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总在坑我功德(快穿)》 1、楔子 “嗡~嗡~” 萧然收回四处张望的视线,从裤兜里摸出持续震动的手机,低头一看,是她妈打过来的语音通话。 “喂,妈妈。”萧然一手握着手机接通语音,一手拉着行李箱向前走,眯着眼睛试图看清不远处指示牌上的文字。 她眼睛既近视又散光,虽然配了眼镜却不怎么喜欢戴,平时生活中也不觉得有不方便的地方。但现在在陌生的、偌大的机场想找个登机口就只能眯着眼睛挨个走近确认。 “然然,你上飞机了吗?” “没呢,在找登机的地方。” “哦,那妈妈不打扰你了。你几点钟到啊?给你爸发一下时间,他到时候好去接你。” “我待会儿给爸爸截个图过去。”萧然仰着头,又低头看了看登机牌,确认找到地方后松了口气。 手机那头她妈妈还在说话:“好。机票多少钱?回来妈妈给你报销。” “不用了妈,我有钱。不跟你说了,我找到地方了。” “好好,那我挂了,一路顺风啊。” 萧然“嗯”了一声,等她妈挂断了语音,找到机票的购买记录截了个图准备发过去。 “叮咚~” “前往夏渚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z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由7号a登机口,迅速登机。谢谢!。” !!! 萧然看了一眼登机牌上的航班号,确认是自己搭乘的航班,匆匆将截图点击发送后,也顾不上还没锁屏,就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拉着行李箱开始拔足狂奔。 一心只想赶上飞机的萧然没有注意到还没熄灭的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则短信提示,手机摩擦中无意点开了短信进行确认,随后手机熄屏,而刚刚弹出的短信也在屏幕黑掉的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痕迹。 萧然对此一无所知,一路连跑带跳,终于赶在机舱关闭前坐到座位上。 萧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她好久都没有运动过了,现在猛然这么狂奔,虽说距离也不算太远,但仍然感觉心脏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萧然确认了一下截图已经发送后,又发了一条已经登机的信息过去。 看到对面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萧然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便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 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萧然感觉到困意上涌。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因为第一次不熟悉,害怕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耽误时间。11点多的飞机,她六点半就起床往机场赶,还险些误机。现在感觉有些犯困,萧然索性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然是在一阵颠簸中被震醒的,迷迷糊糊间摸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萧然放下手机,准备再睡一会儿,低头的瞬间,余光中却仿佛看见一抹红光,仿佛是跳动的火焰。 萧然:??! 倏然转过头去,萧然整个人都趴在窗口,看着右侧着火的机翼瞪大了眼睛。 萧然张了张嘴,正准备喊人,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令萧然一头撞在窗口上。 “旅客们,飞机前方......雷雨,......颠簸,请旅客们系好安全带......” 机舱里此起彼伏的惊呼混合着空乘尽职尽责地播报着的安抚情绪的语音,可萧然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了。她捂着额头,惊恐地看着断掉的机翼裹挟着火光迎面扑来。 惊呼变成惊恐的尖叫,伴随着轰然巨响刺破耳膜。 “!!早知道就不省买航空意外险的20块钱了!” 最后的念头一闪而过,萧然眼前一片空白,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滴滴,检测到宿主遭遇致命危机已失去意识,检测到宿主已签订知情同意书,符合紧急避难条款,默认宿主已绑定,现在开始时空跳跃,请宿主做好准备。倒计时开始:5、4、3、2、1......” - 萧然再次睁开眼时,有些茫然。 她似乎站在一片云雾上,脚下除了翻滚着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一抬头,便看见虚空悬挂着的仿佛是电影胶片一样的东西,正播滚动地播放着一部“古装剧”。 而剧集的主角——萧然转过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透明泡泡,里面正躺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年轻女子,简直就是头顶播放的“古装剧”女主角的等比例缩小版。要是再配上点飘洒的雪花,就和一般店里卖几十块钱的水晶球没什么两样了。 倒不是说萧然面对这种科技和灵异齐飞的场景比较淡定。萧然看了看自己微微透明的手,她现在不是实体,就算受到惊吓,也没有嘣嘣跳的心脏。 不管是外星黑科技还是本土勾魂使,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多想无益。 “宿主你好,功德系统007为您服务。” 萧然侧头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清晰的光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向她飞来。 萧然这才注意到她的视力变好了,看到的不再是一片朦胧的光晕。 “007,该不会还有996吧?这是什么被资本家剥削的社畜编号。” 007:...... “请宿主不要进行统身攻击。” “咳,”萧然咳嗽了一声,干脆地道歉,“对不起,007你继续。” “宿主知道自己已经死亡了吧。” 萧然回想着空难时发生的一切,沉默着点了点头。 “空难发生前,宿主签订了知情同意书。鉴于空难发生时情况危急,当时并没有征得宿主同意与宿主紧急绑定后将宿主带到这里。” “本系统为功德系统,绑定宿主后会前往其他世界做任务,只要宿主积累足够功德,不仅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甚至可以回溯时间,避免空发生。不过,如果宿主不同意,当前还有一次解绑机会,解绑后宿主会回到空难发生的时候。” 说完,007静静地停在萧然面前,等待着萧然的回答。当然,它不觉得萧然会拒绝,毕竟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萧然沉默了一会,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我签过什么同意书?” 007显然没有料到萧然的重点在这里,顿了顿,调出系统录像,播放了当时萧然在机场狂奔的一幕。 萧然看着录像的内容,嘴角抽了抽,“为什么是我?” 007顿了一下,“□□给了所有乘坐失事航班的乘客,只有宿主一人点了确认。” 萧然......萧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种群发短信骗点击,很有一种电信诈骗的既视感,那些收到短信的乘客怕不是要当场下载国家反诈app。 007似乎也觉得这种做法有些诡异,没有出声。 还是萧然岔开了话题,她伸手点了点水晶球,“她就是我要穿越的身份?” “是的,宿主需要借用本土身份进入世界才不会被排斥。系统与她做了交易,宿主需要支付一万一千功德。一万功德为身体使用权固定费用,一千功德为强制消费,打包获得她拥有的技能知识。鉴于宿主目前无力支付功德,系统代为缴纳,本世界结束后请宿主结清。” 萧然:好家伙,还什么也没干就先欠了一笔钱,不仅像诈骗犯,还像高利贷。 007仿佛听到了萧然的腹诽,“请宿主放心,系统只要欠款,不收利息。” 萧然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心疼欠款,但好在不用利滚利,也稍稍放心了些。至于不同意这个选项,正如系统所想,如果能活下去,有多少人能淡定的面对死亡呢?更何况,她还想回家。 “宿主准备好了吗?”007确认道。 萧然再次看了水晶球一眼,点了点头。 几乎就在萧然点头的一瞬间,她的视线倒转,最后看到的是水晶球如乳燕投林般没入白雾的景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躺在床上,趁着现在四周无人,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叹气,仿佛这样能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这已经是她穿越过来的第四天了,之前三天里她连床都很少下。不是她认清现实想躺平摆烂,实在是一次性接收太多的信息,脑袋疼得不行,只能躺平。 之前在雾气空间时,萧然看到了原主的生平。 但就像现代看电视剧,能看到剧里的人物在看书,但书的内容却不会逐字播放一样,雾气空间播放原主生平时也将原主读书识字、泡茶刺绣的内容一带而过。 萧然原本以为这是正常的,但等她穿越过后才知道,这些内容其实就是之前额外支付的那一千功德能获取的部分,属于强制付费观看内容。 至于为什么是强制的,按007的说法就是有些东西已经融进了原主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可能在萧然接收记忆的时候单独将这部分内容剔除,而知识产权总是要被尊重的。 她刚一穿越,007就将原主的记忆和这些内容一股脑全都塞进了她的脑海里。 自从她高中毕业达到知识巅峰,之后的知识水平就以秒速衰减,现在骤然长了脑子的后果就是脑袋险些被撑炸,只能被动在床上躺尸。 幸好她穿越过来的原主也是重病在身,倒是免了她给自己找借口。虽然原主的师父有些疑惑她的病情怎么从忧思成疾变成了亏耗心血,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依照病情修改了药方。 想到这里,萧然忍不住又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一个姿势躺久了压得身体疼。 “是我的失误,没有考虑到宿主的精神不够强悍,一次性接收不了太多的信息。” 007的语气里透着微不可查的心虚,“不过宿主经历过这次后,精神力会有长足的长进,下次穿越就会好很多。” 萧然闭着眼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希望如此吧。” 萧然不知道007绑定过几任宿主,但能听出来之前的宿主应该都是大佬,因此眼界自然就变高了。乍然碰到她这么小菜鸡,之前的标准在她身上就不怎么适用了。 007理亏,见萧然不怎么想搭理它,自觉地不再出声。 “嘎~吱~” 萧然侧了侧头向门口看去,是静水来给她送药了。 “师姐,喝药了。” “嗯。” 静水先将萧然扶起来半坐着,才将手中的药递过来。 萧然道了声谢,接过药摸了摸,觉得不烫手后,深吸一口气,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没办法,这药实在是苦,如果不一口气喝完,萧然实在是没有勇气喝第二口。 见萧然喝完了药,静水接过药碗,想扶她躺下。 萧然摆了摆手,道:“我想坐一会儿,躺久了不舒服。” 见静水还站着没动,萧然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今天觉得身体好些了,若是坐累了,能自己躺下来。” 静水听了萧然的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见萧然确实比前几天精神好了不少,也不废话,拿上药碗便转身离开。 萧然见怪不怪,原主的师父空云道长和师妹静水性格如出一辙地寡言少语。 空云道长是性格冷淡,甚至称得上冷硬,原主来道观三年都没见过她一个笑脸,这样的人自然不是什么话多的人。 而师妹静水,说是师妹也不像师妹,反正原主记忆里从来没有听她叫过师父,说是婢女,也没见师父让她在身边贴身伺候。 静水平常没什么存在感,只低头默默地做事,也不主动搭理人。 现在她一天三次地给萧然送饭送药,虽然只是说些吃饭了、喝药了的废话,但一天说的话比跟原主三天说得话加起来都多。 好在萧然自己也不是个多话的性格,否则换个话痨来,恐怕这几天得憋疯。 萧然看着静水贴心地带上了房门,靠在床头,砸吧了一下嘴,感觉嘴里的苦味渐渐淡去。 她刚刚也不是在骗静水,过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她现在确实感觉舒服了不少,头疼的症状大大缓解,之所以还是哼哼唧唧,一是这三天里哼习惯了,二是想要借此增加系统的愧疚感。 不过她始终记着自己还欠着功德呢,之前是有心无力,现在身体好转,自然要考虑怎么赚功德的事情了。 可惜她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相关的专业,在古代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穿越小说她也看,但她也多是看个热闹,爽就行了,也不会费心思去考据。像什么水泥、火药、玻璃,她都不知道配方。而农事、水利这种小说里赚功德的利器她也只能看眼馋。要是她有本事提高粮食产量,不说亩产一千八,就是八百八,功德不跟搞批发一样,可惜她没这个本事。 从自己这里找不到头绪,萧然打算再细细翻看一下原主的记忆和技能,寄希望于从原主的记忆里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这一翻,还真让萧然看到了一条可行的路子。 原主林茵,童年过得不怎么幸福。 林茵出生时生母难产,生完林茵身子便垮了,彼时家里还有一个常年生病的祖父,二人常要吃药。 林茵两岁前的记忆里除了家中为银钱犯愁的叹气声,就是久久散不去的药味。 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林茵心中早早种下了一颗想要学医的种子,毕竟学医以后家中就不用请大夫,不会为钱发愁,也不会忽视她。 而种子的生根发芽是在林父续取的妻子周氏进门之后。 周氏带来的大笔嫁妆缓解了林家经济的窘迫,同时周氏也许是因为成长经历的原因,性格大方甚至有些泼辣,并不是个拘泥于世俗的人,发现了林茵的小小爱好后,给予了大力支持。 只是,虽然林茵和周氏有心,但奈何时代的限制,名医本就少,肯屈身教女子医术的名医基本没有,反正林茵是没碰到。 因此,林茵也多是看些周氏为她搜罗来的医书,偶尔根据书中的方子配些香料药包,至于治病救人,基本没有。 直到三年前,林茵被陷害落水毁了名声,送到云麓观来避难,才真正跟着现在的师父空云道长学到些治病的本事,偶尔也会跟着空云道长下山到附近的村子里行医。不过多半时间是按照空云道长开的方子抓药,真正上手的时候屈指可数。 萧然按了按眉头,缓解了一下因为过度使用而又开始胀痛的脑袋。 感觉舒服了一些后,萧然又开始思考起来。 行医救人确实是个方法,现在的问题是原主之前空有理论但缺少实践。而萧然自己更不用说,现代根本没有接触过医学,现有的中医知识都来自林茵,也不知道在学医上的天赋如何,若是不开窍,那这条路子也基本堵死了。 想到这里,萧然又糟心地叹了口气。如果能学成还好,虽然慢一点,但总有希望。如果花上五年十年才发现自己没天赋,恐怕到时候想死的心都有。 “宿主想开金手指吗?”一直沉默着的007突然冒头问了一句。 萧然按着眉头的手一顿,如果她没记错,系统好像没有系统商城这玩意儿吧,从哪儿给她开金手指?该不会是终于认清了她是个菜鸡的事实,给她开后门作弊吧! 萧然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007被问得噎住了,好一会才道:“宿主要端正思想,不要老想着搞歪门邪道!对于作弊行为,主系统惩罚是很严重的!所谓作弊毁一生,不是说说而已。” 萧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欠款,顺嘴接了一句,“那穿越不得穷三代。” 007:...... “宿主还要不要听金手指的事了!” 察觉到007似乎有些炸毛,萧然赶忙端正了姿态:“你说。” 007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核心,说道:“系统不能帮宿主作弊!”特地强调了“作弊”两个字。 萧然点头:嗯嗯。 “但每个世界其实都会有些机缘,有主的宿主自然不能碰。林茵有一块玉佩,里面有个空间。是上界一个丹修大佬的随身空间,大佬离开此界时没有带走,留给有缘人。大佬流落此界时以行医为生,里面留着大佬的行医心得,和宿主选择的路很契合。”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能达到开启空间的条件了,空间自然是无主之物。宿主如果愿意,可以支付功德由系统帮忙开启空间。” “机缘还分有主和无主的?”萧然的关注点一如既往地偏。 007对于萧然的脑回路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是,宿主穿越的世界都是有气运之子的,俗称主角。主角的机缘宿主不能碰,否则天道发现了,第一个饶不了你。” 007语气强烈,显然是怕萧然动什么歪心思。 “哦。”萧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007其实冤枉萧然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自知之明萧然还是有的。 她就是有些好奇所谓的主角,毕竟系统没有像那些快穿小说里,一上来给剧情,她还以为现实跟小说不同,不会出现什么天命气运之子,没想到是系统没告诉她。 不过系统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萧然也没有必要非要去探究。她之前虽然惹得系统炸毛,但系统也没有这样语气强烈地警告她,萧然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 这些念头一一转过,萧然就将它们抛在脑后,问道:“这个空间需要多少功德。” “十万。” 萧然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贵。” 欠一万还能有点盼头,十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还得起的。 “十万已经是良心价了,况且毕竟是林茵的东西,虽然她不知情,但这些功德也会分一半给林茵,并不是系统独吞。” “如果宿主不想要,系统不强求。” 萧然有些犹豫,“你确定大佬的医术很好吗?毕竟修仙和凡人有壁,有用的不一定合适。” “林修听过吗?” 这个名字萧然自然知道,林茵读过的医书里或多或少都有提到过,语气尊崇。 可惜是几百年前的人物,当年留下的医书、药方多有逸散,留存下来的方子虽然因时间原因多有残缺,却也效果非凡,很有几个救命的良方。不知到完整的方子能有多惊艳。 “那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毕竟要花大把的功德兑换,萧然觉得还是弄清楚为妙,万一钱也花了,却不能用,那萧然真得要呕血了。 系统没有出声。 “007?”系统的骤然沉默让萧然有些慌。 “扫描过了。除了手抄本的药方心得外,还有玉简版本,可以让宿主身临其境,相当于名师面对面指导。一遍不会看十遍,宿主总能学会的。” 虽然临时扫描这种事透露出一种微妙的不靠谱的感觉,但萧然咬了咬牙,还是跟系统再借了十万功德。 不求能达到林修的水平,能有一半,这十万功德也不是还不起。 萧然下定决心后,便在系统的帮助下将空间认主。刚一开启空间,萧然就兴冲冲地进入空间,准备看一看原丹修大佬·现萧然的空间有什么好东西。 结果一进空间,萧然就傻眼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空间,捂着胸口,缓缓地吸气,怕吸气吸猛了,人能跟着厥过去。 她这会儿明白刚才那微妙的不靠谱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在萧然的想象中,既然是上界大佬的空间,不能说奇珍异宝遍地,但也不该是眼前的模样。 只见萧然眼前蔓延出去的约莫两个足球场大的地方,可惜这里的土地不像足球场一样绿草如茵,反而像是久旱的土地一样龟裂成一块一块的。萧然蹲下去往裂开的缝隙里摸了摸,感觉不到一丝润意,显然从地表往下都是表里如一的缺水。 正对着萧然的左手边有一个大坑,萧然猜测这里原本约莫是一个池塘或者小湖泊,可惜已经干涸,连底都漏了出来。 绕着坑周有几颗明显已经干死的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依然直挺挺地伫立着。 离大坑三丈远的地方,有一座破烂的小楼。小楼的屋顶似乎被什么东西暴力削去,如今只剩承重的梁柱光秃秃地立着。 小楼前的台阶原先不知道是用什么铺成的,但看着已经全都被撬走了。 整个空间仿佛被洗劫过一遍,连根草都看不见。 “系统”,萧然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上界大佬的空间?连根毛都没有。” “有的,我都扫描过,医书玉简都好好地保存在小楼里呢!” 007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催促萧然,“宿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然不为所动,“那其他地方呢?这可是十万功德,不是十功德,就这么一个破地方?” 007也觉得这个空间看着确实寒碜了些,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里面的东西肯定值这么多,不会坑宿主的。” “再说,如果里面奇花异草,丹药法宝遍地,大佬早就自己带走了,谁还留在这里给有缘人,又不是东西多烧得慌。”,说着说着,007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而且这个价格是根据系统规则评估定价的,要是真的好东西遍地,价格恐怕几百上千万不止,哪能让宿主捡漏!” 被007这么一说,萧然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她只是一时被巨大的落差冲昏了头,一想到自己背负巨额欠债就是为了这么个破烂,血压就飙上来了。 想想从绑定系统到现在,系统虽然在欠债需要打白工这点上看起来黑心一点,但也可以理解。毕竟系统不是做慈善的,还能指望它大发善心允许自己欠债不还? 它既没有在萧然消极怠工的时候催促她赶快行动,即使被萧然的话逗得炸毛,也老老实实说事情,甚至还警告萧然不要搞歪门邪道。 没道理在这件事上突然改变风格,做一锤子买卖。 萧然想通了之后很快就平心静气下来,在系统一叠声地催促下向小楼走去。 跨进楼里,果然是和小楼外面一脉相承的风格,左边是一个小柜台,右边贴墙放着一排药柜,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荡荡的景象。 萧然打量着右侧的药柜。 萧然在心里默数了一下,药柜共有四十九个药匣,每个药匣都贴着名字,有些萧然认识,有些在林茵的记忆里也找不到对应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时移世易,这些药材都失传了。 此时系统早就脱离了萧然的身体,在左侧的小柜台前上下飞舞,催促萧然道:“宿主快来这里,里面就是医书和玉简。” 萧然依言上前打开柜子,看着里面的东西萧然怔了怔。 柜子分上下两部分,下半部分约占柜子的三分之二,被分隔成九个小屉子,上半部分没有做分隔,整齐地摆放着一堆书籍,应该就是系统所说的医书。 医书上面压着一个玉简,萧然将玉简拿出来左右看了看。 “宿主将它贴在额头上,凝神静气,想着看里面的内容。”007在一旁说道。 萧然依言照做,不一会儿,便感觉有大量的文字涌入脑海。 如系统所说,这个空间的原主人确实是个大佬,但是是个被追杀的大佬。 怪自己被系统的大佬、空间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它说的“流落”一词。 空间中确实如萧然所想,原本有灵泉奇珍,不过东西都在丹修躲避追杀时用尽。 空间失去了灵泉的滋养,此界又灵气微薄,没有灵物补充,土地一年年变得贫瘠,最后就成了萧然所见到的模样。 丹修刚落入此界时,消沉过一段时间。灵气微薄无法修炼,不仅无法报仇,还要眼睁睁看着年岁消磨,寿尽而亡,实在是无法接受。 索性后来得遇贵人,重新振作,转而拜师学医。 丹修既有炼丹的基础,所谓一理通百理通,且无论神识和见识都更为广大,故而学得极快,很快便出师。 出事后,丹修走遍大江南北,辗转行医,记录下心得体会,原本也是想留下衣钵传承。 但也许是命不该绝,丹修在生命只剩最后十年时本想找个地方隐居,顺便写写医书,教教徒弟。 或许是将生死看淡,放下执念,丹修竟然一朝顿悟,恢复了修为。而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恢复修为时引来天道的注意,自然被这个世界排斥了出去。 丹修的空间本身是玉佩所化,原本是想在生命尽头传给弟子,害怕异宝为弟子惹来杀身之祸,便一直没有透露口风。结果丹修突然离开,这个秘密也就无人知晓,最后玉佩辗转流落,被林茵的祖父得到,后来传给了林茵,现在落到了萧然手里。 看到这里,萧然微微吐出了一口气。玉简中不仅记录了丹修的一生,还有一片丹修留下的锻炼神识的功法。 至于为什么没有修炼功法,丹修考虑到这个世界没有修炼的条件,有了功法却前路无望,不过徒增心魔。 而神识的修炼经过丹修的改良,对于灵气的依赖几乎没有,普通人也可以练。 况且丹修考虑到若是无人指导,没有实践,光凭医书也学不到真本事,便将自己行医的经历篆刻在玉简中。后人凭功法锻炼神识后便可随时进入玉简,接受丹修的教导。不仅有名师一对一课堂,还有海量实践案例,不愁学不成名医。 丹修可谓是考虑得面面俱到,只是最后让萧然捡了个漏。 “怎么样,宿主?是不是不亏。”007绕着萧然转圈,语气里有些得意。 萧然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光是锻炼神识的功法就不亏了。 况且...... 萧然低头看着柜子下面的格子,这些格子里面都是种子。 萧然拉开其中一个格子。 这个小柜子和对面的药柜不同,是介木制成的,看着小,其实每个小格子里都有一立方的空间,存放着一些稀有药材的种子,是丹修为了防止徒有药方,却无药材而专门留下的。 若是碰到合适的机会,萧然就可以将这些种子种出来,简直是白送的功德。 “系统,对不起。” “啊?!宿、宿主为什么这样说?” 007没料到萧然突然跟她道歉,有些结巴。 “是我没有弄清楚状况,误会了系统,之前冲你发火,所以对不起。” 007停在萧然面前,不再活泼地上下飞舞。 “系统?” 萧然看则眼前猛烈闪烁的光点有些疑惑。 “啊?啊!没关系!”007仿佛被惊醒,高声回道。随后又低下了声音:“之前的情况,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都会生气的,不怪宿主。” “嗯。” “007。” “嗯?” 萧然微微俯身,注视着眼前的小光点,“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宿主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不如他们有能力,但我会努力赚功德的,争取不做第一个还不清欠债而去打白工的宿主。” “哦哦”,007在萧然的注视下感觉自己的核心在微微发烫,过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我也会帮宿主的。” 笑意弥漫进萧然的眼底,“不是说不能作弊吗?” “才不是作弊!”,007大声反驳,“我肯定会遵守规则的,但是也可以帮宿主的。” “好。”萧然笑着回道,“我们出去吧。” “宿主不看看玉简了吗?” “不了,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需要消化。而且先锻炼神识再看玉简也能事半功倍。” “哦,那我们开出去吧。宿主还头疼吗?需不需先休息?以后宿主也可以以神识进入空间的,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萧然微笑着听着系统絮絮叨叨的话,偶尔回答这系统的问题,如果忽略四周破败的环境,一切都显得很和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是道士也是名医 金乌西坠,橙红色的彩霞铺满半边天空。远处的山与树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模糊成黑色的剪影。 天空中盘旋着一群群归巢的鸟儿,不时发出清脆的啼鸣。此起彼伏的叫声交错在一起,虽然嘈杂,却也还算动听。 虽然已经进入五月,天气回暖,但随着太阳的光线逐渐消散,劳作后汗湿的衣衫贴在身上,一阵凉风袭来,萧然不免激凌凌打了个寒颤。 【宿主快去换身衣服吧!免得又着凉了。】 脑海里传来007的叮嘱声。 萧然笑了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自从一个月前空间的事情过后,萧然和系统的关系就变得亲近起来。 不过萧然对这种关心也不讨厌,陌生的世界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存在相互照应,总是能让人心生暖意的。 最后检查了一遍架子上的药材,确认所有的药材都已经正确归置好,萧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离她得到空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也没有浪费。 从空间出来后,她又修养了两天。期间她按照玉简中的功法尝试着运转神识,很快便上手。 按照系统的说法,是因为她经历过林茵记忆的刺激,精神力比普通人更强更有韧性,所以才能快速上手。 在功法取得进展后,萧然便开始尝试通过玉简学习医术。 空间中记录医术的玉简是按顺序放置好的,让萧然能从难到易一个个学过去,避免了萧然一头雾水饭找的麻烦。 不过以萧然现在的神识强度,一个月的时间也只学习了4块玉简的内容。 倒不是说不能学更多,只是一是过度使用神识就会让她像刚穿越时一样,因为过多的信息冲击导致头脑胀痛无法集中精神,反而得不偿失。二是抛开林茵的基础而言,萧然基本上算得上是从头学起,要有一个消化的过程。 于此同时,就是她纸张的用量与日俱增。 好在现在基础已经打完了,从今天开始可以将玉简的量翻倍了。 萧然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番,在系统的再次催促下,准备回房换身衣服。 要说古代让萧然不太适应的地方之一就是用水不太方便,想要沐浴的热水需要提前知会一声,没有条件就只能先换身衣服再说。 “师姐。” 萧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静水不知何时来找的她。 “师姐家中来了人,道长将人安排在了客房,吩咐我来请师姐去见一见。” 萧然有些疑惑,原主是以出家修行的名义避难,但是和林家并没有断掉联系。 林家每隔三四个月会派人来送些用度和银两,同时和原主说说家中的事情。 只是距离上次林家派人来才过去一个多月,怎么也不应该现在又来人才对,莫不是林家出了什么事? 萧然心中想着,也不忘示意静水自己知道了。 静水传了话,便自己去忙了。 萧然这时也不好先去换衣服了,只能先往客房而去。 云麓观建在云麓山的半山腰,规模不大,萧然从药房出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客房。 刚踏进院子,便看到一老一少背对着院门正在忙活。 并不是以往来送用度的林家的管家媳妇。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二人转过身来看向萧然。 “姑娘来了!” 二人见到萧然,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屈膝行了一礼。 萧然赶忙上前扶住秦嬷嬷,“嬷嬷腿脚不好,何必多礼?!”,转头又冲一旁的人点了点头:“红衫姐姐。” 秦嬷嬷轻轻拍了拍萧然的手,道:“姑娘快些松手,老婆子身上都是灰,仔细再沾到姑娘身上了。 红衫抿唇一笑,上前从另一边搀扶着秦嬷嬷,“夫人也常让嬷嬷无须多礼!只是她老人家自个严苛,往往说十次才听一次。” “夫人小姐心善,自然不会为难咱们这些下人,可也不能仗着主子们心地好,就为人轻狂。”秦嬷嬷肃声道。 红衫笑着应是:“您老说的是,咱家的人都规矩着呢。有您老人家在,哪个猢狲能翻出天去。” 一句话说得秦嬷嬷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叫姑娘见笑了,就属红衫嘴皮子利索,说一句要顶十句的。” 萧然忙说不会,“红衫姐姐是母亲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聪明伶俐的。” “我刚刚瞧着嬷嬷和姐姐是在打扫客房?是不干净吗?怎么不叫人帮忙?” 秦嬷嬷忙道:“干净,都干净。只是有些小事,咱们自个做了就行了。” 红衫也在一旁道:“客房自然是打扫过的,倒也干净。只是许是很久没人住了,师父们打扫的时候没想着将被褥晒一晒,前几天又下过雨,被褥有些潮气。嬷嬷和我想着也不必再去麻烦观里的师父,趁着天色还早,就拿出来晒晒,刚刚收完呢,现下是将这杆子绳子的收一收。” 萧然听了点了点头,云麓观是她师父空云道长出家清修的地方。空云道长身份特殊,整个道观属于私人所有,也不对外开放,观里都没几个人,更不用说有外人来。客房里住的最多的反而是以前林家来探望她的人。 不过,“嬷嬷是什么时辰来的?怎么不早些叫我。” 秦嬷嬷闻言和红衫对视了一眼,红衫说道:“如今天色不早了,姑娘用过晚饭不曾?” 萧然摇了摇头。 “不知伙房在什么地方?我去给姑娘提膳,顺便看看有没有热水。刚我瞧着姑娘一头的汗,今日想必很是劳累,晚上该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这话说的极为贴心,但萧然心中止不住地疑惑。这明显是要找个借口离开,好让秦嬷嬷和萧然两个单独说话。 萧然不动声色地给红衫指了路,红衫便告退离开。 见红衫转过门不见了身影,秦嬷嬷才对萧然说道:“姑娘,咱们去屋里说。” 萧然应是,便和秦嬷嬷一前一后向客房走去。 踏上台阶时,秦嬷嬷显得有些吃力,萧然顺手将人扶住,秦嬷嬷一怔,“多谢姑娘。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中用了。” 萧然恭维道:“嬷嬷说的哪里话,嬷嬷还年轻呢。” 秦嬷嬷笑了笑,神色有些怅然。 二人说着上了台阶,萧然也没松开手,一路将人扶进屋里。 “姑娘坐。”进屋后秦嬷嬷便引着萧然坐下。 萧然见她还站着,哪能安心坐下,不说尊老爱幼,就单说身体原因,也不能让一个腿脚不好的人站着跟她说话。 萧然赶忙站起来,扫了一圈屋内,搬了个圆凳放下,“嬷嬷也坐,咱们都坐着说。” 秦嬷嬷没料到萧然这番动作,有些惊在原地。 【宿主,你有点崩人设了。】 听到007在脑海中的提醒,萧然才反应过来,她这顺手的事在秦嬷嬷看来恐怕不是林茵该做的,最多动嘴,不能亲自动手。 萧然也不好找什么理由给自己找补,反而显得这个行为更不正常,只好说道:“嬷嬷坐着吧,身体要紧。” 秦嬷嬷回过神,倒也没说什么推辞的话,道了谢后挨着圆凳坐下了。 萧然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当即开口问道:“嬷嬷此次和红衫姐姐前来,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秦嬷嬷没说话,反而先细细打量了一下萧然的脸色,才说道:“我来时拜见了空云道长,听道长说姑娘月前大病了一场,不知姑娘现下身体如何了?” “如今已经大好了,多亏了师父。” 秦嬷嬷点头赞同道:“道长确实医术高明,三年前姑娘来时也是多亏了道长。” 秦嬷嬷嘴里的三年前便是原主来道观的时候。 那时原主在一场赏花宴上意外落水,被京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救起。本就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原主落水受了寒,又受到惊吓,回家便生了一场大病。 原主失了名节,林家既要应付京城满天飞的流言,还要挡着不依不饶大张旗鼓非要上门求娶的花花公子,简直焦头烂额,这样的环境下原主自然不能安心养病。 后来林家好不容易找了路子将原主送到了云麓观寻求庇护。而原主当时还拖着病体,也是空云道长替原主治好的病。 萧然也附和道:“师父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如今也只能侍奉在师父左右,报答一二。” 秦嬷嬷闻言,脸色却有些古怪。 萧然不明所以。 秦嬷嬷叹了口气,道:“道长于姑娘、于林家都有大恩,只是姑娘怕是不能侍奉在道长身边了。”说着,看了眼萧然继续道:“我与红衫此次前来,就是要接姑娘下山的,道长也同意了。” 萧然心中一动,问道:“可是父亲外放了?” 秦嬷嬷有些诧异:“姑娘如何知道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有些被问住了。 这事是原主一个月前无意中听林家下人和空云道长说的,但萧然不好说是偷听到的,只含糊地说自己是无意中知道的。 秦嬷嬷也没深究,只以为是空云道长事先知会过一声。 “既然姑娘已经知道了,那我便直说了。” “老爷这两年一直在寻求外放的机会,如今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了,老爷不久就要去江宁县任县令。到时候咱们家所有人都会离京,怕是没机会再回京城了,老爷夫人惦念着姑娘,便让我和红衫先来跟姑娘说一声,让姑娘早做准备,到时候在山下汇合。” “父亲是贬了职?”萧然记得林父之前调回京城时是在礼部谋了个主事的职位,虽然是个清闲衙门,但礼部主事是六品,还是京官,而县令是七品,这里面就差了两个台阶。 秦嬷嬷知道萧然想问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老爷在京中一直被打压针对,没什么政绩,怎么能升官?! 随即又打起精神道:“虽说是县令,但江宁县靠近江南,虽不如江南之地繁华,却也不差,比之前老爷外任的雍南县强了不知多少。即便是个七品小官,却也有不少人盯着。咱们也还是走了徐尚书的关系才能顶了这个缺呢。” 说到这里秦嬷嬷陡然住了嘴,小心地觑了眼萧然的脸色。 萧然倒没有注意到秦嬷嬷的神情,她想到了原主之前病重的原因。之前原主就是隐约听到林父是贬官外放,觉得家里人都是受到自己的牵连。 父亲已经年近四十,还要被牵连被贬官,这辈子怕是升迁无望。母亲和弟弟妹妹也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要跟着奔波。一想到这个事,原主便辗转反侧,心中愧疚不安。 原主心神不宁,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在病床上不知怎么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觉得一死了之说不定对家人都好,索性便对自己的病情放任自流。直到后来病重时被系统选中,选择了和系统做交易,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萧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为林家,也为原主。 一个真心疼爱女儿,即使处境艰难也要想办法保全女儿,一个因愧疚自己连累家人而放弃生命。若是林家知道原主已经去世,不知道该多伤心。 秦嬷嬷见萧然叹气,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戳中了自家姑娘的伤心事,不由劝慰道:“姑娘、姑娘莫要伤心。我和姑娘说句实话,还望姑娘不要生气。” “嬷嬷尽管说,我知道嬷嬷定是为了我好的。” 秦嬷嬷有些纠结,像是在思索怎样说得委婉不伤人一些,半晌才开口道:“姑娘当初和徐公子的婚事没成,倒也算不上全然的坏事。这桩婚事原是不怎么匹配的。” 似乎是怕萧然生气,又赶忙补充道:“我并非是说姑娘配不上徐公子。说句不怕姑娘笑话的话,我也算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姑娘便跟我的亲孙女一样的。” 萧然笑着点头,“我知道嬷嬷心里是疼我的。” 见萧然并未生气,秦嬷嬷又接着道:“在我心里,姑娘是再好没有的,任是谁家的公子都是配得上的。” 这话说的就有些夸张了。论样貌,原主并非什么倾城绝艳的大美人,只能说是个清秀佳人,论才情,也不是什么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大才女。但是在长辈心中,自己家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我还不如她呢!人家起码也算饱读诗书,想要吟诗作赋也不是作不出来,而她自己只会阿巴阿巴。 萧然在心里杂七杂八地乱想,一面也在留意秦嬷嬷说的话。 “姑娘虽好,但咱们家和徐家的门第却不般配。自古婚嫁之事便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为何?便是因为若是姑娘在夫家受了委屈,还有娘家人能撑腰。” “虽说也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话,但这门第相差也不能太大。徐公子的祖父是吏部尚书,而咱们老爷只是个六品的小官,这门第之差可是千差万别。” “姑娘年少慕艾,徐公子也确实一表人才。可深宅大院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的,到时候姑娘嫁过去受了委屈,咱们家就是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再说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前脚徐公子刚和姑娘订了婚,后脚就冒出昭明郡主这么一个爱慕者,最后累得姑娘失了名声还要出家。这婚事一开始怕不就是算计。” 秦嬷嬷本来是想安慰萧然,结果说着说着自己反倒生气了。 萧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倒是听出来了,秦嬷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虽然林家现在有赖原主的前未婚夫家里帮忙,但前缘就不要再想了。这婚事本来就不单纯,徐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嫁过去指不定要被欺负,不嫁也好,不必伤心。 不过原主记忆里这个未婚夫确实是个风光霁月的美男子,标准的高富帅。有颜有钱家里还有权,关键是自己也上进,是京中不少未婚少女的理想夫婿人选,也不怪秦嬷嬷会觉得原主会对他念念不忘,原主也确实心动过。 不过长得再好看对萧然来说也没用,现代的男明星也长得好看,萧然在电视上见多了,又有才华又有气质的也不是没有。 关键是徐公子的前爱慕者,现妻子朝阳郡主是个嫉妒心极强的疯子,原先能为了嫁给他出手毁掉原主,现在如果萧然还敢跟徐家沾半点关系,恐怕是嫌自己命长。 见秦嬷嬷还在生气,萧然赶忙劝了几句:“嬷嬷说的我都知道。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我早不放在心上了。嬷嬷也别生气,正如嬷嬷所说,我如今还能安稳呆在这里,还有父亲的外放的事,都是徐家出了不少力的。” “谁说不是呢?也算徐家还有良心,否则若是他们撂开手不管,恐怕......”秦嬷嬷话没说完,显然心有戚戚焉。 萧然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没有徐家暗地里帮忙,林家现在最好的结果也是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去了。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萧然问起了其他的事:“既是要走,不知父亲母亲对家中事务是怎么安排的?” 秦嬷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和萧然一一细说。 “咱们家的下人夫人准备将一部分人放出去,只带走贴身伺候的人,日后也够用了。至于京里的宅子,还是老爷高中时夫人置办的,以后怕是用不上,夫人也找了牙人,或租或卖都使得。” “姑娘如今没有丫鬟,夫人便将红衫拨过来暂时服侍姑娘。夫人说了,若是姑娘喜欢,日后红衫就跟着姑娘了。” “红衫姐姐是母亲的左膀右臂,跟着我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萧然想要拒绝。 她有些排斥陌生人侵入自己的隐私空间,在加上现在自己身上有些秘密,若是有人贴身伺候容易暴露。 秦嬷嬷不知道萧然的心思,只当萧然是真心如此觉得,便说道:“若是姑娘不习惯用红衫,等到了江宁安顿下再挑一个姑娘喜欢的自己调教就是了。” 萧然也不能说我就是不想要个丫鬟,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了,”秦嬷嬷轻轻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瞧我真是老糊涂了,险些忘了跟姑娘说,夫人如今又有喜了。” 萧然状似惊喜地道:“真的?!这可是个喜事。多久了?”随即又有些担忧:“家里可找到了随行的大夫,这一路上路途遥远,需得有人随时看护才行。” 秦嬷嬷也有些忧虑:“还没有。好的大夫难寻,更何况还要离开京城,千里迢迢跟着去任上。老爷夫人还在留意着,到时候实在不成,就只能多备些药材药丸子随身带着了。” 萧然也跟着附和了几句,随后问了些何时出发的事宜。 二人有聊了几句,红衫便提着晚膳回来了。 三人各自用过饭,红衫提议要跟着服侍萧然,萧然委婉地拒绝了。 红衫也不强求,便叮嘱萧然已让人按时送了热水,萧然回去便可以泡个澡解乏。 萧然道过谢,和二人分别,独自回了房,果然看见已经备好的热水。 萧然上前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不由暗叹一声贴心。 有现成的热水用,萧然自然不会拒绝。只可惜古代没有吹风机,古人头发又留的长,洗完不好晾干。 萧然有些遗憾的将头发挽起,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只觉得身上都松快了不少。 泡完澡后,萧然想了想,磨了墨,抽出一张纸,就着烛光列起了单子。 【宿主在写药材单子?】 【嗯。】 萧然一边写单子一边解释道:【这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赚到一分功德。正好周氏怀孕了,找不到大夫,可以试试从她入手。既能保护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能有功德进账,一举两得。】 【那宿主是打算从秦嬷嬷入手?】 萧然语带笑意,【聪明!】 007骄傲的挺了挺胸,如果它有的话。 萧然确实打算从秦嬷嬷入手。原主离家前是什么水平恐怕没人比周氏更清楚。空口白牙,纵然周氏再疼原主,也不会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真实的案例做佐证,秦嬷嬷的腿伤就是最好的选择。 幸亏空云道长一手医术了得,否则萧然还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突飞猛进的医术找借口。 萧然写完单子,又仔细校对了一下,将墨迹吹干,小心地收起后吹熄了蜡烛,躺到床上,取出一块玉简,将意识沉入玉简中,争分夺秒地学习了起来。 既然有了计划,相应的实力也应该跟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是道士也是名医 第二天早上萧然醒得有点晚。 睁开眼睛,萧然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一晚上连续学了两块玉简的内容对现在的萧然来说还是有点勉强,不过能达到目的就好。 眨了眨眼睛,萧然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有些微微地胀痛,不过可以忍受。 【007,几点了?】萧然问道。 古代没有钟表,她还没修炼出看天时知道时间的本事,有时候需要知道具体时间时,就靠007给她报时。 现在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想来应该不早了,但她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几点。 【已经九点半了,比以前晚了两个半小时了。】 萧然洗漱的动作一顿,“唔”了一声。 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都睡得早,起得早,道观里的作息尤其规律。 萧然刚穿越过来时还是现代人作息,早上根本起不来。 不过她那段时间生病,身体不好,虽然在道观,但没有早晚课的要求,倒是赖过一段时间的床。 原主还曾有一段时间早晚去请安,但空云道长喜好清净,不耐烦这些规矩,说了一次后,原主也就不去了。这些都让萧然刚穿越的萧然能在早上安心睡个好觉。 只是后来萧然见大家都早起,她也不好意思赖床,总不好特例独行,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她也没有毅力能做到每天五六点钟就从床上爬起来做事,这个时间对习惯了现代作息的萧然来说实在是要命。 后来挣扎了几天,她干脆每天七点起,只说自己每晚看医书看得比较晚——当然这也是实话,只不过是把玉简换成了医书,早上多睡一会儿。索性空云道长一向不怎么管她。 而观里除了空云道长,名义上她的地位最高,空云道长不管,其他人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不过今天确实是晚了很多,也不知道膳堂会不会给自己留饭,毕竟平常她虽然起得最晚,但也是掐准了饭点的时候。 萧然收拾好自己,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萧然准备先去膳堂看看,然后去找秦嬷嬷。 才一打开门,就看见红衫正拐进院门。 红衫自然也看到了萧然,当即笑着快步上前,“姑娘起了,倒是我赶的巧,不然就要错过了。姑娘还未用过饭吧,早上我见姑娘没起,让膳堂给姑娘留了一份饭,还在灶上温着呢。姑娘是在屋里吃还是去膳堂吃。” 红衫一张嘴便吐出一连串的话,果然如秦嬷嬷说的那样,口舌伶俐。 “红衫姐姐是专门等我吗?可是有什么事。” 萧然听着红衫的话,就知道她恐怕来了不止一次,否则不能赶得这么巧。 “倒也没什么事。半个月后咱们就要下山去了,我想着来问问姑娘要带的东西多不多,怎么收拾安排,到时需不需要雇人来运下山去?” 萧然思考了一下,原主东西不过,最多的就是周氏后来陆续送来的书籍笔墨,不过一个箱子也能装下。但是现在自己想要添置药材,还是得先去跟秦嬷嬷商量一下。 “先不忙,我有些事还要去问问嬷嬷,之后再做打算。” 红衫闻言点头,也不问是什么事,道:“既然姑娘心中有成算,那等姑娘做好决定再知会我一声,到时候我来替姑娘收整东西。对了,姑娘既要去寻嬷嬷,早饭不如就在客房那儿吃吧。我一会儿给姑娘送过去。” 萧然点头,“也好,多谢红衫姐姐了。” 红衫笑了一声,仿佛有些惊奇:“姑娘比从前大方了许多,也客气了许多。昨儿姑娘还说让秦嬷嬷不要多礼,今儿自己就多礼起来了。” 萧然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随口一说,遂笑了笑,也不接话。 红衫好似随口一句,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接着道:“我这就去膳堂了,不打扰姑娘了。” “嗯。” 二人就此分别。 萧然一路往客房走去,心里忍不住琢磨红衫刚刚的话到底是不是有心的。 从昨天到今天,她不自觉就漏了两回馅。 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记忆是记忆,感情是感情,她始终还是她自己。 虽然可以模仿,但她的行为总带着一丝抹不去的现代印记,有些下意识的习惯动作在自己看来稀松平常,但却是原主很少甚至不会有的。 面对红衫和秦嬷嬷尚且如此,如果面对原主亲密的家人不知道能瞒上多久。 还有师父和师妹,不知道心中是否也有疑虑,只是未曾说出来。 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说话做事之前先在脑子里推演一遍原主会怎么说怎么做吧,到时候岂不是会反应迟钝,更显奇怪。 萧然想来一圈,觉得这个事也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放下,等事情真得发生时再说。 - 萧然走到客院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秦嬷嬷正坐在院子里,手里似乎正绣着什么东西。 萧然远远地看着,仿佛是婴儿的衣服鞋袜一类的东西。 看样子是给周氏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萧然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这个时辰的阳光已经初显威力,气温也渐渐升起来了。 萧然一路走过来都感觉身上被晒得微微发热,但秦嬷嬷穿得不少,看她手头的东西,显然也已经在日头下坐了不短的时间,却没见脱下的衣物,像是有些畏寒。 就萧然这几步路走近的功夫,就看到她锤了两次腿,明显是不太舒服。 阳光被挡住了,秦嬷嬷抬头一看,见是萧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撑着凳子借力站了起来,“姑娘何时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才刚刚来,见嬷嬷做得入神,便没喊您。这是给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做的?” 秦嬷嬷顺着萧然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小鞋子,“是,趁着如今得闲,便想着做一些小衣,日后怕是没那个心力了。只是不知道这样式是不是过时了。” 萧然看着秦嬷嬷放在一旁没做完的小衣服小鞋子,看得出来都做得十分精细,线头收得很好,样式也十分可爱。 “我瞧着嬷嬷做得极好,十分可爱,弟弟妹妹定会喜欢的。” 秦嬷嬷闻言笑道:“借姑娘吉言。” “红衫呢?她去找姑娘了,莫不是和姑娘错过了?” “红衫姐姐去膳房了,我有些事来找嬷嬷,便先过来了。” “姑娘找我什么事?”秦嬷嬷将东西都收拢到一处,将萧然迎到屋内坐下后问道。 “昨日嬷嬷跟我说母亲怀了身孕,我回去后思来想去,若是没有大夫跟着,这一路上终归不太保险。虽说可以多买些保胎的药丸子,但有时也不一定对症。我这几年也跟着师父学了些医术,想着能帮母亲一二。” “我昨晚便列了张药材单子,想请嬷嬷代为采购,以便路上使用。” 不等秦嬷嬷开口质疑,萧然抢先说道:“我知道嬷嬷许是信不过我的医术,不过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跟嬷嬷开着这个口的。” “嬷嬷腿上的伤,如果我能治,嬷嬷便信我一回如何?” 秦嬷嬷听萧然如此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有些迟疑:“姑娘也知道我这腿脚已是陈年旧疾,原先夫人也并非没有替我请大夫看过,可都治不好。” 萧然道:“我知道,原先在府里时,我也曾见过大夫替嬷嬷诊治。我刚才也见嬷嬷捶腿,想来是疼痛难忍?既然如此,嬷嬷也不防让我再试一次。若是成了,嬷嬷身体好转,也能帮母亲看护弟弟妹妹。” 任萧然之前说得再好,秦嬷嬷都不为所动,但这最后一句却是打动了她。 她近来愈发觉得自己身体变差了,天气稍冷便觉得双腿疼痛难忍,身上发寒,怎么都捂不热。长此下去,也不知道还能陪夫人多久,能不能看到小少爷或小小姐出生。 这时红衫正巧回来,见秦嬷嬷面上迟疑,便问道,“我刚听姑娘说让嬷嬷试一试,是试什么?” 萧然便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对红衫道:“红衫姐姐也帮我劝劝嬷嬷。” 红衫将饭菜摆好:“姑娘先用饭,我来跟嬷嬷说。” 萧然看着眼前的饭菜,确实有些饿了,听红衫的话先吃饭。 红衫则在一旁小声地劝秦嬷嬷。 红衫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萧然现在因神识增强的原因,耳聪目明,将红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等萧然吃完饭,秦嬷嬷也点头答应了萧然的提议。 萧然并不在意她们本意是为何,反正她对自己有信心,或者说对丹修大佬有信心。实在不行,她就回去继续肝玉简。 - 萧然替秦嬷嬷把过脉后,心中就有了数。 这病确实有些难办,原先无非就是受了寒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治,后来腿骨骨折也没有很好地处理,寒气顺着缝隙侵入骨髓。 原先或许只是腿脚不便,拖到现在寒气蔓延全身,平日里应该极为畏寒,夏天尚好,冬天恐怕日子就难熬了。 难怪刚刚那么大的太阳也不见她感觉到热。 想治病治着病说简单也简单,就要先拔除寒气,再调养身体。 以往的大夫未必开不了对症的方子,只是顾忌秦嬷嬷年岁大了,又久受病痛这么,受不住猛药,一拖再拖,沉疴难愈。 但这些在萧然看了却不是问题。 萧然在心中拟好了方子,胸有成竹地道:“嬷嬷的情况我已经有数了,也有了对应的方子。待会儿我就去药房配副药,熬好后给嬷嬷送来。” 红衫连忙道:“哪能让姑娘熬药,姑娘开完方子交给我就是了。” 萧然摇了摇头,“红衫姐姐有所不知,这第一副药是最要紧的,需要我亲自盯着时时注意火候,才能发挥出最好的药效。” 红衫将信将疑,但她确实不懂,也就没有坚持。 萧然要来笔墨,写下方子后辞过二人,径自去了药房配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是道士也是名医 药房里,萧然紧紧盯着炉子上的药,小心地将神识探入其中,牵引着药力,让药材的药力能够最大限度地释放融合。 这样熬药的方式还是昨日萧然从玉简中习来的。 林修原本是丹修出身,炼丹时辅以神识牵引药力是如吃饭喝水般融入骨子里的本能,这一本能在他行医时也被用在其中。 故而同样的方子在林修手中总能有不一样的效果,人们只以为是他对药理的掌握妙到巅毫,实则是其中也有神识的功劳。 但萧然如今对神识的运用还是初窥门径,这样细微的操作用起来就显得十分吃力,不一会儿便神色苍白,满头大汗。 007在萧然脑海里安静如鸡,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到宿主,让她功亏一篑。 半晌,终于将最后一点药力引出后,萧然长舒了一口气。 心神一松就感觉到脑袋发晕,身体发软。 萧然赶忙扶着椅子坐下,才避免跌倒在地。 【宿主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这个药正常熬制没有效果吗?】007不解地问道。 萧然缓了口气,感觉没有那么晕了,揭开药罐看着里面融化了大半的药材和漆黑的汤汁,又调整了一下火候,继续用小火慢慢熬煮,才抽空回答007的问题。 【自然是有效的,但是效果没那么明显。以秦嬷嬷现在的情况,除非加大剂量用猛药,才能立刻见效,但用猛药,她的身体又承受不住。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那就慢慢来好了,宿主这么极限操作,一不小心会被反噬的。】 007语气里满是担忧。 萧然心中一暖,系统初时好似严肃正经,但相处后萧然发现它性格还挺可爱,于是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必须一剂见效才能让秦嬷嬷对我有信心,只有这一次,之后的就可以慢慢来了。】 末了,萧然又安慰了一句:【放心,我心里有数。】 007不知道该怎么劝宿主。 007知道宿主是为了早日还清功德才不得不这么努力。 它以前绑定的宿主都很优秀,目标明确,往往一出手就有成千上万的功德进账,根本不需要这么操心。 但那些宿主也很少和它交流,更不用说会跟它解释问题,反过来安慰它。它喜欢现在的宿主,但它却帮不上宿主的忙。 萧然坐在凳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扇子扇着炉火,察觉到007的沉默,在心中问道:【007?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宿主这副药还要熬多久?】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你帮我看着一下火候,到时候叫我,我看一会儿医书。】 【好!】007立马应道。 萧然听到它语气里的兴奋有些不明所以,刚刚还一副失落的样子,现在又振奋起来,像是小孩子脾气一样,说变就变。 萧然有些搞不懂007的思维,默默地从空间中抽出一本医书,伴随了炉子上轻轻的“嘶嘶”声和满屋子清苦的药香,萧然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了起来。 之前都专注于玉简中沉浸式能够速成的医术体验,还没怎么看过林修留下的医书。原本以为医书会写得比较晦涩,但看过之后萧然就不这么觉得了。 医书中多是丹修记录下来的案例和对应的药方药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萧然在玉简中看到过但是容易被忽略的小问题,甚至还记叙了一些风土人情,颇为有趣。 萧然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007唤她。 从书本中抬起头,萧然下意识地想摸兜掏手机看时间。 手一掏没摸到裤兜才后知后觉的记起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古人”了。 萧然暗叹了口气,古代不方便之二,永远模糊的时间。 揭开药罐的盖子,萧然看了一眼里面。 和一般的药材熬成汤汁不同,药罐子里的药略微显得有些粘稠。 萧然熄掉炉子的火,提起药罐将里面的药倒在早就准备好的滤筛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样子的药材渣子被过滤出来,剩下的药汁冷却过后就变成了轻微粘稠的胶质状。 等药材完全冷却后,萧然将这个小碗小心地装好,先去了一趟膳房。感谢空云道长的富庶,道观里维持的是一日三餐的用餐模式。 吃完饭,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萧然捧着自己的宝贝药碗去了客房。 这碗药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短时间内萧然可没什么精力再熬一碗出来。 客房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秦嬷嬷依旧坐在院子里做她的绣活,只不过这次是将大半个身子隐在树荫中。 客房的院子里有一颗树冠很大的树,可惜萧然不认得是什么品种。 她只认得银杏,一是因为银杏的叶子很有特色,容易辨认,二是道观其他地方栽了不少银杏树,随处都能见到。 萧然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红衫的身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过和萧然也没什么关系,她捧着碗向秦嬷嬷走去。 秦嬷嬷虽然手中做着活,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 自早上萧然走后,她便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 虽然私心觉得那么多大夫都没能治好的病,姑娘这才学了几年,如何能比得过经年的老大夫。 可一想到萧然自信的样子,又不觉抱有一丝希望,万一姑娘别的不行,但确实对这治疗寒毒腿伤上颇有建树呢。 秦嬷嬷当然不会觉得萧然什么都会,也想象不到还有人能用金手指开挂。只以为萧然专精此项。 多少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都只敢说自己擅长某一科,兼而有修习其他方向。 秦嬷嬷内心天人交战,连萧然近前唤了她几声都没听见。 “嬷嬷?” 萧然连唤几声,都没见秦嬷嬷有什么反应。 虽然秦嬷嬷身体确实受到旧疾影响,但她之前把脉的时候没有看出来她听力有受损呐。莫不是自己漏了哪里,还是把脉的技术修炼得不到家,看来今天回去还要在这方面加强才是。 秦嬷嬷不知道自己的走神成了刺激萧然学习的动力。在萧然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后,终于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秦嬷嬷惊醒。 “嘶~” 秦嬷嬷回神,手中的针一不注意扎进手指,瞬间带出一点殷红的血珠。 将手指含在口中吮了吮,秦嬷嬷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道:“刚刚有些走神了。姑娘这是......?” 萧然瞥了眼秦嬷嬷放下的绣活,针脚样子和之前看到的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看起来走神了不止一时半会儿。 萧然举了举手里的药碗,“我来给嬷嬷送药。” 秦嬷嬷有些讶异地看着药碗,之前的大夫要么内服外敷,要么针灸拔罐,但都不像萧然手中这碗药这样,说内服过于粘稠,说外敷又过于稀薄。 秦嬷嬷此时不由失望之极,果然不该对姑娘的艺术抱什么希望才是。 萧然不知道秦嬷嬷的想法,解释道:“这副药熬制极费功夫,用起来也有些繁琐。需得先热敷双腿,然后将这药兑入滚水中化开,待水温适宜后将膝盖以下都没入水中,一直泡到水凉为止。” 萧然说完,问道:“嬷嬷现在要用吗?” 秦嬷嬷摇了摇头,“多谢姑娘。这药用着繁琐,还颇费水,不若晚上再试吧。” 萧然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试探着问一下。 她之前兴冲冲地去熬药,等药熬好才想起来,如今不比现代用水方便,只要自己愿意,一天洗三回热水澡也没人说什么。秦嬷嬷想必不会为了这个去麻烦道观中的人专门烧一回水,只能等到晚上洗漱的时候再说。 萧然只能无奈地将药放下,她不能看着秦嬷嬷用药,怕她走后秦嬷嬷不当回事,毕竟费了老大的劲,便再三叮嘱道:“嬷嬷记得一定要用,用药的感受嬷嬷也请记下来明日告诉我。” 秦嬷嬷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萧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再多说就讨人嫌了,只能满怀担忧的走了。 萧然走后,秦嬷嬷看着桌上的药碗,想了想,最终还是按照萧然的嘱咐,将它妥当地收起,免得一不注意打翻了。 - 萧然走后,一整个下午都惦记着秦嬷嬷有没有用药。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收敛心神,翻看医书,毕竟是自己以后吃饭的本事,可不能马虎。 她不知道,秦嬷嬷确实险些将这件事忘记了。 还是傍晚红衫从山下回来后问起来,秦嬷嬷才记起被锁在柜子中的药。 秦嬷嬷取出药碗后,有些犹豫。 红衫有些稀奇地看着碗中的药,“这药是内服还是外敷?” 秦嬷嬷迟疑了一下,将萧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红衫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稍微费些事,只是这能齐膝的木桶不太好找,我去问问观里的小师傅们,嬷嬷只等着便是了。” “这,要是无用,岂不是白白麻烦了别人。”秦嬷嬷犹豫着道。 “嬷嬷可不该这么想,若是有用,那便是大喜事,不说嬷嬷自个儿能够不再受病痛之苦,便是夫人也定会高兴不已。若是无用,左不过就麻烦这一次,嬷嬷也不必费心再想什么理由拒绝姑娘了。” 秦嬷嬷被说服了。 不多时,红衫便提着木桶和热水回来。 二人按照萧然的说法将药兑水化开。 “嬷嬷感觉如何?”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水温渐渐变凉,二人面面相觑,红衫不由问道。 秦嬷嬷苦涩地摇头,正准备开口,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足底泛起。 不是滚烫的热水带来的浮于表面的热意,而是一种发自内里的暖意一路沿着双腿向上走,仿佛要驱散骨子里的寒意。 冷热交感之下,秦嬷嬷竟硬生生激出了一身薄汗。 秦嬷嬷难得有些失态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双腿,仿佛要看出花来。 “可是有用?”红衫察觉到秦嬷嬷的失态,问道。 秦嬷嬷点了点头,嗓音干涩地回道。 红衫闻言抚掌,“那太好了,既然如此,嬷嬷不防多泡一会儿。” 秦嬷嬷也正有此意,她也想多泡一会儿,想将这股暖意留得长久一些。 而此时,萧然正沉迷医书不可自拔,007闪了闪,没有惊动宿主,只是悄然更新了功德的数值:-110997。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是道士也是名医 第二天一大早萧然就从床上醒了过来。 虽然昨天神识有些使用过度,但今天早上却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萧然试着运转功法感受了一下,发现神识竟然有些微的长进,虽然不多,但相比之前使用时候的滞涩和不熟练,现在操作起来更加圆融。 高风险高回报,修仙小说里那些榨干灵力反而因祸得福的事果然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吧。 要是每次榨干神识都能有提升就好了。 【宿主还是不要随意冒险,不管是神识也好精神力也好,像这样使用过度,一不下心变成傻子都是轻的。】 察觉到宿主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小心思,007胆战心惊地提醒道,生怕萧然把极限操作当日常刷。 【我知道,别担心。】萧然语带笑意地安抚系统。 她也就是想想,又不是傻子。小说里的主角还有主角光环呢,也没见成天干榨干自己的事,她这种路人甲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007见萧然似乎歇了冒险的心思,当即欢快地道:【宿主,昨天的药有效,咱们有功德进账了。】 萧然闻言精神一震,当即点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说起来系统虽然是系统,但是好像除了能交流互动,就只有一个人物面板查询的功能,其他的一概没有。要不是最开始系统的话中透露出它们似乎还有成体系的组织架构,萧然真的怀疑这个系统是个简陋的三无产品。 不过人物面板萧然也就最开始看过几次。主要是一拉开就能看到明晃晃标红加粗的负数功德值,看一次萧然就感觉自己心梗一次,后来索性就不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人物面板打开,略过姓名、年龄、种族等一些无意义的信息,萧然一眼就锁定了功德值。 -110997,看着依旧刺眼,但萧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虽然只减少了三个功德,和欠债相比依然是九牛一毛,但好歹是在往下减啊。 不怕它多,就怕它不仅多,还不减反增。 现在行医这条路确定可以走,萧然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不枉她昨天为了熬药拼得命。 一天三功德,111000就是三万七千天,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算就是......一百零一年?! 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后萧然刚刚的提起的兴奋劲又很快消失。 原主今年快二十一了,就算她能活到人类理论寿命的极限一百二十岁,按这个趋势这辈子也还是不清这些功德。 即使一天功德翻倍,她最少也得再活五十年! 萧然按了按胸口,不吃惊,不吃惊,惊伤肾,她从现在开始要保养好身体,争取活得越久越好。 做完心里建设,萧然下床洗漱,准备过一会儿去找秦嬷嬷问问情况。 这可是目前唯一可以为她提供进账的供应人,还关系到后续的计划,可得伺候好了。 【007。】 【宿主有什么事?】萧然一开口,007迅速响应。 【那个人物面板可不可以加一个置顶时间功能?】萧然问道。 【宿主想知道时间,问我不就好了。】007不解,宿主之前都是问它的。 【但以后配药、熬药这些需要精准地计算时间,自己能够看到更方便一些,007也不必那么辛苦的老是盯着时间了。】 虽然也可以问系统,但有时候想要计算时间,总不能隔三五分钟问一次,就算系统自己不介意,萧然也不好意思频繁地呼唤系统。 【嗯......人物面板是统一的,如果增加功能需要向主系统申请。】 萧然一愣,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定,她以为这对于系统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是,如果不是什么难事,系统也经历了不少宿主,且应该还有不少其他系统的宿主,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提出需要一个时钟吗?但事实是,系统还真没有。 【如果不行就算了,以后还是要麻烦007替我报时。】 【我去给主系统打申请!】007立马回道,语气不像是去申请,而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宿主加上这个功能。 【好,谢谢007。】 收到萧然的感谢,007美滋滋地去后台联系主系统打申请报告去了。 而萧然也找到了秦嬷嬷。 相比昨天的迟疑和不信任,今天秦嬷嬷见到萧然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 萧然和秦嬷嬷寒暄了几句,便再次给她把了脉,问了些昨日用药的感受,在心里一一记下。她准备回去就将这些记下,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出一本医书。 把完脉后,在秦嬷嬷有些忐忑期待的眼神中,萧然开口道:“昨日的药迅猛,不可常用,七天一次为宜。今日我替嬷嬷再开一个方子,做成药膏外敷,二者不可混用。” 秦嬷嬷连连点头:“自当按姑娘所说。” 萧然见状便抽出之前列好的单子递给秦嬷嬷,“这张药材单子,还请嬷嬷帮忙备齐。” 秦嬷嬷接过纸张,“姑娘是要这些药材送上山,还是只需采购备齐即可?” “若是能送上山最好不过,可以先将一部分制成药丸,方便取用。有些药材我已经标注过,需要特别处理。” 秦嬷嬷一边看着单子一边听萧然说话,边看边点头,“若是如此,那请姑娘多等几日,恐怕要费些时间。” 萧然自无不可。 交代完药材的事,萧然又伸手递了个匣子过去。 秦嬷嬷不解。 萧然轻咳一声:“这是买药材的银两。” 匣子里装的是原主攒下的银两。 以往周氏每次都会送些钱来给原主花用,但山上着实没什么使银子的地方,这钱就被原主好好地收着。 萧然翻出来一数,足有三百多两。萧然留了些散碎银子,其他的都拿来给秦嬷嬷了。 “这如何使得!”秦嬷嬷推拒,“这药材又不单是为姑娘自己,怎么能用姑娘的钱呢。” “嬷嬷收下吧,就当是我借花献佛,孝敬母亲了。” 二人推拒了几个来回,秦嬷嬷最终还是收下了匣子。 说完事情,萧然便离开去了药房,还有新药需要做呢。 目送萧然离去,一直没有出声的红衫问秦嬷嬷:“嬷嬷打算如何备齐这些药材。” “自然是回府去问问夫人。” “可是昭明郡主恐怕还派人盯着府里。”红衫说到昭明郡主时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和厌恶。 秦嬷嬷沉吟了一会儿道,“无妨,我一会儿去拜见空云道长,问一问可否采买后借道长的路子送上山。” 红衫想了想点头,“也好”。 - 京中,徐尚书府内院,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听着下面的人汇报着什么,该女子正是红衫口中的昭明郡主。 “这么说林家派了两个仆人上山,然后就没动静了?” 昭明郡主嗤笑一声,“奶娘,你说林家是什么意思?” “按林家以往的作风,怕是想趁着出京将人一起带走吧。” “我听说这林家的主母是继室,进门的时候那个野丫头都记事了。可我怎么看着这林夫人待她比亲母女也不差了,多少亲身母亲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许是感同身受,多少有些移情的作用吧。”奶娘回道。 “这个野丫头倒是命好。”昭明郡主虽说着命好,但语气里颇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讽刺意味。 这时,一名丫鬟匆匆进来,“郡主......” “放肆,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奶娘呵斥道。 丫鬟“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匍匐着不敢说话。 “说吧,什么事?” “姑爷说、说他有事要忙,今日在外书房歇息,便、便不过来了。” 奶娘一听这话,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一扭头,果然见昭明郡主满是怒意的扭曲脸庞。 昭明郡主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茶水和碎裂的瓷片飞溅,地上跪着的丫鬟一动不敢动。 “郡主,郡主”,奶娘心疼地上前,抚着昭明郡主的后背,“郡主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奶娘,你说他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野丫头,自我嫁过来,他总是这也忙,那也忙,问十次未必来一次。”说着,竟隐隐有些哭腔。 奶娘心中叹息,强扭的瓜不甜,这桩婚事是郡主一厢情愿,以势压人,哪个丈夫愿意被妻子强压一头。还是以如此不光彩的手段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才换来的。 但自家的孩子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奶娘嘴上还是安慰道:“姑爷青年才俊,如今刚入朝堂,忙些也是有的。” 昭明郡主也不知信没信奶娘的话,她毕竟高傲,很快冷静下来,“我不管他是真忙还是假忙,但那个野丫头留不得了,三年前她就不该活着了。” “奶娘,你去找我爹,让他派人在她出京的路上杀了她。”她说这话仿佛杀个人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语气里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奶娘听到这话,急忙阻止道:“郡主不可!” “奶娘!” “若是要杀她,如何能避开林家人。林家毕竟有朝廷命官,若是上任路上无无故身亡,朝中必然彻查,若是牵扯到国公府,到时候即使是国公爷也兜不住这件事。” 奶娘有些见识,自然知道一个朝廷命官和一个官家小姐分量的区别。随意袭杀朝廷命官,和把朝廷的脸扔在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那奶娘说怎么办?反正我就是要她死。” “不是说林夫人怀孕了,正满京城寻大夫吗?咱们可以送她一个。这一路上路途颠簸,有个什么意外,流产也不是不可能,要是运气不好一尸两命也不稀奇。到时候林家必然一片混乱,自然就好操作了。” “就按奶娘说得办。” “还有这个丫鬟,刚刚冲撞了本郡主,拖下去打四十板子,以示惩戒。” “郡主,这丫鬟都听到了,留不得。” 昭明郡主眼珠子一转,“那就由奶娘处置吧。” 伏在地上的丫鬟原本还松了口气,听到这里拼命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昭明郡主挥了挥手,“吵死了。” 奶娘朝门外示意,立刻有两个护卫进来,熟练地堵住丫鬟的嘴将人拖下去。 昭明郡主也不在意,转头和奶娘讨论起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给林府送个大夫。 道观里的萧然还不知道有人惦记着自己的小命,满怀期待地等着即将到手的药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是道士也是名医 三天后,秦嬷嬷来通知萧然所有的药材已经送到山上了。 送药材的人一步到位,将所有药材都放在了药房,大大方便了萧然的取用。 萧然清点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将所有东西通通交给红衫处理后,就一头埋进了自己的制药大业中。 除了保胎的,还有伤药、驱虫、风寒感冒、水土不服、拉肚子等等,只要萧然能够想到的,都最少要制作一份成品放着,以防在路上找不到地方熬药。 中间,萧然还抽空给秦嬷嬷熬制了两份药,一份在道观中用,一份密封起来,放着在路上使用。 或许是因为萧然逐渐熟悉了神识的运用,这两次熬药时,不再像第一次一样差点被抽干,虽然也有些难,但还没有到极限。 就这样,一直到出发的前一天,萧然终于将所有她认为路上需要用到的药都制作完成,和红衫秦嬷嬷一起将其分别放好。 萧然甚至为每份药都写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上名字和简略的用途,以备到时候如果自己腾不出手,其他人也能根据字条上的标注找到对症的药。以免出现因为不知功效而用错药的乌龙。 “姑娘这个法子好,这样就不怕忙乱中拿错药了。”秦嬷嬷将萧然写的小纸条一一看过去,赞赏道。 “可不是,以往咱们用的药就是光秃秃的瓶子,常用的还好,不常用的,过一阵子就不知道这干什么用的了。”红衫也在一旁附和道。 萧然听着二人的话,笑了笑,对红衫的话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写纸条。 药瓶上不贴药效实际上也跟古代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光一个识字率就是最大的问题,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即便有心想写的,但能够在家里存放一堆药瓶药罐的人家,哪个请不起大夫。有什么不舒服当时就能请大夫现场开方子、问功效。 请不起大夫的人家,也不会操心药对不对症的问题。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在萧然的印象中现在的人识字率应该是不太高的,即便是大户人家,恐怕也只有管家一类的人能略识得几个字。 最初知道秦嬷嬷和红衫都识字时,萧然还有些惊奇。但翻了翻林茵的记忆,萧然发现林家的下人,上到管家,下到小辈的贴身丫鬟、书童竟都是认得字的。 或许有的人做不到如红衫、秦嬷嬷这样顺畅地阅读,但认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常见字也没有问题。 林家似乎从来不禁止下人识字的。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萧然,有了两人的帮忙,给药瓶贴小纸条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三人几乎忙活了一下午,萧然揉着酸痛的手腕看着红衫和秦嬷嬷小心地将所有药瓶分门别类放好。 大概其他大夫不写也是因为既耗时又费力吧。 萧然甩了甩快要断掉的手腕如是想。 “嬷嬷,明日清早咱们就要下山了,我想今日去拜别师父,明天早上就不去打扰她老人家了。” 秦嬷嬷闻言点头:“这是应有之礼,姑娘这三年多亏了空云道长照拂。” “那我去了,嬷嬷和红衫姐姐忙完早些回去歇息。”说着,萧然将桌上特地放在一边的一个小罐子拿起来,便转身出了药房。 - 萧然走进空云道长所住的平心院时,只看到静水在扫院子。 整个平心院中十分空旷,除了栽种的两棵银杏,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其它绿意。 现在整个院子里只有静水扫地时的“刷刷”声,更显寂寥。 “静水”,萧然轻唤了一声,仿佛怕稍微大声一点就惊动了什么。 静水停下动作,抬头看着萧然,萧然看懂了她无声的询问,便道:“我来找师父。” 静水放下扫帚,示意萧然跟上。 萧然跟着静水绕过正房,在一间小小的静室前停下。 静水上前轻扣了两下门,“道长,静音师姐求见。” 良久不见里面传来动静,萧然忍不住看了静水两眼,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再敲一次门。 可惜静水垂着头,对萧然的眼神不为所动。 “进来。”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萧然频频侧头的动作,仿佛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抓包的尴尬和心虚让萧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才回道:“是,师父。” 萧然应了一声,侧头想看看静水的反应,却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萧然只好收回视线,推开静室的门,一眼便看见背对着她站着的空云道长。 “什么事?” 听见空云道长的问话,萧然收回打量的眼神,不管是原主还是萧然,之前都不曾见过这间静室。 见空云道长依然背对着自己,萧然道:“静音明日便下山去了,今日特来拜别师父。” “嗯。” 萧然有些无奈,这回应真是惜字如金,不过这倒是空云道长的风格。 “以前多蒙师父照顾,徒儿也没什么可报答师父的。只前些日子无意中得到了一张方子,于驱虫上有奇效,也不像艾草一般燃烧起来味道刺鼻且烟重。徒儿抄了方子并配了些香丸献给师父,算是徒儿的一片孝心。” 不说原主,就是萧然自己这阵子也没少折腾,空云道长都大开方便之门,萧然怎么也该有点表示。 只是空云道长不缺钱,应该也不缺权,萧然想来想去也只有手里的方子拿得出手,但又不能太出格,思来想去便选中了这个驱虫的方子。 这个时候虽然也有熏香驱虫,但对于草木丛深的山野之地来说,熏香的那点功效杯水车薪,这个方子就正好,既不什么治疗奇难杂症的秘方,又实在实用。 “放下吧。” 嗯? 萧然看着满屋子唯一可以当桌子用的香案,上面也没有供奉神像,反而是用红布盖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空云道长也没有说要放在哪,萧然这会儿也没胆子越过去将东西往香案上放。 萧然想了想,实在看不出哪里适合放东西,只能将药罐放在地上,并将方子压住。 “那师父,徒儿这便告退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应,萧然便自己退出了静室,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良久,空云道长似乎才回过神,绕过地上的药罐打开了静室的门。 不知何时等在门外的静水将地上的药罐和药方捡起来,静静地跟在空云道长身后。 二人一路回到正堂,待空云道长坐定,静水便双手将东西奉上。 空云道长接过东西,只看了药罐一眼就放在一边,随即从袖中抽出几张卷在一起的纸,展开和驱虫的药方放在一起。 如果萧然在这里,便能看出这几张纸正是自己之前写的药材单子。 “殿下,需要属下再去查一查她吗?”一旁的静水问道。 虽然静水没有具体说她是指谁,但空云道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不必,既然她没有什么动作,不要节外生枝。况且,你恐怕也查不出来。” 空云道长轻叩桌面,闭着眼睛回想着这阵子静音的异常。 静音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三年,这三年她虽然和她不常见面,但静音的日常举止时时都有人留意着。 最开始她或许没有看出来,但时间久了,她总能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现在的这个人有刻意地模仿静音的举止,但这种模仿在空云道长看来拙劣得可以。 最明显的便是那天差地别的气质,尤其是突然之间不再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一开始,空云道长还以为静音是被人无声无息地掉包了,可排查过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漏洞。而幕后主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只为了将人掉包成一个漏洞百出的仿品吗? 空云道长想到“静音”出现异常的时间,和她重病时曾短暂停止的脉搏,便只能想到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结果——借尸还魂。 这里虽然是道观,但空云道长不会天真地以为真能有什么神佛能庇佑道观百邪不侵。 她观察了“静音”一个月,发现她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举止,但大部分时候都老老实实,一心只想着药材医术。 只要“静音”能规规矩矩不坏事,最好像她表现的那样沉迷医术,那她并不在乎这具身体里到底是谁。 “等她到了江宁县,派人混进林家,只观察她就行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静水垂首应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是道士也是名医 古代的路况果然一言难尽。 以萧然的身份,不和林父一起,是走不了官道的。 当然,现在的情况是想走也没得走,古代的官道可通不到乡村山野。 而乡间小道的路况嘛,只能说能走,其他的就不要有什么要求了。好歹还没有下雨,不会出现马车陷在烂泥地里的情况。 又是一阵颠簸,不知道是硌了哪块石子还是碾过了哪个小坑,萧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要被颠得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深吸了一口香囊,萧然现在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制作了防晕车呕吐的药,否则现在一定吐得很难看。 在又一次颠簸过后,萧然终于决定放弃自己的形象,反正马车里也没有其他人,干脆在车底放了个坐垫,席地而坐。 虽然还是避免不了颠簸,但相比在坐凳上还要费劲保持平衡,着实舒服了不少。 这一路上实在有些煎熬,萧然干脆取了一块玉简,伏在坐凳上争分夺秒地学习起来。 “吁——” 不知过了多久,萧然被马车外面的动静吵醒。 此时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和之前赶路时只有马蹄哒哒敲击路面和车轮碾过时发出的声音不同,现在马车外面不时有马匹嘶鸣的声音和人交谈走动的声音交错传来。 外面似乎有不少人。 “姑娘,咱们和老爷夫人她们汇合了。” 红衫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 萧然一惊,一跃而起,赶忙将坐垫摆好,又整了整道袍。