,实则全是错的,但只有亲自拿去用,对方才会发现不对。 沈星河慢慢收回视线,唇角悄然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心情悠然地想, 不知道原昭打算拿着这份漂亮得过头的数据,做点什么呢? 打算卖个好价钱? 还是和沈蕖讨要好处? 对家公司估计还以为真捡到机密了。 可惜啊——等到他们发现上当,恐怕已经晚了。 沈星河转了转手里的手机,懒洋洋地走向电梯,脚步不紧不慢,唇角微微翘起。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凉。 第22章 晚餐 · 当天下午,沈星河再次来到了实验室。 时砚通常都是接近下班时才会开始将数据存储进那台电脑,今天应该也不例外。 他还没有告诉对方两个系统的事情。 时砚刚刚完成一组传感器的稳定性测试,正在整理地上放着的一堆零件,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垂落,漆黑的刘海垂落在额前,遮住琉璃般的眼眸。 忙碌了一下午,他额角微微渗出薄汗,苍白的肤色在冷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淡红的唇紧抿着,带着一种禁欲的疏离。 身后的自动门关上了。 轻微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里的宁静。 时砚下意识抬起头,目光撞上站在门口的沈星河,琉璃般的眼眸微微一怔,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沈星河正垂眸看他,工作日的缘故,他穿的比较正式,颀长的身型在实验室的冷光下很是清冷,苍白的肤色,浅色瞳孔淡漠疏冷,睫毛长而浓密,投下细碎的阴影。 浅红的唇微微翘起,透着一丝轻描淡写的靡丽。 时砚的耳垂不自觉地染上浅红,他想起昨天两人还抱在一起......准确地说,是他没站稳,跌入了他怀中。 多少有点碰瓷的意思。 他至今仍为自己的反常感到懊恼,甚至觉得有些丢脸。 但沈星河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真实的情况,他又感觉稍微好点了。 他下意识地想掩饰这份异样,强迫自己恢复冷漠,声音低沉:“有事?” 沈星河注意到他眼中的那一丝慌乱,心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面容如常,浅色的瞳孔扫过实验室,语气也依旧平淡,“忙完了吗?” 他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些许关切。 时砚“嗯”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沈星河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那天的失态,也并没有多问什么。 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心底的尴尬也消散了几分。 沈星河没再看他,径自走到实验台旁的主控电脑前,修长的手指轻敲键盘,屏幕上跳出一个登录界面。 他一边输入密码,一边道:“下次存储数据,记得登录另一个系统。我把这台电脑改过了。” 时砚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什么?” 沈星河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下,转头看向时砚,浅色的瞳孔深而带着一丝笑:“沈蕖找了个人过来窃取数据,我弄了一份假的给他,真的在另一个系统里。” 时砚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沈星河,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沈蕖,沈星河的继弟,派人窃取他的实验数据,他并不意外,但沈星河怎么发现的这个阴谋? 甚至还不动声色地设下陷阱,用假数据迷惑对方? “你……怎么知道沈蕖派了间谍?”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沈星河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么快就发现核心问题了啊。 不愧是科研天才的人设。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时砚真实原因,如果要解释,恐怕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关掉电脑屏幕,转身面向时砚,语气依然平静:“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时教授,你只要记住,数据安全我来保证,专心做你的研究就行。” 时砚没有继续追问。 实验室里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他站在原地,只觉得这些天,沈星河身上有太多地方让他意外了。 曾经那个他以为天真、透明、甚至有些简单的青年,如今却在一点点展现出不同的面目。 冷静、隐忍、甚至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深不可测。 这种变化让时砚心底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沈星河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沉默,只是慢条斯理地开口:“时教授还欠我一顿晚餐。” 语气轻描淡写,在不经意间提醒,但时砚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味——那顿原本约定好的、最后的晚餐,他那天走得太匆忙,食言了。 时砚的指尖轻微收紧了一下。 他记得那天的情形。也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那样压抑又混乱的情绪里,狼狈地离开沈星河家门的。 他失了控,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没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只一味想逃离,不敢面对自己完全失控的情绪。 回想起来,时砚自己都觉得荒唐。 那不像他,一点也不像他。 他始终以冷静自持著称,不轻易被情绪左右,可那天,他就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完全失了分寸。 只是,一想到那顿‘最后’的晚餐,他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涩意。 最后一次了么? 明明,只是一顿饭而已。 可他却连好好道别都做不到。 时砚抬眼看了看沈星河,他站在电脑旁,侧脸在白炽灯下显得清冷而柔和,眼神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忽然有些恍惚。 沈星河是真的在意那顿饭吗? 还是.....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离婚? 又或者…… 他不敢想太多,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但他其实早已明白,自己那天的情绪失控,大概率不会是唯一一次,也不会只有那一次。 时砚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不想深想,更不敢深想。 但那种钝钝的刺痛感,还是顺着沈星河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悄悄攀上了心头。 他喉咙发紧了一瞬,却最终只是低声道:“……我记得。” 声音有些哑,听起来闷闷的。 沈星河闻言,笑了笑,没有继续逼问,给了他保留的余地。 时砚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顿欠下的晚餐,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现在割舍不下的人好像是他。明明并不希望和沈星河在一起,可偏偏对方又牵着他原本以为早已割舍干净的情绪,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收紧。 可他明明不该再被卷进去的。 时砚却开口,说:“想去哪里吃?这次我请你吧。” 第23章 喜欢 · 沈星河看着时砚,神情温和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慢悠悠地补了一句:“餐厅已经订好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时砚一怔,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 他的语气轻松,神色也自然。 最后一次了,他为什么一点也不难过? 难道难过的只有自己? 可时砚心里却泛起了轻微的涩意。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声音干净得像是被风吹散的一粒尘埃。 跟着沈星河往车库走去的路上,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吗? ...... 沈星河走在他前面,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计划—— 怎样才能多留一点时间,怎样才能制造一点亲密的机会,好把时间延长到十分钟。 这周五就是离婚手续的日子了。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后面呢? 离婚之后,自己又能以什么身份接近时砚? 沈星河指尖微微蜷了蜷。 他并不想亲身体验一下得肺结核的感觉。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到了车库。 沈星河率先打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时砚也习惯性地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坐下。 狭小的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温吞又压抑的安静气息,像是雨前压抑的闷热。 时砚刚拉好安全带,余光就瞥见沈星河微微探身过来。 “别动。” 沈星河声音轻轻的,温柔的近乎宠溺。 下一秒,时砚就感受到他指尖拂过自己肩膀——是去拉副驾旁的安全带扣。 其实他自己可以系的,可沈星河还是慢条斯理地帮他扣紧,动作轻柔。 那一瞬间,时砚清晰地闻到了沈星河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清冷中透着一丝微凉,像是雨后的蔷薇丛,又透着一丝丝微甜的清淡香气,很好闻。 令人很想抱一下。 时砚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忍不住在心里想: 都要离婚了,他还这么温柔做什么? 还要这样小心翼翼、体贴入微地对自己做什么? 他不是早就说过,要放手了吗? 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又沉重的东西一点点压住。时砚别过头,假装看向车窗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身旁的温度和气息。 可他知道——自己其实在意得要命。 沈星河一边帮时砚系着安全带,一边故意动作缓慢,想要悄悄拖延这短短几秒的亲密时长。 他低下头,指尖从时砚肩膀滑到锁扣处,轻轻扣紧,动作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安全带扣好的那一瞬,他顺势伸手,轻轻揉了揉时砚的脑袋。 沈星河垂眸看着他,声音软下来:“怎么了?” 时砚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对上沈星河那双温和干净的眼睛时,他突然有种难以自控的冲动。 车厢内的光线昏沉,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时砚嗓音轻得像风掠过耳畔,低声问:“……分开以后,你会想我吗?” 沈星河的动作一顿,指尖停留在他发间。 他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 一瞬间有点哭笑不得—— 时砚怎么还有点多愁善感呢? 不过离婚的事,不是他先提的么? 沈星河收了收手,随意地问:“你希望呢?” 时砚愣愣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星河的眼神太坦然了。 这种从容,反而让时砚觉得自己此刻的纠结和情绪波动,有点……可笑。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堵着,想说: ‘别离婚了。’ ‘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也许是这段时间沈星河的变化太大了—— 他一改过去随性懒散的样子,变得周到、洒脱、安静,还有一种让人心软的温柔。 时砚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沈星河变了。 心头一团乱麻。 他只能微微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垂下眼,低声说:“……还是希望分开后,各自安好吧。” 他怕再多说一句,自己就会露出破绽。 沈星河“嗯”了一声,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 他拉好安全带,启动车子,车窗外的风景缓缓后退。 但他心里却翻江倒海,咬牙默默想: 他可能不大会安好。 而是会直接咳血。 沈星河一边开车,一边思索还有什么延长生命的办法。 太难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慢慢收紧,但他还是慢慢呼出一口气,侧头对副驾上的人笑了笑。 温和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家低调雅致的私厨门口。 沈星河绕到副驾,替时砚开了车门,微微偏头,示意他进去。 时砚下车,跟在他身后,走进那扇安静敞开的木门。 服务生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地将两人引到预订好的位置。 是靠窗的一张小圆桌,周围布置得很温馨,柔和的暖光洒下来,把桌上白瓷餐具和两杯空酒杯映得温润发亮。 沈星河随意翻了翻菜单,点的菜式大多是清淡的,都是时砚爱吃的口味。 时砚在对面落了座,看着沈星河低头点菜的侧脸,心里忽然一动。 他们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这样—— 安安静静地,面对面坐在餐厅里,像一对真正的恋人那样,吃一顿简单的饭,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总是忙,总是匆匆,总是错过。 时砚盯着他,有点出神。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想问的话。 比如: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放下我的?” 又比如: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再比如: “分开以后,你会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吗?” ——都是没问出口的话。 因为他怕,怕一旦问了,得到的答案,会让自己真正失去最后一点不甘心的理由。 服务生过来,将一瓶红酒轻轻放在桌上,动作熟练地拔开酒塞,红色的液体缓缓注入透明的高脚杯中,溢出一阵微醺的香气。 沈星河笑着推了推自己的杯子:“这酒很出名,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时砚回神,低头看着面前的一杯酒。 他捏着杯柄,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仰头小小地抿了一口。 一股馥郁醇厚的气息在舌尖弥散开。 他点了点头,说:“不错。” 话音落下,他的脸微微红了些。 酒意顺着血液缓缓涌上来,让他有种轻飘飘的错觉。 他低着头,捻着酒杯,突然开口问:“沈星河,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沈星河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愣了。 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认真思考。 半晌,他低声笑了笑,回答道:“……应该是很好,很善良的类型吧。” 时砚心想。 很好,很善良。 他自己呢? 他从来都不算很好,也不算善良。 和他好像不搭边。 果然,沈星河已经换口味、不喜欢自己了? 第24章 醉酒 · 时砚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着酒。 一杯接着一杯。 沈星河则静静看着他喝。 他轻声问:“这酒很好喝?” 时砚拿着杯子的手指有点发烫,耳尖也染上了浅浅的红。 他垂眸应了一声:“嗯……不错。” 沈星河没有再劝他,只是安静地陪着,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慢慢喝下去。 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沉在了酒液里,轻轻搅动着,却谁也不肯先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 时砚脸颊上的红晕越发明显,整个人像一团被酒精烘暖的小动物,连坐姿都软了几分。 他趴在桌子上,呼吸有点沉,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沈星河看着他,终于笑着摇了摇头,说:“别喝了,回家吧。我叫司机。” 两个人都喝了酒,显然不适合自己开车回去。 沈星河掏出手机给司机发了定位,不一会儿,司机便到门口等候。 他起身,绕到时砚身边,弯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时砚含糊地“嗯”了一声,却怎么也起不来。 沈星河只好半蹲下来,手臂从他背后绕过,费了点力气把人扶了起来。 时砚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没什么意识地顺势搂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沈星河低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就在这时,脑海里系统的声音轻快地响了起来: 【叮咚!宿主大大,今日份亲密接触时长已完成!请继续保持哦!^_^】 沈星河在心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心里默默想—— 还是时砚醉了最好,不用百般思索合适的情景,只要贴着,就能完成指标,真轻松。 他带着醉得软绵绵的时砚出了餐厅,上了车。 夜色深沉,空气里带着点春末初夏的温热气息。 月亮挂在高高的天幕上,冷冷清清地撒着光。 车门“咔哒”一声关上,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时砚靠在车窗上,脸贴着冰凉的玻璃,微微发红的眼尾映着月光,无意识地轻轻呼吸着。 沈星河报了时砚的住处地址,司机应了一声,发动了车。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中。 沈星河转头看了他一眼。 时砚侧着头,睫毛垂着,眼睛微微眯着,整个人靠在车窗边,显得很安静。 沈星河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想, 他酒量怎么这么差……还喝了那么多酒。 他收回目光,靠着椅背闭了闭眼。 车停在了时砚住的大平层楼下。 这里离公司很近,方便他日常工作,平时也只有他一个人住。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两人。 他也听说了些风声——少爷和时教授在离婚,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快刀斩乱麻的那种。 尤其是今天,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还是时教授。 司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都是要离婚的人了,怎么少爷还这么细心地照顾人?而且,倒像是提出离婚的那位更难受…… 沈星河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时砚下了车。 他吩咐司机留在车库里等着,自己则一手揽着时砚的腰,把人半抱着带到了电梯口。 到了电梯前,沈星河轻声在时砚耳边提醒:“时砚,电梯卡。” 时砚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下一秒,他整个人干脆往沈星河怀里一扑,两只手臂牢牢圈上了沈星河的脖子,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 沈星河被他这么一扑,身子微微晃了下。 他低头看着时砚软着眼神靠在自己怀里,长睫毛微微颤动。 他这是...... 沈星河轻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 “……醉成这样,真拿你没办法。” 他一只手稳住时砚的后腰,另一只手小心地伸进了时砚的衣兜里摸电梯卡。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砚的体温,微微发热,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烫得他心跳一阵乱。 沈星河动作顿了顿,指尖在布料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心情也跟着变得复杂又微妙。 好在,他很快在时砚长裤兜里摸到了那张白色电梯卡。 找到了。 他刷了电梯卡,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沈星河又把怀里软软的人调整了下姿势,带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时砚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沈星河身上。 他懒懒地把头埋进沈星河的颈窝,鼻尖轻轻蹭了蹭,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小小地确认什么。 沈星河能感觉到他呼吸间传来的微醺气息。 下一秒,时砚像是压抑不住似的,轻轻吸了一口沈星河身上的味道—— 那股淡淡的、干净温柔的香气,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他轻声喃喃着,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好喜欢……” 沈星河低头看了他一眼。 时砚闭着眼睛,整个人窝在他怀里,醉得不省人事,唇角还带着一点点翘起来的弧度。 沈星河心里轻轻动了一下。 他别开视线,抬手按下了楼层键。 电梯在缓慢上升。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呼吸交错的声音。 这一栋楼是一梯一户,电梯直接停在了时砚住的楼层。 “叮”的一声轻响,门打开,沈星河扶着时砚走出去。 他停在门前,低头问:“密码多少?” 时砚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嘴里糊里糊涂地报了几个数字。 沈星河输入了一遍,全错。 他失笑,无奈地回头看着还挂在自己身上的人,轻声道:“怎么连自家密码都不记得了啊,时教授?” 时砚却没回答,只是静静盯着他的脸看。 那眼神,带着微醺后的执着,看得沈星河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他咳了声,转而换了个办法。 伸手握住时砚的手腕,一根一根地,把他纤长修剪整齐的手指摁到门锁的指纹识别器上。 食指、中指、无名指…… 直到左手食指,门锁终于“滴”地一声,绿灯亮了。 门开了。 沈星河松了口气,带着时砚进了屋,动作尽量温柔地把他安置到卧室的大床上。 他理了理身上被时砚弄乱的衣服,低头对床上的人说:“好了,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时砚突然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气出奇地大。 耳边传来时砚低哑又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别走。” 沈星河怔住了,低头看着抓着自己的人。 他试探着问:“……什么?” 时砚没回答,只是用力一拽,直接把他拉倒在了床上。 软弹的床垫塌陷下去,沈星河顿感大事不妙。 下一秒,时砚已经顺势贴了上来,整个人抱住了他,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尖蹭过自己皮肤时带起的一阵细密酥麻感。 温热的呼吸,带着微醺的酒气,轻轻打在脖子上。 沈星河整个人僵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时砚想做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去握住对方的手腕。 轻声劝:“不可以。” 时砚似乎听懂了,身子一僵,慢慢地抬头看他。 一双微红的眼睛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与受伤。 沈星河心里一软,又说不了什么重话。 他坐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只见时砚还躺在床上,眼神茫然又落寞地望着他,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沈星河叹了口气,压着心里乱糟糟的情绪,问:“时教授,真的想离婚吗?” 时砚点了点头,又像后知后觉似的,慢慢摇了摇头。 沈星河看着他,又气又好笑,几乎快要没脾气了。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妥协地说:“……好,你先睡觉。这个问题,明天早上再回答我。” 说完,他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走出了卧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靠在门板上站了一会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外面的夜色深得像海。 他心情很凌乱。 好在第二天就收到了时砚的回复: -昨晚我喝醉了,不好意思 -我们周五还是要办手续的,届时不见不散 沈星河:“......” 第25章 心情 · 时砚其实一觉醒来就已经清醒了。 宿醉后的头痛让他很快恢复了理智,脑子一阵阵发胀。他坐在床上,头埋在掌心里,回想起昨晚自己做过的事,只觉得一阵阵窘迫与懊恼涌了上来。 他居然……抱着沈星河不放,还拉着人家上了床。 时砚抬手捂住脸,恨不得原地消失。 沈星河一定在心里笑话他吧。 一定觉得他又蠢又可笑,明明自己提的离婚,结果又死缠烂打似的挽留。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笑话。 时砚这么想着,咬了咬牙,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咬牙,面无表情地发出了两条信息。 内容很简单,把昨晚的一切归罪于醉酒,一切只不过是他酒后的胡闹。 发完,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又迅速关掉聊天界面。 就好像只要这样,就能把他那点见不得人的狼狈掩埋干净。 时砚想,也许真的和沈星河分开以后,他就能回到原本平静的生活。 也许,只要几天,他就能把沈星河从记忆里抹去。 现在的情绪化,只是分手期惯常会有的不适和阵痛而已。 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平静地起床,换了身衣服,整理好领子,像往常一样出门。 当天,他特地回了一趟家,去看望母亲。 时砚家的老宅在市中心偏北的位置,离他现在住的大平层不算远,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小道,还有熟悉的门牌号。 推开门时,家中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让他心头微微一松。 母亲正坐在客厅的阳光椅上,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资料书稿,戴着老花镜,正在仔细批注什么。 她是考古学家,曾在大学任教,如今退休了,却闲不住,最近又在编纂一本关于中原古文化的专著,预计明年出版。 听到门响,母亲抬头,摘下眼镜,笑着叫了他一声:“回来啦。” 时砚点头,走过去,轻声道:“来看你。” 父亲正在书房,老一辈的外交官出身,行事严谨,一如既往地安静而拘谨。 从小到大,父母对时砚的要求都很高——学业、礼仪、人生规划,每一件事都希望他做到尽善尽美。 即便他已经成年独立,在父母眼里,他仍旧是那个不能出错的孩子。 当年和沈星河的婚姻,也是他们一手促成的——背景相当,门当户对,性格互补,看起来无比完美。 所以,当时砚提出要离婚时,父母是极力反对的。 直到时砚冷静而平静地告诉他们,沈星河曾经试图囚禁他。 那一刻,母亲和父亲才第一次真正开始质疑,这段看起来完美的婚姻,是否从一开始就藏着裂缝。 母亲摘下眼镜,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问他:“你想好了要离婚吗?” 时砚微微垂眸,声音低沉:“想好了。” 窗外阳光正好,照得人眼睛有些发涩。 但时砚坐在那里,只觉得心口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 离开沈星河,也许是最理智的选择。 只是理智归理智,心里那点莫名的茫然,和摇摆不定,怎么都止不住。 母亲合上手中的资料,摘下眼镜,抬头看着时砚,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还联系么?” 几天前,她刚从时砚那里听到了他们准备离婚的消息,虽然时砚没细说,但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多少能察觉出些异样。 时砚垂下眼,声音很平静:“工作上还有联系,私底下……已经没有了。” 母亲听了,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你想好了?真的要离婚?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砚“嗯”了一声,仍旧是那副温和得近乎冷淡的态度。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觉得这段感情在他心里,早已凉透。 母亲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又问:“沈星河……他哪里不好?” 话音刚落,时砚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昨晚的片段。 他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记得沈星河弯下腰,扶着自己走进电梯,也记得……在卧室里,自己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人一把拽到床上。 有的人醉酒后会断片,醒来只留一片混沌的空白,但时砚没有。 一点也没有。 那些细节,清晰得过分,像是刀刻在骨子里。 他记得沈星河靠近时身上淡淡的香气——那种清冷而干净的气味,像是雪杉叶子掠过雪地后留下的痕迹,凉凉的,混着一点隐约的温暖。 时砚那时候埋在他的脖颈处,近得几乎能听见沈星河心脏跳动的声音,感受到他皮肤细微的温度变化。 ……真好闻。 时砚心里这么想过。那种气息让他在醉意朦胧中生出一种近乎贪婪的依赖。 可同时,他也忘不了沈星河当时的表情。 微微睁大的眼睛,清醒得不像喝过酒的人。 那种惊讶,甚至可以说,是受惊。 为什么? 为什么他靠近的时候,沈星河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时砚一想到这里,心口便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他垂下眼睛,手指收紧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沈星河不是怕他。 他也知道,那种表情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是抗拒。 是一种措手不及的、被侵犯了边界的本能反应。 时砚闭了闭眼,耳边似乎又响起昨晚沈星河的声音,拉着他的手腕,几乎是带着克制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 他没有再细想。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更难堪。 时砚微微抿唇。 他凭什么拒绝。 沈星河不会真以为自己离开他会活不下去、哭着后悔求他别离婚吧? 时砚收回思绪,淡淡道:“一定要哪里不好,我才能跟他离婚?” 他的语气很轻,却像石子丢进了寂静的湖面,溅起无声的涟漪。 母亲听了,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我怎么觉得,他还挺好的。起码,对你也用心。”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带着一种旁观者自以为是的体谅。 就在这时,父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听见了这段对话。他穿着深灰色毛衣,微微皱眉:“你别管他的事。都成年了,做什么决定,自己负责就好了。”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再继续。 时砚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熟悉的老街,槐树正茂盛,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斜照在地面上,斑驳而静谧。 父母一直以来对这段关系都很满意。 那种满意,就像小时候,他拿着考卷回家,卷面上印着鲜红的“100”,他们笑着夸他“真懂事”、“真争气”。 他们喜欢的,是他带来的体面和光鲜。 是旁人眼里令人羡慕的婚姻,是别人夸奖时说出的那一句:“你家儿子真有本事,找了这么优秀的伴侣。” 至于他—— 他真正的心情,他的犹疑与痛苦,在他们眼里,从来不是最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最不重要的。 比起家族的名誉,比起体面的表面,这些细碎而私密的情绪,根本不值一提。 时砚收回视线,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点点悄然蔓延的冷意。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我回去了。” 母亲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再挽留,只是叹息着,目送他离开。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时,时砚站在外面的花园里,忽然觉得一阵困惑涌上心头。 这么做真的对吗?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其实就已经学会了怎么一个人,走完所有的路。 现在多了一个人进入他的生活,又要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反而有些不适应。 第26章 反杀 · 第二天。 原昭已经联系好了对家公司的高管。 手机屏幕上,最新一条消息刚弹出来——交易时间定在了今晚七点,地点是市中心一家隐蔽的咖啡厅,对方甚至体贴地提前订好了包间,确保隐私无虞。 原昭看着手机,心跳微微加速,兴奋又隐隐带着一丝贪婪的亢奋感。 如果这笔交易顺利完成,他不仅能拿到对方承诺的一大笔报酬,还能等着沈蕖坐稳位置后,将他一并提拔上去,前途光明、财路宽广,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更何况,沈蕖已经提前给他打过招呼: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把泄密的锅推给组长,反正没人有确凿证据,查也查不到头上。 想到这里,原昭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他低头盯着手机,飞快地编辑着下一条消息。 因为心虚,生怕有人从旁边瞥见屏幕,他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聊这种见不得光的内容时,都会把手机悄悄藏到桌下,在膝盖上方操作。 在办公室昏黄而规律的灯光下,这个动作显得很自然,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伏身低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动的同时,他面前工位下方,一只小巧到几乎不可见的超高清微型摄像头,正安静地工作着。 那枚摄像头被巧妙地嵌在桌子底板与桌腿交界的暗角里,体积只有芝麻那么大,外壳涂了一层与桌板一致的浅灰色,从上往下看,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而它正对准了原昭藏手机的位置,所有聊天记录都被清清楚楚、毫无遗漏地拍了下来。 原昭自以为隐蔽地打着字,偶尔皱眉、偶尔轻笑,甚至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几眼——可这一切,全被摄像头完整记录,实时传送到了沈星河办公室的电脑屏幕上。 办公室里。 沈星河倚靠在黑色真皮转椅上,指尖轻敲着桌面,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画面,神色冷静而淡漠,等猎物自投罗网。 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唇角微微一挑。 而那边,原昭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敲着字。 在他心里,这次交易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不仅钱到手,还能换来沈蕖的重用与信任。到那时,就算公司内部出了乱子,也不可能查到他身上——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外表不起眼、工作踏实的组员呢? 想到这里,原昭心情更加轻快。 他合上手机,收起笑意,理了理衣领,转身离开工位,朝着电梯走去,准备奔赴那场在他看来无比重要的交易。 可刚转过一个拐角,他就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沈星河。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地停了下来。 沈星河穿着西装,神色温和,眼眸里像总带着点懒散的笑意。他微微侧头,看着原昭,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工作时间,去哪呢?” 那一瞬间,原昭心脏差点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低下头,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说:“去楼下……买杯咖啡。” 沈星河微微一笑,眼底像是笼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事实上,从原昭入职开始,他就已经悄悄把原昭的手机聊天记录、文件往来、包括与对家高管的每一次接洽,全部拍了下来—— 可沈星河并没有揭穿他。 他放松了神色,语气随意道:“去吧,别耽误太久。” 原昭听了这话,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小跑着进了电梯,急着赶往约定的地点,心里还沾沾自喜:幸好躲过去了,沈星河果然没起疑。 可他没看到,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沈星河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拉了拉袖口,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猎物已经上钩,剩下的,只是收网的时间问题。 一边目睹全过程的林霄不禁有些心惊。 沈总什么时候,城府这么深了?! 这一局,他不仅能顺利拔出原昭这个内鬼,还能顺藤摸瓜查到原昭背后的势力,顺带着在公司里狠狠来一波杀鸡儆猴,敲打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一局三杀,干脆利落。 还是借着那些原本想陷害他的人的手反杀干净。 高啊! 沈星河并没有关注林霄在想什么。 他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去,灰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更显得安静冷淡。走到办公区的长廊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哥,那个项目还顺利么?” 沈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懒散,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藏着掩不住的试探与期待。 沈星河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知道沈蕖在想什么。 从项目立项起,他就已经察觉到沈蕖在布局,耐心地等着原昭把机密数据悄悄打包好,再悄悄地卖给对家公司,好在项目收尾前搞一出大新闻,把他沈星河彻底从董事会踢出去。 顺利的话,连带着还能抹黑沈星河的声誉,一箭双雕。 沈星河微微一笑,神情松散而无害:“项目不错,不劳费心,已经快收工了。” 他声音清淡,一副全然没察觉到的表情。 沈蕖听了,心里暗自喜悦。 快收工? 那不正说明,原昭打包的数据很完整? 只要等他一出手,就能精准地把沈星河打得措手不及。 沈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是已经提前看见沈星河跌落的样子。 就在这时,前方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沈耀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深色西装,神情严肃。 他扫了一眼走廊里的两个儿子,最终目光落在沈星河身上。 “星河,”沈耀开口,“这段时间,要以工作为重。不要感情用事。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很重要,关系到沈氏未来三年的布局。” 沈星河微微一顿,垂下眼帘,应道:“您放心,我明白,一定会很顺利。”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但在心底,他默默补了一句: ——顺利把原昭,还有他背后的指使者,一起拔萝卜带泥地拎出来。 沈星河收回视线,随后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 第27章 又见 · 沈星河下午比较空闲,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消息,恰巧看见林楚乔在群里约他去玩跑车的消息。 那个小群是原主组的,平时经常约了一起出去玩。 【林楚乔】:@沈星河,哥,下午要不要一起来?赛车场新到了一批车,保证你喜欢! 沈星河挑眉。 沈星河自己也喜欢玩车。 原先还没有穿进这个世界时他就爱收集赛车,算是一个爱好,沈星河本人看似平和,实际上爱好并不平淡,赛车就是其中之一。 他想,反正有空,去一下也好。 他低头回了个消息:【ok,下午几点?】 很快,林楚乔秒回:【三点!】 沈星河微挑眉,指尖敲了个字:【嗯。】 关掉手机,他站起身,出门前,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走廊转角,时砚正抱着一叠资料走进去。 对方脚步微微一顿,但并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沈星河停了一下。 心里想,他真忙。 但今天也得创造10分钟的亲密接触。 想了想,他给时砚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有空么?别墅里还有一些你的东西,记得去取噢。^_^】 发完后,他心情不错地往赛车场去了。 他们并不是那一类喜欢在凌晨开着跑车到处扰民的,而是有专门的赛车场。 到了赛车场时,太阳已经开始微微偏西,大片的天空被染成了柔和的暖色。赛车场地面干净平整,一道道起跑线在远处延伸,偶尔能听到引擎低低轰鸣的声音。 沈星河推开车门下车,目光一扫,就看见林楚乔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一脸兴奋地朝他招手。 “哥!”林楚乔笑嘻嘻地喊。 沈星河看着他跑了过来,小狗一样的热情。 林楚乔身边还围着几个人,年纪都不大,大概是他的小圈子里认识的,穿着也大多张扬时髦,几个看到沈星河过来的人纷纷收敛了点玩笑的态度,有的打招呼,有的只是暗暗打量——毕竟,沈星河在圈子里的名气摆在那里,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招惹的。 沈星河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说什么,既不过于冷淡,也没显得太亲近。 林楚乔凑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今天新到了一辆限量版的R8,我可是特意给你留着的,走,哥,今天一定要让你过把瘾!” 沈星河笑了笑,“来都来了,总得试试。” 沈星河慢慢走到那辆林楚乔口中的R8旁,修长的手指搭上了车门。他正打算上车试试手感,余光却无意间扫到大门口,动作微微一顿。 门外,烈日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悠悠走进来。 沈星河怔住了。 但对方先一步抬起眼睛,目光隔着不远的距离,与沈星河的视线撞上。 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星河眯了眯眼。 怎么又碰上了? 对方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背心,线条流畅的肩膀和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肌肉线条匀称而漂亮,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感和力量感。 头上压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压低的帽檐低低遮住了眼睛,只露出薄削冷白的下巴,整个人显得桀骜又疏离。 即便如此,沈星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怎么这么巧啊,又碰面了。 沈星河有点惊讶,更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里可是赛车场。 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来的地方,更别提玩赛车了,烧钱的速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 如果说,他在酒吧兼职跳舞,是为了赚钱,或许是家里有困难; 那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这样烧钱如流水的地方?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局促,也不像是误闯。 沈星河收敛了眸色,微微想不通,内心翻涌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 林楚乔凑过来,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哥?发什么呆呢?赶紧上车啊,一会儿就排队了!” 沈星河回过神来,低低嗯了一声,随手拉开车门,但余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少年走进了另一边的休息区,动作随意又有些散漫,似乎早就对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周围有几个人和他打了招呼,态度隐隐带着几分讨好。 沈星河眉心拧了拧,眼底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 这几天,纪泠的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星河的样子。 冷淡的眉眼,修长的身影,淡漠又克制的气质。 他越想,心里越发没底。 纪泠咬着牙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近沈星河,甚至连打个招呼都不敢。 他害怕——怕沈星河并不喜欢自己,更怕沈星河心里早就有人了,自己连插足的资格都没有。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的不行,如果沈星河从头到尾都不曾把他放在心上,那就默默放下吧。 忍着痛,咬着牙,像拔掉一颗蛀牙那样,把这份心思连根挖掉。 纪泠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就在赛车场的那一刻—— 他推门而入,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沈星河。 阳光从天窗洒下来,打在沈星河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色的光。 而更叫纪泠血液沸腾的,是沈星河忽然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 一道电流,“啪”地击中了纪泠的胸口。 他的心脏一下子疯狂跳动起来,砰砰作响,耳膜都快被震碎了。 血液像热浪一样涌上全身,瞳孔不受控地放大,每个细胞都兴奋地尖叫着。 ——看!他和我对视了! 纪泠站在原地,背脊绷得笔直,面上极力维持着冷静,内心却已经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 ——他喜欢我!(划掉) 不不不,纪泠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强行冷静下来。 但心底里,早已像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无数雀跃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 一秒前还打算放弃的他,在这短短的一眼对视后,又满血复活了。 ——只要还能见到,只要还有机会,就绝不能轻易退缩! 纪泠咬了咬牙,眼神亮得像藏不住的小火苗,藏在黑色帽檐下,偷偷地、炽热地,望着沈星河。 有喜欢的人怎么了? 反正也要离婚了。他主动抚慰他受的伤,没准他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纪泠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朝沈星河扑过去了。 第28章 纪泠 · 沈星河收回看纪泠的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林楚乔,懒洋洋地问了句:“你认不认识他?” 他随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试车的男生。 林楚乔顺着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但之前来玩车的时候见过几次,有点眼熟。” 沈星河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语气带着点笑意,慢悠悠地说:“那你没发现……他和我那天订的男模,很像吗?” 林楚乔愣了两秒,忽然眼睛一亮:“我靠,我知道了!” 他一拍手,压低声音凑近,“他肯定是来这儿钓金主的!那种人不都爱来这种高端场所,专门物色猎物嘛?一边玩车一边找机会,反正又帅又嫩,肯定很吃香……” 沈星河被他说得失笑,低低地笑了声,懒懒地勾了勾嘴角:“……好吧。” 表面随意,心里却暗暗思忖。 听林楚乔这意思,确实不认识纪泠—— 可那孩子,不像是单纯来“钓”的。 沈星河挑了挑眉,心中的好奇越发浓了。 到底是什么来头? 又玩赛车又去酒吧跳舞,玩的真野,同时还板着一张脸在校扮演乖巧书呆子。 他想着,就见到纪泠已经从车里下来了。 他抱着一个头盔,长腿轻松地朝这边走来,姿态松弛又带着点野气。 沈星河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见纪泠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赛车旁,微微弯腰,朝他笑了一下,看向车里,像是很熟悉似的开口:“哥,好巧啊。” 沈星河挑眉微微一笑,靠着车窗,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原来你看到我了啊?” 纪泠脸有些发烫,小声说:“当然看见了……怎么可能没看见?” 沈星河笑意更深了,眼神懒懒地扫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要不要——和我试试?” 纪泠怔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 直到沈星河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嗓音温和又带着点勾人味道:“我是说,和我试试赛车,看看谁快一点?” 纪泠怔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那种小心翼翼藏了好几天的雀跃,这一刻一下子涌上了脸颊。 ——他在邀请自己赛车!!! ——他喜欢我!!!(划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紧怀里的头盔,声音清亮又认真地说:“好啊!” 沈星河眯了眯眼,唇角微微上扬,眼底笑意更深了。 旁边的林楚乔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沈星河和那个小子相处得意外地自然? 还挺有点默契的? 林楚乔啧了一声,心里不禁想到:要是时教授看见了,非得气到醋意滔天不可吧。 不过现在他也懒得多想了,他自己也很好奇,沈星河和这个小孩,到底谁更快一点。 很快,两辆车并排开上了赛道。 其它几个人也兴致勃勃地围在旁边围观,嬉笑声此起彼伏。 沈星河拉下车窗,单手搭在车门上,懒洋洋地侧头看过去。 “你的技术怎么样?”他声音带着一点慵懒和挑衅。 纪泠本来手握着方向盘,听见这话,耳根子一瞬间红了。 技术……他差点就想歪。 但抬头对上沈星河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又不好意思移开,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一般吧,也就……还好。” 沈星河轻笑了一声,眼神里全是“我不信”的意味:“你可别谦虚了。” 纪泠更窘了,耳朵都红得快冒烟,偏偏又咬牙不肯认输。 一旁的林楚乔看得直翻白眼—— 这俩人……到底是在比赛车,还是在调情?这气氛可真是暧昧的粉红泡泡都出来了啊。 他被秀到实在受不了了,叹了口气,直接大步走过去,站在两辆车中间,手里拿着一支哨子。 “我当裁判!” 他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白了两人一眼,“待会我吹哨,你们就开始,不准抢跑,不准耍赖!” 沈星河懒洋洋地笑了笑,做了个“OK”的手势。 纪泠也乖乖点头,一脸认真。 林楚乔看了看两边,心里默默打了个赌: 要是一会儿纪泠真给沈星河告白了,时教授那边得更炸了。 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坏笑,抬起手,哨子含在唇边,眼神一亮—— “准备——” 气氛在这一瞬间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星河半眯着眼,唇角挂着兴味盎然的笑,而纪泠则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又明亮。 “——开始!” 哨声尖锐地响起,两辆车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然冲了出去,像两支离弦的箭! 赛车场上,狂风卷起沙尘,观众席上响起了起哄声和呐喊声,气氛瞬间点燃! 赛车场的赛道是标准的F级曲线布局,长直道与连续弯道穿插,考验的不仅是车子的性能,更是操控和反应的极限。 第一圈还算温和,双方似乎都在试探,速度稳定在200km/h上下,但很快,进入第一处大角度弯道时,沈星河冷静收油、内线切入,车身极限倾斜,轮胎与地面擦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声。 几乎是同一瞬,纪泠的车也干脆利落地跟上,甚至弯心过得更狠一点。 他的风格不同于沈星河的沉稳精准,更像一头野性的小兽,带着点狠劲,但又奇异地掌控得住,不失控,不溜车,反而一次次逼近极限。 沈星河侧头,透过侧窗一扫。 他看见隔壁车里,纪泠戴着黑色头盔,侧脸被透明护镜后模糊遮住,但那轮廓分明的线条,和微微绷紧的下颌角,清晰可见。 少年整个人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投入感,像猎豹紧盯猎物,冷静又炽热。 有点意思…… 沈星河低声笑了笑,兴致反而更浓了。 直道冲刺。 时速迅速破到250km/h,耳边只剩下引擎的咆哮,风声呼啸,轮胎贴地飞驰,每一次换挡都干脆利落,力道分毫不差。 在第三个S弯的时候,纪泠的车甚至短暂地抢到了外道,前车头险险地与沈星河并排。 两车的侧身几乎擦着过去,只隔着半臂宽的距离,稍不留神就可能互撞。 沈星河眉眼微敛,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奋。 他压低重心,微调方向盘,精准控制着车身漂移过弯,轮胎与地面拉扯出一串漂亮的黑色弧线。 而纪泠也死死咬着不放,几乎硬生生把车顶着速度,完成了一个漂亮但略带冒险的甩尾过弯。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林楚乔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够狠的啊!” 最后一圈,直道冲刺。 两辆车宛如两道影子,同时冲向终点线。 计时器迅速跳动,红色电子数字闪烁着。 “——咻!” 沈星河踩死刹车,稳稳停在终点线后,耳边还能听见心脏因为过高肾上腺素而疯狂跳动的声音。 他微微喘了口气,抬头,看见旁边纪泠也摘下头盔,少年额前的碎发因为汗水微微湿润,脸颊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夜色中燃烧着的星火。 第29章 嫉妒 · 计时器的成绩跳了出来。 沈星河:2分32秒47。 纪泠:2分32秒57。 只差了0.1秒! ……沈星河都有些怀疑,这0.1秒,是不是林楚乔偏袒他故意放了水。 他靠在座椅上,挑了挑眉,透过车窗看向纪泠,少年也看着他,眼睛亮的吓人。 林楚乔在一边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小孩儿,差点赢了!” 纪泠笑着摘下头盔,气息略显急促,却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他走到沈星河的车窗边,低头看着他,眼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哥,我还行吧?” 沈星河失笑,挑眉:“挺行的,差点被你拿下了。” 他顿了顿,忽然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不过,能赢我的人,不多哦。” 纪泠还在看着沈星河。 沈星河苍白的脸颊因为刚才激烈的赛车,高速心跳带出的血液翻涌,第一次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那种薄薄的、脆弱又炽热的红晕,像是干净雪地上染开的一抹浅色,让他整个人漂亮得惊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心口某种东西开始剧烈地跳动,砰砰砰,几乎要震破胸膛。 纪泠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冲动,只知道,他想更靠近沈星河一点,想用力地,把眼前的人拥进自己怀里。 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拉。 沈星河被他一把揽了过去。 少年的手臂收紧,抱得很紧。 沈星河微微怔住,感受到怀中炽热的体温,还有少年因剧烈情绪而有些发颤的呼吸。 纪泠闭着眼,把脸埋在沈星河肩膀旁边,耳边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像打鼓一样,一下接一下,没头没脑地跳动着。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的心跳,还有沈星河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就在这时—— 跑道边的光线忽然被拉出一个细长的影子。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静静立在不远处,像从赛道尽头的逆光中走来的剪影。 沈星河转头,余光扫见了那道身影。 他微微一顿。 是时砚。 对方穿着浅色衬衫,袖口松松挽起,微风吹过,衬得他整个人清冷又矜贵。 但那张原本淡定自持的脸上,此刻却藏着一丝极轻微的情绪。 他静静地站着,眼神落在两人身上。 目光深沉而压抑,像是海底暗流翻涌,看不清情绪,却能感到一阵无声的闷热,空气也在一点点变得稀薄。 沈星河心里微微一紧。 而时砚,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了一块。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只觉呼吸有些闷涩。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拥抱。 可为什么,心脏会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难受得发紧? 纪泠瞬间清醒了。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松开了抱着沈星河的手,整个人微微后退了一步。 他睫毛颤了颤,想开口解释,可嗓子像被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空气里尴尬又沉默。 纪泠垂着眼睛,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他看见沈星河的目光移向了远处的那个男人。 那个人站在阳光下,眉眼温淡,气质矜贵,从容又沉静。 那就是沈星河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么? 他有些嫉妒了。 心里慢慢泛起了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时砚慢慢走近。 他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只是看着沈星河:“今天心情很好?” 他说得很轻,像是随意的闲聊。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亲眼看见了——那个男生抱住了沈星河,而沈星河……似乎也没有拒绝,甚至还带着点难得的温柔笑意。 沈星河一时间有点尴尬。 他揉了揉后颈,移开了视线,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和纪泠之间什么都没有,可在时砚的注视下,他却莫名有种—— 像是被当场捉奸的错觉? 他眉梢跳了跳,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林楚乔,语气有点无奈地问:“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林楚乔被点名,立刻挺直了背,装作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说:“他问我,我就说了。” 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心虚得不行。 沈星河又看向时砚。 时砚眼睛移开了,“我看你不在公司,就随便问问。” 沈星河:“……” ——随便? 还能这么随便的吗? 随便问一句,就随便杀过来了,还随便站在赛车场,刚巧看着他和别人拥抱? 沈星河有些头疼。 他垂下眼帘,思索了几秒。 随后抬起头,看了看时砚,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纪泠。 气氛有些微妙,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稍一用力就会断掉。 沈星河揉了揉眉心,最终对纪泠开口:“你先和这几个哥哥玩一会儿,我回家有点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也很温和。 可纪泠还是听懂了。 纪泠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点了点头。 失落是掩不住的。 纪泠再次抬起眼睛时,看向时砚的目光里,已经染上了控制不住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句话,沈星河就要回去? 他有什么好的? 沈星河喜欢他? 就为了这个人,沈星河连陪自己多待一会儿都不愿意了。 纪泠指尖微微发紧,胸口涨得发闷。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和那个时砚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 如果先遇见沈星河的人是他,他连一秒都不会让沈星河看见时砚,那样他也不会喜欢时砚。 时砚似乎也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他微微侧目,淡淡地看了纪泠一眼,没有说什么,表情冷淡克制,却在无声宣告着自己的位置—— 真抱歉啊。 沈星河,是我的。 而沈星河则丝毫没察觉两人暗地里的情绪交锋。 他还没弄清楚,此时此刻,他一个直男,为什么会有一种出轨被抓包的错觉。 .......? 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走过去,从林楚乔手里拿回自己的车钥匙,准备离开。 身后,是纪泠眼里越来越深的不甘,还有时砚藏在眼底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是海面下暗潮涌动。 赛车场的光线灿烂刺眼,风却有点大,也有点冷。 第30章 衣服 · 从赛场离开后,沈星河一直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外场阳光明晃晃的,照在时砚身上却没能让他那张脸好看多少。 他们一路无言地走出了赛车场,时砚走在前面,脚步不快,但那背影明显心情不太好。 沈星河跟在他后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个劲地冒问号。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来找他,还特地从公司赶来——要知道,赛车场离市区不近,平时他们连吃顿饭都要提前预约时间。 沈星河忍不住开口:“你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时砚脚步一顿,就像是早就等着他开口。 他慢慢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脸上,语气却不急不缓:“误会?”他轻声笑了下,嗓音凉凉的,“我误会你们都抱在一起了,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沈星河怔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说:“我……是因为赛车开心,有什么不可以的?” “因为赛车开心?” 时砚嗤笑了一声,转身盯着他,眼神冷淡中透出些讥讽:“是因为和他一起赛车所以才那么开心吧?” 沈星河一时语塞。 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定定看着时砚那张神色微沉的脸。 一阵风吹过,他忽然想起刚才纪泠扑过来抱住自己的那一幕,想起时砚站在不远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他忽然生出一种几乎荒谬的怀疑。 时砚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时砚的眼神顿了顿,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得像块冰。 沈星河没再多问。 他不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可他真的不理解。 吃醋?他吃什么醋?他们早就谈过要离婚的事了,冷战了这么久,时砚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么? 他轻轻吸了口气,只说:“真的没什么,你别想太多。” 时砚静了两秒,像是在忍耐什么,片刻后淡淡开口:“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我只是……随口说两句而已。” 随口? 沈星河笑了笑,眼角勾起一抹不可思议,这家伙特地绕这么大一圈从公司赶过来,就是为了‘随口说两句’? 时砚沉默了一下。 只是偏过头,看着远处的赛车场,声音低低地落下:“我也没有阻止你找他的意思,你要是真喜欢他,我又不会阻止。” 这一句话,让沈星河怔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在时砚眼里自己这是遇到真爱了? 嗯。 虽然纪泠的确很可爱,但沈星河又没有想睡他的想法,为什么落在时砚眼里这就是他遇到真爱了呢。 也许,时砚……也没想明白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这几天才会这么混乱。 赛车场外的风有点大,落日斜照在车顶上,给沥青路停着的车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金。 时砚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不紧不慢地扣上安全带。沈星河犹豫了一下,也在副驾落了座,车门“啪”地一声合上,与外界的嘈杂隔绝开来,车厢里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引擎还没发动,时砚忽然出声:“你说我还有什么没带走?” 沈星河偏了偏头,嗓音轻得仿佛风拂过水面:“你的衣服,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时砚似笑非笑:“就只有这些了?” 沈星河顿了一下,没再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时砚没再说话,只是启动车子,慢慢驶离了赛车场。街道的光影在挡风玻璃上一晃一晃,沉在他眼底的情绪起起伏伏。 他侧眸,无意间瞥见沈星河静静靠在车窗边,长睫毛低垂着,像扇轻柔的羽影。他白皙的脸颊在晚霞下映出一点柔和的粉,脖颈纤细,安静得很,而那抹唇色……干净又殷红,在这落日里尤为扎眼。 时砚心里忽然一跳,目光无声地被他牵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人确实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冷白皮,沉静眼尾,斯斯文文,脆弱的、叫人忍不住想碰的气质。 他眼神移开,手指却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 他想,也许这才是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的理由—— 不是习惯,不是责任,不是理智。 而是他想抱他,想靠近他,想占有他——哪怕他们已经在说“离婚”,哪怕他嘴上说得干脆利落。 那种想把人拉进怀里狠狠按住的欲望,那种即使分开、也依旧会在午夜梦回时心悸的念头…… 都是人之常情。 没什么可羞耻的。 时砚努力把那些正在翻涌的情绪一点点摁回去,告诉自己:很正常。没什么。 人之常情。 谁真的动了情,谁就输——而他向来不允许自己输。 他眼神落回前方,声音冷静:“快到了。” 沈星河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依旧靠在窗边,闭了闭眼睛,似乎有点困倦。 车缓缓驶进别墅的停车位,天色已沉下去一半,暮色像潮水一样悄悄漫上来。 沈星河推开车门,下车时微微仰起头,呼吸着夜里带着凉意的空气,心里却翻涌着无数念头。 比如——离婚后,他要怎么继续维持每天至少十分钟的亲密接触? 他清楚一旦碰不到时砚了,他就会像系统说的那样咳血,得肺结核,越来越虚弱。 再比如——今天要怎么把时砚的好感度再刷高一点。 要是时砚一离婚就真的人间蒸发了,他可就真的彻底麻烦了。 沈星河一边想着,一边关上车门。时砚也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跟在他后面进了别墅。 夜灯亮起,柔和的光落在玄关处,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又分开。 沈星河带着他上了二楼卧室,动作自然得像往常一样,就像两人还在一起,什么都没变。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回头看了时砚一眼,淡声道:“这几天阿姨帮忙收拾的衣服,你看看哪些是你的,把它们都带回去吧。” 话音一落,时砚却微微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沈星河说的是——“看看哪些是你的”? 这语气,听着像是……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衣服是谁的? 时砚心头顿了顿,不由想起了前几天的事。 那天洗澡出来,他让沈星河拿件换洗衣服过来。结果沈星河抱来的衣服……居然是他自己的。他还以为沈星河故意的,差点误会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时砚偏头看了沈星河一眼。 对方站在柔和灯光下,神色清淡,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影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第31章 撩拨 · 也许,真的只是……分不清了? 时砚没再深想,只是低头蹲下身,开始从衣柜里一件件挑拣。 指尖触碰到熟悉的面料,他动作微顿了一下——有些衣服的洗衣液味道,已经和沈星河身上的气味混在了一起,干净柔软,令人心底发软。 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袋,他尽量让自己动作平静,不去想太多。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苦笑——明明是来拿衣服,怎么弄得像是在整理这段感情的残骸? 身后,沈星河靠在衣柜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沿,眼神淡淡落在时砚身上,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想,时砚看起来不像生气了。 也许,今天能把亲密值顺利刷满? 沈星河蹲下身,手臂搭在膝上,微微歪着头,眼神认真地盯着时砚,像是在确认什么。 “时砚,”他声音轻软,又带着一点小小的探究意味,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吃醋了?”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了,沈星河一蹲下,整个人几乎闯进了时砚的呼吸范围。 近到——时砚甚至能看清他琥珀色虹膜中细碎流转的纹路,像极了光下细腻绽开的花。 那股沈星河身上独有的清淡香气也扑面而来,温柔又撩人,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时砚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本能地移开了视线,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沈星河笑了,眼尾微弯,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应了一声:“好吧,没有就没有,算我自作多情好了。” 他退了一步,蹲着的姿势微微松懈,垂着眼,嘴角勾着一丝自嘲又温柔的笑,没什么防备的样子。 时砚本想就这么算了,可见他这样好脾气地认输,心里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欲望,压也压不住。 他低声问:“……你怎么一点也没有要离婚的样子?” 沈星河抬眼看他,眸光又软又淡,真在认真思考似的。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点天经地义的理所当然:“想离婚的,不一直是你么?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心说,离婚对他又没什么好处,毕竟,蹭亲密值更难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清清淡淡的,但那份平静下面,却藏着一点藏不住的无辜和轻轻的撩拨。 时砚心口猛地一跳,像被什么又软又细的东西抽了一下。 是啊,想要离婚的人,一直是他。 真正做出狠心模样的人,是沈星河吗?根本不是。 他低头,目光恰好落在沈星河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那片皮肤白皙脆弱,细小的青筋若隐若现,在灯光下几乎透出点浅浅的血色。 时砚有一瞬的冲动,想伸手去摸,去吻,去感受那片柔软温热。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突然很想亲他,吻上他单薄殷红的唇瓣。 可他最终只是狠狠克制住了自己,指尖攥紧,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热。 而沈星河还蹲在那里,仰着头,一副懒懒又温顺的样子,眉目带着笑,唇色殷红,像是随时能被捧在掌心的小动物。 时砚呼吸一滞,移开目光,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要疯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沈星河只见时砚耳垂一片绯红,颜色好得像是一枚温软的红玉,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指腹划过那片细腻温热的肌肤,像是微电流窜过了指尖。 “你耳朵好红啊。”沈星河低声笑着说,语气里带着一点天真,又有点恶劣的调皮。 时砚像是被他突然的触碰吓了一跳,本能地微微一缩,身子绷紧了,想要拉开些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没舍得动,只僵在那里,任由沈星河的指尖轻轻捏着自己的耳垂。 好像,只是这样被碰着,也能让全身都升温。 时砚嗓子发紧,脸颊上的红意蔓延到耳后,低声含糊地说:“是……过敏吧。” 沈星河歪了歪头,声音轻轻地追问:“什么过敏?” 他指尖一边轻轻捻着时砚的耳垂,像是故意似的,一下一下地慢慢揉着,动作轻柔得几乎带着挑逗的意味。 细密的触感,从耳廓扩散到脖颈,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时砚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耳根发烫得厉害,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哑着嗓音,闷闷地吐出一句:“……不知道。” 沈星河瞧着时砚难得慌乱的模样,眼里浮起一抹藏不住的新鲜感。 他以为,时砚那么冷静矜持,肯定会像兔子受惊一样,早早地蹦开,躲得远远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一动不动,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沈星河微微弯起了眼角,笑意藏在唇边,指尖动作又轻了几分,像是小小地挑逗似的细细揉捏着那片红得滴血的耳垂。 时砚微微低着头,眉眼之间带着一丝隐忍,耳根到脖颈的线条都绷得僵硬得过分,却还是倔强地一动不动,固执地忍耐着什么。 空气里,暧昧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炙热得令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时砚平日里是极克制的人。 从少年时代起,他就习惯了把情绪藏起来,把欲望打包收起,再拴紧、锁死,对他而言一旦承认了某种渴望,就是很丢脸的事。 他觉得,那些东西,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感情也好,冲动也罢,对他而言都像是“失控”的代名词。他不允许自己失控。哪怕在最情绪激烈的时候,他也要维持着体面和冷静。 久而久之,他便真成了个冷静无趣的人。 不谈喜欢,不提需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冷淡。 可直到那晚醉酒,压抑在骨子里的某种本能突然冲破防线。 那一夜,他记得的并不多,却记得沈星河在他怀里的样子。那一瞬间,他几乎是贪婪地想要更多,想要靠近、触碰、占有,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那种陌生的欲望在酒意里失控蔓延。 所以他才会在醒来后仓皇退避,把那一切都当作失态和羞耻。 那不是他允许自己拥有的情绪,也不是他承认的部分。 可现在,在这个光线安静温柔的卧室里,沈星河蹲在他面前,纤白的手指落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地玩弄着。无意识,却又恶劣。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一点温热的香味,像清冽的松雪,又像是刚被太阳晒过的棉被,软软的,干净,却让人想把脸埋进去深呼吸。 时砚的背脊一寸寸绷紧。 那根细小的神经,又一次不受控地悄然颤动。他以为自己已经压下去的欲望,却在这一刻——悄悄升起。 很轻微,又很真实。 一种难以启齿的渴望,在沈星河毫不设防的靠近中苏醒了。 他想握住那只指尖,他想凑过去吻他,他想听他说话的声音从喉咙里变得发烫、发颤。 他甚至恍惚地想:要是再亲近一点,是不是就能再尝一口那天夜里失控时的滋味? 时砚几乎是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努力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回去,努力压住内心的冲动,心跳却还是止不住地加快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低声说:“别闹了。” 第32章 冲动 · 沈星河听他那句“别闹了”,偏了偏头,眼神里却是一副无辜到底的样子,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倒像是在继续撩人,轻声问:“怎么了?” 时砚喉结滚动了一下,被他撩得不上不下,心口一团火无处发泄。他终于伸手,捉住了那只一直在耳垂上作乱的手,指尖一紧。 沈星河怔了一下,微微扬起眉,看着他,调笑地问:“生气了?” 时砚却没说话。 他只是忽然用力一推。 沈星河没料到他来这一手,本来就是蹲着的姿势不太稳,被一推,整个人往后一仰,直接跌坐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带着点清凉,贴着后背透出一丝寒意。他皱了下眉,刚想说什么,却见时砚也压了下来。 空气像是被压缩住了,呼吸都变得浅薄。 沈星河心跳慢了一拍,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冲动起来。他伸手想支起身子,却发现时砚的手扣住了他,不给他退路。 他语气慢条斯理,掩饰着内心那点突然的慌张与不安,说:“抱歉啊,是你的耳朵看上去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时砚愣了下。 他从来没听过有人用“可爱”来形容他,尤其是像沈星河这样,唇角含着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把他逗红脸就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乐趣。 那点一直被他死死压着的冲动,像突然被点燃的引信,呼地炸开了。 下一秒,他手指捏住沈星河的下巴,没再犹豫,低头亲了下去。 沈星河猝不及防,瞳孔一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一偏。 于是时砚这一下,没亲到唇,却亲到了他脸颊。 两个人都愣住了。 沈星河躺在地上,侧脸贴着地板,呼吸有点乱。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刚才那一下亲吻落在了他耳根下方一点的位置,温热的气息还没散去,像一滴烫人的水珠,渗入肌肤深处。 时砚撑在他上方,盯着他的脸,喉头滚了滚。 他没料到沈星河会躲。可他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亲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还能克制。 可他错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炙热。 沈星河脸颊泛红,眼尾有些潮,眼神却依旧淡定,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你……亲错地方了。” 时砚看着那双仿佛藏着碎光的眼睛,嗓子发紧,哑声道:“……刚刚,为什么躲。” 沈星河没应声,却也没再动。 时砚看着沈星河脸上的愕然,心里忽然一阵难以抑制的苦涩翻涌上来。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那个他喝醉后鼓起勇气靠近、亲吻、甚至试图靠更亲密的方式留住对方的夜晚。可沈星河却温柔地拒绝了他。拒绝得太体面,甚至体面到让他没有办法继续肆意下去。 他真的不明白—— 没想离婚的人是他,可拒绝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的人,也是他。 那一刻,时砚眼底划过一丝极狼狈的情绪。 像是受伤,又像是羞愧与狼狈交织而成的碎片。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亲吻、试探、靠近——都太冲动了。 他不敢再看沈星河的眼睛,低头慢慢站起身,避开那目光的同时,也在竭力把自己散落一地的情绪重新捡回去。他声音有些哑:“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这句“对不起”,几乎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沈星河怔了一下。 他第一次听见时砚说“对不起”。从前那个冷淡又自负的时砚,从不会低头认错,就算两人争吵过,时砚也是沉默到底,绝不先开口。 沈星河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来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要怎么说?说“你误会了”?说“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者干脆让时砚再亲一次,这次他不躲? ——可他真的没准备好。 他向来不排斥,也没有刻意给自己设限,可这件事……真到了那个临界点,他的理智仍在提醒他:不行啊,他做不到...... 他还真没准备好和男生接吻。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砚难过了才会让他心软动摇。 他沉默了很久,嗓音低低地开口:“时砚,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砚抬眼看了他一瞬。 他轻轻咬了一下唇,那动作像是在试图克制情绪。但在他看来,沈星河的“不是那个意思”,听上去就像是“我没喜欢你”。 他是真的有些听不得了。 明明是沈星河先说想离婚的人不是他;明明也是他,在某些时候,对他露出过一点犹豫、温柔,甚至像是在留恋。 可拒绝他的人也是他。 让他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后,被现实打得狼狈不堪的人,也是他。 时砚的自尊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 他努力用理智压住内心的狼狈,努力地拼起那副即将崩塌的壳。他勉强扯出一个冷淡的笑,说:“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避开沈星河的视线,像怕多看一眼就要崩溃,“刚刚我只是冲动了,你别多想。” 沈星河嗓子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他其实很想问——你刚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亲我?你是不是,其实……但他终究没问出口。 他只能退让一步,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时砚却后退了一步,眼神冷下来:“不用。” 他的声音不再低哑,而是锋利得像一道冰刃。 “我自己走。” 话音落下,他低头拎起收拾好的包裹,连头都不再回,转身就走。他的背影挺直而干净,硬生生把那点动情与冲动封进了壳里,再也不许自己触碰。 沈星河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竟觉得有点茫然。 ——这家伙,变脸可真够快的呢。 冰火两重天。 刚刚还热情似火,现在又瞬间冷若冰霜。 行吧。反正今天任务已经完成了。 系统在耳边目睹全过程,已经笑傻了,恭喜他:“宿主大大,又活了一天,已经很厉害啦!” 沈星河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刚刚被亲到的耳根,有点莫名的不好意思。 第33章 猎物 · 第二天一早,沈星河去了趟公司。 他例行开了个会议,在总办走了一圈,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按时间推算,那家合作公司今天应该已经收到了原昭递交的项目资料——一整份光鲜亮丽、数据漂亮得几乎无懈可击的文件包。 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发现那些数据的真实性全都经不起推敲。 沈星河坐在办公桌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神色平静。他的眼里没有喜怒,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原昭工位的监控视频,欣赏着一个自己亲手布下的局,何时开花结果。 与此同时,原昭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心情几乎称得上飘飘然。 他今天穿了件新西装,打了领带,头发用发蜡压得整整齐齐,整个人都透着种洋洋自得的精神气儿。 左手翻着工作群里的表扬通告,右手时不时点开手机银行APP确认——昨天他提交那份资料后,对方很快就打了一笔不小的款项到他的个人账户上。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又看,心情飞扬。 这才叫本事。 他唇角带着点讥笑。 他把这个“捷报”第一时间发给了沈蕖,对方很快发来了消息,明显心情很好: -【干得不错,这一单敲下了,你的职位我肯定给你争取到了。等这边公示完,你就来我手底下升副经理,加薪走流程。】 原昭听着那头的话,忍不住靠在椅背上,笑得更深了。一步登天的路已经为他铺平。 -【谢了蕖哥,这单能成,全靠你信我。】 他发了过去,语气讨好。 -【行了,别拍马屁。】 沈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回复: -【就看你接下来怎么稳住了,别掉链子。】 关了手机屏幕,原昭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将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等升职公示贴出来,好好看看那几个平时看他不顺眼的人脸上得是什么表情。 至于组长林霄? 他扫了眼那边还在埋头整理报表的男人,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淡的不屑。 太老实了。 他轻声嗤笑。 林霄那个性子,一直按规矩办事,从不钻营,也不会争功。即使眼睁睁看着别人把项目功劳全抢过去,也只会皱皱眉,却什么都不敢做。 这种人——最适合背锅了。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就是个林霄给他背锅,反正沈蕖会保住他,到时候他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原昭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啪地一声盖上杯盖,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公司春风得意、风光无限的模样。 ...... 他没看见的是,此刻沈星河坐在屏幕前,看着监控似笑非笑。 ...... 原昭正躺在工位椅上,翘着腿浏览着公司的内部公告栏,幻想着升职那天自己风光走上讲台时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可他的得意劲儿还没持续一个小时,就猛地听到手机“叮”地一声响,一封新邮件跳了进来。 他原本懒洋洋地点开,下一秒,整个人瞬间坐直了。 是来自对家公司的邮件。 原昭有点慌,都已经交易完了,他又发邮件干什么? 他点开了合作方发来的初步反馈邮件。 第一句就是:“关于你提交的资料,我们已初步完成审阅,但在交叉核对环节中,发现多处数据存在异常,与实际情况严重偏差,部分内容疑似伪造。” 监控屏幕前,沈星河抬眸,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猎物落网了。 ...... 原昭还没来得及细看邮件内容,手机屏幕上便接连跳出三个未接来电,全是那家合作公司的号码。原昭心下一惊,隐约有点不安,但仍强撑着点了回拨。 他怕同事听到,不敢在办公室讲电话,起身悄悄离开工位,走进一旁的消防楼梯间。 这里人迹罕至,墙壁狭窄封闭,空气闷热,正适合处理这种私密而紧急的突发情况。 电话刚接通,对面便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 “你他妈是个骗子!敢给我们递交这种数据?你以为我们是傻子?!” 原昭一愣,耳边嗡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在说什么?你冷静一点。” “冷静?”电话那头的人几乎吼了出来,“我们按照你提供的数据做了实验,结果发现百分之七十的资料都是伪造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 “这不可能!”原昭的声音也高了八度,脸色倏然变了。他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手心沁出了汗,“我辛辛苦苦冒着风险从内部系统里拷出来的资料,你凭什么说是假的?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了?” 对方冷笑了一声,笑声像铁钉刮在玻璃上:“你装吧,继续装。你以为做个假报告能骗过我们?原昭,你完了。你给我等着,我们已经准备起诉你了,就等证据整理完。别说升职加薪,你这辈子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你敢!”原昭心中一慌,下意识回怼,但声音已经没有了底气。 “我不但敢,我还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 楼梯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原昭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背心开始出汗,喉咙发紧,视线开始模糊,脑子嗡嗡作响。 他忽然意识到,那一整份资料,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认真核对。 他只想快点立功,只想快点讨好沈蕖,误以为偷到真的了。 可他从没想过,如果这些东西是假的——那他就是第一个站在火刑柱上的人。 他眼角跳着,满脑子都是电话里那句“你完了”。 原昭从楼梯间出来时,整个人像是被水浇过一样,额角渗着冷汗,西装贴在背上发黏,手还下意识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他脚步虚浮地往办公区走,脑子一团乱麻。电话里的威胁仍回荡在耳边,那句“你完了”烙印在他神经上,一想到如果这事传到沈蕖那里—— 他正要走神,就在转角处,迎面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星河。 对方穿着一件风格清冷的灰蓝色风衣,站在通往办公区的过道边,像是刚走过来,又像是站在那儿很久了,单手插兜,另一手拎着文件袋。 原昭脸色唰地白了一层,脚步也一顿,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敲懵了。 空气骤然沉静下来,时间拉长了一秒又一秒。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在胸腔里砰砰作响。 沈星河却只是微微一笑,像是偶然碰到一般,语气懒散,声音不轻不重: “巧啊。” 原昭喉咙干涩,眼神一闪,不敢直视他的眼,只得低头叫了一声:“沈总。” 沈星河点点头,似乎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他眼底仍带着笑意,却分不清是真心还是讥诮,说:“回去吧,风这么大,别感冒了。” 原昭僵在原地,心里惊涛骇浪,脸上却只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 他逃命似的回到座位,坐下那一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偷偷抬眸望了望不远处的沈星河——对方并没有再看他,只是慢悠悠地走向会议室,就像刚刚那一幕不过是个普通的偶遇。 沈总......应该没听到他电话里的内容吧? 而不远处目睹一切的林霄也暗自心惊: 沈星河就像猫一样,逮到猎物了,并不喜欢一下咬死,而是喜欢看着猎物一点一点垂死挣扎的感觉...... 太可怕了。 什么人想不开,要去惹他啊! 第34章 放手 · 处理完原昭的事情,沈星河回到办公室,轻轻关上门,仰靠进沙发里,休息了一会儿。 他闭着眼,还在小憩,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往玻璃外看了一眼。 走廊上,一抹熟悉的高瘦身影正快步走过。 是时砚。 对方依旧穿着他惯常的深色衬衫,外面套着风衣,走路带风,侧脸冷淡平静,完全看不出那天的情绪波动。 沈星河心脏微微一跳。 他本能地往后靠了靠,像是怕被看见,又像是不知该不该追上去说点什么。 那天的情景,像倒影一样浮现在他脑海里。那亲吻,那退开,那低声下气的“没什么好解释的”,全都在提醒他,他们之间,好像有点越轨了。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 好在时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抽离能力很强,今天又没事人一样来公司了。 好像他早就习惯了不被人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沈星河脑子却没办法完全放空。 他耳根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温度和力道,很微妙。 沈星河心里有些乱。 他不知道那种亲密感算什么,也没想过时砚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是那个意思。’他那天说出口后就后悔了。可到底哪里错了,又说不清。他一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面对这些事情,又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算最优解。 他揉了揉眉心,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周五,今天。 是他们约好去民政局签字的日子。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仓促得像场交易,没有财产纠纷,也没争吵,连一句“以后保重”都不需要说。 签个字,就各走各路了。 沈星河想象了一下,签完字后,时砚提着包转身离开的样子。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如果真离了……会咳血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走向。只要顺利攻略时砚,他就能离开这个剧情世界,完成任务。 离开时砚。 回到原本的现实生活。 可……他该怎么做才对呢? 这个世界对于世界里的人来说也许是活生生的,并不是一个游戏。 沈星河望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眼里竟多了一点茫然。 他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完成任务解脱,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也被这个局面绞进去了。 时砚是个很快能从情绪中抽身的人。 沈星河想,这或许也是他该放心的地方。时砚不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也不会在感情里留恋太久。 最好是这样了...... 沈星河推开实验室的门时,里面正安静得出奇。 浅色日光从窗外落进来,照亮了银白色的工作台,也照亮了站在台前、专注低头整理仪器的那个人。 时砚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到沈星河的那一瞬,眼神明显怔了一下。那双眼睛本来沉静如水,能将所有情绪都安稳地藏起来,可就在那一刻,却微微晃了一下。 就像是没想到,他会来。 沈星河看着他。 穿着深灰色实验服的时砚,站在一堆仪器之间,整个人安静极了,他很快收拾起那点情绪,垂下眼,声音低低地道:“沈总,什么事?” “今天周五。”沈星河看着他。 时砚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瞬,轻轻地“嗯”了一声。 “今天忙么?”他问。 时砚手指还在捏着试管的瓶口,摇了摇头:“还好,实验刚做完。” 沈星河看见了他眼底不那么明显的波动。 他们都知道周五意味着什么。 沈星河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点了点头,缓缓开口:“盗窃数据的人已经抓住了。” 时砚动作一顿,眉头轻轻蹙起:“是谁?” 沈星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回味什么似的,意味深长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时砚看着他,目光从他的眼睫、鼻梁,一寸寸扫过,最终落在他抿着的唇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沈星河了。 以前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那种关系太别扭,总像踩在绷紧的钢丝上,一触即断。 时砚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那本实验记录,却再也翻不下一页。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地落在沈星河的脸上,从那双平静却藏着深意的眼睛开始,一寸寸地、几乎固执地看过去。 沈星河的脸色有些苍白,是那种不带血色的白,在冷调的实验室灯光下愈发显得脆弱。他的睫毛纤长而疏密有致,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色却意外地殷红,昨天他差点就亲到了。 ......也不知道,他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时砚忽然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继续注视着,试图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放手的理由。 可他找不到。 沈星河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甚至还带着他惯有的温柔疏离,可时砚越看,心就越痛。 一种突如其来的念头在心头盘旋不去—— —“他要走了。” 他要从他身边抽身离开,要从他的生活中彻底划掉,要把两人之间的关系——以一纸离婚协议的形式,彻底归零。 说好了“婚姻期满”,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可真到了这一步,他竟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 ……为什么突然觉得很不想放手? 时砚自己也搞不清楚。 明明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像一场交易,他本该如释重负才对。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多留恋,也真的为此压抑过所有不必要的情绪。 可真正到了这天——约好的一纸签字,干净利落地结束掉这一段关系——他才猛地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等到要失去了,才开始发觉它的重量。 只是站在沈星河面前,看着他那张清冷却熟悉的脸,他却忽然觉得,一旦松手,就是彻底失去。 真的要分开了? 他脑子有点懵,低头收起实验记录表。那双手比刚才明显慢了些,刻意在拖延时间,又像是想让自己多留在这个空间里一会。 他一向理性,也懂得分寸,但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动摇了。 ——今天,离婚? 彻底分开? 他真的要么? 他们约定好的,今天要去民政局签字。签字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时砚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 沈星河站在那里,看着他整齐地收拾试剂瓶、合上笔记本的动作。 “我们几点去?”时砚忽然轻声问。 沈星河心跳重了半拍。 他没想到时砚会主动提起这个约定,缓了缓,说:“随你时间。” 时砚微微一愣,低声说:“……真的要离吗?” 沈星河抬眸,有点意外,他不太明白时砚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他不是早就想离婚了吗? 从他们结婚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是短暂的关系。有些事情勉强不来的。 沈星河看着他,静静道:“你呢,想离么?” 听到沈星河亲口问出来,时砚的心竟还是微微晃了一下。 时砚低着头,睫毛垂落,像是想要遮住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他在想,为什么沈星河总是问他怎么想?难道他想离婚对方就会和他离?难道他就不会有一点点的舍不得?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也许这不过是“习惯”的错觉。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即便没有真正的感情,也难免会形成依赖。他习惯了沈星河的存在,习惯了他偶尔出现在实验室门口,甚至习惯了他的气味、声音、连微笑的样子都熟得不行。 但习惯不代表喜欢。 他只要一纸签字,只要一点时间,他就能慢慢从这段混乱的关系里抽离。他告诉自己:等签了字,等项目结束,等他彻底远离沈星河之后,一切就会被时间冲淡,被新的工作、新的生活填满。 到那时,他就真的自由了。 自由得可以不用再关注沈星河和谁走得近,不用去猜他眼神里藏着什么,也不会在深夜醉酒后抱着什么人不放手,更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难堪、不体面。 那时候,沈星河是谁、跟谁在一起、过得好不好—— 都不再关他事。 ——“签字吧。” 一个低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好像只要签字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时砚的手在身侧悄悄握紧了一下,又慢慢松开。 他抬起头,看向沈星河。 时砚心里有一瞬的悸动。 可那情绪被他迅速地、果断地压下去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嗯,走吧。” 第35章 民政局 · 司机开着车,后视镜里映出后排两张面色各异的脸。 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怪怪的。沈总一向温和随性,可今天却安静得过头,像罩在一层无形的雾气里,淡漠、克制、若有所思,而坐在他身边的时砚——他更沉得住气,一路望着窗外,好像外面的街景比身边的人更值得他投入所有注意力。 可司机毕竟不是外人,他跟着沈星河好些年了,多少看得出点端倪。 明面上是时教授提出离婚,可私底下……司机忍不住再次瞟了眼后视镜。 这哪里像是想脱身的样子? 一车人沉默着,连广播都没开,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连心脏都在低低地震颤。 沈星河侧头看着窗外,眼神落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树叶已经泛黄,风一吹,便纷纷飘落。 时砚也在看着窗外,只不过他看的不是风景,而是玻璃窗上沈星河安静清冷的侧影。 沈星河真的不会后悔吗? 他们说好今天来签字,可从踏出门的那一刻,他心头的疑问就没停过。 真的不会难过? 他知道那个男生多半对沈星河有意思。 可他不信沈星河会喜欢他。 哪怕他亲口问过也的确怀疑过,但他觉得,沈星河喜欢自己了那么久,怎么会那么快喜欢别人呢。 可现在要离婚了,他又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想象着某一天,沈星河的手机弹出新消息,聊天框里是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活泼聪明,对他体贴入微,会在他咳嗽时给他递水,会在他忙碌时悄悄送饭……会在他困倦时,靠得比自己更近。 会亲他,也会抱他。 这种画面不该有什么感觉的。可他就是忍不住烦躁。 连手心都莫名其妙地出汗。 他下意识地握拳,指尖压进掌心,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在胸腔里翻滚。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有说什么。 他是时砚,从小到大,他最擅长的就是忍耐,擅长把所有情绪藏进一杯冷水里,不让人看见。他更擅长在该转身的时候,狠下心,不回头。 车终于稳稳地停在民政局门口。 司机下意识看了眼后座,轻声说:“到了。” 沈星河微微动了动,被这句话唤回神。他回头看了时砚一眼。 时砚也在看他。 两双眼睛对上,只一秒,便迅速错开。 他们谁也没有先动,就好像那扇门后,不是终止婚姻的手续,而是一道谁都不敢先迈出的深渊。 司机偷偷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时教授现在不是不痛,只是还在死撑。 时砚先一步开了车门,脚步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他站直身,一瞬间将那份隐藏许久的情绪全都藏了回去,只留下沉默冷静的外壳。他没有回头看沈星河,只抬腿,朝民政局门口走去。 光有些冷,照在他挺直的背影上,勾了一层浅淡而遥远的光。 他走到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前,站定,轻轻闭了下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干冷,带着点初春的味道,穿透皮肤,直往心里钻。 签了字就好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签了字,所有事情都会归零。 他可以很快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时砚——按部就班、干净利落地做完每一件事,彻底从沈星河的生活中抽离,就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交集。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沈星河也下了车,走了过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两人的户口本、身份证,还有早前他签好的那份离婚协议。走近了,沈星河轻声说:“资料我带了,一会儿用得上。” 时砚没有应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低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民政局的大楼,脚步声在空旷的瓷砖地上回荡,清晰、却透着一种无声的冷意。 等候区的椅子是冷的,他们坐在角落,没有交流。过了几分钟,沈星河从文件袋中抽出那份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我已经签好了。” 他语气轻淡。 时砚接过纸张,低头看。眼前那一页雪白的纸上,沈星河的名字已经签在最下方,字迹清隽,干净,一笔一划都没有犹豫。 可他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笔拿在手里,指尖却一阵发凉。时砚盯着那串熟悉的签名,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隔着一层玻璃,他看着自己就像已经站到了故事的尽头。 真的结束了? 过去那些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时砚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嗓子有些涩,他下意识用力眨了下眼,把某种情绪强行压下去。 他不该犹豫的。 他们本就不合适,他们结婚仓促,没有基础,没有信任,没有感情。 这不过是一个错误的开始——早点结束,才是对彼此的体面。 他缓慢地拔开笔帽,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犹豫和纠结都堆砌进心底最隐蔽的角落,用尽全身的冷静与理智,在落款处——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水晕开的一瞬间,他觉得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静静碎了。 沈星河抱着那份文件袋,走到办理窗口前,将两人的身份证、户口本、离婚协议一一递交上去。工作人员低头翻看着,确认无误后敲了个章,说:“好了,手续办完了。” 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厅里投下一声闷响。 沈星河轻声应了一句“谢谢”,手里接过盖章完成的文件,转过身,脚步顿了顿。 他抬起眼,看向还坐在座位上的时砚。 那一刻,心中某个隐秘的结点被悄无声息地松开了,他竟然感到一种近乎释然的情绪涌了上来—— 也许是终于把这段压抑许久的关系处理完了,也许是他终于做了一次成全。 他勾了勾唇角,向对方露出一个温柔却理解的笑:“时教授,离婚快乐。” 语气轻快,是祝福,又像某种温柔的诀别。 时砚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他眼神很深,却又没什么表情,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翻滚,却死死按住了。 “起来拥抱一下吧?”沈星河轻声开口,提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建议。 时砚微微愣了一瞬,随后缓缓站起身来。他没说话,只轻轻张开了双臂。 沈星河也走近了一步,伸手环住他。 两人就在民政局外的台阶上,拥抱了短短几秒。 拥抱不紧,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人投来短暂的目光,很快又移开。沈星河没有在意,他甚至有点释然——还能在最后的时候,和时砚以这样的方式道别。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时砚肩膀处,感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体温,那一瞬间,心底却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轻轻的叹息—— 太好了,终于放你自由了。 他在心里这样说。 毕竟,他知道从很早以前,时砚就希望这段婚姻能结束。而现在,他终于如愿。 可时砚的表情,却悄悄变了。 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被某种东西堵住,轻微地胀痛。他原以为签了字、说了祝福、拥抱一下,一切就能顺利翻篇,可真正站在这一刻时,他才发现—— 他根本舍不得。 他舍不得沈星河温柔的眼睛,舍不得他每次轻声叫他的语气,舍不得他们曾经共度的那些安静时光。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过去式。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留恋,可心中那点不甘心与惶然,就像潮水,一浪接一浪,怎么也压不住。 沈星河松开他,轻轻后退了一步,目光柔和:“那……以后保重。” 时砚点了点头,唇角勉强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你也是。” 可那一刻,他看着沈星河转身离开的背影,心口的某个地方,悄悄塌陷了一块。 他忽然觉得,那个说“签了字就好了”的自己,好像太天真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时砚想起了沈星河。 处理完工作,他再一次想起了沈星河。 思念的感觉并没有因为离婚而减弱,却好像更强烈了。 打开聊天框,空空荡荡。 对方离婚后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他在干什么? 时砚揉了揉眉心,劝告自己不要再多想了,等项目彻底完成、结束,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第36章 收网 · 第二天,沈星河按时去了公司。 电梯门一开,他刚踏出两步,目光就落在了办公区靠窗一角。 原昭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色焦灼,几乎没过几秒就要往走廊的位置看一眼,眼神游移不定。 很明显,那份机密资料造假的事情他还没有解决好。 人家付了高价,拿回去一看却是一堆空壳数据,转头就要起诉他。他这时候估计正琢磨着怎么脱身、怎么补漏洞,或者……干脆赖到底。 沈星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里浮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是贪心啊。 不过,他也只是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迈步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坐进自己的椅子里,沈星河打开了电脑,又随手调出了公司内网的监控。 镜头里,原昭还在装模作样地点着屏幕、翻着资料,没过一会儿,他终于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拿着手机匆匆走出座位区。 沈星河的视线落在那小小的监控画面上,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眼里掠过一丝兴趣盎然的神色。 