可惜她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压出印子。 “姑娘?” 红衫打起帘子,看着略显慌张的萧然有些疑惑,“姑娘的额头怎么红了?” 萧然摸了摸额头,随口扯了个谎:“方才倚在车壁上,一时没坐稳,磕到了。” 红衫扫过萧然的额头,心想着这印子倒像是压的,不像磕的。 压下心中的疑惑,红衫伸手扶住弯腰准备下马车的萧然。 下了马车,萧然就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队车队,应该就是林茵的父母一行人。 秦嬷嬷不知何时已经到前头去了,现在正在跟一个妇人打扮,大约三十左右的女子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神识增强的原因,萧然现在的五感都增强了不少,很明显看到妇人一边跟秦嬷嬷说话,时不时神情激动地向萧然所在的方向看几眼。 妇人身边站着一个身穿墨蓝色长衫,肤色微深的中年人,左右则各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应当就是原身所有的亲人了。 在他们背后不远处是走动的丫鬟仆役和马车行李。 不过萧然注意到,除了丫鬟仆役之外,还有一队带着长刀,窄袖紧衣,武者打扮的人,显然是随行的护卫。 转念一想,萧然就明白了。 古代治安不比现代,官员赴任路途遥远,这一路上穿城过乡,有条件的雇佣些镖师护卫,也能防止意外的发生。 虽说官员行路回相对安全些,但总免不了会有些胆大包天的人,民间一些官员上任途中被掉包顶替的故事也并非空穴来风。 林家虽然没什么底蕴根基,但周氏有钱,且善于经营,并非坐吃山空的人,自然请得起护卫。 不过这么一看,林父倒是有些吃软饭的意思。 萧然有的没的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一会就跟红衫走到了林家人跟前。 秦嬷嬷见二人过来,向红衫使了个眼色,便去后头车队帮忙。留下萧然一人面对激动的周氏。 萧然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却叫不出“母亲”。 不等萧然做好心理建设开口,周氏上前一把将萧然抱住,“茵儿!” 萧然僵着身子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举起手轻轻拍了拍周氏的背。 周氏紧紧地抱了一会儿才放开萧然,只是仍然紧握着萧然的手,“山中日子清苦,我摸着你都瘦了不少。路上不方便,等到了江宁,定要好好补一补。” 周氏絮叨了好些话,无外乎萧然受苦了,回家之后要怎么怎么样。 萧然插不上话,只能微笑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以示反馈。 直到林父咳了一声,周氏才收住话头,“瞧我,一时激动都忘了,快来见见你父亲和弟弟妹妹,他们都想你的紧。” 萧然顺势抽出一直被周氏握着的手,朝林父行了一礼。 林父深深地看了萧然一眼,并没说其他的话,只道“回来就好”。 周氏有些嗔怪地瞥了林父一眼,对萧然道:“你爹就是这个性子,心里想什么嘴上却不会说,其实他见到你高兴得很。” 萧然偷偷瞥了眼林父,实在没从他严肃的脸上看出来哪里高兴了。 不过周氏说是那就是了吧。 “这是芷儿和萱儿,你三年没见了,他们长得快,你兴许有些不大认得了。” 林萱看着像是一个小号的林父,倒是林芷,自萧然出现便注意到她的眼睛一直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只是刚刚周氏说话,不好插嘴。 林芷和林萱行了一礼:“姐姐。” 萧然赶忙回了一礼,林萱还好,男孩子发育晚,变化倒也不算太明显。 林芷确实和记忆里的模样差的有些大。 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长相上结合了林父和周氏的优点,现在已经能窥见日后的美貌了。 美人谁不爱看?!萧然也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林芷自然注意到了萧然流连的视线,抿着唇朝萧然扬起一个笑脸,忍不住往萧然身边蹭了蹭。 萧然一愣,也冲她微微一笑。 周氏显然对姐妹二人的亲近很是欣慰,“芷儿打小就和你亲近,往日总是念着你呢。” 此时林父开口道:“先用午饭吧。天黑前还需赶到东平县的驿站。” 周氏拍了拍额头:“老爷说的是。茵儿赶了一早上路,肚子饿了吧,还有你往日最喜欢的糕点,一会儿可要尝尝。” 仆从们早已架好了锅煮了水,林父带着林萱往护卫男仆那边去了,周氏则带着萧然和林芷和仆妇们一处。 周氏早已让贴身的大丫鬟翠袖取来了糕点,亲自打开递给萧然。 萧然道了谢,捡了一块只咬了一口便僵住了,无它,太甜了。 现代人吃甜点讲究一个甜而不腻,但古代或许是因为糖是珍贵的物资,有条件的便喜欢多多放糖。 这糕点或许林茵喜欢吃,但不怎么合萧然的胃口。 周氏见萧然僵住,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说着也捡了一块尝了尝。 萧然咽下嘴里的糕点,摇了摇头,“只是再吃到这糕点,有些激动。”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萧然将整块糕点塞进嘴里,满嘴的甜味齁得有些发苦,萧然费劲得往下咽。 一旁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萧然的衣袖,悄悄递过来一杯茶水,萧然接过一饮而尽,缓解了口中的甜味,也将糕点顺下去。 萧然感激地看过去,就见林芷冲着自己眨了眨眼。 小姑娘可真是人美心善,萧然心中想道。 这么一打岔,周氏也没再提点心的事情。只不过这一顿午饭,萧然依然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周氏很是热情,像是要弥补林茵之前受的苦,一直在给萧然夹菜。看得出来周氏是费了心思的,虽然因条件有限显得简陋,但东西多是林茵爱吃的口味。 但周氏越是热情用心,萧然心里越是沉甸甸的。 一顿饭吃得有些胃疼,好不容易挨到用饭结束,车队再次启程时,萧然逃也似的辞过周氏和林芷,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长舒了口气。 【系统,你说我要是暴漏了怎么办?】 萧然心情有些沉重,下意识地想找系统倾诉一下。 脑海中没有任何回答,萧然这才记起系统自从说要去后台申请添加功能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萧然烦躁地叹了口气,既为自己随时可能会脱落的马甲忧心,又忍不住想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原主后周氏会如何伤心,还有林芷小姑娘。 时间不会随着萧然的担忧停止。 天黑之前,车队终于赶到了东平县的驿站。 萧然规规矩矩地下了马车,在周氏招手的示意下走过去和她站到一处。 萧然刚过来,林芷便蹭过来和她挨着。 看着她带笑的脸,萧然忍了忍,没做出摸头捏脸的失礼举动。 林父出示了路引和印信,有人带着护卫和驾车的仆从牵着马车往马厩的方向去了,而林父等人则被驿长引着上楼。 或许是这处驿站靠近京城,相对管理严格,经费也比较充足,没有出现萧然以为的破破烂烂的情况。 引路的驿长瘸着腿领着他们一一看过房间,对林父道:“大人带的人多,这房间有些不大够。” “无妨,挤一挤就是了。” “那大人早些休息,小人就告退了。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再叫小人便是。” 林父点了点头,驿长便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走去。 萧然有些新奇地打量着驿站,看记忆和看实物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转头间萧然发现驿长还站在楼梯上,并未往下走,反而回过头像这边张望,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只是林父正在和周氏商量分配房间的事情,没有注意到。 等萧然再看过去时,人已经回身走了。 萧然有些奇怪,这时周氏叫她过去,萧然也暂时将思绪放下。 “茵儿,你今晚和芷儿一起睡可好?” 萧然朝林芷看过去,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林芷当即回了个灿烂的笑脸,萧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晚上,萧然洗漱完毕,便看见林芷正跪坐在床上看着她,也不知等了多久。 林芷长了一张讨喜的脸,见她乖乖地看着自己,萧然心一软,“怎么还不睡?赶了一天的路不累吗?” 林芷摇了摇头,“还好,之前去源溪和来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赶路的。” 这么说萧然倒是想起来了,林芷年纪也大,但小时候也算是跟着林父东奔西跑过的。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先睡吧,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明天和我坐一辆车。” “嗯。” 林芷欢快的应了一声,往床里挪了挪,给萧然空出位置。 萧然吹灭蜡烛,上床躺下,林芷立刻贴了过来。萧然身子僵了僵,最终还是没有挪开,闭上了眼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是道士也是名医 半夜,萧然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四周悬挂的床帐遮挡住了光线。萧然眨了眨眼睛,望着黑漆漆一片的帐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平复“砰砰”乱跳的心脏。 萧然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乱跳的心脏,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芷。 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起伏的轮廓,正贴在她的身边。平稳的呼吸声,显然没有被她的刚刚的动静吵醒。 【宿主怎么醒了?】 007的突然出声将萧然吓了一跳。 【007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按时间算,大概十一点多。我看宿主在睡觉,就没吵醒宿主。】 【哦。】萧然还有些懵,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 007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开口:【宿主想要的功能添加上了......】 【就是、就是这个功能需要功德开通!】007突然拔高了音量,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萧然侧了侧头,随即意识到系统是在脑海里不是在耳边说话,这一下倒是彻底清醒了。 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萧然尽量放轻动作,不敢吵醒林芷,缓缓坐起身,从床上下来,借着透进窗牖的微弱月光摸索着在桌边坐下。 点开主系统的回复看完,萧然抽了抽嘴角。 这个主系统不愧是顶头的大老板,倒是很有奸商的潜质。 回复的大概意思是:不是所以世界都是二十四小时制,所以每个世界需要系统先获取时间运行规律才能将时钟功能上线,因此宿主需要支付一定的能量(不是所有系统都是功德系统),本世界萧然需要支付五十功德,划重点,只在本世界。 也就是说换一个世界就要被薅一次羊毛。 而且主系统甚至堵住了系统报时的漏洞,萧然这一波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五十功德,萧然勤勤恳恳治病半个月也才赚到这么多。 算了,不就是看天时嘛,多看看就会了。 萧然:没钱.jpg 察觉到萧然的怨气,007不敢说话。 萧然倒也不至于怪007,她已经做好准备可能不会轻易达到目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主系统这么“绝”。 “嗯?” 萧然偏过头,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马匹的嘶鸣,但奇怪的是很突兀地断掉了,仿佛声音突然被什么堵住了。 而现在外面静得连虫鸣都没有了。 萧然汗毛炸起,仿佛过电一般战栗。 不安的感觉驱使着萧然走到窗边蹲下。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从窗户偷偷观察外面。 驿站的房子维护得不错,但并不代表窗户上糊的油纸能顶得住雨打风吹,总有驿站的人员来不及换或者烂得不明显干脆懒得换掉的。 萧然轻易地在破损的油纸上捅出一个洞,贴着这个小洞往外看去。下一刻,雪白的刀光划过眼帘。锋利的刀刃斩向头颅,也仿佛一道斩向萧然的眼睛。 鲜血迸溅,萧然瞪大了眼睛,顺着刀锋落下的方向看去,随即便看到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上,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将要向地面栽倒时被人扶住,随即被拖着扔到一旁堆叠在一起的“尸山”上。 萧然大脑一片空白,想动却僵硬得挪不开眼睛,只能跟着断头尸体移动。 视线所及之处,堆叠着七八具尸体,因叠在一起,萧然看不清所有人的衣着,但刚刚被扔上去的人显然是一副驿卒的打扮。 而之前领他们进驿站的驿长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萧然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痛恨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好到能看清地上晕开的血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刚刚斩下头颅的刀尖上正缓慢滴落的血液。 萧然自诩是一个胆大的人,甚至在看一些刑侦片验尸环节时能够神态自若地吃自己的饭。 但今天萧然才知道,隔着屏幕和身临其境是不一样的。 这种蛮荒、暴力,鲜血飞溅的场景,还有那种铺面而来的杀气和血腥气仿佛无孔不入,疯狂挑动着萧然的神经。 【宿主,别看了!】 007焦急的声呼唤终于挽回了萧然的神志。 萧然在提刀男子的视线扫来之时迅速低头躲开。 - “大人,所有人全都清理完了。至于那些护卫,都问过了,是驿站里一个外任的官员雇佣的随行护卫。刚从京里出来的,今天恰巧投宿在这里。” “先将人都关起来,派人看住。”提刀男子伸出刀尖点了点躺在地上的驿长,“人还没死,把他泼醒,带下去仔细审问,这里离京城这么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潜进来的。” “是,属下领命。那驿站里的人呢?” “大人?” 下属抱拳领命后没听见提刀男子的回答,抬头就看见自己的上司皱着眉头看向驿站的二楼。 下属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看见黑漆漆的窗沿,什么也没看到。 “大人?”属下又问了一声。 “投宿的官员携带了家眷?” 下属回过神,“是,说是有妻子儿女四人,还有仆从鬟婢。” 提刀男子拧紧了眉头,有女眷就比较难办了,“你带几个没受伤、看上去干净些的弟兄,去把人都喊起来,集中到大堂看管,免得有人醒来慌乱之下闹出乱子。记得动静小点,别吓到人。” 大家都是今天刚经历过混战的,哪有几个干净的兄弟?大人莫不是听到有女眷动了春心了吧。 下属在心中腹诽,嘴上仍不忘领命道:“是。” 提刀男子不知道自己的属下在心中怎么编排自己。他刚刚感觉楼上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只可惜今晚月色暗淡,待他抬头去寻找视线来源时,什么也没看见。 若驿站中真的有人这时醒过来,刚刚恐怕看到了自己举刀杀人的一幕。好在这人没有惊恐尖叫出声,否则惊醒了其他人只怕又是一场混乱。自己等人此行力求低调,没到京城之前决不能惊动京中的人。 萧然喘着粗气,仿佛溺水的人乍一浮出水面般贪婪地想用空气填满肺部。 虽然知道刚刚下面的人未必能看清什么,但萧然依然觉得那道犀利的视线朝自己直直刺来,仿佛裹挟着刀锋的锐气和杀意。 【宿主、宿主,你还好吧?没关系的,古代是有点乱,以后见多了就好了。】007焦急地将自己转成陀螺,绞尽脑汁地安慰宿主。 萧然没察觉到007话里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的冷静,只是极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 “姐姐?” 萧然猛地抬头朝床边看去,林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从床帐中探出头有些担忧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姐姐,你怎么、怎么蹲在窗户边?” 林芷不解地问道,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本能地放轻了声音。 萧然张了张嘴,想提醒她不要出声,但自己现在嗓子依然发紧,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了。 驿站的房间不大,格局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况且她也不认为能悄无声息解决一群人的人会摸不清楚驿站里的人员情况。 她不知道下面那群人是什么来头,另一波已经变成尸体的人也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 但不管这两波人到底谁好谁坏,她也不敢去赌一群能大开杀戒之人的良心。 这个时候她就十分后悔之前为什么光想着治病救人,没配些毒药迷药防身,就算被扣功德也比现在面对困境无能为力强。 林芷跪坐在床上,看着情绪焦躁的萧然,懂事地没有出声。 危机逼近,萧然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她这会儿身体还有些发软,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到床边,扯过林茵的外衣丢给她。 “下床,把衣服穿好。待会儿无论出了什么事别说话别出头,站在我身后。”萧然哑着声音催促着林芷,自己也快速穿好衣服。 她和林芷的房间在最里面,此时已经听到外面传来短促的惊叫,随即便没了动静。 林芷显然也听到了,不等萧然再次催促,利落地穿好衣服下床,依言站到了萧然的身后。 已经有火光印在门上,萧然的视线在林芷的身上转了一圈,停留在她的脸上,突然伸手将她的头发全部揉乱。 “别动。” 萧然伸手按住了林芷想要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的举动。 条件有限,萧然不可能去找些煤灰烂泥糊在林芷脸上。大晚上的,大家都是洗漱过后才安歇,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猫腻。 只能借着头发挡一挡,看上去还自然些。反正慌乱之中,自然没人会顾得上整理仪容。 萧然刚做完这一切,房门便“嘭”得一声被踹开了。 萧然反射性的将林芷一拦,挡在了身后。林芷似乎顿了顿,然后将头埋进了她的肩上。 火把的光线倾泻进昏暗的房间,骤见光亮,萧然眯了眯眼。 踹门的男人身形高大,约莫三十来岁。方正的脸型,脸上还沾着些血迹,头发散乱,看起来有些邋遢。 后面跟着一个俊秀的青年,穿着窄袖袍,足蹬黑靴,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头的男子更干净些。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身上的衣服也有被利器划开的痕迹。 萧然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抬脚踹了前面的方脸男人一脚:“叫你动静小点,吓到人怎么办!” 方脸男人假装被踹得趔趄,讪讪笑道:“嘿,这不是习惯了么。再说俺们啥时候娘儿们唧唧敲过门。” “边儿去。” 青年伸脚将方脸男子拨开,看向萧然二人:“咦?不是说两个女儿么?怎么有个道姑?” 萧然此时反而完全冷静了下来,只当没听到他们的话,伸手按住了背后似乎想要探头的林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是道士也是名医 方脸男子探着身子往房间里看,举着的火把仿佛探照灯一样将萧然上下扫了一遍:“是哎!另一个该不会跑了吧?” 火把的热浪扑到脸上,萧然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青年眼角一抽,一巴掌呼在方脸男子的后脑勺上:“瞎晃什么?要是火星子把房子撩了,看老大怎么收拾你。” 方脸男子摸了摸被打的后脑勺,也不疼。嘿嘿笑了两声在青年逼视的目光中站好。 青年收回目光,扫了一眼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萧然和林芷,挑了挑眉:“还挺镇定。不管是道姑还是女儿,带过去让人认一认就知道了。” “二位,请吧——” 萧然不着痕迹地吐出了一口气,松开掐疼的左手掌心,在青年充满探究的目光中将林芷半掩在怀里走出了房间,青年和方脸男子让开位置,跟在萧然身后。 刚走出房间,萧然就看到走廊尽头左右各站在一个腰挎长刀的护卫,看到萧然一行人后,左边的护卫冲着萧然身后点了点头,转身和右边的人一起率先下了楼。 萧然稍稍松开了护在怀里的林芷,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宿主,你别怕。他们不是坏人!】007安慰着萧然。 【你怎么知道?】 【哎呀,宿主别问,不能说,但总之他们不是坏人!】007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宿主,说多了就有帮宿主作弊的嫌疑,只能含糊地说道。 【嗯。】 听到007的话萧然并没有放下心来,不管007是以什么为根据判断的,都不代表当前他们是安全的。 毕竟,不是坏人不表示一定不会杀人,驿站外面满地的尸体明晃晃昭示着这个道理。 楼下的周氏似乎一直注视着楼上的动静,刚看到萧然和林芷出现,便激动地上前想要过来。楼下看守的人伸出刀鞘一拦,将人挡了回去。 “夫人!”翠袖反应极快,轻唤了一声,扶住后退的周氏将人带了回去。 相比于激动的周氏,林父要镇定些,但在见到萧然二人时,也明显地松了口气,不找痕迹地冲萧然点了点头。 萧然借着下楼的功夫快速扫视了一圈。 此刻大堂已经点上了蜡烛,蜡烛不多,大堂内看上去略显昏暗。 驿站大堂的大门和角落共站着四个人,萧然的视角受限,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想必一样有人守着。 林家的人被分成两波,一波是林父、周氏、林萱、翠袖和秦嬷嬷等人,还有个萧然今天才见过的中年文士,也不知是四十岁还是五十岁,许是林父带的师爷。 另一波是下人仆从。 两波人分别由两人看守,随时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刚刚拦住周氏的人就是其中一个。 先前守在楼上楼梯口的二人下楼之后一人守着楼梯口,一人加入了警戒的队伍。 而之前萧然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看到的提刀男子并不在。 光萧然现在看到和知道的就十一个人,而林家雇佣的护卫并不在大堂内,显然是被看守在另一个地方,如此一来,看守的人必不可能少于两人。 而且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只保持着警戒,互相之间并没有闲聊嬉笑,可见有严明的纪律。 萧然在心中思索了一圈,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这群人老弱病残孕,除了残都占全了,不仅人数比不上,武力对比怕也是天上地下,以萧然的眼界,实在看不到一丝破局的可能性。 而占领驿站的这群人,萧然现在猜测应该是兵不是匪。 但这个结果比土匪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群明显战斗过的兵卒,悄无声息的行动,假扮驿卒的人,出入京城必经之路上的驿站,这些元素组合起来,无不透露出一股阴谋的既视感。 而倒霉被卷入的林家人,只能无力地被裹挟其中,简直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唯一让萧然庆幸的是,虽然看得出来林家众人都有些惊惧害怕,但难得没有人哀嚎哭闹。众人都尽量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刺激到这些看守的人。 虽然萧然想了这许多,但外界不过一瞬而已。 萧然和林芷下楼后便和林父、周氏汇合到一起。 周氏在萧然和林芷走近后一左一右将二人揽住。 萧然察觉到周氏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但人显得很克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父带着林萱靠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周氏的后背。 好一会儿周氏才松开萧然和林芷。 萧然顺势退了一步,脱离了周氏的怀抱。 一回头便看见跟在她们身后的青年正歪着身子抱臂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 见萧然看过来,青年放下手臂,踢了踢方脸男子,朝这边努了努嘴,“别愣着了,给人搬几张椅子过来。大半夜的,站着怪累的。” “啊?哦。” 方脸男子应声,朝着萧然这边左右看了看,头还一点一点的仿佛是在数人数。不一会便搬了五条长凳过来,往众人面前一放。 青年:“我的呢?” “不是让给他们搬吗?” 青年闻言翻了个白眼,“憨货,没眼色。”说完转过身撩起下摆往楼梯上一坐。 【看吧,我就说他们不是坏人的。】007趁势给宿主强调道。 【他们刚刚杀了一堆人。】 007顿时想起了宿主之前受到惊吓失神的事,干巴巴地道:【那些都、都是坏人。】 【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杀人。】 现在一闭眼仿佛还能看到飞溅的鲜血和滚落的头颅,还有闪着寒光的刀。 007顿时不说话了,将自己缩在萧然意识角落自闭去了。 见林家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敢动,青年哧了一声,:“坐着吧!我们又不吃人。”然后不管众人的反应,自顾自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假寐。 最后林父上前拱了拱手致谢,带着众人坐下了。 方脸男子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眼坐着的林家众人,张了张嘴,最终闭上。默默转身又搬了个凳子过来,自己一屁股坐下了。 一时间,整个大堂安静得只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和烛花炸开的“哔啵”声。 萧然的左手被周氏紧紧牵着,倚在周氏身边坐下,林芷安静地被周氏揽在怀里。 萧然低头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空间里的药材,有没有什么迷药或毒药的方子可配。 可惜也只能想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然注意到周氏握着她的手松开了些,侧过头看了周氏一眼。 只见周氏垂着头一点一点,显然是有些犯困。 萧然皱了皱眉头,赶忙侧身伸手扶住了她,周氏惊醒,抬眼看到是萧然又松了口气。 林芷似乎也有些犯困,此时也忍不住接连打哈欠。 萧然蹙着眉,拉着周氏的手不着痕迹地给她搭脉。 如萧然所料,周氏现在情况有些不好。 看脉象,周氏怀孕的月份还浅,也才两个月左右。 头三个月对于孕妇而言是危险期,而周氏的年纪也摆在那里,放在现代也妥妥是个大龄孕妇。 今天一路奔波,本来身体就极为疲乏,现在不仅不能好好休息,还又惊又吓,情绪激动,若是再受到什么刺激,恐怕有流产风险。 萧然侧头,想要看看周氏的脸色,无奈烛光跃动下,也看不出什么。 拉了拉周氏的袖子,吸引她的注意力,萧然轻声问道:“母亲,您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然声音极轻,母亲两个字更是仿佛含在口里不轻易吐出来。 林芷挨得近,闻言立刻抬头看着周氏。 周氏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肚子,先前确实有感觉到肚子有些抽痛,但现在又没有了,应该是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吧。 周氏抬眼冲萧然和林芷安抚地笑了笑:“没有,只是有些困倦。” 萧然心下微沉,她当然没有错过周氏下意识的动作。 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银针。 之前配的药丸跟行李放在一起,这银针也是林修留下的东西,之前一直放在空间里,因为一直用不上,萧然就没有取出来。 如果周氏真的发生意外,没法拿到药,这银针就是最后的手段。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萧然的思绪,也惊醒了室内的人。 驿站大堂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裹挟着寒风踏进门,室内的烛火被带进来风吹得一阵晃动。 进来的人正是萧然之前见过的提刀男子。 提刀男子进来后直直地看向站在楼梯口的人,“白山,带四个人跟我来。”顿了顿,又扫了眼规规矩矩坐着的萧然等人,道:“霍城,看好他们。” “是。”原本歪在楼梯上的青年此刻早已站直了身体,俨然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半点看不出之前的懒散模样。 提刀男子来去如风,很快带着一众人离开。 脚步声很快远去,不一会便有马匹的嘶鸣声传来。 萧然搅紧双手,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只觉得这一夜漫长无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是道士也是名医 经过刚刚的事情后,大家都清醒了不少,原先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在蜡烛又矮了一节后,驿站外再次传来了动静。 只是这次的动静比较大,和之前这批人力求无声无息的作风迥异,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就连提刀男子走后重又恢复懒散模样的青年此时也从楼梯上下来,皱着眉头盯着大堂的门,像是想透过大门看清外面的情形。 不过他应该始终记得提刀男子的嘱咐,只是站在楼梯前没有动作。 萧然也盯着大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群人现在出了乱子,对她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很快萧然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驿站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或者说被砸开更准确。 门开后,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人,皆脚步凌乱,看也不看大堂中的众人,只护着中间一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径直往楼上去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萧然看着地上一路延伸,消失在楼梯间的血迹,若有所思。 这情形,显然有人受了伤,还有被护在中间的昏迷的男子,应该是个重要人物。 但刚刚人多混乱,萧然只匆匆一瞥,无法判断昏迷的人到底是失血过多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昏迷,伤情如何。 萧然捏着袖子里的银针,如果她能救下这个人,那林家一行人的安全应该有保障了。 “咚—” 一声闷响将骤见变故的众人惊回神。 青年,也就是霍城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楼梯上,正堵在楼梯正中央。 刚刚的闷响正是因为他重重抬脚跺在楼梯上。 和之前的或懒散或严肃不同,不知道是不是烛光跳耀的原因,青年的脸忽明忽暗,竟然显得有几分阴沉,唯有一双眼睛莹莹有光,一一扫过堂下众人。 “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会装聋作哑也是为官之道,你说是吧,林大人——” 最后一个字拖长了音调,目光直刺林父,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父拱了拱手,脸上一派木讷神色,垂着眼不与霍城对视,“下官一行人等只是今夜在此投宿,睡得早,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霍城紧紧盯着林父,林父依然面无表情。 半晌,霍城终于移开了视线。 萧然收回视线,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刻她真怕林父一个回答不好,这些人就要大开杀戒,杀人灭口。 看来救人的事应该从长计议。 即使她之前还有几分天真,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也如当头一棒将她敲醒。 这里可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如果她现在敢冒头说自己要救人,最可能的是被怀疑动机而不是被当成救星。 说不定她一冒头,就有被削掉头的风险。 “母亲—!” 林芷的一声惊呼让原本沉寂下来的大堂又躁动起来。 萧然猛地回头,一眼就看到周氏连暗淡的光线都掩盖不住的苍白脸色。 “干什么?想闹事吗?!” 霍城还未发话,方脸男子一脸怒容地率先呵斥出声,半点不见之间憨厚莽撞的模样。 周氏哆嗦着嘴唇,强自镇定地笑了笑,“是、小女胆子小,没什么见识,妾身会管教她的,还请壮士息怒。” 周氏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吸气,像是在忍耐着不适。 萧然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想救不救人,见周氏这幅模样就知道只怕是之前的预感成真了,连忙上前,想要查看周氏的情况。 不想林父动作更快,竟然先一步越过萧然,挤开她抢先扶着周氏坐下。翠袖和秦嬷嬷也连忙将周氏围住。 萧然被挤得退后一步,恰好和林萱站在一处。 林萱人小,只能站在外围,也是面无表情,唯有紧紧抿着的嘴唇泄露了内心的焦灼。 先前一直镇定,瘫着脸丝毫不泄露情绪的林父此刻脸上混杂着担忧恐惧和心疼,“芸娘,你怎么样?” “郑先生,请你快看看芸娘!” “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还在闹事......”方脸男子见呵斥不住,似乎想上前将人教训一顿。 霍城一把按住了方脸男子,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先将另一头因为这边动静而产生骚动的仆妇镇压,才对方脸男子道:“先看看情况。” 他们也需要一个大夫。 萧然自然无暇关心其他人的动静,她揽过林萱的肩,想要给他一些安慰。皱着眉头看着她以为是师爷的中年文士郑先生上前给周氏诊脉。 【宿主,你之前花了那么多功夫,不就是想能顺理成章给周氏保胎吗?怎么不去呀?】007似乎消化完了自闭的情绪,又活过来了。 萧然趁着郑先生拨开众人留下的空挡带着林萱挪了两步,方便更好的看清里面的情形。 【让他先看吧,既然能治病救人,谁来也没差。】 她确实想要功德,但林父信任的显然是这个郑先生。 虽然之前也没听秦嬷嬷提起过林家找到了随行大夫,但她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去争抢机会。 周氏的情况不好,她现在上去抢看病的机会,想当然林父不会同意,她还要先说服林父,万一再起了争执,耽误了时间,延误了周氏的治疗,那她到底是积德还是作孽! 007闪了闪,没说话,明明宿主几个小时前还在为五十功德精打细算,现在却肯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 这样的宿主虽不如其他的宿主霸气自信,让它可以躺平被带飞,但人更加可亲。 【宿主,你人真好。】007的声音里都透出一股软绵绵的味道。 【?】 萧然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从看病跳到了她人好不好上,不过还是耐心地回了一句:【007也很好。】 007感觉到升温的核心,整个统都晕陶陶的。 此时,郑先生也诊完脉,林父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郑先生捋了捋胡须,对众人的目光不为所动,“林夫人人疲神乏,兼之惊吓刺激,如今胎像不稳,若不及时用药,恐有流产风险。” 林父神色悚动,转向霍城,几乎要开口哀求。 “不过”,郑先生一个大喘气,又接着道:“老夫既然是受大人所聘,自然不敢忘主家所求,时刻在身上带着药,正可对症。” 说着掏出一个白瓷瓶。 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周氏苍白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个笑容。 “夫人快快服药吧。” 郑大夫将瓷瓶递给周氏。 周氏接过瓷瓶,从中倒出一粒混圆的药丸,准备送入口中。 从周氏摘下瓶塞时起,萧然好像闻到一股香味,但是大堂内各种气味混杂,这香味也不浓烈,反而若有似无。 萧然只觉得很是熟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香味。 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萧然拼命回忆,只是不等她想起来,周氏的药就已经要送入嘴里了。 “母亲,别吃!” 顾不得多想,萧然凭直觉开口阻拦。 周氏的动作一顿,看着萧然,一脸疑惑:“茵儿?” 萧然松开林萱,绕过郑先生,走到周氏身边,原本挨着周氏的林芷知机地退开,给萧然让开位置。 “茵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父沉声问道。 “这药恐怕有些问题”,萧然头也不抬地回来一句,“母亲,能让我闻一闻吗?” “哼!信口雌黄。” “郑先生......” 林父想要开口安抚,一直沉默的秦嬷嬷却突然开口道:“老爷、夫人,大小姐许是真得发现了什么问题。之前大小姐在山上为我治腿,颇有效果。” 这下林父也有些迟疑,他自然知道秦嬷嬷的腿脚是什么情况,能让她说颇有成效,定然不是一般的效果。 他狐疑不定地看着萧然和郑先生。 他肯定是相信郑先生的,但芸娘如今又容不得半点差错,许是这药不大对症,但郑先生为了求功,夸大了效果呢? 郑先生原本胸有成竹,见萧然捏着丸子嗅闻,此时也不由心虚,当即道:“既然大人不信任老夫,还请将药还给老夫!” 说着竟然起身想要抢药。 方脸男子和霍城一直注视着萧然等人,看着这一波三折的动向,方脸男子捅了捅霍城:“这老头和女道士什么情况?到底谁有问题?” 霍城摇了摇头,并不答话,他原本想着老头如果是个大夫,正解楼上的燃眉之极。但现在看来,不管老头医术如何,人品有待商榷。 老头的动作,看着都透出一股子被猜中心思的心虚。 那边萧然侧身躲开了郑先生的动作,反手将药丸收入空间。这药丸是物证,自然不能让他抢回去。 她已经想起了这味道是什么。 是两味现在已经极少见的药材。分开来没什么,合起来就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因这两味药一起制作,服用后会让身体产生一股幽香,在林修的时代曾风靡一时。 即使并不对症,也有不少女子争相服用。虽然可以不在孕期服用,但总有怀孕而不自知,未曾及时诊断出来,结果因其导致滑胎的悲剧。 林修曾见过这样的悲剧,便将其记载于医书上。 “郑先生”,萧然看着他说出两味药材的名字,“这两味药材罕见,郑先生用心良苦。” 确实用心良苦,换个人来,也许水平比萧然高,但却不见得能知道这两味药材,更别说合制的功效。 “老夫不懂你在说什么,这药功效甚好,自然用的是好药。老夫本是见林大人诚心,才将此药舍出,却不想好心换来质疑。早知如此,只道无药便是了。” 萧然却没空跟他扯皮,药的好坏空口无凭,又不能真让周氏以身试药,即便最后周氏流产,也可以说情况危急,药效不及。 萧然刚才借着拿药丸的功夫又给周氏把了脉,心下已经有了注意,她也不理强自狡辩的郑先生,问周氏:“母亲可信我?” 林父和周氏看着萧然,又看了看秦嬷嬷,周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父亲,你扶着母亲半躺下,我要给她施针。” 翠袖和秦嬷嬷赶忙将另外两条凳子拼到一起,方便周氏躺好。 一切就绪后,萧然抽出银针,沉稳下针。 郑先生见无人关注自己,偷偷退后了几步,想要远离。 一转头却看到方脸男子站在他身后,正瞪着眼睛怒视他,见他转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扬了扬拳头。 郑先生欲哭无泪。 萧然施完针,在心里默数了一下时间,问周氏:“感觉如何?” 周氏有些惊喜,想要摸摸肚子,但看到手臂上的银针又放下了动作,“不疼了,手脚也不冷了。” 林父等人都松了口气。 萧然点了点头,效果还可以,但之后还需要服药才行。 心下有了主意后,萧然抬头看向霍城:“这位霍将军,不知你们是否需要一个大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是道士也是名医 整个大堂因为萧然的话语气氛陡然一滞。 萧然都能感受到其他人扫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霍城眯起了眼睛,并不答话。 林父反应过来,但因还托着周氏不好动作,只能哀声道:“各位壮士,小女胡言乱语,如有冒犯,还请壮士见谅。” 一边给萧然使眼色,“还不快给壮士道歉。” 周氏也想坐起身来,伸手拽着萧然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随意说话,生恐她惹恼了霍城被当成靶子立威。 萧然看着二人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 “可我看她刚才辨药施针,一派镇定,不像是头脑不清醒的样子。”霍城这时终于开口,“林夫人不也说自个儿好多了嘛,想来小姐医术了得。” 萧然刚想开口,周氏倒是先接上话:“小女不过是读了几本医书,略识得些药材,如今是忧心我的身体,勉强试一试罢了。即便是没有效果,我等为人父母也自然不会怪她。” 周氏的言外之意,就是萧然水平不行,现在这样的条件也找不到别人,死马当活马医,治好了是撞大运,治不好也怪不到她头上。 霍城自然听明白了周氏的意思,无非是想打消他让人上楼医治的意思。 霍城其实也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被杨大拎在一边现在一脸怂样的郑先生,又看了眼一脸镇定的萧然。 这大堂里的两个大夫,一个年纪大,之前的卖相看着靠谱,但现在这德行委实辣眼睛,一个又太过年轻,之前连父母都不太相信其医术,也不知到底有几分本事。 心里各种念头闪过,霍城最终定下心,“杨大!” “是杨大有。”方脸男子嘀咕了一句。 霍城横了这憨货一眼,杨大有乖乖闭嘴。 “你把他们两个都带上去。” 这两人因刚才的一出显然结了仇,让两人一同诊治,有一方出了差错,另一方定然不会放过机会,彼此倒是可以互相制衡。 听到这话的萧然看向郑先生,对方恰巧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嫌弃,一同别开眼去。 杨大有才不管萧然她们的小心思,拎起郑先生,冲萧然喊了一声:“那个道姑,你过来。” “哎、哎,轻点、轻点~”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用了,郑先生胆子又大了起来,伸手拍打着杨大有的胳膊,被杨大有一瞪,重新老实了下去。 “道姑”,见萧然还站在原地不动,杨大有拖着郑先生往萧然这边走,后头的郑先生被勒得直翻白眼。 “这位大人,小女确实医术不精,还是让——” 林父此时重新回过神,刚要求情。 萧然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林父的话,也不理会杨大有的招呼,只看着霍城说道:“霍将军。” “这里没有什么将军。”霍城道。 “霍壮士”,萧然从善如流地改口,霍城眉毛抽了抽,但没打断萧然的话。 杨大有看霍城没有制止萧然,也站住了脚。 “光有大夫,没有药材恐怕不行吧。” 霍城一挑眉,萧然当自己没看到,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此次倒是带了不少药材和成药,应当有不少合用。” “条件?”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萧然飞快地说道:“我母亲有孕在身,也要用药,且白日一路奔波,为了身体着想应当好好休息,不知能否让她回房歇息?” “茵儿~” “不行!” 萧然凝视这霍城,料想他应该有别的话说。 果然霍城接着道:“药可以给你,但回房不行。不过可以抱几床被褥下来,无论是桌椅拼床还是就地铺床都可。” 这个结果萧然可以接受,现在霍城这边人少,为了防止意外,自然不会再将人手分开。 即便霍城愿意,让周氏回房恐怕她心中也会不安。 “行了,不要浪费时间了!”霍城催促道:“杨大,把他们带上去。” “之后再去拿药。” 趁着霍城说话的间隙,萧然已经将周氏身上的银针都取下。 周氏红着眼眶握住萧然的手,萧然轻轻地回握,“母亲放宽心,如今更要保重身体才是。” 林萱和林芷也都靠过来,林父定定地看了萧然一眼,叮嘱道:“自己小心,莫逞强。” 萧然点点头,在霍城不耐烦地催促下收起针,冲秦嬷嬷点头示意了一下,走向杨大有。 “你先走。” 杨大有让开地方,示意萧然先上楼。 萧然也不争辩,路过霍城时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上了楼,在第三间房门前停下。 屋里很安静,只听到有人来回踱步的声音。 杨大有依然拎着郑先生,郑先生现在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双眼放空,神游天外。 “咚、咚” 杨大有抬手敲了两下门,力道不重,萧然发现这个莽汉也是粗中有细,和霍城一样,都有两面。 门刷的一下拉开,开门的是提刀男子,他皱着眉头来回扫了三人一眼,问杨大有:“什么事?” “这两个人都会医术。”杨大有将郑先生往前一拽,似乎顾忌到萧然终究是个女子,没有同样对她动手。 “霍城让带过来的?” 提刀男子显然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只是他如今还要守在这里,也相信霍城能处理好楼下的事,便没有动作。 “嗯,他们两个人有仇,可以互相盯着对方,防止使坏。” 杨大有肯定地回答了提刀男子的提问,然后大喇喇的当着萧然二人的面说道。 提刀男子又看了一眼两人,一个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神色自若看不出反应,“进来吧。” 杨大有这才松开郑先生的衣领。 郑先生回神,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轻哼一声。 杨大有理也不理他,抽身退后准备下楼,萧然赶紧拽住他:“药。” “在哪儿?”杨大有问。 提刀男子也转回身体,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们身上带的伤药几乎用尽,现在也急需补充。 “你去问秦嬷嬷,我制了一批药,都是她收着的。至于我父母是否带着药材,你问他。” 后一句萧然指着郑先生说道。 提刀男子和杨大有一齐看向郑先生。 郑先生:?! 郑先生怒瞪了萧然一眼,道:“药材自然是林家的人自己收着,我怎么知道在哪里。” 杨大有一听也有道理,转回头问萧然:“你家的东西你不知道?” “我和他们也是半路汇合的,不大清楚。” 杨大有看了萧然身上的道袍一眼,了然地点头,“我下去问问。” 说完转身下楼。 “都进来。”提刀男子开口。 萧然和郑先生同时跨进门,郑先生冷哼一声,萧然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转过头去,观察着房内的情况。 提刀男子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 待二人踏进房门,房中尚还清醒的人都朝两人看过来。 目光中隐隐有些戒备。 萧然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眼睛直直的看向床上昏迷的男子。 当然不是看他长得好看,虽然人也确实长得好看,和林茵的前未婚夫有得一拼,不过这个人年纪应该更大一些,看着更成熟。 【他的手好像要断了。】007不禁出声道。 萧然将目光落到床上人的手臂上。 在上楼时,萧然灵敏的嗅觉就闻到了血腥味,如今踏入房门血腥气更是劈头盖脸的扑来。 房中包括床上昏迷的人共有八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看着都没怎么处理。 伤得最重自然是床上的人,右肩几乎被劈开一半,血流得最多的就是他,几乎将床铺都溽湿,脸色都青白了。 有一人正伏在床边为其处理伤口,但显然效果不大,只是堪堪让血流得慢了些。 “先治他。” 提刀男子果断开口。 床前的人闻言让开地方。 萧然和郑先生同时上前,又听到他冷哼了一声。 萧然有些无语,这人是不会看眼色还是不会看形势,这个时候还这么嚣张。 萧然弯腰查看伤口,现在其他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要先止住血再说,再这么流下去就真没救了。 郑先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听他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先给人止血,否则其余都是空谈。” “我等试过了,可是药粉完全无用。”提刀男子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无奈他们根本没办法。 “药粉易被血水冲散,现下可用针灸封穴试一试。” 郑先生捋着长须,淡淡地说道,等着提刀男子请自己一试。 却不想提到男子根本没听他说话,反而直直看着身后。 郑先生转过头,正看到萧然抬手落针。 “无知小儿!”郑先生当即喝到。 萧然不理他,继续抽针落针。 “你!这封针止血的法子可和楼下的情形不同,万一落针有错,不仅止不了血,反而会有损性命。”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伤口血流渐缓,竟慢慢止住了,不由瞠目。 萧然为了方便下针,跪坐在床前,如今施完针,站起来,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 这仿佛鄙夷的态度当即将郑先生气了个仰倒。 “你、你......”郑先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好让人无语哦。】 007之前不敢打扰萧然,这会儿终于憋不住出声了。 萧然也这么觉得。 提刀男子不理会郑先生的难堪,看着萧然问道:“既已止血,再该如何治疗,能否保住手臂?” 语气与之前的冷硬相比,缓和了不少。 “自然不能!” “能。” 郑先生和萧然同时开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是道士也是名医 提刀男子眼神在两人中间来回觑巡。 其实他在问出问题时心中已经清楚床上之人的手臂应当是无法保住。 他也是从战场上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人,从前并非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势。多半是见止不住血,直接用火或者加热的烙铁一撩,皮肉烧焦后自然不再流血。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更遑论保住手臂。 可如果床上之人当真断臂,影响的绝非他自己一人而已。他也不过是见其手臂并非其根断去,且从前未曾听闻这等伤势下有人能以金针止血,故而心存侥幸有此一问,却没想到竟真有人回答可以。 “你这小女子,可别是为了表功,信口胡说。老夫行医几十年,如这等断胳膊断腿的伤势,从来没听过还能接上的。” 郑先生在一旁讥诮出声。 “当真有办法?” 提刀男子闻言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目光锐利,直视萧然的眼睛,仿佛只要她现在敢说不能,就立刻能挥刀斩下萧然的脑袋,让她为愚弄自己付出代价。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看着萧然,等着萧然的回答。 “他的手臂并未完全断掉,至少有一半还粘连在一起,如此便还有可操作的余地。可用针线将断开的部分缝合。” “如同缝衣服一样?”提刀男子显然有些不信,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荒谬!若是如此简单,那岂不是所有断手断脚之人都可如此。怎么从未见过有人能续接上的。” 萧然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头怎么跟个杠精似的,说一句他非要杠一句。 但提刀男子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示意萧然继续说。 “自然不是简单的缝合,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大夫。”说着瞥了郑老头一眼,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郑老头老脸涨红,正欲开口骂人。 只听“铿——”的一声,提到男子拨动刀柄,警告道:“二位现在是在诊治病人,我没空也没耐心听你们斗嘴打机锋,若是之后还是如此,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郑老头立马一缩脑袋,人怂了。 萧然看着半露不露的的刀刃,仿佛有寒光闪过,深吸一口气。她都被郑老头带偏了,忘了眼前之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断手断脚缝合复杂,骨头、经脉、肌理、皮肉都需一一处理,否则血脉骨骼无法闭合牵连,无活血贯通,即便是缝上了也不过是死肉,自然无用。” 萧然尽量简单地解释。 “原来如此,寻常伤口,多是肌理皮肉断开,最多只需缝合皮肉,待伤口长合即可。但断肢若是骨头、经脉不能相和,便如同切断水源,断肢就是一潭死水,没有活水注入,终究会腐烂发臭。” 郑先生喃喃自语,说到后来,眼神发亮,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正是这个道理。” 神情瞧着有些癫狂。 萧然不由侧目,这个老头人品不怎么样,在医术上倒还有些建树。 寻常医者听到萧然这番话,不会这么快就能想明白,更何况听老头话里的意思,像是尝试过缝合手术,但因为没有弄清原理,最终失败。 看不出来这老头胆子还挺大,寻常大夫可想不到也不敢在人身上动刀动针。 提刀男子显然也听明白了,他虽然不能理解其中的原理,但见二人最终意见统一,也知道此事可行。 收起刀,提刀男子抱拳,“既然道长心中有数,还请道长能够出手救治,我等感激不尽。” 房内或坐或站的其他人此时纷纷站直了身体,“我等感激不尽。” 这些人的反应让萧然越发肯定床上之人是个重要人物。 但是,有些话萧然必须说在前头。 “我虽然能将手臂缝合,但它毕竟曾经断过,缝合之后仍需锻炼以观后效。即便如此,也可能不如常人灵活。” “不知能恢复什么程度?”提刀男子问道。 “先缝合,再看后续恢复锻炼的情况。效果好,保养得当,则平常能和常人无异,但上阵杀敌恐怕是不可能了。” 萧然之前猜想这群人是行伍之人,对他们来说想要晋升最重要的就是战功,因此暗示,床上之人以后在军中的晋升之路只怕就此断绝。 不想提刀男子脸上竟然闪过细微笑意,“无妨,能保住手臂已经是件幸事,更何况还能和常人一样。只是还请道长尽力施为。” 萧然见他们心态良好,也松了口气。她就怕情况不符合预期,这帮人会“医闹”,那可是真会动刀子杀人的。 “身为大夫,自当尽力,但还需要准备些东西。” “道长请讲。” 此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没等人开门,门外的人就直接推门进来,正是杨大有。 他人站在门前,还抱着个箱子。 萧然眼前一亮,这是她之前装药的箱子。 杨大有进门,用脚将门拨上,也不理会眼巴巴看着药箱的萧然,直接走到提刀男子身边,“老大,这两个人怎么样?老实吗?” “不得无理!”提刀男子轻斥一句,随即向萧然歉意道:“我这同伴憨直,还请道长见谅。” 杨大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他只出去了一会儿怎么这称呼就变成道长了。 萧然当然不会计较,她又不是郑老头,给点颜色就抖起来了。 萧然摇了摇头示意无妨,“药箱......”。 提刀男子朝杨大有示意。 “哦哦”,杨大有回过神将箱子递给萧然。 萧然接过药箱,左右看了看,这屋里都是人,塞得满满当当,索性将药箱放在床前的脚踏上,蹲下身翻看。 “咳咳~” “给道长把桌子搬过来。” 萧然头也不抬,摆摆手,“不用,这里方便。” 点了点箱子里的药,看到保胎药的瓶子少了两瓶,萧然心中有数,抬起头问道:“不知我父母如何了?” 杨大有这会儿也回过味了,知道眼前这个女道士应该是有真本事,遂将楼下的情况细细交代了一遍。 萧然听后放下心来,看向提刀男子,“这位......” “鄙姓韩。” 萧然不知道该称呼他韩将军还是韩壮士,看霍城的样子对这两个称呼都很抵触,纠结了一瞬后便道:“韩居士。” 反正他也叫自己道长,这个称呼也没错。 “韩存。” “现下我需要烧沸的热水,针、线、细布,还有蜡烛,越多越好。” “去办。” 杨大有立刻领命出去了。 萧然从药箱中捡出几瓶伤药递给韩存,“这是伤药,你们自己也处理一下伤,如果伤口不干净,一会儿用细布沾热水清洗一下。” 韩存没有接药瓶,“这药留着给他用。” 萧然知道他是担心床上的人,便道:“不用,我已经预留了药。这些给你们,如果不够用,可以割掉头发用火烧完后敷在伤口,也有止血之效。” 韩存见萧然一直伸着手,无奈地接过药,递给其他人,“都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其他人纷纷应是,但没人动作,也不知道是想省着药,还是等热水洗伤口。 萧然也懒得再劝,回过头再次细细查看床上之人肩上的断口,在心里模拟缝合的顺序。 之前发了一会儿疯就安静下来不见动静的郑老头这时像是突然清醒,也跟着凑过来看伤口。 萧然顿了顿,侧过身给他让开了个位子。 “这断臂要怎么缝合?” 萧然看了他一眼,将顺序说给他听。 郑老头听得连连点头,韩存等人虽然听不懂,但也努力听着,只是有些语句实在只知字音,不解其意,不能记住。 【这个老头真讨厌,之前还想骂宿主呢。这会儿还腆着脸凑上来。】007不忿道。 【没事,他想看就看,想学就学,能学明白最好,之后还有用呢。】 萧然这会儿对这个老头有别的打算,自然也不介意他跟着学。 在二人一问一答中,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杨大有便抱着萧然要的东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霍城。 “你要的东西,不过热水需要现烧,目前水还没沸开。”杨大有将东西递给萧然。 韩存皱着眉头看着霍城,“你怎么上来了?下面呢?” “现在人都很安分,有他们三个看着就行。”说完饶有兴致地打量萧然。 萧然这会儿正撵着一根丝线细看。 这线虽然也很细,但却不符合萧然的要求,不过她在现代听说过刺绣高手能将一根丝线劈成几十份,不过这根线劈成四份应该就可以了。 萧然自己试了试,但不管是她还是原主显然都没有掌握这份技能。 勾了几下萧然就放弃了,还是得找人帮忙。 “能叫秦嬷嬷上来吗?” 怕他们误会自己要求多,萧然补充道:“这线还不够细,需要人帮忙劈开。” 杨大有只能再跑一趟,很快就将人带了上来。 “姑娘?” 萧然也没法跟秦嬷嬷解释现在的情形,将丝线递给她,“嬷嬷能不能将这根线劈成四份?” 秦嬷嬷点头:“可以。” “那就劳烦嬷嬷了,我多点些蜡烛。” 不用萧然动手,韩存问过萧然,依照她的指示将蜡烛点燃,“留两个人在这里,其他人都下去。” 萧然在心中暗暗点头,这也是她想说的,这屋里人本来就多,现在又来三个,简直都要挪不开脚。 等秦嬷嬷将线劈好的功夫,热水也已经烧好送来,秦嬷嬷跟随等在门外的杨大有重新回到楼下。 萧然让留在房中的霍城和之前在床头治伤的男子将人扶下床坐到脚踏上。 让两人将人扶稳,开始小心地清理伤口。 郑老头在一边帮忙打下手。 萧然一边清理,一边跟他细说每一个步骤该如何做、如何判断是否到位。 郑老头听得两眼放光,恨不得拿纸笔当场记下。 待清理完毕,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 房间内一切易燃的床帐等物已经被扯下收到一边,防止被四处燃烧的蜡烛点燃。 萧然跪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开始正式进行缝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是道士也是名医 这个时候,郑老头已经帮不上忙了,只能站到一边。 萧然仔细比对调整骨头,郑老头在一边垫着脚勾着脑袋看,但是左右位置都有人占据,只能站得稍远一些,不一会儿就脖子胀痛。 想站在前面又怕挡住光线,郑老头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向学之心占据上风,一步跨上床,也跟着跪在萧然身边。 其他三人看萧然并不阻止他的动作,只当没看到。 调整完骨头,没有钢钉,萧然早就想好了,以神识化为丝线,侵入骨缝作为固定。 然后捞出一旁处理好的针线,开始缝合。 同样是一边解说一边缝合,郑老头盯着萧然的手看得目不转睛。 事实上,即便是弄清楚所有的原理,这样的缝合手术郑老头也学不会,因为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萧然的神识,那些细微的神经,即便有再明亮的光线也不可能光凭肉眼看见。 之所以要这么多蜡烛,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郑老头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学会这门技术,一边听着解说,眼睛随着萧然手上的动作左右转动。 神识奔泻而出,又小心分得极细,辅助手上的动作勾连血管。 终于将最后一根血管吻合,萧然停下手中动作,此时已经满头大汗。 见萧然不再继续,韩存心下一沉,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摇了摇头,汗水滴到眼睛里,令萧然极为不适地闭上眼睛。 突然,感觉有人在替自己擦拭汗水,萧然睁开眼睛,就看到郑老头脸上堆着谄媚笑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帕子替她擦拭汗水。 萧然:...... 拨开郑老头的手,萧然拿过帕子,自己擦汗,嘴上也不忘回答韩存的问题:“血管已经续上,需要先观察血液是否通畅,才能进行下一步。” 韩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萧然再次闭上眼睛,趁着这点功夫尽量恢复精神,一会儿还有大工程,恐怕神识支撑不住。 007想说话,但看到宿主疲惫的样子最终忍住了。宿主这会儿肯定不会听劝,再说现在也没法劝,架子已经搭好,只能向上爬,不能退。 萧然闭目养神,韩存等人心中焦灼却也不敢出声打扰,唯有郑老头神采奕奕,恨不得趴到肩膀上看创口的情况,被霍城一拦才讪讪后退。 当然,即便是细看,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老头满肚子疑问,只能默默记在心里,预备事后再问。 感觉精神稍稍恢复,萧然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血管的情况,见吻合良好,重新洗手。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 萧然将肌腱、神经、皮肉一一缝合。 到最后一步时,萧然已经能感觉到脑袋刺痛,眼前发昏,但仍强撑着一口气做完缝合。 最后一针收尾,萧然连线头都来不及剪断便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还是郑老头知机,帮着处理了后续。 “这......道长,我让人扶您去休息?”韩存上前,低声询问。 萧然现在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强撑着说道:“你们给他换个干净的房间,不要让人频繁进出,以免感染,药箱里贴着蓝色纸的药瓶给他敷上,我先睡一会儿。” 最后声音渐低,直至不可闻。 韩存原本还等着听她还有什么要交代,却不想听到细细的鼾声,一时间又好笑有敬佩,还有深深的感激。 随即吩咐霍城二人将伤者带去另外的房间,见郑老头也提脚跟了上去,韩存想了想也没阻拦,万一有什么状况,这老头应该也有点用处。 - 萧然是被饿醒的。 刚一醒来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作响。 “姑娘醒了!” 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女声。 萧然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屋子里除了她都是男人,怎么会有女声。 “姑娘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快垫垫肚子吧。” “红衫?” “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可以走动了?”萧然疑惑地问。 红衫将萧然扶起来,“姑娘先吃些东西吧,咱们边吃边说。” 萧然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 说起来好像每次碰到红衫,必定都会劝她吃饭。 驿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一碗粥、一叠腌菜,还有饼子,不过萧然是真饿了,也吃得很香。 吃完东西,萧然也从红衫口中得知了现在的情况。 她昏睡过去后,应该是韩存开口,放松了对林家众人的看管。 虽然依然不能随意走动,但也让女眷能够上楼休息,至于红衫,是特地调过来服侍萧然的。 说到最后,红衫感慨道:“都是托了姑娘的福,不然咱们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母亲怎么样了?” “夫人先前吃了药,好多了。后来......允许回房,夫人本来想等姑娘,后来实在撑不住睡了,这会儿应当也醒了。” 萧然点头,“我去看一看。” 红衫连忙过来扶着萧然:“姑娘不再休息一下?” “不用。” 拉开房门,门前有人守着,看到门开了,立刻警惕地望过来,见开门的人是萧然,抱拳行礼。 是昨日的八人之一。 萧然知道这人应当是感激她昨天救人之举,故而如此客气,也微微颔首,“我想见见我母亲,不知可否?” 红衫小心地跟在萧然身后,并不出声。 “林夫人就在旁边的房间。” 壮汉有些欲言又止。 萧然明白他想说什么,“我看过我母亲,便去看病人。” 壮汉咧了咧嘴,“多谢道长。” 萧然出了门,看到另有两人守着楼梯,扫了一眼这边的情况,同样行了一礼便转回视线,尽职地当木头桩子。 萧然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听到房内窃窃私语的声音一顿,随即响起试探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萧然看到周氏靠坐在床上,秦嬷嬷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翠袖则立在一边。 刚刚应当是周氏和秦嬷嬷在说话。 三人看到萧然都有些惊喜,但萧然注意到周氏很快收敛了神情,瞧着兴致不太高。 以为她是有什么不舒服,萧然走过去,秦嬷嬷连忙站起身将凳子让给萧然。 萧然客气了一句后坐下,“母亲,我替你看看?” 周氏侧头,看了萧然一眼,默不作声地将手递给萧然。 把完脉,没发现什么问题,萧然只以为周氏是被昨日的变故吓到了,便叮嘱道:“没什么大问题,母亲再服两丸药巩固一番,好好休息即可。” 周氏没说话,秦嬷嬷在一旁道:“既然姑娘这么说,咱们可算是能放下心了。” “是啊!”翠袖和红衫都附和道。 萧然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周氏这时才开口:“你去哪儿?”。 “那边的人的伤势还需要观察。”萧然用手指了指外面,跟周氏解释。 “嗯。” 萧然觉得周氏有些怪怪的,但没多想,让红衫就留在这里,不必跟着她,转身出了门,没注意到周氏的目光一直跟在她背后,直到看不见人为止。 出门找人问明了房间,萧然敲开门。 开门的是韩存,霍城已经不在了,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萧然看到正撑着桌子打瞌睡的郑老头倒是不怎么意外。 另一人本来靠在床脚睡觉,这会儿已经醒过来。 好像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听过他说话,也不知是不能说话还是什么。 床上之人依然没醒,萧然查看了一下缝合伤口,有些红肿,按了按皮肤,虽然血色恢复很慢,但证明血液流通没问题。 “道长?” “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还需要观察两天。” “他什么时候能醒?” “最晚明天早上就能醒。” “那这伤势需要多久恢复?”韩存继续问道。 “恢复得当半年到一年,他身体应该不错,只要后续护理得好,甚至能更快。” 韩存拧起了眉,这时间有些长,但他也知道这是必然的,急不来,伤筋动骨还需一百天,更何况是这样的伤势。 只是这护理人选—— “不知道长可愿随行看护?”韩存语气并不强硬,拥有这样闻所未闻手段的医者如何客气也不过分,要是强硬将人留下,惹恼了她,纵然不在伤势上做手脚,只是消极怠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萧然摇了摇头。 韩存有些急,“道长,若是道长有什么条件尽管提,都好商量!” 就连一直装哑巴的男子也看过来,目光中有些殷切。 萧然没说什么条件,只是反问道:“阁下等人是往京城而去?准备呆多久?” 韩存不明所以,但依然回答:“是。至于时间,看事情结果而定。” 至于是什么事情,韩存没说。 萧然也不问,秘密没必要知道,死得快。 “那就是了,我在京城有仇家,我只要敢在京里冒头,怕是当天就能出现意外。” “这好办,道长宅心仁厚,想必是对方不占理,我替道长解决。纵然我不行,等他醒来也可以。”韩存极为自信,还小小地奉承了萧然一下。 萧然看了他一眼,“未必,我这仇家权势通天,不信你问他。” 郑老头刚惊醒,抬头就看到三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郑老头:?!又怎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是道士也是名医 被几人盯着,郑老头先是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怒视萧然。 不用想,肯定是她说了什么坏话。 他现在早将自己昨晚干的缺德事忘得一干二净。 “郑先生是吧,谁派你来给我母亲下毒的?” 如今眼看着安全有保障,萧然心情也轻松了一点,好整以暇地问道。 郑老头听到这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着韩存二人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底气不足,“胡、胡说八道,谁下毒了!你有证据吗?别血口喷人!”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萧然捏着药丸晃了晃,“这难道不是你给的药?” 一股幽香若有若无地散开,郑老头同为医者,鼻子灵敏,自然能闻到这股香味,彻底心虚了。 他原以为按昨晚那样的情况,这药丸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反正没有证据,直接咬死不认就行,没想到萧然竟然还能再拿出来。 昨晚他和这小丫头片子挨得近,也没再闻到这股味道啊,难道是太专注看伤口缝合,忽略了?还是被血腥味盖住了? “郑!先!生!” 郑老头见萧然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缩了缩脑袋,眼珠子一转,“谁说这药有毒,这药没毒,不信我吃给你看!” 随即朝萧然一摊手,示意萧然把药给他,他能当场吞下去。 韩存和哑巴:...... 别的不说,这老头脸皮是真厚。 萧然也给气笑了,“这药确实没毒,但对孕妇来说,只要服下,不出三天立刻就能堕下胎儿,母体也将气血亏空,搞不好一尸两命,与剧毒何异?!这等心思,何其歹毒!” 郑老头摊着的手一颤,缩了回去,闭上眼不再看其他人,也不说话。 摆明了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韩存:“道长,既然他不肯说,不如......” 说着暗示地看了自己的刀鞘一眼。 萧然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是昭明郡主对不对?这么想致林家于死地,想致我于死地,还有手段有权势的人,只有她了。” 韩存听到昭明郡主,也皱起眉头,难怪道长刚刚说未必。这个仇家确实是他们现在解决不了的。 昭明郡主当然不麻烦,麻烦的是她背后的镇国公。 “你既然知道,何必还问老夫。”郑老头睁开眼睛,声音涩然,不再是一副油滑的样子。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害人?” 既然萧然都知道幕后是谁了,郑老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部医书的残页。” 郑老头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纸张泛黄,一看就年代久远。 “这算定金,事成之后给完整的医书。” “就为了这个?” 韩存有些不可置信,还以为昭明郡主许给他什么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没想到就是几张纸,哦,后续可能还有几十张纸。 郑老头斜睨了韩存一眼,“你们这么热心焦急想要救床上之人,不也是为了利益嘛。你们为功名利禄、身家性命,我为医书,大家都一样,谁比谁高贵。” 【他真无耻!】007一直悄咪咪观察着动静,这会儿也气得跳脚。 韩存显然也这么想,噌地拔出长刀直指郑老头,“谁与你一样?!” 郑老头昂着头,一副怡然不惧的模样,只是身体很诚实地挪了挪,避开了韩存的刀锋。 萧然“哧”了一声,还以为他多有骨气,本质还是怂。 走过去,萧然拿起桌上的纸张细看,桌上还有些新纸,上面也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文字,萧然粗粗看了一眼,好像是她昨日说的缝合要理,显然是郑老头匆忙之间记下后誊写上去的。。 【宿主,这笔迹好像是林修的哎。】007出声。 萧然定睛看向手里的纸张,确实是林修的笔迹,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字迹有些模糊,但萧然这些时日一有空就翻看林修的医书,对他的笔迹烂熟于心。 而且这些纸张上面记载的内容,在空间的医书上也有,但医书上比这些更成熟,应该是林修后期推敲后又进行了增补,最终成书。 “你轻点,这些纸可经不起你这么翻!” 早在萧然靠近桌子时,韩存就已经收起了刀,郑老头见萧然翻看的动作粗鲁,忍不住小声提醒。 放下纸张,萧然心中已然有数,但是对自己之前的打算却有些动摇。 余光瞥见郑老头捡起桌上的纸张,心疼地一张张查看,然后又小心收起。 萧然望向韩存,“韩居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存示意一直沉默的男子看护好床上的病人,和萧然走到一边。 倒不是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是现在驿站里到处都是人,想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必须下楼去后院,韩存并不想离这个房间太远。 萧然也不太在意,她想说的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不好当郑老头的面说而已。 又朝郑老头看了一眼,萧然低声问韩存:“你们能解决昭明郡主吗?” 韩存无奈地摇头。 萧然不意外,镇国公手握一半兵权,如日中天,不夸张的说,皇子公主到了昭明郡主跟前都要低头。 “道长是如何跟她结仇的?” 不是韩存瞧不起林家,这等小官之家,按理来说跟昭明郡主是两个世界的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现在结了仇,却能好好活着,还上演了一出卧底追杀记。昭明郡主什么时候用过这么“迂回”的手段。 萧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是韩某冒犯了,还请道长见谅。” 以为萧然是不愿意说,韩存歉意地说道。 “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回京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昭明看上了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但尚书府却和我家定了亲,我自然就成了拦路石,被昭明一脚踢开。好在尚书府还有点良心,暗中使力保下了我家,但她显然不甘心,一定要除掉我,最好连我家所有人都一起除掉。” 萧然简短几句话交代完事情,但对于韩存来说显然信息量巨大。 如果疑问能具现化,他现在一定满脑子问号。 半晌,韩存才仿佛消化完这些信息,梗了梗才道,“道长——可真是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呢,林茵显然是被尚书府利用来挡昭明的挡箭牌,但却没料到昭明郡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根本不顾及什么文臣武将、势力博弈,反正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就高兴了。 “不说这个了,京城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除非哪一天镇国公倒了。” 韩存有心想说些什么,话道嘴边最终没有吐出口,换成其他人都好说,昭明郡主确实不好办。 只是...... “所以我昨天并不阻止郑老、郑先生跟在一旁观看所有的治疗过程。他虽人品不行,但医术应该还可以,只是今日听他这番话,到让我有些疑虑。” 韩存和萧然一齐转头,看向郑老头。 他现在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在奋笔疾书,时而皱眉思索,像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萧然知道他应该是在想断臂缝合的问题。 韩存也在沉思,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路子,但郑老头的品性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 “别人不行吗?” 韩存示意萧然看守在床边的男子。 “昨日他也看了全程。” “医术之事,并非看一看就能学会,没有基础,看一百遍一千遍也还是云里雾里。” 相比男子,郑老头明显就听进去,且一直在思索,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所得,但听不懂的人恐怕连想提问题都不知道从哪儿提起。 韩存叹息一声,知道萧然说的是实话。 “我看了他那几张纸,那本所谓的医书,我也有,应当比原本更好。既然他如此痴迷医术,可以利用这个吊着他,你们再有武力威慑,应当也能将人控制住。” “另外,我这两天会将后续护理的步骤,可能遇见的问题,该如何处理等都详细写下来,也能有个参照。” 韩存略一思索,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需要问一问病人的意见。” 萧然点头,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需要本人做主,只是不知道病人是否有这个魄力? 二人商量完,萧然要了纸笔,让韩存帮忙将桌子搬到床边,一边观察床上之人,一边写将想到的内容写下来。 郑老头看萧然在写东西,又自动凑过来了。 实力演绎什么叫厚脸皮。 其间红衫跟着送饭的人过来了一趟,问萧然晚上是否回房,萧然正和郑老头和哑巴讨论断臂的问题——哑巴不是真哑巴,不过嗓子受过伤,声音嘶哑难听且说多了话嗓子疼,所以很少开口。 萧然跟红衫说自己今晚不回房,没注意到红衫得了话却没走。 等萧然讨论完准备记录时,才注意到红衫还留在房间里。 “红衫,你怎么还在这儿?” 萧然搁下笔问红衫,眼神却看向韩存。 “她执意不肯走。” “我留在这儿陪姑娘。”红衫嘴上说着话,眼神却看着其他人。 “我不用你陪,你回去休息吧。” “姑娘!”红衫急得跺脚。 萧然不明所以。 “她是怕你孤身一人在这里,对名声不好。” 郑老头从萧然这里获益不少,顺口解释道。 见红衫一张俏脸涨红,萧然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见识到了这里血腥残酷的一面,但名声这一重压迫即便有林茵的前车之鉴,萧然依然感受不深。 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让红衫陪在这里,萧然整理了记录,推给郑老头和哑巴,交代了韩存有什么问题随时叫她,便带着红衫回了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是道士也是名医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光微亮萧然就醒过来了。 红衫的呼吸仍旧平缓,应该是还在睡。 萧然翻身,心里装了事,想再睡也睡不着,但又不好打扰红衫,只能呆呆盯着帐子磨时间。 在云麓观时她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想睡睡不着的时候。 【宿主早。】007打招呼。 【早。】 【宿主不看看功德吗?】007的声音里暗含兴奋,仿佛想要炫耀什么,但又忍住了。 萧然这才想起来,之前事情一出接一出,她倒忘了看功德,这两天她救的人,给个几百功德不过分吧。 拉开面板,还是负数,有零有整的。 眨眨眼,又眨眨眼,萧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动静有点大,红衫被吵醒,在帐外询问。 萧然现在眼里只有功德,敷衍地嗯嗯啊啊了几声,连红衫什么时候开门出去了都不知道。 【007,什么情况?系统出错了?!】 原先负十一万的功德现在还剩八万九千多,也就是说这两天有两万多进账?! 【没出错,就是这么多。】007也美滋滋的。 相比之前抠抠搜搜地给功德,这突然大方了不止一点两点。 【是韩存他们,还有那个断臂的男子?】 萧然马上就锁定了目标,周氏应该不大可能,按照之前秦嬷嬷的风格,给一两千都是顶天了。 而韩存等人,可是系统盖章认证的“好人”。 007没回答,沉默就等于默认,萧然已经领会了它的意思。 谁没看过两本小说呢,这种好人意思就是身上都有功德呗。 可惜自己和昭明郡主这个大麻烦绑定,不然自己指定跟着韩存等人一起回京,搞不好一年内就可以还清所有功德。 现在,还是小命更要紧一些。 【宿主,兑换时间功能吧!】 见宿主没有追问,007又兴致勃勃地推荐起了之前被搁置下的新功能。 【不了,还欠着债呢。】萧然冷酷地拒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哪能让主系统薅这把羊毛。 “姑娘。” 红衫端着面盆进来服侍萧然洗漱。 “昨晚老爷他们也回房间休息了,据说那群人...是在大堂睡的。” 红衫拧干帕子递给萧然,神神秘秘地说道。 萧然了然,果然是“好人”,素质还挺好。 敲门声响起,红衫立刻收声去开门。 是杨大有。 萧然现在见到这群人跟见到金闪闪的功德没什么两样,忍不住微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大有被萧然看得有些发毛,老实说道:“没什么事,大人让我来问一声,道长在大堂用饭还是在房内用饭。林大人现下在大堂。” “去大堂。” 昨天还没见过林父,也要让他安安心才行。 萧然和红衫一起下了楼,便看到林父、林萱还有管家等人围坐在一起,周氏不在,应当是和女眷在房间里。 许是大堂有人巡逻,林父等人异常安静,目不斜视。 “父亲。” 萧然走近。 林父抬头,看着跟在后面的杨大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问道:“没事吧?” 萧然摇头,轻声道:“父亲放心,再过两天,咱们就可以启程了。” “好。”林父同样轻声应道。 吃完早饭,萧然独自上楼,红衫还想跟着,林父将人拦下了。 如萧然所料,床上的人今早果然醒了,现在正和韩存说话。 和初时躺在床上脸色青白、昏迷不醒相比,醒过来的男人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气度从容,好像受伤断臂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是、林道长吧?” 见到萧然,男人开口,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萧然点头。 “道长请坐。” 哑巴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萧然走过去坐下,目光从人脸上挪开,看向手臂。 伤口新换了一层细布。 男人也注意到萧然的眼神,“还要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不敢,只是恰逢其会,各取所需,也为医者本心。” 萧然没有顺着他的话上杆子认下这个恩情。 在看到男人后,萧然因为功德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忽悠的。 “无论如何,是我欠道长一个人情。韩存都与我说了,是手下鲁莽,听闻令堂受了惊,不知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昨日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道长说,不知道长可方便?” 萧然沉默了一瞬,经过昨晚郑老头的提醒,萧然能听明白这话里是在问自己对两人单独相处是否介意。 萧然点了点头,“方便。” 韩存和哑巴一起出门,顺便将郑老头也带走,出乎意料的是郑老头今天异常安静,顺从地跟着走了。 见人都离开,男子坐直身子,:“敢问道长,这断肢缝合之术别人是否可学?” 萧然原以为他是想问自己手臂的情况,不想是问这个问题,不由一怔。 面对男子严肃的神情,萧然不知怎地说不出谎话,“学不了。” “可我听说,道长一边缝合一边在教那位郑先生?” “是。但他学不会。” “为何?”男子追问。 “这样的手段,需要眼明、心定、手稳。阁下想必知道百步穿杨吧,所谓眼明,不止需要百步穿杨,更需要百步穿蚂蚁,非天赋异禀不可得。且需在整个过程中不能稍有眼花,否则前功尽弃。” 萧然无法跟他解释神识,也说不清神经到底有多细微不能靠肉眼辨别,只能以这种方式说明。 “更何况阁下受伤不久,创口极平整且骨肉未完全断开,用了上好的伤药,若是其他人,未必有这样幸运。” 男子点头,“是我有些妄想了。” 萧然大概明白男人是想知道这项技术是否能够推广,毕竟军中最不缺受伤断肢的人,但这是时代的限制。 想了想,萧然开口问道:“阁下知道伤口缝合吗?” “道长是说......” “不是像断肢这样的伤势,有些伤口光靠自然长合需要时间极长,且稍不注意就容易溃烂引发其他问题。可以尝试将其缝合,既能止血,也有利于伤口长好。” 萧然解释道。 “道长愿意教授给其他人?” 男子问道,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原先萧然不怕别人学断肢缝合,是因为学也无用,但这伤口缝合的技术,却没有那么大的限制。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与阁下提起。” “道长高义。” “只是我恐怕不能再此地久留。” 萧然犹豫着说道。 “这无妨,道长教给郑先生,想必他很快能学会,再由他交给其他人就是了。” 说起郑老头时,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笃定他一定行。 “阁下是决定将人带在身边了?” “道长与我有恩,虽不能替道长解决那个大麻烦,但这个小麻烦还尚在在下能力范围之内。” 萧然被点出了隐秘的心思,并未有被看穿的尴尬。 对于郑老头,她确实有甩锅的心思在。 这个人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既不能放在身边,怕随时爆炸,又不能将人处理,萧然还没有冷血心肠到杀人的地步。 况且郑老头恐怕和昭明郡主那边有联系,要是人没了,那边得不到信息,难保不会再派人来,再有下次,想拿住人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容易了。 现在她的意图被看穿,并非没有好处,起码对于郑老头的处理,这个不算紧密的“盟友”,一定会更谨慎周到一些。 二人聊完,男子将韩存等人喊进来,萧然这才开始帮他查看手臂的情况。 这次郑老头不在像之前那样厚脸皮,等男子开口才凑上来,人也蔫蔫的,一副遭受过社会毒打的模样。 - 两日后,林家收拾好行囊,准备再次踏上去江宁县的行程。 只是除了林家人之外,其余护卫被韩存带走。 对于驿站中发生的事情,林父尚可约束林家下人闭嘴不言,但这些护卫和林家只是雇佣关系,不说雇佣期结束,只要离开韩存等人的视线,林父恐怕就拿他们没办法了,有人接手正好。 驿站的扫尾工作也由他们处理。 韩存从自己的队伍中拨出白山等五人护送林家去往江宁县。是保护,也是隐秘的监视,同时担任帮萧然传递信息的作用,郑老头对断臂的了解毕竟不如萧然。 林父沉默地接受了安排,两队人马在驿站分别,背道而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是道士也是名医 江宁县靠近江南,虽不是地处鱼米之乡的繁华锦绣之地,但依靠江南四通八达的水系,交通往来,也是个中上富县。 早在几日前,离开东平县后,林父便决定由陆路转向水路,沿江河顺流而下,比陆地上通行更快。也是因在东平县耽误了几天,走水路能赶回些时间。 这日,周氏用过晚饭没多久,江上水波荡漾,船身随水波一阵摇晃,令周氏忍不住俯身干呕。 翠袖赶忙托着一个痰盂放到周氏面前,秦嬷嬷一手轻轻拍着周氏的背,等人吐完后端来一碗茶让周氏漱口。 “夫人,不如让大姑娘来看一看吧,这从上船开始总是吃完就吐,也不是个办法。” 秦嬷嬷忧心忡忡地道。 周氏漱完口,拿帕子抿了抿唇角,“这都是怀孕的正常反应,纵然看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吃完就吐,多吃几餐就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都生过两个了,还能心中没数?”周氏打断秦嬷嬷的话,伸手打开蜜饯罐子,捡了颗蜜饯塞进嘴里,压下喉头又泛上来的酸水。 这几日,她吐完就靠这蜜饯续命,一整罐的蜜饯,如今吃得不剩几颗了。 秦嬷嬷看着自家夫人明显消瘦下去的脸庞,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 从离开东平县开始,夫人就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突然就开始避着大姑娘了,初时在路上还不甚明显,到船上这几日,大伙儿都在一处,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便渐渐显出端倪。 尤其是现在身体不舒服,却死咬着不肯让大姑娘来看看。 若不是夫人到底在外人面前还收敛着些,这事恐怕就不止自己和翠袖心知肚明了。 “夫人,老爷来看您了。” 翠袖出去倒痰盂,回来恰巧碰到林父。 “老爷。” 周氏放下抱着的蜜饯罐子,站起身。 林父执起周氏的手,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萎靡,问秦嬷嬷:“又吐得一点不剩?” 秦嬷嬷点头:“夫人这一天,除了蜜饯,什么都吃不下去。” “翠袖,去请大姑娘过来。” 虽然外面天还未完全黑,但船舱中光线已经很暗,翠袖正拿着火折子点燃烛台,闻言将烛台放下,应道:“是,老爷。” 周氏神情一下子僵住,抽回手,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随口找了个话题:“有两日没见到芷儿和萱儿了,他们还好吗?我记得芷儿是有些晕船的,可还受得住?” 林父将周氏扶到桌边坐下,今晚风有些大,船只不稳,怕突如其来的晃动令周氏站不住脚,再磕着碰着。 “芷儿没事,茵儿早配了些防晕车晕船的香包,效果极好,咱们这些人这次都没晕船。” 林父之前回京述职,也曾为了赶路走过一段水路,当时林芷跟着吃了不少苦头,这次原本是计划只走陆路,可惜遇上驿站的事,无奈又选择水路,好在萧然早有准备,免了林芷受苦。 “哦。”周氏并不想听这些,敷衍了一声。 “这两日茵儿突然想跟白山等人学些防身之术,芷儿和萱儿除了读书外,也跟在一边看热闹。我想着若是可以,让他们两人也学几手,即便不为防身,练了身体康健,也没什么不好。”林父继续跟周氏说道。 这想法也不算是突如其来,主要还是因为被驿站的事情吓到,有那么一两手防身的功夫,对自身的安全也能稍稍有些保障。 周氏只觉得心头火起,倏地拉下脸,忍了人,到底没发火,只是语气有些不好,“学什么防身术?芷儿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这会儿不好好学女红、规矩,跟着她一起疯什么?!萱儿也是!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周氏越说越大声,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一抹红晕。 “夫人!”秦嬷嬷急忙递过茶盏,想让周氏喝口茶,消消火。 林父摆手,“换一杯温水来,现在喝茶晚上再走了困。” “是,老爷想得周到。”秦嬷嬷连忙换了杯水来。 林父将水递给周氏,温声安抚道:“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多留芷儿两年,出嫁到夫家,哪有在自己家日子松快。再者她在人前一向规矩极好的,只不在外人面前露什么端倪就好,你一向也对这些也不苛责的。至于萱儿,你也知道,科举是极难熬的,除了学问,还得有个好身体才是。” “他们两人现在跟着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倒也没错,但周氏却觉得仿佛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自己,听得火气上涌,却无处发泄,噌地站起身,反手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让林父和秦嬷嬷都惊了一跳。 尤其是秦嬷嬷,自夫人嫁入林家,日子虽有波折,总体也还顺遂,从未见过当着老爷的面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氏胸膛起伏,余光扫到僵立在一旁的秦嬷嬷,忍住了即将脱口的质问,僵着声音道:“嬷嬷,你先出去,我有话和老爷说。” 秦嬷嬷看着明显怒气上头的周氏,又看了看林父,见林父冲自己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哎,那我出去了。夫人也消消气,身子要紧。” “嗯。”周氏的声音硬邦邦的。 秦嬷嬷这才转身出门。 关上舱门,秦嬷嬷有些踌躇,最终并未走远,反而是站得离门边远一些守着,免得让人听见老爷夫人吵架。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道翠袖领着大姑娘过来,秦嬷嬷将二人拦住,将萧然劝了回去。 萧然见秦嬷嬷挡着路不放,只能一头雾水地又转了回去。 翠袖见机也找了个借口说有些事要寻红衫,跟着萧然一起离开。 屋内,见秦嬷嬷离开,周氏盯着林父,一字一顿道:“林、启、光!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这个、这个......” 林父见周氏半天都“这个”不出所以然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不然你怎么会不管着芷儿和萱儿,让他们——” “芸娘”,林父打断了周氏的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知道现在这个不是茵儿,不是我们的女儿。” 周氏一肚子的质问再也说不出口,看着林父疲惫的面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出声:“你既然知道,那你还......” 林父扶住周氏的肩头,仿佛是在汲取力量,也仿佛是在支撑周氏,“茵儿性格腼腆害羞,不多话,不会和陌生人相处......但很贴心,会帮忙照顾芷儿萱儿,会在冬天想着秦嬷嬷怕冷;会在咱们忙碌的时候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唯恐让咱们烦心,懂事得让人心疼......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又怎么会认不出她。” 听着林父说起林茵的点点滴滴,周氏终于忍不住靠着林父,哭出声来。 林父揽过周氏,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一会儿,周氏终于哭完了,抬起头,拿帕子摁着红肿的眼睛,闷闷地呆怔着也不说话。 林父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放到一边,另找了个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周氏。 周氏接过杯子,慢慢将水喝完,又呆坐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林父,“这个人不是茵儿,那——茵儿去哪儿了?还有现在这个人,老爷有什么打算?” 林父在她旁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然后说道:“既然咱们说开了,我想不如明日找个时机和她谈谈。从驿站开始,我观察了她这些时日,看性子应当也是个小姑娘,虽然有些行为上出格了些,但人看着没什么坏心思。若是有不妥的地方,等咱们到了江宁县,给她一笔钱,另寻个地方将人安置,不与咱们一处便是了。” 周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林父耐心地等着。 “也好,就听老爷安排。她毕竟也对咱们有恩。”最终,周氏点头,同意了林父的说法。 “那你的身体......” “等明日再说吧。原是我心里存了事,现下说出来便感觉好多了,说来现在还有些饿了。” 周氏摸了摸肚子,她确实感觉饿了。 林父虽然有些忧心,但也不强求,顺着周氏的话道:“这个时辰恐怕也没什么热食,我让人去问问船家,能否单独生个火。” 船上的物资都是有定数的,若是船家为难,便多出些钱。 林父松开周氏的手,起身准备去寻人,这时秦嬷嬷匆匆推门进来,伴随着远远传来的喧哗声,涌入房内二人耳中。 “老爷、夫人。” “外面出什么事了?”林父见秦嬷嬷神色有些古怪,心下一沉。 “是白护卫,从江里捞起一个人,现在外面有些争执。” 林父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不是再碰到和驿站一样的事情就好,想来这江上,应该也出不了那样的意外。 “我去看看,夫人现在想吃东西,嬷嬷你去找船家问问有没有热食,多给些钱。” 林父吩咐道。 “不用,我也一起去。”周氏叫住林父,也站起身往门口走。 “江面风大,你身体可能受得住?”林父劝道。 “嬷嬷,帮我拿件披风。” 周氏走到林父身边,小声说道:“这些护卫不是会做多余事情的人,我估摸着是她的主意,我想去看看。” 也罢,见周氏坚持,林父只能同意。 秦嬷嬷急忙翻出披风给周氏披上,又从桌上捡了几块糕点包好,三人一道出了船舱往甲板上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是道士也是名医 刚登上甲板,就见靠近左侧船舷乱糟糟围着一群人,船家在外围探头探脑,碍于旁边的护卫虎视眈眈,也不敢再往里。 周氏眼尖,透过人群晃动的缝隙,看到林芷和“林茵”正凑在一起,蹲在地上,二人跟前躺着个人,也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 红衫翠袖还有林芷的丫鬟秋雨都在。 看了一圈,并未见到林萱,周氏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周氏拉了拉林父的衣袖,示意他往人群中看,“老爷,芷儿在里面。” 安抚地拍了拍周氏的手背,林父说道:“那边人多手杂,恐怕冲撞了,你就在这儿看着,我去将芷儿带过来。” 说完示意秦嬷嬷陪着周氏,向人群走去。 秦嬷嬷馋扶着周氏,“夫人,咱们往那边走走,那边挡风,看得更清楚些。” 周氏拢了拢披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林父刚靠近人群,便先被垫着脚使劲往里看的船家发现。 船家常年在江上跑船,风吹日晒,皮肤粗糙,也看不出具体年岁。 虽没读过书,但在这江上打混,迎来送往,再老实的人也能混成人精。 此时看到林父跟看到救星一样。 船家弓着身子,朝林父连连作揖,“老爷、大人,您家的护卫让人从江上捞了个死人上来,这、这不吉利。要是被人知道了,怕是没人再敢上小的的船了。您看这,能不能、能不能将人......” 船家想说能不能将人扔回江里,又怕惹恼了林父。 这些个读书的老爷们成天将什么斯文挂在嘴边,一副高高在上的慈悲心肠,哪能明白他们的疾苦哟。 “这是个活人,还没死,只是溺水,闭过气去了。” 萧然收回在甲板上的人身上点按的手,站起身,高声说道。 她刚才虽然在专心救人,但也没错过周围的动静。 “小姐说的是、说的是。” 刚刚还想着将人扔回江里的船家,态度立刻大转弯,不住附和萧然。但是眼神仍时不时往地上瞟,眼神里是明晃晃地怀疑。 萧然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船家讨生活不易,解释道:“她只是呛了水,马上就能醒。” “哎、哎。”船家陪着笑脸,连连应是。 “父亲。” 林芷原本跟着萧然一起蹲在地上,见到林父,站起身走过来,期期艾艾地唤了林父一声。 林父见林芷垂着脑袋,轻咳一声,“你母亲也在,都看到了。” 林芷闻言侧头看去,正对上周氏带着怒气的眼神,转回头,仰视林父,小声祈求:“父亲。” 林父摇了摇头,“你母亲她正在气头上呢。” 林芷怏怏不乐,垂头丧气的朝周氏走过去,翠袖和秋雨朝林父行了一礼,跟在林芷身后。 萧然看着林芷的背影,有些替她担心,应该不会被周氏骂吧。印象里周氏很少会对子女疾言厉色的。 “这是怎么回事?” 林父挡住萧然的视线,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盖着不知道是谁脱下来的衣服,身下的水渍晕开。 萧然收回视线,向林父解释,“傍晚我和小妹跟着白护卫学防身术,看到她从江上飘过来,看着不像是死人,就让白护卫将她捞上来,果然还有气。她手脚上有被绑过的痕迹,身上还有鞭打的伤痕,应该是被人虐待过。” 正说着,就听躺着的人呛咳几声,吐出不少水,悠悠转醒。 船家原先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听林父和萧然说话,这时见人醒了,确定不是个死人,瞬间眉开眼笑,凑过来连连夸赞萧然,用词直白,只差没说她是菩萨下凡,能起死回生了。 萧然被他夸得脸都红了,又不知该怎么打断他,索性蹲下身,想要询问女人身体如何。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原本躺着的人猛地坐起身,口中发出一声怪叫,朝离得最近的林父和船家扑过去。 船家被这变故惊得大叫一声,忙不迭往后退。林父原本做县令时也是上山下河过的,但在京城这几年养尊处优,不如船家灵活,眼看着女子已到跟前,萧然反应过来,合身一扑,抱着女子的腰将人拖住。 没想到这女子看着神志不清,但力气极大,被萧然压着仍然奋力向林父方向挣扎,萧然被拖得踉跄几步。 白山原本见林父过来和萧然说话,稍稍退开,变故发生时被船家的动作扰乱视线,没能及时上前。 趁着萧然拖住人,避开慌不择路的船家,赶上前帮萧然制住女子。 不想这女子看见白山,调转身体又往他身上扑。 白山皱着眉,抵着女子的脑袋,让她不能上前。 “把人打晕。”有了白山帮忙,萧然喘了口气,向白山说道。 白山依言,一掌劈在女子的后颈上,女子“哼”了一声,身子一软,砸在甲板山,声音之大,让萧然眉头一跳。 “她是不是中邪了?小的就说不能从江里随便捞人,她肯定是得罪龙王爷了,龙王爷要惩罚她,还是把人扔回去吧。” 船家哆哆嗦嗦的说道,双手合十,朝四方拜了拜:“龙王爷莫怪,龙王爷莫怪,不要找小的。” 萧然听着他胡言乱语,没好气地道:“你说龙王爷惩罚她,又说她中邪,感情这龙王爷施的是邪法邪术,还是个邪神?” 船家一噎,“这、自然是好的法术庇佑人,惩罚人用邪法。” 逻辑还挺自洽。 “那龙王爷手段还挺灵活。” “茵儿!” 林父安抚好围过来的周氏和林芷,正听到萧然的话,开口制止。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江河上跑船讨生活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这样随意诋毁,怕是要得罪船家。 萧然闭上嘴,按着女子的脉,另一只手摸索着女子的关节。 林父朝船家拱拱手,“小女不懂事,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别往心里去。” 船家何曾见过书生老爷给自己道歉,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此刻也已散去,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小姐应该是没见过这些奇事,所以才不相信。” “就是,这人......” “应当不是中邪,可能是生了什么怪病,或者受到惊吓神志错乱也是有的。” 林父向船家解释,“小女会些医术,正给她诊治。” 见船家神色犹豫,又补充道:“船家之前也看见了,这女子之前溺水闭气,正是小女将其救醒的。” 萧然这时也松开把脉的手,站起身道:“她不是中邪,是阴阳不调,又在水里泡久了,寒气入体,阴气越盛,阳气不足,所以醒来才往人身上扑。” 当然,萧然没说人只会往男人身上扑。 船家一脸茫然地看着萧然,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 萧然:...... “就是说她不是中邪,只是生病,喝药调理就好了。” 船家:“哦哦。” 萧然扶额,也不知他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算了,不管懂没懂,只要不随时想着将人丢到江里祭龙王就行了。 “船家,我夫人有身孕,现在想吃些东西,船家能否做一份热饭热菜送过来。” 林父说着,递过去一块碎银子,估摸着有一两。 “这怎么好意思,夫人想吃什么说一声就是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船家接银子的手却很快,“夫人稍等,一会儿就给夫人送过去。” 打发走了欢天喜地的船家,林父回身问萧然:“你准备将人安置到哪里?” 萧然也有些头疼,人现在还在甲板上躺着,盖着白山从一边捡起的衣服。 她要是一个人住也就罢了,把人搬到自己房间就行,但现在她跟林芷、红衫还有秋雨一起住,不能不顾他们的感受。 船上现在也腾不出什么空房间。 萧然左右为难。 林芷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躺着的女子,又看看萧然,刚想开口就被周氏按住了肩膀。 周氏警告地看了跃跃欲试的林芷一眼,对萧然道:“芷儿今天就跟着我,把位置腾给她。” “你如果要给她熬药,趁现在让人跟船家说一声,再加些钱,别让人心里不舒服,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哎。多谢母亲。” 周氏闻言,露出一个似乎有些牙疼的表情。 萧然没看见,正指挥白山和吴平(护卫之一)将人抬回房。 林芷眼巴巴地看着萧然走远,被周氏轻敲了一下后背才回过头。 周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别跟着你姐姐瞎疯,女红做了吗?规矩学好了吗?” 林芷垂头。 林父走过来揽过周氏,“防身之术还学不学?” 周氏剜了林父一眼,随即泄气,“学!照这个架势,我总觉着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平。” 刚才那一下,确实有些吓人,还好那个人反应快。 林父看着一脸茫然的林芷,笑道:“以后跟着你和萱儿跟着白护卫学些功夫。” “嗯!”林芷重重点头,知道做主的是谁,乖巧道:“谢谢母亲。” 周氏敲了敲她的额头,“就会装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是道士也是名医 “哎,往那儿走什么,听说李家的大妞中邪了,怪晦气的。” “我怎么听说不是中邪,是被狐狸精附身了吧!” “什么、什么?快说说!” “你说她,但凡见到个男人就往人身上扑,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哟~该不是扑你男人了吧,这火气大的~”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呸!还用看,就你男人那德性,有便宜占还不巴巴往上凑?” “你个死婆娘,老娘撕了你的嘴!” 争吵着、厮打着,人渐渐远去。 总是这样,中邪、狐狸精、不检点、勾引男人......即使捂住耳朵,流言止不住往里钻。 刚开始发病时,大家还只是觉得她生了怪病,有些同情。但日复一日,原本和善的村人由同情变成了幸灾乐祸,最后,在那些男人们逐渐放肆的调笑声中变成愤怒。 我不是狐狸精。 我不是狐狸精? 我是狐狸精?! 母亲将她的手脚捆住,村民们将她推到河里,他们说不检点的女人就该浸猪笼,免得败坏了村子的名声。 她躺在河中,视线颠倒,村子里的人这一刻看起来都格外高大,父亲和母亲对上她的眼神,只能别开眼睛,其他人脸上是怪异的兴奋。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死了也挺好,死了就不会再发疯,不会再被人指指点点。 江水漫上口鼻,窒息的痛苦激发了求生的本能,李大妞忍不住开始挣扎,挣开绳索,拼命向上游。 手被人按住了,为什么不让我游? 李大妞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张带笑的脸庞。 “哎,你醒啦!” “姑娘,人醒了。” “嗯。” 李大妞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她不知道那裙子是什么料子,只知道看着好看极了,比村长媳妇最宝贝的裙子还要好看。 人也长得好看。 萧然端着药碗走过来,见人呆呆地看着自己,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李大妞转动着眼珠,跟着萧然的手移动。 “回神!”萧然轻喝一声。 “红衫,来帮忙把人扶起来。” “哎。” 李大妞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只知道自己被人扶起来,这个好看的女子递过来一碗黑漆漆的水。 “把药喝了吧。” “这是孟婆汤吗?” 李大妞从前听人讲故事,说人死后就要去地府,喝一碗孟婆汤,就什么都忘了,可以去投胎。 她现在喝完这碗汤,就能忘记以前的事了吧。 接过药碗,李大妞仰头,咕咚咕咚将药一口气喝完,然后问道:“这位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去投胎?” 红衫“噗呲”一声笑了,觉得这个被小姐救上来的姑娘有些呆,“既然是孟婆汤,你怎么还喝得那么快?” 李大妞眨了眨眼,“喝完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事情了,不过我怎么还没忘记?” 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萧然和红衫对视一眼,昨晚将人带回来,因她浑身湿透,二人费了一番功夫给人擦干身体,换了一身衣服,自然看到了她身上的伤。 除了手脚上被捆绑的痕迹,身上也是新伤叠着旧伤,光给这些伤口清理上药,就花了萧然一个时辰。 这姑娘之前明显过得不好,也难怪想忘掉以前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妞。” 萧然温声道:“大妞是吧。你没死,你看这里是不是白天,你要是死了,怎么能在白天出现呢。还有刚刚的也不是孟婆汤,是药,给你治病的药。” “我没病啊。”李大妞说道。 “你以前是不是看到男子就会扑上去——” 萧然话还没说完,就见人尖叫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角,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看这反应,明显是受了刺激。 人缩在角落里,萧然也不敢伸手去拉,怕伤到她,也怕她拉扯中伤到自己。 “姑娘,这是......” “嘘——” 萧然朝红衫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她先别说话。 红衫赶紧抿紧嘴。 萧然倾了倾身子,听着李大妞嘴里颠来倒去不断重复的话。 好一会儿,萧然才理清话里的内容,对李大妞的情况有了猜测,明白她为什么受刺激了。 李大妞原本应该身体健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好好的一个姑娘,突然有一天,神态癫狂,见到男人就往上扑。 村人愚昧,开始以为是中邪,后来就变成了说闲话,更有些心思龌龊的男人趁着李大妞发病时占便宜。 村里人本来就觉得李大妞名节败坏,这些男人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最后便以不检点的理由将李大妞绑起来沉河了。 只是不知道李大妞是怎么挣脱束缚游到江中的。 至于身上的那些伤,和萧然猜测的有所不同,是李大妞的父母打的。 倒不是虐待,是李父李母发现她发病后只要打她,打疼了,就能让人清醒,然后好一段时间不会发病。 他们不知道这是生病,需要看大夫吃药,只能将李大妞关在家里,以责打她的方式,让她少发病,少被人占些便宜。 但即便是这样,也拦不住有心之人。 萧然皱着眉头看着埋起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大妞,得让人冷静下来,但现在看样子她明显是听不进话,总不能叫白山进来再将人打晕吧。 “姐姐,你们起来了吗?” 门外传来林芷清脆的声音。 红衫过去开门。 “二姑娘早。” “红衫姐姐早,姐姐呢?” 红衫侧过身,让林芷和秋雨进来。 “姐姐,她怎么了?” 林芷走到萧然身边,好奇地看着努力把自己团起来的李大妞。 “受了刺激,现在听不进去话。” 萧然解释道,又问林芷:“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不早了,对了,姐姐现在有空吗?母亲找你。” 萧然以为周氏是找她说李大妞的事,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萧然问。 “我留在这里。母亲是让姐姐单独过去。” 萧然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对李大妞感到好奇。 “她现在不怎么冷静,你离她远一点,如果有什么事,喊白山将人打晕,等我回来再说。” 萧然叮嘱林芷。 “嗯。” 萧然出门,还是有些不放心,找到白山,请他注意着些动静,别让林芷受伤后,才往周氏的房间走去。 - 周氏房内。 萧然看到周氏和林父并肩坐在一起,有些奇怪,林芷没跟她说林父也在。 房内只有二人,秦嬷嬷和翠袖都不在。 这个时候萧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周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冲萧然微微点头,“坐。” 萧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踌躇了一下,走到二人对面坐下。 这里特地摆了一张椅子,显然是是给她准备的。 【系统,你觉不觉得这个场景特别像要审我?】 萧然在心里呼唤007,她有些不安。 【啊?宿主刚刚说什么?】007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过了几秒才回复,好像没有听到萧然的问题。 “这位姑娘?你叫什么?” 周氏冷不丁开口,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父似乎被呛到了,也默默放下了茶盏。 萧然:!!! 007:!!! 这问题好生熟悉,她刚刚也这么问过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早前就有过会掉马的预感,萧然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想些有的没的。 007就没萧然这么好的心态,它疯狂翻找数据库,想看看以前宿主的经历,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但悲哀地发现,这或许是第一个被土著骑脸扒马甲的宿主,完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宿主,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暴露了!】007都快急哭了。 【准确地说,是我暴露了,跟你没关系。】 【这个时候就不要扣字眼了!!!】007尖叫道,最后一个字都快喊破音了。 萧然感觉脑袋嗡嗡的,晃了晃脑袋,仿佛想把声音晃出去。 “我姓萧,单名一个然字。” 【啊啊啊!!!宿主为什么要承认啊?他们该不会以为林茵是被恶鬼附身了吧!不会把我们烧死吧!】 【007,冷静!】 【哦。】听到萧然的轻斥,007抽抽噎噎地闭上了嘴。 周氏和林父显然也没料到萧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也有些震惊,倒是和萧然刚才的心情有所重叠。 “那茵儿呢?你在她的身体里,她去哪儿了?是在你的身体里吗?你们能不能换回来?还是、还是她变成孤魂野鬼了?” 周氏反应过来,连声追问。林父同样注视着萧然,等待着她的回答。 萧然缓缓地摇头,“都不是。” “难道、难道是灰飞烟灭了?”周氏脸色惨白,自言自语。 萧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见她这幅样子,怕她自己吓自己,要是惊悸之下,再伤到腹中胎儿就不妙了,赶紧道:“不是,她早就投胎了。” “是吗?” 【啊?宿主怎么知道?】 周氏和007同时发出疑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没理会007,对着周氏和林父肯定地点头:“是。” 周氏听到萧然肯定地回答,攥着胸口的衣襟瘫倒在林父怀里。 “萧姑娘,茵儿是怎么......?你又是为何会在她的身体里?” 林父揽住周氏问道。 到底为人父,即便知道女儿去世,但现在对着女儿活蹦乱跳的身体还是难以直接说出她已经死亡这样的话。 林父措辞尽量委婉,但萧然猜他是想问林茵是怎么去世的,而她为什么要占用林茵的身体,甚至可能隐秘的猜想林茵的死亡是否跟她有关。 007此刻感觉自己的cpu都要被烧干了。 先不说宿主为什么知道原主已经投胎。 就说它原本都脑补出林父和周氏是要搞言语诈供、摔杯为号,然后立马有人冲进来将宿主拖出去烧死的流程,但现在他们却相对而坐,堪称心平气和交流的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哦,也不算特别心平气和,起码周氏看起来还是受到了些刺激。 “夫人也一起听吗?” 萧然看着周氏问道,以周氏的状态,她真的害怕她一不小心就流产了。 “自然是要听的,姑娘是有什么话不能当面与我说吗?” 不等林父说话,周氏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人虽看起来虚弱,但语气十分坚定。 “倒也不是,只是怕夫人再受到刺激,心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 “芸娘?” 林父闻言,也担忧地看着周氏,这一路上都不甚太平,芸娘几次三番受到刺激,却又执意不肯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前找现成的大夫。 “姑娘可能帮芸娘看一看?” 萧然看向周氏。 周氏却一脸坚持,“不用,姑娘尽管说就是,我受得住!” 林父捏了捏周氏的手,示意她身体要紧,不要那么固执。 周氏拍开林父的手,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有姑娘之前开的保胎丸子,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自己的医术被肯定,并不觉得高兴呢。 萧然面无表情,感觉自己无端吃到了一口狗粮。 “既然夫人执意如此,那我便说了。” 不想再看二人的小动作,萧然道:“秦嬷嬷和红衫是否有告诉过夫人,在她们到云麓观的一个多月前,林茵曾生过一场大病,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是说过,莫非是那半个月后,茵儿便、便......” “不是。”不等周氏再问,萧然接着说道:“林茵生病后不过两日,就已药石罔效,只因她并非病在躯体,而是心病。” 见两人神色茫然,萧然索性将林茵这三年的生活点滴和心中忧愁一一细说。 她有着林茵的记忆,所说的比之前林府下人传回的讯息更准确详细。 “就是这样,她心中积郁,又自觉连累了你们,便有了轻生的念头。再好的大夫,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 萧然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茶盏猛喝了几口水。 【宿、宿主,你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吧。这刺激也太大了!】007见周氏帕子都哭湿了两块,林父也眼眶通红,忍不住出声。 萧然当然知道自己说的事情有多刺耳,但身为父母,林父和周氏却能从这些事情中了解到林茵这三年的生活,也能推断出以林茵的性格,的确是会做出放弃自己生命的选择。 【既然是开诚布公,对林茵的情况就不能藏着掖着,不能让他们心里有疙瘩,不然我就有可能变成为了身体“谋害”林茵的孤魂野鬼。】 【我们可不能被绑起来烧死。】 萧然幽幽地道。 007想到那样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氏哭了许久才慢慢止住哭声,只是太过伤心,身体仍有些颤抖,就着林父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几口水,才终于缓过劲来。 “多谢姑娘告知我们这些。” 周氏嗓子哭得有些哑,不知是因为萧然知道太多还是什么,仿佛将她当成一个倾诉对象,又絮絮叨叨地说:“茵儿心思重,又太过懂事,总将事情藏在心里,样样都想做得好,生怕自己麻烦到别人一星半点。有时候芷儿和萱儿闯了祸,我骂他们两句,她倒有些羡慕。我有时想,她什么时候能犯个错,我骂她几句便是了。若是咱们当初不鬼迷心窍,想着结这门亲事能在京中有个靠山,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这明明不是她的错,最后却要了她的命!” 林父抱着周氏,不住地安抚她,“是我的过错,让她小时候受苦,长大也不曾过几年安稳的日子,本以为是一门好亲事,却害她枉送性命。” 萧然无言,她能理解林茵的心理。 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话虽然用烂了,但用在林茵身上却依然合适。 在周氏进门前,小小的林茵仿佛是林家的隐形人。 没什么印象的母亲,堪称恋爱脑,只顾着祖父身体的祖母。 而林父在外既要读书还要想办法赚银子维持家用,焦头烂额,除了偶尔能关心一二,其他实在有心无力。 可以说除了饿不死,林茵是自己将自己拉扯大的。 童年的氛围造就了林茵极度不想给别人惹麻烦的性格,因为家里承受不起任何麻烦,而惹麻烦的人,就是被祖母嫌弃的没用的东西。 与其说林茵是羡慕林芷和林萱被骂,不如说是羡慕能肆无忌惮地闯祸。 “萧姑娘,让你见笑了。” 林父的话打断了萧然的思绪,萧然回过神,道:“没事,夫人也是爱子心切,才如此失态。” 林父扯开嘴角,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容,“芸娘情绪起伏过大,姑娘能否帮忙看看是否对身体和胎儿有损?” 萧然自然不会拒绝。 这会儿周氏也没反对,萧然上前,她配合地伸出手。 “如何?” 萧然收回手,有些奇怪,这状态可比在驿站好多了,保持这种状态,一定能平安生产,母子健康。 林父见萧然沉思着不说话,以为有什么问题,急忙问道:“萧姑娘,如果有什么不妥,还请援手一二,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没有什么不妥,相反,胎儿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 林父闻言,和周氏都松了口气。 “多谢姑娘。” “医者本分而已。” “萧姑娘,你说茵儿投胎去了,你是如何知道?可能告知茵儿是投往哪家了?是不是个好人家?” 周氏整理了一下情绪,向萧然追问,茵儿是个好孩子,下一世应当能顺顺利利吧。 007本来都被周氏哭麻了,闻言一个激灵:【宿主?】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入林茵的身体。只知自己遭了劫难,被师父寻到,本来是要带我回师门,却在途经云麓山时恰巧见到林茵魂魄脱体,然后便不知事了。待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她的模样。” “虽不是我有意为之,但到底是欠了她一段因果,师父便护着林茵的魂魄投胎去了。至于投到了哪户人家,自然是按照她的心愿。” 萧然没有明说,但眼神却落在周氏的肚子上。 周氏下意识捂住肚子,然后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茵儿她、她——” “是了,这孩子两个多月了,时间是一样的!” “老爷,茵儿没走,她又回来了!” 周氏有些语无伦次地重复道。 林父小心地摸着周氏的肚子,神情同样激动。 “咳咳。” 萧然轻咳两声,打断了二人的激动:“夫人当注意些,莫要大喜大悲。” “是、是,姑娘说的是。” 周氏努力镇定下来,但仍止不住笑意。 忽然又有些慌张,“萧姑娘,我这几日吃得不好,对孩子没什么伤害吧。” 萧然哭笑不得,“刚刚不是给夫人诊过脉了吗?放心,孩子很好,定能平安降生。” “是、是,我忘了。” “不知能否劳烦姑娘定期为芸娘请个平安脉,我们也好放心。” 周氏听到林父的提议,也期待地看着萧然。 “自然可以,这也是我的修行。” “时候也不早了,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若是林大人和夫人没什么事,我便先告退了。” 三人也说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日上中天,再不出去,其他人怕是有些揣测。 林父点头,“也好,萧姑娘,咱们一切照旧。” 萧然自然答应。 萧然别过二人,出了门,走到无人处才舒了口气。 【宿主,你这么骗他们,他们能相信吗?】 007之前被宿主编的谎话惊呆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 【我怎么骗他们了。我学林修的医术,他是不是我师父?】 虽然这个师父不认识她。 【是、是吧?】 【我是不是飞机失事,遭了劫难,然后看见了林茵的魂魄,最后进入林茵的身体,变成她?】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明明是一样的说辞,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啊。 【那、那宿主是怎么知道林茵投胎到了周氏肚子里的?】 【我猜的。】 【啊?!】 【看来我猜对了。】 007:【qaq,宿主怎么猜到的?】 【系统空间里,你跟我说和她做了交易,总不能只交易功德吧。人都死了,要功德有什么用?肯定有更打动她的交易内容。一般小说都会写消除原主的执念。结合林茵的经历,我猜她的执念无非就是想帮助家人,或者做周氏亲生女儿。】 【而你关心的是功德,没见你要求我一定要帮林家做什么,那就是后一种。林茵去世两个月,周氏怀孕两个月,这巧合还不够明显吗?】 007:宿主是什么时候偷偷进化的,明明原先什么都不会?! 【我没进化,这点东西看两本小说就能摸清楚规律了。】 【哦~】007蔫了。 萧然见状,刚想安慰它两句,就见它突然又支棱了起来。 【那宿主这是成功骗过周氏和林父了吧!也很厉害了!】 萧然一怔,随即笑道:【不一定。就算信也不会全信。】 【为什么?】 【你会信百分百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所说的话吗?】 【是哦。】 【但是没关系,谎话就是九分真一分假。他们不能确定我有没有一个拥有未知力量的师父,到目前为止,我又没有任何对他们不利的行为,反而帮过他们,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萧然不想把007带得满脑子都是利益,又补充道:【况且,他们也确实真心疼爱林茵,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 【对的,对的。刚刚周氏哭得好惨,后面又那么高兴!】007完全赞同最后这句话。 萧然继续往房间走,过了一会儿听到007大叫:【宿主,你是不是也不完全相信我的话!!!】 萧然拼命压下嘴角,【怎么会?一开始确实是不太相信,但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007一直都很为我着想,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呢!】 【哼!宿主以后不能怀疑我,我没说谎!】 【当然。】 007又哼了一声,决定暂时相信宿主的鬼话。 真好哄啊,萧然想道。 当然,这话可不能让007知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是道士也是名医 那天三人将事情说开之后,周氏也不再避着萧然。与之前相反,现在恨不得一天三次让萧然给她看看胎儿好不好,弄得秦嬷嬷一头雾水,也不知夫人这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不过对她来说,夫人和姑娘没有生出嫌隙,一家子和睦就再好不过了。 船又在江上行了几日,终于在一天下午于永平府的码头靠岸。 船家殷勤地将萧然一行人送上岸,萧然估计他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经过萧然等人的解释,李大妞也知道自己是生了病,服药后不再犯病,只是或许因为之前的遭遇有心理阴影,不愿和男子靠得太近。 而船家始终怀疑李大妞是中了邪,碍于她再没发病,看起来正常,且有林父的面子(可能也和钱给得多有关),不好说什么,平时尽量避着她走。 虽然两人的心思南辕北辙,但最终目的却殊途同归。 现在李大妞终于要下船了,估计船家跟送瘟神差不多。 船家的小心思不足为道,萧然现在只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在船上呆了快半个月,萧然感觉自己走路都像踩在云端,身体总是在摇晃。 船上干净的水也有限,要先紧着一船人的吃喝,洗澡什么的就不要想,最多打盆水擦擦身子,现在还是夏天,天气炎热,萧然都怀疑自己快被腌入味了。 自从知道不能随便洗澡之后,萧然跟白山学武的热情都减退了,倒是林芷仍然兴致勃勃,也不嫌热。 “芷儿、萱儿,跟紧些,别走散了。” 永平府不愧为水乡,码头相当繁华,人来人往,卖货卸货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周氏看着人流如织的码头,拧着眉头,拿帕子捂住口鼻,叮嘱四处张望的林芷和林萱。 这里人多货多,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不怎么好闻,周氏平时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但如今怀着孕,闻到这些味道便有些不适。 萧然挪到她身边,递过去一个香包,周氏接过,深吸了一口,朝萧然点了点头。 另一边,林父听完管家的话,开口道:“咱们今天暂时在永平府住一晚,修整一下,明日早上去拜会知府大人后再去江宁县。”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由管家出面,雇了几辆车,拉上行李,找了一家离府衙近些的客栈暂住一晚。 -* “你放下,我来!” 萧然是被红衫的声音吵醒的,掀开床帐,便看到红衫去夺李大妞端着的水盆。 对这样的场景,萧然已经见怪不怪。 “姑娘,你看她!都说了不用她做!” 见萧然醒了,红衫忍不住告状。 李大妞看了萧然一眼,嗫嚅了一下,低下头。 萧然走过去,自己端起水盆放下,将红衫拉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之前没见你这么气急?” 自从李大妞知道自己没死,是被萧然救了,能够自由行动之后就跟红衫抢着干活,红衫总被她弄得无所适从,有时一着恼,就忍不住嚷一句。 但之前都是说一句就算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当着萧然的面告一状。 红衫这时缓过一口气,瞥了低着头不说话的李大妞一眼,又气又叹,跟萧然说:“自下了船,她就有些不对劲。之前她抢着干,我说一句她也就放手了,再找个别的事儿。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拗着不肯撒手,这水盆的水都撒了。” 萧然见她边说边拿帕子掸着裙子,才注意到她裙摆上有一块颜色比别的地方深,显见是两人争执中水撒出来溅到身上,洇湿了一块。 “你去换身衣服吧!免得这湿衣服贴在身上着凉了。其他的事,我跟她说。” “哎。”红衫应了一声,转身又犹豫了一下,对萧然道:“她也是一片好心,我也没真的生她的气。” 萧然笑了笑,“嗯,我知道红衫姐姐也是好心。我只是问问她。” 红衫这才离开。 萧然先洗了把脸,才坐下。还没等她开口,李大妞就“噗通”一声朝她跪下,将萧然惊得跳了起来。 她穿过来这么久,还没跪过人(治病的时候跪在床上不算),也没见人跪过她。 这会被李大妞这么猛不丁一跪,满脑子都是“要折寿了”。 萧然侧过身,过去拉住李大妞的胳膊,想将人拽起来,“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别跪着。” 李大妞跪着不起,萧然拉不动她,只好沉下脸佯装生气:“我不喜欢被人跪着,你如果不想说,就出去!” 李大妞听到萧然的话,连忙爬起来,哀求道:“姑娘别生气,别赶我走。” 萧然听她语气里隐隐透出绝望之意,心中一动,问道:“你是怕我赶你走?” 李大妞连连点头,眼里含着泪,对萧然道:“姑娘,我有力气,我能干活,有什么粗活你都让我干就好。我吃的少,不费粮食,也不用穿好衣服,随便哪里都可以睡,只求姑娘让我跟着你。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萧然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明白了她的意思。 之前她们都在船上,萧然既然救了她,就不可能将她重新扔回江里,现在上了岸,她危机感陡增,生怕萧然将她扔下。 至于回家,一来这里离她的家乡恐怕有几百里远,二来乡邻能将一个无辜的女孩沉河,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大妞,萧然沉思了一下,对她道:“你放心,现在我肯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你也别跟红衫抢事情做,就安心呆着,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至于之后是否留下李大妞,萧然暂时没想好。 她也不知道李大妞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是不是黑户?而且她父母尚在,古代父母对子女可是有很大的掌控权的,她自己能做自己的决定吗? 但让她眼睁睁看着李大妞无家可归,萧然自问也做不到。 这件事情恐怕还得和林父先商量一下,作为土著,林父应该能考虑地周详一些。 李大妞听不出萧然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萧然没有要赶她,她能留下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萧然见李大妞又有跪下的意思,赶忙阻止,“别跪!站着说话就行。” 李大妞立即打直膝盖,唯恐惹萧然不快。 虽然萧然说让她养伤即可,但李大妞显然闲不住,她不懂梳洗打扮的事,等红衫换了身衣服回来伺候萧然梳妆,李大妞不知从哪里找来块抹布擦桌椅。 红衫看着走来走去的李大妞,用眼神询问萧然。 萧然小声说了刚才的事,随后叹了口气,“让她干吧,能安心一点。” 红衫也不再说话。 等萧然梳妆完毕,下楼和林父汇合,他们昨日订的是个单独的小院,只有林家人住。 林父、周氏、林芷和林萱显然也精心打扮过,褪去了旅程的风尘仆仆,面貌一新。 众人用过早饭,林父让其他人在客栈留守,只带了管家和翠袖还有白山,便登车前往知府府衙拜会。 -* 府衙。 林父递上拜帖,等着通传。 来之前,林父便跟众人交代过,永平府的知府姓何,是徐尚书——也就是林茵前未婚夫的爷爷的弟子。 徐尚书将林父运作到江宁县当县令,也是因为自己的弟子在,能对林父照拂一二,免得林父随意外放,万一落到镇国公势力的手里,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因着这层关系,于情于理林父都要来拜会一趟。 “林大人,里面请。” 通传的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提前知会过,反正没有出现什么狗眼看人低的桥段。 萧然等人一路跟随引路之人左拐右拐,终于在会客的大堂坐定。 下人上了茶盏和茶点后,便退下。 在别人的地方,自然不能随意,大家都不开口,只是默默地喝着茶,茶点一点未动。 萧然则有些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大堂。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里不是私宅,格局和林茵记忆里的县衙差不多,只是悬挂的尺幅应该是何知府自己的品味,萧然没什么艺术细胞,看着挺好看,但说不出哪里好看。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何知府才姗姗来迟。 萧然在他走过时,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药味。 “明堂兄,怠慢了。” 林父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大人事忙,是下官叨扰了才是。” 萧然等人也跟着站起身见礼。 何知府没摆什么架子,看着相当和蔼,自己坐下后,让萧然等人也坐,才对林父道:“这想必是尊夫人还有令郎、令爱吧。” “是。” “明堂兄好福气,儿女双全,都是灵秀人才。” “都是愚钝之人,当不得大人夸赞。” “明堂兄谦虚了。”何知府笑道。 又继续说道:“今日明堂兄前来,本该是内子招待尊夫人一行,只是她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故而不曾出来待客。内子特意备了见面礼,给令郎、令爱。” 说着朝管家示意。 “这如何使得?” 林父推辞。 “都是些小东西,明堂兄就不要推辞了。” 林父又辞了几句,才示意让萧然三人收下。 萧然领着林芷、林萱上前谢过,将礼物收起。 给林萱的是一套文房四宝,萧然和林芷则分别是一块刻着吉祥图案的玉佩,不便宜,但也算不上贵重,作为见面礼刚刚好。 随后林父和何知府又寒暄了几句,便提出告辞,何知府口头挽留了几句,才让管家送他们出门。 出了府衙,待管家回转,萧然看到林父揉了揉眉心,好像有些心事,却没说什么,招呼众人上了马车,回到客栈。 众人在客栈又修整了一天,第二天一早退了房,出发前往江宁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是道士也是名医 众人是在第三天抵达江宁县的。 到了江宁县县衙,早有得到消息的县丞和县衙的小吏们等着。 林父上前和人寒暄了几句,将人打发走,结了车钱,让人将行李都卸下来,便开始收拾住处。 这宅子是县官的标配,地方不算太大,周氏分配房间,又指挥众人收拾行李房间,忙得团团转。除了跟随的下人们,萧然、林芷和林萱也亲自上手,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待众人大致收拾完毕,终于可以歇口气后,林父叫住萧然:“茵儿,你随我来。” 萧然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跟在林父身后。 “母亲,父亲要跟姐姐说什么?” 林芷看着二人的背影,靠在周氏身边,轻声问道。 周氏轻抚林芷的长发,“我也不知道,许是要说一些今后的打算吧。” 林芷察觉到母亲语气里的怅然,又往她身上靠了靠。 另一头,萧然跟着林父走到书房。 书房看着还有些乱,书桌后悬挂着一副旭日初升图,书架上零星摆着几本书。 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叠在一旁,并未整理,显然别人插不上手,这些东西需要林父自己之后慢慢规整。 “萧姑娘,请坐。” 林父示意萧然坐下,随后将书房的窗子都推开,防止驻足偷听。 萧然默默地看着林父做完这一切,才听他开口问道:“萧姑娘,如今咱们也算是安定下来,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萧然沉默了一瞬,问道:“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父笑了笑,道:“你不要误会,我并非是对姑娘有什么意见。只是我这一路看姑娘言谈举止,与时下一般女子有异,似是并不怎么在意男女之别。我猜姑娘应当是不打算像一般的女儿家一样,按部就班成亲、生子然后相夫教子。姑娘心中应是另有成算?” 萧然了然,也不觉得如何惊异。 毕竟他只是古人,又不是蠢人。 林父能从科举中杀出重围,智商绝对正常,甚至超出一般人,而能安安稳稳当官,虽然只是个县令,但殊不知小鬼难缠,林父能干出政绩,情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硬伤,能观察出这些不足为奇。 “我未遭劫难前,便是行医救人,这是我师门修行,如今也是同样的打算。日后,我想仍做道士打扮,外出行医。” 萧然说道。 顿了顿,她又问了一句:“虽然如此,但此地风俗不同,之前尚好,身边都是亲近之人,不会说什么闲话。但我若日后行医,免不了要和不同的人接触,对家中女眷名声可会有碍?” 林茵之前便担心自己会牵连到林芷的名声,萧然虽然对男女大防的事情不怎么感冒,但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够对抗时代洪流。她自己无所谓,但却不能不考虑林芷。 即便不为林茵,她其实也还挺喜欢那个表面乖巧,实则颇有主意的小姑娘,可不想让她被别人的口水淹死。 “若是有碍,姑娘会放弃这个想法吗?”林父反问。 “不会。”萧然肯定地回答。 不过到时候萧然可能会假死脱身,将身份和林家剥离开,尽量做到不牵连林家。 “我猜也是。” “姑娘若是有此想法,不如等上两天,等芸娘安置好之后,寻摸一个铺子,开个药房,姑娘去坐诊如何?” 萧然惊讶地看着林父,没料到他如此提议。 林父有些失笑:“姑娘难道是打算随便上街支个小摊子等人上门,还是去走街串巷碰运气找病人吗?” 萧然被说中了心事,有些脸红。 她原先还真有这个心思,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找周氏要“资助”。 而自己现在又没什么名气,年轻、还是个女人,可谓是双重debuff,最开始肯定只能自己去碰运气。 这里就要感谢那个断臂男子和韩存等人的慷慨,一次功德大放送,后续萧然也曾和郑老头通过一次信,解决了断臂男子伤势的一点小问题,又有一千多功德奉上。 这让她能有时间慢慢积累名气,早晚能有病人自己上门求医。 【行医这条路真难走啊~】007这时忍不住感慨。 【是啊~】萧然附和,谁让她既不学农,又不学理呢! 林父看着萧然,到底年岁不大,还是个小姑娘,天真了些,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姑娘以为这个提议如何?” 林父又问了一遍。 大好的机会,萧然怎么能拒绝,自然说好。 “不过,这名声问题?” “这倒无妨,姑娘既然说仍做道士打扮,世人对女子苛刻,但出家之人乃方外人士,要求也就不那么多了。如果姑娘再能如驿站那般,展现出一手惊人的医术,对林家,对芷儿反而会有所助益。到时,恐怕是我等要仰赖姑娘。” 萧然被林父画的大饼激得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能碰上三五个奇难杂症的病人。 “那就借大人吉言。” “不知姑娘的师父可有给姑娘取字?” 嗯? 007和萧然同时警惕起来,不明白林父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想试探什么? “自然是有的。”萧然谨慎地回答。 【007,快帮我想个字!】 【马上,马上!】007又开始扒拉数据库。 林父道:“不知姑娘表字是什么?也不好总以小女的名字称呼姑娘,叫姑娘自己的名字更是奇怪。既然姑娘有表字,日后便可以表字相称。” 萧然想说我不建议你用别人的名字叫我,但她不能说。 007给她拉了一个表,萧然一眼望过去,都是蕙兰、秀兰一类,不太符合她之前给自己立的人设。 萧然心中焦急,面上不动声色,看着林父,瞄到他身后的挂画,灵光一闪,道:“师父给我取字‘旭和’。” “旭和,太阳初升,生机盎然,光芒永耀,是个好字。倒是和小女名字的含义有些相似,想来也是缘分。” 萧然礼貌微笑,不愧是科举中杀出来的文人,一个名字就联想到这么多。不过也让萧然狠狠松了口气。 【宿主取的这个字和林芷也有点关系呢!】007也跟着说道。 【怎么说?】 【有一个皇帝写的诗里面就含有这两个字:舟奉慈宁春旭和, 绿蒲白芷漾新波1。也带着林芷的名字。】 【那还确实有点缘分。】萧然也觉得有些稀奇,刚刚如果把这个来历告诉林父,说不定还可以加点分。 当然,如果她知道系统说的这个皇帝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应该会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样走量的“诗人”,诗的质量就不太好说了,要是林父一听,那还不得露馅。 林父和萧然的谈话到此为止。 恰好这时翠袖来寻,说夫人已经命人开始准备晚饭。 林父和萧然便一起去前往偏厅。 萧然看到翠袖,猛然想起李大妞的事,便将这事告知林父,询问他的意见。 林父略一沉吟,道:“你若是想留下她,倒也不算难办。” 萧然洗耳恭听,翠袖稍稍落后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当初她能在河中挣脱捆绑的绳索,应当是绑她的人有意做了手脚。既然绑她的是她母亲,这么看来,虽被大势裹挟但也不乏怜女之心。你可以从跟着咱们的护卫中找一人,悄悄去寻她父母一趟。就说她被好人家救了,要是真为她好,签一份契书,给些钱,从此两不相干。若不是好人,以护卫的本事,也不会被赖上,回来将情况如实说,也好让她死心。” 萧然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能有契书,就能解决隐患。即便没有,但两地相隔甚远,现在的人大多一辈子都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李大妞不起心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和同村的人相遇。 不过找人这个是还要先去问问白山。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偏厅,周氏早早等着,见两人来了,忙吩咐人上菜。 一家人安静地吃完饭,期间林父也告知了大家给萧然“取”的新字,算是将表字过了明路。 吃完饭,众人便各自散去,萧然去找白山。 白山五人在另一处吃饭,萧然来时,也正好吃完。 “白护卫,能否借一步说话?” 白山和萧然走到一边,其他四人各自找了借口离开。 “道长有何吩咐?” “不敢。” 萧然谦辞了一句,然后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县衙,无需白护卫等人护送,你们是不是要回京了?” “我和吴平会留下继续保护道长,其他三人会回京。”白山一板一眼地回答。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岂不是会错失上战场立功的机会?”萧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等是主子的亲卫,并不在军中晋升。” “哦。”萧然有些似懂非懂,“那不知你们能不能帮我办件事?” “道长但说无妨。” 萧然将李大妞的事说了,随后又补充道:“这按理来说也不是你们的职责范围,我厚颜开口,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力范围一定办到。” 白山摇了摇头:“我等本来就是奉命保护道长,自然要为道长排忧解难,这等小事不算什么。” 白山犹豫了一下,道:“还请道长对主子的伤势多尽些心力。” “当然,当然。”萧然连连点头,白山不说她也会尽力,这可是她目前最大的金主了。 有了白山的承诺,李大妞的事情暂时得以解决,萧然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现在就只需等着药房到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是道士也是名医 安静的医馆里,只听到药柜前伙计不断开合抽屉的咔咔声。 萧然瞥了伙计一眼,又看了眼老神在在,闭着眼睛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陈大夫,转回头继续教李大妞认字。 自从那天萧然和林父谈完话,周氏效率奇高,不出三天就告知萧然,已经买下了一处恰好转让的铺子。 这铺子之前是个药房,前面开店,既能抓药,也能看病,后头还有个院子平时存放药材,也可以住人。 原先的东家要搬去府城,准备将这铺子出手,兑些银钱。恰好周氏有意,东家也想结个善缘,便以比市价稍低的价格将铺子转给了周氏。 萧然最初知道这个消息时还有些兴奋。 药房好啊,一应东西都是现成的,不需要再想办法改装、宣传,还能有现成的病人。 但是这几天的遭遇却像一盆凉水,直接将萧然浇了个透心凉。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原先的东家想将这个铺子出手了。 这几天萧然没有见到一个上门看病的病人,只有零星几人带着现成的方子来抓药。 萧然原本还疑惑这个铺子怎么只有一个老大夫和一个伙计,要是病人一多,能忙得过来吗? 现在一看,还是当时的自己太天真了。什么忙不忙得过来?是压根就没病人上门! “李,上木,下子,是你的姓。” 萧然在纸上写下一个“李”字,跟李大妞解释含义和读音,教她念了几遍后,就让她自己拿着纸笔到一旁照着描字。 李大妞乖乖听话,接过纸走到一旁坐下,先是在桌上以手指描摹了几遍,才照着萧然教的握笔姿势,拿起笔在纸上开始写。 萧然这时也抽出几张纸铺好,准备开始记录自己的行医心得。 她打算将自己看过的病记录成册,没准也能攒成一本医书,到时候找个书店,刊印几本,说不定以后也是学医人需要翻阅的资料。 先将秦嬷嬷、李大妞的案例记录下来,轮到断臂男子时,萧然有些犯难。这个案例实在没有可复制性,即便有人看到,恐怕也当做是妄语。 萧然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也将其写下来,现在没法复制不要紧,以后一定会有的嘛。 如果她的记载以后没有遗失,能够一直流传下去,说不定几百年后还能被翻出来,到时候喜提一条热搜,她也能混个鼻祖当当。 萧然畅享了一下未来,继续埋头记录,对这个病例写得相当详尽,甚至还在一旁配上了插图。 待萧然终于将所有医案整理记录完毕,抬起头揉了揉脖子,环顾了一圈药房。伙计依然在整理仿佛永远摆不好的药材,闭目养神的陈大夫依旧闭目养神,萧然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很好,又是没有人的一天。 看着光明正大摸鱼的两个人,萧然满心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虽然还没到平时关门的点,但既然没人上门,萧然也不准备干耗着,索性早点关门,她也能早点回去。 萧然将所有的纸张整理好,招呼了李大妞一声,刚准备跟伙计说一声,就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慌慌张张跑进门。 那女子满脸焦急,进门看也不看其他地方,就径直快步走到陈大夫跟前。 萧然这时也收回脚步,好奇地看向那丫鬟。 可真不容易,终于有人来求医了? “陈大夫,您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随我出趟诊?您放心,出诊费用好商量!” 丫鬟小声急速地询问,还不时抬头看看四周,似乎在防止有人偷听。 萧然挪开眼神,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那厢陈大夫在丫鬟靠近前已经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显然不是真睡着了。 陈大夫听完丫鬟的话,施施然起身,找伙计拿上药箱,才对一旁焦急的丫鬟道:“走吧。” “哎!您请!” 二人向门外走去,丫鬟似乎很着急,但也不敢催促陈大夫,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路过萧然时,陈大夫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才昂着脑袋继续往外走。 萧然看着他这副作态有些莫名奇妙,直到看人跨出门才反应过来,刚刚他该不会是在向自己示威吧?! 萧然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不过陈大夫好像跟这个丫鬟很熟的样子? 萧然过去询问伙计。 “您说她呀?她是何员外家千金的贴身丫鬟。” “何小姐有些小毛病,以前看过不少大夫,都治不好。后来是陈大夫开了个方子,将人治好的。但这病总也除不了根,每年这个时候会更严重一些,若是用药也无效,何家便会来请陈大夫出诊。何家每次出手都很大方,是咱们药房的大主顾之一!” 伙计跟萧然说这些时还时不时夹杂着对陈大夫的吹捧,说他医术如何高明。 萧然不怎么相信,高明的大夫怎么会门可罗雀?不过有这样大方的固定客源,难怪之前这个药房能半死不活地一直维持着。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萧然也不准备继续听伙计的对陈大夫的溢美之词,告诉他可以早点关门休息,便叫上李大妞,又喊上在后院练武的白山,一起回县衙。 -* 晚上,萧然照旧给周氏请了个平安脉后,周氏问起医馆的情况,萧然一五一十地说了,言语间有些羞愧。 毕竟现在一直是周氏在往里面填银子,目前还看不到什么进项。 周氏反过来安慰她:“一时困难也是有的。这开医馆不比一般铺子,没有实打实的效果,任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你也不要着急,总会有病人上门的。” 萧然点头,内心却想着,再等两天,如果还是这个鬼样子,她还是出门走走,碰碰运气。 第二天,萧然一大早又带上李大妞和白山去了医馆。 这阵子县衙里的事千头万绪,不仅林父忙得不见人影,周氏也是一天到晚脚打后脑勺,萧然便让红衫又回到周氏身边,平日里就带着李大妞,等吴平从她的家乡回来,应该就能解决她身份上的问题了。 到了医馆,伙计已经开门,不用问,又没人。 萧然走进去,只看到伙计,随口问了一句:“陈大夫呢?” 伙计回道:“往常何家都会留陈大夫一晚,第二天早上送人回来。看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萧然应了一声,也没在意,照例教了李大妞几个字,让她自己在一边练习,就去到后院,取了些药材,准备搓些药丸子。 白山本来准备在一旁练武,他现在虽然只需要保护萧然,但也不想荒废身手。 看到萧然在配药,白山停下手里的动作,走近了些观看。 萧然发现光线被挡住,抬头看到白山,有些奇怪:“怎么了?” 白山摇了摇头,问道:“道长是在配什么药?” “是些治疗常见小病的药。怎么?你好奇?” “没有。”白山否认,顿了一下又问:“道长之前给我们用的伤药效果很好,不知道难不难配?” “倒也不算太难,你是想再要些伤药?”萧然问道。 白山有些支吾。 萧然见他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你是想要方子?” 白山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他知道一个好的方子足以作为传家之宝,后人落魄时说不定能靠着这一张方子东山再起,开口要这样的方子,让他有些难以启齿。 没想到却见林道长一拍手,道:“你早说啊!也是,你们这也算是在刀尖舔血,有上好的伤药,效果好,恢复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命。我早该想到才是。” 萧然说着,转身跑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药方回来,塞给白山:“你拿去吧。” 白山喉头滚动,“多谢道长!” 随即,又语气坚定地承诺:“您放心,不白要您的方子,待我将此方传给主子,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钱。” 萧然不太在意,不过,如果有钱的话,可以给周氏,好歹算是一笔收入。 “也行。不过你们用的时候,能不能找人记录一下不同伤势、不同人使用的效果,我想根据这些记录看能不能再对方子做一些调整。郑老、郑先生不是还跟着你主子吗?我看他就挺合适的,给他找点事做,免得想些花花肠子。” 白山得了方子,自然是萧然说什么应什么,总归最后得利的还是他们,至于郑先生的想法,谁在意呢? 白山当即准备去给主子写信。 萧然也转身投入自己的制药大业。 就这样,又一天悄然溜走。 今天依然是没有病人的一天,萧然已经能比较淡定地面对这个现实了。 将做好的药丸收好,萧然准备将它们交给伙计,等再有人来抓药时也推销推销,说不定能卖出去,能攒些口碑。 走进前堂,依然只有伙计在,没看到陈大夫的身影。 “陈大夫呢?还没回来?” 伙计正在发呆,萧然的突然出声将他吓了一跳,回过神立刻回答道:“是,陈大夫一直没回来。” 萧然皱了皱眉,问道:“以前陈大夫出诊有第二天没回来的情况吗?” 伙计想了想,摇头,“没有,都是前一天去,第二天就回来了。” 萧然心中疑虑,这事儿瞧着有点儿反常。 看昨天那个丫鬟焦急的模样,莫非这何小姐这次病得很严重? “东家,陈大夫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伙计这会儿也有些犯嘀咕。 “别瞎猜!明天再看看,如果还见不到人,就去何员外府上问一问。” “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30 第026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第二天, 萧然惦记着陈大夫的事,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馆。 叫醒了伙计, 得知陈大夫昨晚依然没有回来,萧然心中一沉。 只是如今天色尚早,不好贸然登门,萧然在医馆中硬是坐了半个时辰,等到外面人声渐沸,嘱咐伙计看好医馆,才带着李大妞和白山往何府去。 昨日她回去问过周氏, 何员外是江宁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何宅自然坐落在城东, 而医馆同样在城东, 不过位置比较靠近边缘,两者距离算不上太远。 三人约莫走了一刻钟, 便看到了何府紧闭的大门。 萧然上前扣响兽头铜环, 稍等了一会儿, 只听吱呀一声, 门开了一条缝隙, 有人探出个头来。 来人须发灰白, 有些年纪,眼神似乎不大好,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萧然等人, 问道:“你们找谁?” “敢问老伯,杏林馆的陈大夫是不是还在贵府上?”萧然换上客气的笑脸,问道。 “谁?不认识。”老伯回了一句, 就要关门。 “等等!” 萧然赶紧上前抵住门。 “干什么?!你们还想强闯?”老伯警惕地看着萧然和她身后看着明显不好惹的白山,“放手!不然我喊人了。” “老人家, 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真是来找人的。” “陈大夫,就是常来给你家小姐看病的那个大夫。您记得吗?” “哦~陈大夫啊~” “对对对!” 萧然见他似乎有印象,赶忙点头。 谁知这老伯突然拉下脸来,骂道:“就是那个庸医!将小姐治坏了!好啊,我们家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说完,还没等萧然作何反应,就高声叫道:“来人呐,快来人!有人打上门了!” “道长,咱们要不要先回去?”白山靠近萧然,低声征询意见。 “是啊,是啊。姑娘,安全要紧。”李大妞跟着附和,碍于白山在一旁,没有向萧然这边贴。 萧然听到门后想起的一连串脚步声,对白山道:“不忙,看看情况再说。” 陈大夫应当是被何家给扣下了,听看门老伯的意思,何小姐的病情是出了意外,而陈大夫无力解决,甚至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他们如果想找到陈大夫,就这老伯的态度,正常上门拜访看样子行不通,不如趁此机会混进去,说不定能直接见到人。 “待会你委屈一下,别动手。” 萧然心中有了主意,叮嘱白山。以白山的身手,若是想反抗,恐怕能将来人都打趴下,可不符合她的计划。 “好。”白山点头应是。 说话间,已经有四五个人涌到门前。 “就是他们,是那个庸医的同伴,还找上门来了!” 看门老伯指着萧然等人对领头的人说道。 领头之人并没有听老伯的话,并没有如萧然预想中的上来就动手,反而是上前来,看三人站位,知道萧然是做主的人,见萧然穿了一身道袍,便朝萧然拱拱手道:“这位道长,不知是有何事上门来?” “王管家,都说了他们是府里那个庸医的同伴!”看门老伯在一旁不满地插嘴。 “何伯,你怎么在这里守门?站了有一会儿了吧。累不累?不如下去歇歇脚,吃口茶?”王管家回过头,一边对何伯说,一边冲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人带下去。 “何伯,您老肯定累了,去歇歇。放心,这门有人守着。” 跟着的四人中立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裹挟着何伯将人带走。人渐渐走远,萧然还听到何伯高声喊着“我不累”的声音。 收回视线,虽然和自己刚刚的计划有偏差,但换了个讲道理的也行。 萧然开口道:“我们是来找人。前天贵府的丫鬟去杏林医馆请陈大夫出诊,我见他今日还没回去,且往常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因此有些担心,故而今天冒昧上门,想问问人是否还在贵府?” “陈大夫是在府中。只不过是我家老爷感念他时常来府里替小姐看病,总是前一天来,第二天就走,着实辛苦,这次想多留他在府中做两天客罢了,到时自然会将人送回去。”王管家回道。 这话显然是鬼扯,谁信谁傻。看何伯刚才的态度就知道有事。 萧然看他面上一派镇定,丝毫不见胡说八道的心虚,比刚刚暴躁的何伯难打交道多了。 “可是刚刚我听何伯还骂陈大夫庸医呢?” 王管家面不改色地道:“何伯年纪大了,人有些糊涂,许是记岔了,咱们府里从前也请过些大夫,确实有几个庸医,想来是何伯弄混了。” 这人还真是个说瞎话的高手。 萧然知道他在撒谎,但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咬死了陈大夫在府中做客。 即便是何家扣着陈大夫不放,只要他们放人,料想以何家在江宁县的地位,陈大夫出来之后也会闭嘴不谈此事。 “道长还有其他事情吗?”王管家可不管萧然心里怎么想,人已经退回门里,一副随时准备关门的样子。 “刚刚何伯说陈大夫将他家小姐治坏了。何小姐是生了什么病?我也是个大夫。不如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将小姐治好,这样贵府也不必扣着陈大夫不放了。” 王管家油盐不进,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了,看不到陈大夫,萧然始终放不下心,索性直接说道。 “没有这回事。” 王管家依然矢口否认。 “有没有贵府心里清楚。往常贵府请陈大夫出诊,时间总是很规律,这次突然打破规则,想来是何小姐情况不好。你们扣着陈大夫不放,却又不请其他大夫,应该是不想传出什么风声吧。你们害怕传出流言,不敢请别的大夫,我这个自己送上门的,让我试一试又何妨,大不了再扣三个人。” 萧然不跟王管家兜圈子,直指重心。 王管家听到萧然说风声时眉头一动。 萧然趁热打铁:“管家可以去通报一声,总要让何员外自己做主吧。” “既然如此,还请道长到门房稍等。” 王管家拿定主意,让人去通报,将萧然三人请进门,这时候自然要将人留下,而不是拦在门外,防止人见势不对跑了。 萧然求之不得。 三人刚跨进门,大门便轰然关闭。 王管家带三人到门房稍坐,等通传的消息- * 何府,何小姐院。 “明月,你开开门,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别饿坏了身子。” 何夫人拍着房门,语气满是担忧和心疼。 何员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停下脚步,看看房门,见没有动静,叹了口气,又开始踱步。 院子里还有不少下人,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明月,你听娘的话,开开门好不好?” 房内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我不吃,我都这个样子了,还吃什么?!不如饿死算了!” 何小姐说完,不理会何夫人的劝慰,一头扑倒在床上,捂着脸哭泣。 房内一片狼藉,厚重的床帐挡住了光线,何小姐的身影仿佛淹没在黑暗中。 门外,何夫人还在拍门,但再也没有听见房内有任何动静。 何员外停下脚步,叫过一个下人,问道:“陈大夫还是给不出方子?” 下人摇头,“回老爷,刚还问过,写不出方子。” “这个庸医,平日里花了那么多钱,事到临头却不中用了!” “让人盯着他,不准吃饭、喝水、睡觉,直到写出方子为止。” “是,老爷!”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规矩呢?” 何员外本来心情极差,看到外面下人探头探脑,当即出声呵斥。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是王管家有事,让小的来禀告老爷。” “什么事?!” 这个王管家,平日里机灵,怎么如今也这么没眼色。 “是和陈大夫有关,今天”下人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员外听完,问道:“那个女道士真这么说?” “是,小的不敢撒谎。” “那你去告诉王管家,把人带过来。” “顺便将陈大夫一起带过来。” “是。”下人得了准话,一溜烟跑了。 “老爷,当真有办法?”这时何夫人也走过来,问何员外。 何员外冷笑一声,“她最好有办法。” 何夫人捂住胸口,“我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 那头,王管家听完下人的回报,当即带着萧然三人往何小姐的院子去。 进到院子,萧然第一眼就看见陈大夫,他看起来状态尚好,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陈大夫也看见了萧然,扯起袖子挡住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得意洋洋之气。 “就是你说有办法治好小女。” 何员外可不管萧然和陈大夫之间的眉眼官司,不客气地问道。 萧然之前并不是这么说的,但不妨碍她认下这话,道:“是,不过还需先给小姐诊脉,才好辨证开方。” 何夫人一听,立刻朝屋里道:“明月,你听见了吗?你出来让大夫看看。” “我不出去,我不要见人!” “明月~” 何夫人见女儿死活不愿意开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然见此情形,猜想何小姐应该是面部有瑕,所以不愿见人,不知是不是跟病情有关。 病人不愿配合,情形一时僵持住了。 萧然这时开口道:“既然何小姐不愿露面,不如这样,我先问问陈大夫小姐往日的病情和医案,先做个大致判断。何小姐也听听我的判断,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再决定让不让我治。” “这个好、这个好,明月,你觉得呢?”何夫人连声附和,何员外也一起开口劝何小姐。 房内没有动静,何小姐没有再激烈反对,众人都知道她是默认了。 “陈大夫,你和我说说情况吧。” 第027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陈大夫原本还遮头遮脸, 躲避萧然的视线。 现在被萧然直接点名,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陈大夫,你还不快说!”何员外不耐烦地催促。 陈大夫抖了一下,才艰涩开口道:“何、何小姐得的是桃花斑。” 桃花斑?这病症的名字倒是风雅,也有些耳熟。 萧然心中思量,只听陈大夫接着往下说。 “原本不甚严重,只脸上会出现,夏天多发, 颜色淡红。往常服了我这浮玉丸,便能消退。若是严重些, 也不过在配合汤剂, 一晚便能消下去。” “可是,这次不知怎么, 何小姐脸上起的桃花斑颜色比以往更深。用了药不仅不消消, 反而变成紫红色, 甚至蔓延到其他地方。” 萧然听到这里, 终于明白这病名为何听着耳熟了。 桃花斑是好听些的叫法, 它还有个名字——鬼脸斑。 当然, 不是指人脸上长了鬼脸。而是说发病时,病人脸上会长出颜色深浅不一的斑块,层叠交错, 常人见之可怖,称其为鬼脸,故而得名。 这病症状有轻有重。 症状轻些的, 发病时脸上浮现淡粉或淡红等颜色不一的斑块,即便不医治, 等上个把时辰,斑块也能够自行消退。 只要不介意反复发病,脸上颜色不一,都不能说自己生了场病。 甚至有些人发病时斑块恰巧长在两靥,颜色淡粉,使人看起来容色娇艳,面如桃花,因此称作桃花斑。 至于症状稍重的,可能就与何小姐最初一样,颜色较深一些,且久久不褪,有些影响容貌。何小姐一个富家千金,对自己的容貌自然在意,因此四处求医服药。 症状最重者,便是所谓的鬼脸斑了。 这病治起来其实不难。 只是发病者病因往往千奇百怪,毫无规律可循,难以辨证。通常可能治不好,但也治不坏。 且这病对不怎么在意容貌的人来说,实在不痛不痒,因此患病的人兴许都不会求医。故而这病也算少见,算是一种奇症。 不过不管是桃花斑还是鬼脸斑,从未听说患此病者,脸上的斑块还能向其他地方蔓延。 不知何小姐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以前陈大夫开的药既然有效,那应该是对症的,怎么会反倒越治越差呢? 萧然心念转瞬即逝,何小姐不肯露面,从陈大夫刚刚的话里也听不出什么,只能从医案着手。 “陈大夫,何小姐以往的医案和你开的药方还有药丸都有吗?” 陈大夫忙不迭点头,“都有,都有。这、何员外?” 陈大夫小心翼翼地看向何员外,萧然要的东西都在他的药箱里,他被人带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 “王管家,去取。” “是。”王管家领命而去。 何员外才对萧然道:“道长有什么头绪不曾?” 何员外此问有些试探的成分,他刚刚怒意上头,也是抱有一丝希望,才让人将萧然等人带过来。等看到真人如此年轻时,何员外心中的失望也不是作假的。 明月看过不少大夫,但除了陈大夫,其他人连这是个什么病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现在何必如此焦急。 萧然点了点头,道:“桃花斑,其实还有个名字叫鬼脸斑。陈大夫,我说的对不对?” 说“鬼脸斑”三个字时,萧然压低了声音。 “是是是,是也叫——啊!!!。” 陈大夫抱着腿在原地跳脚。 萧然刚刚见他神情激动,赶紧踩了他一脚,制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陈大夫,对不住、对不住。” 萧然赶忙道歉,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声点,何小姐听着呢!可别再刺激到她。” 陈大夫本来一脸怒气,想要开口质问,一听萧然这话,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哭丧着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何小姐此时确实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冷不防被陈大夫的叫声惊了一跳,抚了抚胸口,重新又趴在门上。 爹娘没有斥责发怒,这个新来的大夫应该是有点本事吧?何小姐心中不禁想道。 “老爷,药箱拿来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王管家去而复返,带着陈大夫的药箱回来。 “给道长。” 陈大夫双手尴尬地伸在半空,接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还是给陈大夫吧,他的东西,他自己找起来也快些。” 萧然出声解除了陈大夫的窘境,这老大夫可不如郑老头脸皮奇厚,这会儿要是有个地缝,他恐怕恨不得自个儿能钻进去。 王管家没做声,也没动作,等着何员外的吩咐,待何员外点头后才将药箱递给陈大夫。 陈大夫接过药箱,什么话也没说,打开药箱翻拣出一叠纸和一个药瓶。 萧然眼尖,看到他药箱里除了一般大夫都会带着的东西,还放着几捆卷起的纸,还有一本医书? 陈大夫合上药箱,将东西递给萧然。 萧然先看脉案。 到目前为止,陈大夫留给萧然的印象都是不太靠谱的,上班摸鱼、治病不行、还不会顾及病人及家属的脸色和心情。 但翻看着脉案,萧然对他倒是有些改观,这份脉案按时间做了排序,记载极为详细。 萧然通过这些记载能够看出何小姐完整的治疗过程。 又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嗅了嗅,萧然将药丸放回。 “怎么样?” 何夫人一直都没有做声,此时迫不及待地问道。 何员外和陈大夫也看着萧然。 萧然将脉案和瓷瓶还给陈大夫,问道:“何小姐的病因是热毒?” “是。” “以往都是将热毒压下,但这次却不管用了。” “这次是有些不一样,因为还有其他的诱因。” 何夫人和何员外在两人说话时像是拨浪鼓一样来回摆头。 “哎呀!你们打什么哑谜,到底有没有办法?” 何夫人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夫人放心,我心中有数了。” “真的?!” 屋内,何小姐趴了半天,有些累了,悄悄搬了个凳子坐到门后继续听。 萧然耳朵灵,早听到她的动静,稍稍抬高了声音,“何小姐最近是不是失眠多梦,心绪不宁?” “这和小女的病有什么关系?” 何员外拦住要出声的何夫人,问萧然。 “自然有关系。” 萧然耐心地跟何员外夫妻解释,也是想说给何小姐听:“何小姐此病原本是热毒引起,故而常在夏天发病。陈大夫开的药是将小姐体内热毒压下,也算对症。” “但堵不如疏,虽然能压制一时,但累积到一定程度,只需一个引子便能爆发。” “心神紧绷,情绪起伏过大,再加上何小姐本身体内有热毒,现在天气炎热,几相结合,导致此次发病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说该如何治?” 门后,何小姐听完全程,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明月,你肯出来了?” 何夫人这时也顾不上萧然,几步走到门前,神色激动。 “娘,你别进来!” “娘不进来,不进来,就在这儿。” 何夫人停住脚步,回头期待地看着萧然。 “其实不难,只需将热毒疏导出来,再喝几剂安神的药,便能治好,且以后不会再发病。只是这开方,还需要诊过脉才行。” 萧然顶着何夫人热切的眼神回道。 “那你进来吧。只你一个。”何小姐松口,但同时强调,生怕何夫人也跟着一起。 “好。”萧然一口答应。 示意其他人待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屋。 门后凳子还在,已经不见何小姐踪影。 萧然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绕过屏风,看到还在晃动的床帐。 门口有脚步声,萧然回头,看到以何夫人为首,一群人挤在门口,连李大妞也不例外。 白山倒是落后两步,并不朝室内看。 萧然朝他们摇了摇头,示意动静小点,走到床边,“何小姐,你把手伸出来。” 帐子里伸出一条手臂,手腕上还有浅紫色的斑。 “大夫,我多久可以痊愈?”萧然诊脉的空隙,何小姐忍不住问。 “这不难治,这一剂药下去,斑块今天就能消退。不出三天,就能痊愈。” “真的吗?” “真的。” 萧然收回手,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果真能治好,我一定让我爹给你送一个大大的牌匾。”治病有望,何小姐此刻语气中也透出一股喜意。 “牌匾倒是不用,不过可以帮我宣传一下。” 这个更实用。 “好。” “有纸笔吗?” 萧然走到门口,问何夫人。 “有,来人,快拿纸笔来!”何夫人急忙叫人。 陈大夫从药箱中掏出笔墨递给萧然。 萧然也不客气,接过笔墨,提笔写下药方递给何夫人,叮嘱道:“这是外用的方子,需要药浴,要准备木桶。” 何夫人连连点头,将方子递给下人去抓药,又对何小姐道:“明月,娘让人将屋子收拾一下,你也吃点东西?” “好,谢谢娘亲。” 何夫人喜不自禁,立刻指挥人去厨房,又喊人进屋里收拾。 何员外插不上手,客气地将萧然等人请到偏厅,吩咐王管家好好招待。 “姑娘,真的一剂就能好吗?” 李大妞刚才一直不敢说话,现在才悄声问萧然。 “当然,只要对症,一剂下去就能见效,两剂痊愈。现在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陈大夫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然浑然不知,她一大早就赶到医馆,到现在还没吃东西,王管家让人送了茶点过来,萧然招呼白山和李大妞赶紧吃些垫垫肚子。 “道长,神医啊!” 就这样,三人在一边吃吃喝喝,陈大夫心不在焉地坐了半个时辰后,何员外朗声大笑着转入偏厅。 第028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何员外转入偏厅, 一见到萧然,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道长, 您真是神了。” 此时何员外笑容满面,再不见之前在院中阴着张脸的沉郁之色。 偏厅中四人同时站起身来。 萧然上前一步迎上何员外,问道:“何小姐是好了?” “好,好,可太好了。小女如今恢复如初,终于肯出门了。”何员外提起这个,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原本长得富态, 原先脸色阴沉,略显怒容时, 有几分威严模样。如今这般开口朗笑, 倒又有几分像是庙里的弥勒佛,看着一派和善。 何员外说自己的女儿大好, 同时也不忘夸萧然, “还是道长医术高妙, 妙手回春呐!” “哪里, 也多亏了陈大夫之前尽心尽力。”萧然谦虚道, 想到何员外之前对陈大夫鼻子不是鼻子, 眼不是眼的,也顺带提一提陈大夫的功劳。 这也不算什么谎话,陈大夫之前确实是尽心了, 只不过后来没能判断出何小姐真正的问题罢了。 但在何小姐不肯露面的情况下,也是他的医案为萧然的辨证提供了依据。 何员外立刻反应过来,顺着萧然的话说:“道长说得是。” 转而看向沉默地站在萧然身后的陈大夫, 歉意地拱手道:“陈大夫,先前多有得罪, 还望海涵。” 陈大夫心情郁郁,他知道何员外说的是场面话,如果不是萧然收尾,自己现在也不知是被如何逼迫,但他得罪不起何员外,有台阶只能顺着下:“员外也是爱女心切,一时情急而已。” 陈大夫不计较,何员外也是笑呵呵的,大家心知肚明将之前的事情翻篇。 何员外又向萧然道:“道长和陈大夫都为小女的事费心了,府中已经备了薄宴,答谢道长和诸位,请诸位随我入席吧。” 萧然却之不恭。 虽然说是薄宴,但席面也做得用心。或许是考虑到萧然是个出家道士,也不知忌不忌荤腥,席上干脆全都是素菜,或者是用素菜做出荤菜的样子,味道都不错。 席间何小姐也来了一次,考虑到有外男在场,隔着屏风以茶代酒向萧然致谢。 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一顿饭自然宾主尽欢。 撤了席,何员外拍了拍手,立刻有下人端上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 何员外揭开红布,十个大小一致的元宝整整齐齐地码成两排。 “这一百两银子是道长的诊费,还请道长收下。” “这太多了。”萧然推辞。 别看一般电视剧里动辄千两黄金万两银子的,好像钱不值钱。 