他缓缓地倚靠进椅背。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沈星河唇角轻轻勾起。 原昭从工位上站起来时,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里乱成一团。 那家公司步步紧逼,非要他赶紧还钱,可他哪里愿意还钱?一旦这单错过,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大笔钱,还有沈蕖的提拔。他不信那些资料有错,数据是他冒着风险拷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他想不通,只能打算再去一趟实验室,亲自再核对一遍,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他也不确定,现在那个实验室里有没有人。 他轻手轻脚地往走廊那头走去,脚步不自觉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什么人。 就在他刚走到实验室门口,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门把,就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 那人就站在他身后,就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 原昭抬起头,一眼就对上了沈星河那张清冷的脸。 他心中狠狠一震,下意识就想转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星河站得笔直,眼神冷淡,语气却温和得出奇:“是沈蕖让你来的?” 这一句话,像利刃一样钉在原昭脑中。 原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煞白。他愣愣地站着,瞳孔微微收缩,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他怎么会知道?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原昭嘴唇微微发颤,试图装傻,却连声音都发虚:“您、您在说什么呢?我……我听不懂。” 沈星河轻轻笑了一下,耐心十足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快垮掉的小丑。 他的语气仍旧不紧不慢:“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在犯罪吧?” 这句话如一盆冰水,从原昭头顶泼下。 他大脑“嗡”的一声,手脚发冷,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沈星河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他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暴露的——可沈星河的眼神很明白地告诉他,他什么都知道。 沈星河走近一步,站在他身前,低头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是沈蕖指使你的么?” 他声音低得几乎带着点诱哄的味道:“如果你告诉我,也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原昭的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的喉咙像被铁钳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敢回答,也不敢撒谎。 他知道,一旦说错,眼前这个看上去风淡云轻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万劫不复。 原昭还是沉默着,冷汗遍布全身,脸色铁青,却始终一字未吐。 沈星河站在他面前,似乎终于失去了耐性。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份资料,轻描淡写地递到原昭面前。 “既然你不说,那就自己看吧。” 原昭下意识接过,颤抖着翻开。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紧。 纸上是清清楚楚的截图,微信对话界面干净利落,连时间、日期都一字不差。上面是他和沈蕖的对话,一条一条,从最开始的暗示、试探,到后来明确的指令和金钱往来,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忘了呼吸。 他疯了一样地翻着每一页,越翻,心越凉。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像个跳梁小丑,在别人的注视下暴露着、窃喜着,连半点遮羞的可能都没有。 沈星河的声音在他头顶缓缓响起,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点可惜的意味: “我问你,是在给你机会。” 他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看来你确实不太会审时度势。放弃你,也不算什么损失。” 原昭死死咬着牙,面色涨红,冷汗如豆大般滚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比起沈蕖,沈星河无疑更冷静、更狠辣、更擅长控制全局。如果他选错了主子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或许把沈蕖推出去,他立马倒戈跟着沈星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喉咙发涩,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沈蕖指使我的。” 那一刻,他低下了头,低得彻底,像一条丧家之狗一样。 沈星河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很好,”他点了点头,“你可以回去了。” 原昭愣住了。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星河。 “你……放我走?” 沈星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实验室,就像这场对话从未发生。 原昭呆立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脑袋里空荡荡的,就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回到工位,他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同虚脱。手脚发软,后背早已湿透。 他以为他躲过了一劫。 只是—— 不过五分钟,公司前台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名便衣警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尽头,径直走向原昭所在的工位。 “原昭,我们是市局经侦大队的,有人举报你涉嫌商业机密泄露和非法资金交易,请配合调查。” 原昭整个人宛如石化,他猛地抬起头,看见那一双冰冷而公事公办的眼睛。 他的瞳孔剧烈颤动,嘴唇哆嗦着,声音发不出半点。 直到被拷上手铐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沈星河所谓的“放过他”,根本就是在和他开最后一个玩笑,就好像是在嘲笑他的手段有多低劣。 ——你以为可以撒谎、背刺的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他们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罢了。 ...... 虽然沈星河和时砚离婚了,但眼下这个庞大的科研项目还没收尾,流程也未结束。他不急,心里也没那么乱。只要项目还在,他就还可以拖着时间,继续为他的‘续命事业’争取机会。 只是—— 找借口恐怕更艰难一点了。 毕竟离婚这个身份变化太明显了,他已经不能再光明正大地继续和时砚拉扯。好在他素来擅长处理人和事,这种局面,并不至于让他措手不及。 刚刚处理完了一个叛徒,今天的工作并不多,他可以直接回家了。 不过他没有径直回去,而是让司机送自己去了一趟附近的河畔公园,他打算在河边散散步、吹吹风。 却没料到,碰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第37章 偶遇 · 河湾公园里人不少,风里带着点潮气,空气里弥漫着草籽的清香。 沈星河坐在一条靠湖的长椅上,闭着眼,背脊贴着椅背,整个人懒懒地陷在春日的温柔里。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时光一下子慢了下来,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窸窣声,远远传来的孩子笑声。 他忽然有些恍惚,索性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就在他将近要昏昏欲睡时,突然感觉到小腿处一阵轻轻的触碰,毛茸茸的,有点温热。 他睁开眼—— 是一只德国牧羊犬,体型不小,毛色顺滑,鼻子凑在他裤脚边嗅来嗅去,嘴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舌头微微伸着,带着一点警觉又友好的神情。 沈星河微怔了一下,眼中一瞬掠过少有的柔和。他低头看着狗,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狗没躲,还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狗绳垂在地上被狗拖了一路,明显是一出来玩就发疯,挣脱了主人的手。 他抬头四下张望,想找到它的主人。 很快,他看见了一个身影。 不远处的林荫道上,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和灰色工装长裤的青年站在光影交错之间。 他没有急着上前,只是静静站着,看着沈星河。阳光穿过枝叶,打在他眉眼上,那双眼睛极亮,比牧羊犬的眼睛还亮一点。 沈星河怔了一瞬,认出来了——纪泠。 纪泠大步走了过去,把狗绳重新牵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牧羊犬,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又像在遮掩什么情绪,轻咳了一声,才抬头看向长椅上的沈星河。 “好巧。”纪泠说。 显然他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沈星河,尤其是在这样风和日丽、几乎有点温柔得不像现实的时刻。 沈星河正靠在椅背上,阳光从枝叶间落下,把他轮廓勾得清清楚楚——肤色苍白,眉眼清冷,唇色微淡,睫毛像扫过光影的鸦羽,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一点调笑。 那一刻,纪泠突然心中怦然一动。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明明他早就劝过自己要放下这个人,在那天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不许再靠近,不许再动心。明明他一向讲理,冷静自持,不是会为感情冲动的人。 可这一瞬,一见到沈星河,他所有的自我说服都像是纸片,被风一吹就四散无踪了。 他还是心动了。毫无准备、猝不及防,像溺水时呛进的一口水,苦也好,凉也好,却偏偏上头。 他知道沈星河的心里有人,或许那个人至今仍住在他心里的最深处;他知道自己对他而言,可能只是个偶尔碰面的熟人,甚至还谈不上特别。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 他想说话,哪怕只是一句普通的“好久不见”,想靠近一点,哪怕只是拉近一个脚步的距离,也想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当然,他也忍不住祈盼—— 祈盼沈星河偶尔能看他久一点、语气能柔一点、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也愿意送他一个笑意,哪怕只是极浅的一点点好感。 沈星河微微挑眉,“咱们又见面了?” 纪泠收回视线,似乎试图解释,他望着面前的牧羊犬,又抬头看向沈星河,他说,“真奇怪。这狗从刚刚就不归我管了,非要往你这边跑。” 沈星河低头摸了摸那只牧羊犬的脑袋,指尖拂过它柔软浓密的毛发,感受到它顺从地蹭了蹭他的掌心,眼睛也不时地望向他,看起来格外乖巧。 “是你养的狗?”沈星河偏头,目光落在纪泠身上。 纪泠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缓,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亲近。他自然地在沈星河旁边坐了下来,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逾矩,也不疏远。 “也不算是我养的,”他低声解释,“我其实不太爱养小动物,是我妹妹的狗,最近她出差,我只是帮她遛遛。” 沈星河轻轻“哦”了一声,唇角缓缓扬起一丝笑意,目光还落在那条狗身上,语气却带着几分轻快:“它还挺喜欢我。” 那是种并不带恶意的调侃,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被喜欢的小小得意。 纪泠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就想回应,很快地脱口而出:“可能是我身上沾了你的味道,它闻到了,过来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话刚说完,他的声音就顿住了。 他愣了下。 这句本意是个轻松解释,可出口的瞬间,却莫名带上了一点暧昧的味道。那“沾了你的味道”几个字,在空气中停留得太久了点,也太亲密了点。 他不敢看沈星河的反应,只是心跳忽然加快,像一秒冲破理智防线。 等他终于忍不住抬眼时,就看见了沈星河清冷苍白的侧脸,他眼神似笑非笑,唇角也微微弯了些弧度。 “是么?”沈星河低声说,嗓音像是拂过某根藏得很深的弦。 纪泠呼吸有些乱,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他别开目光,耳尖却已经悄悄泛起薄红。 为了打破气氛,他下意识找了个话题:“那天……你回家以后,他没有误会什么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睛紧紧盯着沈星河,想要从他任何一丝神情里读出情绪的波动。他知道“他”是谁,也知道沈星河喜欢他,可他就是不死心,他想从他表情里看见他并没有那么喜欢的证据。 沈星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用词。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误会了。” 他转过头来看纪泠,眼神清冷温柔,唇角上扬,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我们还离婚了呢。” “你说……你是不是全责啊,纪泠?” 那声音温柔,却猝不及防地闯进纪泠的心里,叫他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他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个玩笑的深意,心脏就狠狠地跳了一下,再一下,整颗心都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剧烈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发懵。 纪泠有点呼吸不稳了。 离婚了?! 他们真的离婚了?? 那他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第38章 心跳 · 虽然之前就听说他们要离婚了,但纪泠不敢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纪泠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你们……真的离了?” 他怕对方只是开玩笑,想再确认一遍。 沈星河靠在长椅背上,眼神半垂,睫毛轻轻一动,陷入了回忆中,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淡淡的。 “也算是了却了他的愿望。” 他看着沈星河的侧脸,眼神藏不住的那点对时砚的不满终于溢了出来。 “他凭什么想跟你离婚?”他忍不住又问,“哥,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沈星河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眉眼间带着一点点好笑,心说,这家伙问题挺多啊。 他却没有不耐烦,只是顿了一下,认真地一一作答。 “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喜欢他什么……这我也不明白。” ——毕竟,他不是原主,他也看不懂原主喜欢对方什么。 纪泠望着他,看到他眼中那一瞬的出神和追溯,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难以压制的醋意。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太急,不能太贪心——现在沈星河刚刚从一段关系中抽身出来,可能还会偶尔想起过去的事,那些共同的回忆暂时还会浮现。 但他不怕。 他相信时间,也相信自己。 等他们在一起久了,那些旧日的碎片会一点点被新回忆覆盖、取代,等到那时,沈星河脑海里能想起的,就只有他了。 他心情突然又轻松起来,甚至带着点期待。 他转过头,语气轻快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沈星河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转头看向纪泠,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么?” 他靠在椅背上,轻轻一笑,语调懒懒的: “我觉得……你就不错啊。” 沈星河坐在阳光和树影交错的长椅上,一身浅色衣服,苍白清冷的面孔宛如静止的画,眉眼温柔,却在唇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坏笑。 他正看着他。 纪泠当场愣住了。 心忽然“砰”地一声跳得更快了,像是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耳朵开始发烫,从耳廓一路红到脖子。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蔓延,却完全控制不住。 沈星河似乎察觉了他的反应,眼神里笑意更深了一点,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星河突然觉得,自己好坏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本是个挺懒得搭理人的性子,可每次看见纪泠,就总忍不住想逗他两句。哪怕只是看他反应的样子,都觉得有点有趣。 他也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这点心思,多少有点恶劣。 可没办法,对方看他的眼神总是太亮了。 像一只大型犬,亮晶晶的,温顺又期待,似乎他随便说一句什么,纪泠都能开心很久。 明明是精致的长相,五官立体清俊,气质冷感得很,站在人群里完全是那种气场生人勿近的类型。但一开口、一个眼神,却总莫名带着点憨劲儿,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那股天然呆的气质有多好玩。 沈星河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我逗你呢。”他看着纪泠微红的耳根,笑意加深了几分,“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语气轻松又随意:“如果你问我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味道的东西,可能还更容易回答点。” 纪泠原本因为沈星河说“你就不错啊”而心跳如擂,可这一撤回,情绪顿时如从云端坠入深谷。 像是被轻轻点燃的希望被水扑灭,只剩下轻微的失温。 他看着沈星河,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只乖乖趴着的牧羊犬,勉强扯出一个笑,声音有点低:“也是啊,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的……” 不过他也理解。 就像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喜欢沈星河。 就好像第一次见面,在酒吧,对方在昏暗灯光下,气场清冷,看上去懒洋洋的不像是什么好人,他明明最不屑于来酒吧瞎玩的人,可就是那一眼,他就瞬间被击中了——像是很多年前就见过的人,终于重新遇见了一样。 有些喜欢,不需要理由。 一见钟情只需要三秒钟。 他慢慢问:“那以后……我可以约你出来玩吗?” 纪泠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他眼神定定地看着沈星河,生怕对方下一秒就冷淡地摇头。 沈星河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像是认真考虑了一下。 “你喜欢玩什么?”他问。 纪泠眼睛顿时亮了一点,说:“滑雪,散步,健身,遛狗,赛车……都可以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我都陪你。” 沈星河听着这句“我都陪你”,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也软了几分。 “好啊。”他说。 简单两个字,却像是递出了一道通行证,纪泠听完,心脏重重一跳。 他没有掩饰高兴,唇角忍不住抬起来,整个人都轻了几分。 沈星河见他这么高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对了,去酒吧跳舞也是你的爱好?” 一提起这个,纪泠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那晚他在酒吧跟着乱跳的画面立刻浮现在脑海,还喂了他一口棒棒糖……他轻咳一声,耳尖又有点发红,别开视线说:“其实……那是因为我修了经济学的课程,期末的论文选题是《夜间经济发展状况与问题》,我就是想实地考察一下。” 沈星河点点头,唇角慢慢扬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是么,我倒是觉得你挺适合这行的。” 他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要是真干了……估计得让不少人倾家荡产。” 纪泠一愣。 他不知道是那句“挺适合”,还是那句“倾家荡产”刺激到了他,只觉得心里一跳—— 沈星河看他的时候,眼神淡淡的,可那勾起来的唇角却带着一点无法忽视的撩人。 纪泠忽然有种很冲动的念头。 他很想,亲他一下。 就是那种——不带任何算计,只是发自本能的亲昵。 他下意识往前倾了一点,又迅速停住。 呼吸轻轻一乱,心跳却一下一下更急促了。 沈星河似乎察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挑。 纪泠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却又不甘心地重新对上了他。 第39章 前夫 · 可惜纪泠与沈星河之间越来越暧昧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纪泠快要撑不住那股滚烫的情绪,想要更靠近一点的时候,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像一桶冷水泼下来,把所有冲动与渴望都打得支离破碎。 纪泠怔了一下,旋即僵硬地收回了身体。他低头看向地面,耳根的热意还未散去,却已经悄然冷静下来。 沈星河“唔”了一声,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赫然是“时砚”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轻微的错愕。 这个点,时砚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两人已经分开了——虽然还没官宣,但实际上也没再联系。他甚至没料到时砚还会主动找他,更别说在这种……稍显私人的时间。 沈星河没有多想,接起电话:“喂?” 另一边,时砚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眼神紧紧锁着那一幕—— 纪泠靠得那么近,眼睛明亮而赤诚,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欢。 而沈星河也没有拒绝,甚至脸上带着那种只有面对熟人才会出现的温柔调侃。 时砚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眼神晦暗,压抑着想要上前把沈星河带走的冲动。他怕被发现,侧身躲进一棵粗大的树干背后,生怕被他看见了。 明明他已经不是沈星河的什么人了。 离婚,是他提的。 他甚至是主动让沈星河签字的那一方。 可现在,看到那人坐在别人身边,笑得轻松随意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和嫉妒。 可他知道,他没有立场。 更没有资格去质问。 压下情绪,时砚将声音刻意压低,说:“沈总,来一趟实验室。我有点事,要问你。” 语气里并不急迫,甚至没有具体的内容。只是一个模糊的借口。 他只是想把沈星河从那个讨人厌的小孩身边带走。 至于理由——他根本不在乎。 沈星河沉默了一瞬:“……好。”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收起来,转头对纪泠说:“抱歉了,我得回去一趟。” 纪泠听着“我得回去”,心里顿时有些泛冷。 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沈星河手中的手机,又似乎早就猜到了是谁。 声音有点低:“是他?” 沈星河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声:“嗯,可能实验出了什么问题。” 他说得自然,一副在解释公事的表情,可那一刻,纪泠却觉得自己像个不合时宜的旁观者。 他垂下眼睫,看不清情绪。 可他轻轻咬了咬牙,仍旧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说:“那你快去吧,别耽误正事。” 沈星河看了他一眼,似是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却也没说什么,只轻声道了句:“回头联系。” 纪泠“嗯”了一声。 他看着沈星河起身离开,背影融进薄暮下的光线里,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寂静清冷。 纪泠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那只狗的头。 狗狗也抬起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 纪泠轻轻笑了笑,低声说:“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 沈星河挂断电话后,朝公司的方向慢慢走去,他也不着急,吹着风,慢慢走。 而另一边,时砚却几乎是夺命狂奔般冲回了公司。 他很少这样失控,甚至连衣摆都来不及整理好,衬衫的领口有些凌乱,手指还在不住地收紧。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比沈星河早到。 不然他实在想象不出,在半路与他迎面撞上的画面—— 那肯定特别尴尬。 跑进大楼的那一刻,他的额角甚至冒出了汗。好在,他还是抢先五分钟,赶在沈星河到来前一步回到实验室。 门一关上,他靠着实验台站定,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迅速整理了下袖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体面、不那么狼狈。 可心跳,还是乱的。 其实今天他什么正经事也没有干。 就是中午听同事闲聊,说沈星河今儿个难得下楼,在河边那边转悠。 他鬼使神差地就走了出去。 说是“偶遇”,可他自己清楚——他想见他。 见见那个他曾经朝夕相处的人,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割舍下,不那么意难忘。 他以为,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可惜,没等偶遇沈星河,他先撞见了那一幕—— 那家伙坐得那么近,眼神像是粘在沈星河身上似的,透着炽热的喜欢。 那种毫不掩饰的情绪,令他突然有了点危机感。 他那么主动......万一沈星河也喜欢上他了,那自己可怎么办? 毕竟,他看得出来纪泠喜欢沈星河,毫不掩饰。 他站在树后,看着那两人笑着说话,轻轻对视,某种气氛越来越浓烈。 那一瞬间,他的理智几乎崩断。 那个小孩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真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能勾引到别人对象了吧。 时砚咬了咬牙,心里翻涌着隐忍不下的怒火。 好吧,是已经离婚的前夫。 但就算他勾引得动——那又怎么样? 沈星河,是他的。 哪怕只是“曾经”。 他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按压住心口翻涌的情绪。 不能乱。 他不能让沈星河看见他的狼狈。 然而就在下一秒,实验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时砚猛地抬起眼。 沈星河站在门口,身形颀长,正静静看着他,背后是明晃晃的白日光,像从光里走出来的人。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刚才河边的风,发尾有些凌乱,面色苍白得过分,唇瓣却泛着淡淡的红。 他只是站在那里,神色依旧很自然,像是随手推门进来,就像是他们从未分开。 时砚怔了一瞬,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理由、借口、试探——全都在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睛时,被堵了回去。 沈星河十分自然地走了过去,靠在了实验台上,轻声问他:“时教授,什么事?” 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淡温雅。 目光也依旧温柔。 却又把距离和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时砚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分不清,是自己舍不得放下,还是说,前些天的暧昧纠缠只是自己的幻觉? 第40章 别走 · 实验室里弥漫着恒温设备散发出的微热气息,空气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频率。 该怎么说? 突然把他叫回来,但实际上自己并没有想好合理的理由。 时砚低头看着眼前的仪器,思索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开口。 他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平静:“我感觉有个机器,精密度不太够。” 沈星河闻言,温声道:“是么,哪一台?” 时砚随手一指,指向靠角落的一台外形流线型的设备:“那台……‘MRD-700定位导航系统’。” 是一台用于高精度机器人手术的定位仪,负责引导手术机械臂进行微米级别的切口定位,对精度要求确实极高。 沈星河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垂眸,看了一眼操作面板,又调出历史运行数据,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他不知道,在他一转身,时砚的目光就近乎贪婪地落在他身上。 可他也只敢从他背后这样看沈星河。 看他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一串串数据,眉头微皱,睫毛在光下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他的侧脸苍白、清冷,五官本就精致得过分,此刻在冷色灯光下更添几分美感。 耳尖微红,是被窗缝里灌进来的风吹的,薄而泛凉,似是半透明的白玉,细腻得不真实。 时砚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一点点失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他无数次在梦里伸手去抓却始终触不到的幻影。 他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他想和幻想中一样在沈星河不注意的时候,低头亲一亲他的侧脸,亲他发凉的耳尖。也许他会皱眉,会躲开,但不会太认真地拒绝。 如果他们还没有把话说死,还没有互相放弃,也许还真能靠惯性保留一点不清不楚的温存。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已经分开了,离婚了。那些本被允许的触碰和亲昵,在协议签字那天起就全都作废了。 现在的他,连碰他的手指头,都是越界。 时砚的喉咙动了动,有些发涩。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过自己,如果那时多挽留一点,如果多走近他一点,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但每次,他都得出同一个结论——也许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退了一步就能在一起的事。 他自嘲地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紧。眼前的沈星河就站在那么近的地方,却像是隔着无法跨越的银河。 而他,只能站在这头,静静看着。 “看记录好像没什么问题。”沈星河语气清淡,眉眼带着惯有的从容,“误差在标准值以内,运行曲线也挺平稳。” 时砚原本就没指望这个借口能撑太久,被拆穿得这么轻描淡写,反而更尴尬了。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是么?” 沈星河‘嗯’了一声,又问,“时教授怎么发现它有问题的?” 时砚只好临时现编,说,“就是……它运行的有点慢。” 沈星河‘噢’了一声,站起身来,又扫了一眼仪器,补充道:“不过你说它运行有点慢……也许是用了太久,型号旧了。我让人换一台新的。” “等等,”时砚几乎是脱口而出,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数据没问题就行,别麻烦。” 他话音落下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得有些太快,太急了。 沈星河站在他对面,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笑意极淡,像是午后窗台上柔光下的细尘,落得轻,飘得慢,却叫人一阵发虚。 他缓缓地问:“所以,时教授找我回来……只是为了这件事?” 声音温柔极了,像极了他过去无数次耐心倾听时砚讲话时的语气,可这会儿,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分寸感和距离感。 时砚心头一紧,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当然不是。” “哦?”沈星河语气依旧温和,“那还有什么事?” 时砚想了半天,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他当然不能说,他只是想把他从那个小孩身边拉走,只是看不惯那种他和别人亲密的样子,只是嫉妒而已。 可这些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也不想让沈星河知道,刚刚他看见了,还很狼狈地躲在了树干后面。 沈星河看着他,一直没有打破沉默。他的眼神太清亮,似乎能将人心里那点遮掩的情绪慢慢照穿。 时砚咬了咬牙,终于垂下眼睫,语气闷闷的:“……最近不是快到项目评审季了么?我想问问沈总对项目进度的看法。” 沈星河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评审季?”他点了点头,就像是真的信了时砚的鬼话,“好啊,那等我下次整理一下报告,发你一份。” 时砚和沈星河聊着,看似还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心里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们离婚前虽然实质性的亲密很少,可那时候的沈星河,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疏远他。从刚刚进门到现在,他连碰都没有碰过他一下。 不是不经意的回避,是下意识的克制,像在画一条清清楚楚的界限。 时砚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胸口也隐隐泛起一种闷闷的疼。他看着沈星河垂眸专注地检查仪器,眼神一动不动,目光深沉得像要把人整个吞进去。 他忽然很想抱他,就像以前偶尔醉酒后那样,把头埋进他颈窝,闻一闻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干净、冷淡,却让人上瘾。 那时候他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人一直都在。 可现在人站在他眼前,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再拥有那一切了。 沈星河检查完数据,直起身,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而客气: “时教授,我感觉数据没什么大的问题。”他顿了顿,说,“不过以后要是再发现了什么,都可以叫我噢。” 这话几乎像是在划出最后一段合作上的边界,一点缝隙也没留。 说完,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时砚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一阵慌乱升起,某种失控的预感突然从深处蔓延上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沈星河的手腕。 肌肤的触碰只是短短一瞬,可时砚心口却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敲了一下——那种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存在感,甚至是沈星河手腕上浅浅跳动的脉搏......无比清晰,也无比鲜活。 “……别走。” 声音低得几乎要被空调的风声吹散。 沈星河一顿。 他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指节微凉,却攥得格外用力。意料之中似的,他回头,眼神落在时砚脸上,微微挑眉。 第41章 主动 · 时砚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脆弱与焦灼。 沈星河没有立刻挣开。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开口:“……时砚?” 这一声很轻,也带着一点无奈似的温柔。 “……对不起,”他说,慢慢松开握紧他手腕的手,声音干涩,“我没别的意思。” 沈星河点了点头,语气仍旧温和:“我知道。” 可这句“我知道”,却令时砚有些心慌,就好像已经被人看透了一样。也许沈星河不是不明白他心里还残留着什么,只是他没有回应,也不打算回应。 其实在和沈星河签下离婚协议,回到空荡荡的家后,时砚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轻松或解脱,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 沈星河没有联系他。 不会像以前那样隔几天发个工作相关的消息,不会深夜说一句“早点休息”,甚至连最简单的“你还好吗”都没有。那个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情绪、习惯性迁就他的人,好像突然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这份安静,让时砚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两人之间的问题。 他有点慌。 深夜他刷了很多情感文章、论坛帖子,甚至点开几个老土的视频,看一些情感专家用无比正经的语气分析“如何挽回前任”、“十二星座爱上一个人会怎样”—— 可看来看去,也没能看明白。 感情不是公式。 他再聪明,也算不出心动的变量。 时砚从小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在高压的成长环境下,他早早学会什么叫竞争、什么叫赢。他习惯第一,习惯控制,习惯所有事情在自己掌握之中。赢分数,赢奖项,赢科研项目,赢所有人对他的认可。 久而久之,他把要赢的惯性带进了感情里。 他总觉得,只要不先动心,只要不主动,那他就是那个占上风的人,是不会受伤的那个。 他理直气壮地觉得,感情不过如此。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可和沈星河相处却好像把他这些理论全推翻了。 他的这套理论似乎说不通。 沈星河对他并没有摆任何姿态,似乎也不会介意自己是赢还是输,只是会问他,想要的是什么。 是离婚? 好,那就离婚。 他尊重他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已经让他后悔了。 他在他们离婚后就离开了原本的共同生活,不留一句话,也不回头。就像是从他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抽身,干净利落得让人措手不及。 那一刻时砚才意识到,他想要的赢,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赢了吗?他当然赢了。他没有低头,也没有回头,他站在原地,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可他又输了,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沈星河。 输得连想念都只能偷偷藏在心里,半夜梦见了都要告诉自己只是错觉。 他只是不想失去沈星河。 时砚手指轻轻颤了下,轻咳一声,又给自己找补:“我......还有点事。” 沈星河看着他,眼神闪过一丝涟漪:“什么事?” 时砚低声道:“沈总,来看看这台术区成像反馈面板的操作效果怎么样?快上市了,要不你先操作着试试。” 时砚其实除了在深夜刷到一些千篇一律、略显毒鸡汤味的“挽回前任指南”——什么“欲擒故纵”“二次吸引”“朋友圈经营术”之外,还点开了一些更直接的短视频教程。 那些视频标题一个比一个激进——“五招让前任回头爱上你”“制造肢体接触,唤醒身体记忆”“主动出击,夺回感情主动权”。 点进去,全是教人怎么“碰他、靠他、给他制造错觉”等等,像极了割恋爱脑韭菜的。 时砚向来不是那种会玩套路的人,也不擅长讨好。 他的世界一直是理性的、讲逻辑的,从不会为了“爱”这件事动用太多感性思维。 但他破天荒地研究了一下那些策略的可行性。 他甚至在纸上列过一个小小的行为检测表格。 既然他熟悉“做实验”,那这件事他也可以当做一个变量控制的过程来处理: 尝试接触、测试反应,记录反馈…… 多试几个办法,看看哪一种能让沈星河多看自己一眼,哪一种能让他心跳变快,哪一种——能把他拉回来。 沈星河见他开口,微微挑眉,转过头来:“时教授,你是说,让我来?” 时砚点了点头,眼神微微一深:“嗯。毕竟是我们团队准备投入量产的第一批核心机型,亲自试试,也许更能理解使用者的感受。” 沈星河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面对时砚这样严肃的语气,也不好拒绝。他走过去,垂眸看了一眼那台机器,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了面板校准区上,准备先进行系统参数微调。 就在他指尖刚触碰到调节旋钮的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覆了上来。 指节分明,骨感分明,正是时砚的手。 “......” 沈星河今天的确想吊一吊时砚,看他会不会主动,如果他主动,自己就不用主动了。 时砚真主动了。 他若有所思,勾起一个微笑。 时砚第一次主动做这种事,哪怕只是靠近沈星河,把手覆在他手上的动作,内心也像是被悄无声息地点燃了火。他的心跳快得近乎失控,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直接撞在胸腔上,甚至连呼吸都比平时浅了几分。 他没敢立刻看沈星河的反应,只是低头,盯着他们交叠的手看。那一瞬间,竟然涌上来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沈星河的手,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好看些。 修长,骨节分明,肌肤带着清冷的白,指尖因为长期处理仪器微微发红,看上去却像是点了胭脂似的,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脆弱美。他的指甲干净利落,弧度自然,似是精心雕刻出来的。 时砚的手指轻轻贴住沈星河的指背,那一层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过来,像是细细密密的电流,在他神经末梢里炸开。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更贴近一点,更久一点。 可他又害怕。 害怕自己多贴一秒,就会暴露得太明显。 时砚的指尖顺着他的动作轻轻往左推了推,声音低而温缓:“这边……调一点点,角度才刚好。” 沈星河感觉到了耳边浅淡的呼吸,热热的,酥酥麻麻的。 像小狗一样,呼哧呼哧的。 时砚身子不知何时已微微前倾,几乎贴在了沈星河的肩侧,那句看似平静的话语却是在极近的距离里说出的,吐出的气息打在沈星河的耳廓,轻轻一拂,带着些几不可察的温度。 沈星河的耳垂顿时泛起了一层细细的红。 酥酥麻麻的热流涌上去。 美如红玉。 时砚喉咙有点干渴,他竟然想咬一下他的耳尖,也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沈星河微微偏了一下头。 但他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时砚这么贴着。 第42章 试探 · 实验室内的灯光不算明亮,带着某种被滤去温度的冷白,落在仪器与金属表面上,泛出一层近乎无机的光泽。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与树脂香,机械而安静。 时砚的手逐渐变得温热。 修长的手指,带着医生独有的骨感质地。 他的动作并不鲁莽,甚至称得上温柔,小心翼翼地环着沈星河的指节,一点点引导他调整操作姿势。 可正因为这份谨慎,更显得暧昧——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缝隙,呼吸轻轻打在沈星河颈后,连皮肤都能感受到那隐约的温度。 沈星河察觉到了。 察觉得异常清楚。 他甚至能感受到时砚指腹温度的起伏,掌心贴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这份接触比想象中还要直接,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亲密。他只要不是彻底迟钝的人,都看得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不是迟钝的类型。 恰恰相反,他神经一向敏感,连风吹过窗棱的缝隙都能察觉出细微的温度变化。 十分钟。他记得系统设定的时间限制还没到。 所以他没动,也没出声。 只是低垂着眼,看着两双交叠的手,指节紧贴,指尖落在指尖之上。 他知道时砚在试探。 他大概猜到了对方会不习惯他忽然的疏远,甚至会感到恐慌——于是会下意识想要抓住他、挽回他。 但他不觉得这是“喜欢”。 他从不高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 对沈星河来说,这种举动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就像巴甫洛夫的狗听见铃声就分泌唾液,是生物体面对熟悉刺激自动做出的反应,不需要情感,也不需要理智。 只是一种本能。 也是一种依赖习惯打破后的焦躁下意识行为。 而他早就习惯了理智为先,哪怕心跳快了一瞬,他也清楚地知道一切仍然在控制之中。 他不会太在意。 起码现在不会。 “时教授,”沈星河声音平稳,唇角微抿,没回头,“谢谢,操作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他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抽离了一点,像是在提醒时砚,他越界了,那一丝距离就足以重新划开他们之间的界限。 时砚的手指轻轻一颤。 时砚想了想,临时又有了借口:“我......整理了一份报告,你看看,有没有需要再改动的地方。” “好。” 说完,沈星河微微侧身,从容地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检查时砚的报告。 时砚站在原地,明明是他把人叫回来的,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 他望着沈星河沉静的侧脸,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紧。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运转时轻微的嗡鸣声,无声的背景音,把两人之间这点莫名其妙的气氛放大了几倍。 时砚站在桌边,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沈星河的一举一动。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那天和你一起玩赛车的那个男生,你们......还在联系?” 他语气尽量装作随意,却刻意压低了尾音,不动声色地试探。 沈星河正检查着设备数据,听见这句话手指微顿。他抬头,看了时砚一眼,显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纪泠。 他点了点头,温声应下:“嗯。” 他的神态平静而自然,竟然没有任何遮掩。 但就是这份太过大方的坦然,让时砚心里一阵不安。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怕有一天,两人真的在一起了,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于是干脆一步试探到底,时砚低声问:“你呢,想和他发展么?” 这句话问得太直接,连时砚自己说出口后都懊恼地皱了皱眉。 沈星河被问得一愣,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地想了两秒,才轻声问:“发展成什么关系?” 他不是反问,也没有敷衍,仔细想了想,他说:“如果是朋友的话,当然可以。但如果是恋爱的话,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坦率,没有回避,也没有过度解释。 他说的是实话,毕竟他现在连……和男生接吻是什么感觉,都想象不出来。 但他的确喜欢和纪泠相处。 时砚听完这话,不知为什么,整个人像是瞬间松开了的一根绷紧的弦。他没吭声,但眼神里的松动是显而易见的,连肩膀都微微松了下来。 ——所以说,纪泠是喜欢沈星河没错,但又怎样? 沈星河根本没认真看他,也许甚至没把他当成“追求者”来看待。大概在沈星河眼里,那男孩不过是个偶尔出现在生活里、言语有点可爱、有点黏人的……小孩。 但想到这,时砚心里却又不舒服起来。 不对。“小孩”?他哪里可爱了? 那小孩心眼子多得很,整天围着沈星河转,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其实暗地里不知道动了多少心思。他那点心思,连时砚都能看穿,沈星河怎么可能一点也没察觉? 他眼神暗了暗,压着语气说:“那你觉得他怎么样?他好像挺喜欢你的吧。” 沈星河没想到他还会追问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是吧。就是……挺热情的。” 时砚听着那声笑,心里不是滋味。他明知道沈星河并没有太多情绪,却偏偏听出了一点纵容的味道。 “他热情?热情也不代表没目的。”时砚一副提醒他的样子,说:“可能,他在想很多有的没的呢,如果你不喜欢他,就离他远点吧。” 沈星河没有接话,反倒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问:“……时教授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时砚一窒,顿时有些语塞。片刻后才闷声道:“我只是……关心你。” 沈星河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道:“哦?是么。” 时砚又有了一种被他看穿的心虚。 他把报告看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微颔首:“时教授,报告没什么问题,我先回去了。” 依然温柔,依然有礼,甚至挑不出任何错。 可时砚却有了一种似乎把他弄丢了的恐慌。 第43章 移权 · 当天下午,天气变暖。 升温了,几个职员甚至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 沈星河从实验室出来,还在想刚刚时砚那点似有若无的试探,刚走到公司前厅,便看见了前厅一阵小小的骚乱。 他微微一笑。 有点好奇沈蕖会有什么反应呢。 前台的位置空了,几个行政部的小职员聚在一块,神色慌张,压着声音在窃窃私语。 沈蕖站在原昭的办公桌前,眉头紧锁。他一向不太关心这些琐碎的事,但今天的动静显然不小,连他都被惊动了。 几个职员面面相觑,有些慌乱地推诿着,不敢直说。 “说话!”沈蕖皱眉。 有人低声开口:“沈副总,原昭……他,他刚才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沈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被带走了?” “原昭……就在刚刚。” 沈蕖的瞳孔微微一缩,心头猛地一跳。 怎么可能?原昭不是说资料已经卖出去了?交易早就完成,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警方怎么可能查到他头上? 那些泄密资料是从沈星河的项目里调出去的……为什么沈星河没事? 原昭是最关键的一环,万一他一开口,把自己也供出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手心里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行,这件事得赶紧处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现在公司还没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要原昭咬死了不说,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沈星河的项目…… 如果原昭被带走,资料泄露事件一旦被彻查,最先受到打击的,就是沈星河主导的那条技术线。哪怕只是波及,也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着想着,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可他刚一转身,笑意尚未凝固,身影还没站稳,就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带着某种从容压迫感的步伐,一步一步,像踩在他神经上。 他抬头一看—— 沈星河站在楼梯口,一身白衬衫搭着浅灰色风衣,气质冷淡从容。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咄咄逼人的神色,甚至唇角挂着一抹温的笑,就像只是刚巧路过。 “抱歉啊。”他轻声道,眼神却像是隔着一层雾,似乎在笑,“原昭被送进去,我也很无奈。” ——咔嚓。 沈蕖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断裂了。他的脸色僵住,强撑着镇定,却止不住从脊背冒出来的冷意。 他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他什么时候发现原昭的? 他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还是最近才查到?可如果他有证据,那岂不是…… 沈蕖的瞳孔微微震动,冷汗一滴滴顺着鬓角滑落。他心中浮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他会不会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计划? 如果是那样就全完了! “你什么意思?”沈蕖抬眼。 沈星河却只是笑了笑,神色澄澈无波,循循善诱:“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别太相信那些靠不住的人,万一哪天被拖下水,就不好看了。” 说完,他抬脚离开,只留下沈蕖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胸口像压了一块沉石。 不到十分钟,公司高层群聊炸开了锅,一则紧急通告发布:董事长临时召开会议,所有沈家成员必须参加。 沈星河微微挑眉。 沈老爷子出手了。 会议室灯光冷白,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沈蕖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后背贴着椅背,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冷汗早已浸湿了衬衫背脊,他却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首位的沈霆——他的祖父。 沈霆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刀,坐在主位上,一双老眼里满是怒火。 “我听说,”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湖,“公司刚刚抓走了一个商业间谍?” 沈蕖身体一震,指尖微颤,但还是咬牙不作声。他不知道沈霆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沈星河有没有告发他。 他只能赌。赌沈星河没说出他的名字,赌原昭没供出他,赌这件事还只是停留在“原昭单独作案”的阶段。 可赌注太大,他根本稳不住。 沈耀坐在一旁,看着几人之间微妙的神色变化,语气半真半假地问:“商业间谍?” 沈霆没理他,一声冷哼,猛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沓纸,狠狠地甩在沈蕖面前,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自己看!”他怒声道,“看看你养的是什么东西!” 纸张在桌上散开,上头是一封完整的举报函,后附的,是原昭登录公司内部服务器、导出核心文件的监控截图,还有他和沈蕖之间一条条不容辩驳的聊天、转账记录。 沈蕖心跳几乎骤停,指尖有些发凉。 沈霆怒极反笑,盯着他道:“我的企业,你就这么糟蹋?沈蕖,你是个什么东西!” 骂完沈蕖,还不解气。沈霆又转向沈耀,破口大骂:“你用人不察,我还可以当你是看走眼了,可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爸!我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纵容自己儿子窝里斗的吗?” “要不是星河发现得早,今天丢脸的是整个沈氏!”他一拍桌子,怒斥道,“你是巴不得我死,然后你和你那个外室接管公司,是吧?” 沈耀脸色发白,想开口辩解,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会议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似乎下一秒就要碎裂。 