萧然之前都能拿出五百两给秦嬷嬷买药材,但那是周氏有钱,况且那五百两也是攒了三年的结果。 何员外这样只一次出诊,出手就是一百两,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难怪伙计说他是大主顾。就这些银子,都够普通人家嚼用几年。 “这银子道长务必收下。若不是道长出手,这次小女恐怕要寻短见,道长这可是救命之恩呐。道长不收,可是嫌弃钱少了?” 何员外这话都说出来了,萧然哪还能拒绝,自然是收下银子。 别说,五百两的银票轻飘飘,但一百两的银子很有些分量,萧然接过后转手交给白山收起来。 见萧然收了银子,何员外又让人送上一百两,这次是给陈大夫的。 说是出诊费和压惊费。 萧然觉得何员外挺会做人,一样的钱,不会让陈大夫少收,觉得自己不如萧然而心里不舒服,这么多钱,想必陈大夫之前心中再有不满,也能消气。 但这给钱的名目有不一样,陈大夫多了压惊费,那就是暗示萧然水平确实比陈大夫高。 陈大夫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跟着将钱收下。 收下钱,萧然便提出告辞。 何员外还想挽留:“道长不如在府内留一晚,小女之前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道长留在这里,也能让小女安心一些。” 萧然拒绝道:“何小姐已无大碍,不必过分忧心。员外和小姐若是不放心,我明日再来一趟就是。” 萧然坚持要走,何员外也不好再留,问道:“若是小女有什么问题,不知该去哪座仙山名观请道长呢?” “我如今在杏林医馆坐诊,和陈大夫是一处的。” 陈大夫听萧然说到自己,动了动,接道:“这位是杏林医馆的新东家。” 何员外恍然大悟,“之前听说杏林医馆换了东家,没想到是道长。” 萧然不好说医馆其实是周氏的,这里面的关系解释起来又有说头,便含糊应下。 何员外又恭维了几句,亲自将几人送出门,得知萧然等人是走路过来的,甚至还想吩咐下人去套车送他们回去,萧然好歹劝住了,毕竟也不算太远- * 几人回到医馆,医馆还是没人,伙计正无所事事,见到众人连忙迎上来,热情地道:“陈大夫,您回来啦!哎呀,怎么能让您自个儿背着药箱?我来。” “难道不该他背吗?前天也是他自己背的。” 李大妞小声问萧然。 萧然看着伙计殷勤地围着陈大夫转,但陈大夫明显兴致不高,应付了几句,坐回自己的位置。 萧然对李大妞道:“兴许以前是何府下人送人回来,不需要自己背吧。” 李大妞“哦”了一声,她显然是话赶话才这么一问,也不深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练字。白白耽误了一上午,可得补回来。 白山也去到后院干自己的事。萧然叫住伙计,问了问上午店里的情况,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倒是之前萧然做的药卖出去两瓶。 之后一下午无事发生,零星有几人上门抓药。不过陈大夫一改往日摸鱼的习惯,主动上前给病人看药方,指点两句。 之后两天,萧然除了去何府登门给何小姐看病,就是埋头在后院搓丸子。 之前卖出去的药丸不知是不是有人用过后发现效果不错,陆续有人上门求购。 萧然原本做的不多,现在倒是有些供不应求了。 药丸有了些小名气,连带着也有人上门求诊,都是些小病,陈大夫不再消极怠工,反而十分积极。往往赶在萧然前头将病人接手。 好在他只有一个人,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不然恐怕都轮不到萧然。 萧然有些头疼,之前人不积极,看着心烦,觉得白白花钱雇了个大爷,现在太积极,又妨碍自己赚功德,还不好说什么。 她有一次提了一嘴,陈大夫就一脸“东家,你是不是想辞了我”的表情。天地良心,萧然可没有这个想法。 但陈大夫不信,尤其是每次萧然接诊,李大妞都守在一旁认真看,过后萧然还会给她解释病情。 虽然李大妞明显还在学字的阶段,但不妨碍陈大夫将她当做一个假想敌,危机感爆棚,然后变得更加积极,堪称另一种意义上的恶性循环。 这日,一大早又有两个病人上门。 说起来,自从陈大夫不摸鱼,认真看病后,倒是真显出几分本事,之前伙计的夸赞也不全是水分。 再加上萧然坐诊,有不少女子患病,羞于看大夫,听说杏林医馆有女大夫坐诊,也会上门来求医。 医馆的病人虽不是络绎不绝,但一天下来总也有十来个,且还有增多的趋势。 给眼前的病人开完方,将人送走。萧然洗了个手,思考了一下,提笔准备写个计划。 如今医馆病人增多,又有不少女子上门求医,但很多女子通常羞于开口,每回萧然都将她们带到后院去,不太方便。最近白山都没地方练武了。 要单独开辟一个空间,保护女病人的隐私,当然,有些男病人也会需要,那就还要增加一个,医馆得想办法改装一下,又不能影响平时病人看病。 如果病人再增多,可能还要再雇个抓药的伙计。 还有李大妞,算算时间,吴平应该也要从她的家乡回来了。她对医术很感兴趣,人也聪明,现在已经差不多将常用的字都学完了,或许可以开始教她医术了。 多一个女大夫,也能多帮到一些女病人。 另外就是白山的主子,也不知道他的手臂如何了,最近都没听白山提起,伤药的方子效果如何。得找个时间问问。 将计划一一列好收起,萧然又抽出几张纸,趁着现在没有病人,先写医案。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鞭炮的声音,还有敲锣打鼓的乐声。 是谁家新店开业吗?还挺热闹。 萧然思绪一闪而过,继续专心落笔,没注意到锣鼓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医馆门前停下。 第029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东家, 东家?” 萧然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伙计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怎么了?又有病人来了?请他稍坐, 我马上来看。”萧然头也不抬地吩咐伙计,直到将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搁下笔。 一抬头,没看到伙计和病人,反而是何员外正站在她的桌案前。 何员外挺着肚子,笑眯眯的朝萧然一拱手,“道长。” “何员外?您怎么来了?是何小姐又病了么?”萧然站起身,从桌子后面绕出来, 一边还礼一边问。 “哈哈,不是。小女用了道长您的药, 一切都好。”何员外笑着回答。 “那您这是?” 萧然此时才发现, 医馆门外挤着不少人,好像在看热闹。 “是这样, 小女跟我收, 之前承诺过道长, 若是您能根治她的病, 一定给您送一块大大的牌匾。这不, 我前几日找人定做, 等这牌匾一做好,今天就给您送过来了。” 何员外说着,朝门外招手。 “各位, 让一让,让一让。” 看热闹的百姓堵住医馆的门,门外王管家不得不提高声音, 叫人让出一条路,好让抬着牌匾的力夫能进门。 “这” 萧然看着眼前两人合力抬着的牌匾, 蒙着一层红布。这牌匾甚至比医馆的招牌还要大。 “道长,您请看——” 何员外抬手揭下牌匾上的红布,描金的“妙手回春”四个大字,仿佛闪着金光,让医馆内都瞬间亮堂了不少。 “好!”门外也不知道是何员外请的托还是看热闹的人捧哏,一声叫好瞬间点燃了气氛,再加上何员外请的鼓乐手又开始敲锣打鼓,显得热闹非凡。 萧然哭笑不得,这送牌匾跟现代送锦旗差不多,但牌匾可比锦旗占地方多了。没想到何小姐和何员外这么实诚,送了个这么大的牌匾。 她当时只是想着能治好何小姐,有这个案例在,也能打开条路子。 不过今天何员外这样大张旗鼓让人一路抬着牌匾过来,跟着看热闹的人回去以后一定会津津乐道,宣传效果更好。 力夫还等着萧然发话,要在哪里将牌匾挂起。 萧然思量了一圈,医馆实在没有地方放,只能叫来白山,让他将人带进后院,在后院中腾个地方。 萧然对何员外道:“员外好意,本来应该立刻将它挂起来才是。只是我这几日想着将医馆重新规划一番,只能先暂时将其放起来。等到时候医馆重新布置完,我一定给这个牌匾选个显眼的位置。” 何员外自然不介意,“既然是送给道长的,当然由道长处置。” 这头萧然和何员外说话,那头力夫已经放下牌匾,王管家给二人和鼓乐手结了钱将人打发走。 没有热闹可看,门外的人自然散去,但也有些恰好准备看病的人被这一波真人广告吸引,走进医馆。 陈大夫面前已经排了好几个人。 “道长,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道长,道长方不方便?” 何员外再次开口。 萧然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想要单独跟她说话。 医馆里有不少人,萧然只能将人往后院带,王管家守在门口。白山抱着刀,为了不吓到病人,在前屋找了个角落“罚站”,身形颇有些萧瑟。 一定要尽快改造医馆,萧然想到- * “道长,小女的病当真不会复发了吗?”何员外神情有些严肃地询问。 这也不是何家人第一次问这个问题,萧然不厌其烦地道:“真的。” “那会于子女有碍吗?” 萧然一怔,这个问题何家倒是第一次问,不过萧然依然耐心回答:“也不会。小姐体内热毒已清,如今身体康健,不会影响到生育,也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 “那就好。”何员外听到萧然肯定地答复,松了一口气,笑道:“道长别嫌我啰嗦,只是内心担忧,总忍不住多问几句。” “怎么会?何员外担心何小姐,自然想事无巨细了解她的病情,这是人之常情。” 父母之爱便是如此,总是时刻为子女考虑,林父和周氏如此,何员外亦如此。 说完了何小姐的事,何员外从袖口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萧然。 “这是?”萧然不解。 何员外道:“这是给道长的谢礼。” “员外已经给过诊金,这我不能收。”萧然不肯接。 “这并非诊金。”何员外解释道:“这谢礼道长非收不可。” “不瞒道长,小女发病之前,正在说一门亲事,若不是道长良方,见效既快又好,让小女赶在媒人上门相看之前恢复,恐怕这亲事成不了。” “道长也算是小女的媒人,这红封是谢媒礼。” 谢媒礼讨个好彩头,萧然不能拒绝,否则就是结怨,“既然员外如此说,那我就收下了,日后何小姐成亲定要知会我一声,我也厚颜讨一杯喜酒喝。” “自然、自然。到时候道长可定要来。”何员外一口答应。 两人说完了事,送走何员外,萧然回到前屋,跟陈大夫一起将病人看完,才准备拆开红封。 捏了捏红封,薄薄的一层,里面装的定然是银票。 打开红封一看,萧然忍不住嘶了一声,里面装了五百两银票。即便何家豪富,但也不过是县里的富户,这谢礼也太多了。 “姑娘,怎么了?” 李大妞正替她整理桌面,听到萧然吸气的声音,问道。 将银票塞回红封,萧然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心中暗自决定,等何小姐大婚,一定要随一份厚礼。 等过了几天,萧然听到何家小姐和涿阳县县令的公子订亲,才明白为何当时何家要扣下陈大夫不放。 何家豪富,可以说在林父那里也能有三分薄面,但这都也比不上真正和一县之长结为姻亲。 姻亲是实打实的牢靠关系。 而在结亲的事没有确定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当时何家要扣住陈大夫,同时还不敢请其他大夫上门,就是怕人多嘴杂漏了风声。 要不是萧然上门,以何小姐之前的情况,这门亲事肯定结不成。何家定然会迁怒陈大夫,到时恐怕不能善了。 何员外又是送匾,又是给红封,也是为此。 不过这都是后话,萧然此时却有些别的烦恼,因为吴平从李大妞的家乡回来了。 第030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拿着吴平带回来的契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契书也不复杂, 就是李大妞的父母签字画押,从此以后和李大妞断绝关系, 日后她的一应事宜皆由主家做主。相当于父母将她卖掉了。 契书没什么好看的,萧然是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李大妞。 吴平跟她说了在李家村的见闻。 这个时候的村落起名都很简单,要么是以村子坐落的地方命名,要么就是以村中多数人家的姓氏命名。 李家村显然是后一种,李姓是村中大姓。 一般的宗族同气连枝,一致对外时拧成一股绳,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但如果成为那个被针对的人或事,日子就相当不好过了。 李大妞的父亲也是李家村土生土长的人。但即便如此, 李大妞一家在村中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村里闲言碎语本来就多, 流言这种东西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死亡而消散,反而因为所有人都参与了谋杀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恐惧, 更要将相关的人都踩进泥里才肯罢休。 吴平去的时候, 正碰上几个村妇在嚼舌根子, 至于说的什么话, 吴平没跟萧然细说, 想必很不好听就是了。 而吴平打探到的情况,也正如林父当初猜测,李大妞能在河中挣脱绳索, 确实是她的母亲在绑人时做了手脚。 李父李母有爱女之心,但他们同样还有别的儿女,在群情激奋之下, 无力抵抗多数人的决定,只能牺牲这个女儿。但同时又抱有一种隐秘的希望, 希望她能逃过一劫。 故而李大妞的父母听到吴平到来的目的时有惊喜,但不算太意外。 李父李母听完吴平的话,问了些李大妞的境况,知道女儿碰上了好心人,过得不错后就痛快签下了契书,也没有询问主家是谁,人在哪里。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能白得一笔钱已经是意外之喜,也能对他们家的现状有所改善,而以后不再打扰李大妞就是他们能为女儿最后做的事情了。 萧然翻来覆去地看契书,想着吴平的话,左思右想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李大妞,要做什么决定,还得是当事人自己来,旁人想得再好也没用- * “大妞,背得怎么样了?” 萧然找到李大妞的时候,她正在背药材的名字,手头边还摆着一堆药材,一边背一边认。 见到萧然,她赶忙放下药材,“已经背完了。我背给姑娘听一听?” “好。”萧然点头。 李大妞开背诵,刚开始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后面越背越顺,直到最后一个药材名字背完,才停下一口气,又搅着衣带忐忑地看着萧然,“姑娘,怎么样?我背得都对吗?” 萧然没回答,而是捡起一旁的药材问:“这是什么药材?” 一连问了几个,李大妞对答如流。 终于,萧然放下药材,“你背得都对,药材也认得对。” 萧然有些遗憾,李大妞确实聪明,如果从小有识字的条件就好了。 不过李大妞自己不这么想,得了萧然的肯定,她开心不已,快手快脚地将散乱的药材重新拣好。这些药材是她拿来辨认用的,都没坏,还可以入药,不能浪费。 见李大妞收完东西要走,萧然赶忙叫住她:“先别忙,我有话跟你说。” 李大妞停下脚步,“姑娘有什么吩咐?” 萧然摇头,让她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李大妞手足无措,不敢坐,“姑娘,我站着就行,您说什么我听着。”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不是。” 李大妞是半道跟着自己的,又经历了生死,没什么安全感,刚开始除了闷头干活,人很沉默。 后来红衫回到周氏身边,她天天跟着自己,又开始识字学医,人才活泼一些。 萧然见她神情无措,眼眶有些红,怕她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家乡在哪里吗?我让吴平去了你家乡一趟,找到了你父母。” 李大妞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她哆嗦着嘴唇,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声音:“姑娘是想赶我走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声,如果不是萧然耳朵灵,恐怕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当然不是!我要是想赶你,何必教你识字学医?谁会花这么大精力,就为了最后将人赶走?你听我说完。” 李大妞脸上这才恢复一些血色,“姑娘你说。” 萧然见她稍微冷静下来,才继续道:“我让人去你家乡,是因为你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也算来历不明。后来你说你父母尚在,如果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有些事情就要处理好。” “吴平去找到你父母,他们拿了一笔钱,签下了一份契书。你看看吧。” 萧然将契书递给李大妞。 李大妞接过契书,她现在识字,自然看得明白内容。 令萧然感到意外的是,看完契书,李大妞神情格外平静,既没有怨恨,也没有伤心失落,好像契书与她完全无关一样。 萧然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将吴平跟自己说的话都一一跟她说了。至于什么安慰她不要怨恨父母,他们也是无能为力这样的话萧然没说。毕竟谁都没法感同身受。 李大妞听完萧然的话后一言不发,只是又垂下头,默默地看着契书,仿佛要将这薄薄的一张纸盯出个洞来。 萧然见状,对她道:“契书你自己收好,我去看病人了。” 这个时候,只能让她单独呆一会儿。 萧然说罢,走出后院,迎面撞上白山和吴平。 吴平回来后,便和白山一起天天跟着萧然来来去去,跟左右护法似的。 搞得这两天伙计和陈大夫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但他们两个又不是她的手下,萧然没法让他们呆在县衙给林父打打下手。即便萧然有意,林父也不会同意。 “道长,后院还有人吗?我们能进去不?” 吴平掂起脚探头往后院看了一眼,问萧然。 吴平年纪稍小,跟萧然现在差不多的年纪,相比于白山的沉默寡言,他人就外向多了,话也多。 “有人,等一会儿再说。” “嗳~”吴平叹了口气,马上又笑嘻嘻地对萧然道:“道长不是说想将医馆重新装修吗?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后院老是有人,我和白哥都没地方呆,在医馆里还怕吓走来看病的病人。给道长造成损失多不好。” “吴平!道长自有规划,无需你去置喙。”白山开口打断了吴平的话。 “我就是问一问,现在这样多不方便,咱们站哪儿都不合适,杵着跟门神似的。” 萧然眼见随着吴平的话,白山脸色一沉,赶紧出声:“他说的也对,现在病人多了,更何况还有女客,都在一处是不太方便。” “是吧,是吧。你看道长都这么说。” 吴平得了萧然的话,立刻得意地对白山道。 白山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不想理他。 萧然左右看了看,觉得有些尴尬,现在正好碰上,就对白山问道:“对了,我之前给你的伤药方子,效果怎么样,那边有回信吗?” “什么方子?哦!是之前给我们用的那种伤药的方子吗?” 白山还没说话,吴平先插一嘴。 “是的。” 吴平听到萧然的回答,也一起眼巴巴地盯着白山。 “主子那边还没有回信。”白山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答应过给道长买方子的钱” 萧然摆摆手:“这个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你家主子的手臂怎么样了,一直都没有新消息,也不知道恢复得好不好?” 白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萧然的话。 萧然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消息就算了,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这时李大妞从后院走出来,脸色平静,但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三人都假装没看见,吴平道:“现在没人了吧!白哥,我们进去吧。” 说着,拉着白山和萧然错身而过,李大妞挪了两步,给他们让开地方。 萧然也没说话,继续往医馆走,李大妞默默地跟在后面。 直到看不到萧然二人的身影,吴平放开白山,低声问道:“主子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白山摇头:“在船上通过一次信,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那我们要不要打探一下情况。” “不要做多余的事!最近也不要跟京中联系了。” 吴平见他神情严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031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当天, 送走最后一位来抓药的病人,关上医馆的门, 萧然叫住准备回去休息的陈大夫和伙计,说有些事要宣布。 伙计和陈大夫面面相觑,不知道萧然准备说什么。 “永安,最近医馆病人增多了,都是你一个人抓药,还忙得过来吗?” 萧然没有马上说事,而是先问伙计。 伙计姓陈, 和陈大夫有点亲缘关系,按辈分, 陈大夫是伙计的叔爷爷。 陈大夫无儿无女没有收徒, 伙计家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了,陈大夫便将他带在身边, 二人互相能有个照应。 原本陈大夫想教他学医, 但无奈伙计没什么天分, 好在跟着陈大夫耳濡目染, 学会了些辨认药材的本事, 能在医馆看看方子, 抓抓药,也算有个糊口的手艺。 这些都是萧然在这段时间内和两人相处,才渐渐知道的。 “啊?”伙计没回答萧然的问题, 而是小心地看了陈大夫一眼。 “看我做什么?!东家问你话,你回答就是了!”陈大夫斥道。 伙计收回视线,看向萧然, 小声道:“应该,忙得过来?” 萧然好笑, 这算个什么回答。 果不其然,陈大夫一听到伙计的话,皱起眉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 伙计有些委屈,叔爷老是在自己耳边说干活要卖力一点,要不然东家就要将他们辞退。 他要是说忙不过来,岂不是显得没用?可是现在人多的时候,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了啊。 萧然道:“你照实说就行了。” “人少的时候还好,有时候人多就不大忙得过来了。” 萧然闻言点了点头,她最近观察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 来医馆的人可不会掐着点排队来,再加上只抓药不看病的,都堵在柜台前,伙计就有些手忙脚乱。 “最近病人越来越多,我准备将医馆改一改,到时候再招个看方子抓药的伙计。” 萧然宣布自己的决定。 陈大夫一脸若有所思,伙计看起来倒很高兴,但是瞥见陈大夫的脸色,又将笑意憋了回去,显得整张脸有些扭曲。 “陈大夫,我打算再请个坐堂的大夫,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人选推荐?” 这也是萧然一早就想好的。 她现在虽然在教李大妞医术,但等到她能出师坐诊,起码还有几年的时间,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医馆人手不够,她想再找一个大夫,最初本来打算公开招聘,但想想又觉得不太稳妥。 首先有些本事的大夫,一般都有固定坐诊的医馆,或者干脆自己就经营医馆,没发生什么大事是不会离开的。这样广撒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大夫上门。 其次就是即便恰巧能招到一个大夫,医术可以考察,但人品难以保证,不如问问陈大夫有没有什么同门可以推荐,或者师侄也行,能知根知底一些。 “老夫倒是有些同门,可以去信问一问。只是不知有没有人愿意来。” 陈大夫略一沉吟,对萧然道。 “那就麻烦陈大夫了,只要有人愿意来,考校过后,医术没有问题,待遇方面都好说。” “对了,不拘性别。” 萧然又强调了一点。 陈大夫一怔,随即点头表示知道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众人都散了,萧然等人回到县衙- * 用过晚饭,林芷来寻萧然说话。 不知道林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对医术感兴趣起来,每次萧然回来,林芷都会来缠着她问一问医馆的情况,又碰到了什么病人,治了什么病,复不复杂之类的。 周氏对此没什么表示,仿佛是默认了林芷的做法。 但是尽管周氏并不反对她学这些,小姑娘终究和萧然不同,没有办法随意出门,更别说替人看诊。 她每回来,萧然都尽量详细地给她讲述白日碰到的病症,也会将记录下来的医案拿给她看。 说了近半个时辰,林芷带着几本医书和萧然今天的医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送走林芷,萧然长叹了口气。 每次被林芷眼巴巴地看着,萧然都有一种无力感。 现代人常戏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但对古代女子来说,即便有如林父和周氏这样开明的父母,林芷能学到满肚子的理论,但恐怕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实践的机会。 【宿主不要伤心。你看咱们功德涨得很快,要不了五年,不、十年,就能还清了。】 萧然哭笑不得,这安慰还挺别致,十年难道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吗?嗯,比起一开始计划的五十年确实是短了许多。 【我知道了,谢谢007。】萧然还是向007道了谢。 【你最近干什么去了?】萧然又问道,她许久都没听到007的动静了,都有些忘了上次和它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呃这个】007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嗯?】 【我挂机去看小说了。】007小声回答,透着一股心虚。 【好看吗?】 【好、好看。】 【宿主,你不生气?】见萧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007胆子又大了起来。 【当然不生气,一直呆着没事做是挺无聊的,找点乐子也没什么。】萧然说道。 007能自己打发时间也挺好的,不然难道要它每天盯着功德一个个数又增加了多少吗? 【啊,宿主,我追的小说更新了,我要去看了,先下线了。】007突然兴高采烈地对萧然道。 【嗯,去吧。】萧然失笑,007没有再出声,想必是又挂机了。 和系统聊完,萧然准备洗漱后再看会儿医书就休息,却不曾想看到李大妞徘徊在她房门口。 “大妞,你怎么在这里?还不休息吗?”萧然疑惑地问道。 “姑娘。” “是有事吗?进来说吧。” 萧然示意李大妞进门。 “姑娘,您给了我父母多少钱?”李大妞进门后,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 “怎么问这个?” 李大妞拿出契书,递给萧然,“姑娘把这个收起来吧。” “他们把我卖给姑娘,姑娘花了多少钱,我以后一定还给姑娘。” “这是我这两个月攒下的钱,跟红衫姐姐换了整,都给姑娘,以后的也给姑娘。” 李大妞掏出一锭小元宝递到萧然面前。 是一两银子。 萧然这才注意到,虽然李大妞并没卖身的身契,但林家似乎默认了她是跟着自己的丫鬟,每个月照着林芷的丫鬟秋雨的份例给她发月钱。 一个月五百钱,到现在发了两个月,恰好一两,她一文都没动,全都在这里了。 萧然看着契书和银子,没接。 “吴平给了你父母五十两。你现在一个月五钱银子,要还完大概需要九年。当然,这是你一分不动的情况下。家里虽然有吃有穿,但你常跟着我在外面,难免会有用钱的地方,这样一来,要还五十两还要更久。” “没有问题的,我一辈子都跟着姑娘,我以后的钱也都给姑娘”李大妞急急地说道。 萧然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一辈子太长,你十七岁了吧,十年后二十七,到时候恐怕已经嫁人生子,总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 “我不嫁人的,我不喜欢他们!”她始终对男人有些心理阴影。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然道,“你想继续跟着我学医吗?” “当然想。” “那就是了,光靠月钱,你要攒十年,但你好好学医,以后给人治病,碰到如何员外这样出手大方的富户,一次出诊的费用就能还清这些钱,不是更好吗?” 李大妞闻言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以后赚到的钱都给姑娘!” 倒也不必。 “你总要自己留一些,万一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呢?” “那姑娘再给我发月钱。”李大妞打定了注意要将以后所有的银钱上交。 萧然见她现在说不通,也就不浪费口舌了,点头道:“也行。” “姑娘,契书——” 李大妞依然执着地举着契书和银子,一定要萧然收下。 萧然无奈接过,李大妞仿佛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姑娘早些休息,我告退了。” 说完,李大妞退出房间,背影中似乎都透着一股雀跃。 萧然看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摇了摇头,找了个匣子,单独存放在一处。 第032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翌日, 李大妞像往常一样来找萧然,准备一同去医馆。 “姑娘, 我想改个名字。”李大妞说。 “好啊,你准备改成什么?”萧然问。 大妞也确实不算一个正式的名字,百姓多不识字,也没有闲心给子女取个风雅的名字。大妞一般都是家中排行第一的女孩这么叫,或者叫大娘,后面再有姐妹,按照顺序往下排。 “叫朝生。”李大妞有些羞赧, 但坚定地说道。 萧然点头,朝生这个名字虽然直白, 但却能代表李大妞的境遇——重获新生。 李大妞得了萧然的肯定, 自己又念叨了几遍名字,看起来很高兴。 一起去医馆的路上, 她难得主动和白山两人说了几句话, 告知他们自己的新名字。 “恭喜恭喜, 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吴平最了解她的事, 此时也替她感到高兴。 到了医馆, 已经有几个病人在等着。 萧然先看完了病人, 让李大妞和吴平待在医馆,才拿着一张纸条和白山一起,准备去找木匠。 昨日她特地问了林父, 医馆装修需要去哪里找人。 县衙有户籍名册,特殊的手艺人也有专门登记,这种事林父应该比较清楚。 林父听了她的要求, 当即给她写了个纸条。 现在萧然就要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去找人- * 林父给的是一个老字号的店铺,在城北。 萧然现在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看看纸条,又抬头看了看匾额,如果不是名字确实一样,她真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眼前的铺子在这条小巷的最里面,即便今天天气晴朗,这个地方看起来都有一股阴沉沉的氛围,仿佛阳光在都不愿意光顾。 远处市集嘈杂热闹的声音反而衬得这里更加凄清。 如果不是有白山跟着,萧然一个人是不敢来的。 有风从巷口吹进来,萧然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忍住抬手搓胳膊的冲动,萧然小心避过台阶上的青苔,扣响大门。 因为安静,扣门的声音显得格外响,萧然感觉这“咚咚”两声仿佛敲在自己的心头一样。 没有人开门。 回头看了一眼白山,找到一些安全感,萧然又抬手敲了两下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 清脆而稍显稚嫩的童声远远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有些急促,似乎是有人在跑动。 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内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探出身来。 不等萧然开口打招呼,他只看了萧然一眼,就自顾自回头喊道:“爷爷,又有人上门订东西了!” 喊完,拉开门,朝着萧然一昂首,“进来吧,小心点,别碰坏东西。” 萧然咽下要出口的话,跟着进了门。 门后是一个铺着青砖的院子,穿过院子,是三间房屋。 院子比从门外看起来更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工制品,有些是半成品,有些是成品,还有一些半加工过的木材。 “跟上呀。” 前面领路的小童朝萧然喊了一句,“这里东西多,你们不跟着我,不好走的。” 萧然看着横七竖八堆放的木材,没有人领路,确实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或踩到点东西。 跟着小童,明明通往房屋的路径是直线,但他们愣是走地七拐八拐。 “爷爷,有客人来了。” 小童将两人带到木工房前停下,对里面正做着活的老人说道。 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三人。 老人身形精瘦,但并不显瘦弱,反而有一股力量感。一双手很是粗糙,布满老茧,还有一些看起来是陈年旧伤留下的伤疤。 他脸上皱纹堆叠,老态尽显,但一双眼却不浑浊,反而清明犀利,此时正看着萧然,“客人想订做什么东西?” 萧然微微欠身,然后道:“老人家,我不是来订做东西。我有一间医馆,现下想做些改动,有人推荐了老人家,您接这个活吗?” 老者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问是谁推荐萧然来的,只问道:“你想改成什么样?有图纸吗?” 萧然上前一步。 “哎,小心一点,看着脚下。”小童在一旁提醒萧然。 萧然抬起的腿一顿,犹豫了一下,找准一块空地踩下去。 站稳后,萧然掏出一张图纸,道:“这是医馆的图纸。我也不太懂这些,只是有一些设想,您看看该怎么改动?” “说说看。” 萧然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尤其强调医馆需要单独隔开的房间。 老者听完后,抽出一张纸,徒手开始画图。 没有借助工具,但落笔的线条横平竖直,比用尺子比着画的还标准。 不一会儿,老者将画好的图纸递给萧然,道:“你看看。” 萧然接过,图纸并不复杂,很容易看懂。 看过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萧然道:“就按您设计的改,不知需要多久?” “七天。” “在改动期间,我不想关闭医馆,要不然病人没法看病,您看能不能行?” 萧然又提了个要求,虽然时间不长,但也挺耽误事,尤其是有些病人耽误不得。 “可以,但时间要延长,半个月。” “好。那就照这个来,麻烦您老人家了!”萧然痛快地答应了,这个时间比她预想中要短多了,不愧是在林父那里都排得上号的匠人。 萧然现在已经忘了之前在门外怀疑人生的事了。 “定金十两,三天后动工。”萧然答应地爽快,老者也不废话,直接给定了开工时间。 交了定金,双方签了契书,一式两份,各自收好。依旧是小童带路,将萧然和白山送出门。 重新站在门外,萧然看着再次关闭的大门,这会儿也不觉得这里阴沉了,反而透着一股高人隐士的风范。 三天后,老者带人到医馆丈量房屋,萧然正在给一位妇人看病。 见人进进出出,妇人问道:“林大夫,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萧然笑着回答:“医馆准备装修,隔出几间单独的房间,以后不愿意在外面看病的人,可以到里间去。” “这是你的方子,可以去抓药了。” “哦哦。”妇人拿着方子,恍然道:“早该这样,以后可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是呀。”萧然笑着附和了一句。 妇人起身去抓药。 “下一位!” 萧然将桌上的纸笔摆好,对坐下的病人道:“左手放到脉枕上,是哪里不舒服?” 病人摇头,“我不是来看病的。” “我想请大夫出诊。” 第033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抬头, 看着眼前的人。 是个中年人,样貌普通, 看起来有些精明,但又不惹人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像是丈量过一样,显得并不那么真诚。 一身衣服虽然颜色朴素,不大显眼,细看之下就能发现虽然不是什么稀罕料子,但也是一般小富之家不舍得用的好布料, 且做工很好。 一看就不差钱。 不过他身上又没有那种大户人家当家做主的上位者的威严,硬要说的话, 气质和何员外的管家有些像, 但更有一股斯文气。 萧然铺好纸,问道:“出诊地址是什么?什么时候方便上门?患者有哪里不舒服, 之前有没有看过别的大夫, 大致了解病情吗?” “林大夫, 我想请您现在就出诊。”中年人没有回答萧然一连串的问题, 转而提出自己的要求, 说到‘现在’这个词时, 几乎是一字一顿。 萧然蹙眉:“患者很危急吗?是不能行动还是有其他的问题,怎么不直接来?” 话虽是这么问,但萧然看他的脸色却不像着急担忧的样子。 果然, 就听到中年人说:“不算危急,只是我们夫人不方便上门,所以想请大夫出诊。” “请大夫放心, 我知道您上门一趟费用不低,这是诊金, 无论治不治得好,这钱都是大夫您的。若是事成,之后还有另有重谢。” 中年人将一张银票从桌子上推过来。 萧然看清上面显示的面额,忍不住扬了扬眉,又是一百两。 如果不是她先前看的病人花费最多都不超过一两,她都怀疑这里是不是通货膨胀了。 只能说无论哪里都不缺有钱人。 没钱的病人,只能求大夫一定要用便宜的药,有钱的病人,连面都没露就直接给一百两。 不过萧然又不仇富,甚至希望这样大方的病人多来点,这么多钱,只是拿去买些便宜好用的药材,也能造福不少穷苦患者。 中年人已经收回手,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大喇喇躺在桌子上,萧然没有直接拿。 “贵府夫人生的什么病,能大概说一下吗?我看看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萧然问道。 见萧然答应,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这一回是发自真心的。 “府中一切都有,不需要您带什么。马车已经在客栈等着了,林大夫随我一起,可以边走边说。” 等等,马车? 江宁县又不大,看他的打扮举止,主家不是富就是贵,这样的人家基本都住在城东和城西。 江宁县没听过有什么告老还乡的高官隐居,身份最贵的就是县衙的人,萧然差不多都认识。 就算萧然不认识他们家所有人,但他们也不可能不认识她。 这个中年人来的时候明显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层身份,萧然原本猜他应该是如何员外一样的富户,那就是在城东。 无论去城东哪里,不过是多走几步路,怎么还要用马车? 萧然有疑惑,自然问了出来:“贵府是在哪里?” “当然是在府城。”中年人不明就里。 你之前可没说你是从府城来的。 她的名声都传到那么远了吗?还有府城的人专门来请她。 “林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府城太远,一来一回加上看病,至少要七天,医馆人手不够,我这一去,其他病人恐怕要被耽误。贵府夫人既然不是急病,为何不能自己过来?如果觉得医馆不方便,也可以在别处找个小院或客栈,我再上门去也行。” 这并非是萧然觉得路途遥远的推脱之词,确实是医馆面临的窘境。 中年人看着排队就诊的病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不过是些泥腿子而已。 不过他不会当着萧然的面说这话,而是道:“夫人之病虽不是危及性命,但也饱受其折磨,如今连行动都有些困难,无法长途跋涉,只能请大夫上门。” 萧然皱眉,如果是这样,确实比较严重。 她这段时间治过的病人,多是小病小痛,并没有危重症,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权衡利弊后,萧然对中年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去一趟府城,不过医馆中有些事我还需要交代一声,你先等一等。” “这是自然。” 这要求合情合理,中年人没道理拒绝。 萧然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医馆,冲角落里站着的吴平招招手。 吴平和白山不一样,白山如非必要,可以待在后院一整天。 但吴平待不住,而且他最近似乎喜欢上观察病人的人生百态,反正每次萧然低头看病写方累了,抬起头都能在医馆的各个角落里发现他的身影。 吴平三两步走到萧然身边,问道:“道长,什么事?” 随着他的走近,原本还坐着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打量着吴平,目光落在他的配刀上,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转头看向柜台,喊了一声:“朝生,过来一下。” 李大妞正在帮伙计抓药,她已经能认药材,在伙计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会搭一把手,一次都没有出过错。 听到萧然的呼唤,李大妞快速将手中的药包扎好递给抓药的病人,从柜台出来,“姑娘,你找我?” 萧然对李大妞和吴平道:“你和吴平回府一趟,你先去找夫人,跟她说我要去府城给病人看诊,大概有七八天不能回去。然后你们给自己还有我和白山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带过来。” “知道了,姑娘。”李大妞应了一声,和吴平一前一后出门。 萧然交代完二人,看着沉默地站在一旁的中年人,冲他微微点头,又去找陈大夫。 陈大夫正在看一个病人,萧然没有打扰,等他结束才出声叫他:“陈大夫。” 又对准备排着队的病人道:“稍等一下,我们说两句话。” 病人哪敢反驳大夫,连声道:“哎,哎,您先说、先说。” 二人走到一边,萧然问:“陈大夫,你去信问过,有认识的大夫愿意来这里吗?” 陈大夫摇头,“暂时没有收到回信。” 这也正常,萧然本来觉得现在医馆虽然忙一些,但两个人也能应付得来,因此对新大夫的事并不急。 不过现在她要出远门,那医馆势必会急缺人手,以后也同样有可能碰上这样的情况。 可找大夫这种事也急不来,萧然只能道:“陈大夫,烦请你再写信问一问,也不需经验丰富,刚出师的学徒也可以。” 这要求已经放得很宽了,陈大夫应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再问一问。” 萧然跟陈大夫道了谢,说了自己要去府城的事:“此去恐要一段时间,医馆诸事还劳陈大夫你多费心。” 顿了顿,萧然又道:“如果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可以让伙计去县衙找林夫人。” 虽然医馆开了这么久,没有碰到过闹事的人,但萧然也要以防万一,林父不能随意出面,但周氏的名头在这里也够用了。 “林夫人是——知县大人的夫人?”陈大夫很是惊讶,但好歹压住了声音,没有当场叫破。 “是,她是我母亲,这医馆也是她出钱盘下的。” 陈大夫有些恍惚,难怪之前她敢单枪匹马去何府要人,原来不仅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啊。 萧然看着走神的陈大夫有些无奈,“陈大夫?陈大夫!” 陈大夫回过神,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医馆就托付给陈大夫了。” “东家放心!”陈大夫神色严肃地答应。 萧然又准备去找老木匠,但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只好回来跟陈大夫又说了一声,将中年人给的银票交给他,到时候结算装修的费用就用这笔钱。 老木匠之前给了个大概的估算,大约需要五十两,这笔钱怎么都够用了。 将事情一一交代,萧然又见缝插针地看了两个病人,李大妞二人才提着两个包袱回来。 叫上白山,四人跟着中年人出门,门外有他的随从等候着,在二人的带领下去跟客栈的人汇合。 路上李大妞低声跟萧然交代周氏的吩咐:“夫人说她知道了,让姑娘注意安全,去哪里一定要让吴大哥和白大哥其中一个人跟着,不要落单。” 萧然点头,道:“你也是,跟着我,不要单独行动。” 众人跟着中年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悦名轩——江宁县有名的酒楼。 看到酒楼里等着的人时,萧然就明白为什么中年人对萧然要带三个人一起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们人更多——除了中年人和随从,还有四个护卫,两辆马车,两个车夫。 萧然四人刚好能用一辆马车,吴平和白山都会赶车,原本的车夫挪到另一辆马车上,分配好后,众人启程,一路快马加鞭往府城赶。 第034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这次不像之前林父从府城来赴任时慢慢赶路, 而是一路疾驰。 晚上因为错过了住宿,一行人直接在野外休息了一晚。好在他们人多, 这里治安也不错,倒是没碰上什么劫道的。 第二天临近午时,马车已经到了府城城门口。 众人在城门外排队等着城门卫检查后放行入城。 萧然趁此机会下了马车活动一下身体,整日圈在马车上,一路颠簸,感觉骨头都僵硬了。 他们这群人一多半都带着武器,看起来不好惹, 进城的百姓都远远绕开,马车附近一片地方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中年人也下了马车, 趁着排队的空隙过来跟萧然说话。 “林大夫, 这一路疾行,招待不周。咱们进城后直接回府里, 到时候再设宴为您接风洗尘。” “无妨。” “下一个, 快点!”城门卫朝这便喊道。 萧然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不是在叫他们, 但前面也没几个人了。 中年人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话, 现在也住了口, 回身指挥车夫赶着马车上前。 萧然没上车,跟在一边走了几步。 前面的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平民,没什么可查的, 碰到有担着东西的,也只略略翻检很快就放行。 城门卫态度不算好,但也不蛮横, 也没有趁着翻检吃拿卡要,但碰到百姓将自己带的东西分出一些递上去, 也不推拒。 双方都很配合,检查起来极快,马上就轮到萧然等人了。 “站住,干什么的?” 城门卫狐疑地打量着众人。 萧然一群人的组合看起来显眼又奇怪。 一个女道士,却带着个丫鬟而不是道童。明明是两辆马车,但两个车夫却赶一辆车。 看起来正常的中年人,带着个随从,也不知道是商人还是读书人,又好像两边都不搭。 还有佩刀的几个护卫,怎么看着好像不是一拨的? 城门卫来回扫视了这群人两圈,最后将视线落在跟着女道士旁边的护卫身上,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都是护卫,但这两个人看上去威胁更大一些。 “从哪儿来的?去城里干什么?” 中年人上前交涉,道:“我们是府城人,三天前才从府城出去的。这位道长是府上请的客人。” 萧然挑眉,不说请大夫反而说请客人,看来这位看病的夫人也有些不能外道的忌讳。 那边中年人还在跟城门卫说话,“你去问问三天前值守的人就知道了,他定然记得。” “他今天轮值,我上哪儿去找人?!” 另一边值守的人听到这里的动静,放下手中的货物,挥挥手道:“行了,进去吧。” “谢谢官爷。”带着货物的商人喜笑颜开,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他,“官爷辛苦了。” 那人从善如流地接过银子塞进怀里,示意商人赶快走,别挡着路。 “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是问他们进城干什么的。”盘查他们的城门卫看向来人,回答道。 来人伸头看了一眼,也没问话,翻手向上招了招,示意萧然等人可以进去了。 中年人呵呵一笑,转回头对萧然道:“道长,请上车吧。” 萧然点头,上了马车。 众人顺利进城后,萧然掀开车帘往后看,拦人的城门卫好像在跟另一人争执。 “李哥,就这么放人进去了?他们都带着刀呢!” 李哥了皱着眉头表达不满的人一眼,小年轻还是太嫩了点。干城门卫,没点儿眼力见儿也不行,要不是自己拦着,这小子一不小心连得罪人都不知道。 “行了,那群人没问题。” “可是” “别可是了,他不是说让你找人问吗?等你换岗了就去问呗。敢让你问,就不怕你查。” 人都不见了,小年轻只能嘟嘟囔囔地应了一声,回头继续站岗。 李哥将人糊弄过去,又朝马车离去的路线看过去,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刚刚没说,自己在马车上看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徽记,和以前远远看过的知府大人马车上的有些像。 但看得不全,也不知道是不是。 摇了摇头,李哥将脑中的思绪甩掉,贵人家的事还是不要有太多好奇心了。 城门口的小插曲自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马车在城中慢慢行驶,原本热闹的人声散去,四周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李大妞忍不住学萧然之前掀开帘子往外看。 “姑娘,外面没什么人了。” “嗯,像这种富庶人家,自然不会住在闹市,何员外家不也是吗。” 萧然跟李大妞说话,也歪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萧然微微拧眉。 外面的街景好生眼熟。 萧然起身,拨开门帘,探出头。 李大妞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姑娘。 车辕上,吴平被萧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道长,您这是做什么?” 萧然不答,飞快地左右扫视一圈,吴平跟着她的视线也左右看,却没看出什么。 “白山,这里是不是?” 萧然向白山求证。 白山微微点头。 “是什么?”吴平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是上次我们在府城来过的地方。” “啊?上次咱们不就是到了客栈,然后就去——” 吴平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反应过来,压低声问道:“是知府府上?” 萧然点头。 车内李大妞看到萧然三人凑在一起嘀咕,实在耐不住好奇,也悄悄挪了过来。 萧然没阻止,反正一会儿到了地方之后也会知道,没必要隐瞒。 倒是几人头凑在一起,引得跟着的护卫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萧然注意到他们的眼神,飞快地说道:“要看病的恐怕是何夫人。上次何知府说她偶感风寒,应该是托词。待会儿都不要乱说话。” 白山和吴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 李大妞有些状况外,但她听到何知府三个字,知府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官,立刻捂紧嘴巴,用行动表示自己会闭嘴。 说完话,四人散开,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走过府衙大门,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向西行。 连续拐过两个角,马车终于在后门停下。 “林大夫,到了,请下车。” 萧然下车,李大妞紧紧跟着她。 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李大妞整个人有些紧绷。 中年人上前扣了三下门。 这次没有等待,马上有人开门。 “从管家,您回来啦!” 开门的小厮热情谄媚地招呼中年人。 从管家不咸不淡地点头,对着萧然笑了笑,一伸手:“林大夫,请。” 萧然率先跨过门槛,从管家亲自领路,之前的护卫没有跟着一起,由从管家的随从引着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从管家将众人带到一处花厅,这里和萧然上次来的时候不是一处地方,相对更私密一些。 “林大夫稍坐,我去请老爷。” 请萧然坐下,从管家又对花厅侍立的侍女吩咐道:“招待好客人。” 从管家离去后,侍女上了茶,退到一边。 萧然拨弄这茶盏,心里想着,一会儿何知府来了,见到她也不知会不会尴尬。 没过多久,萧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正对上何知府。 “林——侄女?!!” 第035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何知府身边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上次来招待林父等人的吴管家,此时也露出与何知府如出一辙的惊讶面孔。 另一个就是从管家, 听到何知府的话满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请的大夫和老爷是怎么认识的。 萧然缓缓站起身,冲何知府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知府大人。” 何知府好歹做了这么些年官,深谙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刚刚是一时太过惊讶才有些失态,不过片刻就收敛起情绪,也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既然是世侄女, 不必如此客气。上次你与你父亲同来,也未能说上两句话, 我比你父亲年长一些, 你唤我伯父便是了。” 何知府表现得如同一个亲切的长辈一般,萧然也不推脱, “伯父。” 说话间, 何知府已经走到上位落座, 对萧然道:“侄女也莫站着了, 快坐!” “我竟不知长顺去江宁县请的神医是侄女你。” “你也是, 请的是世侄女, 也不让人提前带个口信回来。”这句话是对从管家说的。 这也是冤枉,萧然上次来时从管家又不曾见到人,谁家请大夫还打听父母是谁的, 哪里能知道萧然的身份。 从管家只能唯唯应是。 萧然开口道:“也不怪从管家,我也是到了门前才知道是来伯父府上,只是当时情况也不好与从管家说, 是侄女的不是。” 何知府自然不是真心责怪管家,转而问起萧然:“之前听闻江宁县有一个女神医, 想不到侄女年纪轻轻竟在医术上有如此造诣。不知是师承何处?” “神医不敢当,是之前在观中跟师父学了些浅薄医术罢了。” 至于哪座道观哪个师父,萧然没说。 但徐尚书交代弟子关照林父时显然跟他提起过,何知府略一思索就知道萧然说的是谁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闲话少叙,萧然比较关心病人,她虽猜测需要看病的是何夫人,但不能直接问,“伯父,府中是谁要看诊?” 听到萧然的问题,何知府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收敛起来,叹了口气道:“是你伯母。” “上次你来时也知道,她当时身体不适,本以为是偶感风寒,请了大夫开了药,却不想吃着总不见效。后来情况越来越差,到现在竟然” 后面的话何知府没有说完,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很是奇怪,有怜悯混杂着心疼,还有一丝厌恶? 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形容妻子现在的病情,何知府对萧然道:“你见了她便知道了。” 说罢起身,要带萧然去找何夫人。 从管家适时开口道:“老爷,林、林”,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萧然,最后只能略过称呼,“府中已经设宴,是不是先?” 何知府被这么一提醒,才记起来自己本来是亲自来请大夫入席的,却不想见到熟人太过惊讶,将这事给忘了。 “是了,世侄一路奔波,不如先用过膳再说?” “伯父,救人如救火,我并不如何饥饿,不如先去看过伯母再说。” 何知府当然愿意,“既然世侄如此说,我也不同你客气了。不过你这两个护卫,倒是不好跟着,不如跟长和到别处去歇歇脚。” 长和是吴管家的名字。 既然是在何知府这里,安全问题就不需要怎么担心,萧然对白山和吴平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放心。 白山和吴平跟着吴管家离开。 从管家领路,萧然带着李大妞与何知府一起去何夫人的院落- * 出了花厅,走过一条宽阔的甬道,穿过月门,萧然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方位,发现从管家带着他们一路往西。 按照这时候东尊西卑的原则,何知府和何夫人居住的地方应该在东才对,现在越走越偏,如门墙连廊这类人工建筑的痕迹逐渐减少,一路上花草树木越来越多。 李大妞有些害怕,紧紧贴在萧然身边。 何知府似乎看出了萧然心中的疑惑,开口对她道:“自从病情变差,你伯母被折磨得夜不能寐,时时哀嚎,唯有在这样草木丛深的环境中才能舒心一点,所以我将她挪到西院来,盼她能好受一些。” 萧然点头,她已经能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嚎叫声,想必就是何夫人发出的。 离得越近,那声音越清晰,其中蕴含的痛苦和凄厉穿透耳膜,仿佛一道闪电沿着脊柱直劈大脑,萧然尚还镇定,倒是李大妞直直打了个哆嗦。 还没到院门口,萧然意外看到三个身影在院墙外徘徊。 何知府也看到了人,当即沉下脸呵斥:“竹筠,你在这里干什么?” 又对跟着的丫鬟道:“你们是怎么跟着小姐的?还不将人带回去!” 何竹筠转身,她看着和李大妞差不多大,一张俏脸上满是倔强和怒意:“父亲不必责怪她们,是我非要来的。” “母亲病了,您为何不请大夫,反而将人带到这里,任她如此、如此痛苦?” 何竹筠声音有些哽咽,明显对母亲的遭遇不忍,直直怒视着何知府。 何知府显然是心疼女儿的,面对质问并未斥责,“为父已经请了大夫来,你先回去。你母亲也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这话非但没安抚住何竹筠,反而将她激怒,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萧然,伸手指她,讥讽道:“父亲说的大夫就是她?您该不是昏了头,不求医反求道,找些装神弄鬼的骗子来吧。您根本不想治好母亲是不是,巴不得她早点死了让你那个小妾——” “放肆!”何知府怒喝一声,打断了何竹筠的话,“你们两个,将小姐带回去,不准她再踏出院子一步。” 何竹筠自知失言,但却不肯低头,跟着的丫鬟拉着她的衣袖小声哀求,最终她昂着头一拂袖,道:“不出就不出,我自己会走!” 说罢,转身离去,步子踏得极重,也不知道是发泄不满还是想将什么人狠狠踩几脚。 何竹筠口和何知府争执时,萧然和从管家就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不闻不看。 李大妞发应较慢,被萧然扯了一下才回神,学着她的样子低头装聋作哑。 送走了何小姐,何知府才对萧然道:“让世侄你见笑了,这丫头被我们夫妇宠坏了,口无遮拦,刚才的话世侄不要放在心上。” 不管何知府指的是那句话,萧然只当他说的是自己被当做骗子的话,道:“这一身道袍确实容易被人误会。” 何知府短促地笑了一下,对萧然道:“已经到了,咱们进去吧。” 院内何夫人已经没了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何竹筠的声音,不想吓到女儿。 从管家留在门外,没有再跟进来。 推开院门,不大的院子里除了一条供人通行的小道,其他地方竟然满满当当种满了花木,有些显然是现挖了土坑栽下去的。整个院子的花木丝毫没有布局可言,挨挨挤挤极为杂乱。 何知府见怪不怪,领着萧然走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打开,一个身穿浅褐色紧身袍袖上衣,下着深色撒花长裙的丫鬟闪身出来,掩上门,对何知府屈膝行礼:“见过老爷。” 何知府略略抬手让她起身,对她道:“这是林大夫,来给夫人看病。” 又抬高声音对屋里道:“夫人,这位大夫是我一位好友的女儿,夫人放心。” 屋内没有出声。 “世侄,有劳了。” 萧然忙道不敢。 丫鬟将门推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请萧然先走。 萧然带着李大妞踏进门内,后面丫鬟贴着李大妞的脚步跟进来后又紧紧关上了门。 房内的条案、花几甚至博古架上都摆了不少花木盆栽,暗香浮动。 只不过盆栽太多,显得拥挤,房内连光线都有些昏暗。 绕过格门,透过床帐,萧然隐约看到床上有一个仰卧的身影,还有一丝隐藏在花木香气下的腥臭味道。 扑棱棱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同时响起一个呕哑难听的声音:“好臭、好臭。滚开、滚开。” 萧然抬头,才发现床边悬挂着一个鸟架,上面歇着一只八哥,刚刚就是它发出的声音。 随着萧然走近,八哥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来,但它的左脚被一根细细的链子栓着,无论如何扇动翅膀都离不开架子。 “青蕊,将八哥挪到外面去。”何夫人开口道,之前的嘶声哀叫让她的嗓子也有些嘶哑。 青蕊摘下鸟架,路过萧然时,那只八哥扑腾得更厉害了,猝不及防之下,青蕊险些将鸟架脱手。 “林大夫是吗?” “是,夫人。” “夫君有同你说过我现在的样子吗?” 何夫人此时十分平静,和萧然在院子外面听到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没有。”萧然回答。 “那你做好准备。” 青蕊已经将鸟架放好,八哥好像感觉到了屋内的氛围,老老实实呆着不动了。 青蕊侧身撩起床帐,眼神并未向床内看。 何夫人穿着一身白色亵衣,衣服上隐隐晕开黄色的脓水。 那股腥臭的味道更浓了。 何夫人看向萧然,苍白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自己拉开了亵衣。 背后响起一声响亮的抽气声,是李大妞。 萧然此时哪里顾得上说她,也喉头滚动,咬紧牙才没跟着发出同样的声音。 第036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何夫人脸色平静, 丝毫不意外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事实上,她自己现在的样子, 连一直贴身伺候的青蕊都不敢直视,眼前这两个人没有看到后转头就跑或者当场吐出来,已经是承受能力极强了。 “很恶心对吧?”何夫人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对站在床前的萧然说道。 但她显然不是想要萧然的回答。 她半阖上眼睛,盯着自己的腹部,继续自言自语:“我自己也觉得恶心。我有时候在想,人身上怎么能长这样的东西呢?!” “每次一看到这些东西, 一想到它居然还能动,我就想挖掉它。可是我挖了, 它为什么还在?为什么还在?!” 说到最后, 何夫人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仿佛指甲刮过木头的尖刻, 她的神情扭曲, 变得癫狂起来, 整个人有一种崩溃的歇斯底里。 眼看着何夫人说着说着话, 就失去了理智, 下一刻准备动手抓挠自己的腹部, 青蕊反应极快地扑上去,单膝跪在床上,压住了何夫人的双手, 让她不能动弹。 整个过程中,她甚至能在扑上去的同时扭过自己的上半身,精准压制住何夫人的同时尽量别过身体, 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避免自己直视何夫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如此, 所以非常熟练。 房门被大力敲响,门外何知府还没有离开,听到屋内的动静,高声询问:“夫人?世侄,里面出什么事了?” 或许是对这一套平静——发疯——被压制的流程熟悉了,何夫人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没有出声回复何知府,只是看着萧然,眼中流露出一丝哀切。 何知府将门敲得碰碰作响,应该是青蕊关门时将门闩上了,这即便是这么大的力道房门也没有被暴力打开。 李大妞刚才已经悄悄挪到萧然身后,但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床上。 何夫人显然是不准备出声了,萧然艰难地收回视线,对外面道:“何伯父,这里没什么事,您不要激动。” 何知府停下了拍门的动作,问道:“世侄,可知道我夫人得的是什么病吗?” 萧然之前光顾着震惊,又目睹了何夫人发疯,到现在都还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半点头绪也无,只能搪塞道:“还需辨别一番,暂时还没有头绪。” 这时何夫人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老爷,衙门里公务繁忙,老爷不必再这里等着了,公事重要。” 门外何知府停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四周一片寂静,半晌才听他道:“那夫人,我便先回去了。世侄,从管家就在院子外面,世侄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他。” “好。” 萧然回话时,何夫人已经闭上眼睛,显得很疲惫。 青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见何夫人平静下来,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准备将何夫人的亵衣重新系好。 “等一等。” 何夫人和青蕊同时转头看向萧然。 “我想再看一看。” 萧然开口,无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何夫人眼里的惊异。 “青蕊姑娘,劳烦你让一让。” 萧然走近两步,李大妞想跟,被萧然背对着摆了摆手制止了。 冲击太大,之前两人的反应其实对病人是一种刺激,只是何夫人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顾得上不计较,萧然怕李大妞心里准备不足,待会儿再做出什么不当举动,即便这不是她的本意。 在何夫人眼神示意下,青蕊退到一边,给萧然腾出位置。 近距离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展露无遗,比刚才的感官刺激更大。 即便萧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现在也忍不住飞快眨眼,以掩饰自己想闭眼的冲动,避免自己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让何夫人再次崩溃。 眼前的一幕非常掉san,何夫人的腹部从肋骨边缘往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瘤,大如鸡蛋,小如黄豆,堆堆叠叠。 这样也就罢了,这些肉瘤表面还极不光滑,上面有纵横交错的纹路,视觉冲击非常强烈,多看两眼都有些晕。 有几处地方的瘤子已经不见,徒留一些伤口,渗出脓血混合的液体。 联想到何夫人刚才的话,不难想象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但是刚刚何夫人说它会动,萧然站在这里观察了一会儿,也没看到所谓的动是指什么? 只是随着何夫人的呼吸,她的腹部有些起伏,看起来是肉瘤在晃动。 莫非是何夫人精神不大正常产生的错觉? 说实在的,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这样,还要天天被迫面对自己的身体,身体的疼痛加精神的双重折磨,没彻底疯掉已经是心性坚韧了。 “林大夫,看出什么了吗?” 见萧然久久不语,何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萧然抬眼看她,余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但再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林大夫?” 何夫人脸上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也许是已经绝望,眼神里没有任何希冀之色。 萧然有些不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她也看不出什么来。 似乎看出了萧然内心的想法,何夫人也不见失望,只是道:“没关系,之前的那些声名斐然的名医也没诊出来什么。” 在还没有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时,何府也请过不少名医,不过男女有别,鲜有人能如萧然这般,直视患处。 “夫人,还未把脉,说这些尚早。便是找不出病因,我也可以替夫人将这些都切除。” 这样的外部患处,可以切除,这点萧然自问还是可以做到的。 谁料何夫人摇了摇头,“没有的,切掉了会重新长出来。它还会动。” 何夫人语气里还隐隐夹杂着些惊恐,“你知道吗?它是活的!活着的!” “喳~喳~” 一直安静的八哥此时突兀地叫了两声,配合着何夫人的话和房内昏暗的光线,莫名有一种阴森的气氛。 “姑——姑娘~” 李大妞哆哆嗦嗦地叫了萧然一声。 萧然转过头看她,她抖着身子,看样子被吓得不轻,一旁的青蕊也脸色发白,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 萧然抬手冲李大妞招了招手,低声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到外面等着我。” 李大妞不肯,“我和姑娘待在一起,夫人吩咐过的。” “我跟在姑娘旁边就不害怕了。” 萧然看她坚持,也不赶她,从管家在院子外面没有进来,也不见半点动静,这个小院在她们都不说话的时候,仿佛一个寂静的孤岛,没有一点人气。让她单独出去恐怕也容易胡思乱想。 “那你离我近些。” 安抚好李大妞,萧然准备继续问何夫人和青蕊,割掉的肉瘤会重新长,不知道是不是有传染性,但青蕊显然照顾了何夫人不短的时间,现在一切正常。 还有何夫人强调了两次“它”会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人,什么东西会动?‘它’是活着的是指什么?” “它就是活的,有生命的,你明白吗?我有时候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我身体里动,一定是它——” 何夫人混乱地描述着,显然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萧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害怕又刺激她发疯。 “林大夫,还是我跟你说吧。” 这时青蕊开口,从之前门外到现在,这是萧然听到她说的第二句话。 在开口之,青蕊并没有继续,而是先安抚住了何夫人。 等何夫人平静下来,青蕊替她掖好衣服,放下床帐,引着萧然和李大妞绕过屏风,八哥又开始扑腾了。 青蕊原本将鸟架放在桌子上,这时怕它又乱挣扎带倒架子,先将它找地方挂好,才回到萧然跟前,组织了语言缓缓开口- * 何夫人最初发病是萧然等人抵达永平府的三天前。 何夫人喜欢花草,府中养了不少。 许是怕有人弹劾知府贪污,何夫人养的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这些花草中有一株名为“雪逢君”的兰草最合心意,何夫人不假他手,亲自照顾。 但这次在照顾兰草时突然晕倒,府中当时就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天热中暑,休息便好。 歇了一晚,第二天何夫人果然恢复了,想着昨日中暑,今天便多加了些冰盆,不想当天下午又感到身体不适,只好又请大夫。 这次大夫说是受凉,开了些药。 何夫人服了药却并未见好转,反而昏昏沉沉了几天,其间林父带着一家子来拜见何知府,那时何夫人就昏沉不能起身,因此才没有出现。 之后何夫人总不见好,后来又陆续请了几位大夫,都是名医,也开了药,但都没用。 一个月后,何夫人突然精神了,仿佛之前没生过病。 也是那时,她的腹部开始长东西。 初时只有一点,不比黄豆大,但蔓延极快,不过两三天,就长了一片。 等小的变大,又有更多新的肉瘤长出来。 不仅如此,何夫人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她的血肉,疼痛折磨和丑陋身体的刺激,何夫人崩溃了,发疯般持刀剜下了一小片肉瘤。 青蕊说到这里,眼神中透着惊恐,嗓音颤抖,“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忙着拦下夫人,没有注意到剜下的东西滚到地上并不是不动的,直到夫人喊‘它是活的’,我们才发现那东西竟然在地上缓缓蠕动。” 萧然光听描述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时亲身经历的人不知道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后来老爷让人将它烧掉,但是没人敢动,最后是夫人自己点燃了烛台,将东西烧死的。” “烧的时候,它还在叫,那声音‘吱吱’不绝,像是、像是” “像什么?”萧然追问,她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丝灵光,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青蕊看着她,“像是虫子在叫。” 第037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你确定吗?” 面对萧然的质疑, 青蕊坚定点头,她的脸色因为被迫再次回忆当时的情景显得格外苍白, 但依然不忘对萧然解释:“不会错的,夫人喜欢养花草,府中花草多了,蚊虫自然也会变多。天气回暖之后,这些虫子活跃起来,有时彻夜鸣叫,十分扰人。公子们还曾私下抱怨这些叫声总是打扰他们读书。” “夫人知道后虽然有意慢慢减少了花草数量, 但总有投其所好的人会来送礼。这样来来去去的,府中的花草看起来还是那么多, 虫子自然也不见少。” “是什么虫子你知道吗?”萧然又问。 青蕊摇头, 脸上透出些嫌恶,“它们不都是那么叫吗?谁会去分辨哪些虫子怎么叫的!” 萧然也不指望她能说清楚, 少有女孩子会喜欢虫子这类的东西, 更别说研究虫子的叫声了。 但是青蕊的这些话给萧然提供了一个思路。 何夫人不是生病, 也不是被什么东西感染, 脱离身体的肉瘤会动, 遇到危险会叫, 像虫子一样,让萧然不知怎么地就联想到了一种东西——蛊。 现代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苗疆下蛊的传说,虽然极力辟谣, 但这个说法深入人心。每次网络上有人说自己出身苗疆,下面都是问会不会下蛊的,算是将这个传说玩成了一个梗。 萧然之前对这个无所谓信或不信, 她又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既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但在这里, 萧然知道蛊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林修的医书曾记载过一则见闻:西岭一代,有族人曰皿,穿梭山林,鲜与人通。其族善驭虫,谓之‘蛊’。善使‘蛊’者,落蛊悄无声息。 萧然当时看到时,有一种传说照进现实的荒诞感。 记载中,林修当年路过西岭,遇到一位求医的富商。 这位富商因为常往来于西岭做生意,便在那一带买了一处宅子。 有一天宅子里的花草树木突然大面积枯死,很快寸草不生,紧接着家中人跟着病倒、昏迷,同样请了大夫无用。 后来林修发现富商家中病倒的人身上都有一种虫子,这些虫子是导致昏迷的罪魁祸首,逼出了虫子,人也就醒了。 而虫子的源头,是富商的夫人带回的一只狸奴。 富商常在西岭,自然听过皿族的传闻,这群人生活在山林中,只有缺乏生活必需品时会下山采买,西岭一代的商人跟他们打交道时都很小心。 但多数人听到这个族群驭虫,下意识以为只要防备虫子就好,实际上,这些虫子可以下在任何地方。 甚至能炼成蛊的不止虫子,只不过多数都会选择虫子,因为它隐蔽、方便。 富商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一位皿族人,被下蛊报复。 富商一家治好病后,连夜离开了西岭,要不是不能衣不蔽体,他们甚至连衣服都不想带走,生怕哪件东西上沾染了虫蛊。 林修只记载了这些,他对蛊很感兴趣,但皿族人警惕心极强,几乎不与陌生人接触。 林修呆了一个月,也没和任何一个皿族人搭上话,后来有别的事,就离开了。 后来林修有没有再回西岭不知道,因为她没有再在医书和玉简中看到后续记载。 萧然暂时有了一点头绪,现在需要验证。 “在我们进来之前,夫人是不是因为疼痛在叫?因为有东西在咬她?” 青蕊说完话之后就见萧然一直在沉思,没有出声打扰,现在听到萧然的话,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仍旧老实回答道:“是。之前我们都以为是夫人的幻觉,但自从之后,就没人再质疑了。” “这样的疼痛是间歇性的吗?隔多久发作一次?”萧然继续问道。 青蕊思考了一下,她从何夫人发病到现在一直伺候她,除了何夫人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的规律:“以往都是白天发作,晚上停歇。” 萧然点了下头,若是整天整夜被折磨,何夫人肯定撑不到现在,不过目前情况也很糟就是了。 青蕊有些迟疑,又接着道:“往日白天发作几乎不曾停歇,从未像今日这样安静这么长时间。” 她瞪大了眼睛,问道:“是不是夫人病情有了变化?” 青蕊也顾不得再跟萧然说话,就要冲进去看何夫人。 之前因为她去挂八哥,萧然跟着她,背对着屏风,与她相对而站,恰好挡住了她的路。 等她往里冲时,萧然不得不退开位置避免两人撞到一起。 “哎呀!” 萧然只顾着避开青蕊,忘记了李大妞正贴着站在她身旁,这一避又撞到了她。 “没事吧,撞到哪里了?疼吗?”萧然赶忙回头,看向李大妞,关切地问道。 李大妞一边摇头道:“没事,不疼。” 一边蹲下从地上捡起一个香包,小心地拍打了几下,又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才抬起头,便看到萧然盯着自己手中的香包,李大妞赶紧解释道:“刚刚说的虫子什么的,我有些害怕,才将它握在手里的。我不是故意将它掉在地上的,屋子里不脏,就是有些细尘,吹干净就好了。” 似乎怕萧然不相信,李大妞将香包递到萧然眼前,让她仔细看看。 萧然看着眼前的香包,这个香包林家每个人都有,里面装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驱虫的香丸。就是根据送给空云道长的那个方子制作的。 因其驱虫效果卓绝,谁夏天没被蚊子骚扰过,这可以说是林家人夏日必备单品。 萧然笑了起来:“没事,掉得好。” “啊???”李大妞看着萧然,一脸懵。 “夫人,你怎么样?身上疼吗?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青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何夫人刚刚安静下来,但并没有睡着,这时尖声道:“怎么不舒服,我哪里都不舒服!” 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已经被身体的异样折磨到心理出现了问题,因此显得阴阳怪气。 青蕊倒是见怪不怪,听她还能回答问题,就知道情况尚好。 萧然也走了过来,李大妞跟着,依然紧紧捏着手中的香包,她想不明白萧然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但没关系,有香包在就安心多了。 “夫人,我想切一块患处下来研究,可以吗?”萧然没说肉瘤。 何夫人转动眼珠,盯着萧然看了一会儿:“随便你,你不是大夫吗?何必问我!” 随后不再理会众人,闭上眼睛假寐。 “林大夫,你是不是有想法了?”青蕊有些激动。 萧然看见何夫人眼珠滚动,显然也在注意听,她否认道:“没有,我只是想具体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现在不能当着何夫人的面说自己的猜测,通过香包,她有八成把握何夫人是中了蛊,但是中的什么蛊,怎么治却没什么想法。 现在说出来,等于给了何夫人希望,但如果迟迟拿不出治疗方案,到时候可能会彻底击溃何夫人。 青蕊失望地“哦”了一声。 何夫人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萧然不在意她的态度,她现在需要一把刀。 因为不知道病人病情,她来时只带了银针和伤药,伤药还是因为白山两人跟着,所以才顺手带上的- * 走出房门,李大妞狠狠吸了几口气,然后对着萧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屋子里的氛围奇怪又压抑,在里面她几乎大气都不敢喘,现在才敢放松一些。 从管家原本在院子里,贴着院门的墙根来回踱步,见萧然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然面前,焦急地问道,“林大夫,怎么样?” 萧然看了屋子一眼,带着他走到小路中央,确定这个距离何夫人听不见才道:“有些头绪。” 从管家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萧然打断他,“但是怎么治疗还要研究之后再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没跟何夫人说,怕她知道后等不了那么久,你也别说,小心漏了口风。” “是,是。您考虑的周到。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办?” 从管家态度十足恭敬。 “我现在要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有火折子。” 想了想,萧然又道:“夫人最开始昏倒前照顾的那盆‘雪逢君’在哪里?” “‘雪逢君’现在就在房里。”从管家朝后面示意。 “匕首和火折子——,马上就能准备好。” 从管家很快联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青白,显然他也是何夫人最开始癫狂自残的亲历者。 “您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再动手?”从管家提议道。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之后怕是有一段时间吃不下了。 从昨晚最后一餐到现在,萧然滴水未尽,确实饿了,点头道:“也好,劳烦了。” “林大夫客气了。” 得了萧然的话,从管家忙不迭去准备东西。 萧然要的东西不难办,从管家很快准备好,何知府也得了信,跟着他一起过来。 院子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饭菜,没什么大鱼大肉和油腻的东西。 萧然心中有事,加之何知府在一旁等着,很快吃完饭,从管家指挥人将桌子搬走。 萧然开始清点东西。 “世侄,夫人她到底是什么病?”何知府在一旁问道。 萧然手下一顿,朝从管家看去,从管家识趣地退开,装作去看下人收拾地如何了。 “不是病,是蛊。” “是西岭皿族?”何知府脱口而出。 “是,伯父知道?” 何知府微微颔首,不解道:“从前在一本杂谈中看到过,但这不是传言吗?从未听过有人在西岭见到过这些人。” 何知府也是从科举中杀出来的,博闻强识也不意外。 不过这几百年都过去了,王朝都更迭了两回,皿族不和外人接触,族裔都不知道在不在了,没人见过也正常。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时间久远,也可能这个族裔已经断绝。” “伯父是何处看到的记载,还能找到那本杂谈吗?” 何知府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应该不在了,都过去十几年了。” 他年轻时喜欢看一些志怪杂谈,现在早不知道书去哪里了。 萧然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有什么线索。 东西已经收拾好,萧然背起药箱,“这只是我的猜测,还请伯父不要跟别人说,免得人多嘴杂。” 萧然点了点院子,何知府会意。 第038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重新进入小院, 走到屋檐下推门时,萧然听到头顶“喳喳”的叫声, 抬头又看到了那只八哥。 应该是青蕊嫌它在屋里太吵,现在给它换了个鸟笼,挂在雀替下。 “滚开——滚开——” 八哥重复之前的词。 “这鸟怎么这样?每次咱们经过的时候就闹起来,好像不喜欢咱们。”李大妞小声嘀咕了一句。 八哥和鹦鹉一样学舌,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教它的,还是有人经常这么说被它无意中学去了。 青蕊听到动静过来开门,萧然随口问了一句:“之前是谁教它说话的?” 青蕊一愣, 反应过来萧然是在说八哥,侧开身让两人进去, 尴尬地道:“八哥是徐姨娘教好了送来的, 说是给夫人逗趣。它会唱小曲儿,夫人还挺喜欢。夫人平时没教它这么说, 许是在徐姨娘处不知学了哪个下人的话吧。” 可能是唱曲儿触发了关键词, 那只八哥学着人“咳咳”清了两下嗓子, 开始唱:“春花红~芳草绿~细柳拂波波澜起~” 还别说, 调子倒挺准, 咬字也清晰, 就是这个曲子萧然听过,原唱本来是女声,但八哥声音粗噶, 听惯了原曲的人乍一听有一种看脸是女神,开口纯爷们的惊悚感。 “林大夫,您先进去, 夫人还醒着。” 说着走出来,拿出帕子抬手不轻不重地掸了几下鸟笼, 嘴里发出“呿呿”声,“快别唱了。” 八哥扑腾了两下,果真安静下来。 萧然没再继续看,领着李大妞进了门。 何夫人果然还醒着,睁着眼直挺挺地盯着头顶,听到萧然回来连个眼神都没给。 萧然放下药箱,道:“夫人,我要开始了。” 何夫人不动也不说话。 萧然不以为意,解开亵衣的系带,之前的冲击已经足够多,现在萧然能保持平静,不过李大妞不怎么受得了,忍不住往后仰起脑袋。 “替我道桌上拿个杯子过来。”萧然吩咐道。 李大妞应声而去。 萧然观察了一下何夫人的伤口,有些地方显然没有很好地处理,有些溃烂。 萧然尽量避免盯着一处肉瘤看,这些肉瘤上纵横交错的纹路看多了有点晕。 李大妞拿着杯子回来,后面跟着青蕊。 “先放下。” “青蕊姑娘,我听从管家说夫人那株‘雪逢君’在房里,劳烦你搬出来放到厅中的桌子上。朝生,你跟着一起。” 何夫人是在照顾这株兰草时晕倒的,虽然这么久了,除了何夫人其他人都没事,但保不齐它里面还有蛊虫。 她们随身的香丸能抑制这种蛊虫的活动,李大妞跟着一起保险一些。 “是。” “好。” 青蕊带着李大妞转到厅后的博古架上,将一个绘着靛蓝缠枝纹的花盆捧起来。 这花盆不重,青蕊一人就能拿动,李大妞站在一边无从下手。 “没事,我拿过去就可以了,你跟着。我不会跟你们姑娘说的。” 青蕊低声对李大妞道。 她觉得萧然不知道花盆重量,才让李大妞跟着一起,见李大妞手足无措,便跟她保证。 这边两人在挪花盆,萧然没有直接用匕首割下肉瘤,而是先用细布将何夫人旧伤伤口渗出的脓液一点点吸干净。 虽然萧然只找从管家要了匕首和火折子,但从管家考虑十分周到,将处理伤口所需的东西一并都准备了。 脓液清理干净后,有些溃烂的地方萧然也用匕首处理掉,拿出自己带来的伤药,撒在伤口处。 全程何夫人人都不说话,任由萧然动作。 “林大夫,‘雪逢君’已经搬出来了。” 这时青蕊跟李大妞回来,对萧然说道。 何夫人动了动,有了些反应,但依然不准备说话。 萧然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匕首对着何夫人的腹部比划。 这是个茶杯,不算大,所以选择的肉瘤大小要合适些。 青蕊没看见萧然处理伤口,现在看她在比比划划,提起来心,生怕她手一抖在夫人身上扎个窟窿。 无意中瞄到腹部的景象,又忍不住挪开眼睛。 萧然的手当然稳,很快选定了一个大小始终的肉瘤,观察了一下角度,确定从哪里下刀既能完整取下肉瘤又能不破坏其他肉瘤。 手起刀落,肉瘤落入杯子中,萧然眼疾手快将盖子盖住,才放下匕首。 耳边听到吁气的声音,萧然闻声看了一眼,是青蕊。 切下肉瘤后留下的伤口并没有渗出多少血,不过萧然同样撒上了伤药。 “好了?” 何夫人此时才开口。 “嗯,好了。” 何夫人哧了一声:“胆子比其他人大多了~” 这个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说谁,但何夫人也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闭上了嘴巴。 替她穿好衣服,萧然拿着茶杯,李大妞麻利地收好其他东西,捧起药箱跟在她身后。 “青蕊,把帐子放下来,我要睡觉了!” 青蕊依言替她放下床帐,看着萧然的背影,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跟了出来。 她没有注意何夫人并没有睡去,而是看着她的身影,神色不明- * 萧然在桌边坐下,将茶杯放到桌上,揭开盖子。 青蕊跟过来,见她盯着茶杯,声如蚊呐,问道:“林大夫,你在看什么?” 虽说她声音极小,但在这么安静的屋子里,动静也不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样小。 青蕊一惊,捂住嘴。 “在看它动没动,现在没有。”萧然没有声音不大,但也不像青蕊一样刻意压得极低。 青蕊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到,才转回头,看着杯中的肉瘤,结结巴巴地说:“是,好像是、是没动。” “怎么会这样?” 萧然没回答她,反手将盖子盖住,取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香丸倒出来。 “朝生,再给我个杯子。” 李大妞赶忙又拿了个杯子放到萧然跟前。 青蕊左右看了看,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退开了一些,但眼睛依然紧紧盯着萧然的动作。 萧然将香丸切开,放在杯子里,用细布缠住匕首的刀刃,反手用刀柄将香丸碾成粉末。 然后用刀尖挑起粉末,挨个送进‘雪逢君’的花蕊和叶片的缝隙中。 好在这株兰草不大,点完花叶后,茶杯中还剩一小半粉末。 青蕊一头雾水地看着萧然的动作,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看了眼李大妞,见她眼神中也透着茫然,心知问不出什么,只能继续看下去。 用刀背轻敲根茎,整株‘雪逢君’都在抖动,开出的花颤颤巍巍,仿佛要掉下来。 青蕊欲言又止,这是夫人的爱物,被这么折腾夫人定然心疼,但转念一想,夫人现在躺在床上,估计也没什么心情惦念它。 她再不聪明,也知道萧然是在找治疗夫人的方法,装作没看见。 萧然敲了一会儿,也没见任何虫子掉下来,难不成蛊虫源头不是这株‘雪逢君’? 但是这屋里、府中花草那么多,根本没办法挨个查看。 “青蕊姑娘,夫人晕倒的那天触碰的花草多吗?都在哪里?” “啊?哦,差、差不多都在屋里了。”青蕊连忙回答,都忘记了压低声音,见何夫人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 “朝生,把你的香包也给我。”萧然闻言点头,朝李大妞伸出手。 李大妞知道萧然要做什么,有些不舍,但还是将香包递给萧然。 萧然如法炮制,将其碾碎,但没有再将粉末点在‘雪逢君’上,而是点燃了火折子。 这种香丸可驱虫,也可做熏香,燃烧起来的效果比做成香丸要强许多。 她们算上白山和吴平,一共也才四颗,对满屋子的花草来说杯水车薪,那就点燃试试。 粉末被点燃,“噗”地一声,炸起一道小小的声响,它燃烧极快,杯中很快腾起烟雾,一股略有些辛辣但清凉的香味蔓延开来。 青蕊吸了口气,觉得这味道很提神。 “吱——” 桌上的茶杯中传来一声鸣叫,因为盖着盖子显得有些沉闷。 青蕊险些跳起来,“它、它、它叫、叫了!!!” 她哆嗦着,差点连话都说不清楚,这个叫声让她又回忆起那混乱的一天。 李大妞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比青蕊好些,“姑娘?!” 萧然正准备说话,里间的何夫人突然哀嚎起来,在床上翻滚,动静极大。 “夫人!”青蕊也顾不得害怕,连忙去看何夫人。 一时间,整个房内充斥着何夫人的叫声,青蕊的呼唤声,将茶杯中的虫鸣都压了下去。 萧然当机立断,盖住茶杯,“朝生,将这杯子拿到门外去!” 李大妞抄起茶杯,几乎是小跑着开门。 “林大夫,你快来看看!夫人她、她这里也在叫!” 青蕊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掩盖不住里面的惊恐。 萧然迅速判断了一下房间里就只有两处发出了声音,高声道:“把门窗都打开,让气味尽快散出去。” “朝生,避开门窗,不要站在上风口!” “哎!”李大妞的声音传来。 青蕊手脚迅速地打开门窗,她这时也知道是香味引发的问题,怕气味散得不快,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对着床内扇风。 也不知道是开窗还是扇风起了效果,何夫人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停止。 萧然趁此机会揭开盖子,里面的肉瘤上已经钻出一个小孔,小孔中有东西正往外钻。 萧然眯起眼睛,看准地方一刀扎下去,那东西疯狂摆动了几下后不动了。 肉瘤破开,流出不少脓血,铺满了杯底。 “姑娘!” 李大妞站在门口喊她,手上空空。 “杯子呢?” “放在廊下了。” “外面有相同的虫子叫声吗?” 李大妞摇头,示意自己没听到,又犹豫了一下,走近低声道:“那只八哥跟疯了一样在叫,也许有,但被盖住了,我没听。” 萧然这才注意到八哥确实在叫,叫声中竟然能听出一点凄厉。 八哥?狸奴? 是了! 萧然猛然抬头,富商家的蛊虫来自狸奴,那何夫人这里为什么不能是八哥! 小院的院门猛地被推开,何知府脸色凝重,步伐极快,从管家小跑跟在身后。 “怎么回事?!” “站在那里,别动!”萧然厉声喝道。 第039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何知府在这一声暴喝下停住脚步, 从管家跟在后面,收不住脚, 险些一头撞在他背上,好在反应灵活,及时别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何知府不明白萧然的举动是为何,但他明白萧然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听话站在原地,虽然脸色不好, 但尽力缓和着口气问道:“世侄,怎么了?” 萧然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 她站在房门内, 和八哥成斜对角,看着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撞击着笼子。 李大妞放在廊下的茶杯虽然依旧盖着盖子, 但边缘总有缝隙, 现在丝丝缕缕冒着烟, 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香丸燃烧的味道显然对八哥刺激极大。 整个鸟笼在它的撞击下大幅度摆动, 如果不是雀替的孔眼比较小, 就这样的力道, 恐怕鸟笼早就砸在地上了。 何知府顺着萧然的视线也看到了八哥的异状,正准备再次开口询问,便听到房内青蕊传来的惊呼声。 何夫人又开始哀叫起来了, 或许是她之前已经折腾了一天,力气耗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声音明显要小许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萧然不确定何夫人身上的肉瘤是不是每个都有虫蛊, 但是再这么刺激下去,如果有虫子破体而出, 即便不钻到其他人体内,这庭院房屋里那么多花草,随便往哪儿一藏,再想清理起来必定会格外费劲。 萧然扭身返回屋内,一把抄起桌上的水壶,虽然知道可能没什么用,但斜歪着上半身跨出房门,尽量离八哥远一点。 跑到廊下,揭开盖子,被挡在杯子里的烟雾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扑了萧然一脸。 壶嘴流出的水慢,萧然揭开壶盖,倒转水壶将整壶水兜头泼进杯中。 茶杯滴溜溜转了个圈,里面的香料终于不再燃烧了。 萧然放下茶壶,这才有空理会何知府。 “伯父,夫人确实是中了蛊。” “源头恐怕是” 萧然没明说,侧头看向八哥。 何知府登时明白了,顿时脸色铁青。 从管家在一旁,现在深恨自己怎么不是个聋子! 府里都知道这八哥是谁送的。徐姨娘送给夫人时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根本没避着人。 这八哥确实有趣,府中下人们还议论了一阵。 现在八哥出了问题,将夫人害成这样。 这明显牵扯到了后宅阴私,自己沾上一点怕不是要脱层皮去。 如果萧然知道从管家的想法,一定无比赞同,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是自己卷入其中,现在也脱不得身。 但愿何知府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会随意迁怒旁人。 “从管家,麻烦你去找我的护卫,让他们将手中的香丸暂时先给我,我有用。” 从管家听到萧然的话,如蒙大赦,连自己老爷的吩咐都等不及,弓着腰一溜烟跑出去了,生怕晚一点再听到什么要命的话。 说话间,挣扎的八哥已经安静下来,此刻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没力气再叫了。 何知府调整了一下心情,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仿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最终放弃,端着一张脸对萧然道:“世侄,既然知道了病源为何?是否有治疗的方法了?” 萧然仍旧摇头:“我对蛊虫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解。目前看来,香丸对它有抑制作用,燃烧后会刺激到它。但想要一举杀死它,还得另寻办法,一点点尝试才行。尤其是不能让它们突然暴动,伤到夫人。” 萧然猜测八哥体内的应该是母蛊,何夫人体内的是子蛊。 按理来说,母蛊对子蛊有牵制作用,可以尝试用杀死母蛊的方法破解。 但这些都是萧然的猜测,母蛊死亡,子蛊到底是跟着死亡还是失去控制,谁也不知道。 万一是最糟糕的情况呢! “如果,”萧然缓缓开口,“如果能找到下蛊的人,说不定可以直接问出解蛊的方法。” 这是最快捷方便的法子。 何知府若有所思,最终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夫人这里还劳世侄多看顾。” “至于世侄所说的香丸,可还有?” “来时匆忙,只有我们四人随身携带的,如今已经用去两枚,还有两枚,从管家去取了。” “我将方子写下来,伯父可寻人另做一些,只是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做好。” 何知府立刻道:“还请世侄开方,时间长也不防。” 萧然早知道他一定需要,不管几天,在何府有这样诡谲的蛊虫的情况下,这东西现在就是护身的良药。 得了何知府的话,萧然转身回房,李大妞在厅中急地团团转,见萧然回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姑娘,何夫人睡下了,青蕊姐姐情绪不太好。”李大妞贴在萧然耳边小声汇报。 萧然写好方子,探身看了一眼,青蕊坐在床头边,衣鬓散乱,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双目无神,机械地摇着手中的扇子,可是这点力道带起的风,根本连床帐都穿不过去。 “让她自己缓一缓,别打扰她。你也呆在这里,别出去,小心八哥。” “嗯、嗯、嗯。” 萧然交代完李大妞,去将方子给何知府。 何知府粗略地扫了一眼,小心将纸折起来塞进袖口。 这时从管家也回来了,他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将两枚香丸递给萧然。 白山和吴平不戴香包,香丸是塞在他们腰牌的穗子上的。 萧然只拿起了一枚,对何知府道:“伯父,另一枚您收起来防身。” 何知府也不假做客气,坦然地收下了。 “夫人就拜托世侄了,我会尽快找到下蛊之人,从管家留在此处照应。” 萧然点头,目送何知府二人离开,回到屋中,路过八哥时,它也不在像之前每次经过时都要闹腾,只是抖了抖翅膀,就继续趴在笼子里不动了。 青蕊已经收拾好情绪,萧然道:“今晚我们都在这里休息。” 青蕊感激地点头,轻轻应和了一声,走去关门。 萧然看着门外,晚霞如血,今晚恐怕是个不眠夜。 另一边,何知府刚出远门,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自己府中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能对夫人下手,他日就能对自己下手,这幕后黑手一日不找出来就一日不能安心。 “你留下,里面有什么要求照做。” “是。”从管家弓身垂头,不敢看他。 待何知府走远,才舒了口气,脸上布满了冷汗- * 何知府回到书房,叫来吴管家,将方子给他:“让人照着方子,尽快将香丸做出来,再将徐姨娘带过来。” 吴管家领命而去,很快将徐姨娘带来。 徐姨娘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现在满脸惊喜,这可是书房,夫人轻易都不能进来呢! 这都是老爷对她的宠爱! 这样想着,她眉目含情,娇滴滴唤道:“老爷~” 她生得貌美,身段妖娆,尤其有一把好嗓子,曲儿唱得一绝。 这声音一出,直让人酥了骨头。 何知府不为所动,他平日对她颇有些宠爱,何竹筠之前脱口而出的小妾就是在说她。 见她还想走近,何知府想到那只八哥和蛊虫,浑身都不自在,当即喝道:“站住!” 徐姨娘怔住,自她进府,老爷还没冲她发过火,立刻委屈地红了眼。 何知府没心情看她哭哭啼啼,“我问你,你送给夫人的八哥还有谁接触过?” 这倒不是何知府当真宠爱徐姨娘,为她开脱,实在是她当初将这事宣扬地满府皆知,八哥有问题,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既然悄无声息下蛊,就不会这么蠢,直接暴露自己。 徐姨娘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听是这样的小事,娇声道:“老爷想知道直接问就是了,这么凶做什么?” “那八哥一带回来就是我亲自照料的,这小东西最会学舌了,奴怕它跟着别人学些不好的口癖,到时候污了夫人的耳朵,除了奴的丫鬟,都不让其他人看一眼的。” 徐姨娘语气里有些得意,甚至有些邀功的意味。 “将徐姨娘的丫鬟都带下去审问,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门外守着的心腹领命。 “继续,还有谁,想好再说!” 徐姨娘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看着何知府面无表情的脸,从心底泛起一阵害怕。 “没有了吗?” 徐姨娘当即一个哆嗦,再不敢妖娇作态,拼命回忆起来。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如果供不出其他人,坏事就得她背。 “还有,还有卖八哥的人,夫人身边的人也都接触过!” 何知府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嫌她蠢。 徐姨娘知道何知府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她绞尽脑汁,手里的帕子都快揉烂了。 何知府轻叩扶手,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得徐姨娘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还有谁?到底还有谁!? “既然没有了,来人!” “还有吴姨娘!”徐姨娘喊出声,原本娇滴滴的嗓音此时尖利刺耳。 似乎怕何知府不相信,以为她随便攀扯,徐姨娘急急道:“是真的奴有一次见她在院子里盯着八哥唱曲眼神古怪奴以为她是嫉妒现在想来定然是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肯定是她。” 她本身会唱曲,这一串话连个磕巴也没打,连吐字都很清晰。 “去将人带过来。” “是。” 徐姨娘这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来人走后,书房重新陷入安静。 何知府明显不想她近身,她也不敢坐,也不敢随意走动,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打破书房的寂静。 第040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老爷, 您找我?” 吴姨娘进门后朝何知府微微福了一礼,语气平和, 目不斜视。 她衣着淡雅朴素,虽然保养得宜,但眼角些微的细纹还是透露出她年纪不小的事实。 “老爷,肯定是她!” 何知府还没开口,徐姨娘就先跳出来指着吴姨娘尖声叫道。 吴姨娘像是才发现书房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一样,侧了侧身,左手轻轻拂过耳朵, 仿佛嫌吵。随后轻睨了徐姨娘一眼,不疾不徐开口:“妹妹也在啊?什么肯定是我?” 也不等徐姨娘继续开口, 对何知府道:“老爷, 妹妹可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她年纪轻,不懂事, 老爷也别跟她计较。” 她也不直说徐姨娘是不是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但话里已经定死了她说的都是假的, 不可信。 徐姨娘被她这一番仿佛是不经意间, 但确确实实目中无人的作态气得跳脚,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你还在这里假惺惺的!” “老爷,她最会装了,她也不过是个姨娘, 又不是夫人,装什么贤惠大度人的做派!一看就心机深,平日里就属她阴阳怪气的!” 饶是何知府现在一心想着查明白蛊虫的事, 也差点被徐姨娘给蠢笑了。 她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吴姨娘话里的意思,人家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告黑状的小人。 好在蠢有蠢着, 否则她要是现在真信了吴姨娘是个大度人,等哪天回过味来,不得呕死! 何知府虽然被徐姨娘牵扯了注意力,但却没有错过吴姨娘因为徐姨娘的话神色有瞬间的扭曲。 只不过她很快掩饰好情绪,重新恢复了平静。 徐姨娘见何知府不说话,以为他当真信了吴姨娘的鬼话,“老爷~” “够了。”何知府沉声打断了徐姨娘的胡搅蛮缠,她这点段位,还不够吴氏三两下收拾的。 何知府面上不见怒色,但徐姨娘直觉他比之前呵斥她时还要令人害怕。她要是再闹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虽然心中依然不忿,终究是乖乖闭上了嘴。 何知府看着吴姨娘,眼中充满探究,她刚刚究竟是被徐姨娘哪句话刺激到了? 吴姨娘神色从容,仿佛不知道何知府的探究。 徐姨娘有些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又不敢开口,只能撕扯手中的帕子发泄。 吴姨娘到底城府更深,拿帕子掩住唇,微微垂首状似羞涩,“老爷,您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曾经接触过夫人那只八哥?” 吴姨娘手一顿,“哦,老爷是说那个会唱曲的小玩意儿啊?确实在夫人那里见过,觉得有趣就逗了逗。” “你胡说!你明明之前就见过,我那天看到你在院子外面不怀好意地盯着它看了!” 何知府瞥了徐姨娘一眼,倒没有再阻止。 吴姨娘一抚掌,仿佛恍然大悟:“确实见过,之前听到妹妹在教它唱曲,便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过那么远的距离,妹妹眼神真好,还能看出我不怀好意呢!” 她仿佛真心实意地赞叹,不过话里的意思明显到饶是徐姨娘也能听明白,顿时气红了脸。 吴姨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下她的面色,才对何知府道:“老爷明鉴,我实在冤枉,竟不知道妹妹是这般看待我的。” 徐姨娘气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何知府倒是知道吴姨娘的性子,她是后院里跟着他时间最长的女人。 从前吴姨娘也是不愿吃亏的性子,最初还跟夫人顶过嘴,只是夫人性格柔和,不大计较。 后来她年纪渐长,又有了孩子,便渐渐收敛了性子。 她是二少爷的生母,又与自己是年少时的情谊,府中自然没什么人招惹她,只有徐姨娘,如今最得宠,脑子还不大灵光,去撞她的枪口,但多半会吃些哑巴亏。 何知府不愿怀疑这个跟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女人,但她刚刚那一瞬间的神色又仿佛一根刺扎在心间。 她性格确实尖锐,但应当也不会害人吧? “老爷” “那只八哥身上有蛊。”吴姨娘和何知府同时开口。 “什、什么东西?”徐姨娘一脸状况外。 吴姨娘心头一跳,紧跟着也做出茫然的神色:“蛊是什么?” 何知府心缓缓沉了下去。 正常人应该跟徐姨娘一样,听到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东西,首先想到的是弄清楚他在说什么,而不是像吴姨娘精准地问出具体的内容。 何知府闭了闭眼,看着吴姨娘问:“为什么?” “老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吴管家!” “老爷。”吴管家一直守在门外,听到何知府唤人推门进来。 “你带人去搜吴姨娘的院子,一切可疑的东西都找出来,尤其是有字或画的东西。” “是,老爷。” “等等,把这个带上。” 何知府又叫住他,将香丸递给他。 吴管家接过香丸,领命而去。 徐姨娘刚才被吴姨娘讥讽,这会儿看她仿佛是犯事儿了,本该落井下石,但她心脏砰砰直跳,默默缩了缩身体,要不是不敢,她都想跟着吴管家一起走了。 “呵~” 吴姨娘轻笑一声,对极力减轻自己存在感的徐姨娘笑道:“你怕什么?” 徐姨娘看着她,像在看一个疯子。 “丹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夫人哪里对你不起?从前你多次顶撞她,她都大度,不曾与你计较,你如今却要置她于死地!” 何知府神色沉痛又不可置信。 吴姨娘笑了,原本只是脸上有些笑意,后来渐渐笑出了声,最后竟然笑得前仰后合。 笑了一阵,在何知府和徐姨娘不可理喻的眼神中,她才止住笑声,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夫人确实大度,对我挺好的。” “那你还?” 吴姨娘打断了何知府的话,“老爷喜欢的不就是她大度,贤惠端庄。” “明明是我先跟着老爷的,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可能做老爷的妻子。可只要老爷的心在我身上,我就满足了,可是人心就是这样不知足。” “老爷娶了夫人,我怎么能不嫉妒!?老爷是不是觉得我刻薄不饶人,半点不肯吃亏?但是老爷,从什么时候起,我和夫人起了冲突,您反而先去安抚夫人了呢?” 何知府觉得她不可理喻:“那是你确实没理!” “可是最开始也是我没理呀!” 吴姨娘痴痴笑道:“说到底,还是老爷的心渐渐偏向她了。” “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动手?” 吴姨娘看着他,收起笑容,神色平淡,“因为我有儿子了。” 她微微抬头,仿佛在回忆:“他那么小,可爱又聪明,还孝顺。只一丁点儿大,就会来安慰娘亲。他应该有个好前途,不能有一个犯事的母亲。” “现在难道不会连累他吗?”何知府搞不明白她的逻辑。 吴姨娘自顾自往下回忆:“他长大了,到了读书的年纪,果然很聪明,书读得极好。” “老爷也一路高升,应酬往来,后院的人也多了。他跟我说等他以后高中了,娶了妻,到外地谋个一官半职,求求老爷,就把我接出去,跟他一起去任上,让我也能当家做主。” 吴姨娘面色突变,“可是他落榜了,凭什么!!!他哪一点比夫人的儿子差,为什么夫人的儿子高中,我的儿子反而落榜了。” “她处处压我一头,她的儿子也要压我的儿子一头!” “她养的那些花草,招的虫子扰人清梦不算,还扰了我儿子的学习。” “她既然喜欢,那自己也尝一尝被虫子滋扰的滋味!” “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老爷请的这个大夫竟然有点见识,连这样的东西都知道!” 何知府听完这番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心性早已扭曲,只是一直存有希望,如今希望破灭,所以干出这么偏激的事。 自己的次子这次落榜确实并非意外,但京中局势复杂,今次不中反而是件好事。 可是这些他都不能跟吴姨娘说,说了她恐怕也听不进去了。 何知府疲惫地叹息。 徐姨娘听了满肚子阴私,现在正瑟瑟发抖,她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也知道听了太多秘密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极力想隐藏自己,偏在这时吴姨娘猛地盯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徐姨娘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你年轻,长得也好,曲唱得更好。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得宠?可是花无百日红,男人就是喜新厌旧,什么山盟海誓都是过眼云烟。等到你被厌弃的那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时吴管家带人回来,呈上一本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册子:“老爷,在吴姨娘小佛堂的佛像中找到的。” 何知府想翻看,又怕上面有不知名的蛊虫,吴姨娘偏偏还火上浇油道:“老爷,您别害怕呀!这上面干净得很。” 何知府一摆手,“给林大夫送过去,让她看看。” “将吴姨娘堵住嘴,关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 说着,又转头看徐姨娘,“徐姨娘也带走,分开看管。” “老爷,要是府中有人议论该怎么办?” “就说她们被夫人过了病。”何知府深知禁止下人讨论时不可能的,不如自己给一个理由。 护卫很快将两人带走,二人都很配合,尤其是吴姨娘,镇定地仿佛一系列的事和她全然无关。 待所有人走后,何知府才靠向椅背,容许自己有片刻的软弱。 他从来不知道吴姨娘心中有那么多怨恨。 可为了次子的前途着想,他却不能随意处置她,这恐怕也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 何知府深深叹息,一切等夫人好起来,跟她商量一声再说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041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对于何知府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留下的那枚香丸被青蕊装在香囊中系在床帐外垂下的穗子上以压制蛊虫。 而檐下的八哥也被萧然取下来收进屋里,用布在鸟笼上糊了两层, 放在桌上,以免挂在外面,没人看着,母蛊跑了。 虽然看八哥的样子,不像是还有力气折腾,但也以防万一。 而她正忙着研究肉瘤中的蛊虫。 将整个肉瘤剖开后,萧然将虫子挑出来另放。 烛光下, 整条虫子呈现出紫红色,身体看起来像是变了色的蚕, 但足部更像蜈蚣的细腿, 像是一种缝合产物。 不过萧然从头到尾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眼睛或嘴巴,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发出的叫声。 看完蛊虫, 萧然又将目光转向肉瘤。 肉瘤破开后, 里面的脓水流干净, 萧然才发现这个肉瘤壁不算厚, 里面最多的是脓水。 “姑娘, 它干巴了!” 李大妞扯了下萧然的袖子, 用气声说道。 萧然朝蛊虫看去,原本丰盈的蛊虫短短几秒钟就像被风干了一样迅速皱成薄薄一片。 它原本也不算大,现在一缩水, 更是只有一丁点了。 怎么会这样? 如果这时蛊虫死亡的正常现象,刚死的时候为什么不变,反而死了这么久才变化, 而且变化地这么迅速? 萧然思索了一阵,将目光又移回茶杯, 这期间唯一的变化就是它离开了这些脓液。 在肉瘤中,这些脓水无时无刻不包裹着蛊虫,是它生存的舒适环境,充盈它的身体,一旦离开,它应该就像现在这样迅速干瘪。 而脓水的来源—— 萧然转过头,隔着屏风她当然看不到什么,不过想也知道,这些蛊虫的养分一定来自寄主。 何夫人说虫子在咬她,她身体上的堆叠的那些肉瘤,腹部还能有一块好肉吗? “笃,笃,笃”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萧然的思绪。 青蕊原本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靠着床打瞌睡,被这声音惊醒,轻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伺候,她白天需要看着夫人,照顾她,也避免她自残,晚上夫人休息,她也要跟着休息,以免第二天没有精神。 只不过现在有萧然两人在,两人没睡,她也不好自己去睡,但是白日里一番折腾,到底身体疲惫,支撑不住。 青蕊起身准备去开门。 不过萧然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门,门外是从管家。 见萧然开门,从管家焦躁的情绪才缓和,捧着一个木盒递给萧然。 “林大夫,这是老爷让送过来的。” 萧然打开一看,是一本小册子,瞬间就明白了,何知府应该是找到了幕后的人,从他离开到现在才不到两个时辰,这效率也太高了。 但这对萧然和何夫人来是件好事。 从管家送完东西就想走,他现在知道夫人是怎么回事了,再待在这院子里就浑身不自在。 “林大夫,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有需要您叫我。” “等等,还真有个事儿。” 从管家只好停下脚步。 “烦请派人跟我的护卫说一声,就说我给夫人治病,一切安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好好,我这就派人去。”从管家立刻答应,然后快步离开,脚步匆忙,像被狗撵了一样。 从管家走后,萧然关上门,转过身就看到青蕊和李大妞凑在一起,李大妞正指着风干的蛊虫给她看。 萧然注意到她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走过去将手中的盒子放下,对她道:“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青蕊摇摇头,想说自己不困,但一开口就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萧然推了推她,示意她去休息:“我还要研究这本册子,你不用守着,否则明天没有精神,怎么照顾你们夫人。” 青蕊看着萧然手中的册子,最终告罪一声,走到里间自去休息。 萧然同时对李大妞道:“你要是困了,也去睡吧。” “我不困,姑娘快看吧,我要是累了,自己会去休息的。” 萧然也不强求,重新坐下,对着烛光翻开册子。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萧然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 时间过得极快,最后一截蜡烛燃烧完,萧然合上手中的册子,天色已经大亮了。 “青蕊,青蕊——” 何夫人醒了,哑着嗓子唤青蕊。 “什么时辰了?” 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青蕊起来了,随后便听到她说话:“回夫人,辰时了。” “已经这么晚了?”何夫人有些疑惑。 “今日倒睡得好。” 往日寅正她就会被身体的疼痛惊醒,今天却格外平静。 “是林大夫的药有效。”青蕊道。 “是吗?可我并没有服什么药啊?” “是这个挂着的香囊里的药。”青蕊应当是在指给何夫人看床边的穗子。 二人说话的声音将李大妞吵醒,她昨晚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现在被吵醒,迷迷糊糊抬头,脸上睡了一脸印子。 “姑娘,你一晚没睡吗?” 李大妞看萧然依旧还是昨天的姿势,不由问道。 “嘶~” 她想站起来,但手臂被压了一晚,如今麻劲上来,很是难受。 李大妞嘶嘶吸气,不断甩动两条胳膊,萧然看她这样,起身走过去在她手臂上揉按了一阵。 “谢谢姑娘。”手臂不麻了,李大妞小声跟萧然道谢。 “林大夫,我们夫人请您。”青蕊人没出来,在里间对萧然道。 萧然走进去,何夫人今天精神比昨日要好,人也显得平和了些,她温声问到:“林大夫,您找到我的病因了吗?” 萧然点头,她已经在册子中看到破解之法,自然不会再隐瞒何夫人:“夫人是中了蛊,如今找到源头和解法,您也不必再受此折磨了。” 何夫人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又皱眉道:“林大夫,你说的这个” “蛊。” “对,‘蛊’是个什么东西?我是怎么得的?” “蛊是西南一个异族的秘术,可以悄无声息下在人或物上。”萧然解释道。 “下?”何夫人敏锐地抓住了萧然话中的关键词。 萧然笑了笑,闭嘴不言,她就是来治病的大夫,这其中的弯绕,不该由她来说。 何夫人明白了,她也不为难萧然,而是问道:“林大夫,您准备何时开始给我治病?” “我刚刚仿佛听到您一夜没睡,要先休息吗?” “嗯。” “解蛊不难,但夫人腹部的东西需要剔除,我要小睡一会儿,以免到时候手不稳。” 即便希望就在眼前,何夫人也没有强硬要求萧然立刻动手,而是先关心萧然。 她原本应当是个宽和仁厚的人,如今被折磨成这样,萧然心中不忍,自然也不吝啬跟她多解释两句,让她安心。 “好。”何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依旧是找从管家,递给他一张罗列了所有需要的单子,让他先去准备。 小憩了一个时辰,萧然准时醒来。 她现在精神比一般人强许多,只睡这么一会儿也能精力十足。 其实按她现在的精神,也可以不睡,但**会疲惫。 见她醒了,李大妞凑过来跟她说:“姑娘,从管家送来的东西都拿进来了。” 东西是李大妞去接的,桌子被占了,她和青蕊也不放心将东西跟八哥放在一起,就放在了靠墙的条案上。 从管家办事萧然放心,“咱们一起将屏风抬开,免得遮挡地方。” 李大妞和青蕊一起点头。 “林大夫,我们来就行,您别伤了手。” 青蕊拦住萧然的动作,招呼李大妞抬屏风。 这屏风是木质的底座,一共四扇,扇面是刺绣,不算重,两个人也抬得动,萧然就没有非要帮忙。 屏风抬开,何夫人疑惑地看过来。 萧然冲她一笑,道:“夫人,要开始了。” “嗯。” 萧然揭开蒙在笼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的八哥。 八哥比昨晚精神,但依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萧然将碾碎的肉沫兑上水和蜜,加入药粉,给八哥的食盆添上。 然后静静等待母蛊钻出来。 这蛊其实不难解。 册子本身是一本残册,它的主人是一位皿族遗裔,说是遗裔,其实也关系也很远了。 皿族早已湮没在岁月中,现存的遗裔也只能像册子的主人一样,在流传下来的残余传承中窥见这个族群一星半点的旧事。 册子上记载,皿族驭蛊,从小就要在药堆里打滚,需要照着皿族的秘方服药、泡药浴,才能控蛊、养蛊,让蛊虫为自己所用。 幕后之人显然没有这个条件,因为药方残缺,留存的药方上部分药材也失传了。 幕后之人得了蛊虫和册子,但没办法驭使,只能照着册子上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它下在八哥上。 也幸好幕后之人不会驭蛊,否则何夫人活不到现在,何府也不会现在还是太平模样。 没有驱使,蛊虫遵循本能寻找了第一个接触到的寄主——何夫人。 这里不是它们喜欢的环境,所以为了保证生存,它们不会轻易离开寄主。 萧然配的东西对母蛊有极强的吸引力,但对它也是致命的。 只要它钻出来去吃食盒里的东西,不消两分钟就能毙命,母蛊死亡,何夫人体内的子蛊立刻也会跟着死亡。 等了一会儿,八哥终于试探着去啄食食盆中的食物。 第042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呕~” “青蕊?” 何夫人躺在床上, 看不到桌子上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青蕊作呕的声音。 青蕊深吸一口气, 脑海中还是忘不掉刚才看到的画面,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酸水涌上喉咙。 萧然挪动两步,恰好挡住何夫人看过来的视线。 桌上的东西其实不能说恶心,论视觉冲击不比何夫人腹部的那些肉瘤,但论精神冲击更甚。 八哥本来是在啄食食盆中的食物。 吃了几口后不动了。 呆立了一会儿,又啄了几口, 又不动了。 如此反复了三次,仿佛是试探够了, 确认外部环境没有威胁后, 它扇了扇翅膀,整个身躯突然开始剧烈抖动, 腹部一鼓一张, 有什么东西被它从胃部往外吐。 随即, 有东西蠕动着从八哥的张开的嘴中往外钻。 青蕊正是被这一幕恶心到了。 李大妞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看萧然站着没动, 又硬生生停住脚步。 两条母蛊钻出来后, 直直落在食盆中,看着比肉瘤中剖出的肥硕一圈,颜色也更暗, 接近紫黑色。 此时八哥已经站不住,整个趴在笼子里,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蛊虫脱体而出,它也活不成了。 萧然又等了一会儿, 蛊虫在食盆中蠕动着吸收食物,等到整个身体又胀大了一圈,蛊虫也不再动了。 萧然走近,将它们挑出来,和肉瘤中的子蛊一样,眨眼间,也风干成皮。 “姑娘,成了?” 李大妞靠过来问萧然,眼睛却盯着笼子里的八哥,眼中有些怜悯。 蛊虫死了,八哥也没了气息。 “成了。” 萧然放下手中的母蛊,带着工具走到床前,取出一粒药丸递给何夫人:“夫人,把这个吃了,再睡上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何夫人收回盯着八哥的视线,她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难怪林大夫刚才不肯说。 默默咽下药丸,何夫人仍旧微笑道:“有劳林大夫了。”- * 何夫人昏睡过去,萧然蹲下身子,再次将神识探入,仔细观察她的腹部。 肉瘤中的虫子已经死去,不再蠕动,虽然情况糟糕,但不幸中的万幸,何夫人腹部的皮肉并没有被咬穿,虫子并未进入体内。 “朝生,来帮忙!” 李大妞连忙应是。 “能承受的住吗?”萧然确认道。 李大妞狠狠点头,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姑娘放心,我以前干活的时候,见的虫子多了去了,一点儿都不可怕。” 浑然忘了这两天的表现。 不过只是单纯的虫子的话,确实没那么可怕,何况它们现在还不会动了。 “那好,待会儿我剖开肉瘤,你要快速将流出的脓水吸干。” “嗯!” “青蕊姑娘,你,要不要避一避?” 萧然又问青蕊,她刚刚虽然没有真吐出来,但脸色也不好看。 谁料青蕊摇头,“不用,我在这里守着。免得林大夫你如果中途有什么需要,找不到人。” 萧然心知她是忠心,不愿离开何夫人。 “也好,不过你可以背过身去,看不见会好受一些。”萧然好心提议。 这次青蕊没有拒绝,转过身正面对鸟笼,她一顿,脚步一转,面向墙壁,单看上去像是面壁思过一样。 待青蕊站定,萧然也开始动手。 李大妞捏着手中的细布,有些紧张地盯着萧然的动作。 萧然左手持刀,右手拿着一个小镊子,刀尖甫一划开肉瘤,镊子便跟着探进去,精准地将里面的蛊虫夹出来。 李大妞随即跟上,用细布将脓液蘸干。 开始时,怕李大妞跟不上,萧然动作较慢,划开一个肉瘤,还要停下来等一等。 等李大妞适应了节奏,动作麻利起来,萧然也加快了速度。 大的肉瘤比较好下刀,很快就处理完,有些小如黄豆的,手上动作就需要精细一些,不然下刀太深,伤到真正的皮肉。 之前是萧然等李大妞,现在变成了李大妞等萧然。 一个时辰过去,青蕊原本担忧的心情变得麻木。 这一个时辰里,她偶尔听到林大夫说‘这里’、‘小心有点’、‘还有’,就是没听到‘好了’。 她有心想看一眼,又想到之前八哥的样子,打了个寒颤,抑制住了转头的冲动。 那厢,萧然终于将所有肉瘤中的蛊虫处理干净,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将镊子换成一把小剪刀,用刀挑住肉瘤,贴着皮肉将它一点点剪下。 李大妞拾起萧然放下的镊子,将她剪下的肉瘤夹走。 如此又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腹部的伤处理完。 涂上伤药,将腹部包扎好,萧然唤青蕊:“青蕊姑娘,可以了。” 青蕊转身,看到夫人裹着白布的腹部,还有李大妞脚边盆中已经堆满,沾着又黄又红的颜色,就是看不出白色的细布。 她走到萧然跟前,突然跪下,朝萧然重重磕了个头,“多谢林大夫救命之恩。” 不等萧然反应,青蕊已经自己麻溜站了起来。 萧然收回伸出的手,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没有说什么客气话,转而交代:“夫人身上伤口不能碰水和不干净的东西,饮食清淡。等她醒来,伤口会有些疼,注意让她不要有大幅度动作,最好卧床休息。三天后我再给她换一次药。” 青蕊仔细听着萧然的话,将要点一一记在心里。 萧然交代完话,对李大妞道:“朝生,将东西收拾一下,都拿到廊下去烧掉吧。” “八哥也烧吗?”李大妞问。 “都烧了,还有桌上的杯壶也一并处理了。” 这些杯子被萧然用来处理蛊虫,想也知道何府是不会再用了,甚至,这房中的东西过后恐怕都不会再被使用。 李大妞应了一声,抱着盆出去了,在廊下点燃,又回来取鸟笼和茶杯。 青蕊梳洗了一番,回来坐在何夫人身边,给她轻轻打扇。 两人各有事忙,萧然也准备出去找从管家,通知他何夫人这里已经治疗完毕的消息- * 再度踏出院门时,何知府也在,看样子是等了不短的时间。 见到萧然,何知府迎上来,略显忐忑地询问:“世侄,如何?” “幸不辱命。” 何知府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可以进去探望吗?”何知府接着问道。 “伯父可以去看一眼,但夫人现在还没醒。” 何知府犹豫了一瞬:“既然如此,那就先不打搅夫人休息了。” “院子里是在烧什么?”何知府看到院子里升起的袅袅黑烟,不解地问。 “哦,是蛊虫、八哥还有一些沾染过伤口的杂物,我自作主张让人先处理掉了。” “原来如此。”何知府恍然大悟。 两人又说了几句,主要是何知府在问何夫人身体如何,什么时候能醒之类的问题。 萧然都一一回答。 后来何知府公务繁忙,便先走一步。 萧然和李大妞等东西烧完,又嘱咐了青蕊两句,便跟着从管家去了之前本来给她们安排的客房。 白山和吴平也在。 白山在打拳,无论在哪里他都没有放下武艺。 吴平坐在台阶上,叼着跟草无聊地看白山打拳。 看到萧然,腾的一下跳下台阶,吐出嘴里的草,嚷道:“道长,你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担心你出什么事了!什么病这么难治啊?治完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白山没说话,但是眼神仔细将两人打量了一圈,确定二人确实没出什么事。 从管家直接被忽视了,尴尬地站在一旁。 “从管家,你先去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照应了。” 免得他在这里听吴平胡咧咧。 从管家求之不得:“那我先走了。客房有伺候的下人,林大夫有要求尽管跟他们说。” 从管家离开后萧然对吴平道:“还没完,咱们得再呆三天,等给病人下次换完药在看看,没有问题就能回去了。” 吴平哀嚎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让他们自己再找个大夫换药不就得了,这东西不是有手就会的吗?” “病人比较特殊,病情也复杂,我得对她负责。” 吴平见萧然神情略微严肃,也不再抱怨。 “那道长,咱们现在要干什么?” “我们先休息一下,你们俩自便。” “啊!那我岂不是还要一直看白山打拳!”吴平哀叹:“这也太无聊了吧!” “既然不想看,就跟我一起练。” 白山按住他的肩膀。 “我不练,我看就行。你武艺好,打得精彩,一点都不无聊!” 吴平手脚并用地挣扎,但依然被拖走了。 萧然轻笑一声,和李大妞回房。 院中安静下来,萧然闭上眼睛,心神放松,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第043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等人又在何府住了三天, 萧然每日都会固定时间去给何夫人号一次脉。 何夫人自从能好好休息之后,精神已经好转了许多, 但却仿佛又添了心事。 萧然劝慰她尽心养伤,有什么事等先养好伤之后再说,何夫人当时笑着应好,等萧然再次去号脉时就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萧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给她开了点安神汤。 第三天下午,何知府有公务要忙, 派吴管家送来了一匣子制好的香丸。 匣子看着不大,但很深, 里面满当当装着香丸, 估摸着有二三十颗。 “怎么这么多?”萧然问道,边从匣子中取出四枚香丸, 自己收起一颗, 其他的分别递给白山他们。 何夫人身体里的蛊虫清除后, 她那里的那枚香丸萧然并没有取走。 萧然四人身边没有香丸, 久违地受到了蚊虫的侵扰, 吴平忍了两天, 实在受不了,还私下找萧然抱怨了几句——当然,是抱怨何知府。 只是恰好被白山听到, 免不了又被拉走教训了一顿。 现在三人重新装配上香丸,心下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这可真是由奢入俭难。 吴平更是露出一副得救了的夸张表情, 被白山看见,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中给他又记了一笔。 吴管家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等萧然将香丸分完装好,才开口道:“老爷想请林大夫帮忙驱一驱后院里的蚊虫。” 萧然一顿,何知府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 “如果是想驱虫的话,只需将这香丸碾碎,当做熏香点燃,等它自然燃烧即可。一个院子里,2-3枚就够用了。” 这一匣子,熏完整个府邸也尽够了。 萧然说了用法,但吴管家依然没走,他语气谦卑:“林大夫这药丸自然是极好用的,但是有些特别的虫子,还是需要您跟着,给掌掌眼。” 萧然恍然,说白了,就是害怕府中还有蛊虫,让她跟着更保险一些。 想了想,萧然没有拒绝:“也好。先从哪里开始?” 萧然本以为他是将这些香丸分派下去,每到一处地方让人点燃,没想到吴管家在萧然答应后,当即招呼了几个下人进来,手里捧着研磨的工具和两个小巧的香炉。 吴管家吩咐下人当场将整匣香丸碾成粉,比萧然当时碾得细致多了。 下人手脚麻利,很快做完,将香粉铺在香炉中点燃。 顷刻间,香炉中有袅袅轻烟升起,两个侍女将香炉盖上,捧着香炉左右分开,绕着院子开始慢慢行走。 萧然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吴管家在一边微笑道:“林大夫在此居住,便先从这里开始。之后再去府中其他地方。” 见萧然的视线还追随在侍女身上,又解释道:“虽说熏香当宜静不宜动,但老爷怕这香丸点燃只放在一处,或许有什么角落熏不到,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况且侍女一路跟着,也免得林大夫您每到一处地方,还要先等人点香,等着香气散开,耽搁时间。” 萧然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法子确实还挺好,就是比较浪费,不过何知府不在乎,只想快点将整个府里熏一遍,她也就不替他操那份瞎心了。 想明白这点,萧然也扬起一个微笑,点头赞许:“这确实便捷。” 两个侍女绕了一圈,地上便多了不少虫子。 这些虫子不如蛊虫生命力强盛,被这么一熏,大些的僵直着掉在地上不能动弹,小些的如蛾蠓,尸体直接掉了一地。 吴管家一挥手,立刻有人跟在后面打扫。 “林大夫,您请!” 客房熏完,吴管家弯腰,做了一请的手势,带着萧然准备开始“巡视”府邸。 因为是去后宅,白山和吴平自然不能跟着,萧然便只带了李大妞。 吴管家在前面带路,萧然和李大妞跟在他身后,侍女一左一右捧着香炉侍立两旁,轻烟袅袅,香气腾腾,再加上萧然一身道袍。 如果不是跟在最后的下人手中拿着的是打扫的用具,这么一队人看着还真有那么点神棍架势。 一路上确实有不少下人投来探究好奇的目光,但吴管家说是在驱蚊虫,熏完后也的确扫出许多虫尸,下人们也不再探究,顶多过后当做一桩趣事谈论,但肯定不会联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其中,何知府后院,姨娘们居住的地方和何夫人原先居住的院子熏得最为细致,里里外外,恨不得每个房间都熏透。 不过,也只熏出了些寻常虫子,没有再发现蛊虫。 吴管家也松了口气。 如此转了一圈,最后到了何小姐的院子。 何小姐禁足还未解除,消息不灵便,还不知道何夫人已经被萧然治好。 现在看到萧然,还有背后跟着的一堆人,以为她是过来“跳大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她满脸不耐地叫过吴管家:“管家,这是什么意思?来‘驱邪’?” 吴管家躬身,恭敬地解释道:“小姐,咱们是奉老爷的命令来熏虫子的。香炉中是林大夫开方制的香丸,效果极佳。小姐往日不是说糊窗的细纱也挡不住一些小飞虫钻进屋里么,这香一熏,保管什么飞虫都没了。” 许是吴管家说是遵了何知府的命令,何小姐到底没拦人,将人放进去,只是冲着萧然冷哼了一声。 李大妞有些不忿,萧然察觉到,拍了她一下冲她摇头。 何小姐不过是大小姐脾气,再加上先入为主,对她印象不好,萧然还不至于跟她逞口舌威风。 何小姐双手抱胸站在房门口看着院内来往的人,一不小心看到萧然,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小姐~” 侍女拉了拉何小姐的袖子。 “干什么!有话快说!” “虫子~”侍女向天上指了指。 何小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仰头,正看到一条肥硕的虫子掉下来。 “啊——” 何小姐尖叫着跳开,一边叫,一边使劲抖着衣服,唤侍女:“快帮我看看!身上有没有!有没有?!” 侍女赶忙替她拍打身上,嘴里安慰道:“没有,小姐,没有。就那一条,正好避开了。” 但这并没有让何小姐心里好受一点。 她青白着脸,高声叫道:“管家——!让人把屋里、不,是所有地方都仔仔细细再熏一遍。” 吴管家自然应是,指挥侍女再细致一些。 等熏完院子,看着下人打扫出来的虫子,何小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也没空理会萧然挑刺了,一叠声吩咐人提水,她要沐浴,凡是清出虫子的东西,都让人找出来扔掉。 萧然看着眼前的闹剧,内心摇了摇头,何小姐以后怕不是会有心理阴影。 倒是吴管家,对萧然表示歉意:“林大夫,小姐小孩子脾气,您别介意。” 萧然自然摇头表示不介意,虽然她也比何小姐大不了几岁。 后宅全都处理完,吴管家将萧然送回客房,带着人离开。 前院有何知府办公的地方和何家少爷们读书的书房,自有其他人去处理,也不用萧然插手。 萧然乐得轻松。 这一天,就在这浩浩荡荡的除虫行动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是该给何夫人换药的日子,萧然提着药箱打开房门,就看到白山和吴平的房门也是大开,两人已经收拾好包袱了,正坐在桌边喝茶。 想到昨晚李大妞也是忙忙碌碌地收东西,萧然知道,他们都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朝生,去换药了。” “哎!” 吴平听到动静,朝两人挥挥手:“道长,早去早回!” 萧然一点头,带着李大妞出门- * 出乎意料,何小姐也在何夫人这里,萧然到时,她正坐在床边跟何夫人说话,青蕊依然守在一边。 这几天倒是没看到何知府。 看到萧然过来,何小姐脸上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 萧然对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对何夫人道:“夫人,今天该换药了。” “劳烦林大夫了。” “竹筠,你先回去吧。” “那母亲,女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您。” “好。” 何小姐福了福身,转身看到萧然,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话,带着侍女离开。 萧然上前,解开何夫人腹部缠着的细布,仔细看了看,道:“伤口长得不错,不出一个月就能全部结痂了。” 何夫人笑着点头,“都赖林大夫你医术高明。” 萧然替她清理,上药,包扎。 “好了,七天后可以坐起来适当活动一下,但不要太剧烈,千万别沾水。” 萧然包扎完,又号了一遍脉,叮嘱她。 说完,萧然手上也收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林大夫,等一等。” 萧然回头,“怎么了?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青蕊,你先出去,我和林大夫有些话要说。” “是。” 萧然见状,对李大妞道:“朝生,你也先出去吧。” 两人一齐出去,青蕊将房门带上。 屋里只剩二人,何夫人对萧然道:“林大夫,请坐。” 何夫人看着又长谈的架势,萧然便不推辞,在何小姐刚刚坐过的圆凳上坐下。 “夫人,您想说什么?” 第044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何夫人侧了侧头, 她这样平躺在床上拧着脖子说话其实不太舒服。 萧然察觉到,靠过去道一声“得罪了”, 伸手托着她的颈部,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 调整完后,何夫人感受了一下,果然舒服了许多,笑着道谢。 “若是躺久了不舒服,让青蕊姑娘扶着些,稍微挪动一下也无妨。”萧然道。 这样一直躺着不动, 正常人都受不了。 何夫人点头。 “林大夫,”萧然重新坐下后, 何夫人开口, 然后顿了一下,似乎在措辞, “之前老爷说你是他一位好友的女儿, 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 她嫁给何知府这许多年, 嫁进来时婆母身体就不太好了没两年就病逝了。何府一直都是她主持中馈, 人情往来心中都有数, 但对萧然却是全然陌生, 她从未听老爷提过自己还有一个出了家的好友女儿。 萧然心中有些奇怪。何知府第一次带她过来时何夫人情况不明,状态不好,那时大家的心思都在何夫人的病情上, 何知府粗略介绍了自己无可厚非。 现在何夫人蛊虫已去,只需养伤,人也冷静, 看着思绪清明,这三四天里何知府应当来探望过她, 两人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她没有问何知府,怎么来问自己了? 虽然奇怪,但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要隐瞒的,萧然道:“我父亲是新任的江宁县令。” 至于名字,子女不可直呼父母名讳。 但这个身份一说,江宁县在何知府辖下,身为知府夫人,何夫人对丈夫下辖的官员任命也自然清楚,尤其是其中还有一层隐秘的关系在。 “我们家说来与知府大人其实没有太大关系,称我父亲为好友,让我叫一声伯父,实是知府大人抬爱。”萧然继续道。 何夫人初听时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她又仔细看了萧然一眼,心道:难怪她总穿一身道袍,她原先还以为好友只是个托词,实际上不知是老爷从哪家道观请的仙姑,怕同僚弹劾,才说是好友之女。 弄明白萧然的身份,何夫人生出新的疑惑:“那你为何会行医?还维持着出家人的身份?虽则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可如今在江宁,你父亲应当也能为你寻到一个富家子弟,到时出嫁,也能衣食无忧。” 萧然低头看她,何夫人脸上是纯然的疑惑,她并无恶意,是真地在好奇。 收回视线,萧然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也许一开始是因为系统和功德,是为了完成一个目的而被推着去选择这条路。 但到了江宁县,开了医馆,每天坐诊,治好一个又一个病人之后,翻着慢慢积累下来的医案,那种成就感让她真心喜欢上了行医。 “喜欢吗?”何夫人喃喃道,“如果你以后的夫家不喜欢你在外面抛头露面呢?” 萧然笑了:“从我选择这条路起,就没有指望过以后嫁人。” 她语气中带着一些狡黠与洒脱,“所以,管他喜不喜欢呢?人总不能一辈子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吧!” 何夫人惊讶却又不是十分震惊,反而像是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良久都没有说话。 萧然也安静地坐着没有再出声,她觉得何夫人并不是单纯想跟自己聊聊天,问问自己的来历。 她的目的是什么,萧然不清楚。不过她问的这些东西,萧然也自觉也不需要说假话,所以都认真回答。 好一阵儿,两人都没说话。 就在萧然思索着是不是要提出告辞的时候,何夫人再次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 萧然虽不知道何夫人具体是知道了什么,又在谢什么,但萧然依然道:“夫人不用谢我什么,是您自己想得明白。” “夫人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何夫人点头:“好。” 萧然起身,告别何夫人,领着李大妞准备回客房。 不知道何知府有没有空?他们要走,得先跟何知府辞行才是。 两人走在路上,萧然低头沉思。 “姑娘,是何小姐。” 李大妞小声提醒萧然。 萧然抬头,便看到站在路中间的何竹筠。 这里没什么歇脚的凉亭,也不是赏风景的地方,何小姐是在等她? 何竹筠看见萧然,抿了抿唇,迎面走过来。 “林大夫!” 只说了这一句话,何竹筠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有再往下说。 萧然:? 跟着她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偷偷戳了她一下。 何竹筠被打断,一甩袖,冲她小声呵斥:“知道了,催什么!?” 训斥完丫鬟,何竹筠猛地转过头,瞪了萧然一眼。 萧然:??关她什么事? 何竹筠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眼一闭,大声道:“林大夫对不起!之前口出恶言是本小姐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她脸色不好,语气也冲,不听她说的话,倒像是来找茬的。 何竹筠一口气说完,仍旧闭着眼,梗着脖子,虽然是道歉,却不肯低头。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萧然的动静,何竹筠睁开眼质问:“你怎么不说话?” “小姐希望我说什么?” 当然是说没关系! 何竹筠再任性,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现在该说的。 萧然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小姐是希望我原谅你?” 何竹筠哽了一下,点头。 “那何小姐为什么不态度好一些?您这样,像是来寻仇一样,哪个人看了心里会舒服,更谈不上什么原谅了?就是碍于您的身份,嘴上说原谅,心里也记着仇呢!”萧然反问。 李大妞忍不住点头。 何竹筠有些恼怒,看见自己的丫鬟也偷摸点头,“你哪边的?!” 丫鬟顿住,赔笑道:“当然是小姐这边的。” “可是、可是” “是什么是!” “人家说的有道理嘛!” “你还说!” 丫鬟委屈地闭嘴。 何竹筠教训完丫鬟,看萧然站着,一副看戏的样子,恼羞成怒:“你看什么?!” 萧然移开视线:“我也不想看,可是我要回去了,何小姐没事的话能不能让开路?” 何竹筠本能地又想发脾气,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又生生忍住了。 “你等一会!” 撂下这句话,何竹筠转过身,萧然看她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顺气,调整情绪。 果然,没两分钟,何竹筠又转回身,脸上已经平静下来,朝萧然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她看着刁蛮,礼仪却很好。 “林大夫,多谢你救了我母亲。之前是我没弄清状况,出言不逊,还请你不要计较。”何竹筠开口,语气中算不上诚意满满,但也有几分真心。 “没关系。”萧然笑着道。 “我可以走了吗?” 何竹筠似乎不满意萧然这么平淡的回答,撅了一下嘴,忍住了脾气,让开路。 萧然和李大妞从她跟前走过。 走了一段路,再看不见何小姐的身影,萧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大妞也笑了,“姑娘,没想到这何小姐人倒是不坏。” “嗯。” 何竹筠是有些大小姐脾气,高傲、拉不下脸子,但要说坏心眼,是没有的。 这个小插曲过后,路上再没有碰到其他人。 一路回到客房,萧然叫过一个下人,让他去告知吴管家,自己等人准备辞行。 吴管家匆匆赶来,还没喘过一口气,就问萧然:“林大夫,怎么要走?是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吗?” “不是。” “今日我去给夫人换药,夫人那里只需静养即可。我出来有些日子了,也该回去了。” “那不如等明天?” “不了,今天和明天也没什么区别。我有间医馆,人手不足,我想尽早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吴管家也不好再拦,道:“请林大夫稍等,我去回禀老爷一声。” 不一会儿,何知府也过来,见面就问:“世侄,怎么听管家说你要走了?” 萧然只好将刚刚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何知府听后沉吟,道:“既如此,我也不留世侄你了。从这里到江宁县也不近,世侄稍坐,我让人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 萧然点头:“多谢伯父了。” “这都是应有之义,该是我谢谢世侄你才是。” 客气了两句,何知府吩咐吴管家去准备。 萧然等人坐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下人来通知马车准备好了。 依旧是进府时的路,走到后门,早有人等着。 何知府竟也在,亲自来送萧然一行。 后门停着两辆马车,还有四个熟面孔,是之前去江宁县的护卫。 四人各骑一匹马,还有两匹马已经配好用具,栓在一旁,显然是给白山和吴平准备的。 萧然看着其中一辆马车上的布匹礼盒,迟疑道:“伯父,这是?” 何知府爽朗笑道:“这都是些土仪。长者赐不敢辞,世侄可不要推辞。” 萧然咂摸了一下,这里面除了诊金谢礼,或许也有些封口费的意思,确实不好拒绝。 萧然道:“伯父好意,那我就厚颜都收下了。” 果然,何知府笑意加深了两分,“天色不早了,你们还需赶到下一个城镇,我就不和世侄你多说了,免得错过投宿。” “那伯父,我就告辞了。” 何知府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 萧然和李大妞上了马车,白山和吴平翻身上马,两人两骑走在前面,马车在中间,何府的护卫骑马缀在后面,马车缓缓行驶,踏上了回江宁县的路途。 第045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回去的路程不像来时那么赶, 但也不慢。 当天晚上,她们在涿阳县住了一晚, 说起来,何员外家就是跟这里的县令结的亲。 第二天天擦黑,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江宁县。 进入县城之后,马车放慢了速度,此时医馆已经关门,萧然便带着人直接回府。 门房老远看到人过来,早就跑进去通报了。 林父得了信出来, 看到跟在后面的护卫,并未开口询问, 而是对萧然道:“先回后院, 去给你母亲报个平安,她惦记着你呢。” 萧然点头, 招呼人将后面马车上的东西卸下, 让人带着一起送去后院。 至于护卫, 则由林父安排人招待。 到了后院, 周氏已经等着了, 林芷也在, 应该是来跟周氏请安的。 周氏见萧然带着不少东西,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指挥人先将东西收起来。 “母亲, 先不忙着收。” 萧然制止周氏,让下人先将东西放下,招呼林芷, “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挑一挑。” 林芷望向周氏,征询意见,周氏微微颔首:“去吧。” 林芷这才上前。 何知府也不是一味地塞些贵重东西,里面也有不值钱但胜在心思玲珑、做工精巧的小玩意。 林芷有分寸,不去捡贵重的,只挑了一个银质镂空香囊。 香囊做工精细,上面雕刻月下仕女赏花图,以一根同样材质的细银链串起,大小用来装香丸正合适。 林芷挑好后,冲着萧然一俏皮一笑:“姐姐,选好了。” 萧然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朝周氏道:“母亲,这些布料都是时新的花样,不需要收起来,正好裁给咱们家都裁几身衣服吧。” 周氏走上前,对着布匹一一看过去,点出几匹布料:“这些都收起来吧,只是裁衣用不了这许多。” 萧然自然是以她为准。 剩下的东西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之后也要让林萱挑一个,其他的便归到库房,登记造册。 周氏的意思是单独造一册,替萧然保管。 萧然连连推辞,之前医馆的花销,一应都是周氏给钱,虽然萧然有收入,但周氏花出去的更多,这些算是给周氏抵资费的。 两人推来推去,林芷左右看看,似乎觉得无聊,低头解下香包,将香丸取出塞进银质香囊中,随手拨弄了几下。 周氏和萧然争了几句,最后周氏一锤定音:“就这样,单独造一册。布匹不耐放,或许过一两年料子霉了或者花样过时了,家里做衣服就取着用,再给你添新布料进去。其他东西先收着,之后再说。” 萧然想了想,也行。这些东西放着,有合适的可以用,周氏自己取出来用也可以,就没有再争。 东西处理完,周氏回身坐下。 她现在月份渐渐大了,肚子已经显怀,虽然不是七八月那搬身子沉重,但也不耐久站。 周氏坐下后揉了揉腰,萧然见状想上前帮忙被她摆手阻止了:“你路上奔波劳累,坐下歇会儿吧。” “翠袖,来帮我揉揉。” 萧然退开,在下首挨着林芷坐下。 周氏没问萧然去了哪家看诊,怎么带回来这么些东西,而是问路上累不累,主人家好不好相处之类的话,萧然都一一作答。 聊了一会儿,问过萧然这几天的近况,周氏便道:“好了,我也不拉着你说这许多了,你回去早些洗漱,早点休息。” 萧然起身告辞。 林芷原本也已经微微站起身,听到周氏的话,又坐了回去。 萧然知道,她恐怕是想跟来听自己说说此次外出的见闻,听到周氏说自己需要休息,怕打扰她。 萧然歪头,冲她眨了眨眼,比了个“明天”的口型。 林芷轻轻点头。 周氏坐在上首,哪里看不见她俩的小官司,在两人望过来时别开眼,只当自己不知道。 出了院门,和李大妞回到住处,将李大妞打发回房休息,萧然并没有如周氏所言洗漱休息,而是找出一本医书,在书桌边坐下,慢慢翻看。 周氏没有问自己去了哪里,但林父安排好护卫,肯定会找自己问话的。 果不其然,萧然坐下没多久,医书翻过十来页,便有下人传话说林父请她去书房- * 这是萧然第二次来林父的书房,上一次还是刚来江宁县的时候。 书房相比上一次已经大变样了。 带来的书已经整齐地码在书架上,不过有些地方还是空着,可能是没有那么多书填满。 画缸中放着一些卷起的字画,林父没有那些风雅的爱好,因此画缸中的画不多,稀稀疏疏地立着。 桌案后的挂画从旭日东升换成了高山流水。 桌案上笔架、镇纸、纸墨、书籍一应俱全,萧然进来时,林父手边摊开着一本书,正提笔埋头,伏在案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听到动静,林父搁下笔抬头示意萧然坐下,随后开口问道:“你这些日子,是去了何知府府上出诊?” “是。当时来请人的是何伯父的管家,和上次咱们见的不是同一个人。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 “伯父?”林父挑眉。 “哦,何知府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让我唤他一声伯父~”萧然半开玩笑地说道。 林父失笑,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发生了什么事?” 林父清楚,就那么点七拐八弯的干系,自己不在,就萧然单独上门,何知府还不至于这么亲切。况且这又是护卫,又是土仪的架势,肯定是萧然自己的功劳。 萧然便收起玩笑之色,正色道:“何知府请我上门给何夫人看病。” 微微回忆了一下,萧然继续说:“之前去拜访时,何知府过来和父亲打招呼,我嗅到他身上的药味,不过他说是何夫人有些小病,我就没多想。” 林父听萧然这么说,也忆起上次的事:“何夫人竟病了这么久么?” “嗯,咱们去之前何夫人就有征兆,那日应该是昏迷着,起不了身。” “何夫人也并非生病,而是中了蛊。” “嗯?”林父疑惑。 他家境不如何知府,以前没有闲心也没有闲钱去买些和科举无关的书籍,自然也不知晓这些轶事秘闻。 “蛊,上面三个虫下面一个皿。”萧然解释道。 “算是一种毒物。” 萧然将在何府的见闻说给林父听,当然,略过了疑似后宅倾轧的部分。 说完后,萧然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递给林父,示意他看。 林父不研究这个,只将其当做是一本普通的读物,快速翻看完将册子还给萧然,感叹道:“世上竟还有如此奇诡的东西!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萧然将册子收起,附和道:“是啊。不过皿族应当不存在了,流传下来的,应该也只有这一鳞半爪的东西了。” 既然何府的事已经说完,林父便让萧然回去,同样叮嘱她好好休息。 萧然走后,林父重新开始提笔处理公务。 他当然知道萧然肯定隐瞒了某些东西,那一整车的名为土仪实际上是礼物的东西,不是一个普通大夫会有的礼遇。 不过萧然没提到何夫人中蛊是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掺和,何知府这个不算亲密的靠山地位稳固,对自己来说就足够了。 阴私秘事没有关系,他不会好奇,只要不是朝中较量引发的祸事就好。 这么想着,林父笔下一顿,说起来,他当初说以后恐怕要仰赖萧然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看来是一语中的了。 萧然不知道她走后林父联想了这么多,回房后便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送走了何府的护卫,萧然准备去医馆。 临出门时,红衫赶过来叫住萧然:“姑娘,夫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红衫递过来一个黄杨木的匣子:“昨日夫人清点你带回的土仪,发现这里面装的银票。姑娘忒粗心了,也不知道先点一点东西。” “夫人说,这些银票是别人给姑娘的诊费,让姑娘你自己拿着用,以后她就不管医馆的花销了。” 萧然没看里面有多少钱,不过听红衫这意思,应该不少,否则周氏不会这么说。 收起匣子,萧然道:“多谢红衫姐姐,劳你跑这一趟。” “姑娘这话说的,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夫人那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送走红衫,跟白山和吴平汇合,几人出发前往医馆。 医馆人不是很多,有些病人在门外看到萧然一脸惊喜:“林大夫回来啦!” 萧然微笑着一一回应。 跨进医馆,陈大夫和伙计手头都有事在忙,便没跟萧然打招呼。 医馆已经焕然一新,萧然一一看过去。 左手边贴着通往后院的门做了隔断,隔成三间小房间,何员外送来的匾额就悬挂在上面。 所有隔间的门框都漆成亮色,让医馆内看起来没有光线没有那么暗淡逼仄。 为了节省空间,隔间的门是推拉样式,里面现在没有患者,所以房门都是敞开的。 每个房间就放了桌案和椅子,角落一个小花架,不会显得拥挤。 坐诊的桌台又添了两张,应该是为以后增添的大夫准备的。 四张桌台相对而放,中间容病人通行,正好对着伙计抓药的柜台,也很方便。 萧然环视了一圈,觉得十分满意。这钱花得挺值。 走到陈大夫旁边坐下,立刻有病人跟着坐过来,“林大夫,您给我看看。” 还是这样的感觉熟悉。 萧然放好脉枕,对他道:“把手放上来,哪里不舒服?” 第046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众人忙碌到中午, 才得空歇息。 陈大夫过来跟萧然说话,交代了一下医馆这几天的事情, 着重说了装修的问题。 伙计从柜台后取出四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陈大夫道:“东家走之前留下一百两银票,交代要给木匠结钱,一共是五十两,剩下五十两。不过这些日子药材耗费,采买补充花费五两,都记在账上。” 陈大夫说着, 伙计从旁边递过账本,让萧然比对。 萧然对了账, 没发现什么问题, 将账本合上,放在手边。 “东家走后, 县衙有衙差每日特意过来巡逻, 我便做主又抽了五两银子给他们做酒钱。” 这也是应该的, 医馆现在多了不少女客出入, 但之前有白山和吴平在, 两个大汉每日携刀带剑进进出出, 有点儿眼力的都不敢来闹事。 萧然将人带走,失去震慑,就怕有人动歪心思。 这些衙差正好补上空挡。 不过来这里巡逻并不是他们分内的职责, 不管他们是不是听从林父的命令,林父那边有没有给一些补贴,陈大夫给这笔钱都是恰当的, 有外快,衙差们才会尽心。 “余下四十两都在这里了。” 陈大夫指着桌上的银锭道。 萧然没将钱收下, 她想到早上红衫给的银票,“陈大夫,以前医馆的账是谁记的?” 陈大夫一愣,思索了一下道:“从前医馆病人不多” 他说的时候有些尴尬,怕是想起了自己摆烂的行径。 “医馆的出入进账简单,前头的东家没有特意请账房,支出收入都是伙计在记,前东家每隔三个月来盘一次账。” “至于现在,也还是伙计记录,东家的母亲还没派账房来过。” 萧然听完,摸着手头的账本,心中有些思量。 医馆走上正轨,周氏的意思大约是以后不会管了,因为她现在有能力自负盈亏了。 这样的话,那医馆的账目自己就要有数才是。 店不大,多雇一个账房就有些累赘了,不如让伙计继续干着。 之前他应该干得不错,也能信得过,要是捅过篓子或者有贪墨,早就会被解雇了。 想罢,萧然将账本推给伙计,道:“那就还跟之前一样,这账还是你记着,我会定期查一查。” 不过他一个人打两份工,月钱也该提一提。 萧然又道:“现在病人多了,你也辛苦,月钱就往上提三成。” 伙计喜笑颜开,拿过账本,连连鞠躬,“不辛苦,不辛苦,谢谢东家。” 陈大夫叮嘱他:“既然东家信任你,你可要好好干,不能偷奸耍滑。” 伙计连连点头:“知道了,叔爷爷。” “这四十两银子也入到账上吧。” “好嘞!” 伙计高声应道,左手账本,右手银锭,搂着东西转回到柜台后面去了。 事情交代完毕,陈大夫就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这时白山从后院出来,请萧然单独说话。 这倒是稀奇,萧然跟着他去了后院。 后院的变化没有前边大,不过地面重新平整,布局也做了些规划,看着更加舒适。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小厨房重新修葺,和厢房、药房都隔开了。 两人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吴平本来在一边扎马步,见状颠颠地挪过来支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白山没赶人。 那看来就不是要说什么隐秘的事。 果然,当白山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萧然时,吴平脸上写满了失望,不过他也没走,依旧蹲在一边。 萧然接过。 这信看着可不薄,整个信封都被撑起来了。 “信是前几天寄到江宁县的,我们随道长在永平府,没接到信,是林大人代收后昨晚转交给我的。” “道长给的药方主子已经收到了,买方子的钱随附在信中。其他的,是按照道长所说,郑大夫记录下来的伤药使用情况,请道长一观。” 听到白山提到郑大夫,萧然还有些恍惚,好久都没听到这个人了。 那老头还真的在白山主子身边混下去了?!看样子还混得不错嘛! 萧然心中轻“啧”一声。 白山似乎看出了萧然心里的不爽,话题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与道长有仇的昭明郡主,两个月前流产了,满京城请名医诊治调养身体,暂时应该没空想起来找道长的麻烦了。” 白山不惯于说这些家长里短,后宅闲事,只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 蹲着的吴平嚯地站起来,拍了拍下摆的灰,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插在两人中间,对萧然道:“道长,他没说到重点,最精彩的没说呢!” 白山按着他的头将人推开:“要站就站直!” 吴平小声“嘁”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绕到另一边坐下。 萧然感兴趣地问:“什么最精彩的?” 有人捧哏,吴平立马来了兴致,双手往桌上一撑,凑近了一点,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实际上他的声音不低,起码坐着的三个人都能听清。 “徐尚书府两个月前举办了一场游园宴。宴会嘛,肯定是要当家主母主持,不过这尚书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就将这权利下放给了儿媳。按理说这事儿轮不到昭明郡主。可昭明是什么脾气,她自认堂堂郡主,比她婆母有见识,非要插一手,显显能耐。” “她要争,徐家人可不敢缠她,索性就放手,但次孙媳妇越过长孙媳妇不好听啊,所以这婆母将大儿媳也提起来,让两人一块办。” 萧然不信白山主子在信里写得这么详细,那人怎么看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肯定是吴平往里面添油加醋了。 但他讲得绘声绘色,也勾起了萧然的兴趣。 “然后呢?和昭明郡主流产有什么关系。” “这宴会办得确实成功,也确实奢华。” 吴平“哈”了一声,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然后等宴会结束,昭明郡主就流产了!” “哦。”这就没什么精彩的了,还不如之前说尚书府后宅斗法让人遐想连篇。 “道长你别急呀,继续往下听。”吴平见萧然兴致缺缺,连忙接着往下说。 “昭明无缘无故流产。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主持宴会过度劳累才流产,但这事儿是她自己要争的,这苦果也只能自己咽。可谁知请大夫一看,说她身体好得很,根本不是累没的。” “这孩子莫名奇妙没了,以她的脾气能忍?昭明可不得发疯吗?” “道长你猜怎么着?” 吴平此时的模样很像是村口大妈说闲话的样子,眉飞色舞的。 白山在一边不忍直视地扶额。 萧然忍着笑意,随口猜道:“她不会怀疑是有人害她吧?” “哎!还真是!” 联想到吴平之前的话,萧然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她不是怀疑她大嫂害她吧?” “不止呢!” 吴平一摆手,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白山咳了一声,示意他收敛一下。 吴平稍稍收敛了笑容,又往萧然这边凑了凑,低声道:“昭明想得多啊!妯娌能有多大本事,能瞒过府里所有人,她就怀疑到了自己婆母身上。但一直当家做主的也不是她婆母,她又往尚书夫人身上联想上了。” “好家伙,她这是觉得所有人都想害她呀!” 萧然有些佩服昭明郡主,这不是被害妄想症吗? 吴平不以为然地撇嘴:“说不定她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一出事都不知道该怀疑谁是凶手,索性一网打尽!” “之后呢?以她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吧?”看林家的经历就知道,昭明郡主心眼可不大。 “是啊。虽然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可昭明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身体还虚着呢就将尚书府搅翻了天。” “尚书夫人年纪大,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场就给气倒了。” “尚书府自然不认这屎盆子,可昭明不依不饶,告到了她爹那儿,要讨个说法。” “最后这事儿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那儿,”吴平用手指了指天,“也知道了。” 萧然都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 “最后是怎么处理的?”萧然迫不及待地问。 “双方各执一词,又没有证据,最后宣了御医。” “结果,御医说昭明郡主是长期服用一种能让人身体散发异香的药。主子说这药道长应该知道是什么,有孕的人不能用,用了就落胎。” 吴平这么一说,萧然立刻就想到了从郑老头那儿收缴来的那粒药丸。 “真相大白,昭明被罚了俸,连带着镇国公也被训斥地灰头土脸的。” 吴平一口气说完结果,脸上高兴中夹杂着可惜:“可惜罚得太轻了点儿。不过这事儿够昭明丢脸的了。她流产了,又丢了脸,现在都窝在府里养身体,如今是力求低调,暂时没空惦记别的事情了。” 萧然点头,她有些唏嘘,昭明自己都明明知道那药的危险性,还半点不做防备。 不过,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昭明自己害了自己,萧然可没什么闲心同情她。 吴平跟说书一样说完这段八卦,白山率先站起来,将吴平也拉起来,对萧然道:“道长先看信件,我们就不打扰了。” 萧然同时起身,道:“你们在这儿就行,我去前面,该有病人来了。” 白山点头。 萧然转身回了前堂,拆开信件。 里面一摞信纸,最上面两张是面额各一千两的银票。 银票上的钱庄全国都有,哪里都可以兑。 萧然只是感慨了一下自己今天财运真好,就将两张银票放到黄杨木的匣子里,与何知府给的银票一起。 又随手翻看了两张郑老头记的病例,这时有病人过来,萧然便将信纸放下,先给病人看诊。 一忙起来,整个下午就再不得空,直到医馆要关门的时候,萧然都没有再碰过那叠信纸。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已经比平时关门晚了半个时辰。 伙计收拾着东西,感慨了一句:“东家回来了,来医馆的人都多了不少。” 萧然听到这话不禁看了陈大夫一眼,果然见他瞪向伙计,可惜伙计背对着他,没看见。 萧然暗笑,伙计之后怕不是要被收拾一顿。 “我们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东家慢走!” 等萧然一行走后,伙计关上门,转身就被陈大夫赏了个脑瓜崩。 “叔爷爷,你打我干嘛?” 陈大夫冷哼一声:“打得就是你!你刚刚什么意思,嫌我技不如人?” “叔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伙计大呼冤枉。 “哦~那是什么意思?你狡辩给我听听。” 伙计被这意思来意思去的绕得有点晕,刚想开口,一阵敲门声响起。 两人同时一顿。 “这么晚了还有病人?”伙计捂着额头满脸疑惑。 “别废话了,快去开门。” “哦哦。” 伙计跑去打开门,门外是两个少年人,看到伙计,其中一个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陈大夫在吗?我找他。” 第047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收回进门的脚, 仰头看了门上的牌匾一眼。 “姑娘?怎么不进去?”李大妞跟在身后不解地问。 “这里是‘杏林馆’没错吧?” “是、是啊。” 被萧然这么一问,李大妞磕巴了一下, 也抬起头瞄了瞄匾额。 “那她们是谁?” “嗯?” 此时医馆里有两个身着彩衣,一身打扮与江南女子迥异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的年轻姑娘。 一看就不是来看病的人,因为她们俩正在整理桌面,摆放东西。 “你们是谁?” 两人听到声音回身,看到萧然,眼睛一亮。 其中一个姑娘看起来更外向一些, 眉眼一弯,跟萧然打招呼:“东家来啦~” 她说的是官话, 但咬字带些口音, 音调轻重不分,尾音拖长, 像是外国人学中文, 听能听懂, 可就是觉得怪怪的。 萧然满脑袋问号, 这姑娘还挺自来熟。 “您刚才问什么来着?哦, 我们是——” “东家!” 陈大夫和伙计从后院过来。 伙计看到两人, 问了一句:“你们这么早?” “不早了,平时这个时候,我们在家都干完活了。”先前那个姑娘回道, 旁边的姑娘跟着点头,佐证她说的话。 萧然见他们你来我往的,转头问陈大夫:“这两人是?” 陈大夫被萧然这么一问, 只觉头疼,觑了说话的三人一眼, 小声跟萧然说明情况。 两人是昨天萧然走后找上门的,上来就找陈大夫,说是知道他们这里招坐堂的大夫,过来投奔。 陈大夫觉得莫名其妙,他也不认识这两人呐。 再说,他是给同门写过信,但至今为止没人回复说会派徒子徒孙过来。 谁知两人拿出了一本陈大夫师兄著的医书,说是他推荐过来的。 后来一番解释,陈大夫才弄清楚状况。 这两人是一对表姐妹,从小一块长大,姐姐宁琇,妹妹桂琼。 外向、和萧然搭话的是桂琼。 两人是玉州人,家里世代行医,在玉州那一带很有名气。 陈大夫的一个师兄在玉州游历,和两人家里有些交情。 这位师兄收到陈大夫的信件,他没有徒子徒孙可以派来给陈大夫差遣,倒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朋友,也是那么顺嘴一说,不想被桂琼听进去了,自己毛遂自荐,和表姐宁琇一起,收拾了行囊就赶来这边了。 “这都是那丫头自己说的,恐怕半真半假。不过那本医书上有老夫师兄的亲笔批注,字迹没错,有所交集应不是作假。” “昨日天色已晚,两人初来乍到,又是姑娘家,老夫也不好赶人,便留她们住一晚。” “东家看看要不要留下她们,若是不留,老夫找人将她们送回去。” 陈大夫交代完二人的来历,萧然重新看过去。 桂琼虽然在跟伙计说话,但心神却却放在萧然这边,支着耳朵听这里的动静。 听到陈大夫没了声音,一转头对上萧然的视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 萧然抬手招了招。 桂琼立刻停下话头,伸手指着自己,问:“东家叫我吗?” 萧然点头,“还有宁琇是吗?一起来吧。” 又交代陈大夫:“我跟她们先聊一聊,之后再说。” 陈大夫自无不可。 萧然带着两人走进小隔间,关上门,瞬间隔绝外面的视线。 萧然自己先坐下,对面只有一个凳子,那是为病人准备的。 桂琼和宁琇互相推搡了几下,最后宁琇推让不过,在凳子上坐下,不过她坐得并不安稳,频频抬头看桂琼。 萧然将这一番动作尽收眼底,看起来姐妹俩做主的是妹妹? 轻咳一声,萧然打断了姐妹俩的小动作,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你们是离家出走?” 桂琼和宁琇一僵。 “是。” “不是!” “姐,你怎么?” “哎呀!”桂琼急得跺脚。 “东家,你别听我姐的,我们不是离家出走。家里人都知道我们来这儿了。” 桂琼生怕萧然不相信,手舞足蹈地解释,急得就差赌咒发誓了。 “嗯,那就是留书出走了。” 萧然翻译了一下桂琼话里的意思。 当然,这也没比离家出走好多少。 桂琼还想解释,被宁琇拉住了,“阿琼,别说了。” 桂琼颓唐地放下手,耷拉着肩膀,一副泄了气的模样。 萧然的目光转向宁琇,只听她细声细气地开口:“您说的没错。我们是偷听了刘爷爷和阿琼父亲的谈话,知道您这里需要大夫,给家里留了信,自己收拾东西寻过来的。” “不关阿姐的事,是我偷听,也是我想来,阿姐是陪我。”桂琼急忙开口,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宁琇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想来,不然你找我的时候,我早就去舅舅那里告状了。” “阿姐~” 萧然抬手下压,制止了两人争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行为。 “不管是谁的主意,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桂琼和宁琇对视了一眼,桂琼开口道:“我想坐堂给人看病。” 萧然不解:“你们家不是世代行医吗?想坐堂,在家乡就好,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要知道,玉州离江宁县可不近,两个弱女子孤身上路,没在路上出什么意外真是万幸。 “不一样的。” 这次是宁琇开口,“我们两家在玉州确实很有名气,阿琼家里行医,我家制药。两家互为姻亲,玉州一代的医馆、大夫,或多或少都与我们两家有些关系。” “但这都是家里男子的成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桂琼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家里虽然不禁止女孩子学习医术,可也不重视。所有资源都是紧着男丁,即使、即使总会有女孩的资质比男孩更好!” “况且我祖父有徒弟,我父亲有徒弟,他们的徒弟又收徒弟,来求医的病人凭什么放着名师高徒不找,来找我!?玉州又不缺大夫!即便是最忙的时候,我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打打下手,可是我也学医,我也想看病!” 桂琼说到后面有些激动,宁琇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桂琼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听说您这里需要大夫,不限性别,便动了念头。我不愿意自己学了一身本事,最后却依然是嫁人生子,渐渐荒废。我想证明给他们看,女娃不比男娃差!” 桂琼说完,和宁琇一起期待地看着萧然。 萧然眨了眨眼,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留下你们。” “为什么?!!”桂琼不能理解,也不愿接受,她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地跑过来,想要的绝不是萧然的拒绝。 还是宁琇冷静一些,问萧然:“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桂琼闻言,愤懑之意稍稍散去,眼巴巴地看向萧然。 萧然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可以暂时收留你们,你想坐诊也没问题,只要我考核过后认可你的医术。” 桂琼露出笑容。 “但是,”萧然话还没说完,“但是,你们毕竟是离家出走,嗯——,留书出走。我会写一封信送去玉州,给你们的家人报平安,你们也要写。” “如果你们家里人同意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我欢迎之至,但如果他们让你们回去,那我只好找人护送你们回家了。” 桂琼还想争辩两句,被宁琇制止:“阿琼,我们不能给林大夫添麻烦。” 桂琼这才不说话了。 萧然屈指扣了一下桌子,拉回二人的注意力,道:“阿琇,阿琼,我可以这么叫你们吗?” “可以。” “阿琇,阿琼是想行医,那你呢?你想干什么,只是陪着她么?” 宁琇抿了抿嘴,低声道:“我会配药。” “东家,我阿姐会制药,她对药材很敏锐的!能根据效果推演改良药方。”桂琼生怕宁琇简单这么一说,让萧然看轻她的本事。 萧然若有所思,正好她手头上就有一个需要改良的方子。 昨天回去有些晚,之前又答应了林芷跟她说府城见闻,那封信件半点进展也没有,现在倒是可以交给宁琇试试。 萧然思绪一转,挥笔刷刷写下药方,连同信件一起递给宁琇,“这里是一个药方,还有用药记录,你研究一下,可不可以改良。” “以后你在柜台帮伙计一起配药,先试一天,没有问题的话,我会照伙计七成月银给你发钱。” “不是你比他少,是伙计还要记账,所以工钱比你多。当然,如果你能改良方子,以后照着方子制的药卖出去,我也给你抽成。” 萧然跟她一一解释。 宁琇听完,露出一个笑容,不是羞涩抿紧了嘴的笑,而是和桂琼一样,笑得露出牙齿,“谢谢东家!” 安排好宁琇,萧然转向桂琼,她已经跃跃欲试,一拍胸脯,“东家,你尽管考!” 宁琇站起身,给她让座,桂琼这次没有推辞,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等着萧然的考验。 医术这种事情,其实没有硬性标准,能治好病的就是好大夫,不过可以先考考理论。 萧然出题,桂琼作答。 她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有天分,基础很扎实,对答如流,是下了苦工的。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不知不觉说了一个时辰才口干舌燥的停下。 宁琇本来还在旁边细听,现在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信纸上了。 “行了,就到这里吧。