沈霆看着沈蕖,眼神如刀锋般逼人,语气冷得像裹了冰霜:“两个选项。” 他缓缓开口,“第一,现在就把你手里的所有股份交出来,彻底退出公司管理层,从今天开始,你跟沈氏再无任何实权。”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一冷,寒光如刃,“第二个选项,你和那个姓原的一起,去局子里蹲几年。等你真正明白‘责任’两个字怎么写,再从牢里出来。” 这话一出,会议桌边一片死寂。 沈蕖脸色煞白,整个人如坠冰窖,甚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股份……那是他唯一的底牌!如果交出去,他就什么都没了! 可要不交,等着他的就是牢狱之灾…… 一时间,沈蕖竟然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他悄悄看向了沈耀,下意识寻求庇护,“爸——” 沈耀终于忍不住开口,眉头紧皱,“他还是个孩子,年轻气盛不懂事,这次的事情……也没真的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失,不如……” “你给我闭嘴!”沈霆忽然怒喝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震得心头一跳。 沈霆脸色铁青,指着沈耀冷声道:“公司不是你们的游乐园!是我一手拼出来的命根子!不是为了让你们这群不成器的后代内斗耍花招的!” “这次没造成损失?那不是你儿子运气好,是星河看得快!”他厉声道,“要是星河没盯着,咱们的技术都要落到竞对手里去了,你赔得起吗?” 沈耀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只能低声道:“是,我知道错了……” 沈霆没再理他,而是将视线转向会议桌另一侧。 “星河。”他语气缓和了一些,“从明天起,你正式接手沈蕖原本负责的项目,所有权限移交,由你亲自管理。”他顿了顿,“爷爷相信你可以撑起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沈星河。 而此刻的沈星河,依旧神色闲散,他甚至喝了一口茶,从容起身,朝沈霆略微颔首,语气清清淡淡:“好。” 沈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沈星河,眼底满是惊惧与不可置信。 他这时才如梦方醒。 沈星河似乎早就不是那个可以肆意操控局面的沈家少爷了。 从今往后—— 沈家是沈星河的了。 可他不甘心。凭什么?! 第44章 偷亲 · 不过,沈蕖再不甘心也没用了。 第二天上午,沈氏集团官方账号官宣了一则重磅消息,他们自主研发的医疗机器人项目正式对外展示,配合临床模拟,展现了在微创手术中的精确度是目前现有的机器人中最高的。 通稿一发布,迅速在各大社交平台上霸占了热搜前三。 配套的测试视频也被转发上了热搜。 视频里,机械臂以几乎完美的稳定性完成了高难度的血管缝合任务。细节高清到每一次夹取、转动、定位都堪称完美,观众纷纷惊了,这简直堪比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 不过越火的东西,争议也越大。 学术圈很快有不少声音冒出: “太理想化了吧?” “模拟环境下的数据是不是调过?” “有临床审批吗?” “核心算法也没公开,可信度堪忧。” ...... 沈星河一早就坐在办公室,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公关舆情分析报告,微微挑眉。 “营销热度达标了,”他淡淡开口,“但这还不是我想要的。” 助理怯生生道:“热搜上已经有人开始攻击我们‘造神’,说项目数据过于完美,真实性存疑,怀疑我们炒作。” 沈星河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 他胃部一阵绞痛,早上走的太早了没吃东西,空腹状态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低头把咖啡推开,伏在桌面继续敲打键盘,一边和公关部确认稿件走向,一边调出后台数据分析波动。 门外,时砚从走廊经过,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看见办公室里伏案的沈星河。 “你们沈总是怎么了?”时砚停下脚步,转头问站在一旁的助理。 助理小声说:“项目上线热度太高了,公关压力很大,沈总从早上忙到现在没吃东西。” 时砚沉默了一下,朝门口走了两步,却没有推门进去。 助理以为他说完就要走,结果下一秒,时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角落坐下,安静地点开社交平台的评论区,一条条看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又回到了实验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动了动手指。 他对着自己的实验内容,写了一篇极其详尽的长文报告,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只从最专业的角度入手,逐条拆解质疑者提出的技术问题。 从核心算法框架、误差区间模拟、实际操控响应时间到动态摄像与触觉反馈系统,清晰引用数据、展示图表,甚至附上部分公开的测试报告截图。 这篇帖子一发出,评论区立刻炸了。 “如果这文章是真的,说不定沈氏的这款真的很强呢。” “前段时间听说安琪也在做,但现在还没消息,估计是不太行,肯定比不上沈氏的。” “我今天得赶紧加仓沈氏,这两天他家股票肯定会涨起来。” “6,我也要入沈氏。” ...... 短短的半个钟,沈氏股票已经有了猛涨的趋势。 沈星河在助理递来的平板上看到这篇帖子时,怔了几秒。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是时砚写的?” 助理点头:“是的,他刚刚在实验室里发的。” 沈星河扯了一下唇角,笑了一声,声音很轻。 接下来,是把整个项目通过审批流程。 办公室的灯光冷白,空调出风的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沈星河坐在办公桌前看数据,手指还在不疾不徐地滑动,但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胃痛发作,他却没说什么,指尖微微泛白。 时砚本来只是走进来取份资料,却一眼就看见沈星河坐在那里,神色明显不对。那一张平日清冷得不近人情的脸,此刻苍白得似是褪尽了血色。 “不舒服?”他走近两步,低声问。 沈星河晚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语调很轻,却有点发虚。 “胃疼?”时砚皱眉,目光落在他隐隐发颤的手指上。 沈星河点了点头,是走的太匆忙,这两天基本上连轴转。他确实很难受,只是强撑着没倒下而已。 时砚心里“咯噔”一声。他自己也有过胃病,知道那种疼是什么滋味。 他立刻伸手扶住了沈星河的肩,想送他去休息室。 可是手掌刚碰到那人骨感分明的肩头,两个人都微微一顿。 肌肤隔着薄衫传来温度。 这一刻的接触,不陌生,却也不再名正言顺。他们离过婚,这样的靠近,本不合时宜。 时砚问:“我只是送你去休息。” 沈星河疼得脸都白了,又冷又虚弱,明显已经没力气再客套一句“我自己能走”。 他大概也没力气拒绝什么。 于是时砚默不作声地把他拉了起来,搀着他,一路送到休息室。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之后,他去冲了温水,又从自己办公室拿来常备的胃药,一板一板拆开,放在茶几上。 “先喝点水,再吃药。”他说着,递过去。 沈星河勉强坐直,接过杯子,水太烫,他捧着等了几秒才抿一口,接着把药咽了下去。 喝完药,他就靠在沙发一侧闭上眼。灯光打在他脸上,淡色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因药和水的关系微微湿润,看起来却比平时多了一点脆弱的柔软。 时砚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很少在沈星河身上见到这种状态。这个人总是清冷、理智、自控,甚至连每一个呼吸都要有目的性。但此刻他陷入药效带来的微醺与松弛,似乎卸下了一点防备。 时砚盯着他看了很久。 苍白的脸,修长的睫毛投下一道温顺的阴影,唇色浅而干净,气质清冷,偏偏有种叫人想靠近的欲望。 他想起上次。 上次他们靠得很近,他几乎就要亲下去了,可是沈星河偏了头,避开了。 那种淡漠而体面的躲避,令他很受伤。 而这次——他睡着了。 时砚忽然有点不甘。 他低下头,靠得更近了一点,近到呼吸都打在沈星河脸侧。他看着那张不设防的脸,心里一阵恍惚。 他很想亲他。 但又担心被他发现。 沈星河真的睡着了吗? 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这次,看你怎么躲。 他心里有点咬牙切齿的报复意味,却也藏着说不清的温柔。 唇轻轻落下。 贴在了那双单薄温软的唇瓣上。 第45章 亲他 · 沈星河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胃药的药效缓缓上涌,他本没打算真正入睡,只是想闭上眼缓一缓,看能不能睡着一点,缓解胃里的绞痛。 身体渐渐松弛下去,意识却没有完全沉入睡眠。 他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忽然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了唇。 像是热水残留的余温,是一种细腻得过分清晰的、属于人的温度。 他有一瞬的恍惚。 唇上传来的温度很轻,却也太真实,真实得他几乎本能地想睁开眼确认。但又像是被那点轻柔困住,眼睫只是微微颤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直到那温度停留了几秒没有移开,沈星河才终于意识到——那是时砚在亲他。 他整个人愣了一下。 大脑像被拨了一下弦,空白又轰的一声炸开。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觉得自己该动一下、或者睁眼——但身体就像被困在一层温软的雾里,懒洋洋的,连皱眉都提不起力气。 他没有立刻推开,也没出声,只是任由时砚贴着他的唇,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在干什么…… 又想:是亲完就会走了吗?那……是不是就这样,让他亲一下,也没什么。 可下一秒,那个吻突然变了性质。 本该短暂结束的亲吻,时砚却并没有就此收手。他像是带着点情绪,贴着他的唇角迟迟不肯离开,接着唇瓣轻轻一动,探出舌尖,小心地描摹地撬开他微张的唇缝。 沈星河怔住了,整个人都懵了。 心想:他跟谁学的?第一次接吻就伸舌头? 他不知道是药效太强,还是时砚真的吻得太认真,他甚至连轻轻推开他的动作都忘记了。 他的呼吸乱了节奏,唇舌轻轻碰触间的温热传来一股酥麻的战栗,从舌尖一路炸开,蔓延到四肢。 他没接过吻,也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是被一个人笨拙地、又极其小心地亲着。 时砚像是在照葫芦画瓢地学,也像是在赌,赌他会不会推开他。 而他在这个吻里,竟然没能狠下心推开。 沈星河觉得时砚大概只是情绪化一时冲动,亲一下就会罢手。 所以他咬牙忍了下来,闭着眼装睡,心想,让他亲一下也没什么,睁开眼又拒绝他,反而会让他更难堪。 他知道时砚情绪起伏大,自己又是那个和他离婚的人,这时候若表现出一丝排斥,只怕会让对方彻底退回壳里。 于是他选择继续装睡——让这个吻过去,也许时砚这忽上忽下的情绪就像一阵风,来得突然,散得也快。 可他没想到,那个人压根不打算就此收手。 柔软的唇离开他唇瓣后,轻轻地,落到了他脸颊上。 温热的气息扫过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静电,酥麻得让人心跳紊乱。 他本能地想皱眉,却又强行忍住了。 可时砚似乎误会了什么,吻过脸颊后又缓慢地亲到了他的耳根。那一处本就敏感,舌尖轻轻扫过耳垂,一阵带着热意的电流从他颈侧滑入脊骨。沈星河肩膀微微一颤,身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依旧闭着眼,努力控制着呼吸,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偏偏时砚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敏感,不但没有退开,反而胆子越来越大。 吻一路向下,落在他颈侧。他能感受到那人呼吸越来越炙热,唇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皮肤,像是在试探他的极限。 更糟的是——时砚的手也动了。 从腰侧缓缓滑落,指尖贴着他的衣料,似乎正慢慢地、缓慢地往更不可控的方向移动。 沈星河终于忍不住了。 陌生的不安和皮肤上微妙的触觉交织在一起,他睁开眼,眼神恢复冷静,握住了时砚的手腕。 不可以再继续了。 时砚怔住了。 他还保持着倾身的姿势,脸停在沈星河耳边,嘴唇几乎贴着他的皮肤,整个人僵硬地停顿在那里。 沈星河睁着眼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里带着一丝无奈,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时教授,你在干什么?” 时砚被沈星河捏住手腕的那一刻,一开始是怔愣,那双眼睛就像受了惊的小动物,迅速闪过慌张,继而沉下去,浮现出一种几乎要碎掉了的表情。 是难堪,是受伤,是彻底的沮丧。 他缓缓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碰沈星河,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对不起。” 他声音不重,却像羽毛轻扫在心上。 时砚低下头,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我知道不该这样,对不起。” 沈星河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狗,又像在看一个犯错的小孩。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疲倦的温和:“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时砚心头一痛。 沈星河的语气太轻太柔,轻得风一吹就散了,可那种“你不必为此道歉”的体贴,却更像是一种温柔的拒绝。 更残忍的是——他连责怪都不舍得。 时砚垂着眼,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一副等候发落的表情。他唇瓣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星河先一步开了口。 “时教授是不是忘了——”沈星河的语调很轻,像是随口提醒,“我们已经离婚了?” 时砚呼吸一滞,抬眼看向他。那眼里没有尖锐,也没有怒意,却让他更难承受。 他知道,沈星河并不是无情的人。 但也正因此,他连拒绝一个人都是选择伤害性最低的。 时砚却看得明白他的态度,他张了张口:“我知道……对不起。” 沈星河看了他一眼,眼里果然有些不忍。 “没关系。”沈星河说,他又看了时砚一眼,很想去洗一下耳根沾上的某只小狗的口水。 他移开视线,轻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道:“还有事么?” 时砚摇了摇头,嗓子有些哑:“我……”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看了沈星河一眼,连忙说:“你刚吃完药,先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时砚转过身,走到门口,手伸过去,帮他把休息室的门轻轻带上,动作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时砚站在外头,呼吸一下子乱了节奏。 沈星河看着那扇门缓缓关上,微微闭了闭眼。过了好几秒,他才撑着沙发站起来,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望了片刻。 他低头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仔细地洗着自己的耳根,倒不是嫌弃,只是不喜欢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镜子里的人表情平静,只是眼里有一点无奈。 第46章 牵挂 · 时砚回到自己办公室时,脚步还带着点飘,整个人都游离着。他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跳得十分剧烈。 他刚刚……亲了沈星河? 不仅亲了,还亲了那么久——从唇到耳垂,从耳垂到脖子。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一路亲过去还越亲越上头。可那人明明感觉到了,为什么不推开他呢,是因为胃疼不舒服,还是......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疯了…… 时砚心说,扶额坐到椅子里,靠在椅背上,整张脸都埋进手里。 他也不是不知道两人已经离婚了,也清楚沈星河向来对感情持距离和克制的态度。但他还是没忍住,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回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有些懊恼地想: 沈星河会不会讨厌我了? 他心底是实实在在的后悔。明知道对方现在不舒服,身体不好,还那样冒进……简直像是趁人之危。 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工作虽然做完了,但脑子始终浮在沈星河靠在沙发上的模样,苍白的脸,一副想说点什么,又怕伤到他的表情。 他怕再在公司里遇到沈星河,会很尴尬,干脆趁着任务结束就请了个假,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天色刚暗,家里灯光温柔,厨房飘着汤香。他刚进门,就看见母亲舒琬在花园里给一排月季喷水壶。 听见脚步声,舒琬抬头看他,挂着温和的笑:“你们离婚手续办完了?现在心情不错吧?” 时砚:“……” 他一时无语住了。 这属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有点闷闷不乐地蹲在花园里,看母亲浇的那些花。 舒琬没注意,只当他是累了,继续给花浇水,嘴里还念叨着:“你这孩子,工作这么忙,这些天也别总是板着脸。你们分开了,其实也不是坏事——早些看清楚,不耽误彼此。” 时砚在她身旁蹲着,双臂搭在膝盖上,盯着那些沾了水珠的花,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不是不想反驳,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确跟沈星河分开了,可他从未真正放下过。 他最近的状态恍惚到什么程度? 恍惚到连睡着了也每天晚上都在做有关他的梦。 梦中的片段到了第二天早上,就会支离破碎,他也记不得里面的因果逻辑,但很清楚,只是只要有梦见他的梦境,他在梦里,哪怕知道是梦,心情都会很好。 甚至,会有些舍不得醒来。 时砚以为自己会忍住。 可他会控制不住地嫉妒。 直到今天,他还在工作时间、在别人病着的时候亲了对方,还差点…… 舒琬看着他,忽然皱了下眉:“你怎么状态有点飘忽?眼神也没个定。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时砚回过神,没接话。 他想了想,又想不出能说出口的解释,只好勉强扯了下嘴角:“没事。就是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舒琬挑眉,“你这表情,不像是被工作烦的。你是不是——” “妈。”时砚忽然开口,打断她,“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很想挽回的关系?” 舒琬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却意味深长:“遇到过。但不是每段关系都值得回头,也不是每次回头都能被原谅。” “那如果……你知道自己错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呢?” “那就别再错第二次。”她把水壶放下,声音不重,却一语中的,“你要是真还在意,就换个态度,要不就别惹人伤心,要不就有点勇气。” 时砚怔住。 风从花园那头吹过来,花叶摇曳着。 时砚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掉落的花瓣,半晌才轻轻开口:“我们是离婚了。但我好像......” 舒琬抬眼看他,见他神色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眼神却落在他脸上。 时砚低着头,看着掌心那片浅粉的花瓣,缓缓地说:“我好像有点不习惯。” 他不敢把自己的感受说的更真实一点。 岂止是“不习惯”? 他宁愿现在就赖在沈星河身边,赖得理直气壮,让他一刻也别离开自己。可他不敢对着别人承认,那种对对方的强烈的依恋和渴望,说出来,简直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当初是谁签了协议?是谁说“分开也许更好”?是谁以为自己可以彻底放下? “只是不习惯?”舒琬忽然轻轻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点点揶揄,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穿了却不点破的慈柔。 时砚被这句话堵得一噎,手指一顿,没吭声。 他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说:“不知道……一般人离婚之后……会是这样的吗?” 舒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地给一丛茶花补了点水,像在认真斟酌。 过了一会儿,她才语调平和地说:“如果是离开一个让你饱受折磨的人,一个错误到你每天都在自我否定的人,离婚之后的第一感觉应该是——神清气爽。” 她转头看向时砚,眼里不再只是母亲的慈爱,而多了几分朋友般的诚实:“可你会‘不习惯’……是不是说明,其实他挺好的?” 时砚安静了。 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心上,又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他抿着唇没说话,但指尖却不自觉地握紧了那片花瓣。 是,他很好。 会纵容他,哪怕被侵犯了边界,怕他会伤心,也只是说一句无伤大雅的话。 哪怕离婚这样的要求,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答应。 原来不是每个人离婚后都会牵挂前任的。 原来那种“我是不是疯了”般的亲吻,那种被对方睫毛轻轻扫过鼻尖的瞬间心跳,不是惯性,不是习惯,不是偶尔的错乱。 是喜欢。 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办公室那一幕。 沈星河苍白着脸靠在沙发上,他低下头亲他时,那人睫毛轻轻一颤,唇瓣柔软温热,触感很奇妙。 时砚记得自己低头的时候,他的呼吸就在那人唇瓣上方拂过,几乎能感受到那浅淡的气息。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不浓烈,却很好闻,像是午后刚晒过的白衬衫带着一点檀香,又像雨后的蔷薇,干净得教人舍不得放手。 那气味混在他温软的唇上,化成了一种让人沉溺的感觉。 沈星河的睫毛那时微微颤了颤,呼吸轻而急促。 他的唇瓣微湿,那种软得过分的触感几乎叫人着迷。 他甚至感觉到,对方的唇也轻轻动了一下。 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挣扎。 尽管最后伸手拦住了他,但……他似乎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抗拒。 是不是说明,他还有一丝丝的机会? 时砚低着头,眼底浮起一点从昏暗中探出头的希冀。 如果真还有机会,他是不是……可以,再试一次挽回他? 第47章 证据 · 沈宅客厅里,侧面的挑高落地窗,些许灯火照亮了夜色。 只是豪宅内气氛很是压抑。 季芸手里的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溅出些许水珠,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眼圈都泛红了。 “你怎么连你儿子都护不住?!”她指着沈耀,语气又急又狠,“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处理?他爸都那把年纪了,你还说不过他?” 沈耀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别说了。当时你要在,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不在?你就能被他三言两语压得没脾气?”季芸几乎是咬着牙,“我看你爸就是看不上我们娘俩!你忘了当年你要和我结婚,他什么态度?现在对你大儿子还是一样,偏心得不行。” 沈耀抬起眼睛,望着她,眼中有一丝深深的疲惫,“这件事,跟你无关,也和当年的事无关。” “怎么无关?!”季芸咄咄逼人,情绪几近失控,“沈蕖还那么年轻,公司本该是留给他的。你爸一句话,就把股份、项目全转给沈星河,他算老几?进公司没几年,倒捧成宝了?” 沈耀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会为沈蕖争取属于他的股份的。我的不就是他的?” 季芸闻言冷笑了一声,目光犀利地扫过他:“你的?我等你给他,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我看你爸再活个十年都没问题,他要不同意,沈蕖就进不了公司?” “季芸!”沈耀眉头一紧,语气中难得多了几分严厉,“你说话可得有个分寸。” 季芸听他难得沉声,倒也收了几分情绪,但嘴角仍挂着讽刺:“那你说啊,我要怎么相信你?” 沈耀沉默几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低缓下来:“你放心,我会让沈蕖重回公司。只不过,等我在公司多争取到话语权再说。” 季芸望着他,眼神微动,终是没有再说话,但手却一直捏着茶几边缘,指节发白。 她的心里明白,沈耀虽然许了诺,但沈蕖能不能重新在公司掌权,还没个定数。 她靠在沙发上,目光投向窗外深色的夜幕,心里却慢慢冒出不安——也不知道,转移财产的事情,沈霆发现多少了。 与其被动等着沈耀给他们争取,还不如趁早多转移点财产,这样也算有个保障。 ...... 沈星河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灯火斑斓,他支着下巴,屏幕亮着,是一份刚从法务部传来的内部审计报告。他盯着上面的数字,手指轻敲桌面,神情冷静得近乎冷漠。 他知道,自己拿走了本该属于沈蕖的股份和项目,这件事无论放在哪个家庭、哪家企业,都会掀起风浪。 沈蕖那边肯定会有动静,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没有指望这场变动能风平浪静。 他记得上次董事会,沈霆曾在会议上提起,公司财务近期查出几笔账目对不上,金额不小。 沈霆一向精明,从不偏心,但这一次,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这边。 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他几乎第一时间想到沈蕖。 那笔账目很可能和沈蕖或是他母亲有关系。当初原主的母亲去世,原主父亲还没过头七就把小三娶了进来,从某个角度来说,她一定是个颇有手腕的人。 虽然原主祖父沈霆始终觉得很丢脸,但沈蕖还是在公司有了一席之地,如果不是自己埋下的陷阱,沈蕖本可以一直风光。 那笔钱,大概是沈蕖或他母亲私吞了。 而原主祖父沈霆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没有直接证明的证据。 所以才会在并没有看出来原主能力的情况下,那么快地偏向了原主沈星河。 仅凭猜测无法立足。 他打开电脑,调出公司近两年的高层任职与调动记录,开始一一排查父亲沈耀身边的人。 关于这件事,他没怀疑原主的父亲——至少现在还不能。他更倾向于相信,是沈蕖和他母亲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做手脚,而原主父亲……可能根本不知道,或者选纵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一个名字跳进了他的视线。 ——梁显。 这个人是父亲沈耀多年的老部下,从父亲还只是副总的时候就开始追随,能力出众,嘴也够紧,是公司里的老人了。 而更巧的是,沈蕖刚进公司时,就是由他带着熟悉流程,参与项目实务操作的。 如果公司真的有人私下侵吞资源,调账动款,梁显是最可能知道实情、甚至参与其中的人。 沈星河轻轻合上电脑,眼中浮现一丝冷意。 他不打算声张,但也不会再坐等祖父沈霆自己找出证据。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拨出一通电话:“让人查一下梁显,包括他的家庭关系、所有他经手的项目、财务审批和外包记录,近三年。” 他挂断电话。 如果能翻出点东西——那事情就很有趣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助理手里夹着文件,推门进来。 “沈总,这是今天要批的报表和会议纪要……” 沈星河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气不急不缓:“你知道梁显么?” 助理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人。她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梁总监?当然知道,他在公司很久了,资历老,人也……挺好、挺负责的。就是最近他……挺惨的。” “惨?”沈星河眉头微挑。 助理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一些,说:“他女儿得了个很少见的病,好像叫……脊髓性肌萎缩症。听说挺严重的,要治疗得花很多钱,好像还有点没希望了。” 沈星河的指尖停在文件夹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 助理见他神情复杂,不敢多言,小心地将文件放下,轻声退了出去。 办公室恢复安静,空气也凝固了一瞬。 沈星河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眸,看向了窗外,一片天光令他视线有点朦胧。原来如此。那笔账目的确有问题,而梁显,或许真的知情,甚至是参与者。但若真如助理所说,他是在为救女儿……那就不是单纯的贪婪,而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沈星河摩挲着手边的杯子,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有些时候,人在风口浪尖,只能铤而走险。 他起身,准备下楼去车库,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正好撞见从楼梯口转过来的男人。 系统提醒:“宿主大大,他就是梁显!” 沈星河抬眸。 梁显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见到他,连忙停下脚步,略显拘谨地问候:“沈总,您回来了?我正准备把这个月的项目报表送到您这边审核。” 沈星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梁显的神情没有异样,他是个沉默中带着些许拘谨的中年人。 可在沈星河眼中,他不只是一个下属,还是一个父亲,一个可能为了救命钱、越过界限的人。 “辛苦了。”他淡声说道。 梁显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应该的。” 沈星河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眸光深了几分。他不是个轻易心软的人,但也不愿草率毁掉一个父亲想救女儿的愿望。 梁显手里很大概率有那笔钱被转移的证据,但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不能动他,不只是为公,也为人。 怎么处理梁显,还得慢慢来,了解全貌后再做定夺。 第48章 邀约 · 另一边,纪泠从那天在公园见到沈星河回去后,心情一直悬着。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像之前那样,哪怕只是简单地说一句“到家了”或“最近很忙”,但这一次,他等了两天、三天,微信界面静悄悄的,连个点赞都没有。沈星河就像是忽然把他忘了似的,安安静静地从他的生活里退了出去。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委屈还是落空。他坐在自己房间窗边,指尖拨着手机屏幕,翻着和沈星河的聊天记录。 其实也没几句,全是他主动。 他们曾说好下次一起出去玩,还提过可以去郊外走走。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他有点烦躁,捏着手机,脑袋抵在膝盖上。 ——沈星河真的……没空吗? 纪泠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公园,沈星河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又是那个前任的电话。 沈星河离婚了,他知道的。 可纪泠总觉得,那人还没放下他。 那天在赛车场,时砚站在沈星河身边,对他那种若有若无的打量、挑衅中带着威胁的眼神,都让纪泠很警觉。 那眼神绝对不是单纯的好奇他的身份,而是隐藏起来的敌意。 他咬了咬下唇,心更乱了。 如果他们又复合了怎么办? 越想越焦虑,纪泠终于还是拿起手机,翻开微信,点开沈星河的头像。对方的状态依旧是静默无言,头像那只灰蓝色的小猫安安静静躺着,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情绪。 纪泠犹豫了好几秒,才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去滑雪么? 他删了两个表情包,连‘~’也没敢打出来,又删了原本的称呼“哥哥”,最后只留下那行短短的问句,语气刻意保持轻松。 点了发送之后,他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心里七上八下。 其实他特别想说“我想见你”,特别想问“你是不是又和他联系了”。 但他知道,不能问。 他不能暴露得太明显,不能让沈星河感到压力。那样的话,对方只会离他更远。 纪泠靠在椅子上,眼神一点点暗下去。 外头阳光很好,他知道的雪场刚下过雪,这时候去,肯定白得耀眼。 沈星河会答应他的邀约么? 那天会不会只是客套一句呢。 他已经尽量收起了所有明目张胆的喜欢。 他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如果沈星河答应了,那就太好了。 如果不呢……那他也只能笑着说“没事,我随便问问”。 另一边,沈星河正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盯着电脑上的报告,眼神已经有些倦意。助理刚走,屋子里恢复安静,他随手拿起手机想随便刷一会缓缓神,刚点开微信,就看到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去滑雪么?】 是纪泠。 他微微挑眉。 这段时间的确很忙,但这下又刚巧空闲了。 他也蛮想去滑雪的。 他低头回了一句:【好,去哪个雪场?】 纪泠收到了他回的消息,顿时心情好的几乎飞起来。 他回了! 等下就可以和他一起去滑雪了? 纪泠把自己精挑细选的雪场位置发给他。 那家滑雪场是他觉得最好的,场地很大,位置偏,雪质好,不会太吵。还附上一句—— 【哥哥,我来接你?】 这下,他大着胆子和他发了句哥哥,多少有点撒娇的意思。 看到这句话,沈星河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小孩,还卖乖呢。 他觉得好笑,眼神里却并无不悦。 他回道: -【不用,我让人送我过去。】 停顿几秒,又礼貌补了一句: -【要带上你吗?】 纪泠先是有点失落,看见那句‘要带上你吗’又瞬间高兴了起来。 他回复: -【好啊。】 他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那一刻,他是真的开心得快飞起来了。 沈星河看完,那抹笑意没有收起来。 他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下楼时,他还有些分神地想:自己这算是……找到一个出游搭子了? 外头阳光正好,风不大。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看见他来了,赶紧下车替他拉开后座门。沈星河坐进车里时神情温和,看上去心情不错。 司机从后视镜偷偷看了一眼他,不由有些诧异—— 少爷这几天不是一直忙得眉头紧锁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像是一下子心情大好。 当然,他不敢多问。 沈星河翻着微信聊天界面,顺手对司机说了一句:“去大学城那边,顺路接一个人。” 司机一愣,紧接着露出一种恍然大悟又尽力忍下去的表情。 沈星河偏头从后视镜里瞥了司机一眼,显然注意到了那表情,对方好像是想歪了。 他挑了下眉,没解释,只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也懒得解释了。 车缓缓驶过城区边缘,浅橘色的光从车窗倾泻进来,一路在树影间穿梭。 半小时后,车停在大学城外那片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 放眼望去,是一群没长开的大学生,厚重的眼镜,70%都是男生,嬉笑、追逐、骑着单车匆匆而过。 他一眼看见不远处的纪泠。 米色工装外套,里面套了白色连帽卫衣,裤脚卷起,露出一截瘦削的脚踝。纪泠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站在路边扫了一眼车流,眼神很快就和沈星河隔着前挡玻璃对上。 他的眼睛弯了弯,像是轻飘飘地笑了一下。 沈星河心想,这家伙视力还真不错,隔这么远能把车里的他认出来。 纪泠大步走了过来,轻巧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刚要下车替他开门,却一时愣住了。 嗯??? 这就上来啦。 纪泠坐在后座,司机则暗自打量他一眼,两人视线在后视镜对上了,都有点尴尬。 纪泠眉眼干净,长得是精致但又很有力量感的长相,是会让人第一眼就多看几眼的那种。 后座一下子静了。 纪泠抿了抿嘴,没说话。 司机心说,这孩子什么身份?和沈总出去玩......时教授知道么? 纪泠则有点心虚,心想,这司机好锐利的眼神,该不会发现他正在撬墙角了吧? 车内空调温度适中,温暖又不至于闷热,但纪泠却觉得自己的后背贴着座椅,有一点点发烫。 这是他第二次和沈星河一起坐车,但这一回,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些——中间没有前排的遮挡,座椅之间仿佛也少了一点隔阂。他稍稍偏头,就能看见沈星河侧颈那一小块露出来的皮肤,肤色冷白,线条漂亮得有些过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从沈星河那边传来。 不是那种刻意的香水味,而是更隐秘的、温柔又清冷的香气,像某种阳光下风干过的布料味道,又像冬天藏在围巾里的植物气息,清浅得几乎让人分不出是什么,却莫名好闻。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是。 的确是从沈星河那边传来的。 纪泠轻轻垂下眼睫,心跳像是不受控制地慢慢提速。他喉咙有些发干,好像只要再往前挪一点,就能轻易碰到沈星河的手臂。 指尖微微动了动,又立刻收紧。 第49章 滑雪 · 沈星河似乎注意到了纪泠的目光。 又或者说那目光实在太过明显,一直缠绕在他身侧,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热意,不去理会都难。 他偏了偏头,看向纪泠,问:“你们今天没课?” 纪泠一怔,但还是迅速摇了摇头:“上午已经上完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亮,带着少年特有的蓬勃与洒脱。可那语气里,又藏着一丝心虚的慌张,毕竟偷看他被发现了。 沈星河轻轻一笑,声音柔和,透着一点意味不明的调侃。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纪泠——他靠近这边的那只耳朵,早已经红得快滴血了。 “车里要是热,”他淡声开口,“就把外套脱了。” 纪泠顿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下意识地摇头,脱口而出:“不热。” 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 因为他的确热——耳根、脸颊、甚至脖颈后都像被火烤着,连手心都开始出汗。可不是车热,而是沈星河太近,太淡然,太好闻。 沈星河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是么?” 那语气像是随口一问,却又像是早就看穿了什么。 纪泠顿时脸更烫了,他装作不在意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冷静点,没想到刚一碰,那温度高得让他自己都惊了一跳。 他干咳了一声,勉强扯出一个笑:“那我……还是脱下来吧。” 说完,他低头动作小心地脱掉了米色外套,露出里面干净利落的白色高领卫衣,领口贴着他修长的脖子,把皮肤的白衬得更明显了几分。 沈星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刷手机,唇角翘起,似乎并没有想太多。 前座的司机从后视镜里悄悄瞥了一眼,看见纪泠动作乖巧,耳尖红透,神情又别扭又认真。 他心里暗暗惊叹:这小子简直在明晃晃地在勾人啊。 他又偷偷瞧了一眼后排沈星河的神情——看上去还挺淡定。 他心说,好家伙,时教授再气场强也架不住这年轻人青涩地拱火,这输得……不冤。 纪泠倒是不知道司机脑补了些什么,只觉得整辆车里像罩了一层看不见的暧昧气息,叫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风景开始变得开阔,远处的雪山逐渐浮现在视野里。 开了大概五十分钟,车缓缓停在了滑雪场门口。 纪泠呼吸微顿。 他想,等下就要和沈星河一起换衣服、滑雪了。 ——是不是……能再靠近一点点了? 两人到了滑雪场,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洒在厚厚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虽然是晴天,但雪场的气温依旧低得厉害,风一吹过,像是刀子刮在脸上,空气干冷到几乎能把人的鼻腔都冻住。 换好滑雪服从大厅出来时,纪泠身上一套纯黑滑雪服,领口拉得高高的,把脖子埋在了里面,只露出一双亮得像狗一样的眼睛。他动作利落,肩上扛着雪板,虽然人瘦,但站在雪地上倒是有种潇洒劲儿。 沈星河则是穿了白色的滑雪服,肩线干净,拉链半开着,露出一截高领毛衣,整个人清冷得像落在雪山上的一抹月光。他手里拿着雪杖,另一只手则拿着沉沉的双板,落地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 冷风扑面吹来,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一团团白雾。 沈星河到了室外,才把双板放下,穿上,拿着雪仗,回头看向纪泠,语气淡淡地问:“你选哪个滑道?初级,中级,还是高级?” 纪泠眨了下眼睛,认真想了一秒,低声说:“高级吧。” “你呢?” 沈星河挑了下眉,心里轻笑了一声:这家伙一上来就玩高级滑道?还挺不怕摔。 他原本打算先去中级滑道热个身,按部就班地来,但那一刻,他忽然也生出点想找挑战自己的情绪,被他带着起了点兴致。 “我也高级吧。”他说。 于是,两人并肩走向高级道的缆车站。 低级道的游客在排队搭乘缓慢的魔毯,而他们则径直走向快速缆车口。缆车通往高山上的高级雪道,速度快,坡度也大,沿途望出去,远山被白雪覆盖,像一幅无边静谧的无色素描画。 缆车在风中轻晃,一路向高处攀升。 纪泠坐在沈星河旁边,似乎不太怕冷,眼睛明亮地看着远处的雪山,偶尔侧眸看一眼沈星河。他自以为在偷看,但沈星河每次都感觉到了。 在第三次被偷看的时候,沈星河忍不住侧眸看了他一眼,他眉眼清冷,被滑雪帽和护目镜遮住一部分,但鼻尖红红的。 纪泠心跳漏了一拍。 “......” 他真好看。 缆车到达终点时,门在一声咔哒中打开。 纪泠动作灵活地先一步跳了下去,踩在雪地上,脚步略微踉跄却稳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心朝上,像是在等沈星河。 那动作太自然了,又太顺理成章。 沈星河一时怔了下。 他不是不能自己跳下去,但那一瞬,他不知为何真的把目光落在了那只手上。那只手的指尖有些发红,掌心微张,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是……在照顾我? 他心里想着,又忍不住失笑一声。 还真是尊老爱幼啊。 他懒得多计较这些,手没伸出去,而是伸出胳膊,让纪泠握住。 “拉这边吧,抓稳了。” 纪泠没说话,只是默默握住他的手臂,小心地让他稳稳下了缆车。 脚踩进雪地的瞬间,沈星河还真感觉那一下挺稳,力道拿捏得刚刚好。他回头看了纪泠一眼,对方眼神干净,像是在等待表扬。 他忽然有点不太适应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他,又不着痕迹地送来温暖。 当然,还有另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在背着时砚出来......偷情? 太诡异了。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忘了这诡异的想法。 与此同时。 公司楼下,傍晚的天色正暗,落地窗外投下冷清的光。 时砚站在走廊上,从下午开始,他就没再见过沈星河,不免有点慌张。 他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对方只是临时有事,但到了现在,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却越烧越旺。 他想起纪泠,也想起上一次,沈星河离开公司,就是去见纪泠了。 这让时砚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他脚步一转,走向沈星河的办公室。 助理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抱着一沓文件。时砚拦住他,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你们沈总呢?” 助理一愣,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些迷惑不解。 “啊……沈总?他下午没安排会议,可能工作处理完就回去了吧?” “回去了?”时砚语气微顿,眼神却锋利了几分,“回哪去了?” 助理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也答不上来。他毕竟只是助理,又不是贴身秘书,沈星河去哪儿从来不解释。 时砚没再多说,转身朝电梯走去。 他要去地下车库。 想看看他司机的车开走了没。 刚下楼没几步,前方车库入口的灯突然一亮。 一道车灯缓缓驶入,是沈星河的车——那辆他最熟悉不过的黑色轿车。 时砚脚步一顿,正巧和刚进来的车辆对上了。 司机正把车开回公司,这车不用的时候都是停在公司楼下。 结果一眼看见站在门口、正往这边看的的时砚。 第50章 雪夜 车库里光线冷白,静得只能听见引擎熄火后的余温声。 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入车位。 时砚站在旁边,心跳却一下一下的。 他迈步走过去,直直看向驾驶座。车窗降了些许,里面却只有司机一个人。 “你自己?”他语气不算冷。 司机被盯得心头发毛,讪讪笑了一下,推开车门下车,手心都是汗。 “时教授……”他声音小了不少,“我刚刚是去送沈总,刚送完他回来。” 时砚站在原地不动,眼神黯了片刻,问:“他去哪儿了?” 司机迟疑了一秒,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滑雪场。” 时砚皱了眉:“一个人去?” 司机眼神飘了一下,显然在飞速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咽了口口水,低声道:“不……还有一个孩子,是个大学生。” 话音落地的一刹那,时砚的瞳孔骤然缩紧,脑中轰的一声。 大学生。 是纪泠吗。 又是他啊。 时砚本想再问,嗓子却像被什么卡住,喉头干涩得发紧。他试图让自己镇定,但眼底的情绪早已翻涌不止。 “……他们在车里都干什么了?”他尽量让声音平稳,压着那点突然浮起的慌乱。 司机低头看了他一眼,不敢太慢地答:“额,没干什么。就是普通出游吧。” 时砚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沈星河和纪泠去那里做什么——可他很清楚,沈星河从不会轻易带人出城滑雪。 这大概率不是一场普通的出游。 他的胸口骤然泛起一阵细密的凉意。 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 地下车库风声低缓,天色已晚,墙壁上映着稀疏的车灯光斑。 时砚站在原地,掏出手机,手指点开对话框,给沈星河发了一条消息—— 【在哪呢?】 几秒过去,没有回。 他又拨了个电话,贴近耳边。 “嘟……嘟……” 没人接。 时砚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是一个轻易情绪化的人,但此刻却莫名觉得心烦,有什么在胸腔里不安地翻腾。 他垂下眼,看了看时间,天已擦黑。那边气温又低,雪场又在山里,他心头忍不住升起一股担忧。 “是哪家滑雪场?”他转头问司机,语气不轻不重。 司机不敢再隐瞒,老老实实回答:“……城北那家青石岭滑雪场,新开没多久。” “我知道了。”时砚淡淡道。 司机如释重负般点头,退了一步,见时砚没有继续问了,识趣地离开。 可时砚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原地,望着远处暗下去的电梯门,沉默了两秒,随即转身,几步走向旁边自己的那辆车。 “咔哒”一声解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导航去那家滑雪场。 车内静得只剩心跳和冷气流动的声音。 他没有立刻启动引擎,而是静静地坐了几秒,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指节因收紧而微微发白。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沈星河一个人夜里在山上滑雪可能会出意外,还是……担心他会和别人发生点什么? 车外的风声夹着冬夜的寒意,时砚踩下油门,车身滑出车位,驶入那条通往城北的雪夜之路。 他告诉自己只是去确认,确认沈星河是不是平安。 可他心里清楚——他更怕的,是怕那个纪泠让沈星河动心了。 正值下班高峰,整座城像被卡bug了一样,车水马龙却寸步难行。 时砚开着车,一路向北,刚驶上主干道没多久,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尾灯逼得停了下来。前方红灯长得像故意拉扯人神经似的,闪了几次绿灯也几乎没挪动几米。 他手握方向盘,指节紧了又松,忍不住往侧边看了一眼地图导航,路线一片通红。 他皱眉,拐进了另一条辅路,试图绕远避开堵点。谁知刚绕出去没几公里,又在一处交叉口陷进了更可怕的车流中。 路灯晦暗,前方喇叭声此起彼伏,气温低得像浸了水的金属,渗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时砚静静坐在车里,打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消息记录。 -【你在哪?】 沈星河还是没回。 他把手机放回副驾驶,没由来地烦躁了起来,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车前方动了一点,他抬脚就踩下油门,却又是刹那的错觉,前车突然刹停,他也跟着急刹,身子一晃。 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等他终于驶出城区范围,天已经黑透了。 车窗外是一片寂静的山路,只有车灯切割开黑暗。他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从办公室楼下开出到现在,他几乎没停过,偏偏还是赶不上。 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心头像是有一股火在烧。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冲动的人,可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被不安吞没了。 他告诉自己,只是想确认沈星河安不安全,可他心里却知道,这不安的背后,是他在害怕,害怕沈星河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雪场大厅里暖气很足,人声鼎沸,嘈杂却热闹,可时砚站在原地,却感觉自己像被孤立在这片热气之外。 他没看见沈星河,也没看见纪泠,四处转了一圈,只觉得空荡荡的,连声音都隔着一层冰似的。 他拨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无回应。 他想,也许是手机落在储物柜里了。 可那不安却像根倒刺扎在心口,越等越深。 他只好自己往外走。 大厅门口一开,刺骨的冷风夹着雪气扑面而来,像刀割似的刮在脸上。他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白天在公司穿的那一身单薄外套。领口一松,寒意就灌进骨头缝里。他抬手拢了拢外套,手却因为冻得太久,已经僵硬到几乎没有知觉。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雪地,白茫茫一片。滑雪者从山坡上呼啸而下,鲜亮的滑雪服在雪地里穿梭成片,速度太快,看不清谁是谁。 远处人不少,但谁都不像他。这里也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又不是第一次沈星河不回他消息,可他从没这么慌过。他明知道,滑雪场这种地方没信号是常事,手机放在柜子里更是再正常不过,可他还是止不住地想——他是不是和纪泠在一起,是不是他们俩刚好在某个地方笑着说话,而他在这风雪里像个傻子似的站着,连一句解释都听不到。 他低头想给自己暖暖,可手指冻得几乎连一点知觉也没了。 就在他手指僵硬地摸到口袋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怔住,低头一看——沈星河。 心跳像被瞬间提起来。 他立刻接起,语气有些压不住的急切:“喂?” 电话那头传来沈星河的声音,不远,却带着点意外的沉静:“你在哪呢?” 那声音一下子让他心神一松,又隐隐有点懊恼。 “我……在雪场。”他顿了下,没提自己已经来了多久,“你手机终于通了。” 电话那边像愣了一下,然后沈星河的声音又响起:“雪场很大,你在哪个位置?” “刚走出大厅没几步。”他说,眼睛还在四处望。 “转过身。” 他愣住,条件反射般转了身。 风一下灌进脖领,他抬起眼,下一瞬,便看见大厅内暖黄色灯光下,沈星河已经换掉了滑雪服,穿着便装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隔着一层玻璃,目光却在空气中撞上了。 时砚怔住了,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沈星河的神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疲惫后的淡淡笑意。他微微歪头,像是叫他进去。 第51章 车上 · 时砚心跳突然快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见过无数次,也明明清楚地记得沈星河的模样,可每一次隔了一段时间再见,还是会让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看得忍不住发愣。 他往大厅里走,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将双手藏进大衣口袋里,指节僵硬得发疼,他努力让自己暖和点。 时砚觉得奇怪,司机说沈星河是和纪泠一起来的。 可他从刚才到现在,没看见纪泠。 大厅里人不少,却没有那个他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身影。于是他忍不住想——他刚刚在哪里?在楼上?还是已经离开了? 他们……有做什么吗? 如果纪泠还在,他还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点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亲近的小动作。但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反倒更让人不安。 踏进大厅的一瞬间,暖气扑面而来,被冻僵的皮肤似乎终于慢慢恢复知觉,一阵阵刺痛之后,是温热的潮气,皮肤上也有缓缓湿润的感觉。 他看着沈星河。 沈星河仍站在灯光下,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灯光映在他湿润的发梢上,像是刚从雪地里回来,头发有些零散地贴着额角,薄薄的水汽还没散尽。 他的脸因为寒风吹过而泛着淡淡的红,鼻尖和颧骨都是冷意下的颜色,看起来清冷,却不失温柔。他穿着便装,深灰色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气质仍旧一如既往的疏淡静谧,虽然换下了滑雪服,还是让人觉得他有点怕冷。 沈星河看着时砚,眼神柔和下来,似乎有点无奈,轻声问:“你开车过来,不累么?” 他声音低,却干净,像雪后初晴的天。 时砚低着头,在掌心里呵了口气,说:“还好吧。” 沈星河并没有问他过来干什么,就好像看出来了,却选择不戳穿他。 时砚有时候觉得他很聪明,有时候觉得他温柔,但有时候也觉得他是有点残忍的。 沈星河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可他没有问——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为什么大老远赶过来,甚至没有一点质疑,只是唇角带笑地看着他。 他从不戳穿,从不给人难堪。 可偏偏,就是这种温柔,让时砚难以割舍。 时砚抬起眼睛,看着沈星河问了一句:“还滑么?” 沈星河微微摇头,说:“不了。回家吧。” 时砚说:“好,我送你。” 沈星河怔了一下,他开了这么远的车赶来,现在又要开车送自己回家...... 嗯...... 他们走出大厅时天色已暗,地上的雪反着灯光一片明亮。时砚的车停在滑雪场外的停车区,车壳上覆着一层薄雪,刚被他匆匆擦掉些,留下几道凌乱的痕迹。 沈星河正要打开驾驶室的门,时砚低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刚滑完雪,应该挺累的,说:“我来吧。这车你不熟。” 沈星河看着他没说话,片刻后点点头:“好。” 他坐进副驾驶,把门合上那一刻,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窗外风声呼呼,车里却安静得能听见两人呼吸声。 车缓缓驶上公路。远处灯光稀落,夜色像一层密不透风的幕布。 车刚开出滑雪场不久,时砚还是没忍住,声音不轻不重地问:“纪泠怎么没在?” 沈星河一怔。 其实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他刚从雪道上下来,摘下手套,掏出手机,才看见时砚两个小时前发来的那条消息——问他去哪了。 紧接着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手机屏幕亮着,他盯着那些通话记录,站在原地,指尖还带着一丝雪后的凉意。那一瞬间他心头有些微妙的迟疑,隐约察觉到了时砚的慌张。 但沈星河终究没有读心术,也无法确切知道对方当时的情绪——到底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但那个时间点、那个字句、还有那连着打了几通的电话,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随口问问那么简单。 他回了个电话回去,电话那头的人接了,声音清晰又熟悉,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的平静:“喂?” 沈星河顿了一下,下意识问:“你在哪呢?” 他听见对方说:“我……在雪场。” 那一刻,他是真的愣住了。 耳边是远处雪道上传来的人声,手机另一端却传来时砚的声音。沈星河怔了一下,几乎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巧合。 可时砚紧接着告诉他:“刚走出大厅没几步。” 他不动声色地顿了顿,又说:“你转过身。” 然后,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真的站在了风雪里,单薄地穿着一件公司里的外套,脸色因为寒冷而泛红。 