医理熟练,今天开始你也去坐诊,治病方面还需考核。” 桂琼小小欢呼了一声,她只知道萧然同意了她给人看病,至于考核的事,她有信心通过。 三人推门出去,伙计、陈大夫和李大妞都分神注意这里,见人终于出来了,李大妞放下手中的笔贴过来叫了一声“姑娘”。 萧然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桌子,对桂琼道:“以后你坐那张桌子,缺什么找伙计要。” “是!”桂琼响亮地应了一声,惹得医馆众人纷纷侧目。 萧然稍微提高了声音道:“医馆新请了以为大夫,大家以后可是找这位桂大夫看病。” “可不敢,可不敢。”一位排队的汉子连连摇手。 “为什么?”桂琼抢先问道。 “咱们穷,看不起贵的大夫。” “哎呀,不是那个‘贵’。” “哪个贵?” “一个木两个土。” 汉字仍然不解。 桂琼比划:“木头的木” 萧然忍笑过去打断她,对汉子道:“是桂花的桂,这是大夫的姓氏。看病都是一样的标准,不会多收钱的。” 汉子这才点头,松了一口气,“那桂花大夫,你给我看看呗。” 桂琼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叫‘桂花’,但看到汉子一脸淳朴,也懒得再解释,“算了,桂花就桂花吧。看病是吗?过来坐吧。” 宁琇见桂琼一出来就有了第一个病人,笑了笑,将手里的纸张收起,走到柜台后面,也去给伙计帮忙了。 第048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宁琇和桂琼在医馆适应良好, 伙计那边有宁琇的帮忙,能腾出手来记账。 而桂琼, 萧然观察了一天,经她看诊的病人,如果辩证没错的话,方子都开的对症。 让萧然意外地是,桂琼看起来是个急脾气,但对小孩子很有一套。 做过大夫的都知道,小孩子不太会表达, 对待身体病痛,最直观的方式就是哭闹, 往往这时候父母就会心疼, 有些不讲理的,上来就指责大夫。 萧然也碰到过一两个这样的父母, 许是看她年轻好欺负, 场面一时闹得难看。后来还是白山和吴平听到争吵动静出来, 才算将人震住。 但桂琼接待的小病人, 她三两下就能哄好。 对此, 桂琼的解释是:“小孩子嘛, 可好骗,不是,可好哄了。” “大人很少会找我看病, 都是找我阿爹他们。但是小孩子,去村里,抓一把糖, 他们就能乖乖排着队让我看。” 桂琼说这话时,脸上满是笑意, “东家,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孩子喜欢装大人。就算没带糖,跟他们说是玩大人看病开方的游戏,他们也乐意配合。最后拔点儿草、撒点儿土,最好再加点儿水,一碗药就熬好了,他们也争着抢着假装要喝。”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太好的地方。” 桂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容收都收不住,“这事儿干多了吧,等那些小孩儿真生病了,也不肯喝药,说里面都是土和草,是骗人的。” 小孩子也不是傻子,过家家的东西不会当真,可是时间久了,却容易将真的当假的。 “最后还得是我出马。” 大概,桂琼大半切脉的经验都是从小孩子身上得来的吧。 “所以,”桂琼总结道:“我带过的小孩没一千也有八百,最知道怎么拿捏他们了。以后要是有难缠的,东家尽管交给我。” 桂琼将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响:“我保证三两下就能将他们治服帖!” 她年岁也不大,这时候却是老气横秋的样子,只是脸上抑制不住的得色破坏了靠谱的气质,反而像小孩子充大人。 “那以后那些小病人你多费心。”萧然顺着她的话说。 得了萧然看重,桂琼很开心。 “不过,”萧然话锋一转,“现在你们该给家里写信了。” 桂琼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收起,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坐回原位,拿出纸铺好,一会儿磨墨,一会儿又嫌笔分叉,反正就是磨磨蹭蹭不肯动笔。 萧然不管她,自己提笔写了一封信,想了想,怕自己不够有说服力,让陈大夫也写一封,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等萧然将信装好,桂琼终于在宁琇的催促下也不情不愿写完了。 萧然无视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从她手中抽走信纸。 “东家——” 桂琼拖长了音想要撒娇,萧然不为所动,“信是一定要送的。你们这么贸然出走,就算我不送信过去,你猜得不到你们平安的消息,你们家会不会亲自来找人?” “你是想在信里说呢?还是想等某一天突然看到你爹黑着脸站在门外看你?” 桂琼想像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干笑道:“那还是在信里说吧。” “但是,我爹肯定不会亲自来找我的,他只会让人带我回去,然后说要打断我的腿。”桂琼认真纠正萧然的话。 这是重点吗? 萧然封好信,对她道:“明天我就将信送出去,收到回信前你们就先干着,暂时也先住在医馆里。” 宁琇和桂琼齐齐回好- * 在萧然的设想中,自己这封信送去玉州,一来一回一两个月也就过去了。 但她忘了,宁琇她们的家人也不一定就非等着这封信,说不定在发现两人的留书之后就已经派人沿路找过来了。 信送出去两天后,就有一个行商找上门,带来了玉州的信件和口信。 商人分别找了陈大夫和萧然,两人各接到一份信件。 萧然拆开手中的信,一目十行扫过。 信中措辞客气,有对女儿的担忧,不过,却没有要求两人归家,而是说既然两人想在外闯荡,家中商量了一下,也不阻拦了,只是桂琼性子跳脱,宁琇腼腆,还请萧然多多担待。 看完信,陈大夫对萧然道:“师兄在信中叮嘱老夫对她们照顾一二。” 陈大夫叹气道:“师兄颇为愧疚,说是他无心之语让两个丫头出来冒险。” 萧然听了安慰道:“这也不是您师兄的错。如果有错,那让您送信的是我,岂不是我也有错?两人有心,即便不是现在,迟早有一日也会出走的。” 陈大夫点点头,算是将萧然的话听进去了。 待两人说完话,行商开口道:“能让她们进来吗?家里还有口信要亲自跟她们说。” “老夫去叫她们。” 陈大夫出去后,姐妹俩不一会儿推门进来。 “昂叔!” 桂琼看到行商,惊喜地喊道。 “你怎么在这里?” “是不是我爹让你来的?我跟你说,我可不回去。” 桂琼都不等行商开口,便嘚嘚嘚一连串地说道。 昂叔哈哈一笑:“小阿琼,你怎么还是那么性急?昂叔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昂叔你说,先说好,可不准劝我!”桂琼脸上只差写上‘我不听’这三个字。 宁琇一直没说话,不过萧然看她也很开心,看起来都跟昂叔很熟。 萧然见状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东家,你别走!”桂琼有些急,拉着萧然的袖子。 她拽得紧,萧然抽不动,尴尬地站在原地。 昂叔是个人精,知道萧然是为了避嫌,道:“没关系,林大夫也听听。” 然后昂叔沉下脸对桂琼道:“阿琼,还有你阿琇,你们两这次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你们父母都气坏了。” 宁琇羞愧地低下头,桂琼却是不服气的模样。 “你别不服气!要不是你们好歹还知道找商队带你们出来,你爹一发现你留的书,就得追出来,然后打断你的腿!” 桂琼朝萧然做了个鬼脸:看吧,我就说吧。 要不是场合不对,萧然差点笑出来。 “小阿琼!” 桂琼一激灵:“昂叔,你继续!” 昂叔无奈:“行了,我看你也听不下去。你这性子,以后指不定有苦头吃。” “你阿爹托我带话,说你想留在这里就留着吧,他也不逼你回去。” “真的?!” “他那么好说话?!” 昂叔瞪了她一眼:“他说了,东家收留你,你就好好干,别堕了玉州桂家传人的名声。否则,他连之前的账跟你一起算!” 桂琼才不管后面的‘威胁’,她跳起来高兴地抱了一下宁琇,又凑到萧然跟前,眼神亮晶晶的:“东家,你听到了吗?我能留下了。” “嗯,听到了。”萧然也为她们开心。 昂叔咳了一声,“我还没说完。” 桂琼笑嘻嘻的,“您说!” “阿琇。” 宁琇忐忑地看向昂叔。 “原本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这次也跟着阿琼胡闹。” “什么胡闹了?”桂琼抗议道。 “你别打岔!”昂叔摆手,示意桂琼先别说话。 萧然按住桂琼,对她摇头。 昂叔语重心长地道:“阿琇你平时有心事都藏在心里,我们竟也不知道你原来也有想法抱负。” “昂叔,对不起。”宁琇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道什么歉呐!” “你爹说了,从前他不知道你的想法,现在他了解一些了,你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其余的,他相信你自有打算。” “嗯!”宁琇噙着泪点头。 “为什么我爹就是打断腿,阿姐就是按她的想法做。”桂琼不服气地嘟囔。 昂叔白了她一眼:“因为她稳重,你一看就不靠谱!” “昂叔你怎么这么说我!”桂琼不满。 昂叔呵呵一笑,嘲讽意味拉满。 !!! 宁琇见势不对,一把抱住桂琼的腰:“昂叔,您少说两句!” “了不得,小阿琇出门一趟会顶嘴了。” 萧然没料到昂叔还是个嘴炮,眼看着宁琇也不禁逗,赶忙开口:“陈大夫和伙计估计忙不过来,你们快去帮忙!” 正事要紧,桂琼仰着头对昂叔哼了一声,拉着宁琇出去了。 支走姐妹俩昂叔回复正经神色,对萧然正色道:“那两个丫头,就拜托林大夫了。” 萧然也肃容点头:“这是自然。” 昂叔的商队是途经江宁县,还要往北边去,交代完事情,就要启程。 送走昂叔后,桂琼摸过来悄悄问萧然:“东家,昂叔没说我坏话吧?”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昂叔老是逗我!” 萧然不怎么相信,嘴上却敷衍道:“嗯,我知道,你看病的时候很靠谱的。昂叔没说你坏话,是托我照看你们。” 桂琼信了,笑着道:“昂叔就是瞎操心。” 说完乐呵呵地看病去了。 萧然无奈一笑,也叫过一个病人,开始看诊。 第049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姑娘, 您怎么站在门口呀?这又是风又是雨的,多冷啊!” 李大妞抖开手里的斗篷替萧然披上。 披上斗篷后, 她看萧然手上、衣袖都有水迹,忍不住又絮絮叨叨开始说话:“姑娘又拿手接雨水了?天这么冷,会冻手的,赶紧去烤烤火吧!否则生了冻疮,以后年年都要生,可难受得紧。” 桂琼坐在桌前,揣着双手, 桌上摊着一本医书,已经对着一页看了半晌了, 此时依依不舍地抽出一只手, 捻起书页翻过去一页,用镇纸压住页脚后又将手揣回去, 继续往下看。 听到李大妞这话, 她眼睛还没从书本上挪开, 头也不抬地道:“你放心吧。东家可是名医哎, 别说她有法子让自己不生冻疮, 就算生冻疮, 要治好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是哦。”李大妞闻言点头,觉得桂琼的话有道理。 “你可别听她瞎说,治风寒我有心得, 治冻疮我可没经验。”萧然没好气地道。 李大妞憨憨一笑,也不反驳。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可以研究一下冻疮膏。” 今年的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翻过十月份,天好像跟漏了似的, 一个月恨不得有二十多天都在下雨,难得有几天晴日子。 如今已经接近年关,一个月也总有半个月不是晴天。 天气本来就冷,又阴雨绵绵,潮湿不已,人们都不怎么爱出门了,医馆的生意也不大好,一天下来也就两三个病人,众人的时间也空闲下来。 好在之前病人多,收入不错。 还有后来不少富贵人家的下仆过来采购驱虫香丸,一次性几十上百地买。 这些仆人都是驱车前来,并非江宁县本地人,萧然猜可能是从何知府那听到的消息。 光靠卖香丸,医馆就多出不少进账,更别说宁琇还真根据郑老头的记录改良了伤药的方子。 后来白山跟京中通信,又送来了一笔钱,这些钱萧然都没要,全部给了宁琇。 宁琇死活不肯收,最后两人推拒不下,便五五分成。 宁琇不好意思,又主动接过了对于驱虫香丸的改良。 哦,顺便说一句,现在它叫‘拂香丸’,名字是桂琼取的,说是既然要卖,就取个好听点的名字,那些大户人家才更愿意买,这叫品味。 萧然对此没什么意见,这个名字就这么叫开了- * 在医馆又消磨了一天后,萧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县衙。 “阿琼、阿琇,你们真不跟我回去过年?” 临走前,萧然又问了一遍。 反正这些日子医馆也没什么病人,离过年也只有七天了,萧然索性决定从今天开始就放假。 如果天气好,就初三再开门,天气不好,就过完初七再开。 医馆四人,伙计和陈大夫都没有亲人,往年二人也是在医馆过,便拒绝了萧然的邀请。 而宁琇和桂琼,元日过后,昂叔的商队返程,特意又过来了一趟,问她们是否回家? 如果回去,就趁着这时候跟商队一起走。 不过桂琼不想回去,理由是自己还没有干出什么大成就,不想回去面对她阿爹的冷嘲热讽。 桂琼不回,宁琇留下来陪她,便也不回。 萧然知道后,想着两人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没个亲人在身边,便想邀请二人一起过年,同样遭到了拒绝。 桂琼的意思是去县衙不自在——时间这么长了,除了陈大夫,其他人也都知道萧然是江宁县县令之女。 不过大家都很有分寸,没有问萧然怎么跑出来开医馆。 明天萧然就不来医馆了,便想着在问一问,看桂琼和宁琇有没有改变主意。 “东家你回去吧!”桂琼依然低着头,摆摆手道:“我俩都跟陈大夫说好了一起过年的,四个人也挺热闹的,您就别操心了。” 萧然也不强求,“那好吧,你们自己在这里注意安全。过完年之前我都不过来了,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 “知道啦!”桂琼欢快地应了一声。 李大妞替萧然撑开伞,迎着细雨,四人一起回了县衙- * 回到县衙,因为下雨又刮风,萧然和李大妞的衣服都被淋湿了一些,两人便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看周氏。 来的时候,正碰到林芷、秦嬷嬷,还有捧着账本的秋雨。 “姑娘回来啦!今日怎么这么早?”互相打过招呼后,秦嬷嬷含笑问道。 “嗯。快过年了,之后这段日子我都待在家中不出门了。”萧然答道。 “对了,嬷嬷腿还疼么?”萧然又问。 “不疼了,托姑娘的福。”秦嬷嬷说着话,脸上笑意更甚。 她一直用着萧然给她开的药,九月份的时候停了药,之后一直没什么不适。 不过前一阵子天气骤然转冷,她腿上又开始隐隐作痛,萧然便重新开了两副药,看起来效果不错。 “是谁来了?”里间传来周氏的问话。 “母亲,是我和姐姐。”林芷替萧然回话。 里间伸出一双手,掀起门上挂着的浅褐色缠枝纹样的软帘,红衫半探出身子,道:“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嬷嬷,快进来,外面冷。” 林芷让了一步,让萧然先进。 踏进里间,一股暖意扑来,将萧然熏红了脸。 周氏斜倚在榻上,简单挽起长发,衣着宽松,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翻看。 林芷在榻上坐下,红衫又分别给萧然和秦嬷嬷搬了个圆凳。 萧然挨着周氏,秦嬷嬷挨着林芷各自落座。 秋雨上前,将捧着的账本放在榻上的小桌上,然后退到一边,和李大妞并排而立。 周氏放下手中的书本,稍稍坐直了身子,红衫连忙上去扶她,往她背后塞了一个靠背。 周氏翻开账本,一边看,一边听林芷说这府中各项事务的安排,秦嬷嬷时不时补充两句。 周氏如今快要临盆,偏又赶上年底事多,大家都不放心她拖着笨重的身子还要操心府里的大事小事,正好林芷也需要学习打理内宅事务,开始练手,周氏便将这些事情都交给她,又派了秦嬷嬷从旁协助。 周氏只需每日听一听汇报,每三日看一看账即可。 林芷大约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周氏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最后夸赞道:“做得不错。” 林芷害羞地笑了笑,谦虚道:“都是仰赖母亲教导,嬷嬷提点。” 秦嬷嬷连忙道:“都是姑娘聪慧。” 周氏道:“她年纪小,有些事儿不大懂,能做得这样好,里头肯定有嬷嬷的功劳,嬷嬷也不必推辞。” 秦嬷嬷笑道:“那我就厚颜称一声功了。” “理当如此。” 府里的杂事说完,周氏才转过头问萧然:“我刚刚仿佛听到你说之后都不去医馆了?” “是,医馆人手足够,我几日不去也没什么。再者,母亲您生产也就在这几日了,我留在家中也好看顾一些。” “我这几日还听到稳婆抱怨你多事呢!”周氏语带笑意。 萧然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 生产日子将近,林父便请了个稳婆。也不是不信任萧然,只是他和周氏觉得萧然年岁不大,应该没有经历过生产,这方面经验不足,请个稳婆妥当一些。 萧然确实没接过生,林修这方面经验也不多,所以萧然对稳婆的到来还抱着欢迎的态度,还专门去请教过。 不过稳婆的操作让萧然彻底歇了请教的心思。 虽然没接过生,但萧然也知道,如果稳婆直接用不干净的手接触产妇和婴儿,极容易导致细菌感染,提高孕妇和婴儿的死亡概率。 因此在知道稳婆根本没这方面的意识后,萧然耳提面命,到时候接生需要勤洗手,衣着也要干净。 没想到稳婆表面听从,转头就来周氏这里告状了。 “我说的那些,都是有好处的。稳婆确实经验更丰富,可是这些也能避免感染,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注意些罢了。” “你说的那些真的有用?” “当然了。” 周氏也不懂细菌,萧然就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咱们都说病从口入,除了吃坏东西,也往往是因为大家手上不干净就拿东西往嘴里塞。” “就像伤口,如果不干净,就会化脓,发热,严重的就会导致人死亡。” “呸呸呸,姑娘可别提这个字!快呸一下!” 萧然被秦嬷嬷这么一打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平日里不这样,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格外忌讳。 萧然依她的话侧头呸了一声,才继续道:“稳婆手上不干净,您到时候生产就是身上有伤口,婴儿又脆弱,不如成年人身体强健,如此一叠加,就,嗯” 后面的话萧然没说完,但周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萧然说得有理有据,况且她医术了得,周氏自然更信萧然的话。 “你说的有道理,到时候便按你说的做。若是你与稳婆意见相左,便照你的意思来。” 这话,就是将生产时的安危交托到萧然手上,萧然自然答应。 话虽如此,萧然得了周氏的嘱托,也早早开始准备,可是直到除夕,周氏腹中胎儿也不见动静。 因着过年,稳婆也需要回家团圆,除夕前一日,林父便让稳婆归家,初二再过来。 白白耽误了这几日,她离开时,林父便给她包了五两银子的红封。 稳婆什么都没干,白得了一笔钱,自然欢天喜地地告辞了。 第050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除夕这天, 按照这时候的风俗,本来应该是要祭祖的。 不过江宁县不是林家祖地, 既无祠堂,又无宗庙,无祖可祭。一家人就由林父带着,对着家乡的方向,遥上几柱香,摆上些新鲜瓜果贡品,就算是祭祖了。 萧然也难得换下道袍, 穿上了周氏命人裁制的新衣,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后, 周氏便给下人们发了三个月的赏钱, 除了需要贴身伺候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放了假。 今夜是除夕, 没有宵禁, 加上难得没有下雨, 虽然天色也不算晴朗, 但县城中的人憋了一年, 也想趁这天好好热闹热闹。 天色还没彻底暗淡下来时, 府外就远远传来喧闹的声音,是城中的百姓都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此时享受难得的清闲与热闹。 因为周氏有孕在身, 无法出门,全家人便决定今年就呆在府中守岁,反正热闹哪一年都能看, 也不差这一天。 守岁有些无聊,其间林父被衙门的人叫走去处理一个小偷小摸的案子。 这样热闹的日子, 治安问题也会尤其严重。 林父走后,其他人就各自找了点事打发时间。 周氏随意挑了一本书,开始抽查林萱的功课。 连过年都不能放松,真是可怜。 萧然不由同情了他一秒。 下一秒,萧然摊开一本医书,找了纸笔准备将未完成的方子推演完。 林芷和李大妞都凑过来看。 萧然要推演的这个方子并不是治冻疮的方子,而是准备送给何明月的新婚贺礼。 腊八那天,何员外来了一趟医馆,给萧然他们送了一些何府自己制作的腊八粥,同时也送来了何明月婚礼的请帖,请萧然届时去喝一杯喜酒。 婚期定在二月初七,是个宜嫁娶且诸事无忌的好日子。 萧然想到第一次去何员外府上的日子,一眨眼也过去半年了,当时收到何员外的红封,便决定到时候要备一份厚礼,现在也是到了兑现的时候了。 何家富有,何明月嫁的又是涿阳县令公子,也算各取所需,两相得宜。 以双方的家境,需要的东西萧然送不起,萧然送得起的,人家也不缺。 萧然原本想着要不然将红封原封不动当做贺礼送回去,又觉得太没有诚意,让何员外知道了也不知该如何作想。 思来想去,想到何小姐爱美,在意容颜,不如送她能够美容养颜的护肤品,再加上量身定制的方子,应该既合何小姐心意,又显得诚意十足。 拿定了主意后,萧然一有空就开始琢磨起这个方子。 她手上有何小姐的脉案,对于怎么根据何小姐体质调整方子也有心得,到如今,这方子也差不多成型了。再最后收收尾,等到过完年去医馆按照方子将东西制出来,正好能赶上何小姐的婚礼。 萧然在这边写写画画,等到停笔翻书时,林芷便出声提一些自己看医书时碰到的问题,萧然给她讲解。 李大妞是第一次跟着她们过年,原本还有些拘束,后来也渐渐放松,加入进来。 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等到外面的梆子声响起,萧然才发觉,竟然已经子时了。 周氏和林萱早已经结束了考校,林萱自己在看书,周氏背后垫着靠垫,正倚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飘飘洒洒,在满院灯笼光芒的映衬下,洁白的雪花染上一点橙红,落在地上,瞬间消失无踪。 这时林父从前头匆匆赶过来,站在檐下,抖落身上的一点雪花,招呼众人到院子里放烟花。 周氏打了个哈欠,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出来,翠袖和红衫打起帘子,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在门口看。 林父点燃焰火,引线滋滋燃烧,几乎是瞬间,一朵银花冲上天空,随后啪地炸开,像是吹落的星子。 这一朵烟花像是点燃了一个信号一样,天空中开始争先恐后绽开更多的火树银花,整个天空瞬间亮如白昼。 看着炫丽的烟火,每个人脸上都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袖子被扯了一下,萧然转头,便看到林芷仰着脸对她笑着,张开嘴说了什么。 “什么?!”院里墙外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大,萧然听不清,提高声音问道。 “没什么!新年快乐!” 林芷也抬高了声音。 “新年快乐!”萧然同样回以微笑。 等烟花放完后,林父说不需要守到早上,赶着她们三个回去睡觉了。 萧然也有了些困意,打着哈欠,带着李大妞回房- * 萧然感觉自己刚刚躺下,迷迷糊糊没睡多久,便被一阵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姑娘、姑娘,你醒了吗?” 门外是红衫,声音里透着焦急。 萧然猛地坐起身,随手扯过衣服披上,打开门。 “怎么了?” “姑娘,夫人好像要生了!” 萧然一听,那零星的困意立刻散去,“什么时候发动的?” 萧然跨出门,示意红衫边走边说。 “约莫一刻钟之前,夫人惊醒,说是肚子疼。” “那时怎么不来找我?” “夫人说再等等,以前都没这么快,也不一定是要生了。哪知道这次这么突然,现在羊水都破了,我才急忙来找姑娘!” 听到这里,萧然再次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姑娘,衣服” 红衫这会才发现萧然只批了一件外衣,里面还穿着入睡时的单衣。 “这时候还管什么衣服不衣服的!快跟上!” 等到萧然赶到主院时,整个主院已经灯火通明。 院子里下人来来去去,秦嬷嬷时不时从房中探出头,高声指挥下人。 林父衣衫不整,像个雕塑一样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任旁人纷纷扰扰。 “父亲?” 萧然走过去叫他。 林父这才像是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哆嗦了一下,扯开一个笑容,“来、来啦。” 萧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状态,照理来说他已经见到过三个子女的出生,怎么如今还是一副新手上路的模样,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沉着稳重。 “父亲不必担心,我进去看看,不会有事的。”萧然安慰道。 “嗯。”林父缓缓点头。 “我已经让人快马去接稳婆了。” 萧然点头。 说话的功夫,李大妞并林芷、林萱也赶到了。 李大妞将萧然的药箱递过来,萧然朝众人略一颔首,转身掀开软帘踏进产房- * 周氏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翠袖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汗。 秦嬷嬷看着周氏生产过两次,也算有经验,正帮助周氏调整呼吸。 周氏的状态比林父好多了,看到萧然进来,还有闲心冲她笑,虽然这个笑容瞬间就因为疼痛变得扭曲。 萧然放下药箱,问秦嬷嬷:“热水、剪刀都准备好了吗?” “都有、都有。” “朝生,帮忙消毒。” 李大妞依言照做。 萧然上前,给周氏号脉。 她状态不错,暂时不用做什么。 又摸了摸周氏的肚子,实则将神识探进去观察胎儿状况,胎位很正,只要宫//口开到位,生产应该会很顺利。 李大妞捧过面盆,递到萧然面前让萧然净手。 洗完手后,萧然探头查看情况。 已经开到八指了,照这个趋势,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生产了。 秦嬷嬷又去叫水,热水送来,萧然帮忙擦拭,一边跟周氏说明情况。 “是~确实~比以前~顺利~” 周氏因为疼痛声音有些颤抖,说不了两个字就要换口气。 “她是心疼母亲,想快点出来。” 周氏笑了笑,又吸了口气。 又等了一刻钟,热水换了七八盆,宫//口终于全部打开。 “开始用力!”萧然指挥道。 周氏跟随者萧然的指令发力。 很快,婴儿的头便出来了。 “看到头了,再用力!” 周氏咬紧牙,再次发力。 这次比刚才还要顺利,几乎是没过多久,婴儿整个身子就滑了出来。 萧然早已经做好准备,伸手将她托住,李大妞递过剪刀,萧然将脐带剪断。 “哇——哇——”婴儿大哭起来。 秦嬷嬷脸上笑开了花,“夫人,您听她哭得多有劲儿,一听就知道身体好得很!” “是啊!”周氏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附和道。 这孩子不折腾,周氏现在还有余力。 萧然将她擦洗干净,用布包好——这一步是秦嬷嬷做的,萧然不大会,抱给周氏看。 她只在刚刚哭过,似乎在证明自己身体好之后便收了声,不再哭闹。 周氏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秦嬷嬷已经出去给林父等人报喜了,萧然替周氏收拾时,就听到他充满喜气地宣布赏众人三个月的月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林父进来看周氏和孩子。 林父先看了一眼孩子,她正吐着泡泡呼呼大睡。 林父握住周氏的手柔情无限:“芸娘,辛苦了~” 萧然接完生,现在心情放松,听到这句话只觉得酸得倒牙。 “不辛苦。”周氏摇了摇头,轻轻拨开襁褓,示意林父看孩子肩膀上的胎记。 秦嬷嬷恰好看到周氏的小动作,笑着道:“这胎记跟大姑娘一模一样,正好,大姑娘亲手接生,可见两人是有缘份!” 萧然三人眼神交汇,又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 “我先去带芷儿和萱儿回去睡觉,这一夜也没休息好。”萧然找了个借口告辞。 “也好。对了,若是碰到稳婆,给她包一个红封。”林父叮嘱萧然。 “嗯。” 虽然稳婆没帮上忙,但这大过年的,来回折腾也不容易,这钱给了,免得人家心有怨气。 将林芷和林萱送回去,萧然就碰到姗姗来迟的稳婆,将红封递过去,稳婆哭丧着的脸瞬间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将人打发走,萧然回房,一头栽倒在床上,开始补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051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过完年后天气尚好, 萧然便决定初三就去医馆。 出门前照例去看了一下林菀。 林菀是周氏夫妻俩商量后给新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 萧然过去的时候,林芷也在。 她和林萱对这个最小的妹妹都很好奇, 林萱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林芷见过林萱出生时的样子,但如今已经过去九年,记忆也早已模糊。 况且林菀和一般的小婴儿也不大一样,用秦嬷嬷的话说就是:“三姑娘长得实在好,还从没见过哪个刚出生的孩子皮肤这么白,胎发也浓密。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公子。而且三姑娘不哭不闹, 乖得很,着实让人省心。” 萧然对此没什么想法, 小孩确实漂亮, 但林芷也漂亮,只能说是父母基因好。 不过林菀很乖这一点确实是真的。 除了出生那会儿, 这几天还没见她哭过, 饿了、拉了自己会哼哼。 只要醒着, 看到人就笑, 倒是应了她的名字。 这表现, 要不是萧然观察过她, 确确实实是真婴儿,否则还以为是带着记忆的呢。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投胎的优待,可惜系统持续掉线, 不然还能问问它。 看过林菀后,萧然出门,快到医馆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跑了!” 萧然心中一惊, 连忙快步上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朝着萧然的方向窜过来。 “小心!” 白山抽刀一步跨到萧然身前, 手腕一抖,刀锋划过,将面前的黑影劈成了两半。 他出刀极快极利,等萧然定睛看去,地上死去的老鼠爪子竟还在微微抽动。 这老鼠约莫有萧然整个手掌那么长,不算小。身上的毛呈黑棕色,可能刚在哪个水沟里滚过,毛发一缕一缕地虬结在一起,贴在身上。 被白山劈死后,现在尸体躺着的地方晕出一小块血迹,在石板路上显得格外扎眼。 “东家!” 桂琼一手捏着夹子,一手提着个篓子从医馆里跑出来,麻利地将地上老鼠的尸体夹起来放到篓子里。 萧然看到里面还有两只老鼠尸体,看起来是被重物击打过。 “医馆里有很多老鼠吗?”萧然皱着眉头看向篓子,医馆里可还存放了不少药材,有老鼠的话,这些药材也不知道有多少被老鼠啃食过。 桂琼将手里的夹子往篓子里一插,直起身对萧然道:“这两天清出来五六只。” “咱们之前住在医馆里也没发现有老鼠。阿姐不是在改良拂香丸么,新改出来的药丸子好像对老鼠作用很大,就是容易激得它们到处乱窜,这两天光逮老鼠就兵荒马乱的。” 似乎是明白萧然心中地顾虑,桂琼又安慰了一句:“东家放心,发现老鼠的第一天,咱们四个就先将药材都查过一遍了,没有异常。现在存放药材的房间都放上了灭鼠丸,老鼠都不会过去的。” 两人说着话,伙计拎着根一头粗一头细的棍子跑出来,棍子上粗的那头还沾着些血迹,之前篓子里的两只老鼠应该就是他打死的。 “老鼠呢?老鼠呢?” 桂琼冲地上的血迹努了努嘴:“白大哥劈死了。” “哦。”伙计把棍子往地上一杵,擦了把汗道:“还好死了,这只可太能跑了。” “把路上的血迹清一下。” 伙计应了一声,拖着棍子回到医馆,去打水冲洗血迹。 萧然本来打算今天开门,现在因为老鼠的事决定暂缓计划,先将医馆中的老鼠彻底清理干净再说- * 关上门,宁琇给萧然看她新写的药方。 萧然摆摆手道:“先放着,药丸你做了多少?” 宁琇算了算,回答萧然:“之前一次性做了十来颗,已经用去了三颗,储药房里有两颗,还剩七颗。” “都取出来,从后院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清理。” 又对白山和吴平道:“劳烦你们跟着,有老鼠跑出来就将它们打死。” 吴平笑嘻嘻地道好。 白山不说话,只是轻轻动了动手腕。他的刀上沾了点血迹,现在还没有收到刀鞘中。 众人商量好,先从小厨房开始。 陈大夫年岁大了,萧然怕他磕着碰着,就让他呆在前面。 宁琇则再去赶制一批药丸,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其他人拿着药丸浩浩荡荡地去了厨房。 这药丸不需要碾碎,直接点燃就可以用。 萧然点燃一颗,丢进厨房,药丸咕噜噜在地上一路滚过去,直到碰到桌子腿才停下。 窗户都已经关上,白山和吴平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各自握刀守着。 萧然、李大妞、伙计、桂琼都站在门外看。 桂琼还没忘提着她那个装老鼠尸体的篓子。 厨房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从灶台的方向窜出两条黑影,直奔门口。 白山和吴平同时侧身挥刀,两只老鼠窜出门的同时从半空滚落,已经身首异处了。 “啪啪啪。” 众人回头,桂琼心大地拍手鼓掌,臂弯里挎着的篓子一颠一颠的,里面的老鼠一颤一颤,让萧然不适地抽了抽眉毛。 桂琼浑然不觉,口中夸赞道:“还得是两位大哥,不像前两天,咱们追着老鼠满院子跑,两头堵,腿都跑断了。” 伙计在萧然背后小声嘟囔:“那也没法子,谁让他们学过武,当然比咱们强。” 萧然咳嗽一声,打断了桂琼还准备出口的话:“好了,先收拾,之后还有得忙呢!” 桂琼过来夹老鼠,伙计和李大妞端着盆和扫帚清洗地面,萧然跟在后面撒药粉。 直到灭鼠丸烧完,厨房也没有再出现老鼠,所有人将厨房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老鼠崽才放下心,转到下一个阵地。 别说,有白山和吴平在,灭鼠效率确实高,只要老鼠出现,基本上一刀一个,脚步都不带挪的。 众人花了一上午,将每个房间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再也没有老鼠后萧然松了口气。 宁琇的灭鼠丸也全都用光了- * 白山和吴平去保养他们的刀了。 原先用来杀敌的刀现在被用来砍老鼠,刀要是有灵,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 萧然蹲在篓子前,撑着下巴看里面的老鼠尸体。 桂琼见她在这里蹲了好一会儿了,还时不时捏着夹子扒拉一下尸体,内心满是困惑,终于忍不住问道:“东家,你在看什么?这尸体不处理掉,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够恶心的?” 萧然手撑着膝盖站起身,蹲久了腿有点麻,李大妞赶紧扶了她一把。 “阿琼,你觉不觉得这些老鼠都有些奇怪。” “啊?” 桂琼歪头仔细地看了眼这些老鼠,不过什么也没看出来:“怪恶心的算吗?” 她虽然不怕这些东西,但也一点不喜欢!谁会喜欢这种老鼠啊!!!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虽然它们不小,但玉州的老鼠,大的能长到半个胳膊那么长。” 桂琼伸手在自己的小臂上比划了一下,给萧然看,“和那些比起来,这都算娇小玲珑了。” 萧然将她的手臂按下去,道:“我不是说大小。” “这些老鼠身上都是湿的,这两天县里又没下雨,附近也没有水沟河流,它们是从哪里跑来的?” 被萧然这么一提醒,桂琼又往篓子里看了眼:“东家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奇怪。” “而且加上前两天抓的,这都十几只了,要是医馆里有老鼠窝,没道理咱们之前没发现。您没过来之前,咱们每天也是尽心尽力的打,今天居然比昨天还多!” “啊!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桂琼一拍手掌,激动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萧然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但她想得更多一些。 “伙计。”萧然冲伙计招手。 他之前清洗血迹,现在又打了盆水在擦桌子,勤快得萧然都想是不是再给他涨点钱。 伙计将抹布放进盆里,擦干手上的水渍,走过来:“东家,你找我?” 萧然点头:“你去找附近的商户问一问,他们最近有没有觉得老鼠变多了。” “哎!” 伙计回去取了件衣服,刚才一通忙活,身上有点热,便脱了件衣服,现在要出门,还是得穿上。 伙计裹上衣服出门去了。 桂琼见萧然面色严肃,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陈大夫坐在自己的位置老神在在地翻书,也不参与她们的话题。 伙计没那么快回来,萧然喊上桂琼和李大妞将这一篓子东西处理掉,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血腥味儿也挺刺鼻的。 第052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半个小时后伙计急匆匆跑回来, 萧然正和宁琇讨论怎么让灭鼠丸既能有效灭鼠,又不至于刺激得老鼠乱跑。 宁琇想加大剂量, 让燃烧的药丸直接将老鼠熏死,萧然不大赞成。 首先,这样的药丸可能对人体也有害处,其次,老鼠不比虫子,要是悄无声息死在某个角落,恐怕要等到尸体腐烂时才会被发现, 到时候生出的蛆虫也是一大坏处,还不如现在这样的效果。 伙计出去说多了话, 回来的时候猛灌了几杯水。 他图方便, 喝的是凉水,被桂琼发现后好一通数落。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萧然出声解救了正在挨批的伙计。 伙计给桂琼陪了个笑脸, 才对萧然道:“有些店还没开门, 没问到。但是其他有人的铺子都说确实老鼠变多了, 尤其是街头, 最外面那个祥云布庄的程老板。我一去, 一问情况, 他就拉着我倒苦水,说不过两天没来,店里存放的布料都被咬坏了好几匹。” “老鼠又不知道贵贱的, 逮着什么咬什么。有两匹布料是好料子,这下被咬坏了,给程老板心疼坏了。” 他说着说着, 就有些跑题,桂琼给了他一肘子:“没问你程老板怎么样。” 伙计揉了揉自己被打的地方, 也不生气,“总之就是,我问了六家铺子,回答都是老鼠变多了。” “对了,我还跟他们推荐了咱们店里的灭鼠丸。” 伙计美滋滋地跟萧然道,对于自己给医馆拉了生意很是骄傲。 萧然没什么高兴的情绪。 “东家,您到底在想什么?” 桂琼自从刚才就心里痒痒,很想知道萧然到底发现了什么。 萧然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宁琇和桂琼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伙计看萧然对自己的话并无反应,自觉讨了个没趣,默默地继续去擦桌子了。 只有李大妞,安静地在一边背书,对她来说,萧然做事自有萧然的道理,她只需要听姑娘吩咐就可以了。 “陈大夫。” 萧然抬起头,迟疑了一瞬,缓缓开口问道:“您见多识广,经历过鼠疫吗?” 陈大夫放下手头的医书,回望萧然。 一早上的事,他虽然没有参与,萧然等人捕鼠、谈话乃至伙计进出打听消息都没有瞒着他,他也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只是他不曾料到萧然会联想到这方面来。 陈大夫抬手捋了捋胡子,沉吟半晌开口道:“东家在怀疑这些老鼠会带来瘟疫?” ‘瘟疫’这个词一出,店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看过来。 桂琼四人年纪不大,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瘟疫,但大家或多或少都学医,仅从医书上的记载而言,无一不是耸人听闻。 凡历瘟疫之府、县、村,几乎十室九空,家家挂白幡。 “我只是有些担忧。今年天气不好,下半年几乎都在下雨,总觉得天气不大正常。况且,您在江宁县这么些年,有像今年这般,见过这么多老鼠吗?” 萧然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也许是她神识增强后灵感——也就是俗称的第六感比普通人强,自进入元月以来,她总是心惊肉跳,仿佛有不好的事发生。 可每天日子又都正常在过,甚至有喜事发生,搞得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脏有问题了。 直到今天,看到这些老鼠后,她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了‘鼠疫’这个词。 萧然的这番百转千结,其他人自然不清楚。 听到萧然这番话,桂琼偷偷摸到伙计身边,拿胳膊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也在江宁县住了好多年么?这老鼠多得正常么?” 李大妞和宁琇也支起耳朵听伙计的回答。 伙计被桂琼盯着,摸了摸头,同样低声道:“我跟叔爷爷来这里十年了,以前哪里注意过这些事啊。” 桂琼嘁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是个木头脑袋?!该注意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注意,不该注意的事倒是很积极!” 伙计委屈,“有老鼠不是正常的吗?谁会在没人提醒的时候去数老鼠多了还是少了?” 两人说着话,一时没注意,声音就大了起来。 “咳!” 陈大夫重重咳嗽了一声,桂琼和伙计同时噤声。 陈大夫斜了他们一眼,主要是看伙计,才道:“老夫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伙计是他后来带过来的),从前并未在意。” 伙计看了桂琼一眼,意思是:看吧,叔爷爷也不知道。 “但是应当并没有如今年这般,似是有泛滥成灾之象。若是有,纵然老夫不曾在意,也该听过其他人抱怨才是。” 桂琼得意地回了伙计一个眼神:陈大夫有脑子,会从其他地方推理,不像你。 伙计、伙计说不过她。 “东家要是想弄清楚,可以回去问一问大人,江宁县县志中应该会有记载。” “县志中还会记这些吗?”萧然疑惑道。 “自然。”陈大夫点头。 “纵然不是瘟疫这样足以震动京城的大事,仅是鼠灾泛滥,也会记载一句。若与平常无异,那也会记一句风调雨顺、年景顺遂才是。” 萧然受教,“今日我回去问一问。” “之后再有病人上门,陈大夫、阿琼,还请留意是否有疑似症状的病人。” 陈大夫神情严肃,“这是自然。” 桂琼也连连点头。 萧然又看向宁琇,宁琇知道她想说什么,自己先开口道:“我会尽快将灭鼠丸的方子做改进的。” “辛苦了。” 之后大家都各司其职,不过刚刚听了这样一个猜测,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其他店铺的人找上医馆询问有没有灭鼠丸卖。 宁琇以药丸新制,还需要阴干为由将人打发了,让他们明天再来- * 晚上萧然回到县衙就去找林父,想借县志一观。 “怎么想起来要看这个?”林父好奇。 县志这东西虽然有,不过很少有人会去翻看,除非县中发生大事,需要记载,或者年底,该总结一年工作的时候,也会修录。 去年的县志已经增删完毕,收归到架阁库了。 萧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与陈大夫的对话跟林父说了。 “所以,我想查一下县志,看看有无这方面的记载。” 林父这时也是神情严肃,瘟疫可不是一件小事! 林父叫来下人,吩咐道:“你去架阁库,让人将近十年、不,近二十年的县志找出来,就说老爷有用,快去!” 下人走后,林父背着手在书房走来走去。 他问萧然:“你的猜测有依据吗?” 萧然摇头:“并没有,只是有不好的预感。” 她确实没有任何根据。 林父叹了口气,知道问不出什么,一切等看过县志再说。 下人很快回来,后面跟着文书,抱着一摞书册。 二十年的县志不是个小数目,光装订成册的书一个人抱起来都有些吃力,还有一些图册等。 文书将东西放下后,林父将人挥退,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书本,对萧然苦笑一下,道:“分头开始吧。” 萧然点头,思考了一下,先从五年以前的县志往前翻,按伙计的记忆来说,近几年应该是正常的,这么短的时间,他还不至于记错。 林父则从二十年之前开始往后翻。 工作量实在太大,即便两人速度快,等外面梆子声一慢两快敲过三下,三更已过,两人也不过堪堪合起来查了五年的县志。 林父率先放下书,按住鼻梁揉了揉眉头对萧然道:“时间不早了,明日你我都有事,先回去休息吧。” 萧然点头,又抱了两年的县志准备带回去看,林父见状,知道她心中着急,也不阻拦,摆摆手:“去吧,别看太晚,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 第二天,萧然哈欠连天地去往医馆。 吴平看她精神这么差,拉住李大妞,悄声问:“道长怎么了?昨晚做贼去了?” 这话问的,李大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吴平打了一下嘴:“我说错话了。什么情况?” 他俩昨天忙着养刀,错过了医馆众人谈话的一幕。 李大妞这才将昨天的事给两人说了。 末了道:“姑娘最晚房里的灯亮了一宿,一整晚都在看县志呢。” “有结论了吗?”白山难得也插入话题。 “姑娘看了五年的,加上伙计近两三年的记忆,老爷看了两年的,加起来十年是正常的。”李大妞掰着指头说道。 白山和吴平对视一眼,心情也有些凝重。 到了医馆后,萧然将众人召集起来,告知了自己的结论。 “那东家,这是不是说明真的会有瘟疫?”桂琼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能这么说。不过,哈~”萧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咱们还按昨天说的,注意有疑似症状的病人,改良方子。” “还有伙计,账上有多少钱?” “一百零七两三钱。”伙计翻了翻账本,道。 萧然抽出两张银票递给他:“连这些一起,多买些药材。” “这,东家,万一是杞人忧天呢?” 萧然放下捂着嘴的手:“这些药材别的方子也能用,大不了最后用不掉的浪费掉,比事到临头才后悔强。” “拿着吧。” “嗯。” 大家都做好了面对瘟疫的准备,但事实是,之后的一个月都无事发生,老鼠依然多,宁琇改过一版的灭鼠丸卖得很好。 就在众人渐渐放松心神时,何小姐的婚期到了。 第053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初七这天, 虽然是何明月的婚礼,但萧然依然照常去了医馆。 今天她没有穿道袍, 而是换了一身常服,梳了简单的妆发。 桂琼见到她时险些没认出来。 “东家?” “怎么,我今天很难认么?”萧然打趣了一句。 “东家,真的是你啊?” 桂琼绕着萧然转了一圈,夸张地“哇”了一声,“您平时穿地太素了,今天这么盛装打扮, 容光四射,焕然一新, 实在是太耀眼了, 让我看花了眼。”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萧然哭笑不得地打断她。 “我官话说得不好嘛~”桂琼笑呵呵地道。 “你是口音别扭,不是没文化!” “管它呢, 总之就是您今天看起来很漂亮~”桂琼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李大妞赞同地点头, 十分认同桂琼说自家姑娘漂亮这句话。 “不过您今天不是要去喝那个什么何员外家的喜酒吗?怎么还来医馆?” 桂琼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 习惯了。过来看看放心些。何员外家也不远, 一会儿过去也来得及。” “你阿姐呢?” “在后院呢, 研究灭鼠丸3.0版本。” 这个3.0还是跟萧然学的, 之前宁琇改良过一版。因为都叫灭鼠丸,分不清是在说最初的版本还是改良过后的,萧然就说后面加个1.0、2.0这样叫。 大家觉得这叫法很清晰, 之后宁琇再改,就自动名字后面加上3.0。 这个版本宁琇准备尝试能不能不做驱赶,而是改成吸引老鼠, 并通过药效将其杀死,这样只需要知道放药的位置, 既不用追着老鼠跑,又不用担心死老鼠臭了才能被发现。 “东家,您去劝劝她吧。”说到宁琇,桂琼开朗的脸上浮现出忧色。 “她好久都没睡好了。”- * 萧然在熬药的小药房找到人时,宁琇正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什么。 萧然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她说的是:“举石少了些,效果不佳,可以加大份量,马钱子需要减少” 听着,应该是在调整配方。 “阿琇。”萧然叫了她一声 宁琇放下手中捻着的药材,迎向萧然,“东家,您是来看配方吗?” “新的还没做好。” 自从萧然担心有瘟疫开始,医馆的人都提起了心。 不过这一个月都过去了,众人紧绷的神经早就放松下来,唯有宁琇。 她是个认真又有些执拗的性子,这段时间昼夜思索怎么改进灭鼠药,脸上疲惫之色越来越重。 萧然有些担心她,别瘟疫还没来,她身体先被拖垮了。 萧然看着她脸上的黑眼圈,摇头道:“你又没有好好休息?” 宁琇抿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没有正面回答萧然的问题,“我已经有思路了,一会儿就做一次试试。” 萧然沉下脸,打断了她的话:“阿琇,去睡觉!” 宁琇一怔,不知道萧然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桂琼偷偷跟过来扒着门偷听,也被萧然吓了一跳。 她们姐妹来这里快半年了,虽然萧然比她们没大几岁,或许是觉得自己是医馆的主人,而她们千里迢迢离家‘讨生活’不容易,因此一直很照顾她们。 平常桂琼跟萧然嘻嘻闹闹,从来不见她生气摆架子。 桂琼觉得她就像自己和阿姐的另一个姐姐一样。 桂琼犹豫着自己等会儿冲出去是护着阿姐一点还是拦着萧然一点。 屋里萧然继续说道,这次缓和了口气,娓娓劝说:“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必把压力都担到自己身上。即便不改良,现在的效果已经够用了。不用将自己逼得这么紧。” 顿了一下,又开口‘威胁’:“如果你不想睡,那我只好找人将你打晕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不过你要想清楚,吴平下手没个轻重的。你要是明天醒过来脖子疼,也挺耽误事儿不是?” 宁琇听着这别致的劝说,沉默了。 最后道:“我去休息,不用麻烦吴大哥了。” 后院另一间房内,吴平正在擦刀,连打了两个喷嚏,猝不及防下差点割到手。 “谁在骂我?肯定是京里那帮孙子。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找他们切磋切磋。” 白山: 专心看着手里的刀,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小药房里。 萧然欣慰点头:“这才对。” “桂琼!” “啊?”反射性地应声后,桂琼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行了,别藏了。回去守着你姐姐休息。” “前面病人怎么办?” “人不多,陈大夫应付得来,不用你操心。” “哦。” 劝好了宁琇,萧然见时间差不多了,叫上李大妞一起出发去何府。 没让白山两人跟着,毕竟是去喝喜酒,带两个带刀‘护卫’不大合适- * 两人到何府时,何府张灯结彩,正门大开,门前车马小轿络绎不绝。 何员外亲自守在门前迎接宾客。 萧然还没走近,就能听到连绵不绝“恭喜恭喜”的道贺声。 何员外胖胖的脸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拱手回礼。大冬天的,竟热出了一头汗。 萧然走近时,何员外正跟一个来客打招呼,脱不开身,萧然也没去打扰,径直走向门房,递过请帖。 旁边记录贺礼的人:“杏林馆林大夫贺碧莹霜一罐?药方一张?” “哎呀,林大夫,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怠慢了,怠慢了。” 何员外招待完一个客人,一眼便看见萧然,连忙走过来打招呼。 看到萧然手里的东西,他有些责怪道:“您说您,这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萧然笑道:“岂有空手来喝喜酒的道理?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小东西,想着应该合小姐的心意,还望员外你不要嫌弃贺礼简薄。” 何员外奇道:“是什么?” “这是碧莹霜,是根据何小姐体质特地调配的。早晚涂抹,能令肌肤莹润光泽,细嫩润滑。并这方子一起,一道送给何小姐做贺礼。” 何员外听罢,朗声笑道:“这个好,这个好。再合小女的心意不过了。” 他叫过一个下人,“你将这贺礼拿给夫人,让她给小姐送去。” 又转头对萧然道:“这样的东西,得早早让小女用上才是。” 萧然笑了笑,将东西递给下人。 “林大夫,里面请。”- * 小人一路领着萧然往里走,这次和上次不同,自然不是去何小姐的院子。 园子里人来人往,下人来去匆匆,好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萧然竟然还看见了何夫人——知府夫人。 萧然还看到了青蕊和一个没见过的丫鬟侍立在何夫人两侧,那丫鬟长得实在好看。 何小姐的母亲正陪着她说话,看起来来赴宴的客人并不知道何夫人的身份,否则她身边应该早就围满了奉承的人。 何夫人也看见了她,颇有些惊喜:“林大夫?!” 萧然走过去打招呼,对着青蕊点了点头,又好奇看了那个貌美丫鬟一眼。 何小姐的母亲意外道:“夫人也认识林大夫?” 何夫人淡淡笑道:“林大夫医术极好。” “夫人说的是,小女的身体也是多亏了她。”何小姐的母亲立刻跟着恭维。 “您过奖了。” 三人没说上几句话,外面就有鞭炮声响起,是新郎来接亲了。 何小姐的母亲需要离开去主持大局,何夫人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萧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跟何夫人有交情后,何小姐母亲热情地让她有些吃不消。 之后就是新郎接亲的流程,来接亲的人似乎认出了何夫人,同样没有叫破身份,不过据萧然观察,原本两家都很满意,但自那之后,更亲热了几分。 全程围观了迎亲送亲过程,萧然只能感慨一句流程复杂,新郎新娘都不容易。 还有喜宴挺好吃的- * 第二天,萧然被桂琼缠着问昨天婚礼的细节。 萧然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你问得这么多,是也想嫁人了吗?” 桂琼平时大大咧咧,这时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悄悄看了伙计一眼,又迅速转回视线,“东家你说什么?!我只是好奇!” “哦~好奇啊!” 桂琼一跺脚,“我不跟你说了!” 连东家也不叫了,捂着脸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萧然有些好笑,桂琼表现得这么明显,伙计却跟木头一样不开窍,也难怪桂琼老是数落他。 桂琼走后,宁琇过来递给萧然一张纸。 她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也许真是休息好了,思维也活络过来,灭鼠丸3.0版本的方子已经出来了,现在就差做出药丸实践了。 宁琇指着方子给萧然讲自己的思路,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医馆门口。 率先下来的是萧然昨日见到的那个貌美丫鬟,然后是青蕊和何夫人。 “夫人,您怎么来了?”萧然不着痕迹地往外看了一眼,何夫人是自己前来的,没有跟着何员外府上的人。 何夫人小小地跟萧然开了一个玩笑:“怎么,林大夫不欢迎我?” “怎么会?” 萧然将人迎到小隔间,嘱咐李大妞去倒茶,才问道:“你如今身体如何?” “很好。” 那个貌美丫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随后拿帕子捂着嘴,一脸歉意。 何夫人起身,对萧然道:“我原本是受邀来观礼,想着林大夫也在江宁县,便顺道来拜访。谁知清绮这两天身子不爽利,正好,请你帮她看看。” 她按着貌美丫鬟的肩让她坐下,萧然也顺势在另一边坐下,对她道:“把手放上来。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伸出手,衣袖滑落,萧然注意到她手臂上有结痂的瘢痕,还有零星的水泡。 她又咳嗽了两声,开口回答萧然的问题,声音虽然有些哑,但也很好听。 萧然原本还在欣赏她的声音和美貌,但随着她的叙述,萧然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眉头也开始拧紧。 “大夫,我没事吧?很严重吗?”清绮看着萧然难看的脸色,有些忐忑地问道。 何夫人拍了拍她的背,稍做安抚。 “林大夫?” 萧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找另一位大夫帮忙看一看。” 说完,也不去看何夫人的反应,绕过她们,拉开门,也顾不得陈大夫正在给病人看诊,高声道:“陈大夫,您过来一下。” 第054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怎么样?” “确实症状相似。” 两人齐齐盯着貌美丫鬟, 将人盯得手足无措。 “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开始出现症状的?” “之前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被蚊虫叮咬过吗?什么事时候开始长脓疱的?” 萧然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我” 貌美丫鬟见萧然和陈大夫如此严肃,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可能得了不治之症的恐惧, 压根儿就记不住这些问题,“我”了半天也回答不出来。 只能求助地看向何夫人。 何夫人眉尖紧蹙,“林大夫,清绮到底是怎么了?她胆子小,禁不住吓。” 萧然:要说吗?有把握吗? 陈大夫:不太确定。症状都对得上,但又不只一种类型鼠疫的症状。 萧然:目前我们这里都没有发现相似的病例,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 陈大夫:也许江宁县也有, 只是正好没来咱们医馆而已。 萧然:孤例难证,贸然说出来会不会造成恐慌? 陈大夫陷入沉思。 萧然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但如果不能找到源头, 在瘟疫蔓延开之前有效遏制,等到大面积爆发的时候, 就来不及了。 何夫人就见自己问出问题后, 萧然两人“眉来眼去”, 也不知道是通过眼神传递了什么信息后, 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林大夫?” 何夫人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但面上依然冷静, “不管是什么病,我们总该知道结果,有个心理准备, 之后也好寻求对症的治疗办法。” 萧然看着何夫人,她说话的时候也没忘安抚坐着的貌美丫鬟,手扶着她的肩给予力量和支持。 貌美丫鬟则明显有些惊惶。 “不是绝症。” 萧然迟疑这开口。 貌美丫鬟明显松了口气, 整个人都松弛了些。 何夫人没有她那么单纯。 如果不是绝症,那萧然两人又何必摆出这副表情, 除非清绮得的病比绝症也不遑多让。 果然,就听萧然接着说道:“但是,我们怀疑,她是染上了鼠疫。” 此话一出,除了陈大夫外,连之前知道内情的李大妞都浑身一震。 何夫人手头不自觉收紧,捏得貌美丫鬟痛呼一声才让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不可能!” “鼠疫会传染。清绮一直跟着我,如果她感染的是鼠疫,为什么我和青蕊都没事?”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得的是鼠疫。” “我们没有证据。” 何夫人想笑,但却笑不出来,通常人这么说,后面一定会跟着一句转折。 “但是她的症状都符合鼠疫早期起病的症状,我和陈大夫都号过脉,脉象也相似。” “所以,我想请清绮姑娘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接触过老鼠或者有类似症状的病人?” “或者有没有被蚊虫、跳蚤叮咬过?” 萧然看向清绮,她脸色苍白,神思恍惚,仿佛没有听见萧然和何夫人的对话。 “我们有林大夫你的驱虫丸,蚊虫不能近身,不可能是由蚊虫引起的。” “她与我形影不离,见过的人我都见过,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至于老鼠,就更不可能了。” 清绮不开口,反而是何夫人在说话。 逐条反驳萧然的假设,仿佛是为了证明清绮确实只是普通的病症一样。 萧然无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能先对清绮进行治疗,之后再对她接触过的人进行追踪调查。 想到这个萧然头痛不已。 在古代,这样追本溯源的方式可谓天方夜谭,不仅是因为技术手段打不到,也是因为要查的人一不小心就超出管辖范围。 林父作为江宁县的县令,手伸得太长不仅会被阻挠,还容易被弹劾。 还有就是昨日清绮参加了何小姐的喜宴,加上迎亲的新郎一行,光这宴会上接触的人就不下百人。 这些人散出去,又不知道会接触到多少人。 萧然光想想都觉得窒息。 不管如何困难,事情还是要做的,当务之急是要派人通知林父一声,让他早做准备。 还有医馆中的人,也要做安排。肯定不能直说瘟疫,很容易造成恐慌,但也不能就这样简单将人放走。 “朝生,去找白山,让他回府衙跟父亲说一声。对了,走之前去找宁琇拿上新的灭鼠丸,还有拂香丸,多带一些。跟他说,之后我们可能都不会回府了。” 府里还有刚满月不久的林菀和坐月子的周氏,可经不住折腾。 只是可惜了林菀的满月酒,因为天气寒冷和周氏年纪大生产,要坐双月子的缘故没来得及办,这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办成。 “还有,告诉桂琼,不要再往医馆里放人了,除了现在还在医馆的,之后不接待新病人。” “是!” 李大妞拉开门跑了出去。 “林大夫,我们并没有” “夫人。” 清绮终于开口,叫住了何夫人。 “不是的。” “什么?”她这话没头没尾,何夫人没听明白。 清绮又咳了两声。 “我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老鼠的。” “怎么会?!” 何夫人不可置信,萧然却精神一震,这是有线索了。 清绮缓缓讲述:“是咱们来江宁县的路上,夫人您记得我有一天早上精神不好吗?” 她回忆道:“那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我发现客栈房间里有老鼠,有些提心吊胆,所以没睡好。” “你发现老鼠怎么不跟我说?” 清绮笑了一下:“已经很晚了,不好再打扰夫人。况且它只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就没动静了。” 这次倒是萧然先开口:“照这么说的话,你并没有见到老鼠,这样感染的概率是很低的才对。” 医馆天天逮老鼠的,也没出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除了那一次,之后一切都正常。” 何夫人还抱有一点微小的期待:“也许就是误判呢?” “那天早上,你有没有吃过或者喝过房间里的东西?” 陈大夫此时提出另一种假设。 “早上的时候,我有些口渴,喝过房里的水。” 清绮的声音有些飘忽,“是那些水吗?” 虽是问句,但却像是要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陈大夫直言不讳:“或许是老鼠碰过杯子、茶壶,又被你喝了进去。” 清绮的脸色更白了,呆了几秒,忍不住弯腰干呕出声。 萧然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宁愿自己最初直面的是老鼠,也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 只不过清绮虽然恶心不已,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她直起身,眼角还带着生理性的泪水,因为太过激动,呼吸有些急促,脸颊泛出红晕。 她原本就生得美貌,此刻更是我见犹怜。 但萧然却没心情欣赏美貌,她察觉到清绮脸上的红晕不大正常。 “你是不是发热了?” 清绮茫然地看了萧然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摇头:“没有啊。” 自己当然摸不出来,萧然伸手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萧然神色凝重,她起病不急,但现在发展的有些快,需要尽快治疗。 “先开个方子,不能任由病症发展下去了。” 萧然提笔刷刷写下药方,这方子只是针对目前发热的症状,至于真正治疗的方子,还需要再研究。 “夫人,您几位恐怕不能离开医馆。” 清绮现在就是个传染源,不能放任她到处乱跑。 只是何夫人身份贵重,不知道肯不肯留下来。 好在何夫人明事理,这个时候当然是待在大夫身边最安全。 “可以,只是要劳烦林大夫腾个地方给我们居住。” 萧然隔着门让桂琼去后院将吴平叫出来,将清绮安排进后院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何夫人和青蕊也单独分开,权做隔离。 伙计拿着药方去熬药。 医馆的病人萧然没有办法强留,只能让人一一记下他们的姓名、住址,将人送走。 白山回来了,带来了林父的口信,萧然没让他进来,就隔着大门说话。 林父会派人疏散这条街上的住户,并去何家取宾客名单,往涿阳县送信。 至于涿阳县令是否相信,这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同时他会再次派人到乡里排查,确定是否有感染了瘟疫而不自知的病人。 萧然隔着门将灭鼠丸3.0的药方念给白山,让他告知林父,同时提了几点防护感染的知识,也带给林父。 待白山走后,萧然将头抵在大门上,有些无力。 即使以现代的防护和治疗手段,都抵不住瘟疫感染蔓延,也不知道在古代,这些措施的效果能有几何。 “东家。” 是桂琼。 萧然转过身,看见她带着一个明显是赶制出来的简易口罩,手中递过一个同样的给萧然。 虽然她和清绮同处一室不短的时间,如果要感染,现在再防备也没什么用了,不过聊胜于无。 萧然扫视了还留在医馆内的众人,所有人都各干各的事,看起来都很镇定。 “你们不害怕吗?” “怕呀!”桂琼率先道。 “不过我可是跟我阿爹放下话要做出一番成就的,现在就是我扬名立万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桂琼拍着自己的胸口,只漏出的一双眼睛中带着笑意。 宁琇轻声道:“我也是。” “我相信姑娘。”这是李大妞。 萧然心说,这可是瘟疫,我都不太相信我自己。 伙计摸了摸头,左右看看,道:“大概是早就知道了,过了该害怕的时候?” 陈大夫尤其淡定:“老夫以前经历过。” 忘了这是个老江湖。 吴平摸了摸自己的佩刀,没说话。 或许这次对他来说,与以往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区别是会有些憋屈? 将所有人一一看过去,萧然仿佛汲取到了力量,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努力干活,尽快找出对症的药方!” 第055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一剂药方下去, 清绮暂时退了烧。 但她的状况并不太好,需要有人守着。 因为当时是陈大夫和萧然共同给她号的脉, 陈大夫年纪大,所有萧然提出由自己守着清绮,李大妞每天给两人送饭。 何夫人和青蕊的情况暂时由陈大夫和桂琼观察,以陈大夫为主。 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吝啬灭鼠丸和拂香丸,毕竟蚊虫和老鼠都是感染的一大途径。 伙计当下就在医馆的前前后后点燃了不少药丸,吴平跟在后面观察有没有漏网之鱼的老鼠。 同时还要再仔细检查厨房的水、米、菜等。 幸好伙计等人住在医馆,平时都是自己开火, 所以厨房还有不少存储下来的食物,让他们暂时不用为吃喝发愁。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好了面对瘟疫的准备, 但当瘟疫真的爆发的时候, 人们才知道自己之前的预想都是徒劳无功的- * 萧然守着清绮,下午她的症状似乎有所好转, 可是当晚人就发起了高热并伴随着咳血呕吐。 同时何夫人和青蕊也出现了不同症状的反应, 只不过相较于清绮, 症状较轻。 但看清绮发病的症状, 或许再过一两天, 她们也会变成这样。 萧然几乎一整晚都没合眼, 连开两个方子下去,在加上物理降温手段,才堪堪止住了清绮的高温。 陈大夫和桂琼也是连夜翻遍医书, 想从前人治疫的经验中寻找可行的药方进行试验。 这次的症状虽然和以往有记载的鼠疫不尽相同,但都是鼠疫,总会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 医馆中的人都格外配合, 但医馆外面已经有了些纷乱的苗头。 林父派人来驱散这一条街的居民。 普通百姓尚好,他们畏惧官员, 即便心中有抱怨,却不敢当面闹起来。 但那些商户,能够攒下家底的,要么有手段,要么有背景,平时见到衙差客气三分是你好我好,和气生财,现在平白无故将他们从自己家的铺子赶出来,自持有背景的商户们当然不干了。 更何况新来的县令看着勤政爱民,可在任时间尚短,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威信。 也是事发突然,这里出现瘟疫病症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递下来,商户们联合起来,不愿意离开,双方自然不可能大打出手,只是僵持在街上,都不愿意各退一步。 而有了榜样的老百姓不敢有样学样,却偷偷摸摸跟在一旁看热闹。 最后还是林父赶过来,好说歹说也不奏效,无奈只能实话实说。 得知消息的百姓们一片哗然,声浪之大,当时在医馆中专心照顾清绮的萧然都听见了。 瘟疫的震慑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商户们不再抗拒,相反,都在积极地收拾行囊,准备离开江宁县。 林父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最后只能下令关闭城门,同时再次派人快马给涿阳县令与何知府去信。 一是他从萧然这里得到消息,知道清绮很可能是在涿阳县染上瘟疫的,那么涿阳县目前的问题可能要比江宁县更重,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还刚刚操办了县令公子的婚礼,很可能涿阳县令并不知道情况。 如今清绮的病情已经被证实,林父必须提醒涿阳县令,让其重视起来。 二来现在呆在医馆的还有何夫人,且已经被感染,这个时候自然要通知何知府,既是说明情况,也是因为江宁县条件有限,想要治疫,需要何知府调动各方面的力量给与支持。 连同去信一起送出去的,还有林父写的一封奏疏,一并带给何知府,由何知府再往上上呈朝廷。 对外事情处理完毕,还有对内的事情需要做。 首先就是安抚惊恐的民众。 还有衙差送回来的调查结果。 这么短的时间,衙差肯定没办法跑遍整个江宁县的乡、里,可光是已经走访过的地方,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发现了零星的疑似病例。 林父从萧然这里知道,感染的病人和与病人有过接触的人需要隔离,以防止他们再次传播感染其他人。 接到衙差的消息后,林父立刻通知他们,将所有疑似病例和他们的家人的都带回来,同时通知里长、乡老,一旦有发现疑似病人,需要立刻上报。 至于带回来的人,一时半会腾不出安置的地方,正好萧然所在的清平街刚刚清完人,便全都送过去,然后关闭栅栏,许进不许出。 同时林父下令征调江宁县所有的大夫前往清平街,共同医治病人,研制病方,抗击瘟疫。 县丞正跟随着林父,帮忙起草文书,此时笔下一顿,犹豫着问道:“大人,此事危险,若是有人不愿意前去怎么办?”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明知道有瘟疫的情况下,还愿意冒着风险,毕竟这是一不小心就要送命的事。 县丞问完话,便见到这个自上任以来严肃正直的林大人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冷意,只听他冷声道:“本官的女儿现在正呆在你说的危险之地,身先士卒。他们不愿意去也可以,告诉他们,只要江宁县能够侥幸在瘟疫中保全,只要本官还在县令之位上一天,那整个江宁县就休想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县丞一怔,低声应是,提笔写下文书。 这封征调令下发下去,有医者仁心,立刻收拾东西前往清平街的。 “收拾东西,去清平街。” “哎。” “爹,咱们真要去吗?” “怎么,你怕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大家都退缩,江宁县沦陷,你我焉能保全?” “儿子知道了。” 也有不以为然的。 正如县丞所想,不是所有人都能心怀大义,自然有惜命的人。 “师父,真的不去吗?” “不去,谁爱去谁去!” “可是,县令大人说,” “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好大的官威!我就不信他能将所有不去的大夫都赶出江宁县!” “可是,” “没有可是!对了,你快收拾东西,咱们得想个法子出城,不能再在这里呆了。” 众生百态,莫不如是!- * 林父的一番动作,萧然自然无从知道。 一晚过后,清绮的高热退去了些,虽然仍在发热,却不像昨晚温度那么高了,现在终于睡过去了。 萧然还没来得及合眼眯一会儿,李大妞敲响了房门,给她端来一晚药。 “这是陈大夫和阿琼商量过后,拟的一个方子,稍做预防,咱们都喝过了,这一碗是姑娘的。”李大妞对萧然道。 萧然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外面什么情况?” 萧然这会儿听到了街上嘈杂的声音。 “是大人派人送过来的疑似病人和密、” “密接。” “和密接者。都安置在这里,但人有点多,县衙人手不够,只有两个衙差大哥维持秩序,忙不过来,吴平去帮忙了。”李大妞跟萧然汇报。 “走,去看看。” 和桂琼说了一声,让她照看着些清绮,萧然带着李大妞出门。 一出医馆,各种七嘴八舌说话的声音就涌进萧然的耳中。 两个衙差忙得团团转,平时百姓不敢招惹他们,但现在显然双拳难敌四手,人一多,就管不过来了。 萧然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这么多人说话,满大街都是飞沫,只要有一个病人,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中招?! “戴好口罩。” 叮嘱了李大妞一句,萧然拉住准备往人群中钻的吴平:“有没有锣?” 吴平回身,见是萧然,放下手中的刀,“什么?” 他刚刚没注意听。 “锣!敲的那个。” 萧然做了个敲击的姿势。 “有,道长你稍等。” 吴平撂下一句话,一闪身窜出去,很快就没了人影。 两个衙差还在满头大汗地应付街上的人,眼看着就要不耐烦,准备抽刀威胁了。 “道长,锣来了。” 萧然接过,“铛铛铛”用力敲了三下。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离得近的,忍不住用手堵住耳朵。 街上霎时安静下来。 “各位,听我说。” “你是谁?凭什么听你的?” “是啊,凭什么?” 萧然又敲了一下锣,才将这些抬杠的声音压下去。 “我是这里的大夫。” “刘大叔,你在我们医馆看过病,应该认得我吧。” 萧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人。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萧然点名的人身上。 “是,是林大夫。您还记得我啊?” “林大夫,他们说咱们是得了瘟疫,是不是真的?” 刘大叔偷偷瞟了衙差一眼,不安地询问。 萧然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的面庞,缓缓点头。 这一点头,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那咱们都会死吗?”有人茫然。 “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不想死!”这是哭喊。 更有母亲紧紧抱住身边的孩子,小孩还不懂什么是瘟疫,只是被大人的情绪感染,恐慌中透着茫然。 “各位,”萧然再次敲了敲锣,“我们医馆的大夫都在这里,就是为了医治大家,所以请大家不要惊慌。” “可是,将我们都关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方便处置吗?” 事关性命,即便是没读过书,但这些百姓本能地能够猜到以往瘟疫爆发时的处理手段——如果不能遏制瘟疫蔓延,就弃城。以放弃城中百姓为代价,保全其他地方。 “不会的。” “县令大人也不会放弃大家的。” “怎么不会?!那些老爷们怎么会在乎咱们的性命!”有人激愤之词脱口而出。 “因为他是我父亲!他也许会放弃你们,但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 此时两个衙差也默默走到萧然身侧,仿佛在证明萧然说的是真话。 之前开口的人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那,林大夫,现在咱们要做什么?” 刘大叔讷讷开口。 萧然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被口罩挡住,没人看见。 “现在,有咳嗽、发热、呕吐、腹泻、长脓疱等任一症状的人站我这一边。”萧然伸出手示意。 “其他人站另一边。” “不要蒙混过关,之后我和李大夫会为大家检查。” 在萧然表露身份后,这些人配合了不少,即便有心存侥幸的人,也会被互相指出来,省了萧然不少功夫。 等人排好队之后,萧然和李大妞一人一队,进行甄别。 这样简单的工作,李大妞还能胜任。 半道,有赶来的大夫加入其中,清平街的秩序渐渐恢复正常。 第056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街上的人很快被按照暂时没有症状、轻症、多种症状混合分作三队, 这其中并没有如清绮一样重症的人,不知道是江宁县的病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 还是重症的人已经悄无声息死去。 这三队人暂时由萧然指派,将他们分别隔开管理。 人不能分散得太远,她们人手不够。 如果有人病情加重,需要及时发现安抚,不能让恐慌的情绪扩散。 将人安排好后,萧然在杏林馆中招待了这些前来支援的大夫- * 众人围坐在医馆内,一一介绍了自己的来历。 其实大家在江宁县开医馆, 多多少少都互相认识,有一位金丹堂的徐大夫还跟萧然问起了陈大夫。 “后院有病人, 陈大夫正在照看。” 徐大夫点了点头:“听闻是杏林馆最先发现的病人?” “是。”萧然跟众人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我等能不能去看一看这位病人?”恒安堂的张大夫提出意见。 恒安堂是江宁县最大的医馆, 即使是萧然也听说过张大夫的名声。 这位张大夫年纪比陈大夫都要大十来岁,这次将他医馆中的大夫都带了过来, 分别是张大夫的儿子小张大夫, 两个徒弟左大夫和霍大夫。 萧然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正好集思广益。 不过去看人之前需要先做防护措施。 李大妞拿来一沓口罩。 众位大夫看着花花绿绿的口罩陷入沉默。 这些口罩都是从过年时桂琼和宁琇采买的布料上剪下来制作的。 这些布料本来是用来裁剪做新衣服的, 颜色当然是少女喜欢的鲜艳颜色, 看着花里胡哨的。 众人隐隐尊张大夫为首, 因此也是他开口询问:“林大夫,这是什么?” 其实他一早看见杏林馆的人脸上戴着的怪异东西,捂住口鼻, 就想问了。 “哦,这是为了防止各位接触病人时,被病人的飞沫从口鼻传染。” “飞沫传染?” “是的。染病的人可以看做是一个病源, 口鼻身体中都带有病菌,说话呼吸之间就是在扩散这些病菌, 有人和他们接触,呼吸了这些病菌,自身也就被感染了。” 萧然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 “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金丹堂的徐大夫道,虽然萧然的话中有没听过的词,但联系前后文,很容易就能理解。 “以往的记载重,瘟疫传播极快,只知道有一人染病,往往一家、一村都难以幸免,但多以为是通过蚊虫跳蚤传播,而忽略了染病之人。” “不错,难怪瘟疫传播,往往都是从亲近之人开始,因为他们坐卧皆在一处,自然最易被感染。”另一位养生堂的陆大夫接过话头。 “好了,这些事情等此次渡过瘟疫难关再讨论不迟,现在先去看病人。” “张大夫说的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张大夫在一叠口罩里挑了挑,终于捡出了一个不那么鲜艳跳脱的颜色戴上。 “这些口罩如果中途有摘下的,也不要再用了。医馆现在布料有限,还请各位慎重摘换。” 萧然怕他们不够重视,特意强调道:“摘下过的口罩,里面一侧也被污染,就没有防护效果了。” 大夫们纷纷答应,随后在李大妞的带领下,前往后院。 萧然落后一步,朝宁琇招招手,她不善治病,刚刚并没有参与讨论。 “宁琇,现在整个县城都需要大量的灭鼠丸和拂香丸以遏制虫鼠,光靠咱们自己的人手肯定做不出来,我想将这两个方子共享给这些大夫,你同意吗?” “东家做主就可以了。” 萧然摇了摇头:“灭鼠丸是你的方子,当然要问过你的意思。” “既然分享出去,也就意味着以后所有医馆可能都会用这两个方子,到时候咱们不是独家,赚的钱少了,给你的抽成也会少。” 宁琇听完禁不住笑了:“东家多虑了。您知道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赚钱。” “再者,即便没有这一个方子,只要我的头脑本事还在,我以后也可以做出十个方子、百个方子,又何必吝惜这一个。” 她的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自信,是对自己本事的自信。 “好!”萧然赞叹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找人。”- * 清绮的房间内,众位大夫正排着队号脉。 人有些多,房间肯定挤不下,年轻些的小辈们就去找陈大夫询问经验,陈大夫又将人打发去找青蕊。 至于何夫人,因为身份特殊,当前还是只由杏林馆的人负责。 萧然过来时,张大夫已经号完脉,正拿着萧然之前开的药方在研究。 这药方是他找李大妞要的。 清绮本来就难受,睡得不沉,这时候也早就醒了,见到这么多人还有些紧张,看到萧然来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迫不及待地问道:“林大夫,夫人她怎么样了?” “她有些咳嗽,目前尚好,你不用担心,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 “我不要紧,林大夫,请你一定要先治夫人!” 清绮神情激动地道。 “你先冷静。”正给她号脉陆大夫皱着眉开口。 “你的症状严重多了,我们连你都能治好的话,你口中的夫人自然不在话下。” “真的?”清绮期待地看着他。 陆大夫不紧不慢地点头,伸手想摸自己的胡子,碰到布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都戴着口罩,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 “前提是你要配合,现在你心绪纷乱,脉象不准,当凝神静气才是。” 清绮闻言,乖乖躺好,努力做到陆大夫口中的凝神静气。 萧然见他三言两语就将人安抚好,收回目光,找到张大夫,掏出两张方子,将事情与他如此这般地说了。 “我与各位大夫都不大熟悉,还劳烦张大夫你帮忙安排。” 张大夫拿着药方细细读过一遍,不由赞叹:“方子拟得精妙。之前的药方也是,配伍合宜,用量稳妥,后生可畏啊!”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这张方子是医馆另一个姑娘拟的,叫宁琇。” 萧然指这灭鼠丸的药方解释道,宁琇的功劳不能被抹杀掉。 张大夫闻言点头。 “林大夫当真要将这药方公开?”张大夫再次跟萧然确认。 他之所以能将恒安堂经营成江宁县最大的医馆,且其他医馆大夫都尊重他,其中之一,靠的就是他精湛的医术。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两个方子虽然不是用来治病救人,走的是旁门左道的路子,但用处日常。若是价格不贵,几乎是家家必备的东西,是可以传世的方子。就这么分享出来,和把家底掏出来给他人没什么区别。 张大夫以为萧然和宁琇年轻,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和药方的珍贵之处,耐心地跟萧然说道:“若是要用人手,也可以让人分开各自制作一部分,不需药方也是可以的。这方子足以传家了。” 萧然听出了张大夫的好意,她摇了摇头,坦荡道:“现在正是大难当头的时候,何必藏着掖着。您说的确实是一种方法,可大家都是冒了风险过来的,何必又将人当成贼一样防着呢?!” 然后又故作轻松地道:“我与宁琇商量过了,我们都还年轻,以后一定能研制出更多更好的药方,也不在乎这两个。” 张大夫打量着萧然,虽然看不清面孔,但确实朝气蓬勃,年轻人总是有一腔热血和自信。 张大夫将药方折起来,笑叹一声:“林大夫高义。老夫就将药方收下了。” “方子珍贵,老夫也不能白占你们便宜,就拿舒肝丹和香集丸的方子和你换。” 这两种药并不是恒安堂的独家药方,不过恒安堂卖的药比市面上其他同类药效果更好,肯定是有什么自己的诀窍。 看似是萧然吃了亏,但一个老到的大夫,光从他的开方中就能窥见其行医用药的路数,更何况是这样独门的研究。要是萧然有悟性,说不定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而且萧然也不一定就真亏了。 有了张大夫带头,其他大夫也不好不做表示,于是也纷纷开口,表示会跟萧然交换。 有的给一个药方,有的给两个药方。 给一个的都是自己的独门秘方,给两个的,就如张大夫这般,是对于大众药的改良。 就这样,萧然用两个方子换回了七八个方子,真说不好谁赚谁亏了- * 交换完方子后,张大夫便将人召集起来,将制作药丸的任务分配下去。 同时抽调出人手,由各个医馆的大夫带队,带上医馆现存的拂香丸和灭鼠丸,去给隔离的百姓看病。 因为清绮病症最重,张大夫留下来和萧然共同研究。 分散出去的大夫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灭鼠、后驱虫。 一时间,整个清平街烟雾缭绕。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井然有序。 第057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第二天在看似平静的氛围中度过。 直到第三天, 清绮的病情开始反复,持续高烧不退, 张大夫和萧然开的药方没有起到作用。 为了防止持续的高热对清绮的身体造成伤害,萧然不得不采取物理降温的手段,这需要李大妞时刻守着她。 本来就不够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 更让萧然担忧的是,如果之后再有新的、更严重的病人加入,到时候该如何取舍? 仿佛在印证萧然的担忧一样,林父又陆续派人往清平街送了两波人,有衙差走访发现的, 也有乡里主动上报的。 这批人中,已经有和清绮一般重症的病人了, 这些病人不能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意味着需要从目前的大夫中再次抽出人手照看。 可事实上,现在所有大夫的工作量是饱和的。 思考过后, 萧然和张大夫商量了一下, 决定由他们两人一起照顾这些重症病人。 以后但凡有重症的病人全都送到医馆, 只是如此的话, 还属于轻症的何夫人和青蕊就需要挪出去。 萧然找到何夫人, 想跟她商量一下这件事。 何夫人听完萧然的提议, 咳嗽了两声。 “林大夫,我和青蕊还是留在医馆中。” “可是。” “林大夫,你先听我说。”何夫人打断了萧然的话。 “既然之后情况都会恶化, 那现在挪不挪出去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在这里更安全一些。” 萧然沉默。 何夫人说的是事实,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目前还不能暴露,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保护她,绝不能现在让人知道她是知府夫人。 这样, 还不如萧然就近照看。 何夫人有些口渴,但因为萧然还在跟前,忍着没有喝水。她已经知道瘟疫可以通过人的唾液等传染的事。 看了手边的水壶一眼,何夫人收回视线,继续说道:“听说你们人手不够,若是可以,我和青蕊现在情况不算严重,也可以帮忙照顾一下清绮。” “把我们三个放到一起,也更方便一些。李姑娘也能腾出手做其它的事。” 萧然拒绝道:“不行。你们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做对病人有利。” “但是现在不是还没有对症的药方吗?如果只是擦拭降温的话,应该不需要什么医术方面的经验吧?” 萧然无法反驳,只能说道:“其他病人送过来之后,会统一照顾。也许夫人身体好,本来不会那么严重,反而因为和重症病人待在一起,使得病情加重呢?” 谁知何夫人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能将清绮和其他人放在一起。” 萧然满心不解:“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男女之别?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死守着那点男女之防吗? 何夫人叹了口气,似乎比萧然更不理解:“林大夫既然因为我是知府夫人,而将我单独隔离出来,怎么到了清绮这里,就想不明白呢?” 萧然闻言,眼睛都睁大了些,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试探着问道:“清绮,不是夫人的丫鬟吗?” 何夫人也没想到萧然有这么一问,旋即笑了出来,然后仿佛被呛到一般,拼命咳嗽起来。 萧然赶忙上前替她拍背,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何夫人微微掀起脸上的口罩,喝了几口水,才将喉咙中的痒意压下去。 她重新戴好口罩,疑惑地问萧然:“林大夫怎么会觉得一个丫鬟能生得如此之好?我好似也并没有让她伺候过我吧?” 不等萧然作答,她就自问自答:“不过也是,她穿得和青蕊差不多,名字又如此相似,也难怪林大夫你误会了。” 何夫人眼中透出些笑意,看着萧然,仿佛接下来的话会让萧然吓一跳。 萧然也确实吓了一跳,只听何夫人道:“清绮并非我的丫鬟,她是老爷的小妾。” 随后,萧然在何夫人的三言两语中被迫听了一耳朵八卦。 说起来还是何夫人那次中蛊的后续- * 下蛊的吴姨娘因为有一个好儿子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因为何二公子落榜后没有回府,而是在外游学。 何知府思来想去,跟何夫人商量着先将吴姨娘关起来,等何二公子回府后再做处理。 何知府瞻前顾后,不想草草处置吴姨娘,暴毙的借口不一定能瞒过这个聪慧的儿子。 他不想让两个儿子因为这件事离心,他们应该守望相助,以后在官场上互相扶持,成为彼此最亲密的支柱。 何知府想得很好,但他忘了,无论如何处理,在吴姨娘做出下蛊之事的时候,裂痕就存在了。 何夫人虽然答应了何知府的请求,可她终究是心寒的,养好身体后就跟何知府提出要搬到别院去散散心。 何知府自知理亏,知道吴姨娘在府里,夫人心里膈应,他想不到理由阻拦,只能放人。 就在何夫人收拾完行李准备登车出发时,清绮——也就是徐姨娘不知道怎么从看守之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一把扑到何夫人跟前抱着她的腿又哭又求,想让何夫人将她一起带走。 要说这场下蛊事件中,徐姨娘完全是无妄之灾,实实在在的工具人、受害者。 她被关起来后,为数不多的脑子终于上线,尤其在没有听到吴姨娘被处置的风声之后,她前后盘了一下整个事情,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危险的。 夫人自不用说,既有地位,又有儿女,还是被下毒手的人,老爷愧疚还来不及,之后肯定是加倍补偿。 而吴姨娘那个毒妇,和老爷有二十多年的情分,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好儿子,能活到现在,肯定是看在二公子的面子上。 其余知情的下人,都是老爷夫人身边的心腹人手,在没犯错之前肯定不会被厌弃。 只有她,入府时间不长,看似得宠,但仗着的就是一张脸。 实际上既没背景,又没情分,没有孩子,甚至连拿得出手的能力都没有。 老爷的宠爱更是如镜花水月,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徐姨娘脑补了一番,只觉得再坐以待毙下去,恐怕小命难保,得抱一条大腿保命。细数了一下能接触到的人,也就是何夫人好接近也最靠谱。 幸而她得宠的时候,知道自己不大聪明,从来没有仗着宠爱去挑衅过何夫人,反而处处做小伏低地讨好,现在才能有一条退路。 正好何夫人要离府别居,虽然这对夫妻都力求低调,何夫人更是只带了心腹青蕊一人,其他心腹都留守何府,以免被人钻空子。 但整个何府还是因为这件事忙碌了起来,看守徐姨娘的人时间长了也放松了戒心,被徐姨娘找到机会,赶在何夫人离开之前跑了出来。 也许是同样抱着恶心一下何知府的心思,何夫人还真将徐姨娘带走了。 徐姨娘怕死,更加讨好何夫人,又总觉得何知府会害她,时常跟在何夫人左右,形影不离。 这次何夫人要来江宁县,徐姨娘自然跟着一起来,没想到碰到了这样的事- * 何夫人说完话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对萧然道:“虽然清绮有些疑神疑鬼,可她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老爷本来看她如同一根扎在肉中的刺。林大夫如果将她和那些男男女女放在一起,对老爷来说就是现成的借口。” 她眼神中透着些轻蔑和厌恶,“吴姨娘如今还是好吃好喝地供在府里。若是这次我们都死在瘟疫里,可算是便宜了她。” 萧然消化了一下这信息量,难怪之前清绮那么激动要先治何夫人,感情不是护主,而是因为何夫人是她的保命符! 况且何夫人也是由她传染的,简直是双重debuff,何夫人有个好歹,何知府不趁机弄死她都说不过去。 何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然想了想也没有再拒绝。 “既然是夫人的要求,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清绮现在不方便挪动,还要烦请夫人和青蕊姑娘移步。” “也请夫人做好准备。” 何夫人点点头,起身跟在了萧然身后。 安排好何夫人,萧然打开医馆大门,开始接收重症病人。 之后的三天,清平街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发热的病人越来越多。 陈大夫和萧然开始相继出现不适症状。 整个清平街笼罩在一种躁动的氛围中,只差一个引子就能引爆。 林父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除了往这里送病人和一些必要用度以外,一直没有增派人手,看样子何知府的支援并没有到。 萧然不再只是待在医馆中,每天都抽空将整条街从头转到尾,以便随时掌握情况。 她也逐渐看到这些百姓的眼光从希冀到平静再到麻木。 萧然知道,现在的平静是因为没有人死亡,只要有一个例子,那么平静的氛围将不复存在。 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第四天的清晨,是在一声凄厉的哭嚎声中被唤醒的。 第058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等萧然听到声音和吴平匆匆赶过去的时候, 正看到一名妇人抱着小儿的身体,状若疯魔。 周围一旦有人试图靠近, 她立刻疯狂地扑上去厮打,直到来人退却,她又继续抱着小孩不言不语。 其他病人或远或近地站成一圈,呈半包围之势,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萧然觉得气氛很是怪异,不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萧然靠近小徐大夫,低声向他询问:“小孩是什么情况?” 小徐大夫年纪比萧然大, 要是成亲再早一些,都可以当萧然的爹了。 但他爹是金丹堂徐大夫, 因此只能称一声小徐大夫。 听到萧然问话, 小徐大夫当下低声跟她说明事情的经过:“今天早上我和赵大夫例行给病人检查,发现这个孩子没了呼吸, 身体关节也开始僵硬。推测可能是半夜病情急剧恶化, 呼吸困难, 窒息而亡。那时候大家都比较困, 而且病人多, 一天到晚呻吟声从来不曾断绝, 所以当时的动静没有人发现。” “我们想将孩子带走,但孩子的母亲接受不了事实,不肯让人靠近。” 萧然看着跪坐在地上, 抱着孩子,伤心欲绝的母亲,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没有安排人值夜, 可是看到小徐大夫布满血丝的眼睛。而一旁的赵大夫稍稍落后几步,他是陆大夫的小徒弟, 年纪只比萧然大一些,应该是经历的事少,远没有小徐大夫镇定,此时也是一脸疲惫,看着地上的妇人,神情中满是愧疚。 萧然只能又将话咽了回去。 连她自己都觉得异常疲惫,更何况其他人。 大夫也不是铁打的,从疫情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除了源源不断送来的病人,却没有新的大夫加入。 在这样超负荷的运转下,目前只有萧然和陈大夫出现症状,已经是万幸的事了。 按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病人不见减少,大夫再接连倒下,还没有外部支援,江宁县恐怕会如以前史书中记载那般,在瘟疫笼罩中沦为一座死城。 萧然现在很想问一问林父到底在干什么?! 只可惜林父只有最初来劝商户离开时出现过,没有跟萧然打过照面。而清平街的人都无法出去,衙差更是一问三不知。 还有何知府,难道他真的想将错就错,放任何夫人在瘟疫中死去吗? 沉浸在悲伤中的母亲似乎回过神,她看到萧然,抱着孩子膝行几步,跪在萧然跟前。 怀里的孩子紧闭着双眼,手软软地垂落在地上,脸上长着些脓疱,许是小孩多动,有些脓疱被挠破了,细小的血痕零散地分布在脸颊上。 除了没有呼吸,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妇人小心翼翼抚摸着他的脸,抬起头,眼眶通红,眼里满是祈求,“林大夫、林小姐,您看一看他,看一看他。” “他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还会喊娘。他病得不重,怎么会死呢?那么多比他严重的人都没事,他怎么会死呢?” 说到最后,她只会重复地念“他怎么会死呢?” 萧然心中酸涩,她并非不曾见过死亡。 可那时候她要么还太小,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自然也感受不到悲伤,要么事情发生得太快,连她自己都送了命,也不曾看到灾难过后的满目疮痍。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逝去后带给人的巨大悲痛,而这样的经历,之后的日子里,她可能会经常见到。 萧然俯下身,跪坐在地上,伸手抚上孩子的脸颊,随后移到脖颈,最后是手腕。 妇人的视线随着萧然的手一起移动。 小徐大夫不解地看着萧然的动作,想要上前提醒她,自己和赵大夫都确认过,不必再费功夫了。 吴平将人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林大夫,我的孩子还没死是不是?” 萧然望着她的眼睛,妇人看似满怀希望,可萧然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自己的孩子不会再醒过来了。 她抱着他那么久,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孩子的情况。 尽管残忍,但萧然还是要给出答案,让她接受现实。虽然现在是冬天,气温并不高,可孩子的尸体要尽快处理掉才行。 在妇人的注视中,萧然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确实已经死了。” 妇人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垂下头。 即便同样跪坐在地,以萧然的视角,也看不清妇人脸上的表情。 周围的人都没说话,人群有些骚动,但很快安静下来。 细细的抽泣声响起,声音逐渐增大,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妇人紧紧搂住怀里的孩子,不管不顾发泄着心中的悲伤。 萧然站起身,将围观的人都劝走,招呼小徐大夫和赵大夫继续之前没有做完的检查,给妇人留出空间。 忙着查看病人的萧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才随着人流退去。 倒是吴平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一幕,皱了皱眉,见萧然正在忙碌,并没有将看见的这幕告诉萧然- * 等妇人哭完,萧然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孩子,吴平想帮忙,被萧然拒绝了。 妇人依依不舍地放手,“林大夫,你们会将他埋在哪里?” 这个孩子才四五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夭亡,是没有资格埋在祖坟的。况且妇人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况,谁也不会费心去将孩子送回祖坟安葬。 这时候萧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现代人习惯火葬,古代却讲究入土为安,火葬与挫骨扬灰无异。 但是感染瘟疫死亡的病人,最好的办法是烧掉,连带着用过的东西也要一并处理。 “林大夫?” 萧然张了张嘴,狼狈地低下头,无法说出烧掉这样的话,最后道:“暂时先找一处地方安置,之后再安排人拉去掩埋。” 随后也不理会妇人的神情,抱着孩子逃也似地离开了。 吴平跟在身后,走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将之前打眼色的几人牢牢记在心里。 “吴六,那个护卫是不是在看我们?”一个略有些大小眼的男人问身边的人。 被他称作吴六的人躺在床上晃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就看,又不会少块肉。” “咱们真、真的要溜、溜出城吗?” 吴六侧头:“结巴,你要是想留在这里等死,我也不拦着。” 结巴摇了摇头:“可、可是,那个女大、大夫说说县令会救、救我们。” 另一个男人烦躁地道:“她还说她是县令的女儿呢。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这么多天也没看到县令出现,搞不好县令早就跑了!那些官老爷是个什么德性,咱们还不清楚?” “李四,你小点声!想把人都招来吗?”吴六小声呵斥。 “怕什么?大不了招呼大家一起冲出去。到时候我大小也是个英雄。”李四虽然这么说,但是从心地压低了声音。 吴六嗤笑一声,“屁的英雄,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那个护卫一刀砍的。” 吴六平时不干正事,但三教九流也算混得开,有些见识,以他的眼光来看,那个护卫绝对见过血,还不少。 “那又怎么样,他只有一个人,再加两个衙差,咱们这么多人,他还能都砍了?刀都卷刃了吧。” 吴六翻了个身躺下,懒得跟这个蠢货多说。人是多,但怎么保证刀砍坏之前轮不到自己。 李四还在嘀嘀咕咕。 吴六不耐烦地道:“行了!睡觉吧!晚上还得保持精神。” 李四和吴六臭味相投,平时混在一起,但真碰到大事,还是以吴六为主,见他发了脾气,李四也不敢再多说,三人也相继躺下补眠- * 而被萧然和李四惦记着的林父此时看着何知府的回信,无力地闭上眼。 自从快马给涿阳县令和何知府送信后,林父一直都没有收到两人的音讯。 等不到回信的林父之后不得不再次派出人前往府城,连送三封信,才终于有信使带回一封信。 何知府在信中写到涿阳县瘟疫蔓延极快,因为发现的晚,没有有效采取措施,相比江宁县情况更严重,已经死亡不下数十人。同时因为婚宴的事,府城也被感染。 永平府的督军收到消息后紧闭军营大门,不肯派人协助,八百里加急的奏章也石沉大海,向周边府县发出的求助信也无人回应。 何知府现在只能先顾着府城和涿阳县,没有精力和人手支援江宁县。 “大人,知府大人怎么说?” 县丞小心地询问。 林父将信收起,问县丞:“咱们还有多少人手?” “不算重病的,差役只有三十七人能用。清平街已经塞不下了,今明两天恐怕就要再择地方安置病人,到时候还需抽出人手。” “不管怎样,先将发现的病人全都隔开,尽量阻止疫病蔓延。灭鼠和灭虫的药丸还够吗?” “够,熏了这么多天,已经不见多少老鼠了。” “那就好,再给清平街送些物资,一定要保证清平街和后续的病人生活用度。” “是。”县丞领命退下。 林父遥遥望向清平街的方向,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萧然一定要快点找出对症的方子- * 天色渐晚,月上中天,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摸摸出现在街角,暗自观察着栅栏的情况。 于此同时,一队人马正星夜兼程,赶往江宁县。 第059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吴六、李四、大小眼、结巴排成一排, 在墙根处探头探脑。 封住街道的栅栏前插着火把,沿街的房屋里还透出烛火的光亮。 只有他们四个人蹲在房屋的阴影中。 他们蹲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结巴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六、六哥,看到人了吗?” “别说话!”吴六低斥一声。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咳嗽声将四人都吓了一跳。 结巴心惊胆颤,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六哥,咱们要、要不回去吧。” 吴六还没说话,李四转身一把拨开大小眼,将结巴拖到跟前:“你再在这里叽叽歪歪,老子第一个将你推出去吸引官差的注意力。” 他神情凶恶, 眼睛瞪圆,像是下一秒就要攥起拳头打人。 李四不如吴六讲道理, 结巴被他攥着衣领, 勒得有些喘不上气,脸色都憋红了也不敢出声让人松手。 吴六回过头看了一眼, “老四, 把人松开, 他快被你勒死了。” 李四头也不回地道:“放心, 我有分寸, 就这点儿劲, 顶多让他难受,死不了。” 吴六也就这么说了一句话,就不再管他们, 依然专心地盯着栅栏。 大小眼在一旁不敢做声。 李四低头逼近结巴:“闭紧嘴巴,不要再说话了,知、道、吗?” 结巴想说知道了, 又想到李四的警告,死死抿住嘴, 拼命点头。 “这就对了。” 李四松开他的衣领,慢条斯理地拍了拍他的衣服,“行了,一边去。” 结巴被松开后,连嘴都不敢张开,只能靠鼻子用力地吸气。 这时他感觉喉头有些痒意,控制不住想咳嗽,但结巴不敢作声,只能张嘴咬住胳膊,喉咙里发出“库库库”的声音。 大小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 就在几人腿都快要蹲麻了的时候,吴六终于道:“衙差休息了,跟上。” 守着栅栏的衙差没有人能交接班,只能每天半夜趁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去休息。 至于白天,因为大家都是清醒的,清平街还算有秩序,他们也能找到机会趁机休息一下,这都是吴平这几天观察到的。 所以最好逃脱的时机就是半夜。 几人一路沿着屋檐墙根的阴影处前行,一直摸爬到栅栏前。 “结巴、大小眼,你们两个过来蹲下。”吴六小声道,要爬上栅栏,得找人垫脚。 他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朝后面招手。 “人呢?”半天没见到动静,吴六转头,就见李四躺在不远处,生死不知,结巴和大小眼抱在一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明显很害怕。 而一个人双手抱胸站在阴影中。 吴六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就想到了白天老四提到的护卫。 吴平从阴影中走出来,挑了挑眉,“大半夜,你们准备去哪里?” 吴六眼珠一转,讪笑道:“没去哪儿,就是老呆在屋里闷得慌,想放放风。” “大夫都告诉过你们,不要随意走动吧。你们这算什么?明知故犯?” “这位大爷,瞧您说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就回去、回去。” “你们俩,把人扶起来,咱们回去。”吴六冲蹲着的两人一摆手,使眼色。 结巴侧头看了一眼吴平,没敢动,大小眼原本已经微微弓起身准备站起来,见状,又慢慢蹲回去了。 吴六在心里暗骂一声怂货,面上依然嬉皮笑脸,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回走,经过李四身边事,暗暗踢了他几脚。 李四呻吟一声,醒了过来,还没弄清楚状况,嘴里嚷嚷道:“艹,他娘的谁打,唔唔——” 吴六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闭嘴,不要命了。” 一边朝吴平点头哈腰:“我这兄弟病糊涂了,您别见怪~” 李四这才看清街上除了他们,还站着第五个人。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衙差,两人举着火把走过来,看着街上三站两蹲的人,犹豫了一下,朝吴平问道:“吴护卫,他们是谁?” 吴六一听衙差的称呼,顺着杆子往上爬:“原来您姓吴啊,这么巧,我也姓吴,那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啊。老哥,您看这风也放了,咱们就不打扰几位大哥休息了,这就回去了哈~” 吴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吴六就当他答应了,踹了结巴和大小眼一脚,“走了。” 吴平依然没动,目送他们走远。 其中一个衙差开口问道:“吴护卫,这么放回去没问题吗?” 吴平回头:“暂时不宜闹大,免得人心浮动。现在只有四个人好防,闹出动静,其他人有样学样,你们防得住吗?” 衙差摇摇头,打了个哈欠。 “今晚辛苦点,机警一些。” 衙差一个激灵,反射性应道:“是!” 吴平微一颔首,别过两人,往医馆走去- * 吴六等人虽然颇识时务——主要是吴六本人极有眼力见,结巴和大小眼没主见,跟着吴六走。 但李四很不甘心。 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六子,咱们就这么放弃了?” 吴六对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你想强闯?人把你打晕了,你连哼都没哼一声。要是他不是用手而是用刀,你脑袋现在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李四被他抢白,顿时涨红了脸。 结巴和大小眼见两人内讧,不敢掺和,稍稍落后了几步。 “要跑的是你,当缩头乌龟的也是你,合着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现在来教训我了?!” “你就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 李四说完,大步向前,嘭地一声踹开门,房里的病人都被这一声惊醒,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尿急?” 小徐大夫按住想要开口的赵大夫,示意他别管。 李四找到自己的位置,两边的人在他凶神恶煞的眼神中小心地挪了挪位置,背过身不敢再看人。 等李四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时,吴六三人姗姗来迟,也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睡觉。 整个房间重新陷入安静,小徐大夫松开赵大夫,上前关上了门。 清平街这场闹剧暂时消停了- * 江宁县东城门。 城墙上的守卫此时正聚在一起烤火。 “李头儿,再过一会儿就要换班了,弟兄们先眯一会儿。” “县令大人不是说要守好城门吗?不能放人出去。”一个小年轻支吾道。 先前说话的人笑了一声:“新兵蛋子?” 小年轻红着脸点头。 “难怪了。” 老兵也就是老冯道:“之前守得紧,是因为城里这些富户想去别处避难,但现在外面的情形比江宁县还糟糕,出去的人现在都想往回跑,县令都不放人进来。” “现在,咱们是要防止其他县的人往江宁县来,而不是防着人出去。” 小年轻点头,随后问道:“那江宁县的疫情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 李头儿环视一圈众人,除了小年轻以外,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恐惧迷茫。 “好了,别想那么多,这些事是大人们该考虑的,你守好城门就是了。” “是啊是啊,咱们就是个守门的,治病有大夫,管事的有县令大人,不该管的不管。” 其他人纷纷附和。 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突然,李头儿道:“都安静!” “怎么了?”老冯问道。 “嘘——,有马蹄声往这边来了,人还不少。” 老冯侧耳细听,果然听到声音,脸色也凝重起来。 “戒严!”老李头站起身命令道。 众人应诺。 很快,一道蜿蜒的火龙向城门靠近,粗粗看过去,有四五十之多。 整个江宁县的卫兵也就这么多。 火龙快速靠近,就在李头儿担心他们冲击城门时,来人在城门下齐齐勒马,一骑越众而出,喝到:“城门守卫何在?” “阁下是谁?” “奉康王令,带人驰援江宁,开城门!” 李头儿来不及想为什么是奉康王令而不是朝廷的命令,他不知来人说话是真是假,不敢轻易开门,只能硬着头皮道:“请阁下稍待,事关重大,需得先请示县令大人。” 城下的人极好说话,并未强闯,道:“可,速去速回!” “老冯,去县衙,快!” 老冯领命。 这里没有马匹,老冯只能靠两条腿跑,怕耽误时间,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老冯走后,李头儿看着城下井然有序的骑兵,只觉得度秒如年。 李头儿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实际上才不过一刻钟,便听到城内也有马蹄声响起。 是县令骑马赶到。 李头儿上前见礼,林父摆手:“不必多礼。”然后匆匆登上城门。 “在下是江宁县县令,阁下手中可有证据证明身份?” 来人轻夹马腹,又向前行了几步,整个人走到城头火把的光线范围之内。 林父看到他的面孔,失声道:“白护卫!?” 七天前白山给他和萧然带了两趟口信就不见了踪影,林父还以为他回了清平街护卫萧然,便没在意,此刻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相见着实大吃一惊。 白山没有理会林父的吃惊,手中高举令牌,“此乃康王亲卫令牌,并康王手书,请林大人开城门!” “大人?开不开?”李头不确定地问道。 “开城门。”林父道。 “是!”李头儿高声传令:“开城门——!” 第060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城门轰然打开。 白山率先进城, 路过等在路边的林父时勒住马,翻身下马。 林父朝他拱了拱手, 问道:“白护卫,您之前说是奉康王之令,为何不是朝廷?” 白山伸手一引,林父会意,两人走到一边,跟随白山而来的轻骑有意无意地列队,将李头儿等人隔绝开, 不让他们靠近。 林父见这架势,心微微提起。 白山开口, 将林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林大人, 朝廷暂时不会有空管永平府辖下的情况了,这一波支援就是最后的支援, 暂时不会再有人来了。” 林父微怔, 想到何知府信中所写, 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口中却问道:“白护卫何出此言?” “瘟疫这样大的事情, 朝廷若不出面, 难道要眼看着永平府下都变作死城么?这可是一府之地的人口!任是哪一朝也不会放任此事发生!” 除非是王朝末年,皇权衰微,根本无力管理。 白山垂眸, 林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好似是悲哀又像仅仅只是面无表情。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林大人,京中消息, 皇上病重。现在达官显贵们更在意的是那个位子,而不是远隔千里之地的百姓死活。” 白山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一番仿佛是惊雷天降的话, 震得林父头晕目眩。 林父只觉得白山说出的每一个字他都清晰明了,但合起来却让自己眩晕。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京中现在?” 白山知道他是想问京中的情况。 “我也不大清楚。总不过有资格的,人人都想试一试能不能一步登天,没资格的,也想插一脚争一争从龙之功。” 林父想问康王是否也准备试一试,但想到驿站的情形,便觉得自己恐怕多此一问。 白山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又仿佛玩笑一般开口:“对了,您应该知道吧,镇国公支持七皇子。若是最后七皇子上位,林大人这官怕是做不成了。” 林父眼皮子一抖,不明白他这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不过他自己不觉得这话有半点好笑之处。 七皇子上位,镇国公定然只手遮天,别说官位,他们这一家子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林父定了定神,问道:“不知康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并无。” 白山从怀中掏出一份信递给林父:“殿下只是派人来驰援,何知府那里留了五十人。我们一行共有五名医者,全都在这里了,这已经是殿下能力范围内能抽调的所有大夫了。这是殿下的手书。” 林父双手接过,还未拆开信,白山打了个呼哨,便翻身上马。 “白护卫!”林父叫住白山。 “林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殿下既然想走登天之路,为何还要派人来?” 一百人看着不多,但对于京城瞬息万变的局势而言,一百人说不定就是翻盘的机会。 白山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晰可见的笑容,他从马上俯下身来,对林父道:“若事不能成,我等也并无活命机会;若事可成,朝廷一样要派兵来此收拾残局。横竖要来,不如早来些时候,说不定也能多挽救一些人的性命。” 说完,白山坐直身子,抬手一抽马鞭,“林大人,告辞!” 林父一路目送白山带着人直奔清平街。 李头儿靠过来,小声问林父:“大人,就这么放任他们过去吗?” 他知道林父认识领头之人,但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现在见来人并不听从县令的指挥独自行动,有些担忧。 林父将手拢在袖中,对李头儿道:“无妨,他们是朝廷来使,自有自己的调度。你们回去吧,守好城门。” “是,大人。”李头儿抱拳,抬手招呼其他弟兄返回城楼。 林父从袖中抽出康王的手书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慢慢踱回马匹旁边。 希望最后是康王能够身登大宝,林父心中暗暗想道。 交情且不论,在如此关键情势之前,唯有康王还能惦记一下百姓,若康王不能上位,江宁的百姓焉有活路?- * 白山等人一路飞驰,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一路将县城中的人吵醒。 沿路有人家听到声音,亮起了灯,偷偷摸摸开着窗户缝朝外看,也有人紧闭大门,在黑暗中保持沉默。 萧然是被吴平叫起来的。 从那个死去的孩子开始,医馆的重症病人也出现了胸闷气短、呼吸困难的情况,萧然不得不挨个看过去,个别严重的,只能切开气管以帮助呼吸。 忙活完后已经是半夜,她已经开始发热,整个人头晕目眩,随意找了个椅子歪在上面休息了一下,连吴平出去过一趟都不知道。 “道长,白山回来了。” 萧然还有些迷糊:“嗯。谁?” “白山。” 说话间,白山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看不清脸的人。 萧然起身,一阵头晕,吴平连忙伸手准备扶她。萧然踉跄两步,自己站稳了。 “郑大夫,你替道长看看。” 跟在白山身后的人掀起斗篷,露出一张萧然无比眼熟的脸。 萧然疑惑地眨眼,“郑老头,你怎么在这里?” 一不小心将心里的称呼说了出来。 郑老头脚步一顿,不尴不尬地朝萧然一笑,上前按住萧然的肩头,看似扶她,实则暗暗用力将人按到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对萧然道:“林大夫,烧糊涂了吧,我替你号脉。” 被郑老头按住脉搏,萧然看向白山,用眼神询问。 “是康王听说这里有瘟疫,派郑大夫过来帮忙。”白山道。 “康王是?”萧然没明白康王和郑老头有什么关系。 “就是主子。” “哦。”萧然点点头,收回视线。 她这个反应是白山和吴平没有料到的。 殊不知,萧然在心中想到,原来那个断臂男还是个王爷,怪不得白山他们主子主子地叫。 至于惊讶,有,但不多,大概是因为自己都穿成了官家小姐,认识一两个皇子王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吧。 “郑大夫,看出什么了吗?”萧然问道。 郑老头也不客气,硬邦邦地道:“没有!” 萧然笑了一声,郑老头脾气还是没变。 笑完,萧然咳嗽了几声道:“从瘟疫开始至今的病案记载和药方你可以去找张大夫要,吴平会带你去。我先睡一会儿,不然要猝死了。” 说完也不管几人的表情,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郑大夫?”白山询问道。 郑老头摇头道:“我才刚来,看不出什么。林大夫自己也是大夫,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先去看看病案再说。” “郑大夫请。”吴平给他引路- * 萧然头一次没被打扰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醒来时精神好了许多。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摸不出来,萧然也能感觉到自己在持续发热。 掀起袖子,胳膊上长出了些脓疱,暂时不多。 “道长,昨晚又有两个病人去世了。” 吴平一过来就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萧然放下袖子,心情沉重。 “人呢?” “已经运出去了,和昨天的孩子放在一起。但不能一直这么放着,要怎么处理?” 闭了闭眼,萧然道:“都烧掉。” “什么?!” 睁开眼,萧然直视吴平的眼睛道:“烧掉!” 吴平沉默了一瞬后点头:“好。” 吴平走后,萧然去找病人,询问了死去两人的姓名籍贯。 现在没有办法,等瘟疫过去,总要给人立碑,方便后人祭拜。 做完这一切后,萧然找到郑老头,想问问他对瘟疫有没有什么想法。 等萧然寻过去的时候,正碰到张大夫和郑老头在争执。 “这方子毒性太重,不可用。” “正可以毒攻毒。” “这是疫病,并非毒,有何毒可攻?病人经不起折腾。” “永平府也经不起你们这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治疗。” “你这是草菅人命!” “放任自流,用药保守,难道不是在草菅人命吗?” 张大夫气得不轻,觉得郑老头在强词夺理。 萧然见状,赶忙走过去问道:“什么方子?我看看。” 郑老头将方子往萧然跟前一递:“林大夫来评评理。” 他说话还有些阴阳怪气。 萧然只当自己没听出来:“郑大夫这么快就有方案了?” “朝廷有疫病相关记载,比你们自己翻医书强,加上病案,两厢结合,才出了这个方子。” 萧然听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郑老头说的记载应该是太医院的记录。 凡有瘟疫,地方的医者不一定会参与治疫,但朝廷一定会派太医院的太医前往疫区,这些太医回去后必定会整理经验所得,太医署代代积累,确实比民间的医者强。 这方面连林修的经验都不一定比得上,毕竟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 萧然看这手头的药方,有他们之前用药的影子,但确实毒性比较强。 有现成的方子,萧然斟酌了一下,又添了两味药:“二位看看,这一方如何?” 两人凑过来,品味了一下。 “既加强药性又中和毒性,可。” 郑老头也点点头:“可。” “那就按这个方子,熬完药我先试方。” 张大夫微微颔首:“林大夫高义。” 郑老头轻哼一声,抽走药方,道:“我去熬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061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和张大夫去检查病人和看望陈大夫。 陈大夫病倒后, 伙计放下手中的事专门照看他,萧然也没办法让他去干别的, 毕竟陈大夫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个时候还让他以大局为重过于不近人情。 陈大夫自己倒是很看得开,在伙计照看了他一天之后,就将人赶去干活了,说是他在跟前愁眉苦脸的,影响心情。让他等自己病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再过来,保证可劲儿使唤他。 看完了陈大夫, 和桂琼、宁琇打过招呼,萧然又去看何夫人。 她到时, 何夫人在将一条帕子拧得半干, 给青蕊冷敷降温。 清绮躺在床上,处于半昏迷状态。 萧然上前查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口, 清绮是最先发病的人, 但她的身体素质相对好一些, 不在死亡病人之列。不过她昨晚也出现了窒息的情况, 萧然替她切开气管, 保住了一条命。 “林大夫, ”何夫人喘着气问萧然:“还没有有效的方子吗?” 她说话时断时续,显然很难受,即便有口罩的遮挡, 萧然都能感受到她呼吸之间的灼热。持续高热带来的身体酸痛,之前养尊处优,现在却要照顾两个病人, 何夫人如今还能保持镇静,也是好涵养。 “有一个新方子出来了, 等我试过药后观察效果,应该有用。” 萧然不敢说大话,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咳、咳、” 青蕊在咳嗽,何夫人立刻放下和萧然的谈话,小心将青蕊扶起,给她喂了一点水。 喂完水后,又替青蕊掖了掖被子,才放下水杯,继续跟萧然说话。 不过她没有继续问药方的事,而是问起了府城的情况。 “府城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萧然不确定她是不是想问何知府或者吴姨娘的情况,她了解到的消息还是白山带回来的,并没有具体到那种程度。 萧然如实道:“因为涿阳县疫情严重,往来的消息都断了,我只知道府城也有瘟疫,同样戒严,其他的一概不知。” 何夫人也不是非要问出给一二三四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林大夫。” 见她神情并无异样,萧然交代她多多休息,便准备去找郑老头。 郑老头也在找萧然,看到萧然后,将手中的药碗一递,“药好了,喝吧。” 不知是天气冷,药凉得快还是郑老头特意将药晾凉才端过来,总之萧然喝的时候这药的温度正好能入口。 “怎么样?” “药效也没那么快上来。” 郑老头啧了一声,不怎么满意这个回答。 但很快,萧然感受到一股热意,不是身体发热的那种热意,而是由内而外透出的灼热感。 “你” 郑老头神色古怪地看着萧然。 萧然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知道郑老头为什么这么看她了- * 萧然坐在椅子上捂着鼻子仰着头,郑老头、张大夫,连陈大夫也强撑着病体过来围观。 宁琇打了盆热水过来,小声对陈大夫道:“您让一让。” 等陈大夫挪开位置,宁琇将热水放在桌上,对萧然道:“东家,换块帕子吧。” 萧然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刚一松手,鼻血就往下淌,宁琇眼疾手快地拿着帕子帮她捂住。 “好了,你去照顾病人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把这个洗一洗拧干,就搭在这里,东家你到时候自己换。” 宁琇洗好帕子,走之前对萧然叮嘱道。 “三位,能不能先想办法帮忙止血,再研究其他的。” 萧然现在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七窍相通,只要吸气,就仿佛能感觉到嘴里满口血沫子。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流鼻血呢?照理说要么能治病,要么就是中毒,现在却是热气上涌,阳火虚旺,怪哉!” 郑老头根本不理萧然,自顾自对着药方复盘。语气里好似还有那么点儿可惜。 萧然怀疑他在可惜自己没有中毒,但没有证据。 张大夫按着萧然的脉,沉思不语。 陈大夫身体虚,站得有些累了,另找了个凳子坐下,眼睛却不离萧然左右。 感觉鼻血流得慢了些,萧然将手中的帕子丢进盆里,别过身去够搭在盆上的另一块帕子。 “看脉象,确有好转。” 张大夫松开手。 “林大夫感觉如何?” 萧然感受了一下,“发热不那么严重了,其他症状还需要时间看效果。” 鼻血依然在流,只不过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等一晚看看效果,如果明天温度确实减退,没有反复,说明药方奏效,虽然有副作用,但可以先用起来,之后再改良,起码先让病人退烧。 萧然这一天依旧断断续续在流鼻血,直到晚间才终于止住。帕子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块。 李大妞从外面照顾病人回来,听说了这事,给萧然抓了一把红枣,说让她补补血。 萧然哭笑不得,这单独吃一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第二天,吴平又过来告知昨晚有人死亡,名单他已经统计好给萧然带过来了。 萧然看着纸上的五个名字,良久没有说话。 她记得其中的一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他却倒在了古稀之前。 吴平宽慰道:“道长,江宁县已经很好了,现在才开始有人死亡。府城和涿阳县死亡的人数是江宁的几倍和几十倍,您也不必自责。” 萧然将纸收起来,对吴平道:“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郑大夫,治疫的方子有些眉目了。” 相比于昨天,今早醒来萧然确实感觉好了许多,不怎么发热,咳嗽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昨天的药是有效的- * 见过郑老头和张大夫后,确认了药方的效果,萧然挨个通知了所有大夫,将药方告知。因为其副作用和轻微毒性,萧然叮嘱他们先给最危险的病人使用,其他不危急的,等一等新的方子再说。 虽然不算完全对症,但总算有了些希望,接到消息的众位大夫紧绷的神经都稍稍松了松。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然就做了试药的小白鼠,不断实验新的药方。 清平街左右的街道也被封起,收容病人。 不断有人送来,也不断有人死去,所有的大夫也最终没有逃过被感染的命运。 直到第十天,最新的一张药方出炉,这是一张经过萧然试药,陈大夫紧随其后服用,张大夫、郑老头还有其他大夫确认过,完全对症的药方。 “将药方抄录下去吧,请各位全力以赴,救病人于水火!” “林丫头,你的身体要好好调理。”众人离开后,郑老头叫住了萧然。 这些日子相处,两人都不再碍于情面虚伪地称呼对方。 萧然叫他郑老头,他自然也不客气。 不过尽管郑老头在药方中贡献颇大,萧然依然不太喜欢他。 只不过他这话是善意的提醒,萧然也不好甩脸子,虽然她的身体是因为试药试出的问题。 萧然这边的好消息很快传给了林父。 林父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抄录了两份药方送往涿阳县和府城。 同时让还能行动的衙差分散下去,给消息闭塞的乡里传话:身体尚好的病人可自行到县中就医,有重病没能送往县城隔离的,统计人数,按照人数多寡,抽调大夫前来医治。 好消息很快传递出去,死寂的县城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虽然大街上依然门户紧闭,但气氛终于不是那么沉闷了。 第062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从药方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除了清平街依然被封闭着,左右街道的病人多数都已经离开。 大街上已经依稀有行人往来, 只不过大家都尽量避免靠近清平街。 在江宁县的秩序逐渐走上正轨,仅凭县城的衙差和官兵就能维护好治安,白山就和萧然辞行,带着郑老头和其他护卫前往涿阳县。 早在半月前,前来支援的大夫大部分都撤走,被林父派往乡间治病,顺便确保瘟疫能切切实实在江宁县被消灭。 临走时, 大夫们带走了大量的灭鼠丸和拂香丸,看样子是准备在乡间也展开一次灭鼠除虫行动。 桂琼在征求过萧然的意见后, 也跟着一起离开。虽然她嘴上说是为了扬名, 不过萧然知道,她也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经历过瘟疫, 让她的性格沉静了许多。应该说, 所有人都有所成长。 清平街还有病人需要照顾, 陈大夫和萧然留下来, 张大夫留了自己的两个徒弟作为萧然的帮手, 和大夫们一起前往乡间- * 现在已经快到四月份了, 天气转暖,大家也多脱下厚重的棉衣。 不过如果待在室内不动,还是会觉得冷。今天天气不错, 艳阳高照,除了依然卧床的一些病人,其他人都出门走动, 晒晒太阳。 只要不离开清平街范围,衙差们也不会多管。 萧然照例检查过病人后, 回到后院,看到何夫人和青蕊也扶着清绮出来晒太阳。 清绮看着精神稳定了一些。 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多有损耗,恢复不如何夫人两人快。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好嗓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当时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说不了话的时候异常恐慌。慌乱中导致伤口崩裂,即便萧然及时替她做了处理,但依旧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虽然正常说话不大听得出来,但如果唱曲儿,因为声带的负担,声音无论如何也不如从前那般婉转清亮。 这导致她的情绪一度低落,时有崩溃,最后还是何夫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将人劝好了。 何夫人看到萧然,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清绮也跟着叫了一声“林大夫”。 萧然见她微微垂着头,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要活动活动颈部,不要为了迁就伤口总是低着头,这样会导致伤口皮肉粘连,以后想抬也抬不起来。” 清绮闻言脸上露出些慌张,赶忙支起脑袋,她咽了口口水,许是感觉到颈部皮肉的拉扯感,又习惯性想低头,被何夫人抵着额头制止了。 “林大夫说的是,我之后会注意些的。”见清绮坐好后,何夫人收回手,跟萧然道谢。 “谢谢林大夫。”清绮小声道。 既然正好碰上,萧然想了想问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回府城?” “林大夫是嫌我们在这里住久了吗?”何夫人假装低落地道,脸上还有些被嫌弃的难过。 “?!当然不是!”萧然连忙否认。 何夫人见萧然有些急,当即笑道:“林大夫莫急,我只是说笑罢了。” 萧然闻言松了口气,何夫人从来都是沉稳可靠的模样,这猛地一下倒是将她唬住了。 何夫人道:“府城情况不明,这一路也不知情况如何,我想暂时留在江宁。如果那边瘟疫消退,夫君也会派人来接,不必急着回去。” 萧然一想也是,“夫人不若写封书信,让父亲帮您转交,给何伯父报个平安。” “也好。”何夫人点头。 “姑娘,老爷过来了,让您到街口去。”李大妞找过来,给萧然带话。 萧然看向何夫人。 “我这就去写信,青蕊,你在这服侍徐姨娘。” “是,夫人。” 何夫人转身回房写信去了,萧然也随李大妞去找林父。 一路上碰到不少病人,见到萧然,纷纷跟她打招呼。 萧然一一颔首回应- * 林父在跟守卫的衙差说话,听到动静抬头,见萧然过来,疲惫的脸上不由露出些笑意。 “这几日如何?” 林父率先问道。 “尚可。等这批病人彻底好了,清平街就可以放开了。” 林父闻言打量萧然,不过她戴着口罩,也看不出脸色。 “我听说这药方是你亲自试药,一点点改出来的。身体还好么?现在情况不那么危急,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了,父亲也是。” 江宁县如今百废待兴,林父也是千头万绪,公务繁忙。 “父亲找我是有何事?” “是之前你说要给瘟疫中逝去的人立碑的事。今日想起来,想问问你具体是什么想法?” 之前萧然让吴平将死去的病人都烧掉,这事自然瞒不过病人亲属。连带着其他病人也是既惶恐又愤怒。 当时清平街甚至一度陷入暴动,病人们不顾病体,纠结在一起要找提出烧尸的萧然讨个说法。 如果不是有白山带来的人拦着,萧然恐怕要被愤怒的百姓当场撕碎。 即便萧然解释,是为了防止瘟疫传染,依旧不被理解。 尤其是最先失去孩子的妇人,原本她的孩子就因年岁小夭亡而无法葬入祖坟得香火飨祭,现在还要尸骨无存,都不等萧然将话说完,恨不得扑上来咬萧然。 被吴平拦住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让萧然很是愧疚。 周围的百姓畏惧白山等人手中的刀,不敢上前,也不愿退去,人群中窃窃私语说妇人和孩子可怜,孩子没有下葬,无人祭拜,之后就是孤魂野鬼了。 萧然原本苦恼该怎么说服百姓,听到“祭拜”一词灵机一动。 百姓所求其实很简单,修一座坟茔,事死如生,无非是想有人年年祭奠,那萧然就让死去的人能够被祭奠。 她原本搜集了病人的姓名是想等疫情过后给人立衣冠冢,但现在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萧然当即让众人都安静,承诺之后会请求林父在江宁县给瘟疫中逝去的病人立一座纪念碑。以后只要江宁县还在,哪怕过去百年、千年,只要石碑不倒,这些死去的人就能够永享香火。 这一提议立刻让众人安静下来。 要知道立碑之事,从前只有达官贵人才有。穷苦百姓哪里有闲钱找人刻碑,即便是达官显贵的碑,历经沧桑后也多的是残破不堪,最后也湮没在岁月里。 妇人也不哭了,问萧然是否说话算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不闹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有些人虽然还是不能接受“挫骨扬灰”的事,但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没有大势裹挟,也跟着散去。 林父听完萧然的解释,沉吟不语。 萧然道:“其实不光是这些人,既然是纪念碑,我想应该也添上这些冒险前来支援的大夫。” “如此,你想将这碑立在哪里?” “既然是因瘟疫立碑,不如就在清平街?”萧然想了想道。 “不妥。你虽是好意,但碑上毕竟刻的是逝者,这里的商户和百姓保不齐觉得晦气。再者既然要刻录所有大夫姓名,为何要立在杏林馆这条街?其他大夫心中有没有想法?” 萧然原本没有考虑那么多,被林父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思虑不周。 “父亲以为如何呢?” “立在东城门处,凡进城之人皆能看到。一体两面,一面作文表彰大夫们的功绩,一面以悼文祭奠逝者。另外再请道观的人来打醮,超度亡灵。” “至于碑文,为父会亲自撰写。” 林父考虑得齐全,萧然也想不到其他要补充的地方,自然说好。 说完了这件事,林父准备回衙门,萧然连忙叫住他,说何夫人有信要帮忙转交,让李大妞回去问一问何夫人信写好了没有。 李大妞很快带着这何夫人的信件回来,萧然将信件和逝者姓名一并交给林父- * 林父动作很快,半个月后,清平街所有的病人都已经痊愈,个别严重的也只需要回去好好修养,衙差撤走,整个街道正式恢复正常。 林父派人来告知萧然,之后会在清平街打醮七天,对亡者进行超度。 石碑也在请人加急制作,但因要求较高,暂时还没有完成。等打醮结束后,差不多也能做完,到时候会进行立碑仪式。 同时问萧然什么时候回家,家里人都很想她。 萧然却不打算回去,她现在还不适合和周氏和林菀接触,便告知林父立完碑再说。 林父随后又派人来转交了周氏给她准备的一些吃穿用度,传达了周氏的关心。 林父的预计很准,七天打醮结束后,石碑果然已经制作好了。 立碑当天,所有的大夫都被邀请过来观礼,萧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徐大夫红光满面地跟张大夫在说话。 另一边的陆大夫也不遑多让。 立碑作传是一件荣耀的事。 这些经年的老大夫都如此,更不要说他们的徒弟,如果不是还有逝者的亲人在场,需要克制情绪,恐怕能笑出声。 等人都到齐,林父主持仪式,他也不废话,只是交代了江宁县此次不幸遭遇瘟疫,赞扬了大夫们的功绩,也对在瘟疫中逝去的病人表示哀悼,因此专门树立此碑以作纪念。 随后伴着鞭炮的响声,抬手解开石碑上的红布。 萧然听到人群中传来哭声。 陆续有人走上前在碑前放下东西,都是些吃喝用品。萧然还注意到那个妇人放下了一个布头做的小老虎,应该是孩子的玩具。 萧然走到她身边,指着一个偏下的名字告诉她:“这是他的名字,以后来这里的人都会知道他。” 妇人顺着萧然指的地方,抬手想摸,又怕不让摸,蜷着手指缩了缩。 萧然拉过她的手按在碑上。 妇人细细的摸过刻痕,想将这一笔一划都牢牢记在心里。 良久,她抬头对萧然道:“谢谢。” 萧然颔首,退开一些,让后面的人上前祭奠。 第063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立碑仪式过后, 萧然跟陈大夫等人分别,带着李大妞随林父一起回了县衙。 瘟疫期间, 不止萧然没有回过家,林父因为天天接触手下的官员和衙差,害怕将瘟疫带回去,期间也一直住在县衙的书房中,没有回去。 两边平日里来回传递消息都是靠下人隔着门传话,林父也是许久没见到周氏等人了。 萧然三人刚回去,还没进门就被拦下, 有下人拿着点燃的艾草绕着他们熏了一圈,还有人拿着扫帚在三人脚边来回扫了几下。 林父和萧然对视一眼, 眼中都有了然。 这应该是周氏吩咐的, 熏艾和扫帚除尘在口口相传的说法中都有去晦气的意思,显然是周氏的一点迷信小仪式。 萧然虽然不信这些, 不过这是周氏的一片好意, 也就站着没动, 任由下人动作。 等下人这一套仪式做完, 萧然带着李大妞和林父分开, 各自去洗漱, 换一身衣服准备去拜见周氏。 “朝生,我去见母亲,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不必跟着我,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洗漱完毕后, 李大妞来找萧然,萧然想着她在医馆, 昼夜照顾病人,便让她先去休息。 李大妞闻言,也没跟萧然说什么客气话推辞,她确实很疲惫。 “姑娘,那我就先告退了。” 萧然点头:“去吧。”- * “哎~笑一笑~” “哈~噗——” “噗噗~” “母亲。” 周氏收回逗弄林菀的手指,抬起头,道:“坐。” 秦嬷嬷从她手里接过林菀。 林菀的奶娘没喂过她几天就碰上了瘟疫,不便上门,周氏只好亲自带她。 不过后来周氏发现自己的奶水完全够林菀吃,瘟疫过后也没有重新找奶娘。 “嬷嬷,给她擦擦口水。” “哎!” 林菀在秦嬷嬷怀里,依旧阿噗阿噗地吐着泡泡。 萧然好奇地看了她几眼,两个多月没见,林菀长得更好了。细细的胎发又黑又软,脸上肉嘟嘟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滴溜溜转着,好奇地四处乱看。 一看就是没吃什么苦头,活力十足。 她被秦嬷嬷抱着也不老实,嘴里啊咿唔唔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秦嬷嬷给她擦口水的时候还伸出手想去够帕子。 “来,让我瞧瞧。” 周氏冲萧然招手。 萧然起身走上前,微微蹲下身子,好让坐着的周氏看得更方便一些。 周氏抬起手,替萧然拨了拨耳边的乱发,“刚刚梳洗过?” “嗯。” “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红衫,告诉厨房,每天给小姐炖碗汤补身体。” “等等。” 见红衫要走,萧然连忙叫住她。 “母亲,不用了,我在家里待不了几天。” “怎么?疫情不是都过去了吗?还有什么要忙的?”周氏皱着眉头坐直身子,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萧然弯腰拽住一角,替她重新盖好。 原本准备上前的翠袖悄悄又退了回去。 “我想去涿阳县看看,那边的情况据说比江宁县严重,应该缺大夫。” 周氏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姑娘才回来,不好好休息,怎么还想着往危险的地方跑?” 秦嬷嬷满是不解和担忧。 萧然闻声看过去,正看到林菀在她怀里挣扎着抬起头,大眼睛左右转动,像是想要看看屋里都是谁在说话。 看到萧然后,许是觉得她很陌生,有些疑惑地“咿~”了一声,歪了歪头,然后朝她露出个无齿的笑容。 她还小,咧开嘴后兜不住口水,笑着笑着口水又滴了下来。 萧然也忍不住轻笑一声,才对秦嬷嬷道:“嬷嬷,身为医者,本来就该治病救人。江宁的瘟疫,也是有许多大夫奋不顾身,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解决。若是大家都退缩,江宁县也不是如今的样子了。” 秦嬷嬷脸上仍然是不赞同的神色。 周氏叹了口气,相较于秦嬷嬷,她更知道萧然这么做恐怕也是她修行的方式,抬手制止了秦嬷嬷的话,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萧然本来想说明天,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太急了,便改了口。 周氏可不这么觉得,她更想萧然多待几天,只是话在心里滚了一圈,到底没有说出口。 最后只是说道:“你心里有主意,我也不拦着你。你自己是个大夫,应当知道该怎么调理身体,虽然是治病救人,也不能亏了自个儿。有一副好身体,才能救更多人不是吗?” “我知道的,母亲。” “怎么了?怎么兴致都不高?” 林父掀开帘子进门,见众人都不说话,脸上都有些愁容,满是疑惑。 “咿~啊啊” 又见到一个陌生人,林菀很是兴奋,啊啊直叫。 “给我吧。” 林父掐着林菀的腋下将人举起来,林菀非但不害怕,还咯咯直乐。 “哈哈哈,菀儿还记得为父!”林父高兴地大笑,将她又举高了些。 “老爷~”周氏满脸不赞同地上前拉着林父的手想将人抱过去。 林父放下手,林菀还不乐意,小身子一耸一耸,两只胳膊上下摆动,看样子还想飞高高。 周氏伸手托住她的脑袋,瞪了林父一眼。 林父讪笑一声,将林菀递给她。 “旭和后日想去涿阳县。”周氏道。 林父一怔,看向萧然。 萧然微微点头。 “想去就去吧。吴护卫还跟着你吗?” “跟着呢。” “那就行。” 林父挨着周氏坐下,“你们都退下吧。” 秦嬷嬷连忙抱过林菀,带着人都出去了。 “何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在医馆里住着。” “何夫人是谁?”周氏不解。 萧然没回府,林父也没跟她说过这事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知府夫人不在府城,反而窝在江宁县里头。 林父一拍额头,“忘了、忘了。” 随即跟周氏解释了一通。 周氏听完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眉毛一扬,数落林父和萧然:“你们两人就这么将人晾在医馆了?!也不说请人回府小住?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个人也没想起来跟我说一声?!” 萧然想解释:“之前是太忙了没想起来。后来何夫人写信让父亲转送,当时是想着给何知府送完信,会有人来接,谁知道到现在还是没人来。吴平也留在医馆保护她。” 周氏面无表情,“这就是你把人晾在医馆的理由?她是知府夫人,不是随便什么人!瘟疫时不能走动尚且算了,现在有条件还不请人回来,便是我们不知礼数了。” 萧然被说得心虚地低下头。 “翠袖!” “夫人,有什么吩咐?” “让人套车,去杏林馆!” 翠袖虽然不知道姑娘都在府里了,夫人还去杏林馆干什么,不过听夫人的吩咐就是了。 “你们两个一起!” 萧然看想林父,林父偏头躲避她的视线。萧然垂下头,灰溜溜地跟在周氏后面。 三人赶往医馆。 陈大夫没想到萧然刚回去没半天又回来了,迎上来问萧然:“东家不是回家了吗?” 萧然扯了扯嘴角:“有点儿事。何夫人在吗?” “在后院。” 萧然回身,“母亲,这边。” 周氏朝陈大夫点头示意,跟着萧然往后院走。 陈大夫见林父也跟着,抱拳朝他行礼:“大人。” “不必多礼。” 那厢,周氏已经见到何夫人,萧然给二人互相介绍后,周氏当即跟何夫人道歉:“我们旭和不懂事,竟然今日才跟我说夫人在这里。招待不周,还请夫人勿怪。” “医馆人多手杂的,夫人不嫌弃的话,随我回府小住一阵,也好让我弥补歉意。” 何夫人温声道:“林夫人客气了。冒昧上门,不请自来,是我叨扰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些客套话,便亲热地挽着手上了马车打道回府,全程周氏都没给萧然和林父一个眼神。 来时只赶了一辆马车,回去自然没有萧然和林父的位置,林父以手握拳抵着嘴唇,假装清了清嗓子,对萧然道:“咱们就、还是走回去吧。” 萧然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叫上吴平回府。 何夫人已经不在医馆了,吴平也不需要留在这里保护她了- * 萧然在府中待了两天,这两天什么也没干,和林芷联络联络感情,抽空到周氏那里逗逗林菀,和何夫人说说话,帮清绮看看嗓子,日子很快久过去了。 第三天,萧然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前往涿阳县,但最终却没能成行。 因为朝廷的使者带着新皇的旨意来了江宁县。 第064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宣纸的使节直接到了县衙, 林父接到通知,神色有些沉重。 他匆匆摆上香案, 领着内眷跪拜听候宣纸。 萧然跪在周氏身后的地上听着宣读,这圣旨倒是没有如电视剧那般以“奉天承运”开头。 整个圣旨内容大概就是褒扬了林父在江宁瘟疫期间谨守县令职责,指挥有度,令江宁顺利度过难关云云。 萧然听来听去,觉得就是些客套话,也没什么实质性地奖励。 不过其他人应该不这么想,这份褒奖也是一种荣耀, 起码说明林父给新皇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林大人接旨吧~”宣读完毕,使节将圣旨合上, 笑眯眯地道。 “臣——林启光, 叩谢圣恩。” 所有人跟着林父一起叩首谢恩。 林父将圣旨收起,道:“大人, 请移步内厅。” “不忙。”使节对林父道。 “林大人, 此次除了宣纸以外, 还有一件事要办, 办完后便要立即动身回京了。” “大人请讲。” 使节朝家眷这边看了一圈, 锁定身穿道袍的萧然, 道:“这位想必就是林大人的长女了吧?” 林父跟着看向萧然,道:“是小女。” 他朝萧然一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萧然越众而出, 对使节行了一礼,口称“大人”。 “林小姐,奉皇上口谕, 诏您即刻进京。” 萧然:??? 萧然望了林父一眼,林父朝她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稍安勿躁,旋即对使臣拱手,小心地探问:“敢问大人,不知皇上诏小女是为何事?” 使臣道:“林大人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见林父和萧然脸上还有些惶恐茫然,道:“是皇后娘娘听闻林小姐医术了得,故而求了皇上,诏林小姐进京。” 萧然眨了眨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林父心中一动,道:“如此,请大人稍等,让下官和贱内为小女准备行囊。” 使臣虽说是让萧然即刻动身,但也不差这点时间,点头应允。 林父吩咐下人招待使臣,带着妻女回到后院。 “父亲,行李都是现成的,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诏令,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甫一落座,林父就将下人跟林芷两姐弟都打发出去,萧然开口问道。 “白护卫月前回来的时候,就没有跟你说什么?” 萧然想了想,摇头,“他该跟我说什么?” 林父像是想当个谜语人,没有直接道明,而是反问道:“他没跟你说他和吴护卫是谁的人?” “说了,是康王嘛。跟诏令有什么关系?” 周氏听他俩来来回回就是不说重点,急道:“老爷,快别打哑谜了。皇上这单独的诏令到底是怎么回事?旭和一个人回京,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是在担心昭明郡主。 林父道:“夫人莫急。” “月前白护卫来时告诉我,皇上病重,故而朝廷无力腾出手处理瘟疫。如今天使带来新皇旨意,这争斗便是尘埃落定了。” 林父说的隐晦,但听的人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什么争斗。 “父亲的意思是,康王胜出了?” 萧然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但联系前后的话,林父话里的指向性便很明显了。 她一下子就理清了前因后果——驿站断臂男子=康王=胜利者=新皇。 她又不认识皇后,这份诏令指不定是假借皇后的名义,毕竟皇帝不好无缘无故让一个女眷孤身进京。 萧然猜使臣提到医术,很可能是新帝的手臂出了问题。 想明白这点后,萧然稍稍放下了心。 那厢周氏听完林父的解释,拍了拍胸口,道:“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缘法。” 林父也感慨道:“谁能料到呢?好了,不好耽误时辰。旭和再去看看行李有什么需要带上的?去京城不比涿阳近,有什么东西漏了想给你送也不方便。” “哎呀,还看什么?直接带钱,缺什么买就是了。再者虽然是面圣,这宫里处处也需要打点,得多备些银两。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钱。” 说着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周氏走后,林父又跟萧然叮嘱了一些话,大概就是让她到了京中谨言慎行,不要仗着驿站的事情轻狂起来,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等等。 萧然自然听得连连点头。 等说完话出来,使臣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吴平也在,看样子是准备一起回去。 林父见状连连跟使臣告罪。 使臣伸手虚虚托了林父一把:“林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出发了。” 临走前又暗示道:“林大人可要好好干,江宁县治理好了,日后定然有个好前途。” 林父拱手:“承大人吉言。” 萧然和林父等人依依惜别,同时不忘请林父和周氏多关照杏林馆。 众人启程后并没有直奔京城,而是先去了涿阳县,和白山等人汇合。 萧然望着跟使臣说话的白山出神。 “姑娘在想什么?”李大妞问道。 “没什么。” 早知道要来找白山,应该问一问能不能带上何夫人。萧然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何知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之后再无它事,一行人很快赶往京城- * 赶路的日子异常无聊,不过论生活舒适度,比跟着林父上任时要好多了,毕竟是天子使臣,沿途都有优待。 很快到了京城,萧然先被带到一个宅子里修整,有宫里的人来教导了一些参拜礼仪后,第二天萧然就被带进了宫。 进宫不能带侍女,李大妞只能在宫门外等着。 萧然跟着领路的内侍行走在宫墙之内。 宫内是不允许东张西望的,萧然只能用余光观察一下环境,不过很快收回视线,专心跟着前面的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领路的人都换了两次,才终于停下。 “芳姑姑,人带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萧然抬头看向芳姑姑,心中不解,以她浅薄的电视剧经验来说,这看着不像是去见皇帝,倒像是来了后宫,难道真是见皇后? 果然,芳姑姑道:“林小姐,皇后召见。” 此话一出,萧然瞬间脑补了一些宫斗剧剧情,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是。” “叩见皇后娘娘。”在宫女的引导下,萧然乖乖下跪叩首。 “免礼,赐座。” “谢皇后。” 起身时,萧然飞快的扫了一眼皇后。 皇后年纪看着也不大,看起来三十不到。 她眉目沉静,神色温和,一看就很有气度。 “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室内只剩萧然和皇后两人。 有脚步声响起。 萧然闻声看去,就见断臂男子,不对,是新皇从屏风后面转出。 萧然赶忙起身,又要跪下。 “林道长,不必多礼。” 萧然犹豫了一下,站直身体,“谢皇上。” 他走到上首坐下,萧然注意到他的姿势不大自然,右臂几乎没有摆动。 “林道长。” “是。” “这次请你进京,是想让你再治一治手臂。” 萧然心念急转,嘴上应道:“是。” 上前几步,萧然始终垂着眼,道:“请让民女看一看伤势。” 一旁的皇后上前,替新帝解开衣服,露出右臂。 萧然抬头,出乎意料,虽然有伤口,但不是肩头旧伤。看起来这位应该不是和平上位的。 “道长,这半月以来,朕的右臂使不上力气,尤其是肩头,仿佛没有知觉,不知是为何。” 萧然看着他肩上的疤痕,那是缝合留下的伤口。 “民女想看一看,不知可否?” 皇帝点头应允。 萧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轻轻用力,触感有些不对。 随即,萧然小心将神识探入查看,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内里的骨头是以神识固定的,萧然那时候“学艺不精”,手法粗糙。 皇帝一定是过度使用过右臂,看他胳膊上的伤口,就知道一定是经过厮杀。 粗糙固定住的臂膀又断开了,难怪用不上劲。 萧然在心中思索,沉默不语。 皇后有些焦急,出声询问:“林道长,陛下的手臂怎么样?可有治?” 不怪她着急,一个右手不能用的皇上,如何能坐稳皇位? “娘娘放心,可治。” “请娘娘帮忙托住臂膀,待民女为陛下施针。” 皇后依言照做。 萧然假装指点她调整姿势,又撵针刺入穴位,实则是重新以神识串联骨头。 末了,萧然还不放心,又绕着伤口跟打绷带一样用神识缠了两圈,保证他之后再怎么造都不会断。 做完这一切,萧然出了一脑门汗,忍着头晕退开,道:“娘娘可以放手了。陛下试一试手指是否能动了。动作小些,免得银针断在肉里。” 皇帝蜷缩了一下手指,果然能动,不再像之前一般,无论如何都没有知觉,赞叹道:“道长果然是圣手!” 皇后心细,察觉到萧然神情不对:“道长可是不舒服?” 萧然道:“只是施针耗神,有些晕眩,歇歇就好。” “那道长快快坐下休息。” 一刻钟后,萧然觉得戏做得差不多了,起身收针。 穿好衣服,皇帝活动了一下手臂,行动自如,即便身为帝王,此时也不由显出些喜色,“道长如此医术,留在民间太过屈才,何不到太医院供职?” 萧然一惊,她的人生计划里可没有被困在皇宫一条。 想要跪下请罪,但又怕适得其反,萧然脑子转了一圈,道:“谢陛下好意,只是民女经过此次瘟疫,深感医术不足,故而原本计划等永平府瘟疫结束后就外出游历,恐不能留在太医院。” “游历过后呢?”皇帝问道。 皇后也感兴趣地听着。 萧然道:“不怕陛下笑话,若能博采众长,集大成之后,民女想著医书,开一间医学院,日后教授弟子,不分男女,多多培养些大夫。等到再有瘟疫时,不再为人手不足烦恼。” “医学院?”皇帝重复了一遍,虽是个陌生词,但顾名思义也能理解。 “道长这是想开宗立派啊!”皇帝笑道。 “不敢,这只是民女一点妄想而已。” “道长有此远大意向,确实不该在太医院埋没。如此,朕也不强求了。” 萧然趁机道,“多谢陛下宽宏。” 治好手臂后,皇帝便先离开,皇后设宴,留萧然用了膳,便派人送她出宫。 踏出宫门,跟李大妞汇合后,萧然心中一松,暗道这京城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好险就要留在宫里不得自由了。 第065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和李大妞前脚刚回了宅邸, 后脚皇后的赏赐就跟着送了过来。 跪在地上听着送赏的人念着一连串的名字,萧然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赏赐上。 说实在的, 这些赏赐的名字都极为文雅,但萧然没什么概念。 毕竟也不能指望她从又长又拗口的名称中想象出它的样子。 她只觉得这一次跪得格外漫长。 终于,送赏的人念完了,萧然恭敬地跪叩谢恩,从地上爬起来。 李大妞赶忙上前递上一个荷包,来人捏了捏,将荷包揣进袖子里, 笑道:“皇后娘娘说了,林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 尽管开口, 这宅子里的管家都会满足的。有办不到的,只管向宫里递话就是了。” “多谢公公。” 话虽是这么说, 但萧然可不会这么做, 皇后日里万机, 她随意凑上去不是讨嫌么? 不过这番话敲打效果很明显, 起码管家对她更恭敬了。 送赏的人走后, 管家凑到萧然跟前, 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声恭喜萧然。 “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萧然朝李大妞微一撇头, 李大妞会意,同样塞过去一个荷包。 管家笑意更真诚了一些,问道:“林小姐舟车劳顿, 要不要先去休息?” 他是知道萧然刚从外地来京城,一到地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带进了宫, 想必是很累的。 萧然经他这么一问,确实觉得身体疲乏,便点头道:“也好。” “林小姐请。” 管家招来了一个侍女,由她领路,带萧然回房。 这会儿是在外面,萧然便没有和李大妞分开,总归这宅子的房间够大,萧然睡床,李大妞睡榻。 至于伺候的丫鬟,都被萧然打发出去了- * 萧然安安心心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在生物钟的呼唤下早早就醒了过来。 愣愣地盯着床帐几秒,萧然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 李大妞跟她一样,都醒得早,见萧然起床,准备过来伺候她。 说起来,她跟着萧然大半年,因为萧然都是自力更生,她还正经没干过什么贴身丫鬟干的活计。 萧然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李大妞知道萧然的脾气,也没跟她争。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出声问道:“林小姐起了吗?” “嗯。” 听到回答,两名丫鬟推门而入,分别捧着布巾和面盆。 “林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左边的丫鬟开口道。 “呃,不用,你们放下东西就成。”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依旧是左边的丫鬟开口:“可是奴婢们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 萧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联想到这方面去的,只得说道:“并没有,只是我习惯自己动手罢了。” “那,您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奴婢。” 萧然点头。 洗漱完毕,立刻有人送来了早膳。 萧然本来想叫李大妞一起吃,但李大妞已经被引到另外一处用饭,萧然只能自己吃完了这顿早饭。 虽然才呆了一天,萧然已经格外想念江宁县了。 这种稍稍动一动,就有七八只眼睛盯着的日子着实不自在。 用完饭后,萧然有些无所事事。 宅子里哪里都有人跟着,想出门又怕碰上仇家,稍有什么异常举动还怕府里的眼线上报上去,萧然闲得都快抠脚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送了消息,就在萧然在花园呆坐了半个时辰之后,管家匆匆过来。 管家对着萧然点头哈腰:“林小姐可是嫌府中无聊?要不要出门逛逛?” 萧然摆手,想说不用,话未出口便顿住了,她还真有一个地方想去的:“我想出城一趟?不知是否方便?” 管家有些为难地问:“林小姐是想去哪里?京中也有些有趣的地方,比如长天街的铺子,还有南大街的杂耍班子和戏园子” 管家尽职尽责地推荐好玩的地方,想让萧然打消出城的念头。 “我出城是想去云麓观拜访一位故人。”萧然见他滔滔不绝,不得不开口打断他的话。 “云麓观?” “是啊?怎么了?不能去吗?”萧然见他神色有异,不明所以,也小心问道。 “这倒不是。” 管家顿了顿,解释道:“云麓观的观主是陛下亲封的大长公主。自封赏的圣旨下来后,大长公主不堪其扰,云麓观已经闭门谢客了。” “林小姐是认识观众什么人吗?” “大长公主的道号是不是空云?” 萧然也不能直说自己是去见观主,再说,说不定观主换人了呢?虽然她心里隐隐清楚大长公主和空云道长就是一个人。 不过还是要先弄清楚再说。 “确实是号为空云。林小姐是——拜会大长公主?” 虽然知道道号,但显然管家更愿意以世俗的身份称呼空云道长。 “是。曾有幸拜在道长门下,得师父庇护,学习过几年。如今回京城,理应去拜访。” 管家不曾想到萧然还有这重身份,不过也是,普通人哪能蒙皇后娘娘召见呢? 虽然大长公主闭门不见外人,但自己的徒弟,应该不算是外人吧? 想毕,管家连忙道:“既是如此,小的立刻让人套车。” “多谢。” “不敢不敢。” 管家动作极快,不出一刻钟,萧然就坐上了马车,和李大妞在护卫的护送下出城往云麓观而去- * 相较于上次萧然离开时,云麓山的山脚下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山道两侧有披甲执锐的卫兵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听管家说,整座云麓山都划归到空云道长名下了。 萧然刚一靠近,就被人拦住。 “这位将军,烦请通报一声,不肖弟子静音前来拜会师父。” “这里没有你的师父,找错地方了吧。” “家师正是观主。” 这倒是稀奇,守卫见多了来拜见长公主的,第一次见来拜见师父的。 见萧然身穿道袍,一脸镇定,不像是瞎说,后面跟着的随从虽不多,马车却华丽。 守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报一趟。 “你等着,我去通报。” 萧然立刻道谢。 没让萧然等多久,通报的守卫就小跑着下来,古怪地看了萧然一眼:“大长公主请您上去。” 他向后一挥手,“放行——” 萧然颔首致谢。 路过他时还听到他嘀咕道:“没想到还真是徒弟,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萧然目不斜视,领着李大妞往山上爬。至于管家派来的护卫,自然被守卫们拦下了- * 山下守卫森严,但云麓观还是老样子,既没有修得富丽堂皇,也不见多添人手。 来迎萧然的是静水。 “师姐,请随我来。” 她仍旧是话不多的样子,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不开口。 萧然跟着她的脚步往里走,李大妞半道就被人带走了。 一路的景色都看着很是眼熟,静水最终将她领到静室——是萧然之前来辞行的地方。 静水不曾再往前,只是示意萧然进去。 萧然上前,试探着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相似的场景让萧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半年前。 只不过那时空云道长是站着,现在是盘膝坐在蒲团上。 而供桌上蒙着东西的红布已经被揭去,赫然是两个排位。 不等萧然看清楚排位上的字,空云道长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昨、昨天。” “嗯。” 话就这么干巴巴的落下了,空云道长不出声,萧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云道长似乎想起身,萧然赶忙上前扶她。 “跟我来。” “是。” 两人一路沉默地从静室走到正堂。 空云道长抬手指了个位子,道:“坐吧。来找我做什么?” 语气硬邦邦毫不客气,萧然也习惯了。 “并无它事,只是回京,想着应该来拜见师父。” “嗯。” 就在萧然以为天又要被聊死的时候,空云道长开口道:“你还想嫁给徐公子吗?” “啊?!” 反应过来空云道长说的是谁之后,萧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师、师父,您这是在说什么?”萧然结结巴巴地道。 “新帝登基,镇国公支持的七皇子是新帝的手下败将。镇国公倒台,徐家容不下昭明郡主的。到时候拨乱反正,就是你的机会。” 这龙争虎斗的夺位之争被她说得轻描淡写。 “你想,还是不想?” 空云道长依旧用平淡的语调说着爆炸的话。 “若想,我可替你做主出面与徐家商谈,不至于堕了脸面。” 萧然疯狂摆手:“不了、不了,谢谢师父好意。我没那个想法!” 空云道长见萧然恨不得指天发誓,显然是真心想拒绝,遂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萧然猛地松了口气。 随即,又好奇地问:“昭明郡主会怎么样?” “左不过是出家或者暴毙,端看徐家心狠不狠。若新帝能高抬贵手,饶镇国公一命,她或许还有活路,若不能” “那就是死路一条。”萧然在心里补完了最后一句。 萧然心中唏嘘,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三年多前,林家求爷爷告奶奶,保住了原主一条小命。但昭明郡主和镇国公得罪的人太多,多的是想踩一脚的,恐怕不会有人伸出援手了。 “人也看到了,没什么事,你便下山去吧。” 仿佛就是为了告知萧然昭明郡主的事,说完了空云道长就开始赶人了。 “师父,这是个灭鼠的方子,效果极好,您收下。是弟子的一点心意。” “放下吧。” 萧然将药方放下,再次行了一礼,躬身告退- * 接下来的日子,萧然就呆在府中哪里也没去。 找了个时间,萧然向宫中递话,想要归家。 宫内传话,让她再等半个月,陛下会派人前往永平府,到时候她可以和使臣一道上路。 萧然自然说好,老老实实地等。 终于等到和使臣汇合的一天,萧然坐在马车内,看着沿路的风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回家了! 第066章 番外一 林家最近一阵都是喜气洋洋的, 二小姐快要出嫁了,家中从主子到下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但不妨碍大家心情极好,脸上时时都带着笑意。 林芷手里绣着自己的嫁衣,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往往是绣上两针便停下来出一会儿神。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像林家这样的人家,嫁衣自然有绣娘绣好,新娘子只需象征性捏着针缝几下就行了。 “夫人。” 丫鬟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唤回了林芷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 看向手下的嫁衣,也用不着再画蛇添足, 林芷干脆将手头的针线撂下,贴身丫鬟秋雨立刻跟着将东西收走, 免得她再霍霍。 她一直都悬着心, 生怕自己小姐将嫁衣绣坏了。 周氏进屋将下人都打发了,牵着林芷的手将人引到一边坐下, 打量了她的脸色, 问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有心事?” 林芷在心里磨了磨, 没有将话说出口。 周氏也不逼她, 年岁渐长后, 女儿家有些小心事就不愿跟父母说了。 老爷在江宁县干得不错,又因为萧然和当年驿站的缘故在新皇那里露了脸,还没等任期满便升了官调回京城, 如今在御史台任职。 当年全家狼狈离京时也不曾想到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只是林芷到底不是从小长在这个圈子里,她又不和一般的小姐姑娘们一样,喜欢聊衣服首饰, 穿着打扮,因此不大融得进这些贵族千金的圈子, 自然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可以聊聊天。 倒是和萧然,许是有共同话题的缘故,即便远隔千里,两人也没断了通信,每次书信往来时,厚厚的信纸恨不得能将信封撑爆。 周氏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这个便宜来的大女儿天南海北地说外面的花花世界,也将芷儿的心思带野了。 “母亲,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周氏回神,替林芷理了理头上的发钗,道:“上次来信说是在船上,你不是也在吗?大约还有七八天吧,定然能赶得上你出嫁的。” “等她回来了,你们好好说说话。” 周氏委婉地暗示林芷,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萧然多聊一聊。 林芷本来和周氏并肩而坐,周氏替她整理头发时两人相对,距离很近,近到林芷能清晰看到周氏眼角的细纹还有发间夹在的几根白发。 林芷突然将头靠在周氏的肩上,周氏一愣,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似她还是个寻求母亲安慰的孩子。 “母亲,您和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周氏手下不停,“怎么认识的啊?大概是偶然看到一群白面书生中夹着个黑炭,不像个读书人,倒像是地里刨食的,看着就老实本分,好拿捏。” 她慢慢回忆,声音都温柔了许多:“那时候,母亲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婚事也被捏在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个胆子,心一横,就算计了你们父亲一把。” 林芷抬起头来,神色甚是惊愕。 林父和周氏很是恩爱,她原以为两人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该有个浪漫唯美的开端,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才子佳人,没想到事实和她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又耐不住好奇心,“然后呢?” “然后谈婚论嫁之后才发现,你父亲哪里老实,竟还有个五岁的女儿。我原以为他是看着显老,没想到是真老!” 其实林父当时也不过二十三,年纪并不算很大,只不过那时的周氏心里不痛快,原以为自己挑的是个潜力股,没想到走了眼。 林芷眼巴巴地等周氏的下文。 周氏也不跟她卖关子,叹着气继续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候也不能悔婚了,就这么着吧。嫁过去后才发现,他不仅老,带个拖油瓶,人还穷!” “后来想想,你父亲未偿没有发现我的算计,他应当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便干脆将错就错了。” 林芷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的恩爱夫妻,最初竟然是各自打着小算盘过到一起的。 周氏见她一神情恍惚,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不由哈哈笑出了声。 林芷有些羞恼,见周氏这般笑,又疑心她是在编瞎话骗自己。 周氏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我可没骗你。刚嫁给你父亲时,林家那真是穷得叮当响,要不是娘带的嫁妆多,不差那点儿钱,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 “那会儿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姐姐。” 周氏脸上露出些柔软的神情。 林芷也按下羞恼的情绪,凝神细听。 即便今天回忆起来,周氏都还有些心疼,“那真是可怜见儿的。瘦瘦小小一丁点儿个人,怯怯地看人,也不说话,不说她五岁了,我还真想不到她那么大了。” “你不曾见过你祖母。那是个眼里除了丈夫,看不见任何人的性子。” 纵然相处时间不长,周氏对这个婆母仍然记忆深刻。 说来,她这个婆母性格上和昭明郡主倒是相似,只不过不像昭明郡主身居高位,公爹也不曾有个前未婚妻,否则也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氏一边回忆,一边跟林芷讲古:“那时候,我就想,自个儿吃过苦头了,也不能让这个孩子也吃一样的苦头吧。这么想着,和你爹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林芷抚着胸口,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感谢姐姐,否则就没有我了。” 周氏笑着打了她一下:“作怪。” “还听吗?” 林芷点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家里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你爹确实是个老实人,没有花花肠子。对我也好,人也上进,后来考中进士,当了官。再之后你也出生了,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周氏轻轻抚了抚林芷的脸,道:“日子就是这样,打算得再好也没用。总会有意外发生。在家时,我和你爹惯着你,嫁人后,你便有自己的小家要经营。过日子,总归是需要些智慧和忍耐的。” 林芷低垂着头,搅着手中的帕子不作声。 “但娘不是要你一味忍让,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回家来。咱们家也不缺你一口吃的。” “实在不行,就去投奔你姐姐,她肯定很乐意收留你的。”周氏笑着调侃道。 林芷终于忍不住扑进母亲怀中:“母亲,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他人很好,可我总是忍不住往坏处想。” 周氏抱着她,轻声道:“母亲知道。” 林芷见过父母的恩爱,父亲一心一意不纳二色。也见过林茵花团锦簇但最后暗淡收尾的婚约。 两个例子都太过极端,没有可参考性,婚事将近,对未来心生恐惧无可厚非。 如果萧然在这里,一定会说这不就是婚前恐惧症吗? 林芷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周氏静静听她发泄。 说完后,林芷心情好了许多,从周氏怀中退出来,羞涩道:“让母亲见笑了。” “说的什么傻话!” 两人的谈话很有效果,之后的日子林芷的情绪好了许多。 萧然也终于在婚礼前从外地赶回来,一家人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 林芷的注意力很快被萧然在外面的经历转移走,周氏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尽收眼底,心中暗叹,希望林芷的夫婿也能如老爷一般,是个开明包容的人- * 很快,到了林芷出嫁地当天,萧然被周氏毫不客气地抓了壮丁。 林芷瞧着她跟在周氏后头忙得团团转也没忙出什么,不时还被周氏嫌弃碍手碍脚的样子,不由呲呲发笑。 “在笑话我?” 林芷收敛笑容,摇摇头:“没有。” 萧然挑了挑眉:“那就当你没有吧。” 说着,偷偷观察了一眼周氏,看她在跟丫鬟训话,没空理会这边,掏出一个瓷瓶塞到林芷手里。 “这是什么?” 萧然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保命的药,你自己收着,别随意告诉其他人。” 