他走来的时候,沈星河站在大厅里,目光穿过落地玻璃落在他身上,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也有点莫名。 沈星河望着窗外,还能看见一点刚才的雪痕。他眼睫垂着,轻轻动了动。 不过,再怎么推测、再怎么猜想,终究也只是猜想。 时砚不说,他又怎么能确定? 沈星河眼里似乎有一丝了然,唇角微微弯了弯,说:“他啊,滑到一半收到他导师的消息,说是要回学校。” “然后你一个人滑?”时砚问。 沈星河点点头,“嗯。” 时砚听见这个“嗯”字,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是真想滑雪了。 他本来并不该想太多,可就是忍不住。现在得了个确切的答复,哪怕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心情却不由得轻松了点。 他侧头看沈星河一眼,语气不经意地说:“那下次我和你一起。” 沈星河转头看他,眼神里多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情绪,轻声说:“好啊。” 虽然应下了,但沈星河心说,时砚和他一起滑雪? 离婚后? 怎么觉得这画面有点违和感。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过来做什么?这里挺远的。” 车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星河没急着再开口。 而时砚轻声说:“想你了。” 沈星河怔了一下。 车窗外是寂静的冬夜,树影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而这句话落下时,他的原本还在神游天外的意识也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什么?” 时砚没有回头,只把脸侧向了车窗的方向,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方向盘,指骨微微泛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似乎只有说一次的勇气。 ..... 车行驶在回城的路上,远处的灯光稀稀落落,路边的积雪泛着微光,一片静谧。沈星河倚在副驾驶的车窗上,侧脸贴着冷掉的玻璃,呼吸平稳。 时砚专心开着车,却没法完全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他的余光一次次落在身旁的人身上,又一次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他突然想起刚才沈星河提起纪泠时的神情——不明显,但确实带着笑,像是无意识的,淡淡的,轻得像一阵风,却在他心里吹出了一团乱麻。 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总觉得他们不会止步于这一次——还会有第二次邀约,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一点白。 事情的发展正在一点点滑离他所设定的轨道,而他毫无办法。 他害怕。真真切切地害怕。怕沈星河会喜欢上别人。 夜路很长,车厢里静得几乎听得见风从缝隙里掠过的声音。 沈星河靠在窗边,睡着了。 他应该是累了,睫毛垂着,像两道安静的阴影落在眼下。他的鼻尖和脸颊还带着雪地里的寒意,冷得泛红,在这沉沉夜色中却分外清丽。 唇是浅淡的颜色,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点脆弱。 时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许久。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占有欲。他想把这个人从所有人的目光里藏起来,从这个城市藏到另一个城市,从纪泠、从世界、从一切可能让他离开的因素里藏起来。 他想吻他。他想抱紧他,想听他说“我只喜欢你”。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神落在他侧脸上,又默默移开。 第52章 可以吗 · 回去的路上倒是没再堵车,夜色沉沉,车窗外是一盏盏被雨雪打湿了光晕的路灯,像是融在风里似的,一路静静地晃着。时砚没开太快,也没说话,车里只剩下低低的引擎声和沈星河平稳的呼吸。 将近一个小时,车稳稳地停在了沈星河家门口。 时砚侧头,看着副驾上还在睡的沈星河,声音压得极轻:“醒醒,到家了。” 沈星河没有立刻醒来。 他睡得并不沉,眉心微蹙着,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太安稳的梦里。睫毛又长又翘,在车内昏暗的光里投下一道浅浅的影。雪白的脸颊和鼻尖还泛着在雪场里残留的红,唇色浅,呼吸细缓,一片安静中像什么轻盈得一碰就会碎的梦。 时砚就这样看着他,指尖轻微地动了动。 他想亲他。 真的很想。 可他记得上一次忍不住亲他时,被沈星河发现了,还阻止了他,似乎并不喜欢他这样。 时砚怕。 怕他的冲动给沈星河留下了什么不好的感觉,怕再越过那条线之后,他们连现在这点脆弱的和平都留不住。 所以他忍了。 远处,管家站在玄关门口,看着这辆陌生的保时捷Taycan,神色有些迟疑。他看不清车里是谁,一时也拿不准要不要开门。 这时,沈星河才慢慢睁开眼,略有些迷糊地坐直了身子。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了看窗外,意识到已经到家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伸手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夜风扑面,带着雪后的清寒。他站在台阶上,转头朝车里看了一眼,对时砚挥了挥手,微微一笑:“谢谢。” 时砚听了这句话,心里微微一滞。 怎么那么客气? 可也对。他们早就离婚了。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静静地盯着沈星河的背影,想要从那层温吞的伪装下看出一点别的情绪来。 过了几秒,他才推开车门。 鞋踩在湿润的石阶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他走了过去,步子不快。 沈星河正准备转身进门,忽然觉得手腕一紧。 时砚拉住了他。 沈星河愣住,下意识地回头。 时砚的眼神很安静,没有说话,只是在夜色里抬眸看着他,冷白的脸颊在风雪后鼻尖和耳朵都微红,衬得人有点脆弱,似乎在征求他的许可。 沈星河没有动。 他也没有甩开。 下一秒,时砚终于得到了他默许似的,慢慢地,轻轻地从后背抱住了他。 是那种温柔却又带点用力的拥抱,怕他会逃开,又不敢真的困住他。 沈星河的肩膀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 他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时砚将下巴抵在他肩上,鼻息拂过他侧颈,带着点未散尽的寒气,却也藏着某种灼热的情绪。 他声音低低的,静静地说:“这样可以么。” 沈星河没有应声,过了好久才轻声说:“时砚?” 沈星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站在夜色里,被时砚从后方抱着,薄薄的冬衣被压出一层细褶,隔着衣料却还是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一点点地贴近。 他知道时砚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朋友间的拥抱。那里面藏着他不愿承认,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情绪。 他还记得上次。 那个仓促的亲吻。 唇贴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预兆,他整个人像被什么烫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时砚开始亲他的脸颊、耳朵、脖颈。他阻止了他,而时砚,那时明显也慌了,眼里写满了“对不起”三个字。 现在—— 时砚小心了许多。 从拉住手腕的那一刻,到拥抱时明显犹豫又试探的动作,还有那句几乎是轻声问出来的“可以么”,全都说明他在克制。 但正因为这样,沈星河才觉得不知道怎么回应。 朋友之间的拥抱不会问“可以么”,那是恋人,或者,想成为恋人才会问的。 如果这次他说“可以”,那下一次呢?会不会是更进一步的触碰,甚至亲吻?再下去,会不会是某种明示、确认,甚至是逼近? 他没准备好。 沈星河低下眼,视线落在门前石阶上,夜色雾一样落在他肩上,也落在心上。 他无法真正接受。 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可偏偏—— 时砚那一点点的快碎掉的表情,又让他狠不下心拒绝。 时砚的下巴轻轻抵在他肩上,动作很轻。他的声音低、克制,还带着一点不安。 沈星河动了动手指。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轻轻地揉了揉时砚的脑袋,动作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时砚,”他慢慢地提醒他,“我们已经离婚了。而且......我也没有准备好,要走进一段稳定关系。” 第53章 告白 · 别墅外,夜色沉静,潮湿的空气中浮动着雨后的冷香,似乎是树林里传来的草木清香。 时砚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沈星河,眼中藏着一层被月光拉长的沉默。他的声音轻,却透着一股近乎倔强的执拗: “我不明白,为什么?” 沈星河垂下眼,指尖在大衣口袋里轻轻蜷缩着,他低咳了一声,嗓音哑哑的,斟酌措辞: “时砚,我觉得……你现在是因为不习惯我们已经离婚的事情,所以才这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是融进了夜色里,沉缓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话音刚落,时砚就开口了,语气几乎是立刻的、毫不犹豫的反驳: “不是。” 他看着沈星河,眼底漾起一层压不住的热意与认真,否认了他的猜测: “我喜欢你,这件事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 沈星河怔住了。 他站在夜色下,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脑子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被一个男生这么清晰明确地告白。 不是暧昧、不是玩笑,也不是带有试探性质的接近,而是赤裸裸、毫不遮掩地说,我喜欢你。 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下意识地开口: “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多轻,又有多虚。他想把这份情感推得远一点,也许是知道自己没能真正承受住。 时砚看着他,没再犹豫,反而像是终于等到了机会,可以把压在心头很久的情绪说出来。他语速不快,但字字真切: “就是……看不见你的时候,也会经常想起你。” “会很想见你。” “也会在意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会去想你说的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会因为你,情绪起伏不定。” 说到最后,时砚垂下了眼。 他没把那些真正让他几近崩溃的情绪全说出来,比如今天那种无法联系到沈星河时的慌乱,比如他一个人驱车赶来的途中脑海里飞快旋转的各种假设,比如怕看见纪泠站在他面前,和沈星河亲密的样子。 他甚至怕,沈星河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他害怕得要命,可仍装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而现在他终于说了。 那些藏在心里太久太久的东西,就像此刻潮湿空气中的寒意,一点点从他唇齿间漏出来,再也收不回去。 沈星河看着他,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夜色沉静,只有风慢慢吹过树梢的声音在空气中蔓延。 他心跳得有些乱了。 他不是不明白时砚说的“喜欢”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怕,自己一旦回应,连最后一丝退路也没了。 沈星河脑子里有点乱。 他抬眼看着时砚,有一瞬间不太敢直视那双眼睛。那眼神太直白,坦率得像莽撞又坦率初次心动,不设防也不留退路。 他伸手摸了摸时砚的头发,那动作带着些迟疑,又带着某种本能的温柔。 “……让我想想。”他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时砚,你先回去休息,好吗?” 时砚闻言怔了怔,眉眼里浮起一点点不舍。他唇瓣张了张,最后只是软声说:“那我抱抱你再走,好不好?” 沈星河看着他的表情,略微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人……怎么这么黏人。 但他到底没舍得拒绝。那种被人小心翼翼喜欢着的感觉,说没有动摇是假的。 “好。”他叹了一声,张开双臂,动作迟缓却并不抗拒。 时砚便上前抱住他,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许可,小心翼翼又带点贪恋地将他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鼻息落在他颈侧,温热得几乎让人心乱。 “好舒服……”他低声说。 然后又在他耳边轻轻补了一句:“晚安。” 沈星河愣了一下,耳根竟有些微微发热。他松开手,看着时砚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台阶,坐进车里。 那辆保时捷Taycan缓缓驶离,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他才转过身去,回到别墅门前。 门口,站了半天的管家已经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完了全程,心里一整个被震撼地掀起了好几层海浪。 天呐。他们家少爷……在离婚后反被追了? 而且时教授刚刚那一副——“求你给我个机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青春片男主告白! 关键是,少爷还说‘让我想想’! 明显还没答应!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管家一边让人撤下夜茶一边默默感叹:真心希望少爷这次能被好好珍惜,他值得的。 沈星河回到卧室,脱下外套,坐在床边。 他心里还是乱。 时砚到底是认真的吗?还是一时情绪上头? 他盯着手机发了几分钟呆,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想找找什么外力帮助自己判断。他试着搜索了一个看视频的网站,一边心虚地左右张望,一边敲下关键词。 打开页面,一排缩略图跳了出来,画风之丰富,内容之直接,简直一秒把他这二十多年的三观统统击碎。 他皱着眉,艰难地随便点开了一部。 视频开始了。 沈星河:…… 沈星河撑了五分钟,脸色从茫然到震惊再到迷惑,最后只剩一脸无法共情的尴尬和抽离。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吗? 他果断退出了页面,整个人都觉得需要静一静。 时砚说他喜欢自己。 但是并没有说过想做这种事情。 可能时砚纯爱一点呢。 如果不做,他可能也会接受吧? 沈星河努力想象了一下,如果只是牵手、拥抱、再多一点点比如接吻,他好像不是很排斥。 但是要是更......一点,那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系统在一边悄悄冒头:“宿主大大刚刚看了什么好东西!” 沈星河:“很重口,你要看?” 系统:“嘤。” 他坐回床上,摸了摸脸,雪后的寒意好像还留在皮肤上,有点冰,他心说,睡觉吧,明天再说。 关了灯,埋进被子里。 第54章 上司 · 第二天清晨,沈星河照常去了公司。 天色还未完全放亮,窗外的光灰蒙蒙的,办公楼里安静得几乎只听得见空调的声音。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城市的天际线,思索了一会儿,才回到办公桌前,翻开机器人手术项目的资料。 如今沈蕖的项目已经交接到了自己手下,包括他手底下以前的员工们,现在也得跟着沈星河。 眼下的这项目是沈老爷子手里最核心的几个项目之一,涉及大量资金投入和对外合作资源,如今董事会亲自将它交到了他手上,他自然得负责到底。 除此以外,还得彻底把沈蕖锤死,以防对方还有最后一口气反击。 沈星河很清楚,眼下的每一步都不能错。 沈蕖身上的每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他都不会放过。 他想了想,按下内线,把梁显叫了进来。 梁显进门的时候神色有点迟疑。他原本是沈蕖手下的老人,在集团也算半个老员工,如今换了领导,站在沈星河面前难免有些拘谨。沈星河注意到了他眼底的犹豫,但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梁总监。”他语气温和,递过一份资料,“机器人手术项目这块,准备要启动市场推广阶段了。你这边经验丰富,就交给你来带头推动。” 梁显一愣,下意识地问:“我?” 沈星河点头:“你以前经常负责推广,也熟悉核心数据。我需要一个能立刻上手、也能服众的人。你最合适。” 梁显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喉结。 他当然知道这个项目现在是谁在看,是沈老爷子的心头肉,如今却要由他这个沈蕖的旧部去为沈星河效力。 别人信得过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资料,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沈总,我会尽力。” 沈星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依旧温和:“不用太有压力,这不是临时任务,是之后一整阶段都归你负责的内容。我会放权,你需要资源就提。” 梁显愣了愣,看着沈星河那张清冷的脸,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确定对方到底是真心信任,还是只是拿他做一颗棋子。 但他知道,现在他拒绝不了。 等梁显走出办公室,沈星河才靠回椅背,闭了闭眼。 他当然清楚梁显是沈蕖的人。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要先稳住他。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直接拿来对抗的,尤其是那些本身就两面三刀的人,他们一旦动摇,比任何人都更致命。 但梁显不一样。 沈星河心说,就算要处理掉沈蕖,他也不会让他被连累的。 当天中午,员工食堂里人来人往,嘈杂中夹杂着餐具碰撞和交谈声。 沈星河今天也没有去高层专用的用餐区,而是坐在食堂靠窗的一侧,一份营养餐摆在托盘里,没怎么动。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勺子里的汤,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远处,梁显刚打好饭,正准备找个角落坐下,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梁显。”沈星河抬起手,朝他轻轻招了招。 梁显脚步微顿,食指握紧了手中的托盘。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下前,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打了声招呼:“沈总。” “坐吧。”沈星河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梁显坐下,低头扒拉着餐盘里的饭菜。对面的人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开场。 良久,沈星河才开口:“我知道以前你跟着沈蕖。” 梁显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神色不动地看他一眼。 沈星河问:“你感觉他对你如何?” 梁显心头一紧。他当然知道这是个试探。他下意识回答得很快:“沈总……挺好的。” 沈星河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神却比语气要直接得多:“你不用和我客套,我弟弟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 梁显的眼神微动了一下。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印象里那个文静清冷的沈家少爷不太一样了。曾经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站在沈蕖身后、不声不响的哥哥,如今却已经坐在了能决定他命运的位置上,说起话来不轻不重,却让人无从退避。 梁显回忆起自己经历的事情,也不知怎么形容。 跟着沈蕖的时候,他实在目睹了太多越过法律的灰色地带,可那些事情他也被迫参与了,他不能说,也知道一旦说出来,自己就是那个最先被推出去背锅的棋子。 他低下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沈总……他该给我的,都给了。” 顿了一下,他像是掂量着什么,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可能有些事情的处理我不认同,但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我也不好说什么。” 沈星河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一些。 梁显没有明说什么,却说得已经够多了。他没有站队,但也没急着表忠心,虽然有所顾忌,但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态度。 沈星河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他抬手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唇,语气恢复了几分日常的温和:“下午你就和团队一起熟悉项目,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了解清楚,就开始吧。” 梁显点了点头:“好的。” 沈星河低头继续喝汤,动作轻缓,就像刚才那段交谈只是普通的聊天。 可梁显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怀疑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已经被沈星河发现了。 ...... 下午,梁显按照沈星河的安排,开始跟着团队了解机器人手术项目的整体流程和进度。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安,但很快,他发现这支团队和他以前所熟悉的那一套截然不同。 项目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汇报人讲解时思路清晰,没人打断,也没人阴阳怪气地质疑。 他本以为刚到项目组,多少会受到些排斥,毕竟他的身份太敏感——前脚还跟着沈蕖,如今却坐在沈星河安排的位置上。 但他很快发现没有人因为他的背景另眼相看,反而无论是项目负责人还是资料整理员,对他都耐心又礼貌。有问题时,他们会认真解答,也会提出善意的建议,却从不带个人情绪。 一整个下午下来,梁显的三观已经经历了冲击。 以前在沈蕖的团队里,保密是生存法则,明争暗斗则是常态。 他早已习惯了汇报前通宵做PPT、同事之间互相踩着上位、上司永远高高在上、任何一个决定背后都可能藏着交易或算计。 而如今,坐在这间会议室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放松和舒适感。 他忽然想起来,从前在沈蕖手下工作时,那种压抑又不得不继续卷、进退两难的感觉。 原来,也有这么舒服的工作环境? 没有猜忌、没有背刺、没有不信任和各种要挟...... 他一边翻看着眼前的项目资料,一边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也许,真正不正常的,是自己曾经以为的正常。 那种争斗、冷漠、防备甚至是明知违法也不得不参与的压抑环境,曾被他习以为常——甚至以为这就是职场的真相。 可现在,这种效率极高、透明、理性又带点温度的合作模式,却让他开始怀疑,以前的自己是不是根本就选错了上司才会有那么压抑的工作经历。 他攥了攥手中的笔,第一次对未来的方向,生出了重新思考的念头。 第55章 邀请 · 沈星河在公司待到了快下班的时间,才忽然意识到,今天一整天似乎都没看到时砚的影子。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几眼公司内网,时砚并没有请假,也没写外出公干。他皱了皱眉,这家伙昨天才刚说完喜欢他,今天人就人间蒸发了? 刚这么想着,电梯“叮”地一声在走廊那头响起。 回应了他的思绪,时砚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浅灰衬衫,袖口挽到手腕,神情沉静,手上夹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办公室,将文件放到他桌上。 沈星河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什么?” 时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说:“我今天去了趟医院,探望了梁显的女儿。” 沈星河一愣:“她不是还在重症监护么?” “是。”时砚点点头,“不过我联系了那边的医生,他们允许我远远看了一眼,顺便带了一些药品和日用品过去。她妈妈在陪床。” 他大概能猜到沈星河最近在忙什么,也想,要是能帮上他,是不是他的处境就会好很多了呢? 毕竟,又是继母,又是弟弟的,他的处境肯定不安稳。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告诉她,我是梁显的同事,愿意帮忙负担接下来的治疗费用。她当时很感激,还问我,是不是公司安排的。” “然后呢?”沈星河皱了皱眉。 “她说,以前梁显也说过,公司有人会给他们女儿治疗费,每个月都有打款。她以为这是公司提供的福利保障,还说这公司真好。” 沈星河抬起眼,目光微沉。 时砚继续道:“我问她,是哪个账户在打款。她找了找账单,把打款账户信息给我了。”他说着,将文件夹递给沈星河,语气不紧不慢,“我查了那个账户的来源,是沈蕖的私人账户。” “私人账户?”沈星河问。 他心说,那账户沈蕖竟然也没找个中转账户掩护一下。 沈蕖未免也太自信了。 他以为,多少会隐蔽一点...... “是。”时砚点头,神情平静,“每个月都定额汇款,金额不多不少。但从未经过公司账面,也没有任何员工福利项目的备案。” 沈星河没说话,翻开文件夹。 里面是清晰的资金流记录,以及那张打款账户的银行流水截图。 几秒钟过去,他缓缓合上文件,眼中透出一点凉意。 “怎么证明,这笔钱本身就不干净呢?”沈星河轻声自语。 “我还没查完,但……”时砚顿了一下,“这事不简单。梁显可能知道这笔钱从哪来,但没有和家人说,只说公司在‘帮’他,但其实……是赃款。” “嗯,”沈星河接口,声音微凉,“接下来,继续在梁显身上找突破就好了。” 他看向时砚,语气放缓了一些:“谢谢你。” 时砚摇了摇头,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低声道:“不用谢。等下有空吗?” 沈星河抬头看他一眼,问:“怎么?” 时砚的眼神没什么异样,只是语调轻了些:“我想……请你吃顿饭。” 沈星河有一瞬间的错乱。 他记得,他们离婚前,好像也只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那顿饭结束,时砚喝醉了。 还把他拉到了床上去。 可现在,时砚刚刚帮他查到了沈蕖账户的事,照理说,他连顿饭都拒绝,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点点头,道:“好。” 时砚选了一家气氛幽静的湖边餐厅,离公司不远,夜色将湖水染上了一层浅墨。 餐厅外圈被茂密的灌木环绕,隐藏着细碎的小夜灯,在夜色中一点点亮起来,温柔静谧。 因为时砚提前预约了,服务生看到他们便立刻迎了上来,引他们进入最里侧的一个临湖包间。 房间装潢极为淡雅,木质格栅和棉麻纱帘隔开了喧嚣,窗外就是水光粼粼的湖面。 沈星河刚坐下,一瞬间竟有些不自在。 他昨天还没答复那句“我喜欢你”,今天就被人请吃饭,这节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服务生戴着白手套,优雅地打开一瓶葡萄酒,先行斟上,又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 是清淡法餐,色彩精致,香气也很淡。 两人之间短暂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刀叉轻轻碰撞瓷盘的声音。 窗外一只水鸟掠过湖面,投下一道涟漪。 时砚忽然开口,语气坦然而直接:“昨天,你说让你想一想。” 沈星河动作顿住,没想到他会这样单刀直入,酒刚入口还没咽下,就差点呛到。 他轻咳一声,拿起水杯缓解了一下喉咙的灼热感,才抬眼看向时砚。 对方依旧安静坐着,神情没有催促,也没有逼迫。 只是一种表情耐心的等待。 沈星河垂着眼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红影,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时砚,其实我……大概想了一下。” 时砚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应了一声:“嗯?” 沈星河把杯子放下,声音低了些:“我想,还是等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想感情的事。” 时砚沉默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他,语气仍然温和:“可是……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吧。” 沈星河抿了抿唇,有点烦恼地皱了眉:“我知道不冲突,就是……” “就是?”时砚一如既往地有耐心。 沈星河抬头看他,眼神认真而迟疑:“你希望……我们的关系,最后会发展到哪一步?”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餐桌上的气氛忽然一静。时砚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星河会这样问。 他想了想,声音有点迟疑:“我……我想,我们可以复婚?” “嗯。”沈星河淡淡应了一声,但没说同意,只是继续看着他。 时砚忽然补了一句:“复婚以后,你不要再去见纪泠了。” 沈星河差点没笑出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心说,他们说的不是一个概念呢。 他又喝了一口酒,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问了一句:“时砚,你……你能接受柏拉图么?” 时砚怔住了,明显没料到沈星河会问这种问题。 他一时语塞,喉咙动了动:“你是说……精神上的恋爱?” 沈星河点点头,语气温柔:“就是不做恋人之间做的事。只是在一起,互相陪伴,互相信任……像朋友,又不是朋友。” 时砚皱了眉,认真看着他:“为什么?” 沈星河没回答,视线落在窗外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倒影里,他安静了一下,说:“我觉得,就这样就很好。” 时砚静静听着,没有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可是,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 第56章 吻上去 · 沈星河又轻轻呛了一下,低头咳了几声。 酒液带着微苦的涩意在喉间翻滚,他抬手轻掩嘴角,苍白的脸颊因为饮了酒,浮起一层极浅的红晕,像是薄雪之下藏着初绽的绯色。 他那种气质,一贯是清冷的、带着距离感的,可这会儿因为醉意和暖黄灯光的晕染,眼尾泛红,唇色潮润,眼神迷离间透出一丝无意识的温柔与绮丽,带着某种近乎蛊惑的静美。 时砚几乎移不开眼。 他看着沈星河那张恍若白瓷雕刻的脸,在晕酒的红意下微微失神—— 这样一个人,要他和自己只保持“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根本不可能。他做不到。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看就想靠近,一靠近就想拥有。 可下一刻,时砚脑海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 沈星河为什么会抗拒那些亲密的事呢? 是不是因为——从前的自己,对他太冷漠了?总是一副冷漠疏远、甚至有些厌恶的模样……是不是那些情绪和行为,早就无声地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才会如此本能地拒绝这些关系的延伸,害怕再次触碰就会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想到这里,时砚喉结轻轻动了动,眼神也软了几分。他轻声说:“不过,我会慢慢等你。” 他眼神很认真,声音不高,但语气温柔:“等到你愿意为止。” 沈星河本来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听到这话,他转头看了时砚一眼,眸光里掠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时砚会说这种话——这么执着?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沈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了一下:“你觉得好……那就好。” 语气轻得像风吹水面,既不认同也不拒绝,只是随他。 两人之后又喝了点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绪慢慢柔软下来,直到夜色深沉,包间外湖水泛起寒意,沈星河才叫了司机。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两人都靠在座椅上,眼神微醺。快到时砚家的时候,沈星河先醒了神,低声说:“快到家了。” 司机把车停下,礼貌地拉开后门。沈星河转头去看时砚,却发现他已经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时砚,”沈星河低声说,“到家了。” “不。”时砚半眯着眼,像是醉了,手却紧紧扣着他手腕不放,力气不小。 沈星河又哭笑不得:“你家就在上面,不下车去哪儿?” “我不想回去。” “时砚。”沈星河睁眼看他,眼神清亮了几分,语气很无奈,“别闹。” “不是。”时砚像怕他说走就走似的,抓得更紧了,低声道,“我……想再和你多待一会儿。” 沈星河叹了口气,看他醉得像只不讲道理的猫,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好。我送你上去,上去就休息,别再闹了。” “嗯。”时砚这才松了点手,但眼神依旧死死黏着他不放。 ——就像害怕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沈星河带着时砚一路上了楼。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头晕。 酒精在血液里悄悄发热,脑袋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有点轻,有点飘。他原本以为时砚虽然喝了点,但应该还能走直线,没想到这人上了车以后就彻底放弃自理,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醉得彻底不讲理。 ——而且还特别黏人。 沈星河侧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时砚,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见过很多人喝醉后的样子。有人大哭大笑,有人大声唱歌,甚至还有当街跳舞吵架的,但像时砚这样,一杯红酒下肚,整个人就像变成一只树袋熊,牢牢扒在人身上的,还真是头一回。 时砚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步三晃,脚步虚浮得不像话,还不肯放手,胳膊挂得死紧。 沈星河费了点劲才带他到门前。他抬手按了门铃,旋即又反应过来时砚家没人,和上次一样,他低头找到时砚的手,扶着他将指腹摁在门锁上。 “滴”地一声,门开了。 沈星河几乎是半抱着时砚进屋的。他看着眼前这副酒精发酵后松懈而不设防的模样,心里一阵复杂。他把人扶进卧室,随手打开床头灯,一点点将他安置到床上。 刚把他放倒,时砚却忽然伸手抱住他不撒手,力气大得惊人。 沈星河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他躺得歪歪斜斜,白皙脸颊因为酒意泛着红,眼角也微微染了颜色,一双眼睛半睁不睁的,却一直盯着他一点也不移开。 “时砚,”他低声说,“先松手,好不好?” 时砚当然没松。 他甚至慢慢地抬起身,眼神模糊地盯着沈星河,接着一只手绕上了他的脖子。 沈星河一怔。 “时砚——”他刚刚开口,就感觉颈后被他扣住,下一秒,唇上传来一阵灼热。 时砚亲了他。 带着葡萄酒的香气,微涩微甜,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不稳。他的动作不算猛烈,反而是出奇地柔软,像是轻轻试探。但下一瞬,那枚舌尖就钻了进来,带着醉意、不讲理、还有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缠住了他。 沈星河瞪大了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原本他只是想推开时砚。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时砚的吻技,好得离谱。 不是那种生硬鲁莽的侵略式,而是温柔得几乎带着克制与怜惜,唇齿轻轻磨过他,舌尖一寸寸勾勒着他的唇线,像是带着某种仪式感的探索。没有用力,却每一处都吻得极准,带着极致的耐心和技巧,把情绪吊得一寸寸往深处沉。 沈星河本该理智地退开,可他却莫名地觉得发麻。 那是一种细小又连绵的感觉,从唇瓣传到耳根,像微电流一样噼里啪啦地窜上来。他的指尖颤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觉地轻了,浮起一点说不出的酥意。 他的意识在某一刻模糊了。 酒精像一层薄雾一样裹住他,时砚的气息也像雾一样缠了上来。他本能地想清醒,却一不小心就被那个吻带得越陷越深。 他甚至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只觉得一双手安静地落在了腰侧,被牢牢箍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只怕吓着了他。 时砚的吻不急不缓,像是慢火煨汤,一寸寸剥开他的防备,留下细细密密的感官痕迹。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微微后仰,头有些发热,呼吸越发凌乱。 “嗯……” 他轻轻溢出一声,像是半梦半醒地低喃,话音未落,又被时砚吻住,带着不容他逃开的占有欲。 沈星河意识飘远,思绪浮浮沉沉,就像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拽着,往某个无声的深渊拉下去。他明知道自己该停下来,可偏偏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地沉溺了。 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吻不只是酒后的冲动,而是某种蓄谋已久的情感破口。 温柔,缠绵,带着旧梦回潮的味道。 他被亲得发麻,却也不舍得停。 ……这人不是刚刚才说会等他的吗?等他愿意为止? 信他个鬼。 沈星河脑子里一团乱,却又没真的推开他。他能感觉到时砚那点急促和不安,那是情绪的宣泄,不是醉酒胡闹。 时砚是真的想他,是真的在努力靠近。 他亲得很认真,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在等待已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沈星河的手顿在空中,微微抖了一下。 他的唇被细细舔过,轻柔却带着一股炽热的渴望,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出口。 最终,是沈星河先躲开了。 他轻轻一推,把人从自己身上分开,低喘了一口气,眼角还残留着被吻过后的红意。 “……时砚。” 他低声叫他,语气微哑,“你醉了。” 时砚却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点鼻音:“我没醉。” “你醉得很明显。” “我真的没醉。”时砚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目光像是被浸泡在酒里的玻璃珠,一眨不眨,“我只是太想你了。” 这句话像酒精一样,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尖。 沈星河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一点点解构了他所有防备的人,忽然觉得头更晕了。 他拿起车钥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说:“晚安。时砚,司机还在等呢。” 第57章 倒戈 ·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还亮着,光影斜落在浅灰色床单上。 时砚醉意未褪,眼神却异常清醒,他伸手拉住沈星河的衣角,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等等。周末我们去复婚,好不好?” 沈星河站在床边,一只手还搭在时砚拉着他的衣角上。 他没动,也没急着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时砚那双眼睛。 时砚眼底沉静,但带着点期待,似乎就算他拒绝,他也会一直等到他同意的那一天。 沈星河安静了很久,才轻声说:“好,让我想想。” 时砚眼睫颤了颤,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松开了他的手指,怕太着急会把他推得更远。 沈星河转身离开,脚步不快,却带着几分逃避的意味。 房门在他身后合上,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回到自己家时,屋子里还是熟悉的安静。 沈星河脱了外套,洗漱完,和往常一样上床躺下。他在想,要答应时砚么? 复婚? 复婚之后呢? 灯光早已熄灭,天花板在黑暗中模糊成一片。 ...... 第二天一早,沈星河进了公司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团队会议室,而是直接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调出了公司近期几笔大项目的账务流向。 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动,沈蕖负责项目的财务数据、合同副本和转账记录陆续跳出来。 ……不对。 他紧紧盯着那些数字,察觉到了些许猫腻。 一个看似正常的研发项目中,居然有高达三百多万元的资金,被分批打到了一个名为「瑞恒科技」的外包公司。 瑞恒科技? 沈星河蹙眉,把公司名字输进企业查询系统。 很快工商信息就弹了出来。 注册时间是三个月前,注册地址是一处老旧写字楼的虚拟办公位。 法人叫顾鸣是沈蕖的远房表弟。 公司无员工登记记录,也查不到任何实际业务往来。 这就是个空壳公司。 沈星河轻笑,随即调出财务系统中这笔转账对应的合同。 合同抬头写的是‘盛源智能’,可实际付款却给了‘瑞恒科技’? 他点开附件。 两家公司表面都提供‘系统集成开发服务’,但合同上的项目编码、流程走账都指向“盛源智能”。 对方有意制造合同与实付款方不一致的假象,掩盖资金去向。 沈星河马上拿起内线电话:“小刘,让你们组那边调一下——去年Q4到现在的外包付款记录,尤其是沈蕖名下项目的支出。还有,联系审计组,我要看最近所有跟‘瑞恒科技’有关的银行流水。” 十几分钟后,审计部把调出来的转账数据打包发了过来。 沈星河打开文件,看着上面几笔大额转账,眉头越皱越紧。 收款方写的是‘中融项目中介’,这名字听起来还算正常,可为什么资金到账几个小时后就立刻分拆进了四个不同账户? 他又继续翻页,在一份隐蔽的内部审核文档里,发现了关键线索。 其中一个账户持有人,正是沈蕖名下另一家公司‘恒安咨询’的联合股东。 沈星河轻笑了一声。 沈蕖,你是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 沈蕖最近明显感觉到了风向不对。 财务部突然启动了一轮专项审计,虽说是例行检查,但调阅的范围却直指他名下的几个重点项目,尤其是那「系统集成」的外包项目——正是他资金转移的关键路径。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问了财务主管几句,对方吞吞吐吐,说是上面要求,不好多说。 “上面是谁?”沈蕖冷着脸问。 主管没敢吱声,只垂着头,像只被拔光羽毛的鸡。 沈蕖回到办公室,摁灭了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脑子飞快转着。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梁显。 那个一直在他手下干活的老员工,技术出色、口风极紧,几年来一直为他做账、做报表,甚至替他掩盖过几次可疑转账。但最近他被转移到了沈星河手下,听说还和他走得很近。 他是最清楚这些账的,只有他知道。 沈蕖总觉得是他泄密了,越想越担心,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梁显,有空出来见个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答应了。 他们约在公司旁边那家老咖啡馆,隔音不算好,但够僻静。 沈蕖点了杯黑咖,双手交叉在桌上,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你最近是不是说了什么?” 梁显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说什么?” “别跟我装傻。”沈蕖咬牙切齿,“公司有人在查账,正好是你经手的那几个项目。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你最清楚。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轻,透着威胁,“你女儿的手术费,还想要吗?” 梁显眼皮抖了一下,却依旧低声说:“我没泄密。谁在查,我也不知道。” 沈蕖眯起眼睛,冷笑:“你要是出卖了我,你知道后果。” “沈总,我没出卖你。”梁显抿了一口水,声音有点发涩,“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气氛僵住了,谁也没有再说话。 几分钟后,两人不欢而散。 ...... 梁显回到办公室,额角有冷汗。 刚坐下不久,他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是沈星河发来的一条短讯: 【能上来一趟吗?有点事。】 他心头一跳。 他知道沈蕖疑心重,也猜到后续沈蕖会来找他。 但也没想到,沈星河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稳了稳神,进了沈星河的办公室。 沈星河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一杯咖啡,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坐吧。”他说。 梁显有些紧张地坐下。沈星河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质疑,反而带着点……理解。 他知道沈蕖今天找了梁显,他们谈得不太愉快。 这几天他一直让人关注梁显的动向,包括他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去处。 沈蕖之所以会怀疑梁显,是因为梁显知道的太多了。但实际上,梁显没出卖沈蕖——甚至……一点证据都没有交出来。 是他在故意制造梁显背叛沈蕖的假象,目的也是看看沈蕖那边会不会给梁显上压力。 沈蕖果然没有沉住气。 梁显没说话。 沈星河语气温和了些:“我知道你女儿的事。她确实需要一笔不小的治疗费用。公司内部福利不够,我可以个人承担这笔费用,至少直到她痊愈为止。” 梁显猛地抬头。 “我不是在收买你。”沈星河的眼神仍旧平静,“只是我希望你别犯错。你为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我不想看你最后一脚踩进深渊。”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现在正在查沈蕖,但如果你愿意配合,提交你手上能证明他非法操作的材料,我可以给你免责的机会。” 梁显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沈星河轻声说:“我一直很佩服足够负责的父亲,所以,也希望你为了女儿,不要继续犯错了。” 梁显沉默了许久,最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放在桌上。 “我……当初不放心,留了一份备份。”他说,“U盘里有两份文件。一份是我被要求篡改的原始账目备份,一份是他发给我操作指令的邮件截图。原始文件在老电脑里做过脱网处理,没有人知道我存过副本。” 沈星河看着那只U盘,眼神变得柔和。 “你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 梁显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再堕落下去了。” “这就够了。”沈星河点点头,伸手接过U盘,说,“后续,我会让人把接下来手术需要的所有费用打给你。” 梁显眼中满是感激,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上次,时教授给他打了当天手术的费用,这下,沈总直接说,会把所有费用都解决? 沈星河把U盘放进了衣兜里,微微一笑。 第58章 绑架 · 时砚其实酒醒得很早。 他不是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实际上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沈星河泛红的侧脸,也记得自己勾住他的脖子,吻下去那一瞬沈星河睁大的眼睛——惊讶、错愕,甚至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逃避。 他知道自己不该那样。 明明他们之间约好过——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不越线,不让彼此为难。 可他偏偏借着酒意,擅自打破了这层默契。 沈星河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但也从未主动靠近。他一向是耐心而温柔的,甚至所有情绪都是悄悄藏着的。 时砚心里堵得慌,后悔一点点地涨上来。 他不是不知道沈星河怕什么,只是昨晚太贪心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给沈星河发了一条消息: 【下班了有空么?】 他犹豫了几秒,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结果没一会儿,屏幕亮了。 沈星河回得很简短:【什么事?】 时砚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指尖动了动,打下一句: 【我听说,渡河晚上很美,我在旁边订了一家餐厅。】 沈星河没有立刻回复。 上次喝完酒,发生了什么,时砚难道不知道? 对于他来说,每次和时砚一起吃饭,结束后,都会被时砚亲,所以他有点犹豫。 时砚知道沈星河在犹豫。 其实他也犹豫了很久——约这个饭、说这句话、发这条消息。 上一顿饭之后的结尾,他记得太清楚了。 这次,他只是想道歉。 但对方还没有回复。 时砚盯着手机屏幕,眼神一寸寸暗下去。他抿了抿唇,又飞快地补了一句: -【这次不喝酒。】 几乎下一秒,对面就回复了。 -【好。】 时砚怔了一下,唇角轻轻翘起来。 明明只是一句“好”,但他能想象沈星河回这句话时那种无奈又柔软的表情,也许还会配上一点低低的笑,像是被他半哄半骗着点了头。 他一下就开心起来。 下午的会议也变得没那么乏味了,连窗外落日余晖的颜色都看起来格外温柔。 他偷偷想着,吃完饭如果时间还早,就沿着河边走一走。 五月的夜风还不算热,渡河的水波会倒映着灯光,沈星河如果走累了,他们就可以歇一歇。 歇在哪儿呢? 也许是长椅,也许是桥边。 总之他不会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走。 只是,这次他不再越界。 不亲他,不碰他,不让他再被吓到。 他只是想告诉他一件事,他在慢慢改。 另一边。 沈星河刚刚点下【好】,答应了时砚的邀请,退出聊天界面,结果刚一退出,就看到另一条闪烁的消息跳了出来。 纪泠发的。 -【哥哥,今晚忙么?】 紧接着又一条: -【我买了两张歌剧院的票,要不要一起去?】 沈星河一愣。 那天在滑雪场,纪泠是他亲自劝走的。他没明说什么,只是找了个借口让他提前回去。那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时砚可能过来,毕竟那么多条消息和电话。而他不想让这两个人碰面,更不想生出任何误会。 他知道他不可能回应纪泠。 他在这个世界里逗留的时间有限,而他的目标也不是纪泠,从来都是另一个人——时砚。 他对纪泠从来温柔,但并不希望有太多牵扯。 他以为,那次之后,纪泠会明白。至少,会有所后撤。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 沈星河顿了顿,最终还是回了过去: -【今天不行,改天我看看有没有空。】 发出后,那边就没有了动静。 这在纪泠身上,极不寻常。 以往他总是秒回,哪怕一句“好吧”“等你”都会立刻跟上。但这次,消息发出几分钟过去,依旧没回音。 沈星河有些迟疑,盯着对话框看了片刻,正准备退出聊天页面,却突然看到屏幕亮起,跳出一个陌生的来电。 他下意识接了起来,手机刚贴到耳边,就听见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低哑,含着恶意的笑意: “你也不想你的小纪死掉吧?” 沈星河身体骤然一僵,神色在瞬间冷下来。 他没有立刻说话,那边像是等着他的沉默,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报警,也别耍花样。要救人,就听话。” 语气阴冷到几乎冻人。 沈星河手指攥紧了手机,眸色沉了下去,轻声问:“你是谁?他在哪里?”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的态度。” “我告诉你,”那人顿了顿,似乎在刻意拉长停顿,“别让我们等太久。” 嘟—— 电话被挂断了。 没多久,纪泠的聊天框发来了一个定位。 沈星河盯着手机屏幕黑下去的一刻,指节泛白。 他迅速调出通讯记录,试图追踪来电号段,却发现号码是一次性虚拟号,毫无踪迹可查。 他心脏“咚”地一跳,眼中掠过一抹压抑的冷意。 纪泠……出事了。 而他刚刚才告诉他“改天看看有没有空”。 他不能再等了。 ...... 沈蕖虽然和梁显聊完,表面看似平静下来,心底却更加不安了。 他总觉得,证据很可能已经悄悄落入沈星河手中,很快自己就会被他一击致命。 那种被人暗中盯着、却又不知道敌人从哪步棋开始落子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他只好开始亲自去查沈星河的行踪,从人事部、助理、保安口中一点点拼接出沈星河最近的生活轨迹。 从他身上入手,找到他的弱点,这样互相要挟,也好过一直恐慌。 他翻遍了他离婚之后的所有记录,很快注意到一个名字,纪泠。 那是个年轻的大学生,据说是在酒吧里认识的,后来常常和沈星河一起出去游玩。 沈蕖盯着那张笑得灿烂的男孩照片,思忖片刻,心说,就他了。 他记得自己哥哥很恋爱脑,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才和时砚离婚。他心说,把这个人抓住,威胁他不要再继续调查公司账务了,应该有用。 他只是想让沈星河知道,如果继续查账、继续插手公司的事,他在乎的东西,未必保得住。 与此同时,在城郊的一处废弃车库里,昏暗的灯光下,纪泠被绑在一张生锈的金属椅子上。 他的嘴被胶带封住,手脚反绑,额角有一道擦伤,应该是在被押过来的时候挣扎造成的。 他的眼神很警觉,不停地打量四周,试图寻找脱困的机会。 车库里除了他,还有两个打手,其中一个光头正靠在墙上抽烟,眼神嘲弄地盯着他:“长得还挺漂亮的,难怪沈星河舍不得。” 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盯着手机,等着上头的命令。 纪泠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慌,但他心里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绑,但直觉告诉他——和沈星河有关。 他轻轻咬着牙,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沈星河现在,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不见了? 可他不想拖累他,真的不想。 第59章 救人 · 沈星河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定位坐标,神情沉了几秒,那位置偏僻到地图上都模糊得像一片灰色阴影。 对方发来的位置四周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如果真的报警,警察去了,绑匪一眼就能看见,如果处理不好,对方可能容易撕票。 所以他不能报警。 沈蕖想要的是什么? 他肯定也不想背上买凶杀人的罪名,人质真的死了,最慌的人是沈蕖。 他只是想确保自己安全,确保转移财产的事情没有被发现,或者,就算发现了,他也不能轻易被处置。 这次与其说是绑架,不如说是濒死挣扎的最后一击。 除了威胁作用,起不到其它任何作用。 不过,沈星河也的确看清了沈蕖这个人没什么底线。 被逼急了、穷途末路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们并不怕他报警。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笃定他报警并没有用。 毕竟警察的效率永远追不上一把刀架在一个活人脖子上、随时要他命的速度。 他指尖攥紧了手机。 纪泠也只是和他出去玩过几次而已,就遭遇这种事情,何其无辜呢?一想到他被绑在椅子上、眼神清澈却无助,或者他满身是血地倒在那冰冷的水泥地上…… 不论如何,要把他活着救出来。 只是他得在这一次,把沈蕖直接送进去,让他再也没有任何作乱的可能。 他换了身衣服,将手机调成静音,让司机送他过去了。 夜色正浓,月亮被云层遮得时隐时现。 他的车驶入城市边缘的路段,车窗外是逐渐稀疏的灯光和空旷的公路。GPS上的红点越来越近,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这场谈判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必须把纪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无论代价是什么。 ...... 时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傍晚临近,他收拾好手头工作,像往常一样,走到沈星河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但门是虚掩着的,推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连电脑也早已关掉了。 他有些诧异,又在公司里走了一圈,问了前台和秘书,大家都说没看见沈星河离开,似乎人是突然间消失的。 可能他提前去了吧。 他自我安慰着,没多想,便独自赶往那家他精挑细选的餐厅。 夜色落下,江面微微泛光,河岸边的灯串悬在空中,暖黄的光将整家餐厅衬得柔和又浪漫。他特地挑了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渡河夜景,座位对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套餐具,他甚至点了沈星河上次说过喜欢的那道菜。 他一开始是期待的。 五分钟,十分钟,他只是看着窗外,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或者抬头张望门口。每当有人推门进来,他都会不自觉地直起背,心跳微顿,可等来的都不是他。 半小时过去,他开始隐隐不安。 一小时后,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水杯,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各种可能。 他是不是后悔了?还是……不想来了? 他点进聊天界面,看见那句「好」,还亮着。 时砚试着发了条消息: 【你到了吗?我在靠窗的位子。】 过了几分钟,没有回应。 他又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长久的等待被语音打断: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怔了怔,又打了一遍,依旧没有人接。 时砚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他不敢再打第三遍,怕听见一样的回复。 菜已经上了,热气也散尽了。他明明早就饿了,可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盯着它,眼底的期待一点一点熄灭了。他以为今晚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只剩他一个人在原地。 服务员走过来,小心地问他:“先生,需要我帮您加热一下菜吗?” 他摇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用了。” 灯光下,他的眼睛有些发红,表情却还是克制平静。 他就这样等了两个小时。 没有消息,没有解释,连一个字都没有。 外头的夜色终于完全暗下来了,河面上的灯也开始一盏盏熄灭。他靠着椅背,沉默地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头某种情绪。 可他始终不明白,沈星河为什么,会突然失约。 ...... 沈星河的车驶入定位点时,夜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荒郊外一片沉寂,远处只有路灯昏黄地闪着,光线破碎地洒在地面,像是斑驳的水渍。他停下车,目光落在前方那栋半建的烂尾楼。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定位,确认无误后,收好,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带着些许铁锈味和混凝土潮湿的腐气。 他穿过荒草丛生的空地,走向那栋没有封顶的烂尾建筑,声音在空旷的混凝土地面上格外清晰,一步步踏在这压抑的寂静中。 一楼的车库入口敞开着,门板斜歪着挂在墙边。 沈星河抬步踏进去,霎时空气变得更沉闷了,灰尘与油渍混杂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没有停,顺着破损的墙边继续往里走。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脚步声从前方响起。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慢慢走出阴影,穿着黑色夹克,手里拎着一根铁棍,漫不经心地在掌心敲着。 他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眼神里带着审视。 “沈总,您还真是讲信用啊。”他冷笑着,“一个人来了?” 沈星河停下脚步,看着他,语气平稳:“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男人笑了两声,把铁棍轻轻敲在地面上,“你知道就好。那就别玩什么花样。” 沈星河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他缓缓开口:“你们背后的雇主,是沈蕖,对吧?” 那人挑了下眉:“谁知道呢,我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 沈星河站在半暗的车库里,神色沉静,目光扫过眼前拦路的男人。他语气冷静:“我知道,他想要的是梁显交给我的东西。但在交出来之前,我需要确认人质还活着。” 第60章 交涉 · 男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打了个响指。 随即,另一个黑衣打手点了点头,对沈星河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转身朝着车库更深处的区域走去。 沈星河抬脚跟上,身后那名持棍的男人也没有离开,悄然收起了笑意。 空荡荡的车库深处,一盏孤零零的灯泡悬在梁上,发出昏黄的光。 光圈之下,是一把破旧的金属椅子,椅子上,纪泠被反绑着双手,嘴巴贴着一层灰白的胶带,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黑发凌乱,身上有些擦伤,但好在意识清醒。 他一看到沈星河,眼神立刻剧烈动摇,拼命地摇头,双眼泛红,显然并不希望沈星河涉险前来。 沈星河心中一紧,却没有表露在脸上。 他只是站定,看着纪泠,思索着怎么才能让人把他放了。 下一秒,一名绑匪慢悠悠走近纪泠,手中多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贴着纪泠颈侧滑过,薄薄的皮肤渗出一道细微血痕。 他冷冷开口:“沈总,您可是个聪明人。把该交出来的东西,拿过来。” 与此同时,那边的绑匪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开了免提。 一个熟悉又带着伪装的声音立刻从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却藏着明显的不安: “哥,我猜你现在已经看见了吧?” 沈蕖。 “我知道你应该查到了不少。”电话那端的他语气刻意保持轻松,却不自觉透出紧张,“梁显是不是给过你什么?对吧?” 沈星河没有多余表情,只淡淡回道:“是,给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纪泠脖颈上的血痕,语气沉下来: “你想要那个U盘?” 听筒里瞬间沉默了一瞬,沈蕖的声音变得明显急促: “你把U盘交过来,我就把纪泠放了。公司的事情你不要继续查,我也不会再动你身边的人。” 沈星河缓缓从外套内侧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指间一转,在光下闪过一抹微光。 “我可以交出来。”他说,“但我要你放了他,把他送进我停在门口的车里。” 空气骤然凝固,那一刻,车库内死寂无声,连那灯泡都忽明忽暗地颤了一下。 那边的沈蕖依然不太相信,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手上有没有除了U盘以外的证据?如果你还有备份,怎么办?你向来藏得深,说不定一份给了我,另外几份早就送出去了。” 沈星河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 “所以你真正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个U盘,而是我这个人——是不是?” 那头的沈蕖果然沉默了几秒,被猜中了心思。 沈星河继续开口,眼神凌厉得像一把刀,直直看向那名举刀的绑匪: “我觉得,你们绑架纪泠并没有什么作用。” “你们要的,是我。” “你也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查得最深,也只有我能真正动摇你们——所以你拿他做人质,想让我退,根本没有用。” 他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既然你不相信我,就算我给出再多的证据,也没用。这样下去,僵持几天几夜也不会有结果。我答应你,把证据给你,也不会再继续追查了。你放了他。” 沈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带着一丝隐忍的疯狂:“所以......我把你们都杀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灯光下,纪泠眼神一颤。 沈星河轻声道:“不,你不敢。杀了我,你每天都会做噩梦,就算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你也再也回不到现在的安稳了。你不如相信我,我们各退一步。” ...... 与此同时,时砚站在餐厅门口,拇指划过手机屏幕,心中已经隐隐起了不安。 他刚给沈星河的司机发完消息,对方很快回了过来—— 【沈总把车开到了郊区,我看他进了一片荒地,还停在一栋烂尾楼附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时砚眼皮狠狠一跳,指尖几乎在颤。他飞快回了一句: -【什么位置?发我定位。】 那边几秒后便发来了位置共享,地图上一个红点,是郊外偏远地段,建筑废弃,四周无人烟。 紧接着,司机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没敢跟太近,但远远看到那栋楼里好像有几个男人,穿得都像是打手。沈总一个人进去了,我怕他要出事……】 时砚的心猛地一紧。 他脑中飞速转动起来,烂尾楼、郊区、打手……沈星河一个人过去,又没和自己说。 会不会是被人威胁? 又或者,是有人被绑架了,而他为了救人,只身涉险? 如果真是人质绑架,那沈星河进去,就是以命换命。 时砚忽然意识到,这绝不是可以等待的情况。 他咬牙,立刻拎起车钥匙冲出餐厅。 他一边往车上赶,一边给自己的私人安全助理发去消息:【联系最近派出所,定位发给他们,我现在过去,先让我进去前别轻举妄动,记住,优先确保人质安全。】 他不知道是谁被绑了,不知道沈星河是不是只是去周旋,还是已经深陷险境,但他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毙。 车子猛地发动,轰鸣一声冲出主干道,朝着定位上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从车窗外灌入,吹着着他的侧脸,时砚冰冷的骨节握得泛白。 他此刻只觉得心跳得异常紊乱,心脏也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沈星河,你千万别有事。 ...... 夜色彻底落了下来,远郊的风穿过破败的厂区,卷着灰尘和杂草的气味,吹在脸上带着一股荒凉的寒意。 时砚的车刚一停下,就看到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司机靠在车门上,神情焦灼,却始终不敢靠近那栋半塌的烂尾楼。 时砚下车,冷声问:“人还在里面吗?” 司机连忙点头,指了个方向:“从那边进去,他进去就没出来过,一直没动静……” 时砚没再说话,径直走向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电棍,试了试电源。 他目光沉静,唇线绷得紧,虽然练习过一些格斗技巧,但他从没真正实战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烂尾楼像一头蛰伏在夜里的野兽,黑洞洞地张着口。 他迈进去的那一刻,光线几乎全被吞没,只剩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中回荡。 他拿着电棍走过锈迹斑斑的钢筋和破碎的地砖,刚走到拐角,一个黑影忽然闪身看来—— 滋——!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按下电击按钮,狠狠劈在那人身上。 对方猝不及防,被电流击中,整个人抽搐着倒在地上。 时砚喘了口气,手心都是冷汗。 他从死一般的静默中抬起头,往前望去—— 还有三个人,在更深的位置里。他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低语声,还有压抑不住的笑。 越走越近。 可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那昏黄灯泡的吊光下,有个被绑在椅子上的青年,手腕被反绑着,嘴巴被贴上胶带,整个人显得狼狈而脆弱。他侧着头,像是昏迷不醒,又像是已经筋疲力尽。 是纪泠。 时砚的心,一下子像被什么狠狠攥住了。 他站在阴影处,没有立即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不是没想过人质是谁——也可能是沈星河的同事,也可能是公司哪个倒了霉的员工。但他没想到,会是纪泠。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瞬间收紧,电棍上的金属部分在掌心里生出微微的刺痛。 原来,沈星河消失的这几个小时,是为了来救他。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连一个告别都没有。 时砚忽然觉得自己好笑——甚至有些可悲。 第61章 捅刀 · 他一个人开夜路,来这鬼地方,带着武器,准备救一个可能陷在麻烦中的人。 可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让沈星河把和他的约会忘得一干二净的人,是纪泠啊。 他不是没看出过沈星河和纪泠之间那种微妙的亲近,只是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之间不过是朋友。 可现在,沈星河不惜只身涉险也要救他出来。 而他时砚,居然也鬼使神差地跑来,是来帮沈星河救出这个他最讨厌的人,成全他们? 心口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堵在喉头,叫人连呼吸都疼。 他没动,只是站在那里,任那一刻的情绪像潮水般涌过全身—— 委屈、愤怒、失望,还有一种深刻的、难以启齿的……嫉妒。 可尽管如此,他的脚步依旧慢慢踏了出去。 就算心里有万般不甘,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星河出什么事。 他握紧电棍,眼神变得彻底冷了下来。 他一手握着电棍,另一手从碎石堆里摸起一块厚重的砖,脚步沉稳地靠近其中一个背对他、毫无戒备的劫匪。 砰——! 砖头重重砸在那人后脑,劫匪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便跪倒在地,踉跄翻倒。那声钝响把前方看守纪泠的两个劫匪也惊动了,他们猛地回头,目光交错的一瞬,带着惊怒,快步朝这边冲来。 时砚心中没有丝毫退意,像是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他低头猛地按下电棍,一道蓝光滋出,狠狠劈在冲上来的劫匪胸口。那人顿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地,失去战斗力。 可还剩一个。 那人神色狠厉,怒吼着从腰间抽出一柄刀,寒光一闪,朝他刺了过来。 时砚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刀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衣服被割破,火辣辣的疼。他强忍着,反手一砖猛地朝那人脸上砸去。砖头碎裂的声音在楼道中炸响,那人头一歪,踉跄后退,半跪在地,摇摇欲坠。 时砚的手指紧紧攥着电棍,掌心早已被震得发麻,他喘着气,脚下是被他电倒的第二个劫匪,口中还在抽搐地呼痛。他却顾不得停下,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血顺着破开的衣角慢慢渗出来。 剩下那个劫匪眼见同伴倒下,眼神骤然狠厉,猛地抽出藏在衣里的刀,寒光一闪,朝着时砚扑了上来。 时砚避开了。他早有预判,身子一侧,几乎是贴着那人的肩膀躲过去。然后反手一砖砸向他太阳穴。砖头没碎,那人却像是断线的木偶般摇晃了两步,半跪在地上,眼神迷茫地四处看着。 一击有效。 可就在那一瞬,时砚的余光掠过前方—— 沈星河正半跪在纪泠身前,手指急切地解着他手腕上的绳结。整个人紧绷着,眉头皱得死紧,眼中满是紧张与担忧,几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搏斗声响。从头到尾,他的眼里就只有纪泠一个人。 而他——他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冲进来,把劫匪电倒、打倒,替他们争取到了这个逃生的时间。 可沈星河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像他根本不在这个故事里。 时砚心口猛然一堵,喉咙像被什么灌满,难受得说不出话。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眼神变得模糊又涩痛。 他也有可能会死啊。 那几个劫匪哪一个下手留情了?他刚才差点被刺到脖子,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可在沈星河眼里,纪泠是人质,是需要救命的人;而他,好像只是一个多余的插曲。 ——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牙关紧咬,猛地把手里残破的砖头砸在地上。下一秒,他又抄起一块新的砖头,狠狠地拍晕了最后那个看守的劫匪。 尘埃落定。 但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落单的影子,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孤单。 可就在这时,那被拍晕的劫匪竟还剩一口气。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眼神凶狠,举着那把沾血的刀,朝他走来。 他站在那片散落的砖瓦与残影中,肩上的伤口隐隐渗血,却没动。 他盯着沈星河的背影,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委屈、愤怒、还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失落与酸楚,全都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里除了纪泠,还有他。 可为什么沈星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时砚心跳剧烈,他忽然冒出一个荒唐却真实的念头: ——如果现在,他被那把刀刺中了,沈星河是不是就会回头? ——如果他在这里受伤了,甚至……死了,沈星河是不是这辈子都会记得他? 他喉咙发涩,嘴角有些发抖,整个人都像是被情绪架空在空中,漂浮着,却落不到地面。 时砚没有动。 他就那样站着,一步不退,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靠近。 他甚至放下了砖头,静静看着那人挥刀而来—— 刀刃没入他的小腹时,他只是轻轻“啊”了一声,眉头皱了皱,然后低头,看着那刀一点点没入身体,温热的血流下来,把他灰色的衬衫染成深红。 他没有退缩,反而——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动作很轻,很稳,就像握住的不是一柄插入自己身体的刀。 然后,他一点点地,将那柄刀,从小腹的位置,缓慢而准确地往上,引。 刀尖偏向左胸—— 是心脏的方向。 往这里。 他心想。 劫匪瞪大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时砚握得很紧,像是执着到死都不肯松手。他缓缓地看向沈星河那边,嘴角浮起一个轻到几乎看不见的笑。 你总会记得我了吧。 如果他死了...... 这一刀下去,我就刻在你心口了。 沈星河啊,你可以不在意,可以不看我……但你再也不可能忘了我了。 时砚的身体缓缓往下倒去,膝盖跪地的那一刻发出一声闷响,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却始终望着沈星河的方向。 第62章 救护车 ·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一声接着一声,划破夜色,朝这片废弃的烂尾楼疾驰而来。 纪泠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解开,脱力地垂在身侧,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气还没喘匀,眼神却顺着沈星河望过去—— 而那一刻,沈星河终于看清了那个在黑暗中的身影是谁。 时砚。 他怔住了,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掏空了意识。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他再也没办法去问了。 现在看见时砚,甚至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先看见了插在他心口的那柄刀。 鲜血如同决堤的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他靠在墙角,唇色已经泛白,脸上是苍白得不真实的沉静。眼睛还睁着,却像是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只剩下某种执拗的痕迹。 “……时砚?”沈星河的声音沙哑,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很多血流了出来,他慢半拍地才想起来拨打120急救电话。匆匆告知了位置,沈星河朝着时砚走了过去。 他踉跄着站起身,几乎是扑着过去,跪倒在时砚身边。他手指发抖,伸手将时砚从地上扶起。 血迅速沾满了他的手和袖口。 他轻轻拍着时砚的脸:“时砚?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醒醒……” 时砚没有回应,身体就像一截被抽空的木偶,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是眼睛还睁着,干涩地望着天花板那片剥落的阴影,像是还在执念着什么。 沈星河的心一下子像被狠狠撕裂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疼可以是这样的,一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恐惧在心口炸开,甚至让他忘了呼吸。 他下意识地去按住伤口,可血从他指缝里不停涌出来,温热、粘腻,他怎么按也止不住。 “你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喃喃着,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你是疯了吗?冲进来做什么?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可时砚依旧没有回答。 而这时,警察终于冲了进来。 杂乱的脚步声、呵斥声、铐子咔哒咔哒的响声交织在一起,绑匪被制服、拖出去、押上警车。 但沈星河全然听不见了。他的世界只剩下时砚的脸——那张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 “你醒醒……你听得见我吧?”他捧着那张脸,语气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哽咽。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了?你说一句话好不好?” 他声音发颤,整个人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攥住了心脏,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叫“来不及”。 如果早一点认出是他。 如果刚刚哪怕看他一眼。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不能死。”他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像是对着空气,也像是对着时砚,“你给我撑着。救护车很快了。” 地面血流如注,夜风扑面吹来,带着旧楼腐朽的气味。沈星河坐在废墟中,抱着时砚的身体,从未设想过的发展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展开了。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刺耳的刹车声在夜里拉出一道急促的回响。几名医护人员迅速下车,手法娴熟地将担架抬下,蹲在时砚身边开始检查。 “心跳还在,血压急速下降——” “准备氧气,快送上车!” 沈星河跪坐在一旁,像是整个人都被冻结住了。他的手上还沾着时砚的血,热的,黏的,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担架被抬起的那一刻,他终于看见时砚的脸——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睛半睁半阖,嘴唇上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他被氧气面罩罩住,身体毫无生气地被推进了车里。 “喂,你是他家属吗?一起来医院吧!”护士回头喊了一句。 可沈星河却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僵硬地坐在原地,眼神一片空白,连头都没转一下。 他的大脑还是一片混乱,像是从刚刚那一刻开始,就卡在了某种无法逃脱的回音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以为稳住了沈蕖,以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安全离开。 他不明白,时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插那一刀。 旁边的纪泠站在阴影里,沉默着。他的手腕上还留着勒痕,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惊魂未定,还是因为眼前这太过荒谬的真相。 他看了一眼沈星河,又低头看向远处已经驶离的救护车,喉咙动了动,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但他看见了。 在刚刚那一刻,他正对着时砚的方向。 他看见时砚明明有时间躲开的。 但他一动不动,就好像等着别人把刀插进去。 下一秒,他甚至握住了那劫匪的手,用尽全力往自己心口扎了下去。 就连动作都带着一种决绝的从容。 那根本不是意外——不是搏斗中的误伤。 那是他自己选的。 甚至……他好像还嫌捅的不够深。 纪泠闭了闭眼,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的反酸。 他忽然意识到,时砚那一刀,不是为了救他们挨下来的。 他明明有机会躲开。 ……他是不是早就不要命了? 沈星河依旧没有反应。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落在地面上,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他像个失了魂的空壳,连悲伤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现实狠狠锤了一记。 他从来没见过时砚流血,更没想过,有一天时砚会因为他,血流成河。 而他连他进来时的背影都没看一眼。 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 他怕自己下一次看到的,是一张盖着白布的脸。 纪泠站在原地,看着沈星河像一座雕像一样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身上的灰尘和血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他心里五味杂陈。 想起时砚的那一刀,胸腔里就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愤怒。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命送出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纪泠的指尖微微颤着,他走上前去,伸手把沈星河从地上拉起来。对方的身体像是没有重量,顺着他的力道踉跄地站起,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始终落在刚才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 他真的快被气疯了。 他的指关节泛白,忍不住就想吼出那句话: “你知道他是自己捅的么?!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救我们,是为了你才拿命去赌的?!他早就疯了,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他终究没说出口。 他看着沈星河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喉咙像是被什么硬生生堵住,所有情绪像是瞬间被拦腰斩断,只剩一团湿冷的气,在胸口翻涌着。 他知道沈星河是真的难过。 是那种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 他根本不知道时砚来了,也不知道时砚会那样做。 “……先回去吧。”纪泠轻声开口,语气低了下来。 他本来想揭穿的那些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慰,“抢救及时,应该……没事的。” “没事”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心里却知道,那一刀有点危险,就算人还活着,也不一定能真的“没事”。 第63章 手术 · 沈星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了。 车子是警察开的,还是他自己拦的救护车,他全都不记得。他只记得那一路血腥气太重,空气闷得像是压着一块铅,而时砚一直在后面,被压着胸口止血,一动不动。 ICU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沈星河的心仿佛也跟着被关进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后。 他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整整一夜。 没有低头,没有靠着椅背,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很少。 走廊的灯光冷白,空调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他像一个失控的人偶,被时间固定在原地,身子僵硬得发疼。 一开始,他还努力让自己冷静,回忆起刚刚的经过—— 比如时砚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比如时砚过来看见纪泠的话,会不会不开心。 比如……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这些念头太多,太乱,像是水面被人狠狠搅起,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然后他又想起一些小事。 比如他们原本约好了一起吃晚餐,他还给时砚发了消息,说,好。 比如,时砚那晚可能在餐厅等了他很久。 他那时没太在意,心里全是怎么去把纪泠救出来。可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他忘了告诉时砚不要等他了,所以他才会找过来? 沈星河缓缓低下头,掌心里全是指甲抠出来的血痕。 他明明是那个说着和他“做朋友”、口口声声要放过时砚给他自由的人。 可最后真正把时砚推进生死线的,还是他。 ICU的门始终没有开。护士出来过几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却也没说太多,只说要等。 时砚的家人还没有联系上,签字的人只能是他。 当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过来时,他的手在发抖,名字却写得极其认真,一笔一划,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一夜没合眼。 直到天色泛白,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神情疲惫却还算平静。 “手术成功,伤口避开了重要动脉,但失血较多,需要在ICU继续观察三到七天。如果生命体征稳定,就可以安排转入普通病房。” 那一刻,沈星河几乎站不稳了。 他靠在墙上,闭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终于支撑不住。 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没有留下来,护士说现在也见不到病人,沈星河才像被抽走了力气般,慢慢走出医院。 阳光透过云层,落在街道上。 有点刺眼,但也有点暖。 沈星河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家。 进门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澡,不是换衣服,而是打开手机,开始把沈蕖的案子推上进程。绑架、非法转移资金、故意伤害.......他完了。这次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过他。 他坐在沙发上,缓缓靠着椅背,闭上眼。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活下来了,就好。 时砚只要还活着,就好。 ...... 与此同时,警车停在沈家别墅门口,红蓝灯光交替闪烁。 门被敲响的那一刻,沈蕖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憔悴,指尖不安地绞着衣角。季芸也在,一身精致的居家服,正对着镜子上妆,似乎完全没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她完全不知道沈蕖已经背着她找了打手把人绑架了,更不知道,公司资金转移的证据已经被沈星河掌握了。 此刻,她正在心里数着这些年从公司转移走的资金,暗自盘算着,就算哪天她和沈耀离婚了,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滋润。 既然沈蕖根本没办法为她争取到什么,那只能靠她自己了。在她看来和沈耀的这个婚姻不亏,毕竟没多少人能仅仅靠着结婚就揽了这么多财富,要是从前的她,哪里可以想象到自己仅仅靠给一个男人当小三,可以在未来拥有这么多钱呢? 直到门开了,一排警察出现在门外。 “请问是沈蕖小姐与季芸女士吗?” 沈蕖警觉地站起来,“是……有事吗?” “我们接到可靠线报,你们涉嫌非法转移资金、雇凶杀人以及策划绑架。请配合调查。” 话音刚落,季芸脸上的粉扑“啪”地掉在了地上。 警察在说什么? 先不论非法转移资金,雇凶杀人又是什么?策划绑架?她怎么听不懂? “你们凭什么——”她拔高声音,语调惊慌,“我们可是沈家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谁诬陷我们了?证据呢?没有证据你们凭什么带我们走!” “证据已经掌握,我们会在审讯中详细说明。现在,请你们配合。” 为首的警察语气平稳不带感情,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沈蕖整张脸刷地一下白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我、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叫人去杀谁,是沈星河,是他——” “住口!”季芸低声怒喝,狠狠地攥住沈蕖的手,眼底却满是惶恐,“别乱说话,跟他们走就行,他们找不到什么的。” 可下一秒,两副银色手铐“咔哒”一声冷冷地扣上了母子俩的手腕。 沈蕖吓得眼眶发红,手指拼命挣扎,却被警察稳稳按住肩膀,强制带走。 “我不要!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听妈妈的话而已!是她教我的!”他几乎是哭喊出声,整个人都在颤抖。 季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精致妆容已经掩不住惊恐与恼怒,“闭嘴!你说这些,是想把我拖下水吗?” 沈蕖愣住了,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 警察冷漠地把他们带出门。 别墅门口,沈耀站在门廊下,脸色难看至极。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做的,也知道沈星河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想要辩解?更是无力。 看着妻子和儿子被塞进警车,沈耀连手都没抬一下,只是攥着拳,死死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红蓝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苍老。 这一刻,权势、面子、家族的脸面,全都崩塌得干干净净。 第64章 亲一下 · 时砚在ICU的那几天,沈星河几乎每天都来。他不能进去,只能隔着那扇厚重的玻璃窗看一眼那张熟悉的脸。 时砚身上插着管子,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大多数时候闭着眼,沉沉地睡着。他几乎没有什么动作,除了偶尔手指微微颤动一下。沈星河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安静得像个失了声的影子,心里就堵得慌。 他每天站在那里十分钟,确认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心电曲线还在规律起伏,确认他的胸口还在缓慢起伏,就转身离开。 直到第七天上午,医生打来电话,说病人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已经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可以进行探视。 沈星河怔了一下,手机还捏在手里,掌心却已经有些湿了。 “可以……可以探视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透着久违的轻松与不可置信,“……谢谢医生。” 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更深的纠结。 一想到要去探望时砚,他就有点难为情。 时砚为什么会出现在绑架现场、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他至今都没有勇气深想。但此刻真的要面对他了,他忽然就有些......‘近乡情怯’。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最后还是拎起车钥匙出门,路过水果店时犹豫了一下,挑了点新鲜的苹果和橙子,又买了颗小小的绿植,说是病房里放一盆绿的,看着能心情好一点。 医院的楼道依旧一片消毒水味道,白墙、灯光、推床声,他在护士台确认了房号,站在门外时,却一时间没敲门。 他把那袋水果拎在手里,手指攥紧又松开,整整纠结了五分钟,才轻轻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他低着头,心跳得有点快。 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知道,那是时砚醒了。 他终于要面对他了。 ...... 时砚醒来时,天光正从病房窗帘缝隙透进来,柔和地照在他苍白的侧脸上。 他的意识还有些混沌,脑子就像泡在棉花里,耳边嗡嗡作响,连时间的流动都慢了半拍。 可几秒钟后,他回忆起自己干了什么。 ——他把刀亲手往自己心口捅了下去。 “……” 时砚僵在病床上,有那么一瞬间,羞耻感比疼痛还让人头皮发麻。 他居然没死成。 怎么就……没死呢? 他有点后悔,也有点庆幸。更有点不知所措。他现在根本不敢想要怎么面对沈星河。 下一秒,门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靠近病床,他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 沈星河来了。 时砚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就把眼睛闭紧了,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假装自己还在沉睡。 沈星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站在床边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指轻轻靠近,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在他鼻息前试探了一下。 嗯…… 真好啊,还活着。 “时砚?” 听见沈星河轻轻的一句,时砚本该放松,却又觉得耳根发热,脸有点烧。 他知道沈星河这几天一直有来医院,但没能进来。他从ICU转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醒了几次,只是一直没睁眼,他甚至听见过他和护士交谈,说得轻声细语,怕吵到他。 他不想睁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可他又忍不住在心里盼,沈星河再多留一会儿,再靠近一点,再多看他一眼。 耳边又传来细微的声音,是削水果的声音。 沈星河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正一片一片小心地削着一颗雪梨。他动作有点生疏,每切一下都会顿一顿,削得有些厚,可他很认真。削完后,他把果肉切成小块,小心地摆进了带盖的沙拉碗里。 他将那碗放到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像是怕吵醒什么。 时砚闭着眼,听着这些声音,心像是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拂过,一点点发热。 终于,他没忍住,微微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沈星河低着头,正在把削好的果皮整理好丢进垃圾袋,眉眼安静认真,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温柔而清冷。 ......能再见到他,真好。 时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真的活着,也真的再次看见了沈星河。 他喉咙有点哑,心却比喉咙更紧。 “……沈星河。”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点刚醒来的迷茫。 沈星河微微一怔,一想到他醒了,某种情绪缓缓酝酿,他分不清那是什么。 但眼神还是亮了起来,他道,“醒了?” 他站起身靠近床边,声音比平时轻了好几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 时砚摇了摇头,嗓子像刮过沙子一样难受:“不用......我就是......” 时砚盯着沈星河的脸,眼神一眨不眨,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那张脸还是他熟悉的模样,清冷温柔,带着过度劳累后的苍白疲惫,眉眼却因为看见他睁眼而缓缓舒展开来,殷红的唇轻轻抿着,带了点藏不住的笑意。 时砚看着那张脸,心口又酸又热。他眨了眨眼,像是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他低声说:“你亲亲我,好不好?” 沈星河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时砚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下意识抬头看时砚,那人眼底还挂着一点病后的虚弱,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清瘦的轮廓因为伤病而显得更加脆弱。 他却偏偏还带着点少年人似的期待,鼻梁挺直,睫毛很长,眼神像落了光。 沈星河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他其实早就被亲过很多次了,可他从来没主动回应过时砚。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总觉得,那一步太难,太深,不敢迈。 可现在,看着床上这个人,哪怕虚弱得几乎连力气都没有,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忽然就不想让他失望了。 “……好。”沈星河温声说。 时砚轻轻弯了弯唇角,很听话地等待着。 沈星河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贴近那张唇。他的动作很轻,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了,唇在触到时砚的唇的那一刻顿了一瞬,轻轻地、缓缓压上去。 温热的,轻柔的,带着一点迟来的回应。 时砚没动,只是被亲的那一刻轻轻吸了口气,眼睫微微颤了颤。 他不敢睁眼,但唇角已经轻轻扬起。 这时,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时母在门口站了很久了,把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一想到自己儿子刚从鬼门关回来,张嘴就求人亲他,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平时真能装啊! 她一个没忍住,就把门推开了,有种想把他揍一顿的欲望。 她扶额低叹了一声:“……时砚,你能不能别让我刚来医院就想顺便预约个精神科。” 时砚:“……” 沈星河:“……” 空气凝固了三秒,沈星河耳朵从脖子红到耳根,迅速起身后退一步,连声解释:“阿姨……不是……” “不是我想的那样?”时母挑眉,“那是?” 沈星河:“……” 时砚反倒咳了两声,虚虚扬了扬唇角:“妈,我差点没回来,你就不能别打击我了。” 时母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还很想继续和沈星河腻歪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把带来的汤放下:“行行行,你命大,我不说你。但你要是再玩命,我下次就不让医生看你了,去找个道士。” 她转身出去,顺手关门的时候,还留下一句:“你们继续。” “……” 门关上那一刻,沈星河终于坐回椅子上,不敢看时砚,耳朵还在发热。 时砚却转头,睁着那双依旧虚弱却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低声笑了一下,像是被亲了一口还被撞见也没关系。 “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沈星河:“......” 时砚偏头靠着枕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沈星河拿过一颗水果递到他嘴边,不说话。 但那只握着叉子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第65章 重圆 · 时砚在普通病房又住了一个星期,终于可以出院了。 医生交代得很细。 伤口缝了针,这几周不能沾水,饮食得清淡,不能吃辣不能喝酒,每天按时换药、按时睡觉,别情绪激动,别劳累过度——说到最后,医生都忍不住摇头笑了:“看你这状态,精神还是很不错的。恢复的应该会很快。” 时砚一边点头,一边转头去看沈星河。 沈星河就在门口等他,穿着浅灰的针织衫,手里拿着药单和缴费单。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耐心地把那些都记住了。 时砚忽然就觉得心很软。 出院的时候阳光正好,沈星河一手扶着他下楼,一手提着袋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 沈星河问:“你想回哪里?我先带你去。” 时砚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却认真:“我想回以前我们住的地方。” 沈星河顿了一下。 那座别墅,是他们婚后一起住了两年的地方,后来离婚后他就搬走了。沈星河从没搬走,后来都是一个人住。 他看着时砚的眼睛,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沈星河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车子一路往郊区开去。 阳光穿过车窗,照在时砚的侧脸上,他靠在副驾,闭着眼休息,长睫微颤。脸上虽然还带着病后未退的苍白,但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沈星河开车的手指紧了紧,余光扫过去,心口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到别墅时,门前的风铃还挂着,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屋子里没有太多变化,摆设和他们当年离开时一样。甚至连茶几上的玻璃杯,也还整整齐齐地叠着,也没什么用过的痕迹。 时砚慢慢地走进玄关,一步步踏在熟悉的木地板上。他的手轻轻拂过那张沙发,厨房的水池边还放着当年他挑的陶瓷杯。 他唇角轻轻弯起,眼里带着一点久违的安宁。 “真好啊,”他说,“又回来了。” 沈星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像孩子一样一点点走过客厅,坐下,抬头看天窗,又低头摸地毯。 时砚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复婚好不好?” 沈星河一怔。 时砚说这句话时,眼神是亮的,声音却轻。他看上去像是已经想了很久了,甚至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小心,却又硬撑着平静。 他怕被拒绝,可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沈星河望着他,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这张自己差点失去的脸,忽然轻轻笑了。 “好。”他说。 他语气平缓,却无比坚定,“你活着,什么都好。” 那一刻,时砚看着他,眼底有什么东西悄悄碎了。是害怕、是庆幸,也是终于得偿所愿的安心。 他们很快就去了民政局。 没有拍婚纱照,没有通知谁,只是带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又一次走进熟悉的登记大厅。 排号、签字、按手印,一切都和几个月前几乎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们坐得很近,时砚签字的时候,沈星河的手搭在了他身边。 从离婚到复婚,甚至连半年都没有。 红本子递到他们手上的时候,时砚盯着看了半天,怕只是一场梦,一眨眼就没了。 办完复婚手续那天下午,阳光落进窗子,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过窗帘的声音。 时砚虽然还带着伤,但整个人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翻着一本书,时不时抬眸去看沈星河,盯着他看一会儿。 这样安宁的日子,像是一场久别重逢的梦。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到了晚上洗漱的时候,时砚走进浴室,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手指摸到胸前的扣子,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看了眼门口,轻轻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笑,随后走出了浴室,站在楼梯边,仰头望着正在卧室里喝茶的人。 “星河,”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却故意带了点无辜,“我想洗个澡,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沈星河正在喝茶,听到这话直接一口呛了出来,咳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走出卧室,低头看时砚,发现对方站在楼梯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浅色睡衣,头发还没干,睫毛被水汽打湿,看上去斯文又干净。偏偏语气又那么自然,让人不知该怎么反应。 “……你不是伤口还没好?”沈星河低声问。 “嗯,医生说不能碰水。”时砚认真地点头,“但我感觉这样睡不着,你帮我弄一下?” 沈星河一想也是,起身放下茶杯:“好,你等等。” 他心里告诉自己:只是帮个忙,没什么别的。他受伤了,自己该照顾他,这很合理。 可当他推开浴室门,看到时砚的那一刻,理智还是轻微动摇了。 时砚站在洗手池前,头发有些湿,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到锁骨。他身上穿着那件略显宽大的睡衣,正慢条斯理地解着纽扣,解到胸口时动作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伤口的绷带,像是在犹豫。 沈星河眼神一闪,下意识伸手制止了他:“我来吧。” 时砚没有说话,只是抬眸望着他,眼神里多了一点若有似无的依赖。 沈星河走上前,动作轻柔地一颗一颗帮他解开扣子。 当最后一颗解开,睡衣半敞,露出时砚腹部缠着纱布的伤口。 那地方看上去还微微有些红肿,是缝针后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 沈星河手指一僵,声音放得极轻:“现在不适合洗澡,我给你用湿毛巾擦一擦,好不好?” 时砚点点头:“好。” 沈星河走去一旁接水,拧毛巾。他动作一贯温和细致,很有耐心,拧完后回到时砚身边,一只手轻轻扶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温热的毛巾,细致地从他脖颈、肩膀擦到背部。 温热的触感落在皮肤上,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心。 时砚闭着眼,任由他动作,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沈星河低头帮他擦手臂时,眼前是那张纤瘦却结实的身体,还有他伤口旁隐隐浮现的青紫。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心疼,指尖轻轻地停住了。 “疼吗?”他低声问。 “你摸得太轻了,”时砚睁眼看他,语气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不疼。” 沈星河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轻咳一声转过头去:“……”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时砚望着他转过的侧脸,眼神温柔得像春夜的风。他忽然轻声说:“其实我不是非得洗澡,我只是……想你靠近一点。” 沈星河一顿。 他没有回答,但下一秒,他把手里的毛巾放下了。 因为时砚又开始亲他了。 时砚靠近了,吻住了他的唇瓣,好像知道他没法狠心推开一个腹部还有裂口的人,所以亲了很久,也很细致。 他缓缓地伸手,将沈星河虚虚地拥着,动作克制而温柔,像是珍藏的某样东西终于再次拥有。 他贴着沈星河的耳边,轻声道:“我想去卧室。”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听得出来,但还是诧异于此人与外表严重不符的旺盛的生命力。 但他还是温声道:“好啊。” 第66章 真相 · 第二天一早,沈星河醒来时,浑身酸疼,像是被拆开又重新拼了一遍。 他下床时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扶着洗手台洗脸时,镜子里露出半截脖颈。他往下一拉睡衣领子,就看见皮肤上布满细密的红色印子,一圈一圈,很明显,全是时砚亲的。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爱咬人的狗不叫。” 真有道理。他叹了口气。 平时看时砚那副样子,安静冷淡得像一壶凉水,谁能想到私底下……那叫一个不讲武德。他亲得特别用力,连遮都难遮。 沈星河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拉开衣柜,挑了件高领毛衣穿上,挡住痕迹。 时砚还在睡,睡姿懒散,眉眼干净,看起来格外安稳。 沈星河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身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出门去公司。 上午的工作不算多,沈星河处理完文件,正在准备开会,忽然收到前台消息,说有人来找他。 对方没预约,只说名字——纪泠。 沈星河怔了下。随即吩咐把人带到休息室,自己也起身走了过去。 进门时,纪泠已经在等了。他穿得一如既往很简单,神色温和,但眼底像是藏着一层没散尽的疲惫。见到沈星河进来,他勾了下嘴角,笑得有些浅。 “哥哥,这几天,你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了。”纪泠说。 沈星河点了点头,“嗯,他醒了,也回家了。” 纪泠垂下眼睫,笑意浅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酸涩。但他也没说什么,只低声道:“那就好。” 他停了下,眼神看向沈星河的眼角,像是鼓起了点什么勇气,说:“其实……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沈星河微微一愣:“什么?” 纪泠低头想了想,组织语言,隔了片刻,他才轻轻笑了下,那笑里夹着些自嘲:“其实我也想过,可能我会输给他。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沈星河看着他,神情平静,却隐隐有种不安感蔓延出来。 纪泠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最终还是道:“你知道吗?那天他受伤……其实不是因为你。他……他根本不是被别人捅的,是自己捅进去的。” “什么?”沈星河神情瞬间一变。 “是他自己拿着刀,”纪泠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许,“他故意那样做的,所以,你不要再内疚了。他受伤不是你的错。” 他停顿了片刻,又笑了下,“你知道吗,我当时看见的时候,真的觉得他疯了。” “我可以接受你喜欢他,接受你们曾经的感情,甚至接受你从我身边走开……但我没想到,他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他实在太卑鄙了。”纪泠低声道,“这样你会愧疚,会难过,他难道不知道吗,他明明知道还这么做。” 沈星河怔怔地站在那里,手指轻微收紧,像是连呼吸都慢了一秒。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 纪泠站起身,朝他点了下头:“我今天来,不是要挑拨你们,只是……不想你再白白自责了。” “既然你们复婚了,那就好好过吧。” 他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开,身影落在玻璃门上,有些孤单。 沈星河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他脑中翻滚着昨晚时砚的吻,和他那种生怕自己又走了的眼神。 忽然就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为什么呢? 就算是喜欢,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沈星河以为自己会因为被欺骗而不开心,但并没有,他只是有些......心疼。 脑子还沉在纪泠刚才说的话里,情绪起伏未平,他下意识转过身,正打算回办公室,余光却忽然扫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 门外的走廊尽头,时砚正站在那里。穿着深灰色风衣,静静站着,眼神落在他身上,神情怔怔的。 时砚没想到再一次看见沈星河和纪泠一起出现,还是会恐惧。他害怕,害怕沈星河又一次跟纪泠走了。 沈星河看见时砚表情有点呆,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怎么了?” 时砚微垂着眼睫,眼里有一瞬间的迟疑和茫然。他的嗓音轻得像风,“……我以为你要和他走了。”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笑,却笑得温柔又无奈。他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低声说:“不会的,我怎么会走呢?” 他退后一点,看着时砚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都复婚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某种承诺,落在时砚心里,沉甸甸的。 时砚这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一颤,整个人靠进了沈星河怀里。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有些不讲理,可那些曾经失控的回忆,就像旧伤口,在此刻悄悄撕开了缝隙。 沈星河摸了摸他的发顶,没再说什么,只将人安安稳稳地抱着,像是在用身体告诉他:我在,我不会走了。 当天下午,沈星河处理完手头的事,独自开车去了一趟监狱。 天色阴沉,窗外灰蒙蒙的,他的眼神落在前方。 他先去见了沈蕖。 沈蕖穿着囚服被带进会见室,头发剪得很短,脸上依旧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笑。他看见沈星河,咧嘴一笑:“哟,这不是我哥吗?来看看弟弟,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沈星河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听说你跟那个时砚复婚了?”沈蕖晃了晃椅子,“哥,你可真是……” 沈星河眼神冷了几分,低声道:“你最好安分点。你害的人,已经够多了。” 沈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反正也进来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沈星河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紧接着,他又去了另一个会见室。 这次,他见的是那个参与绑架案、因为故意伤人而被捕的绑匪。 绑匪被带进来时满脸愁苦,神色慌张。一见到沈星河,他眼皮直跳。 沈星河坐在桌后,看了他一眼,冷静问:“那天晚上,是你刺的时砚?” 那男人一听这话,像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是他自己捅的自己啊!简直神经病!” 沈星河目光陡然沉了几分。 男人继续说着,一脸惊恐,“我跟你说,我真没动他一下。他那手劲儿大得吓人,我都快按不住了。他自己拿着我的手往肚子上戳!我都傻了你知道吗?他那一刀下去我看得都快吐了,我哪敢动他!” 沈星河指尖微微一紧。 男人像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缩着脖子嘟囔道:“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还以为哪来的想碰瓷我的人,讹诈我呢。” 沈星河没说话,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涩得厉害。 出了监狱后,天边开始落下细雨,风透着寒意。 身后铁门“咣”的一声关上,灰雨落在地面,细密而安静。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雨中的人—— 时砚。 第67章 世界一(完) 他穿着深色风衣,撑着一把黑伞,肩膀微微斜着,像是已经站了很久。细雨落在伞面上,发出轻轻的簌簌声,隐没在昏沉的天色里。他眼底藏着一点不安,但看见沈星河出现时,又默默地松了口气。 沈星河走了过去,似乎有点意外,但却不打算细问。他看着时砚,说,“你来了?” 时砚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解释太多。 他听说沈星河来监狱了,就很担心,怕他知道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所幸沈星河态度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让时砚稍稍安心了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停车场,雨滴在伞下跳跃。 刚走了几步,沈星河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时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时砚的脚步顿了一下,求生欲瞬间拉满。 他飞快回头看了一眼沈星河,想都没想便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啊。” 沈星河微微一笑:“就是,你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了?” 时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一路上,沈星河都没有再说话。 他在想,时砚喜欢的人是他么?还是他那个前夫?还有,他为什么吻技那么好,是不是和他练的…… 他坐在副驾,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灰白的雨幕,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脑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是应该很……清心寡欲的吗?为什么那么熟练?以前亲了不少次了吧。难不成真的是跟他练的? 时砚则有点慌张,他发现问完这个问题,沈星河就没怎么理他了。 他有些冷淡,不再看他,不再搭话,时砚坐立不安,浑身都在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是不是太假了?是不是沈星河压根就不相信? 他明明只是想说点浪漫的情话,结果……好像起反作用了。 到了家,气氛依旧微妙。 时砚换了拖鞋,坐在客厅里思考良久,最终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星河,对不起。” 沈星河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时砚站在他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学生,声音低了下来:“可能……没有那么早。” 他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唇角,“我只是想你开心一点,才说了一见钟情。” 沈星河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问:“是么?” 时砚猛点头,态度诚恳得像在忏悔,“真的。如果真要说……大概是我离婚之后,才开始有感觉的。” 他本以为沈星河听了这句话,会失望、冷脸,甚至不再理他。可他没想到—— 沈星河反而像是被顺毛了一样,眼神缓了几分,唇角带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所以说,”他语气里多了一点慵懒的调子,“不要和我撒谎。” 时砚一愣,眼里亮了一点,就像明白了什么。 他小声“好”了一句,心里突然被填满了暖意。 看着沈星河,他走了过去,又亲了亲对方的脸颊。他心想,真好啊。哪怕一直这么静静地待在一起,他也觉得好满足。 吻逐渐从脸颊蔓延到了唇瓣。 ...... 沈星河心里泛起一点轻柔的水波,像是在夜晚吹过湖面的一阵风。 ...... 可随后,他听见脑海中熟悉又久违的系统音响起:【宿主大大,恭喜您!攻略对象好感度已达100,您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啦!】 沈星河心头微微一怔。 他抬眼看向时砚,却发现整个世界的画面开始出现了裂纹。 屋内的光线、家具、温度,全都逐渐褪去真实感,如同一块碎裂的镜子,从他眼前一寸寸碎开。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等再睁开眼,他已经坐在了熟悉的白色舱室里,四周是冷冽的金属墙壁和浮动着蓝光的数据流。 “……这就结束了?”他声音有些恍惚,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偏偏那么真实。 系统浮在他面前,原本活泼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尴尬:【啊,抱歉抱歉,宿主大大……其实,还没有结束啦……】 沈星河顿了顿,抬眸盯住它,语气清淡:“嗯?” 系统似乎有点心虚,飞快地摆了摆小翅膀:【那个……事情其实比您知道的要复杂一点……这个世界,是因为您以前的一个朋友在任务中意外陷入昏迷,他的意识卡在虚拟世界中,迟迟无法苏醒。】 沈星河眉头微拧:“……朋友?” 系统点点头:【是的。他曾和您执行过任务,在一个世界中对您产生了极深的执念。可惜任务失败后,他的意识没有回归,而是在精神空间里分裂出了数个‘人格碎片’。】 沈星河听着,眼神逐渐冷静下来:“所以……我刚刚经历的,是他其中一个人格?” 【是的。】系统飞快地接话,【您刚才攻略的“时砚”,其实就是他人格碎片中的“守护者人格”——隐忍、偏执、极致忠诚。您和他达成了完美结局后,他的这部分人格感到极致满足后,将归于沉睡,逐步归位于主人格。】 沈星河指尖微微收紧,半晌后,他道:“也就是说……我要和他的每一个人格碎片,完成感情线?” 系统沉默了一瞬,然后诚恳地点头:【是的,宿主大大。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当每个分裂人格都获得“你愿意留下”的答案,主人格的意识才能修复,醒过来。】 沈星河垂眸,眼里掠过一丝复杂。 他低声呢喃:“……所以,他把我困在他的梦里,让我一遍一遍地爱上他,直到他相信我不会离开。他是谁?” 系统没法回应,只是静静漂浮在他身边,小声说,“宿主大大,这个得保护隐私,身份暂时不能说的哦。” 良久,沈星河抬起眼,眼神冷静且清醒:“好。那接下来呢?” 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宿主大大,传送即将开始,请问——是否需要暂时清除上一个世界的记忆?时间包括从您进入世界到来到基地的所有记忆。】 沈星河安静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闷得发疼。 他知道那只是残留的情绪——任务结束,情感连接却依然存在。那些过往的画面像细线一样缠在他心头,时砚的眼神、手指、声音,虽然都消失了,却还停在了他的记忆里。 但这不是他第一次面临离别。 告别是常态。 其实,他早已习惯了。 系统见他没回答,又轻声提醒:【清除记忆是可选项,不影响您的任务判断能力。但……如果不清除,也可能因为情感残留而导致行为偏差,进而影响后续攻略进度。】 沈星河垂着眼睫,声音很轻:“如果清除了……等任务完成了,我还会想起来么?” 系统语气温和:【当然会的。所有世界的记忆都会在攻略完成后恢复,完整保留,包括您过去的所有情感记忆。】 沈星河轻轻“嗯”了一声,“那暂时清除吧。” 他知道,带着这种尚未抽离的情绪前往下一个世界,会影响真实判断。 他不能这样。 系统发出确认音:【已确认,开始清除记忆模块。】 紧接着,一道温柔的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包围了沈星河。 一秒、两秒……他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光芒已经铺天盖地地涌入大脑,将一切悉数抹去。 当他再次睁眼时,世界已经换了模样。 白雾消散,陌生的天色笼罩在头顶。 系统的声音重新响起:【传送成功。当前人格编号002——“敏感型人格”。世界加载完毕,请宿主大大注意:本人格极度不稳定,请务必小心应对。记忆清除已完成。】 第68章 世界二 · 浴室里弥漫着温热的水汽,氤氲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四周的轮廓。 他站在洗手台前,修长的手指随意拂过镜面,指尖划开一片模糊的水雾,镜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镜中人五官绮丽,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冷意,湿润的发丝贴着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缓缓滑落,在锁骨处汇聚成细小的水痕,没入半敞的浴袍里。 他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倒影,黑色的瞳孔在水雾的映衬下显得幽深而沉静,唇色浅淡,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疏离。 雾气再次悄无声息地攀上镜面,他没有再去擦拭,而是微微侧头。 他的眼前就像是漂浮着一个游戏界面一样,淡绿色的边界线把他的视野和现实之间分割了出来。 系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宿主大大,欢迎来到这个小世界!” 【书名:《插翅难飞》】 【频道:纯爱】 【标签:虐恋情深】 【结局:be】 他依稀记得上一个世界似乎是本言情小说,这下给他干哪儿来了? 系统很快把这本书的内容传进了他的脑海里。 这个世界里,他的名字叫温远宁,书的名字叫做《插翅难飞》,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是一本强制爱的故事。 这本小说有一个清冷禁欲且异常勤奋刻苦的清贫主角受,以及一个富二代花花公子,玩世不恭,整天流连在灯红酒绿的时光里的主角攻。 主角受叫江词,因为拥有一个一贫如洗的父亲和一个早早就跑了的母亲,不得不早早的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江词的生活并不轻松,家庭的窘迫让他很早便开始承担责任,虽然他一贫如洗却自律而勤奋,从未因为困境放弃追求学业的机会,不仅考上了top2,还在卷王遍地走的象牙塔里成绩始终名列前茅,靠每年的几万块国家奖学金维持学业,也通过兼职工作支撑生活。 他把时间安排得分秒不差,几乎每一刻都用在该用的地方。 可他没想到,自以为可以让家人过得舒服一些了,父亲却开始沉迷赌博。他从来没有和江词提及自己在赌博的事情,以至于欠下巨额债务,江词都从来不知道。 一次被追债的过程中,父亲从顶楼跳了下去,身亡了。 父亲死后,江词来不及悲痛,所有的债务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江词在此之前试过帮别人当家教或者是帮忙取外卖、快递、辅导作业和功课,亦或者是在餐饮店里兼职服务生的工作,可是这些比起父亲欠的赌债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因此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想办法偿还债务。 主角攻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主角受的。 作为学校里的项目投资者,主角攻前来学校监督项目的进展,主角受则是这个项目的对接人。 也在这个过程中,主角攻被文中的主角受吸引了。 主角受江词性格温柔而隐忍,即使生活十分窘迫,也从不和他人提及自己的困境,选择自己一个人消化承受着一切。而主角攻这个整日流连在花丛中的人,见惯了那些花蝴蝶,却总是不经意间被主角受偶尔流露出来的孤单所吸引。 文中的主角攻叫温远宁。 虽然这个名字取的挺好,听上去又温柔又安静的,可实际上的温远宁却是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人,所以他见到主角受之后并没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想要和他好好相处,而是在想着如何折磨他才会让自己感觉更满足。 所以当他得知主角受欠下巨额债务时,第一反应就是让他来陪自己玩那些带有特殊癖好的游戏。 于是他主动找到了主角受,并微笑着表示他愿意帮忙偿还主角受的所有债务,但条件是他需要作为自己的“小奴隶”活着。 主角攻的特殊爱好十分异于常人,以至于这本书随便翻几页就出现了大量被和谐掉的内容。主角受每次从主角攻那里回去,都会被弄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随着主角受一次一次被折磨得身心俱疲,他开始计划着怎样才能摆脱主角攻。 然而,他每一次逃走都会被主角攻重新抓回去,报之以更加残酷的对待。 …… 而这篇文章的结局则是主角受站在楼顶,看着匆匆赶来的主角攻,微笑着跳了下去。 “……” 一字不漏过完全文的温远宁很想报警。 所以说这篇文章是作者写出来报复社会的? 也许是因为他看完这本小说后的心塞实在太严重,系统这次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带有奖励性质的任务。 系统开开心心道:“如您所见,宿主大大,我们本次目标是把虐心虐肝的be文小世界改造成he版本!” “只要改造成功,宿主大大就有希望回到原来的世界,同时系统还可以尽可能满足您提出的愿望!” “所以您的目标是让原著里对您深恶痛绝的主角受对您好感度拉满然后和他he!” 温远宁问:“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尽可能满足我的愿望么?所以哪些是你可以做到的呢?” 系统停顿了两秒钟,道:“任何在法律范围内允许的愿望我都可以满足噢。” 温远宁想了想:“那把我变成世界首富也可以吗?” 多么朴实无华的愿望。他想。 系统笑道:“当然可以啦!虽然我不能直接把银行的钱转给您让您变成首富,但可以预测未来,告诉您未来最有价值的领域,方便您提前布局。请相信系统的能力噢。” “......”温远宁选择相信。 这个奖励对他而言很有诱惑性。 他的梦想不多,也就是想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区区世界首富罢了。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不争取呢? 四处雾蒙蒙的。 镜子面前的脸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他一瞬间甚至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做了个梦。 浴室是一道磨砂玻璃隔开的。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外面疑似有一道清瘦的人影。 江词? 还是别的人。 文中主角攻似乎没有和其它人相关的描写。 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大大,眼前的人就是主角受江词噢!” 温远宁想,他现在大概是穿到了主角攻和主角受第一次开始字母圈游戏的那个场合。 他不是很理解,主角受top2数学系,不论智商还是能力绝对是同龄人中最顶尖的水平,这样的人,让他肉偿是不是有点太暴殄天物了? 换成温远宁,他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很适合来他公司上班,减轻老板的工作压力^_^ 不过,目前要紧的如何避免社死场面发生在他身上。 即便是已经对此有心理准备,但温远宁还是窘迫的止步不前,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绝对是个直男。 先......容他缓缓。 再把「世界首富」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回放一遍。 他看着镜子,随后拉开了浴室门。 第69章 play · 门外,江词正坐在宽阔的卧室的床上。 平心而论,主角受的确长得很好看——他曾经也计划长有这样厌世、冷淡的一张脸的。 江词是那种眉目如画却冷清禁欲的长相,眉峰微挑带出些锋利,眼尾微垂削弱了攻击性,漆黑眼眸深邃如夜,唇色薄淡如霜。 半长的乌黑碎发微乱垂在额前,睡衣是浅灰色的棉质质地,松松垮垮挂在瘦削的肩上,勾勒出他清瘦却精致的身形。袖口微微卷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双腿交叠,身上的松散却不显颓废,反倒像一幅无意雕琢的画。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昏黄灯光下投下一层浅淡阴影,薄唇微抿。 似是察觉到了浴室的动静,他抬眼,那双深黑的眸子毫无预兆地撞进温远宁的视线。 “……”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温远宁从氤氲的水汽中走出来了。 他披着一件纯白的浴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露出精瘦的锁骨和线条流畅的胸膛。滴落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下,隐入浴袍的衣襟。 浅色的头发被水打湿,柔软的发贴在额头和鬓角,指节分明,苍白的皮肤因热气微微泛着薄红。 温远宁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漂亮又多情。 他站在浴室门口,随意地倚着门框,目光扫过室内,最后落在江词身上。 虽然系统没有规定他的具体戏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该说出什么废话台词。 他看着江词,轻声道:“我洗完了。你呢?” 江词是有想象过自己会遭受什么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温远宁从浴室出来的那一瞬他竟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排斥。 江词站起身,道:“.....已经洗干净了。” “……” 这下温远宁算是知道了,下一步他俩是不是得春风一度? 他:“……” 温远宁想了想,在「世界首富」和「原地掰弯我自己」之间相当犹豫、纠结,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他还是认为自己做不到。 于是他无奈道:“你去休息吧。” 江词看向他。 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温远宁慢条斯理补充道:“今天我没有兴趣。抱歉。” 江词:“……” 是他表现的不够好么? 为什么......突然不要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低下头,问:“之前的合约,还算数么。” 温远宁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 他父亲欠了赌债。 而自己和他签下了合约,承诺是帮他还下那笔巨额债务。今天江此来到这家酒店,在卧室等他,本质上是在履行合约,也就是主角攻和他说的肉偿。 刚刚自己拒绝了他,是不是在江词的眼里就是想要毁约的意思?如果自己毁约的话,他父亲的赌债就没有人帮忙偿还了。 温远宁抬头看了看,他慢条斯理的说:“那笔钱我会帮你还的,但是……要看你的表现。” 温远宁想的是,江词既然这么聪明,领悟力又高,如果真要还债的话,不如让他在自己的公司里工作,看着他的能力也许过几年就能晋升了。 用这种方式还债对他来说最轻松,自己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江词顿了顿,似乎慢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但理解错了。 他侧身低头,修长的手指正解着睡衣的纽扣,动作缓慢而克制,身上穿的睡衣洗得干净却略显旧意,线条简单,贴合着他清瘦的身形。 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他瘦削而白皙的锁骨,肤色偏白,却有种因长期操劳而带着的清冷韧劲。 睡衣脱到肩膀,他的手一顿,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后才慢慢滑下袖子。 薄薄的布料滑过他的手臂,露出清瘦的肩线与分明的锁骨。他的身材算不上宽厚,肩膀单薄却有力,线条利落流畅。 温远宁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目光落在江词身上,愣住了,瞬间移开眼睛。 他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如果他现在就告诉江词,他不是这个意思,江词这种性格岂不是会羞愧的恨不得夺门而逃? 算了。 慢慢的把这件事情和他说清楚吧。 江词感受到了那目光,微微抬起头,目光与温远宁对上。 清冷的眼神带着几分淡漠,想把对方的注视挡在视线之外似的。 他稍稍转身,似乎想挡住,却又露出他背部的线条,骨感分明却带着些许劳累的痕迹,脊骨像一道优雅的弧线,延伸到隐约露出的腰线。 “这样可以么?”江词声音低低地问,语气平静,似乎又带点不安和紧张。 “可以了,”温远宁轻咳一声,用手指挡住了眼睛,“不用继续了。” 江词没有回应,只是重新低头整理着刚脱下的衣服,指尖一贯的稳,却透出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转身去拿另一件外套时,温远宁忽然开口:“今天我还有事。你先去休息吧。不用担心你父亲的赌债,我会帮你还清。还有,明天来我公司报到上班。” 江词愣了一下,抬起眼,目光清冷而平静:“上班?”他语气淡淡的,随即转身穿上外套,重新系好扣子。 他想,是秘书和上司的什么play? 江词不是很清楚。 但温远宁让他这么做,他遵守就是了。 毕竟合约上写的很清楚。 他是要‘满足主人的特殊癖好’的‘小奴隶’。 也许按照温远宁的性格,家里太平淡,他要在办公室里才有兴趣吧。 温远宁从床上拿起手机,递给他,“别忘了拿手机。出房间记得帮我关好门。” 那双手线条流畅,肤色冷白,甚至能看清浅浅的青色血管。 江词接过了自己的手机,道,“好。” 说完,眼角余光又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温远宁正用毛巾随意地擦拭着头发,微微低下头,浴袍的领口更大幅度地敞开,露出一截修长而线条分明的脖颈。 他抬起眼,手臂支撑着侧脸,懒懒散散地看着他,桃花眼里的笑意与水汽一同晕染开来,轻轻地开口,嗓音低哑又带着初醒的慵懒:“很期待明天见到你。” “……”江词一顿。 他转身离开,轻手轻脚地碰上了门。 第70章 卧室 · 原著里,温远宁为了方便江词随时能满足自己的虐待狂癖好,安排江词住在自己别墅内的一间客房,和他紧邻。 就算现在的温远宁有什么异议,也不好当天就让江词回家去。 再说了,江词住他旁边也有好处。 比如......方便他安排工作任务、监督他好好加班? 他一定是那种被员工背地里疯狂蛐蛐的老板。 ...... 走廊尽头。 江词走进房间,四周的布置让他微微恍惚。 房间的布局和他之前住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连壁灯的开关都是镀金的。浅金色的窗帘垂至地面,铺满整张床的天蚕丝被面上,光线散射成柔和的暖调。床边的矮柜上摆着一盏复古台灯,灯座的雕花细腻得几乎可以与艺术品相媲美。 江词站在这里几乎有些格格不入。 房间一角放着一张意大利手工书桌,桌面上有一本封皮柔软的手工笔记本,旁边还整齐地摆着一支雕花墨水笔。 他走过去,随意翻看着笔记本。空无一物。 窗外是一片修剪整齐的后花园,绿意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有一种令人恍惚的温馨。 江词的目光扫过紧闭的连通门,那扇门后就是温远宁的卧室。他不由得抿了抿唇,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底却有几分疑虑不安。 紧挨着他的卧室? 江词垂下眼帘,手指无声地收紧,指尖在门锁的金属边缘轻轻摩挲。他冷静地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目光却不可避免地再次落在那扇门上。 门缝下的一点光影落入眼眸。 他扯起嘴角,无声地嗤笑了一下,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江词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低头看着房间内的一切,眼底浮现出一抹凉意。 温远宁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得这么近,是为了……方便他随时的需要吧。 他的目光扫向与温远宁房间相连的那扇门,门缝下隐约透出一丝光线。他顿时觉得嗓子发紧,隐隐生出一种对自己的厌弃。 明明厌恶着这一切,他却无法逃脱,只能越坠越深。 ...... 温远宁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指尖轻扣着手机屏幕。窗外的光线透过百叶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线条。他眼底的笑意淡淡,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 这通电话是公司里的一位高管打来的,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一派公事公办的样子,但温远宁从那不经意的停顿和略显刻意的语调中,听出了几分隐秘的试探。 “温总,刚好有个项目需要交接,我想您也正好可以趁机熟悉一下公司的整体运作。”对方顿了顿,接着补充道,“是关于‘青云文旅综合体’的项目开发的。” 温远宁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 青云文旅综合体? 原著里这是一个结合了高端旅游度假区和文化产业园的大型项目,涵盖了景区改造、文化IP打造、线上线下联动营销等多方面的内容。公司原本计划投资数十亿,预计三年内落地,但因为初期规划混乱、预算超支和与地方政府合作不顺畅等诸多问题,项目已经被拖了两年之久,成为公司内部的烫手山芋。 高管显然是有意将这个棘手的项目交给他,既能试探他的能力,又能制造他项目失败的把柄。 更何况,温远宁清楚,对方属于哪边的阵营——这高管属于书中原主角弟弟的阵营。 温家是历经三代崛起的豪商世家,家业横跨房地产、金融、奢侈品等多个领域,在京都的商圈举足轻重。 原主温远宁作为温家长子,从小便被冠以继承人的身份,被父亲温尚极为严苛地培养,也造就了表面谦和实际上变态的两种极为反差的性格。 从名校毕业后空降到父亲的公司担任职务,从商业谈判到投资策略,他的成长轨迹几乎被精密规划,看似每一步都被寄予了父母的厚望,看似温家的未来将由他掌控。 实际上表面风光的原主温远宁,心中却深知自己的继承人身份并非稳如泰山。 一切都只是父亲的策略罢了。 父亲温尚虽在外人面前严父如山,但骨子里风流成性,常年周旋于各种美女之间。温远宁的母亲对此无力改变,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公益和艺术上,逐渐与温尚疏远。 十四岁那年,原主温远宁就发现父亲在外的寻花问柳原来不是空手而归,自己也并不是唯一的温家之子。 温尚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温远宁的同父异母弟弟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秘密接入了温尚的圈子,并在父亲的扶持下,通过一些边缘化的项目渐渐崭露头角。 这位弟弟与温远宁截然不同。 他的背景虽见不得光,但却因为长期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中成长,练就了狡黠狠厉的性格。他对父亲温尚抱有一半感激,另一半则是怨恨。 他可以说是另一个疯批,将事业上的每一次成功都视为对父亲偏爱温远宁的一种反击。 父亲对他的态度很暧昧,不公开承认他为温家的一员,却又在商场上屡屡给予暗中支持,纵容他逐渐成长为温远宁最大的竞争对手。 原主温远宁内心深处对父亲的背叛和自己与家族关系的裂缝一直耿耿于怀。 和父母、亲人的关系极为疏远的他,在主角受跳楼以后没多久就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了,居然把父亲庞大的公司拱手让人、自己则殉情了。 ...... 第71章 领带 · 回忆中断。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道:“温总,这个项目董事长也很期待您亲自负责,当然我们也会全力配合。项目资料我发到您wx里了,希望您确认项目要不要负责,负责的话,尽快提交初步的解决方案。” 温远宁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唇角微微勾起。他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青云文旅综合体?听起来很不错,是规模很大的项目呢。” 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一眼看见桌面上的wx里高管发来的项目资料。 文件里满是数字堆叠和复杂的工程规划,他看了一眼,眼中没有半分迷茫,甚至还透出一丝兴味:“放心吧,这个项目交给我好了,我会负责到底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迟疑,随后对方讪笑着应声:“那就麻烦温总了。” 挂断电话后,温远宁将手机放在桌上,低头捏了捏眉心,视线扫过窗外的景色,冷淡的笑意逐渐浮现。 他想起创业期间面对的那些项目,遇到的那些两面三刀的‘朋友’......那些真刀真枪的厮杀比眼前的这点麻烦可有趣多了。 更别说,这个项目背后的那些人种种手段和见不得人的算盘,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无聊的小把戏。 ...... 还没来得及深思,系统已经发出了尖锐爆鸣:“宿主大大,刚刚那么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您为什么不上!” 温远宁轻叹一声:“选我当宿主,你难道连最基本的性取向都没有了解过么?” 系统迷茫道:“可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和资料,您并没有过和异性恋爱的经历,这在您这个年龄来看是很不正常的,我们判断您至少有80%的概率不是异性恋。” 温远宁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异性恋。” 系统缓了口气:“我就说嘛......” 温远宁继续道:“我是恋物癖,听说过么?” 系统:“???” 温远宁轻笑,道:“你知道,晚上失眠的时候我都是怎么入睡的么?” 系统眨了眨眼:“嗯?” 温远宁修长白皙的手指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金属车钥匙,银色的冰凉金属落入了他手中,他一边把玩,一边轻描淡写道:“想象一下,躺在一片钞票形成的无边无际的河流中,只要张开怀抱就可以拥抱那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粉色钞票。” 系统差点喷出来:“咳咳!” 这......恋物癖......怎么不算是一种性取向呢? ...... 第二天早上。 温远宁在衣帽间随手拿起一条领带放在自己脖颈上,尝试着系了一下。 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宿主大大,今天您和主角受江词的肢体接触还差十分钟哦!” 温远宁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系统笑眯眯道:“为了提高可读性,一般小说里每2000字就需要插入亲密接触的桥段,所以即使您不愿意玩字母圈的游戏,也需要有其它的肢体接触!” 温远宁想了想,道:“一定要碰到皮肤才算亲密接触?那样岂不是弄得我好像个变态。” 系统想了想,道:“不,是有效接触,以主角受的心跳频率来界定。” 温远宁眼眸弯弯:“哦——明白了。就是只撩他就好了,不用有什么实际的接触对吧?” 系统狂点头。 温远宁扶额:“怎么觉得这样我比原主还渣了?你们真的是正经系统么?” 系统嘻嘻:“怎么不算正经系统捏。” 隔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是关门声。 衣帽间外是长长的过道。 温远宁一抬眸,恰巧看见了出门的江词。 江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衣料在瘦削的身形上显得有些宽松。他单手背着一只深灰色的双肩书包,肩带压在他削瘦的肩骨上,勾勒出他纤长的身形,透着少年特有的冰冷气质。 他依旧很安静,黑色发梢细碎,垂在额前,挡住深棕色的眼睛。 他眼眸弯弯,道:“江词,过来。你来得正好。” 江词转过头,也看见了他。 清晨的光从落地窗透进来,笼罩着宽敞的衣帽间。 温远宁站在亮着灯的透明衣橱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领口微敞,纽扣只随意扣了两颗,露出一小截冷白色的锁骨。衬衣下摆没塞进裤腰,松松垮垮垂在身侧,衬得他原本挺拔的身形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他正低头摘下领带,修长的手指将微皱的领带结一点点拆开,把那条领带扔在了一边,动作不疾不徐。 袖口露出他分明的腕骨,皮肤冷感白皙,腕上戴着一块沉稳低调的银蓝色腕表。 温远宁想了想,道:“助理的工作有做过么。” 江词迟疑着点了点头。 温远宁站在镜前,身上是一套深灰色西装,袖口的纽扣微微反光。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试探:“江助理,帮我搭配一条合适的领带。” 江词迟疑片刻,走到衣架旁挑选。他的动作一贯利落,目光在几条不同色系的领带间扫过,最终拿起一条深蓝色窄款领带,转身递到温远宁面前。 温远宁并没有接,而是倚着柜子微微挑眉,眼中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帮我系上。” 江词愣了一瞬,目光在温远宁脸上停留片刻,但还是走近一步,将领带搭在温远宁的脖子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温远宁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江词鼻尖,令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第72章 脸热 · 江词的指尖修长而有力,动作熟练,偶尔不经意地碰到温远宁的锁骨。 有点凉。 又有点温。 温远宁低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探究,又似乎透着一种隐约的兴味。他的嗓音温柔极了,带着微微的笑意:“很专业么,平时经常做这种事?” 江词的手微顿,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抬起眼,与温远宁对视,眼神平静且克制:“只是......您要求的任务。”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里莫名涌动着一丝暧昧的情绪。温远宁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在欣赏着什么似的。 江词系好最后一个步骤,后退半步,声音冷静:“完成了,温总。” 温远宁低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带的弧度,似笑非笑地说道:“不错,下次还可以继续。” 江词转身离开。 他本就个高,离开的背影干净利落,看似没把温远宁的话放在心上。 但脚步离开的瞬间,微微颤动的指尖却出卖了他试图藏起来的紧张。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宿主大大,恭喜达标!!真的有钓到江词!!您明明没有经验,怎么这么会?” 温远宁看着江词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天生的?” 系统:“所以说您是天选之子嘛......这还没谈就这么涩了,谈起来岂不是能上天?!!” 温远宁轻咳一声——哪里‘涩’了? 他甚至觉得江词是因为离老板太近、老板还让他帮忙系领带、怀疑要被潜规则给吓的心跳不规律,造成系统误判成了‘心动’了。 · ...... 虽然要去温远宁的公司,但学校里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江词出了门后骑着一辆单车往学校的方向去了。 这里离他的学校不算远,骑单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江词今年研三,top2数学系,他们学校的同学毕业后许多人都会进入大公司工作,继续升学读博的人并不多。 但江词是要继续读博的,他的导师已经和他沟通过了。 学院的楼里,人烟稀疏。 清晨阳光明亮,大片的树影斑驳投在地面,风轻轻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江词从教室门口走进来,肩上斜挎着一只简单的黑色双肩包。 来往许多人都是他们学院的同学,当然也认识他。 江词? 数院那个一直拿满分的大神;总是一个人吃饭、上课、兼职、忙到好像根本没时间恋爱的神秘人物,自从入校就开始薅奖学金,成功包揽了n年的国奖的超级学霸......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频繁注意到他。 他气质干净斯文,眉眼清冷温润,淡棕色的瞳仁透明而柔和,鼻梁高挺,唇色浅淡,总是那么几件看不出太大区别的黑色T恤来回换着穿。他看上去没多少大学生普遍的活泼、不谙世事,反而带着一丝隐约的疏离感,性格内敛又克制。 尤其和其它眼神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的同学相比,他似乎总是有种淡淡的......忧郁? 当然,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淡淡的忧郁’都是长期贫困造成的。 “江词,听我导说今年你又是国家奖学金啊。”一个同学迎面走了过来,恰巧遇到他了,忍不住恭喜了起来。 他眼神里带着由衷的钦佩:“听说你周末还出去打工,你这简直离谱,时间管理大师啊!” “真是学神啊,大佬,你怎么做到的?”他旁边的另一个同学搭话,目光满是好奇。 江词微微一笑,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没有那么厉害,只是运气好。” 回应了几句后,他把背包放在了工位上,走向学院楼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肩膀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影。 洗手间里白瓷砖反射着冷白的灯光,他站在镜子前,淡淡的水雾让玻璃有些模糊。他抬手拧开水龙头,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水流。 不知为什么,明明在骑单车来学校的路上吹了很多冷风,但他还是热。 那种热很陌生。 从心底腾起来以后,热流从五脏六腑一路烧到了皮肤的表层,他第一次能感觉到整个脸颊都在发热。 身旁的同门洗完手,余光瞥见江词耳尖和脸颊微微泛红,不由得关心地问道:“江词,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洗手间的镜子反射出他的侧脸,微微泛红的耳朵与脸颊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明显。 一旁洗手的另一位师弟见状,疑惑地问:“师兄,你怎么了?脸真的好红啊,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江词一怔,抬眼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他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指尖冰凉,想借此冷却那不自然的温度。 耳尖的温度却似乎更高了,他伸手摸了摸脸,手指冰凉,带起一点冷意。 他低头轻笑了一声,语气如常地答道:“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刚刚来的时候走得急,稍微运动了一下。”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同门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开。 洗手间恢复了安静,只有水滴偶尔滴落的声响。江词站在镜子前,微微皱了皱眉。 他眼神微微恍惚,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和温远宁在衣帽间的时候的记忆。 压抑而暧昧的空间,衣帽间的灯光昏黄柔和,四周尽是整齐挂放的衣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调与一点柑橘的清甜味道。 温远宁站在他面前,抬手解开领带,修长的手指冷白如玉,随着动作的推进,那条深色的领带滑落到掌心,被随意扔到一旁。 衬衣的领口被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线条分明的锁骨,衣领微微敞开,身形修长又慵懒。 温远宁低头靠近他时,那股熟悉的香味更加浓郁而蛊惑,就像是在无声引诱着他去做些什么。 江词能感受到对方带着几分清香的呼吸拂过自己的侧脸,带着轻微的痒意和莫名的诱惑。 “帮我系上。”温远宁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点点磁性,很好听。 ...... 江词用一捧冷水洗了一下脸。 温远宁解开领带的样子、松散的衬衣、白皙的锁骨——对方近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温远宁靠近时的气息似乎还未散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思绪拉回现实。 江词理了理袖口,抬脚离开,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而冷静。 对于他而言,所有错误的、不该出现的感觉和情绪,他可以轻易地压制它们,就当是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有过。 就像是年幼的时候看见商店里漂亮的糖果一样,他知道他买不起,所以就只是从玻璃橱窗前慢慢路过。 然后再遗忘。 他已经习惯到自己都意识不到了。 ...... 第73章 总部 · 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向世纪大道1888号。 温远宁隔着车玻璃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一个船帆形状的大厦在眼前耸立,高入云端。 温氏大厦一共58层,总高度约280米,是这里的地标建筑之一。大楼采用全玻璃墙,在阳光下折射出银蓝色的光芒。 大楼顶部由温尚专门请的设计师设计了一个独特的“W”形结构,是温氏集团的标志,也象征着胜利(Victory)。 这里是温氏集团总部。 世纪大道是京都的金融和科技中心,集团大楼更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毫不忌讳地显示着温氏集团的行业地位和雄心。 早高峰,来来往往的都是集团的员工。 车驶入了地下车库,他搭乘电梯一路到了顶楼,电梯门开了。 冷气扑面而来,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前台小姐微笑着对他问好:“温总,早。” 温远宁淡淡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系统在他的脑子里提醒:“宿主大大,左转,第一个用玻璃门隔开的那个大办公室就是你的!” 温远宁波澜不惊,慵懒地解开了西装的纽扣,淡淡看了一眼有着挑高落地窗的办公室。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问好。 “温总。” “温总早上好。” 抵达办公室的时候刚巧九点整。 温远宁大致了解了一下公司架构,温氏集团的创始人和掌舵人是温尚,是他的父亲,也是公司的董事长,负责公司整体战略规划和重大决策; 除了父亲以外董事会还有其它几位成员,有温尚的多年好友和创业伙伴,张明远; 李婉清,知名经济学家,曾任某大型国企高管,也是独立董事; 陈志峰,温氏集团早期投资人之一,现为某风投机构合伙人; 周雅,法律专家,曾任知名律所合伙人,擅长企业合规和并购重组; 刘檬,温氏集团元老,曾任技术总监,现为顾问角色; 当然还有他自己,温远宁,执行董事兼CEO,毕业于顶尖商学院,曾在国外知名科技公司任职,回国后进入温氏集团,逐步接管核心业务。 而昨天给他打电话的高管正是张明远,原主父亲温尚的多年好友和创业伙伴。 张明远此人精明干练,很善于交际,也对短期利益较为看重,看上去务实又无害,但实际上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对温氏集团内部了如指掌,对温尚和温远宁则抱有隐晦的敌意。 他早年因为重大投资失败一直被原主的父亲温尚轻视,心怀怨恨,于是暗中与私生子温辰星合作,试图通过帮助辰星科技崛起,来打击温氏集团,同时也为自己暗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他对温辰星的野心和能力很是欣赏,也认为他才是从温尚手中夺取公司控制权的最佳人选。为了能让温辰星早点继承公司,他就一直在暗中为辰星科技提供情报信息和各种技术支持。 至于其它几个董事会的成员,在原著中,未来也会纷纷倒戈向温辰星。 大致了解清楚公司的大环境以后,温远宁打算先从张明远这里下手,先处理掉这个麻烦。 至于从何入手,先设计一个陷阱文件发给他吧。 至于陷阱文件谁来给他写代码...... 公司里的员工自然是不行的,员工人缘关系复杂,他稍稍一想,就有了人选。 江词。 他和公司员工的关系:无任何关系。 他的代码水平:极高。 数学系的基本上都会写代码,尤其涉及到算法岗的内容更是比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更擅长。这个简单的陷阱文件交给江词去做是很完美的方案。 他也期待江词的回馈。 想到这里,温远宁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和江词的聊天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忙么?】 -【我需要一个陷阱文件,伪装成公司文件,但在目标用户点开以后可以追踪对方收发消息的数据。 -【具体要求.rar】 -【江助理,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哦^_^】 ...... 那边。 给导师递交完自己论文的最终版本后,江词点开了新消息,一眼看见了温远宁发来的消息。 他微微一怔。 并没有料到会在学校里收到来自温远宁的消息,他心中泛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是好是坏。 就像是一个秘密忽然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不过那条消息并没有任何露骨或是越界的情况,反而是真的在给他安排工作任务,这令他的某个预期像是陡然落空了。 可他真的只是要他写陷阱程序么。 又或者,写程序只是个幌子。 他皱了皱眉,看清了消息的具体内容,回复了一句: -【好。】 -【温总,什么时间需要?】 温远宁看见他这么快就有了答复,微微一笑,回复: -【尽快就好呢】 -【完成后来我公司,把文件放在u盘里给我】 -【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记得一定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哦^ ^】 江词看见他的回复,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一句「要来公司入职么?」又删掉了。 最终回复了一句: -【收到】 ...... 傍晚的光线昏暗暧昧,落地窗外,城市灯光已经渐渐亮起。 江词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把温远宁需要的文件设计好了,他搭地铁来到了温氏集团总部,抬头看了眼那处高悬的公司标志‘W’,眉眼平静。 也不知道他写的代码温远宁满不满意。 江词很少有这种情绪,但也许对方是温远宁,也是他的债主,所以格外在意了一点。 这个时间点来公司报到已经有点晚了,但他刚刚才写完温远宁需要的文件。 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词垂眸。 明明之前的合同让他服务他的某些癖好,可直到现在,温远宁也没有真的和他发生什么。 现在叫他去公司,是真的需要文件,还是想和他在办公室...... 江词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总像是隔了一层雾,看不真清。 第74章 见面 · 手机里一条新消息。 温总: -【到了?】 江词回: -【嗯。】 温总: -【我让前台下来接你,你今天穿什么衣服?】 江词: -【风衣,灰色的。】 温总: -【拍张照片。】 江词:“......” 他不是很习惯拍自己的照片发给别人,但还是照做了,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穿的衣服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温远宁。 温远宁点开看。 嗯...... 让他拍衣服他还真就只拍衣服。 他把照片发给了前台,让她下去接人上楼,带江词进他办公室。 楼下。 前台对着手机一眼看见照片里没有拍到脸的帅哥。 他身形修长,穿着一件深色风衣,袖口略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不疾不徐地穿过公司大厅。 前台的接待员带着职业笑容迎上来:“江先生,温总在办公室等您,请随我来。” 走进电梯的一瞬间,江词抬起眼,从狭小空间里反射的金属表面瞥见自己的眉眼。 温远宁的办公室在顶层,门口是一排整齐的办公室隔间和通往会议室的走廊。接待员带他在一间半透明的办公室门前站定,轻轻敲门,低声道:“温总,江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温柔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磁性。 前台把门打开了。 江词一眼看见里面的景象。 雪白墙壁上挂着抽象画,光线明亮,却不刺眼。温远宁正站在窗边,半侧着身子,逆光中能看见他修长的身形和慵懒散漫的漂亮侧脸。 前台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温总。”江词微微颔首,将手中的U盘放在桌上,声音平静,“这是给你的。” 一道清冷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远宁回眸,转身。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U盘放在桌面上,指节修长,指尖微微泛白。 手的主人站在桌旁,身形笔直,气质安静。 温远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完成了,心中感叹,主角受这专业素养实在令人惊叹。 这么不可多得的人才。 多浪费。 让江词帮他完成工作不是很好? 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达不到温远宁的标准,只有江词可以让他放心地把工作任务交接给他。 温远宁坐在了他办公桌边的黑色皮椅上,微微抬眼,漂亮的瞳仁在光下显得沉静又温柔。 他的脸线条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透着一种温柔又冷漠的冷静。 身上的衬衫熨帖整齐,袖口挽到手腕,露出干净的皮肤和纤细腕骨,腕上带着一款素净低调的深色表带。 他把u盘接过,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写好了?” 像是夸奖似的。 江词垂眸,看他把u盘插进了自己的电脑里。 屏幕亮起。 代码在屏幕上滚动,温远宁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他坐在椅中,略微前倾,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目光微垂,长睫投下细微的阴影。 “写得很不错。”温远宁看着屏幕,微微挑眉,“比之前我带过的几个毕业生都要好一些。” 江词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看着屏幕。 他们靠得很近。 江词目光落在那修长的手指上,又挪到他的侧脸。 温远宁的睫毛很长,鼻尖秀挺,冷白如玉,唇形完美极了,总是似笑非笑地勾起,是很浅的绯红,看上去很柔软。 江词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心跳莫名变得很快。 空气变得有些微妙。 温远宁的气息靠得极近。淡淡的檀香味道混合着那股清冷的香气,悄然侵入他的周围。 ...... 温远宁并未察觉江词的目光,漂亮指尖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手指停在某一段代码前。他抬起手,指尖轻点屏幕某处,唇角翘起。 “这份文件的内容,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交代,要修改一下。”他语调轻柔,指尖轻敲键盘,骨节分明的手指偶尔划过屏幕,告诉他是哪个位置要修改,“陷阱文件的名称......就叫做 24财务报表好了。具体内容我发你,回去修改一下。” “好。”江词的声音低了几分。 温远宁将U盘拔下,放回桌上,靠在椅背上看向江词,目光依旧带着一丝有趣和玩味: “现在有空么?” 江词一怔,道:“温总,有什么事情?” 温远宁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打着节拍,他思索片刻,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合同。” 江词垂眸,安静了下来。 他当然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 温远宁见他一副紧张起来的样子,不由失笑,把一份合同推了过去,慢条斯理地道:“那份合同作废,我又给你拟了一份合同。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字。” 江词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新合同? 江词皱眉,接过合同安静地看了一眼。 傍晚时分,暖橙色的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映在深色的办公桌上。 光影错落间,气氛显得很安静。 江词的手搭在文件边缘,指尖轻轻摩挲,却迟迟没有动笔签名。 温远宁坐在老板椅上,修长的身躯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词。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西装,领口微微松开的衬衫透出了锁骨的线条,漂亮又精致。 “怎么?还在犹豫什么?”温远宁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点欣赏什么似的淡淡戏谑,“我以为这么优渥的条件,你会很快签下。” 江词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与温远宁的眼眸对上。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语气平静地问:“助理的薪酬通常不会高到这个程度吧,温总。” “当然不会。”温远宁挑眉,靠回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手指轻轻点着椅子的扶手,从容不迫:“但你和普通助理不一样,我需要的人,是能替我分担重要工作的伙伴。百万年薪不过是我的诚意,江先生觉得还不够么?” 江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总觉得,温远宁口中的‘诚意’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江词垂下眼,指尖轻轻翻动合同的一页,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试探,“这份工作,有没有……附加内容?” 温远宁的动作顿了顿,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依旧挂着笑意,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无奈:“江先生是在担心什么?以为我会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江词没有回答,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温远宁见他不说话,轻笑了一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江词面前。 他个子略高,站得很近,伸手翻过合同的最后一页,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签名处,眼底带着审视和观察: “江词,你好像一直对我有误会。”温远宁的声音温柔而缓慢,“我从不强人所难,尤其是对你这种把界限画得清清楚楚的人。” 江词的手指微微收紧,但面上依旧冷静。他淡淡道:“温总的意思是,这份合同只有文字上的内容,没有其他的?” 温远宁微微一笑,像安抚,“当然,至于你要不要相信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75章 合同 江词沉默片刻,最终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了。”江词把签好的合同递回去。 温远宁接过合同,唇角微微扬起,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欢迎加入我们,江先生。” 话音刚落,窗外的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办公室里的光线随着夜色暗了几分。 江词看向了温远宁。 如果这样可以偿还......也许最好不过了。 只是。 他真的只需要自己为他工作么。 又或者,现在的这些只是他换了一种更缓和的方式控制自己呢。 ...... 温远宁见他有些出神,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门边,轻声道:“江助理,拿上我的外套和车钥匙,我们回家了。” 听见这句话,江词耳朵微微一热。 回家? 那......算是他的家么。 他早就没有家了,陡然听见这个字,竟然有些陌生。 ...... 与此同时。 系统在脑内发出尖锐爆鸣:“宿主大大,为什么要改了那份协议啊!那可是你们感情增进的最重要的手段!” 温远宁呵呵:“你是说,让我按照原文的剧情走?” 系统点头如捣蒜:“嗯!” 温远宁无奈:“可是我是直男啊。” 系统眨巴眼睛:“可是这样怎么推进度呀?” 温远宁不是很着急:“没有进度也没关系。” 既来之则安之,他可以一直待在这个世界了。 系统:“......” 真的很佛系啊。 当晚,温远宁就像是一个合格的邻居一样,并没有半夜敲开江词的门,或者其它任何的举动,他甚至比一般的邻居更有边界感。 江词心情凌乱地等了许久,温远宁也没有来找他,一阵恍惚。 他原本以为住在这里是当温远宁的小玩具,可这种情况却并没有发生。 反而在十点多的时候,他被温远宁甩了几个压缩文件过去,让他帮忙整理数据、做图表。 江词:“......” 真的只是当他的助理? 江词一边加班整理数据做表格,一边又试图分析出来对方的真实意图。 但无果。 ...... 第二日。 温远宁试运行了一下江词做的陷阱文件,确认没问题以后,就把文件发给了张明远。 既然张明远那么喜欢为温辰星卖命,那就让温辰星救他吧,他们公司可不欢迎这种玩间谍游戏的人,甚至还待在董事会里。 那边,对监控程序一无所知的张明远很快接收了那份文件,在打开文件的一瞬间,跟踪程序就植入了张明远的手机里了。 当天上午,温远宁看着准点上班的江词,道:“江助理,陪我去见一个人。” 江词一顿:“谁?” 温远宁道:“张明远,董事会成员之一。” 江词一怔,跟了上去:“温总,我需要做什么?” 温远宁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和张明远谈论未来公司在新领域的规划安排,他看见文件后肯定会转发给温辰星。你负责监控他手机里的文件传输记录,保存,完事后把记录发我。” 江词点了点头:“明白。” 十分钟后,江词在会议室添加了张明远的wx,伸出手,自我介绍:“张总您好,我是温总新招聘的助理。” 张明远打量他一眼,和他握手:“刚毕业?” 江词轻声道:“还没毕业,但论文已经完成了。” 张明远若有所思,收回手,看向温远宁:“之前送温总的助理小刘,温总为什么把他开除了?” 温远宁微微一笑:“倒不是开除,是江词更适合我。” 真实原因是,小刘是张明远派来监视他动向的人。 根本不是什么本分的人。 张明远审视地看着江词,道:“你学什么专业的?哪个学校?难得温总器重什么人。” 江词道:“T大,数学系。” 张明远若有所思,道:“高材生啊,想必是个聪明人。” 江词低头,不再继续回答。 温远宁坐在会议室里靠近角落的桌边,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着桌面,动作随意,他低头翻阅着一份文件,垂下的眉眼让人无法看清神情。 衬衫袖口挽至手腕,露出干净而冷白的皮肤,指间夹着一支钢笔,随手拨弄,却带着三分克制,七分隐晦的压迫感。 桌对面,正在翻看温远宁递给他的策划书的张明远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他半倚在椅背上,眼神飘忽,一边敷衍地点头附和,一边瞥向桌上放置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上面是加密文档的传输界面,跳动的进度条毫不掩饰地泄露着不安的痕迹。 温远宁的目光扫过去,仅停留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钢笔收进西装内袋,侧过身,对着一旁的助理江词低声说了句:“把记录发我一份。” 话音轻缓,看似只是不经意的吩咐,但江词立刻明白了要做什么。 房间里的三人,各自心怀鬼胎。 张明远继续摆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掩饰什么。江词迅速将数据记录传到温远宁的邮箱,同时装模作样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会议内容。 而温远宁则将视线重新投回文件,指尖滑动翻页,似乎是在检查内容,实则以反光捕捉对方偷拍加密文件的动作。 “温总,”张明远突然开口,带着一丝虚伪的笑意,“您觉得现在这份草拟的提案,还有修改的必要吗?” 温远宁合上文件,动作缓慢得像在拖延时间。他抬眼看向高管,眼里含着三分冷意,七分不明的深意,“必要性不是看谁觉得,而是看结果是不是符合公司利益。” 话音落下,他顺手将文件递给江词,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却无意般回头,扫了眼高管桌上的手机,嗓音平淡却带着一股轻嘲:“记得注意保密。公司对泄密行为是零容忍的。” 空气里瞬间凝固,张明远嘴角的笑僵在半途,而温远宁已经若无其事地推开门离去。 走廊尽头,温远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收到的邮件附件里是对方传输加密文档的详细记录。 温远宁微微一笑。 这么容易,张明远的罪证就到手了。 他看向了江词,轻笑道:“辛苦了。做的很好。“ 江词微微怔忪。 温远宁又带着他从会议室一路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指着离他最近的工位,道:“江助理,这是你的办公桌。” 话音刚落,身边几个员工都投以不可思议的表情。 温总新招的助理,居然第一天就坐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 这小子什么来头? 第76章 文件 · 江词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把自己手中的文件夹和笔记本放下了,回眸道:“温总,昨天整理的数据分析文件已经发您了。” 温远宁慢条斯理地看了看文件,语气温柔道:“我看过了。忘了说,还要统计不同年龄段用户数量、查找高价值用户,分析用户的行为路径。之前的数据分析做的很好,补充完后再发我一份。” 江词微微颔首:“嗯。” 温远宁似乎很喜欢说‘你做的很好’,江词不由得怀疑,他是真的做的很好,还是这只是老板习以为常的客套话而已。 温远宁鼓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江词坐下,在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落在键盘上,慢慢地整理着眼前凌乱又复杂的数据。他平时在校学习的难度实际上比工作更大,早已经习惯了面对这些处理数据的事项,因此温远宁交代他的任务,并没有难倒他。 只是,在面对某一行字时,他的动作停顿得不太自然。 屏幕上是复杂交错的数据报告。 他微微蹙着眉,目光紧锁在一行数字上,核对着,却迟迟没有输入任何内容。指尖悬停在键盘上,静止得近乎僵硬。 ......这里是不是出错了? ...... 办公室里。 系统看着今天的亲密接触值还是0,敲响警钟:“宿主大大,记得去撩主角受!” 温远宁刚刚坐下喝了一口咖啡,闻言,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恰巧看见了坐在位置上,盯着一行数据发呆的江词。 他道:“如果某一天的亲密接触没有达标,会怎么样?” 系统:“会触发ooc警告哦。” 他挑眉:“那是什么?” 系统心虚道:“意思是您可能短暂地脱离这个躯壳,体验到濒死的感觉。” 他苍白的手指缓缓放下了咖啡杯,起身,推开了门。 温远宁只是一个被系统抓来的无辜路人而已,缺德也不是他缺德是系统...... 这样总好过按照原文的走向,让江词被虐待,被折磨,结局凄惨吧。 他可是在做好事呢。 “需要帮忙么?” 一道温柔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江词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回应,便感受到一阵淡薄的清香和檀香木味自后方轻轻笼罩过来。 椅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后,温远宁已不紧不慢地俯下身,停在他的身后。 视线被一道带着压迫感的影子侵占。江词下意识想挺直背脊,却发现自己已然僵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温远宁清淡好闻的气息贴近脖颈,那股清冽的冷香带着些许危险的凉意,深入着他的领地。 “这行数据。”温远宁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近得几乎能碰到江词的手腕。他的声音低缓而清晰,却因过分贴近耳侧,带出了一点令人耳根发烫的暧昧感,“这里的解读偏了,你需要重新核对。” 江词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点了点头,尽量压下心底翻涌的莫名情绪。他的注意力努力维持在屏幕上,可温远宁的姿态却令这种专注已经变得极为艰难。 温远宁似乎毫无察觉,依旧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手指缓慢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他的声音平稳,从容,甚至带着些不加掩饰的欣赏,“你的能力很好,但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明白了么?” 江词感觉到心跳开始失控,他想要冷静,却被那从背后笼罩下来的清冽身影弄得更加凌乱。他艰难地“嗯”了一声,低垂着眼帘,掩住不小心泄露出的慌乱。 温远宁直起身,似乎终于放过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椅背,带着不轻不重的力度,“别急,做得好就行。” 江词缓缓抬起眼,目送温远宁转身离开。 他并未走太远,而是转身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就像刚才的靠近是他顺势而为。 直到对方的背影完全消失,江词才意识到自己肩膀紧绷得发酸,甚至连屏幕上简单的数字都开始模糊。 他垂下头,手轻轻摁在眉心。 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和那片刻间贴近的清冷气息交织着,久久未散。 ...... 系统看了看又一次+10的好感度,给温远宁放了一小串烟花:“宿主大大,你就是古希腊掌管钓系的神!!!” 温远宁挑眉:“又达标了?” 系统:“嗯呐,主角受的好感度又+10了!” 温远宁问道:“现在的总好感度是多少了,离100很远么?” 系统轻咳一声:“因为主角受对您的初始好感度是-70,所以......现在一共涨了40好感度,目前是-30。” 温远宁:“.......................” 救...... ...... 下班后,江词收到了温远宁提前预支给他的本月工资。 扣除用来还债的部分,他第一次账户里有了五位数的余额——过往他稍微凑点钱,不是拿去还债了,就是给父亲拿去继续赌博了。 他看着那笔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还是有一些值得期待的。 江词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一家商场。 他想——温远宁帮了他那么多,也许他该买点什么送给他? 他......会喜欢什么? 商场的嘈杂声渐渐褪去,江词站在人流中,目光随意扫过,正准备离开,忽然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词?”女生的声音清脆而带着点惊讶。江词转过头,看见了她——他的同门,曾经一起在学院里的师姐,略带些亲切感的面孔。 “师姐,”江词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好久不见。” 她笑了笑,向他走过来,“真巧,碰到你了。”她提着一个奶茶袋,递给他,“要不要一起喝?” 江词迟疑了下,然后接过了奶茶,“好啊。” 两人走到奶茶店的座位旁,女生拆开包装,搅拌着杯中的奶茶,“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词道:“想买个礼物送给别人。” 第77章 礼物 · “说实话,我有个小疑问。”她抬起眼,笑了笑,“你平时看起来不像是会送礼的人,是想追女孩子吗?我想,如果是给喜欢的人买礼物,送她奶茶好像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 江词喝了口奶茶,眉头微微皱起。 女生见状,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说,第一次送礼物给心仪的人,先试试奶茶。如果她收了,说明也对你有点好感,这时候再送其他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喜欢的人,”江词低声道,眼神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补充,“是老板。” 女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老板?你是说老板?为什么要给老板送礼物?” 江词沉默了一瞬,想起了温远宁总是温柔又眉眼弯弯的面容。要是说是因为感谢老板给他发工资,所以送老板礼物,那听起来确实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江词眼神闪动,犹豫了一下,“他帮了我……在很困难的时候。”他停了下,思维一时间复杂起来,“就是,送老板奶茶,他会喜欢么?” 女生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的疑虑,“是男老板还是女老板?” “男老板,”江词平静回答:“比我大不了几岁,他应该不喝奶茶。” 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笑了:“那你可以送领带啊,或者钱包、皮带这种小东西,听起来挺合适的。毕竟如果是男老板,这类礼物最合适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好奇的光,“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的吧?” 江词没有再说话,心里却若有所思。 她说得有道理,温远宁作为老板,常用的也就是这些了。那天早上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领带,要不送他领带吧。 告别师姐,江词决定去看看能买些什么。 温远宁平时用的都是奢侈品,当然不能按照他自己的消费水平买礼物。 他看了看自己的余额,也许这笔钱并不算多,但至少足够他买一份温远宁也许会喜欢的礼物。 江词走进了商场的奢侈品区,挑选了一条看起来低调、内敛却又颜色很特别的领带,灰蓝色条纹相间,很淡又很安静。 和他的性格很相近的感觉。 价格正好是八千。 他付了钱,余额里剩下的两千块刚好可以维持一个月的开销。 他站在商场外的路口,望着纸袋里那条精致的领带包装,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江词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把领带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怕弄脏了,重新收进袋子里。 ..... · 当晚。 温远宁看见江词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了,并未放在心上,却在转身回卧室后,瞥见江词站在他卧室外,时隐时现。 “......” 他在干什么? 系统不可思议地道:“宿主大大,你猜主角受干什么去了!” 温远宁:“嗯?” 系统惊叹道:“扣除替他还债的部分,您给了他一万块,他花了八千给您买领带!” 温远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系统啧啧:“对,八千!他现在只剩下两千生活费了。” 他想了想,问:“他这个月只剩下2000了,够花么?” 系统高深莫测:“在遇到您之前,他一个月只有600块的基本开销。” 温远宁:“唔。” 系统:“所以说呀,别内疚啦。” 温远宁想到了什么,勾起薄唇,若有所思地道:“他似乎很喜欢领带。” 系统嘻嘻:“等你们拉灯的时候可以试试领带play。” 温远宁:“......” 虽然温远宁直到睡觉也没等来江词给他送领带,但温远宁还是很欣慰。 世界上从哪里找这么神仙的可爱助理? 虽然江词目前对自己的好感度依旧是负数,但温远宁大度地不和他计较了。 他甚至都想把他一起打包回原世界,把原本的助理换掉了。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助理的礼物? ...... 第二天上午。 会议室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安静,长桌两侧的高管们各自低头翻阅资料,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温远宁推门而入,目光扫过众人,坐在主座上的正是温尚。 原主的父亲。 见温远宁来了,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小温总。” “温总。” ...... 温远宁穿着深色西装,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腕骨,白皙冷感的皮肤与黑色腕表形成鲜明对比。 在满桌资历深厚的董事的注视下,他不疾不徐地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温远宁抬手翻开一份文件,苍白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页,冷白皮肤在明亮灯光下愈发醒目。 他的脸线条分明,眉眼如画,一双淡色瞳孔如同深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扫视众人,唇角微勾: “各位,这份关于青云文旅综合体项目的解决方案,请先过目。” 温远宁的声音低沉平稳,将文件分发下去。 张明远接过那份文件,只是粗略翻看了几页,就不满地皱眉,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些许挑衅:“温总,这份方案看似全面,但融资环节的风险是否评估过?如果失败,损失谁来承担?” 温远宁闻言,抬眸看向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随手翻开方案某一页,指尖轻点:“这一部分,已经明确标注了风险评估模型,包括三种最坏情况下的应对策略。张总如果有更好的建议,欢迎补充。” 他的话不疾不徐,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张明远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又想挑毛病:“温总,这模型是否经得起实际考验还有待考察……” 话未说完,温远宁抬手打断了他,唇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当然,为了避免张总的顾虑,我还带来了这份第三方验证报告。” 他说着,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放到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封面,发出低沉的声响。 会议桌另一端的李婉清微微点头,开口评价:“从数据来看,这份方案确实全面,尤其是风险控制部分,值得肯定。” 周雅推了推眼镜,目光投向张明远:“如果张总还有疑问,可以当场提出建设性意见。” 张明远面色一沉,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温远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淡然地移开,语气微微一转:“另外,还有一份文件,大家应该会感兴趣。”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拿出另一份资料,指尖在桌面轻轻一顿,唇角弧度略微加深:“这是关于近期公司机密泄露事件的调查报告。我发现,一些信息恰好出现在温辰星的公司手里,且调查显示,泄密者是我们当中一位内部人士。” 张明远的脸色陡然苍白。 第78章 计划 · 主座上的温尚推了推金边眼镜,神情复杂。 温远宁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温和:“张总,您要为大家解释一下么?”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众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温尚皱眉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失望,他没有开口,只是用手指轻敲椅扶手,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温远宁将文件夹放到桌面上,缓缓推到张明远面前:“根据公司内控部门的调查,张总在上个月参与了一次商业机密的交易,将青云项目的成本预测数据泄露给了辰星集团。除此以外,还将我告知您有关未来公司的阶段性计划也透露给了辰星集团。为了保留证据,我们截获了相关的邮件和银行转账记录。” 张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冒出冷汗:“温总,你这是在污蔑我!这一定是个误会,我怎么可能——” “污蔑?”温远宁淡淡一笑,“各位请看,这些证据都经过了周雅律师和法务部门的审查,每一条都清清楚楚,张总还想否认么?” 李婉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翻看了几页文件后,冷声道:“张先生,这些证据确凿,如果属实,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商业犯罪。” 温尚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年近六十,却依旧精神矍铄,此刻却没有说话,只是用冷厉的目光盯着张明远,压力之大让张明远几乎喘不过气。 “温董,我……”张明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董,我为公司工作了这么久,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您……”张明远声音发颤,额角冒出了冷汗。 温远宁却没再给他机会,收回目光,将报告轻轻一推:“这份文件已经交给了法务部门,周律师会跟进下一步流程。” 周雅点点头,眼神锋利:“这涉及刑事责任,公司不会姑息。” 陈志峰低声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地看向温远宁:“看来青云项目和公司管理,温总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温远宁微微颔首,语气平稳:“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逐渐缓解。 温尚缓缓开口,总结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记住,家企一体,责任重于利益。”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温远宁站在最后,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眼神深邃而冷静。 ...... 会议结束后,温尚看向温远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犀利,但语气依旧平淡:“远宁,做得不错,但以后还是要多注意方式方法。别忘了,这家公司不仅是你的事业,也是我们大家所有人的心血。” 温远宁微微挑眉,轻笑道:“我明白,父亲。” 温尚无非是叫自己给他留点面子,这些事情要提前告知他,经过他的手处理,而不是背着他处理董事会的事务。 哪怕有人泄密,也得先告知他这个董事长。 可温尚在外有了私生子的时候可是没有告知任何人,而是选择让他暗中积蓄力量呢。 ...... 会议室外。 江词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的文件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屏幕的光映在他冷白的面庞上,映衬出眉宇间的疲惫。他的手指不停敲击键盘,偶尔停下在一份份文件上标记出关键点。 大概是太困倦,他打了一个呵欠。 苍白的光线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疲倦。 “还在忙?”温远宁的声音在办公室中轻轻响起,磁性柔和,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江词闻声一震,却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那道修长的身影。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语气却刻意保持平淡,“温总。” 温远宁走到他的办公桌旁,没有多言,只将手中一杯热牛奶放在桌面上。 玻璃杯碰触桌面的声音清脆、轻微,却让江词的神经瞬间紧绷。 他抬起头,那双冷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有几分困惑,还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防备。 “休息一下,”温远宁语气温柔,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语调中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别把自己累倒了,我可不想我的助理倒在办公桌前。” 江词却没有伸手去拿那杯牛奶。 他的手悬在键盘上,视线扫过那杯冒着热气的液体,心头却莫名涌上一丝不安。 老板为什么要给员工递牛奶? 这样的温柔和关心,看似无害,却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人一点点套牢。 “我不需要休息。”江词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刻意保持距离的冷意。他垂下眼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文件上,指尖用力到指节微微泛白。 温远宁并没有因此感到尴尬,他只是稍稍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词。那双含着风流的眼睛中多了一丝耐心,对江词的警惕并不感到意外。 “你这么不相信我?”温远宁低头俯身靠近些许,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却让江词莫名感到一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江词抬眼与他对视,冷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温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温远宁直起身,唇角微扬,对他的拒绝不以为意。他转身走到窗边,语气悠然却带着调侃的笑意,“别太紧张,江助理。” 江词的手下意识攥紧了笔,目光再次落在那杯热牛奶上。 身边的员工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老板什么时候给他们递过牛奶? 好嫉妒! 第79章 帮忙 · 江词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牛奶,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埋进文件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天下班后。 温远宁和江词一同从办公室走出。 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清晰可闻。 温远宁没有穿外套,宽松的衬衣在昏黄的灯光下被风吹动,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精致漂亮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和低调的深色腕表。 江词在他身边,胳膊上还有温远宁的外套。他气质安静又清冷,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吸引了不少好奇、八卦的目光。 走进电梯的瞬间,所有员工的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温远宁按下按钮,视线沉静,似乎对那些目光并不介意。 然而电梯门关上后。 办公室里却是一片波动的低语声。 公司的众人纷纷窃窃私语,都在好奇他们的关系。 有人忍不住压低嗓音,怀疑着:“温总新招的助理?看着像个学生。” “气质好特别。” “嗯嗯,感觉蛮高冷的,但也好看,真的挺好看的。” “哇哦,温总对他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我都要开始磕他俩了。” ...... 电梯里。 江词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恰好与温远宁的目光撞上。 那一刻,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太安静了。 温远宁微微侧头,并未继续看他。 安静的电梯里四处都是玻璃镜面,他们的身影倒影在了镜面上,无端显得有几分暧昧。 也许是因为在密闭空间...... 江词不紧不慢地侧过头,淡淡地看了镜中倒影一眼。 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温远宁首先走了出去,江词紧随其后。 门口的泊车小弟看见两人的身影,露出了谜之微笑。 哦—— 都一起上车了,关系肯定不一般。 ..... · 把公司的内鬼张明远送进去以后,温远宁一直在等着温辰星的反击。 毕竟,张明远可是温辰星精心安排的一枚好棋子,就这么被他送进监狱了,温辰星多少会有点舍不得的。 第二天清晨,那边总算有动作了。 温远宁坐在办公室宽大的老板椅上,修长苍白的手指翻动着一份资料,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门外的助理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把一个平板递给他,神情有些忐忑,语气小心翼翼:“温总,这些内容……似乎是您前几天开除的助理刘熹在网上发布的。” 这位助理是原主温远宁招聘的,平时虽然没有什么大错,但一直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没事就爱摸鱼刷论坛的各种八卦。 因此她先一步看见了造谣的事情,温远宁并不意外。 温远宁抬眸,目光从平板上掠过,骨感的手随意翻阅了几页,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平板边缘,长睫轻垂,似笑非笑。 帖子中的内容用词刻薄,煽动性极强。 匿名账号声称温氏继承人温远宁私生活混乱,与多名下属关系暧昧;工作中对助理颐指气使,稍有不满便直接开除;甚至为了巩固权力,使用不正当手段将公司的一位元老逼出董事会。 温氏集团是个大企业,谣言发布没多久,公司股价就开始波动不稳了。 助理站在一旁,声音里夹杂着些许不安:“温总,这些内容虽然全是捏造,但如果我们不尽快采取行动,可能会对公司的声誉,甚至您的个人形象造成影响……” 温远宁将最后一页翻过,轻轻合上文件,浅色的薄唇勾起一抹不甚在意的笑。他靠在椅背上,长睫微垂。 匿名账号发布? 也不算什么大事,反倒是给了他机会...... “刘熹......”温远宁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嗓音里染上一丝讥讽。 他轻笑了一声,“他就这么点本事啊。” 他站起身,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了几下,把肩上披着的外套放在一边,垂眸,清淡视线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 一个给温辰星当商业间谍的人而已,他以为靠几句谎话就能影响到什么? 真好笑。 不如说,他正好替自己找到了打压温辰星的借口。 转过身时,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助理身上,不疾不徐道:“联系公关部,把这件事暂时压下去。让技术部门锁定匿名账号的IP,我要知道刘熹发帖时的具体位置。” 助理连连点头:“我马上去处理。” 温远宁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等等,还有件事。” 他靠在桌沿,语调柔和:“让法律部准备一份律师函,措辞直接些,明确发帖人捏造事实和侵犯名誉权的后果。” 助理心头一紧,不敢怠慢地答应下来。 “另外,”温远宁目光微垂,苍白指尖轻叩桌面,“找到刘熹以后不要通知任何人,给我电话,我去见他。” 助理匆忙离去,而温远宁重新坐回椅子,修长的手指无声地在文件封面上滑过,低头淡淡笑了一声。 温辰星就会这么点手段?可别让他失望了啊。 ...... 另一边。 江词本安静地坐在角落处理手头的文件,却不经意听到身边的同事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网上都在说温总私生活混乱,还有什么滥用职权开除助理的事。” “可不是吗?还说助理是因为拒绝陪他吃饭才被赶走的。” “不可能吧,平时看着那么冷清一个人。” “一看就知道假的,毕竟刘助理姿色平平,就算是陪吃饭也得是江助理这种级别的颜值吧。” “哈哈哈哈,我又要磕cp了。” ...... 江词将手中的笔停下,抬眸扫了一眼那几个人。 他打开手机,很快找到他们提到的帖子,仔细浏览了几行。页面上的确有很多有关温远宁的评价,从私生活到如何对待助理.......用词可谓相当恶毒。 如果不是看见名字,他都看不出那些句子描述的是温远宁。 虽然他和温远宁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温远宁根本不是那种人。 江词抿了抿唇,手指停在屏幕上一张所谓证据的截图上。 私生活混乱——如果温远宁真如网上所说,私生活混乱,早就会对他有所企图,而不是始终保持着克制和距离; 至于开除助理的事,他却恰好亲眼经历相关的内部调查,那位助理其实是商业间谍,留下来才是祸患。 何况那时温远宁知道刘助理不是主谋,念他不易,放了他一马。 开除他而不是给他罪名,已经是给他留了一条活路了,不然他只会和张明远一起被送进监狱里坐牢。 江词将手机放下。 几天前温远宁在办公室递过工作还债的合约,说让他用工作还债的神情,没有轻佻,也没有任何暗示的意思,仅仅是真的......觉得这才是适合他的方式。 对自己的欣赏或是信任,这些江词从前从未在温远宁身上期待过。 他不是喜欢插手别人的事的人,但这次不同。温远宁对他有知遇之恩,不论他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又经历了什么,单单这一点,他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温远宁不是这样的人。 江词重新拿起手机,开始思考措辞。 虽然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他一个员工的声音,也许比公司官方声明更具有说服力,也更能赢得信任。 第80章 澄清 · 该说点什么? 江词垂眸,白皙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措辞冷静却条理清晰。 ...... 温远宁推开办公室门时,正好看见江词坐在角落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眉心微蹙。 温远宁站在门边,微微偏头,语气懒散地问:“江助理,在忙什么呢?” 江词一怔,手下动作微微一滞,随后抬起头看向他,平静地回答:“只是......想澄清一些事。” 温远宁挑了挑眉,随意地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江词屏幕上的文字,视线扫过那几行措辞严谨、逻辑清晰的澄清内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他缓步走到江词身旁,垂眸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轻笑:“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呢?” 江词抬头看着温远宁,欲言又止。 他沉默了片刻,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敲击屏幕上的键盘。 温远宁见状,笑意略微变深了一些。 他的嗓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鼓励:“不过,我很开心江助理这么为我着想。” 江词听得出这句话里的轻松与玩笑成分,却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有灵犀般的感觉。 他没有多言,只是把写好的澄清信递交了公关部门审核、引流。 很快,那篇澄清信就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上,配图是江词和温远宁之间清晰的债务合同,其中明确显示温远宁为江词代偿债务的金额和条款。 江词在帖子中冷静地阐述了温远宁的为人,并附上了已离职的刘助理和他幕后老板张明远的调查结果,直接揭露了对方是商业间谍的事实。 他写的澄清信文字逻辑严密,字字有据,既没有为温远宁过度辩解,也没有任何情绪化的发言,反而显得真诚可信。 不出意料,这篇澄清信迅速登上了热搜。 网友们纷纷开始重新审视温远宁。原本嘲笑与谩骂的声音渐渐转为赞许和讨论,不少人称赞温远宁是愿意帮助贫困生的好老板,而江词则被称为「最强助理」的代表。 至于那个最初造谣的发帖人,身份很快被网友挖了出来,确实是已经离职的刘助理,也的确与泄露公司机密有关,那番抹黑的言论于是不攻自破。 事件反转的很快。 温远宁的名誉很快就彻底恢复了,甚至好评远远压过了恶意揣测,而那些恶意诋毁的人,则不得不在事实面前闭嘴。 网上甚至有网友开始扒这位集团继承人的长相,流传出一张路人偷拍的温远宁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身影纤长,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冷白的肌肤映衬着夜色,更显得苍白而绮丽。他的眉眼如画,眼尾微垂,淡色瞳仁在光影下泛着琉璃般的清冷光泽。 照片一经发布,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谪仙下凡了吗?!】 【妈的,这种长相真的存在?冷白皮+精致骨相,我要舔哭了……】 【这种美貌根本不该属于人类,女娃毕设作品实锤了!】 【卧槽,这个神颜!】 【已知全貌,过错在我!】 温远宁的照片被疯狂转发,甚至有美术博主专门解析他的五官比例,称其精致得如同古希腊雕塑; 而摄影爱好者则沉迷于照片中那种微光笼罩下的疏离感…… …… 温远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热搜,勾起一抹轻笑。 他转头看向江词,低声调侃道:“看来江助理一出手,比公司公关还要厉害。” 江词垂眸,安静地应了一句:“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温远宁看着他,眼神深了几分,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笑了笑,带着那种总是让人摸不透的意味,转身离开了。 江词坐在原地,看着被热议的帖子,微微蹙眉,点了关闭。 他安静地垂下了眼眸,继续完成工作。 ...... 另一边,办公室里。 温远宁回想着江词做的一切,不免有些不解,问系统:“你确定江词对我的好感度是-30?” 系统笑呵呵:“是的呢,宿主大大,不是-70或者-100,已经很厉害啦。” 温远宁:“.......什么人会帮一个自己没什么好感的人?” 系统琢磨了一下:“可能他是那种责任感特别强的人?同时正义感也爆棚,又不喜欢亏欠别人。” 温远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又道:“今天的亲密接触好像还没有完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江词对他的好感度慢慢上涨变成了很有趣的事情,就像是在玩一款攻略游戏。这种不算过分的刷亲密度的方式,还是蛮有趣的。 毕竟又不是真刀真枪地实干,他们只是玩一点擦边的肢体接触,只是靠近江词,他就那么容易心跳加速...... 但,江词是gay么? 应该也不是,他的心跳加速没准是因为过分i人,不习惯别人靠近他而已呢。但系统判定有没有心跳加速,只是通过心跳频率来验证,所以不一定准确。 温远宁想到这里,打算验证一下江词到底什么感觉。 是紧张,还是真的有感觉呢? 他这该死的好奇心。 第81章 湿水 · 他慢条斯理地给江词发了条信息:“江助理,把今天的文件整理好,拿给我,再汇报一下。” 江词收到信息,没多久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站在温远宁的办公桌前,把手中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桌角,正打算和他汇报,手肘却无意间碰到桌上的玻璃杯,清水晃动了一下,瞬间洒了出来。 他迅速伸手去抓文件,却还是迟了一步。 江词并不知道,这是温远宁提前布置的‘陷阱’——把水杯放在桌角,再让江词抱着一堆文件进来,在桌角给他汇报,江词很容易就会打翻那个水杯。 就在江词以为重要文件会被淋湿时,一只白皙而漂亮的手已经抢先一步将文件抓住。 水滴顺着纸张滑落,滴到手背上,那双漂亮又骨感的手指全都浸湿了。 江词顺着视线抬头,正好看见温远宁。 温远宁垂眸,领口散开的白衬衣也沾了些水,变成了半透明的,贴着温热的锁骨,他一只手拿着文件,另一只手撑在桌沿,显然是想护住这些资料,却因此失去了平衡。 他拉住了江词的手腕,试图取得平衡,却把江词也带了下去。两人几乎是同时往后倒去,江词的膝盖又磕到沙发边缘,整个人因为惯性重重压在了温远宁身上。 那一瞬间,江词的动作僵住了。 他感受到温远宁身体的触感,清淡的气息,隔着衬衫的皮肤却意外地温暖柔韧。 那双漂亮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长。 呼吸间不自觉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冷香,像是檀香混合着薄荷的气息,不浓烈,却像一根细线,将人捆得无处可逃。 江词几乎是逃无可逃地瞬间烧红了耳根。 温远宁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唇角微微挑起,带着那种懒散又调侃的笑意,声音低沉而轻快:“江助理,压在我身上很舒服么?” 江词猛地回过神,连忙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他的耳尖微微泛红,指尖有些发紧地整理着自己的衬衫和袖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抱歉。” 温远宁慢悠悠地坐直身子,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姿态依然优雅从容,就好像刚刚被压倒的人并不是他。 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从江词的侧脸扫过,含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最终落在对方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下次进老板的办公室,别这么不小心了。”温远宁的声音慵懒而低沉,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揶揄,像是在开玩笑,却又夹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轻佻。 江词垂眸站在那里,没有接话。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衣角,压下心头的细微波澜与复杂情绪,低头专注地将文件整理好,动作一丝不苟,却始终没有再看向温远宁一眼。 而温远宁依然靠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江词的动作,眼底那抹淡淡的笑意一直未散。 空气中那股清冷的香味似乎比刚刚更浓了一些。 江词闻着这味道,竟然有点想和刚刚那样......再靠他近一点。 ...... 另一边。 温远宁悠悠地听见了系统的准时播报。 系统哗哗鼓掌:“宿主大大,主角受好感度+20!” 温远宁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所以,现在好感度是-10?” 系统唯唯诺诺:“已经很厉害啦!照这个速度,您再多和他贴贴几次,好感值就刷满了!” 温远宁不清楚江词的评价体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至于自己努力这么久竟然还是负数。 也是很离谱。 不过,他回忆起了刚刚的试探,也算是小有收获——虽然依然不能确定江词对他的好感究竟是什么意义的,但从江词的反应来看,他肯定多少有点直男微弯。 直男也不可能喜欢和他肢体接触的。 但每次靠近江词、碰一碰他,江词的好感度都会涨起来。 他......很喜欢自己那么对他? 明明多少有点冒犯的。 温远宁第一次发现,弄不好自己有做鸭的天赋,根本没谈过撩起他来却有模有样的。 “......” ...... 江词第二天清晨回了学校一趟。 他快毕业了,虽然论文已经写完了,但答辩前有很多要提交的材料。 从温远宁那里请假时,对方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笑说:“去吧,祝你答辩顺利。我们江助理实力这么强,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江词垂眸——他真的夸起人来习以为常。 学校依然熟悉,沿路的树木摇曳着枝叶,阳光穿过枝杈洒在地面上。 江词的脚步不疾不徐,思绪却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地到了学院大楼,他站在导师办公室外,推开门。 办公室里还有其它几个师弟师妹,几个同级的同门,也在交材料。 江词走进导师办公室时,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窃窃私语,声音极轻:“这就是江师兄?” “是啊,听说他成绩一直是我们系第一,论文也发了很多顶刊。” “难怪气场这么冷,不像我们这种混日子的人……” 几个师弟师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他单手挎着一只黑色的双肩包,身形清瘦挺拔,浅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勾勒出他流畅的侧脸线条,鼻梁高挺,薄唇抿着,显得冷淡又不易接近。 那双淡棕色的眼睛藏在细碎的刘海下,眼神平静,像是一片无波的湖泊,表面平静,却深不见底。 江词似乎听到了什么,但并未在意。 他径直走到导师桌前,将手里的文件轻轻放下,声音低而平静:“刘导,答辩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如同外表一样清冷,带着淡淡的距离感。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继续说话。 把答辩前准备的纸质版论文交过去以后,导师叫住他,递来一份表格,语气亲切又带点期待:“关于读博的事情,我记得你之前答应过,会考虑加入我们团队。” 江词微微一怔。 关于读博的计划,他确实早就想过,但如今……他脑海中闪过温远宁的脸。 他懒散地倚在椅背上,轻轻抬眸,偶尔看着他笑的样子。 他低声回应:“我……还不确定。” 导师皱眉,语气有些疑惑:“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江词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坦白道:“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且已经签了合同了。” 导师并不了解网络上发酵的消息,也不知道那封澄清信是江词写的。他推了推眼镜:“什么工作让你觉得能取代读博的机会?收入多少?” 江词抿了抿唇,轻声道:“年薪一百万。”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导师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点了点头:“不读博也挺好。说实话,很多博士毕业都拿不到这样的薪水呢。” 江词低声应了一句,却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温远宁。 某种淡淡的牵绊令他有些困扰。 不久之前,他摔倒在温远宁身上时,对方那几句话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暧昧却又保持距离,似是而非......他总是这样么? 即使努力不去想,指尖和皮肤却又涌现了触碰到的奇妙触感。 对方的衬衫的布料冰凉柔软,带着隐隐的温热触感。他下意识想起身,却无意间触碰到温远宁的侧颈,那里的皮肤苍白而温暖,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冷淡而淡雅的香气,像是檀木与薄荷的混合,幽静又干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性,让人心头微微一紧。 他抬眼时,温远宁正微微挑起唇角,眼神慵懒又带点戏谑。 他又想起温远宁对他的种种优待——在他最窘迫的时候替他还债,给他一份安稳的工作,还在许多细节上给予照顾。 即使偶尔有些玩笑意味,他却从未让自己真正为什么而难过。 耳根微微发热,江词垂下眼,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或许不想继续读博的原因不仅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更是因为温远宁。 他......不想让温远宁对他失望。 他攥紧手中的表格,挎上背包,转身离开了。 ...... 第82章 询问 · 夜色沉沉,城市霓虹灯亮起,映照着街道。光影随着道路的收窄,逐渐暗淡,温远宁的车缓缓停在一处老旧的小区外。 这里远离市中心,小区很旧,隐蔽而低调,正是刘助理藏身的地方。 温远宁推开车门,走下车,目光淡淡地扫过昏黄的路灯下空无一人的街道,抬步走进了楼栋内。 敲门声响起,节奏不紧不慢。 门内一阵窸窣的动静,片刻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刘助理探出一张憔悴的脸,眼底带着浓浓的戒备:“温、温总……” 温远宁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得近乎无害:“怎么?不让我进去?” 刘助理脸色微变,赶紧把门推开,让温远宁进屋。 屋内陈设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与刘助理曾经在温辰星身边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似乎这些天过得并不太好,脸色发白,眼神游移不定,双手在身侧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微微泛白。 温远宁走到客厅中央,随手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不急不缓地落在刘助理身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声音淡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刘助理喉结微微滚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我......不是有意抹黑您的,您怎么对我,我都记在心里......” 温远宁像是没看到他的犹豫,不紧不慢地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打印好的材料,推到桌面上。纸张摩擦桌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刘助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文件上,等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些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列出了他曾经替温辰星暗中操作的违规账目,涉及公款挪用、非法交易,甚至还包括一些私下的灰色勾当。最致命的是,文件里有详细的转账记录、银行流水,甚至几张他亲笔签字的合同副本。 刘助理的呼吸猛然一滞,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温远宁静静地看着他,神色淡漠,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果我把这些交给相关部门,你觉得,你还能待在外面多久?” 刘助理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勉强稳住心神,抬头看向温远宁,语气发颤:“温总……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温远宁收回手,身体微微后仰,神色悠然:“很简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刘助理捏紧衣角,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彻底泄了气。 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温辰星的身边,不止我一个人。” 温远宁眼神未变,只是微微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 刘助理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周铭、陈屹——他们两个在青云项目上一直有问题,不只是贪污,他们还和外部势力有联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更低了些,甚至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是否有人偷听。 温远宁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勾:“很好。” 说完,他又微微前倾身体,语调轻缓,却让刘助理心头猛地一颤:“接下来,你继续待在温辰星身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明白吗?” 刘助理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温远宁,眼神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惶恐:“您……让我继续留在他身边?” 温远宁轻轻点了点桌面,目光平静:“否则,你觉得你还能去哪?” 刘助理嘴唇微微颤动,最终低下头,艰难地开口:“……我明白了。” ...... 夜色深沉,安静得只能听见时钟滴答前行的声音。 温远宁推开门,解开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他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确认江词还没回来,便直接走进卧室。 ...... 浴室里雾气氤氲,温远宁靠在浴缸边,微微阖着眼,热水浸没大半个身体,缓解了他一整天的疲惫。可没过多久,他便觉得有些闷。 水汽蒸腾,让空气变得湿热,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偏头看向浴室的推拉门。家里安静得过分,江词不在,他也懒得在意那么多,便抬手推开了门,让外面的冷空气缓缓渗透进来,冲淡了浴室里的热雾。 温远宁靠回去,手臂搭在浴缸边沿,微微抬眸,看着天花板,陷入放空。 就在这时—— 玄关处,门锁轻轻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是沉稳的脚步声。 温远宁懒懒地睁开眼,视线刚好对上走进卧室的江词。 四目相对,空气好似瞬间凝滞。 江词原本正随手解开衬衫袖扣,脚步顿在卧室门口,视线落在浴室的方向,瞳孔轻微缩了缩。 他看见了什么? ——浴室的推拉门半开,水汽氤氲间,温远宁正浸泡在浴缸里,浅色的碎发被水汽打湿,顺着脸颊垂落,眉目慵懒而绮丽。 热水顺着肌肤流淌,肩膀线条流畅而凌厉,水雾之下,肤色显得苍白又性感,甚至带着一点莫名的惑人意味。 最重要的是,温远宁看着他,没有躲避,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 此时此刻,系统的声音兴奋地响了起来:“宿主大大,好机会啊!” 温远宁尴尬症犯了:“你看看我现在的形象,不适合......吧。” 系统:“嘤嘤嘤,美男出浴什么的,有什么不合适!围着浴巾直接起来!!” 温远宁没料到系统还挺矜持,道:“我以为你要说,不用浴巾直接起来.......” 江词的手指停在解了一半的袖扣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目光沉沉地落在温远宁身上,片刻后,他语调低沉,嗓音透着一丝莫名的暗哑:“……温总,我帮您把门关上。” 温远宁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反应过来对方在想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而后又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浴缸边缘,嗓音散漫而慵懒:“为什么要关门?” 江词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红晕爬上了半张脸:“您......” 他轻轻一笑,眼神意味不明,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江词未扣好的袖口上,语调缓慢:“别误会。如果我说,单纯只是觉得闷了呢?” 江词看着他,唇线抿直,没有说话,但目光明显变得更深了几分。 温远宁见状,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突然觉得有趣一般,伸手撩起一点水,指尖随意地搅动着,语调漫不经心:“当然……如果你有别的理解,我也不介意。” 浴缸里全是雪白柔软又细密的泡泡,半个身子露出来,并不能看清水下什么情况,因此温远宁也算是浪的很有底气。 江词的目光落在那双骨节分明、微微泛红的手指上,沉默片刻,忽然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浴室门口,低头看着温远宁,语调平稳却隐含某种情绪:“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温远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勾唇,看着江词一步步逼近,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兴味。 气氛,在此刻变得格外暧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