又嘀嘀咕咕跟她说了这药多么难得,千叮万嘱不要随意送人。 林芷哭笑不得,这东西就算给也应该压箱,直接塞她手里算怎么回事。 再说,哪有给新娘送药的,母亲知道了怕不是要锤她。 这事儿当然没瞒过周氏,毕竟东西还是要给她收起来压箱底。 萧然也果不其然被周氏锤了一顿。 闺房中一时无比热闹。 闹了一阵,迎亲的队伍似乎到了,周氏出去招待宾客,留萧然陪着林芷。 萧然抖开盖头,给林芷盖上。 红布在眼前落下,林芷突然抬手将盖头半掀起来,仰头望着萧然。 “怎么了?还有什么没做吗?” 萧然对流程不熟悉,生怕漏了什么,准备起身找人问问。 林芷拉住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句话。” “什么话?” “谢谢你,旭和姐姐。” 谢谢你帮助我们家,也谢谢你让我看到闺阁外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取代原先的姐姐,但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我喜欢原先的姐姐,也喜欢你。 萧然觉得林芷的话意有所指,但不等她问,此时敲门声响起,林芷已经将盖头放下。 丫鬟将林芷扶起,林萱等在门外,准备背姐姐出嫁。 跟到门口,萧然望着她的背影,吉祥的喜乐飘荡在整个林府中。 萧然突然觉得也不必再问什么,认出来也好,没认出来也好,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她们也是姐妹! 第067章 番外二 京城昨日刚下了一场雪, 今日的天空湛蓝如洗。 从云麓山上往下望去,到处是白皑皑一片。 空云道长穿着厚重的棉衣, 仍感觉到身上发冷。 静水早上来跟她说,要带着观中的人去清扫上山路上的积雪,免得之后上下山不方便。 她应允了。 其实扫不扫也没什么,云麓山近几年也很少有人来。 除了新帝登基后的册封圣旨,让云麓山很是热闹了一阵。不过在她闭门谢客后,这些想寻门路攀附的人也都渐渐退却。 京中总有新贵崛起,那些人也用不着大老远来热脸贴冷屁股。 山下的守卫在无人来访之后, 她便做主将人都撤走了。 这上下山的路除了固定来送东西的人,也只有她那个大弟子每回回京来看她的时候才有些人气儿。 推开门, 迎面刮来一阵冷风, 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照旧前往静室,盘膝坐下, 一遍遍念诵着超度的经文。 她原本不信鬼神, 可大弟子的经历, 又让她忍不住想, 若这世上真有鬼神, 有轮回, 那她的夫君和孩儿是否已经投胎去了?也不知这辈子过的好不好? 或许是这空寂的环境适合回忆往事,让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从前的旧事。 那时她的皇兄刚登基,还没有暴露软弱平庸的本质。 她还未出阁, 虽说皇位上坐着的不是父皇,可身为皇帝一母同胞,感情极好的妹妹, 她的一应待遇不降反升。 年轻的人总是天真,以为一辈子就能这样顺顺利利地过下去。 她小时得父皇宠爱, 年轻时有皇兄疼爱,这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女子。 她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的,偶尔有些小烦恼,也不过是些小事,转眼便忘了。 若是日后出嫁,能婚姻和美,子嗣昌盛,便是再完美不过的人生了。 皇兄登基时,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理清朝政后,皇兄很快为她寻了门好亲事。 听说自己被许配给英国公世子时,她求了皇兄偷偷出宫去看了未来夫婿一眼。 那时,他打马从朱雀街路过,鲜衣怒马少年郎,自此便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大概是在想皇兄果真疼她,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皇室公主自然不必向驸马低头,但如果是英国公世子,那她愿意遵从她的夫君。 婚后的日子果然如她幻想那般和美,不过一年,她和他便有了子嗣。 可变故也来得极快。 孩子尚在牙牙学语,老英国公病逝,边境来犯,她的夫君继承爵位,自然要领兵出征。 那段日子她过得提心吊胆,生怕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 幸而老天保佑,她的夫君虽然年轻,但英勇无匹,战功赫赫。 皇兄即位之初的几年里,边境屡屡来犯。 蛮夷便是如此,总想试探皇位上坐的人手段是否强硬,除非被打怕了,否则不会臣服。 那几年她和夫君聚少离多,有时战事紧张,她便进宫向皇兄打听前线的情况。 按理来说,这是极不合规矩的事,可皇兄疼她,她多去几趟,他也会背着大臣偷偷告诉她一些消息。 那时她只为夫君的胜利欣喜,却忘了君心莫测,功高震主。 最初听到夫君通敌叛国的消息时,她难以置信,又觉得可笑。 距离蛮族首领进京和谈才不过一年,谁会相信征服蛮夷的英国公会通敌卖国? 可英国公府很快被围了起来,押解夫君的命令由皇兄亲自发出。 她从前被保护的太好,遇到了事六神无主,只想进宫求见皇兄,为夫君辩解。 可皇兄对她避而不见。 从夫君被押回京到人头落地,不过短短一月,而她连府门都未能踏出半步。 不知是尚还顾念着那么点儿亲情还是骨子里的软弱发作,皇兄并未牵连她与孩子。 皇兄下旨强令她和离,收回了国公府,但允许她带走部分财产和全部嫁妆。 她带着孩子回了公主府。 孩子还小,一个叛国贼的儿子,没有她护着,要怎么在京中平安长大呢? 可老天连这么点念想也不愿留给她。 当她知道她的孩子围猎时不慎堕马,不治而亡时,她只觉得天塌地陷。 悲痛过后,她从未那样清醒。 她找到了夫君留给她的心腹后手,着手调查。 一切线索都隐隐指向镇国公。 夫君死后,边境战火重燃,镇国公原本是夫君手下的将领,短短几年时间借着战功得封国公。 手下告诉她,这份调查没有明确的证据。 但她不需要证据,她只明白一个道理,谁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谁就是幕后黑手。 说来可笑,皇兄不合时宜的软弱让他没有将事情做绝,但有的是人想要斩草除根。 可惜她悔悟清醒得太晚,白白将儿子的命搭了进去。 镇国公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 皇兄想要驱狼吞虎,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亲手养大了狼子野心。 她无力对抗镇国公,待在京中又怕遭到毒手,便借着儿子的事,以出家的名义避出京城。 她总要留着一条命,替夫君、替儿子报仇! “殿下,师姐来了。” 静水过来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站起身,静水过来扶她, 踏出静室的门,又忍不住咳嗽几声。 “殿下,”静水欲言又止,“正好师姐过来,让她替您看看吧。” 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人有些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听到静水的话,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 “师父。” 便宜徒弟一如既往跟她打招呼,然后冷场。 跟京中那些以白为美,弱质纤纤的闺阁小姐不同,也许常年在外奔波,她晒得有些黑,但精神头很好。 不过也不能这么比较,毕竟便宜徒弟这副皮囊已经有三十岁了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当时徐尚书着人来求她,她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况且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随手一为,还能让徐尚书欠一份人情,何乐而不为? 那时她是十七还是十八?总归应该不小了。 就是不知道内里的芯子是多大? “师父怎么这样看我?” 许是她眼神停留得有些久,便宜徒弟疑惑地问道。 “无事。” “师姐,殿下最近身体有恙,请您帮她看看吧。” 便宜徒弟看了静水一眼,询问地看向她。 静水跟着她这么久,难得自作主张一次。 她伸出手,也不忍拂了静水好意。 便宜徒弟替她号脉。 良久,两人双双收回手。 “师父,凡事放宽心才是。”便宜徒弟犹豫了一下,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淡淡地扫了便宜徒弟一眼。 都是医者,她对自己的身体心知肚明。 大仇得报后,她的身体便垮了,如今油尽灯枯,只有一件事,她还放不下。 便宜徒弟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静音。”她叫住她。 “师父有何吩咐?” “往后不用再来了。” 便宜徒弟一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是,师父。” 她望着她的背影,影子在她的身后拉长,面前阳光正好- * 半个月后,端宁大长公主病重。 陛下下令为已故英国公翻案,御史台风闻谏奏,言陛下身为人子,不可言父之过。 然这位陛下早年领军打仗,并非软弱之人。他手腕强硬,压下一切反对声音,着令彻查。 轰轰烈烈的“英国公案”在一个月以后有了结果。 陛下痛陈原镇国公通敌卖国、冒领军功、贪墨军饷等十数条罪状,牵连出一大批军中将领,京中杀得人头滚滚,官员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徐府已经疯癫的二少夫人悄然去世。 “英国公案”尘埃落定后第三天,端宁大长公主于云麓山薨逝,陛下下旨将其与已故英国公合葬。 云麓山及云麓观遵大长公主遗愿,赠与其大徒弟。 第068章 番外三 “夫人、夫人!” 丫鬟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怎么了?这么慌张?” “小姐她——表少爷送小姐回来, 说小姐在外面落水了!” “什么?!” 林菀猛地站起身,头晕目眩。 “夫人小心!”贴身丫鬟赶忙扶住她。 当她带着丫鬟们匆匆赶到女儿那里时, 房间里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夫人来了。” 人群呼啦啦散开,林菀看见了床边的情形。 她的夫君正守在床尾,有大夫再给女儿把脉。 大夫有些眼熟。应该是大姐姐的哪个徒弟吧,林菀在心中想到,也没怎么在意。 而她的闺女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如今正是仲夏时节,天气炎热,闺女似乎是受不了被这样闷着, 正不老实地蹬被子。 夫君手忙脚乱地压住她作乱的小脚。 看到林菀过来,闺女缩了缩脖子, 不再挣扎, 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软软地叫了一声“娘”。 林菀可不吃她撒娇卖萌这一套, 横了她一眼, 给了个“待会儿再收拾你”的眼神。 “大夫, 小女如何了?” “夫人放心, 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姐人还小, 受了凉, 晚上或许会发热,要注意着些。” “要开药吗?” “娘,不要吃药!不要吃药!”闺女小声嚷嚷着不想吃药。 “现在没有发热, 可以熬一碗姜汤去去寒。我开个方子,若是发热了,再按照方子服药不迟。” 听到不用吃药, 闺女高兴了。 林菀心中轻哼一声,小丫头还小, 不明白人世险恶。药难喝没错,这姜汤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你哭的时候。 心中在腹诽女儿,面上笑盈盈客气送走了大夫。 转身就看到大侄子局促的站在身后,一脸羞愧和懊悔。 “姨妈,是我不好,没有护好表妹。” 十几岁的少年郎,通红着脸,垂着头,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林菀和她的三个哥哥姐姐年岁相差颇大,因此虽然差着辈分,但大侄子比她小不了太多。 “怎么出事的?你跟我仔细说说。”林菀没有苛责他,而是先问事情的经过。 侄子跟她解释,跟着两人的下人在一旁补充。 林菀很快弄清了来龙去脉- * 最近林菀的父母想念孙子孙女,正好她苦夏,人提不起精神,便将自家这个小磨人精送到父母那里。好歹能过几天清净日子。 今日大侄子带着闺女出门玩儿。 偏闺女上了街就嫌外面热,闹着要去游湖。 大侄子拗不过,便带她去了平湖,那里荷花开得正好。 游湖时大侄子碰巧遇见同窗,便闲聊了两句,一个错眼没看住,闺女垫着脚非去够池子里的荷花。船不稳,她人小平衡又不好,下人都来不及拉着,只能眼睁睁看她噗通一声栽进湖里。 当场将大侄子和同窗都吓得够呛。 场面一片混乱,众人赶忙下水捞她。 倒是她自个儿,呛了几口水后竟然学会了狗刨,被捞起来之后也不害怕。 出了这事儿,大侄子六神无主,不敢将她带回祖父母那里,怕老人家听到惊出个好歹,正好平湖离林菀这里近,就将人送了回来。 “好了,这事儿不怪你,是她自个儿顽劣。快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 “今晚就在府里住一晚。” 将大侄子赶去换衣服,又命人给父母和姐姐家送信,林菀才有闲工夫坐下来看自家闺女。 到底人小,刚刚还活力十足,这会儿已经打起瞌睡来了。 林菀见她上下眼皮子打架,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轻轻拍了拍她,“睡吧,娘在这里呢。” 哄睡了闺女,林菀没处撒气,转头朝丈夫发难:“你总说她还小,再松快一两年。可她现在才四岁,招猫逗狗的,再不管教都无法无天了!等这次过后,定然要找个嬷嬷来给她教教规矩!” 丈夫连连赔笑:“都听夫人的!是该管教管教。” 林菀睨了他一眼:“你可别再被她花言巧语三两下糊弄着来求情!” 闺女胆子这么大,也有丈夫溺爱的缘故。 丈夫指天发誓,保证一定不插手林菀的决定。 林菀这才放过他。 当晚,闺女果然发起了热,林菀指挥着下人熬药,又哄着闺女喝药,折腾到半夜才安生下来。 下人劝她去休息,林菀不放心,仍旧守在床边。 时不时伸手探探温度,察觉到热度退下,林菀心神放松,也打起了瞌睡- * 身体好像包裹在水里,窒息感涌来,林菀拼命挣扎,但手脚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越挣扎越往下陷,最终黑暗袭来。 再次醒过来,林菀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装饰简单的房间里,房内并无他人,唯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子。 女子脸色白得透明,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一看就是身患重病。 林菀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她回忆起这人是谁,女子渐渐停止了呼吸。 林菀:!!! “来人哪!快来人!”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道袍的人走进来,手上还端着药碗。 “快去叫大夫!” 林菀立刻迎上去,催促她,但来人充耳不闻。 林菀急了,想伸手拉她,但手却从来人的身体里穿过去。 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林菀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她还守在女儿身边,现在却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别人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还从她的身体穿过去,她是死了吗? 林菀发呆的时候,没注意到来人已经离开。 不一会儿,她又领着一个年纪较大的道长过来。 道长替床上的人把脉,随即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的,林菀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 她呆呆地看着道长的嘴开开合合,仿佛在吩咐什么,可惜她听不到。 林菀想走出去看看这里是哪里,但她似乎没有办法离开床上的女子太远。 房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林菀稍稍退开,让出位置。虽然她们碰不到她,但总有人穿过她的身体也很诡异。 从天黑等到天亮,那股莫名奇妙的悲伤已经淡去,林菀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即便自己已经死去,魂魄也不应该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才对。 这时,她最先见到的那位道长领着一个人过来。 林菀震惊地看着年轻了二十岁的母亲扑在床上的女子身上,凄厉地唤着“茵儿”。 茵儿——是她大姐姐的闺名。 床上的人是她的大姐姐?! 她看着这近乎荒诞的一幕,都不曾察觉到自己已经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了,不再是只能看其他人比手画脚的聋哑剧。 林菀试图去叫自己的母亲,但无论她怎么尝试,母亲依然听不见她。 林菀只能看着她大哭了一场,强忍着悲痛布置后事。 因父亲还需前往江宁上任,林萱年纪尚小,无法护送灵柩回乡安葬,最后商量之下,只能将大姐姐的灵柩暂时停灵在云麓观——也就是她现在呆的地方。 大姐姐的后事处理完,她似乎能离开这里了,但林菀不想去别的地方,她要跟着母亲,看一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后她一路跟着父亲和母亲去到江宁县。 路上什么也没发生,大姐姐不在,自然也没有了李朝生。 父亲去拜访何知府,但两家交情仅限于此,之后再无交集。 没有杏林医馆,他们不认识陈大夫,也不认识桂琼、宁琇。 但江宁县的鼠疫如期而至,这次没有人能及早发现,等到反应过来时,瘟疫已经席卷永平府。 不再有东门功德碑上的大夫们齐心协力治疫。 年幼的哥哥染病而亡,母亲连番打击之下不久追随而去。 姐姐翻开家中的医书——那是大姐姐留下的遗物。 最后这场鼠疫在夏日到来时如它的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江宁县十室九空。 朝廷的使者姗姗来迟,带来了新皇登基的消息,却是七皇子,而不是三皇子——康王。 使者斥责了父亲治疫不力,父亲被罢官,只能带着姐姐回乡。 林菀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时候,父亲和姐姐在前往京城准备带大姐姐的灵柩回乡的路上遭遇山匪,连同跟随的下人一起命丧黄泉- * “夫人?阿菀?醒醒!” 有人在叫她。 林菀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的脸庞。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丈夫。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丈夫担忧地看着她。 林菀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扑进他怀中失声痛哭。 丈夫手足无措地抱着她,不住安慰:“没事,没事啊~梦都是相反的,不能当真!” 林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悲伤,她只记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梦里那种心痛到麻木的感觉依然存在,她只想痛快地哭一场。 “阿娘?” 女儿怯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菀从丈夫怀中退出来,擦了擦眼泪,望向她。 “阿娘,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女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认真地跟她保证。 “嗯。” 林菀心中酸软,搂过女儿的小身子,丈夫从背后搂住她们母女。 “夫君,我想回去探望父亲和母亲。” “好,咱们明天就去。” “嗯。” 第069章 番外完 主题:李涛, 最近刚出的《LYZ》有没有夹带私货? 主楼:如题所示,《LYZ》中所展示的医术到底是不是有夸大嫌疑? 尤其医学顾问是“ylyxy”和“xlyy”。 1楼:楼主指向性这么明显, 还有打码的必要吗? 2楼:吃瓜吃瓜,孩子什么都不了解,有没有人帮忙解码? 3楼:说的是《林茵传》吧,医学顾问:云麓医学院?杏林医院是提供了场地,片中医馆那条街都是医院的,据说是完全的古建筑,创始人当年就是在那里收容治疗瘟疫病人的。里面的张大夫据说是医学院的教授, 真正的国医圣手——叶全海,不懂老爷子地位的可以去度娘。 4楼:没必要吧, 人家只是顾问, 又不是投资方出品人,还没那么大权利改剧本。 5楼:笑死, 就那剧情:你爱我, 我爱他, 他爱她, 他也爱她, 还把ZMJZ洗白了, LY变成了绿茶,别人爱情的第三者,这才是夹带私货吧。 6楼:云麓医学院&杏林医院: 看之前:这是拍创始人的传记, 出人出力,好好宣传 看之后:我八十米大刀呢?! 7楼:不是四十米吗? 8楼:回楼上,大概两个单位加起来是八十米? 9楼:难道不是因为四十米不够砍吗?沧桑点烟.jpg 10楼:哈哈哈, 早知道拍的是这鬼玩意儿,医学院&医院:莫挨老子! 11楼:叶老爷子: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12楼:楼上的都歪楼了吧。 13楼:我知道楼主想说的是啥。不就是断臂再植手术吗? 14楼:这个确实, 现代医学公认的第一例断肢再植手术还是上个世纪,到现在也就六十年。LY离现在都快600年了,这差得有点远。 15楼:楼主:如楼上所说,那个时代哪有条件做断肢再植啊。 16楼:关于这个争论点,是历史界和医学界的一大谜案。 17楼:不想度娘,什么谜案?说来听听。 18楼:放个耳朵。 19楼:我也说不清楚,有没有历史系或医学系的人能现身说法? 20楼:本人医学僧。简单来说就是上世纪末在郑氏墓中出土了一本医学手记,上面记载了断臂再植技术。本人曾有幸跟随导师参观过手记原本。该说不说,写得非常详细,有理有据,甚至还有插图。有些专业名词跟现在大差不差。而且还提出了神经的概念,非常牛逼。 21楼:不懂就问,牛逼在哪里? 22楼:医学生+1,牛在断肢再植技术中神经血管吻合是非常精细的操作,现代医学需要借助显微镜,仅凭肉眼是无法完成的。至于显微镜是什么时候发明的,大概也就比LY的时代晚了一百多年吧。 23楼:既然那个时候能提出这个概念,不就是证明当时真的存在这种技术吗? 24楼:考古系不请自来。回答楼上,并不能。因为手记出土时没有现在这么齐全的影像记录,而且是这么有争议的点,所以当时广泛认为手记存在造假可能,那批考古人员也受到牵连,后来经过各方对比调查确定手记确实是真的才被正名。 25楼:啊这,无妄之灾啊。 26楼:另外,手记的主人郑志义——是宁武帝时期的太医院正。这位在手记没出土之前名声挺好,毕竟是江宁市功德碑上记载的人。手记出土后上面记录了他自己曾受ZMJZ指使想要谋害LY怀孕的母亲周氏,导致名医滤镜稀碎。 27楼:好家伙!我锤我自己了! 28楼:所以《LYZ》编剧是不是脑子有坑,ZMJZ这都能洗白? 29楼:小道消息,据说云麓医学院和杏林医馆准备联合抗议《LYZ》污名化创始人,要让平台将电视剧下架。 30楼:该!现在国内的电视剧是不拍谈恋爱就没有可拍的东西了吗?明明LY终身未婚,结果里面是个男的都喜欢她,她还不主动不拒绝,搁那儿养鱼呢。 31楼:虽然过程是这样,但最后确实没跟任何人在一起啊。 32楼:编剧:你就说她是不是没结婚吧? 33楼:你小子是懂编剧的。 34楼:正楼。20楼-26楼都没说到重点。这个事情之所以是一大谜案,关键不在断臂再植,或者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是手记记载断臂再植的对象是宁武帝。 35楼:???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是因为武功卓著才谥号为武的吧?他断臂? 36楼:没错!史书记载,景平六年,也就是宁武帝在位的第八年,曾御驾亲征,于万军之中一箭射死蛮王,导致蛮军大乱,此战宁朝大胜。后来也有多次御驾亲征的记载,里面都有言武帝英勇过人,身先士卒。甚至最后一次记录时,武帝已经五十出头了,仍能于马上砍杀敌军。 37楼:懂了。 38楼:懂了。 39楼:呃,懂啥了?谁给解释一下。 40楼:这么跟楼上说吧,以现代的技术,断肢再植过的人,即便恢复很好,跟正常手臂还是有区别的,灵活性和力气都要大打折扣。上阵杀敌,还拉弓射箭,几乎是天方夜谭。 41楼:所以还是假的呗。 42楼:这就是事情吊诡的地方。以史书记载来看,武帝一切正常,丝毫不像受过伤,但武帝亲信大将军韩存、禁军统领白山、宁国公霍城等人都曾有只言片语透露过武帝在未登基前确实受过重伤,足以影响他对皇位的竞争。根据历史学家推论,受伤的时间只有可能是他从边关秘密回京的时候。而这个时间正好和出土手记中郑志义受命跟随LY一家去江宁赴任,准备谋害周氏的时间吻合。 43楼:再补充一个:武帝皇后曾在江宁县疫情平息过后诏令LY进京,当然官方记载的说法是听闻她的名气,想让其在太医院供职,专为后妃们看病,但因其志不在此,遂放其离开。看起来就是一段皇后宽和仁慈的佳话吧。 44楼:但结合武帝起居注就会发现,武帝在LY进京之前曾有一段时间因为夺位之争右臂受伤,只能左手批阅奏折。LY进京后不久,他就生龙活虎,行动如常了。这两件事单看都很正常,但合在一起,再联系断臂的传言,就很微妙了。 45楼:emmm,总结楼上诸位的发言就是:断臂再植技术在那个时代是不可能的,但根据蛛丝马迹,又是有可能的。所以到底是可能还是不可能呢? 46楼:你是懂总结的。 47楼: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48楼:哎,可惜武帝墓虽然找到了,但因为墓室完好,不能随意发掘。要是哪一天地震了,墓室被破坏,抢救性发掘,直接看一眼骨头就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还用在这里争? 49楼:楼上可真是活阎王。 50楼:武帝:我谢谢你啊! 网上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再加上云麓医学院、杏林医院和剧组撕逼的事,大家都跑去吃瓜,这个帖子就此沉寂。 直到宁武帝墓所在真的发生地震,导致墓室结构被破坏,考古队进驻,进行抢救性发掘,这个帖子又被翻了出来。 51楼:挖坟! 52楼:看我的洛阳铲铲到了什么好登西。 53楼:48楼乌鸦嘴啊。 54楼:预言家刀了刀了。 55楼:楼主楼主还在吗?快来见证历史。 56楼:什么什么?有新瓜? 57楼:都上热搜了,#宁武帝墓考古直播 58楼:哇哦,那岂不是千古谜案终于可以揭晓了。 59楼:哭了,孩子上班呢,不能看直播。有没有好心人转播一下。 60楼:老板:摸鱼扣钱! 61楼:转播不谢。目前进行到墓道挖掘。 …… 399楼:来了来了! 400楼:楼主!活捉楼主! 401楼: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楼主,死也瞑目了。 402楼:倒也不必。 403楼:这都三天了吧,什么时候才能进主墓室啊? 404楼:快了快了,这批陪葬品清理完就可以开了。 主墓室开启正好赶上周末,其实网上吃瓜乐子人已经被三天漫长的直播打击了热情,但谁不想第一时间知道千古谜案的谜底呢?因此直播间的流量在跌到谷底后逆向上扬,虽然没有达到第一天的峰值,但也能达到平均值了。 直播间主持人见状不有精神一震,他也是做过不少功课的,此时当然知道观众想看什么,当即条理清晰地将宁武帝断臂之谜顺了一遍。 “大家都看到,我们的考古人员现在已经进入主墓室,即将开棺。直播间的朋友们,我们将见证一段历史疑案的揭晓。大家一定迫不及待了吧,现在我们就将镜头对准棺木,一起见证历史!” 高清镜头对准棺木,考古人员小心将棺盖起开,镜头里清晰显示出宁武帝的尸骸,岁月变迁,曾经的雄主已经化为枯骨,身着龙袍,此时静静地躺在棺中。 “没断啊。” 安静的墓室内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出声的人耳根通红。 只见棺中骸骨的右肩平滑无比,半点没有断过的痕迹。 带队的教授轻咳一声,打了个哈哈,“好了,这谜底也算揭晓了。来,一起将骸骨捡出来吧。” 考古队员纷纷响应。 直播镜头依然敬职敬责的对准骸骨。 就在一位考古队员伸手托住骸骨右臂准备将骸骨上半身扶起时,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骸骨右肩在众目睽睽之下断开三分之二。 “不是我!我没用劲儿!”考古队员慌忙解释。 直播镜头跟着推进。直播间在线人数暴涨,弹幕铺天盖地。 领队教授抬手制止了慌乱的队员,凑过身子近距离查看骸骨。 “这肩头看样子是被利器砍伤,伤口平滑,确实不是你掰断的。” “这么看来宁武帝确实曾经‘断臂’。” “不过,”教授笑盈盈地对着直播间道:“这个谜题解开了。但是在没有钢板固定,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林旭和大夫究竟是怎么将断臂缝合?又为什么在开棺之初看起来完好无损?武帝伤重至此,之后为何还能上阵杀敌?这将是新的谜题。” 随着教授的话音落下,直播间关闭。 但热搜却爆炸了,#宁武帝断臂#高居首位,相关话题:#断臂再植技术#、#历史谜案#、#断臂再植第一人#、#林旭和是谁#、#新的历史谜题#等纷纷冲上热搜。 评论区历史系和考古系在狂欢,云麓医学院学生膜拜祖师,其他医学生在发疯,还有询问是不是黑科技的,外星人阴谋论的,讨论是不是穿越者的,间或夹杂着吃瓜乐子人左右拱火的,整一个群魔乱舞。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跟已经沉眠的先辈并无关系。他们静静沉睡着,任后世揣测,缄默不言。 第070章 江湖太难混 青青草地, 晨露未晞。 早起的鸟儿从树上飞落,一蹦一跳地啄食着地上的草籽和虫子。 惊蛰已过, 万物复苏,地里的食物颇为丰盛,就是草地上未干的露水总是沾湿羽毛,极为恼人。 蹦跳的小鸟吃饱了肚子,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四处寻找可以歇脚的石头或树枝。 最终,它扇了扇翅膀, 落在一块奇形怪状、颜色艳丽的石头上。 低头啄了啄石头上的草,小鸟张开翅膀, 埋头用鸟喙梳理羽毛。 陆陆续续, 又有其他的鸟儿停在石头上歇脚。 突然,底下的石头动了, 还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叫声。 鸟群受惊, 扑棱棱全都飞起来。 胆子小的停在树上, 胆子大的就落在不远处, 好奇地注视着会动的石头。 萧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当了一回石头。 她现在只觉得浑身疼痛, 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脖子更是僵硬得不能动弹, 就好像前一天晚上睡觉没摆好姿势,第二天起床落枕一样,让她只能保持歪着脑袋的姿势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一片空地, 寥无人烟,不远处是稀疏的树林,还有一些动物, 多是飞鸟,但在萧然观察的时候, 亲眼看着一只兔子窜了过去,很快消失不见。 光凭眼前的场景没有办法判断所处的时代,不过萧然倾向于应该不是现代社会。不说树木草地,光是这些不怎么怕人的动物,也不像是人类高密度开发后的现代社会能轻易见到的场景。 看完了前面,萧然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准备观察一下身后。 只是她这具新身体仿佛受过毒打一般,一动起来哪哪都疼,身上甚至还有利器划开的伤口,她一番动作,伤口裂开,正在流血。 萧然不得不先从空间中取了药处理伤口。 等包扎完伤口,转过身,看清身后一直倚靠着的是一块墓碑,这也证实了萧然的想法。 墓碑是简单的用一截劈开的木头制作而成的,不知道是制作墓碑的人不经心还是有心无力,木头边缘还有些凹凸不平。 整个墓碑看起来历经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萧然眯着眼睛凑过去仔细辨认,才勉强认清几个大字——先考冯天之墓,旁边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立碑之人,也就是冯天的女儿。 至于叫什么名字,笔画比较复杂,萧然实在没从糊掉的字迹中辨认出来。 墓碑后面是一个小坟包,边缘看起来有翻过的痕迹,近期应该有人除过草。 从这制碑做坟的风格来看,不像是现代化的产物,倒是古代很常见的样式。 再加上自己这身窄袖绸衣,萧然肯定这里应该又是一个古代社会。 【系统?007?】 萧然在心中呼唤。她醒来有一会儿了,还没听到系统说话。 上辈子林茵的身体年轻时亏耗不少,加上后来外出游历,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即便有医术打底,终究底子不好,只活到六十出头便去世了。 不过她后来著医书,收徒弟,一辈子行善积德。不仅还清了欠的功德,还剩余将近四十万,倒是不用怕这次再欠债了,就是离回家的目标还有不小的距离。 这么想着,萧然也不等系统回应,打算拉开面板看一眼自己的功德,不知道这次穿越又被扣了多少? 【宿主!】 萧然被007透着尖利的声音吓得手一抖。 【007,你干什么?】 【没事,宿主要不要先看看原主的记忆?】 萧然好歹活过一辈子,哪能听不出007极力掩饰的心虚。 这是怕自己看到面板? 007不知萧然心中所想,劝说道:【这个世界比较危险,武力值高,不太平。宿主还是先看记忆,了解一下情况,也方便应对】 萧然不是不明白007在拖延时间,但它说的也有道理,在一个陌生还危险的地方,先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才是首要的,因此便顺着它的意思先接收记忆。 这次接收记忆比上次顺利得多。如007所说,不仅是因为历经两世使灵魂更加厚重。更是因为上一世修炼神识,让她的精神力更加强悍的缘故。 萧然很快便沉浸在原主的记忆中- * 原主名叫冯御风,听起来不太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冯御风的父亲,正是墓碑上的冯天。 冯御风的经历让萧然概括起来就是:武侠世界白富美惨遭凤凰男软饭硬吃。 冯御风的父亲冯天曾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客,因使得一手好剑术,出剑时迅如疾风,剑招绵密如雨,因此江湖人称“风雨剑客”。 冯天在江湖混出了名头,也有不少江湖女侠倾心,但冯天都不为所动,后来取了一位落魄的官家小姐为妻。 糙汉子和娇小姐的组合让不少人跌破眼睛。 娶妻后,冯天为了不让妻子担惊受怕,也不再在江湖上打打杀杀,转而建立了风雨山庄。 之后夫妻恩爱,不久便生下了独女冯御风。 冯母身体不好,在冯御风五岁那年去世,冯天没有再娶,一心将冯御风抚养长大。 可惜冯御风似乎遗传了母亲的体质,身体也极不好。 但她习武天赋极高,悟性也好,冯父教授的剑法只需看一遍就能学个七八成。 只是受身体拖累,舞刀弄剑一个时辰,之后就要歇上三天。 冯父虽然扼腕叹息,但也心疼女儿,并不强求她有盖世武功,能天下无敌,只求她可以自保,其他的自有未来夫婿操心。 拿定了主意后,冯父就收了一个徒弟杨恒。 既是徒弟,也是女儿的夫婿,未来风雨山庄继承人。 冯父原以为女儿和徒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定然能成为女儿后半生的依靠。 但他忘了,人心最是不可控。 杨恒成年后,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突然提出要出去闯荡一番,要在江湖上创出一番名头,让冯御风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在萧然看来,杨恒的借口冠冕堂皇,不过是自尊心作祟,不想被别人说自己靠老婆。 这样的人,冯御风嫁给他之后,生活也不会美满。 但冯父信了他的鬼话,赞助了杨恒一笔银子,放其闯荡江湖。 两年后杨恒回来,却带回了一个红颜知己。 冯父大为恼火,虽有杨恒花言巧语,但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冯父表面被杨恒说服,实际已经在考虑将杨恒踢出继承人列表——只有女儿的丈夫才能继承风雨山庄。 只是这些年他倾力培养杨恒,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的人。 而杨恒狼子野心,察觉冯父态度有异,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和人里应外合,伪造了一场灭门袭杀,既能清洗山庄内的异己,又能名正言顺继承庄主之位。 那场混战,冯父最终依靠老到的经验带着冯御风逃脱,却在逃亡路上伤重而亡。 冯御风将父亲草草安葬,自此隐姓埋名。 萧然看到这里,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 【宿主怎么了?还没看完呢。】 【有点恶心,我先缓缓。】 这种心狠手辣,下手果决的凤凰男和装模作样,软刀子割人的凤凰男,一时说不上来哪个更卑劣,但都让人生理不适就是了。 007察觉出萧然的心情,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她平复情绪。 缓过一口气后,萧然继续往下看。 隐姓埋名的日子是单调的,但刻骨的仇恨在冯御风心中生根发芽。 既是拖着病弱的身体,她也时时刻刻不忘勤练武艺,毕竟会心疼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 这一躲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后,冯御风趁着风雨山庄少庄主和青山剑派掌门之女定亲的大喜日子混进宾客中。讽刺的是杨恒竟然连山庄的名字都懒得改。 冯御风借着敬酒的名头,出其不意一举杀掉杨恒夫妇和其子杨文曜。但她自己也遭遇围攻,强撑着一口气逃出来,到了冯父坟前,清理杂草后便靠着父亲的墓碑睡去。 萧然过来之前,她应该已经死了。 不过对于冯御风报仇的做法,萧然只能说佩服。 萧然上辈子最后一两年身体不好,都觉得日子煎熬。冯御风却能拖着一副破败身体,十几年如一日勤练武艺只为报仇。 最后竟然还成功了,也算是大快人心的结局。 【宿主,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007提醒萧然。 现在她接手了冯御风的身体,外人可不知十几年前的恩怨情仇,只会觉得她在喜宴上暴起杀人,现在怕不是已经上了江湖通缉令。 萧然自然清楚这些,但这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想知道007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随后,一声惨叫响彻天空,惊飞了不少鸟儿。 【系统,我功德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071章 江湖太难混 007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面板上功德一栏中又变成了负值, 虽然只是负几百,但对萧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那种自己本来拥有巨款, 结果一觉醒来不仅莫名蒸发,而且还负债的感觉让人心绞痛。 萧然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宿、宿主,你别心疼啊。】 007飞快地跟萧然解释:【冯御风是天生道体,所以她才能在身体这么弱的情况下还能武功大成,报仇雪恨。这种体质在修真界都是万里挑一,只要不出意外,是一定能飞升的。】 【所以、所以, 它是有那么一点小贵~】 【宿主放心!这不是一锤子买卖,可以带走的, 这么一想是不是又觉得便宜了?只用花一次钱, 以后都可以享受~】 【放到修真界,有这好事, 大家一定抢着花钱!】 007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 重点推销“天生道体”有多么多么好, 总而言之就是买不了吃亏, 买不了上当。 007觉得自己将整个统生知道的推销话术都用尽了, 见萧然依旧倒在地上不说话, 后知后觉地发现萧然似乎有些不对劲。 【宿主?你怎么了?】 萧然咬紧牙关,弓着身体,额头抵在地上, 冷汗直冒。 心脏处仿佛有一股气在左冲又突,似针扎,又似锤敲, 连绵不绝的疼痛感让她恨不得以头抢地,根本没空理会007的话。 就在心脏绞痛, 仿佛要爆炸一般,身体里又有另一股气涌上来,追着心脏处的气流进行绞杀。后起的这股气相当暴力,根本不管身体的死活,似乎全靠本能行动。 萧然猜测这两股气都是内劲。冯御风当时杀了杨恒一家子后,随即就被喜宴上的宾客围杀,乱战中也不知被谁一掌击在后背,受了不轻的内伤。 心脏处作乱的应该就是那时被打入体内的内劲。 另一股是冯御风修炼出的内力,只是萧然初初接手身体,没法掌控,全靠本能行事,毫无章法。 挺过一波疼痛,萧然闭着眼睛学习冯御风练功的路子去尝试控制内力。也许真的如系统所说,天生道体就是练武奇才,即便是半路接手的萧然,也很快掌握了内力运行的方法。终于在冷汗湿透衣衫时一举将作乱的内劲击散。 吐出一口淤血后,萧然翻了个身,呈大字躺在草地上,连伤口有崩裂都顾不上了,喘着粗气呵呵直笑。 【系统。】 【在!】007一个激灵,大声回答。 【这个世界有修仙?】 【没有,就是纯武侠。】 【没有修仙,天生道体有什么用?】 【这就是最好的根骨,只要宿主努力,以后就是天下第一!】 【可是冯御风身体这么弱,也是因为这个体质吧。】 萧然可不吃系统的大饼。 适合修仙的体质,放在武侠世界,就像高配的系统,却只能搭载在老旧的硬件上。能运行,但没点儿毛病是不可能的。 007不出声。 【怎么,不方便说?】 【不是!】007立马反驳。 【这个吧,确实有那么点儿缺点。】 【但是?】萧然接着它的话道。 007:这是我的台词。 【但是,只要用天才地宝,像什么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什么的,养个三五年,就能和正常人无异。到时候这个体质就是大杀器了!】 007说的,和萧然猜的差不多。 说白了就是既然环境不给力,那就用另外的方法补。 而冯御风在隐姓埋名期间相比做大小姐时,身体确实又弱了许多。毕竟冯父心疼女儿,平时的吃喝用度,还有生病时用的药材肯定都是捡最好的来。 在地上躺够了,萧然坐起身,四处看了一圈,捡起一根粗细合适的棍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手感不错。 【宿主,你要干什么?】007战战兢兢地问。 【干什么?】 【挖坟啊。】 随口回答完系统后,萧然双手合十,朝着坟头连着拜了三次:“冯大侠,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拜完后又朝四方拜了拜,然后一棍子插在坟包上,开始刨土。 007没想到她来真的,几乎是哽咽着开口:【宿主~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自作主张。但宿主精神力一直在涨,以后体质跟不上,一样会出问题的!不如趁早解决!】 萧然手下动作一顿,继续刨土。 【宿主~】 【好了,跟你没关系。】 【把冯天挖出来,以后再找个机会去风雨山庄把冯母迁出来,让他们夫妻合葬。】 这也是原主的心愿,只可惜她没能完成。 虽说萧然支付了大笔功德,按理来说不欠原主什么,不过这点事也不是太麻烦,能帮忙就帮一把。 这一挖就挖到太阳高照。 没办法,她身上带伤,原主这破身体又确实不给力,挖一会儿歇一会儿的,几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好在已经过去十五年,该烂的早就烂完了,坟包被刨开后倒是没让萧然遭受什么生化攻击。 将身上的绸衣脱下,小心的将骨头一点点捡起来擦干净,摆放整齐。 最后将衣服绑起来打上结,然后收进空间,就放在空间里那个大坑旁边。 见萧然干完了事情,007期期艾艾地询问:【宿主~咱们现在去哪里?】 【看看附近有没有城池,进城打听打听舆论情况。】 其实以萧然现在的状况,最好还是找个地方养伤,顺便熟悉原身的武功,等有自保能力以后再干其他的。 不过她这一身汗,又挖土,脏兮兮的,得找个地方洗洗。顺便再采购一些物资,毕竟要隐居也不能喝西北风不是? 况且她还想了解一下风雨山庄事情的后续,以方便找个合适的时机潜进去将冯母的尸骨迁出来,因此有必要进城一趟。 【宿主就这么去?】 【怎么可能?】 她现在可能是个通缉犯,当然要先做伪装了。 用木簪将头发挽起,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后,萧然换上一身道袍,又掏出一些瓶瓶罐罐再脸上涂抹,做了一个简单的伪装。 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上辈子跟一个戏班子学的,她治好了戏班的台柱子,台柱子为了感谢她,就教了她简单的改变面容的方法。 没有易容那么神奇,不过也够用了。 收拾完后,萧然选了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城镇走去。 第072章 江湖太难混 “嘭~” “啪~” 萧然坐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 皱着眉头看着下面街上一言不合踢桌子踹凳子,然后刀剑相向的场景。 周围的商贩训练有素, 在两波人开始动手的时候迅速收拾摊子躲开,空出一片地方,给双方发挥的余地。 可这里毕竟是大街,场地有限,难免有被误伤的店铺和小摊。索性路人都极善自保,有些商家还大开方便之门,容人进去躲避一二, 因此除了一个动作慢了一些,躲避不及被砸伤的老人以外, 其他人无辜路人都没怎么受伤。 打斗很快结束, 双方各有伤亡,然后互相放狠话, 吐口水, 各自离去。 等人都不见了, 官差才姗姗来迟, 将横在路上的尸体拖走, 然后提水清洗血迹。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随后, 大街上该出摊的出摊,该开店的开店,很快又是一派热闹景象, 仿佛之前打斗死人的事不存在一样。 这已经是萧然一天之内看到的第三起斗殴事件了,而今天还没过去一半儿。 “客官,您的菜~” “杂拌菜, 豆腐羹,还有白面饼子。菜上齐了, 您请慢用~” “小二!”萧然叫住准备走的店小二。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个事儿。” “客官,这,您看这正是人多的时候” 萧然递给他一钱碎银子。 小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快速将银子收进怀中,谄媚笑道:“客官您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萧然笑了笑,抬头朝窗外一点下巴,问道:“外面的事很常见吗?我看大家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小二下意识地勾头往下面看,随即意识到现在街面上什么也没有了。 “客官是说刚才争斗的事吧?” 萧然点头。 “嗐,这事儿吧,说常见也常见。这些江湖大侠们武功好,脾气暴,有时候喝了酒,或者一两句话没说明白,就要打起来。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只是这日子还要过不是,等人打完了,该干嘛干嘛呗。” 他说的轻松,或许也是早就麻木了,语气里不以为然。 “官府不管吗?” 小二摇摇头:“管不了。” 他压低声音:“其实最开始也是管的,但官府就那么点儿人,论人手和武功哪能和这些大侠们比?最先出头的,坟头草都老高了。后来的,想管也有心无力。” “您刚也看到了,官差也就只能事后来收拾,其他的,大家只能自求多福。时间久了,保命的本事也锻炼出来了。” 萧然听得直皱眉头。 连007也忍不住冒出来点评:【这普通人的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典型的侠以武犯禁。】 武侠世界中,官府和江湖互相对立又相互依存。 两者就好比东风和西风,总有一方强势压倒另一方的。 听小二的意思,这个世界显然江湖势力更强势。更惨的一点是,官府在江湖势力面前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底层百姓就只能夹缝中求生。 就像底下被砸了摊子的摊主,除了自认倒霉,别无它法。 “不过,这事儿虽然常见,但像今天这样的时候也不多。” 小二收了钱,也履行他知无不言的承诺,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一点,道:“往常城里没那么多江湖侠客,因为最近出了点儿事,才有这么多人聚过来。” 他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只是拿眼瞄萧然。萧然恍然,顺着他的话捧哏:“哦?出了什么事?” 见萧然这么“上道”,小二一脸兴奋地道:“就知道客官您不了解。一看您就是从深山道观刚出来的。我跟您说,就最近的事儿,大概三四天前” “小二,人死哪儿去了?又躲在哪儿偷懒呢?!还不快干活,小心我扣你工钱!” 刚刚还兴奋的店小二一听这个声音,忙不迭高声答应道:“别,别。在招呼客人呢!马上来!” “掌柜的叫我,客官你吃好喝好啊。” 撂下这句话,小二整个人便跟兔子一样蹿出去,一边跑一边跟掌柜求情。 【不是?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不说完就走了。】 小二是走了,但没听完八卦的007可就抓心挠肝了。 萧然不理会抓狂的007,慢条斯理地吃着已经凉掉的饭菜。 【宿主,你就不好奇吗?】 【说书的来了。】 【啊?】 【这些说书人消息最灵通,有什么新鲜事他们一定知道。听说书就是了。】 原主得知风雨山庄联姻的是也是听说书人讲的,这些人就跟现代的营销号一样,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天就能编进自己的故事里然后宣传出去。 007听了萧然的话,半信半疑。 一楼是大堂,正中间的地方用栏杆围起来,里面砌了一个木质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张桌子。 这间客栈很大,即便萧然现在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也不影响她看到一个身着长衫的矮瘦中年人登上高台,正在摆弄桌上的醒目等道具。 等萧然吃完了饭,搁下筷子朝楼下望去,说书人似乎也觉得时机正好,抬手一敲醒目。 “啪——” 醒目一响,中年人开口说定场词。 等串词说完,客栈已经安静下来,唯有小二还在桌子中间穿梭,给在坐的客人倒水端菜。 很快,有人嫌他碍事,抬手驱赶。 小二连连赔笑,收起盘子,退出人群。 “诸位,前面说到风雨山庄原本和青山剑派联姻,少庄主与掌门之女,多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喜宴逢恶客,好好的一场喜事异变陡生!” “这恶客是谁,今天咱们接着往下说!” 【宿主,在讲你、不是,在讲原主的事哎。】 【嗯,往下听。】 【哦。】 说书人说的其实没什么新意,作为变相的事情亲历者,没有人比萧然更清楚其中地细节。 倒是说书人的口技和对打斗场面的精彩描述让萧然听得热血沸腾,她都不知道那些招式里面还有那么多说道。 萧然耐心地往下听。 终于大场面结束,说到恶客从喜宴上逃脱,风雨山庄的主人都死亡,青山剑派掌门以亲家的名义接手整个山庄,发誓会替庄主一家报仇,现在悬赏五千两要取恶客项上人头。 而城里聚集了这么多武者,一部分是为了悬赏的钱而来,一部分是单纯凑热闹。不过萧然猜测,这两者中间肯定还有一部分是想浑水摸鱼的。 风雨山庄好歹也是一方势力,联姻之事还没成就被原主打断,青山剑派的借口不那么稳当,这么轻易就想吃下全部蛋糕,想得也太美了。 台上说书人还在继续。喜宴的事已经讲完,不过杨恒的发家史也有些说头,故而说书人也一并讲了。 “这风雨山庄的主人杨大侠” 话音未落,台下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狗屁的大侠,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喜宴的恶客说不定是哪里的仇人找上门了,不然怎么别人不杀,偏杀他们一家子!” 【宿主,有知情人!】007来了精神。 说话的是个醉汉,萧然观察着他的神情,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醉眼迷离,此刻显然在为自己一语震住众人而洋洋得意。 【未必是知情人。】 007不信:【怎么可能,他都说是仇人上门了,还不是知情人?】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冯御风?说书人说恶客是个中年女子,但凡知情的,第一时间就能联想到她身上。】 【这个、这个,也许是吊人胃口呢?】007替醉汉辩解,不过有些底气不足。 【继续看,肯定有人要问的。】 此时,被打断的说书人也回过神,拱手道:“这位壮士,何出此言呐?” 周围的人也都起哄:“说说呗,哪个仇人?” “对啊!让大伙都听听!” “杨大侠名声不错,现在又遭难,你可别冤枉好人!” 第073章 江湖太难混 “谁他妈冤枉好人?!”醉汉被人一激, 站起身大声嚷嚷。 柜台后的掌柜一个哆嗦,连忙出面安抚醉汉, “这位客官,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和气生财嘛!” “滚开!” 醉汉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掌柜。 眼看人就要倒地,一只手从背后将他扶住。 掌柜回头,“多谢仙姑!” 萧然颔首,松开手退到一边,“掌柜的还是离远点, 免得伤着。” “哎~”掌柜有些欲哭无泪地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回到柜台后翻看账本打算盘, 估计是在计算今天要损失多少钱。 醉汉可没空管掌柜, 他一一点了点起哄的人:“你们不知道吧?风雨山庄的原主人可不是他杨恒!” “不是杨恒是谁?”有人问。 醉汉得意道:“听过‘风雨剑客’冯天吗?三十多年前,这位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这杨恒就是冯天的徒弟。冯天的庄主当的好好的, 可是十五年前, 忽然有一群贼人闯进山庄抢夺财物, 冯天年老体衰, 力战而亡, 冯天的独女在混乱中也被贼人所杀。后来, 风雨山庄就落到了杨恒手中。” 醉汉说的这些信息和萧然的记忆有出入,不过转念一想萧然就明白了。当时杨恒跟人里应外合清洗山庄,后来他急着接手山庄, 又不能说冯天父女逃走,便只好对外放出冯天和冯御风死亡的消息。这要比父女二人活着但不知所终更有利。 冯天伤重,活不了多久。冯御风身体不好, 以往深居简出,除了庄子里的人, 没多少外人见过。就算她逃亡在外没死,日后回来,只要杨恒一口咬定不知道她是谁,那就什么鬼话都是杨恒说了算。 “照你这么说,徒弟继承师父的衣钵也是顺理成章的,怎么能算是忘恩负义?” 先前那个开口替杨恒说话的人反驳醉汉。 “就是就是。” “呸!” “哪有那么巧的事!合着庄主死了,山庄正好便宜了他?贼人没把他杀了,却能摸到冯小姐的住处将人杀死,没有内鬼你信吗?” “这倒是,咱上次去偷看小娘子,那大宅院里七拐八绕的,都险些迷路了!” “哦~哪家的小娘子,漂不漂亮?” “漂亮!不漂亮还值当咱去看一眼?” 话题一下子歪到开黄腔上去了。 有人凑过去请醉汉喝酒,两人勾肩搭背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这一打岔,杨恒的往事是没法继续说了。 台下闹哄哄一片,台上的说书人镇不住场子,赏钱也不要了,悄悄下台准备离开。 萧然见状立刻跟上。 路过店小二时,007还惦记着他之前没说完的事,撺掇萧然去问他。 【他要说的就是杨恒那件事。】 007还是想证实一下,否则今天都睡不着觉。 萧然:系统还需要睡觉吗? 也就顺嘴的事,萧然最后还是问了小二一句:“小二,你之前要说的是什么事儿?” “啊?” 小二原本还关注着大堂中的客人,听到萧然的问话,回过神来,挠挠头,道:“那个——,客官您不是都听到了吗?就风雨山庄那点儿事。” 【满意了吧?】 【嗯。】 “没事,我就是想确定一下。” 说完,萧然闪身出了客栈- * 萧然一路跟着说书人,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显眼,因此跟得并不近。 好在说书人走得不快。可能是今天没挣到什么钱,背影中都透着丧气,也没心情观察四周,故而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这一路,萧然见到了不少携带武器的江湖中人。普通百姓见到这些人恨不得离开三尺远。 有些江湖人虽然看不起普通人,但也不至于上去找茬;有些人就不太规矩,东家拿个梨,西家要碗面——当然,都不是付钱的。 这些人人嫌鬼憎的,被吃白食的商贩敢怒不敢言。萧然看得手痒,但一想到自己还有伤在身,到底还是忍住了。 【宿主,人要丢了!】007提醒道。 萧然回神,就看到说书人的背影拐进一个小巷子。萧然快步追了上去。 这个小巷子里居住的都是一些底层百姓,相当有烟火气息。 有坐在门前,边做活边闲聊的妇人;有小孩子在巷子里嬉戏打闹。 萧然还看见说书人侧身避过了一户人家泼出来的水。泼水的妇人相当泼辣,不仅不道歉,反而叉着腰对说书人嚷道:“看什么看,走路不长眼,活该溅一身!” 巷子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眼皮子都不抬,各干各的事。 说书人看起来不欲争执,抱拳告饶后快步离开。 “哎呀!” 萧然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小姑娘。她方才应该在和玩伴打闹追逐,没看路,一头撞在萧然的腿上。 现在正捂着头,仰头看着萧然。 小孩子的母亲就在不远处,见状跑过来一把小姑娘扯过去,按着她的头不住跟萧然道歉:“这位仙姑,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快!给仙姑磕头!”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被自己母亲摁着跪下,看样子妇人还想摁着她的脑袋往地上磕。 “好了,不碍事。让孩子起来吧。” 萧然伸手想去扶小姑娘,孩子母亲似乎非常恐惧,拉着孩子想躲开,小姑娘跪在地上被她扯得东倒西歪。 意识到自己动作过大,妇人诚惶诚恐地陪着笑脸:“仙姑,别脏了您的手。” 萧然手下一顿,直起腰环视一圈,发现刚刚玩闹的孩子都被父母拘在身边。孩子们一脸天真迷茫,大人们则竭力装作不在意,可视线的余光都关注着萧然这里,见萧然看过去后,纷纷躲闪回避。 自己在这群人眼里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意识到这点后,萧然心中一叹,随即收敛起脸上的和善,装作不耐烦地道:“碍手碍脚,还不滚开!” “滚,滚,这就滚。”妇人如蒙大赦,几乎是拖着女儿离开。 面对一巷子人警惕的眼神,萧然也不准挑战他们的神经,转身离开。 反正已经弄清了说书人的地址,跟不跟进去也没有意义。 回到客栈,大堂中那群闹哄哄的客人已经散去,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缺胳膊少腿。 掌柜的唉声叹气打算盘,两个伙计忙前忙后地收拾。 萧然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桌面上还有两个新的豁口。 “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从账册中抬起头,见到萧然,有些惊喜:“仙姑,您回来了!” 萧然点头。 “掌柜的,店里是怎么了?” 掌柜朝萧然身后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嗐,还不是杨庄主那档子事。原本还好好的,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又吵起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桌子椅子也砸了,客人也吓跑了,有些账还没结,以后也难收回来了。” “还有请长阳宫来平事的钱,这些人收费越来越贵了!又是一笔大花销,今天钱没赚到,还得倒往里面搭钱!”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萧然微笑地听他抱怨,没有插话。 “瞧我这嘴,跟您瞎抱怨什么?” 掌柜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作势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问道:“仙姑找小的是有什么事?” “哦,我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附近有没有成衣铺子,想买两身衣服。” “您出门路口左拐,第三间铺子就是。他们家是老字号了,绝不坑人!” 萧然暗忖:自己穿这身衣服过去,怕是也不敢坑吧。 跟掌柜道过谢,萧然出门去找成衣铺子- * 夜黑风高,是个做贼的好日子。 萧然穿上白天从成衣铺子买来的棕色麻衣,系上斗篷,从窗户翻出客栈。 【宿主怎么不买夜行衣?】 【然后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晚上要做贼吗?】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007不吱声了。 一路摸到白天的巷子,萧然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数门,数到第九家,萧然抬头看向巷口,估算了一下距离,确认是说书人的家没错,便提气纵身,翻进了墙内- * 周源白日说书没挣到什么钱,一晚上心烦意乱。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听见房内有动静。 一开始,他以为是老鼠,本不想理会,可这动静一直不消停,吵得他极为烦躁,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吵什么吵!死老鼠,看我不弄死你!” 一声轻笑传来,周源这才注意到床脚坐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 周源张嘴欲喊,一柄长剑比他的声音更快。 剑尖抵在喉咙处,寒光冽冽,他甚至能感受到剑上的血腥气。只要剑的主人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脖子捅个对穿。 “嘘~别出声。”周源听到来人开口道。 第074章 江湖太难混 眼睛拼命盯着剑尖, 周源生怕来人手一抖,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开一个口子。 “大大大大侠, 饶命!” “您要什么?钱吗?都在柜子里!我给您找出来,都给您!” 说完,周源哆哆嗦嗦想要下床去翻柜子。 “别动!老实点儿!否则,我的剑可不长眼——” 萧然手腕一抖,横剑于周源面前,拦住其去路。 “不、不动,不动!” “钱——我不要。相反, 我来是给你送一桩挣钱的生意。”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保管你之后赏银挣到手软。” “大侠, 女侠。您看我就是一个说书的, 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萧然笑了一声,“没错, 就是要找说书的。” “我说, 你听着。明白吗?” “明白, 明白。”周源连连点头。 看周源还算老实听话, 萧然收回长剑, 开始给他讲十五年前的往事 萧然也没想编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 平铺直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事情说完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好,从明天开始你就按我告诉你的去说书。” “这, 女侠,这故事太短了,不够说一场的。” “那是你的事!怎么润色是你吃饭的本事, 不用我来教你。总之,明天开始, 我要在城中听到流言,否则——” 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周源立刻指天发誓:“懂懂懂!我今晚一定连夜润色好!” 萧然站起身,周源以为她要走,偷偷松了口气。不成想萧然并未离开,反而向他靠近。 “女侠,你——”话音未落,头一歪,人便倒在了床上。 甩了甩手,萧然裹紧斗篷。这黑灯瞎火的,要不是她对人体十分了解,还真不容易一掌将人劈晕。 来的时候偷偷摸摸,走的时候就光明正大。萧然直接拉开房门,沿着来时的路翻墙出去。 她从客栈过来时乌云蔽月,现在要回去,云层倒是散开了,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 萧然慢慢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中思索着今晚的事- *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萧然厉声喝道。 从周源家中出来后,她便听到些不寻常的动静。她还以为是有人跟她一样大晚上出来做贼,毕竟这里是个武侠世界。不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她也不想理会。 可这个人一路从小巷跟到这里,令萧然确定,此人就是在跟踪他,却不知为何并没有隐藏气息。 在她出声后,身后有人从屋脊上飞身而下。 不同于萧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想让人认出,来人大大方方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出来,丝毫不藏掖。 萧然看着月光下的男子。他身量欣长,足蹬黑靴,穿着一身紫色交领外袍。这颜色其实很挑人,气质容貌稍微次一些就会变成丑人多作怪,但男子却完全将这一身艳丽的颜色压住了。 他的五官单看并不出挑,组合在一起却意外地耐看,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熠熠生辉。气质温和,但糅杂着江湖人特有的自由潇洒,才能让他看上去不至于被人错认成白面书生。 暗自在心中评估完,萧然淡淡问道:“阁下跟了我一路,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恰好路过,听到了些秘闻,一时好奇,便跟了出来。” “没人告诉你,好奇心太重,容易死得快吗?” 男子微微一笑:“我观前辈也并未对那说书人下狠手,想必不是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之人。” 短短两句话,萧然心中断定,此人并非是那些为了悬赏而来的江湖人,也许真如他自己所说,跟着萧然,纯属好奇。 想到这里,萧然懒得再理会他,转身便要走。 “前辈且慢!” “敢问前辈,可是冯御风,冯前辈?” “不是!冯御风已经死了!” 撂下这句话,萧然纵身上房,“抄近道”回了客栈。 男子并未跟上来。 待萧然走后,又有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人从墙上跳下来。 不走寻常路,大概是这些江湖人士的标配。 络腮胡子走到男子身边,拿胳膊肘捅了捅男子:“死乌龟,不容易啊。江湖中竟然还有女侠能逃脱你的魅力!” 男子失笑:“娘娘腔,我又不是银子,自然做不到人见人爱。再者,若那位真是冯御风,论辈分还是你我的前辈,你也积点口德吧。” 络腮胡怒道:“死乌龟,别叫我娘娘腔!” 男子:“你都叫我死乌龟了,大家礼尚往来。” 络腮胡:“不叫死乌龟叫什么,你的名字不就是这个吗?” 男子:“那娘娘腔也没错!和你的名字也很配!” “哎——,大晚上的别动手!扰人清梦。” 两人十分幼稚地互相戳了对方的“伤疤”,随后哈哈大笑着抱在一起,一触即分。 络腮胡抖了抖:“咦,有点恶心~” “死乌龟,好久不见!” 男子:“好久不见!” 互相表达了重逢的喜悦后,络腮胡问男子:“风雨山庄的事你还查吗?” 男子苦笑一下,道:“本以为是桩无头公案,没想到半日不到,真相竟然自己撞上门来了。” 络腮胡拍了拍好友的肩:“要我说,这位冯前辈也是苦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男子叹道:“风雨山庄现在就跟它的名字一样,风雨飘摇,各方势力本就盯着它,想要争夺利益,冯前辈如今又往里加了一把火,也不知是何目的?这江湖又要乱了。” 络腮胡一把勾过男子的肩,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没见过江湖有不乱的时候!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咱们久别重逢,走!你请我喝酒!” “?怎么是我请你?” 络腮胡双手一摊,“你瞧我浑身上下像是有一文钱的样子吗?” “别废话了,再聊下去天都亮了。快点儿!现在喝完酒,正好睡个好觉,等明天下午就有热闹看了!”- * 昨天晚上又是翻墙又是飞檐走壁,今早一醒,萧然就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儿虚。 从床边走到桌子旁边坐下,萧然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破败程度有了深刻的认知。那种感觉就好像浑身都是筛子,体内运转的内力疲于奔命,四处堵漏洞,却仍然力有不逮。只要稍稍打破平衡,那她就只能在床上躺尸,直到平衡恢复。 【系统,以后的世界该不会每一次都这么虚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宁可不要“天生道体”,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坑货! 【不会不会!】 【以后宿主再穿越,直接以灵魂反哺身体,不会这么虚的。】 鉴于系统不太靠谱的程度,萧然决定将它的话打个折听。灵魂反哺身体也需要一个过程,也就是说她以后每回穿越还是会虚一段时间,但不像现在这副身体已成定局,非要拿天材地宝喂。 想明白这点,萧然从空间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吞下去,静坐了一会儿消化药力。 这是她上一世做的保命药,用的都是极好的药材。不过大部分都送出去了,自己只留了三颗。 望着手里的药瓶,萧然决定在身体没补好之前,还是尽量少动武。 一整个上午,萧然都在房内打坐,同时向原主学习,该怎么精打细算的使用自己的内力——这是原主十五年经验之谈。 就这样消磨到中午,萧然早早占了昨天靠窗的位置,等着说书人前来。 没让萧然等太久,周源便一脸忧心忡忡地跨进客栈。 有两个人紧跟在他身后进来。 萧然眉头一皱,其中一个正是昨天跟踪自己的紫衣男子,他旁边那个人一脸络腮胡子,头发散乱,连五官都看不太清楚。观其举止,应该是紫衣男子的朋友。 萧然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习武之人五感敏锐,看多了容易被发现。 “死乌龟,看什么呢?”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 络腮胡调侃道:“该不会是哪位姑娘一见你,便芳心暗许吧!” 男子无奈,“台上就绪了,你还不找个好位置看热闹?” “说得对!走,咱们去最前边儿!” 时间匆忙,周源根据萧然所说的往事润色出来的故事其实有不少漏洞,但有了昨天醉汉的铺垫,今日这台戏便唱得十分响亮。 萧然满意地看着底下的人议论纷纷,相信过了今天,流言很快就能传开! 第075章 江湖太难混 周源这场书连说了三天, 城中但凡是消息灵通一点的江湖人都知道了杨恒当年的那点事儿。 并在此基础上迅速衍生出多个版本,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掺杂在一起, 甚至包括青山剑派就是当年和杨恒里应外合的那伙贼人。 萧然听到这个离谱的消息时,差点没笑出声。谁说江湖人八卦?反正是说死人的闲话,难不成尸体还能再跳出来跟他们对峙不成。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萧然便不再关注周源。 这三天中,萧然也没闲着,她需要随时关注风雨山庄的动向,但又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养伤, 思来想去,萧然选择了离城门不远, 来回一趟只需两个时辰的一处村庄暂时落脚。 这个世界的底层百姓和江湖人共存, 但私下里又十分排斥他们,萧然第一次穿着道袍过去的时候, 碰见了和之前小巷一样的情况——村子里的村民对她十分警惕。 无奈之下, 萧然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找到村长, 并展示了自己的医术, 才换来一处离一般村民比较远的房子定居。 这栋房子其实已经接近村子的边缘, 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三里地。 不过这栋房子虽然离村子远, 但不管是建造工艺还是用材上都比村子里的村民自己的房子要好,是少见的两层小楼。 看起来房子的前主人也不怎么简单,外面甚至有一圈砖砌的围墙将整个房屋围起来, 隔出一个小院子。 萧然敢说,即便是村长家也是用的泥墙而不是砖头。 院子的土地看得出来专门平整过,土压得很实, 不过常年无人居住,里面也遍布杂草, 房屋也多有破败。 萧然为此,又专门花了一笔钱请村长找些人来将小院和房子收拾一遍。 村长起初还有些犹豫。萧然给的钱其实不少,但显然对她的忌惮之心盖过了对钱财的渴望。直到萧然说她还有些事,还会在城中暂住三天,村长这才同意。 如今三天时间已到,城中风潮暗涌,她也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 落凤村——萧然现在所在的村子名字。 不得不说,武侠世界里连村子的名字都起得颇有气质。 萧然到时,村长已经早早等再村口,看见萧然便迎了上来。 村长姓韩,已经六十出头。因为常年在地里干活的缘故,皮肤晒得黝黑,背已经有些佝偻。一双手上粗糙无比,遍布着裂口。每一道裂口中都仿佛又洗不去的陈年旧泥。 见到萧然,他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讨好的笑,有些事故和精明:“萧姑娘,您来啦!” “您的住处已经收拾妥当了,小人这就带您去看看?” 萧然点头:“带路吧。” “哎,您请。” 他一路带着萧然往前走,一边跟萧然说房子是怎么修的,她给的钱都花在哪儿了,仿佛生怕萧然觉得他昧了钱一般。 “您看,就这些,钱花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就给他们当辛苦费了,毕竟这三天也费了一把子力气不是!” “韩村长自己没留一些?” 韩村长吧嗒了一下嘴:“咱也就是碰碰嘴皮子,哪能要钱呢?” 萧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接话,转而问道:“村长您带的这条路怎么不是上次我来的那条?” 上次她来时直接进了村子,走的是村民们常走的大道。今天这条路是条林间小道,显然不是他们常用的路,没什么人烟。 韩村长心中一突,连忙笑道:“这是条小路,直通您的住处。上次那条路又是鸡又是狗的,三两步就能踩到鸡屎,还有不知事的孩子。咱们都是些泥腿子,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萧然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的理由,不过没拆穿他,点了点头,状似认可了他的说法,“对了村长,这村里一共有多少户人家?” 韩村长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打着哈哈对萧然道:“也没多少,就跟一般村子差不多,哈哈,差不多。” 害怕萧然再问下去,韩村长指着前方道:“您看,到地方了。” 萧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树木掩映间,确实看到了一点轮廓。 “小人没骗您吧,这条路是不是比您之前走的快多了?” “是快了点儿。” 萧然跟这他继续往前,一阵小风迎面刮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萧然耳朵一动,微微前倾身体侧耳倾听。 “韩村长,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家?” “啊?” “您怎么知道的?”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说对了? “听到的,有人声。” 韩村长使劲听了听,不过他显然什么也没听见。他也不敢问萧然是怎么听见的,见人还等着他的回答,讪笑着道:“确实还有一户人家。” “是个返乡的大官,说咱们这村子人、人、人什么灵来着?” “人杰地灵。” “对对对,人杰地灵!所以他就在村子里买了块地,请人在这儿盖了座宅子定居,住了有一年多了。平常也不跟咱们往来。这条小道就是他们家下人进出村子的地方。” “不过您放心!”韩村长跟萧然保证道:“他们那个宅子离您住的地方也远,您上次不是也没看见宅子吗?还有这路,十天半个月也没人走,您要是不想跟人碰面,基本也碰不着。” 萧然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不知他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村里已经有了个卧龙,再加上她这个凤雏,还有不明原因盖起又废弃的自己的现住宅,简直满地都是秘密。 摇了摇头,萧然见他还在比手画脚地跟自己解释大官的宅子离她的房子有多远,出声打断他:“还是先看我的住处吧。” 韩村长放下在空中比划的手,忙道:“是是,您请。” 两人终于走到小院前,院门没上锁,单用一根麻绳串起门上的铜环后打了个结,权当是锁门了。 韩村长不好意思地道:“村里平常都是这样锁门的。您要是觉得寒碜,想要什么样的锁您跟小人说,小人给您去买!” 萧然也没多计较他那点小心思,“不必了。”说罢,解开麻绳推门而入。 院中的杂草已经被铲掉,看得出来村长找的人努力想要填平地面的缝隙和因除草而产生的坑洼,导致院中的地面像是人脸上长了藓一样颜色不一,不过再过一阵子大概颜色就会统一了。 砖墙重新抹过,这点倒是没有偷工减料,都是用的砖头而非泥巴。 烂掉的门窗都重新补过,就是颜色与原先的不大一致,换个强迫症来,分分钟都看不下去。 萧然无视了补丁一样的外表,推开小楼的门。屋内也焕然一新,常见的家具都已经配齐,都是纯手工的木制品,不过打磨得很仔细,看得出来做的人是下了功夫的。 转了一圈,萧然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韩村长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萧然转身对他道:“修得不错。” 韩村长霎时笑道:“小人这可都是找的好手艺人,您满意就好!” “那——,您要是没其他事,小人这就走了?” “等等。” 萧然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这——” “我这里不开火,你找个人给我送饭,饭钱就从这里扣。” “好好!”这会儿他倒是不像三天前那样警惕了。 萧然将银子抛给他。 送饭这个活计里面有不少油水可捞,萧然也不在乎村长从里面昧些钱,只要不过分,她就当不知道。 不过,谅他也不敢太过分! 送走了村长,萧然登上二楼,推开窗户向远处眺望,稍微调整了下视角,就看到了韩村长口中的宅子。 那座宅子几乎和萧然的小楼在一条水平线上,不过因为中间有个小坡,再加上一些树木遮掩,故而上次没能发现。 小楼、宅子,还有来时的那条小路,三者结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个Y字型。 萧然观察了一会儿便阖上窗,琢磨着明日去城里支个小摊给人看病,顺便探听消息。 第076章 江湖太难混 既然打定主意要摆个小摊, 那招牌就必不可少。 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过外面的树林是个就地取材的好地方。 萧然在树林里找了找, 不一会儿就拖着一根约莫有两根手指粗细的树枝回了院子。 房子里没有刀,萧然只好取出剑将树枝上所有的分叉劈掉。 这根树枝还有些水分,做招牌的支架其实不大合适。最合适的应该是阴干的竹子,可惜这里没有竹林,用树枝也勉强凑活。 砍树剥皮一气呵成,不过要想将树枝上的细刺磨平让萧然犯了难。还是那个问题,树枝没有完全阴干, 不适合打磨。 算了,大不了在手握的地方多缠几层布。 架子勉强做好, 萧然又扯了一条白布, 从空间中取出笔墨,挥毫写下“妙手回春, 悬壶济世”八个大字。 写好后, 便将它随意搭在一边晾干墨迹。 缠旗子的绳子也要现做, 萧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一个人置办家当可真不容易! “咚咚咚” “有人在吗?” 门外响起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女声。 “门没栓, 进来吧。”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推开院门。 来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两人皆做妇人打扮。 萧然看见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问道:“来送饭的?” “是啊是啊。” 中年夫人一抚掌, 满脸堆笑地恭维道:“您真是好眼力!” 随后跟萧然自我介绍道:“我是韩村长的大儿媳妇,我姓赵,您叫我一声赵嫂子就行。这是我儿媳妇, 杏花。” “听我公公说您这里需要人送饭,不是嫂子我吹, 我这儿媳妇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有名,做的饭那是人人都说好!” “今儿这顿就是她特意给您做的,您要是吃着好,以后都叫她跟您送!” 她说得唾沫横飞,身后跟着的儿媳妇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见萧然目光看向儿媳,赵嫂子一扯杏花,将人带了个趔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又冲萧然笑道:“您别介意,我这媳妇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不过手艺是真好!” “杏花,还不快给萧姑娘摆饭!” 院子里并无桌椅,赵嫂子不住拿眼瞄屋子,看起来很想进屋里去。 萧然心中暗晒,韩村长精明而事故,有些小贪,不过人老到谨慎。但他这个大儿媳妇就精明外漏,有些小聪明,眼皮子却浅多了,还很贪心。 为了这个送饭的活,也不知道韩村长家里经过了怎样一番争执。 萧然不喜欢赵嫂子眼里的贪婪,她愿意给是一回事,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又是另一回事。对这种人,就不能太客气,否则很快她就会踩到你头上。 她没有理会赵嫂子眼里都快溢出来的暗示,对两人道:“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随后就提着剑出了门。 她刚才找树枝的时候,看到一些木头桩子,应该是被村里人锯掉做木材留下的,树也不算大,但用来摆饭菜也绰绰有余了。 萧然出门后,许是觉得她听不到,赵嫂子开始数落儿媳:“你说你,平时哑巴也就算了,这么好的一个差事,老娘费了多少口水才给你争到,你倒好,来了话也不说一句。” “我可告诉你,要是人不满意,差事丢了,捞不到油水,你立刻给我滚蛋!” “娘——” 这应该是杏花的声音。 “萧姑娘出了钱的,怎么好克扣人家的伙食。” “你个死脑筋,她小姑娘家家知道什么?肉多贵啊!你只要饭做的好吃,她才不在乎你用的什么菜!到时候这省下的钱,不都是咱们的。” “可是——” “可是个屁!” 赵嫂子又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这样,省下的银钱,也分你一成。你可想好了,父母在,不有私产。这钱你不想要,难道不想给你儿子攒着吗?” 剩下的话,萧然没再听,她找了一个木头桩子砍下大约两寸厚的圆盘,又捡了三根粗枝,抬脚踢着木头桩子一路滚回去。 赵嫂子听到动静,赶忙闭上嘴巴。 见萧然到了门口,她赶忙问道:“萧姑娘,您这是做什么?这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快到屋里摆饭吧!” 杏花跟在她身后,大概是心虚,看到萧然,眼神闪烁了几下,又避开了视线。 萧然道:“不去屋里,就在院子里,这里凉快。” “啊?”赵嫂子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大太阳,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可这里也没桌子,怎么摆饭?” 难道蹲在地上吃? “谁说没有的,我刚砍的木头,现做一个凑合用着。” 萧然抬脚一挑,地上的圆盘便越过门槛滚到院子里,咕噜噜一路滚到赵嫂子婆媳跟前,然后打着旋倒下,带起了一层灰。 赵嫂子被扬了一脸灰,呸呸两声,问萧然:“萧姑娘,这也不够高啊?” “马上就够了。” 萧然紧跟着走到两人面前,将手里的粗枝立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当着两人的面抽出长剑,刷刷几下就将粗枝砍到和自己的大腿根一样高。 赵嫂子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怕了,盯着剑尖,悄悄后退了两步将儿媳推上前。 萧然左右看了看,道:“别站在路中间,咱们到那边去。” 说着,萧然将粗枝夹在腋下,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桩,在靠墙的地方找了个位置,然后将三个粗枝“笃笃笃”毫不费力地插进地面。 余光里,她每插一下,赵嫂子就哆嗦一下,仿佛这树枝是在往她身上订。 “桌腿”已经放好,萧然又拿着木桩比划了一下,然后将它放到木棍上,抬手轻飘飘一掌下去,木桩登时陷进去半寸。 萧然拍了拍手,朝赵嫂子一笑,“这不就好了。” 赵嫂子一个激灵,只觉得这个萧然不还好意。她本来就没打什么好主意,这会儿见识到萧然的武力值,瞬间觉得要是有什么不对,这一掌不得劈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这儿,赵嫂子磕磕巴巴道:“萧萧姑娘,那什么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堆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啊。杏花,好好招呼萧姑娘!” 也不等两人说话,便溜之大吉。 赵嫂子走了,萧然将目光转向杏花,她也有些害怕,人都在哆嗦。但还是强自镇定这掀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取出来放在萧然刚做的“桌子”上。 “萧姑娘,您用饭吧。” 萧然没说什么,端起碗筷,站着吃完了这一顿饭。 赵嫂子人虽浮夸,但对杏花的手艺却没说谎,菜都是农家小菜,味道却极好,这差事落到杏花身上,也不全是赵嫂子吵架厉害的缘故,杏花的手艺起码要占一半功劳。 饭毕,杏花收拾碗碟。 萧然状似不经意地问:“杏花,你知不知道这座院子之前住的是什么人?” 杏花手下一顿,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知道。我嫁过来两年,也是一年多前吴大人来建宅子的时候才知道这里还有间院子。” “我知道了。” 看来这房子的秘密恐怕还得问韩村长,不过他人老成精,怕是不会轻易吐露。 “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之后的饭菜还是你来做。” 杏花应了一声,提着食盒离开了萧然的院子- * 韩村长家。 韩村长先前坐在自家院子里抽着旱烟,便看到大儿媳妇跟狗撵似的一路跑回来,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自己回了房,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 老伴儿见状过来问韩村长:“老头子,老大媳妇这是怎么了?” 韩村长哼哼笑了两声:“怎么了?吓着了呗。” “她以为那儿是个独身的姑娘就好欺负了?这些江湖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混江湖的,老人、孩子、女人最不好惹!” “那你还把她放进村子?”老伴儿闻言,满心担忧。 韩村长嘬了两口烟:“那姑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不招惹她,她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老大媳妇纯粹是欠的,要贪心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人家也只是吓唬吓唬她,没想把她咋样,要不然她还能活蹦乱跳地回来?” 见老伴儿还有些忧愁,韩村长敲了敲烟斗,安慰道:“放心吧,十多年前咱不也见过两个江湖人吗?” “这姑娘跟那对夫妻是一样的。” “你也别愁些有的没的。一会儿杏花回来,我瞅着那姑娘还得让她给做饭。” 老伴儿笑道:“你说的是,谁吃了杏花做的饭不说好!” 韩村长老远就瞧着杏花往这儿走,赶紧叮嘱老妻:“杏花回来了,你可别让老大媳妇再抖起来,采买权赶紧要回来,否则就真把人得罪了!” 老伴儿闻言赶忙站起身:“是这个理儿。老大媳妇是个不省心的,可怜杏花两口子老实,摊上这么个亲娘。” 韩村长没接老伴儿的话。 老妻心软,杏花能干,她也就多喜欢她一些。自己和老妻也没少帮着暗中弹压老大媳妇,但两口子立不起来怪谁? 要他说,最不是东西的还是老大,平日里屁也不放一个,实则心眼子最多,万事就知道躲在媳妇后头坐享其成。 想到这儿,韩村长烦躁地抽了几口旱烟。 萧然不知道韩村长夫妇在背后议论自己。她隐约猜到自己大概是被当枪使了一回,但这不是什么大事,恩威并施,对她自己也有利。 况且可一不可二,韩村长心中应该有分寸。 杏花走后,她从院子挪到屋内,开始编绳子。 第077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拎着自己“悬壶济世”的旗子慢悠悠走在林间的小道上。 她这一身摆摊的行头, 除了旗子还是自己做以外,旗杆、绳子都焕然一新。 昨日自己吓唬了赵嫂子一顿后, 晚饭时,除了来送饭的杏花,韩村长领着他的老妻亲自来给萧然道歉。 两人对于发生的事都心知肚明,互相客套了一下就揭过了赵嫂子的事。 得知萧然要做一个招牌,韩村长二话不说就叫来了孙子,包揽了材料替萧然做好旗杆和细绳。除了这些,还额外给她做了个小马扎。 这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萧然就没跟他们客气,坦然地收下了。 林间的小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萧然两条腿走得不快, 想到自己之后可能隔三差五就要往返城中,她思索着是不是该买头驴, 或者买一头骡子, 既能载人, 又能拉货, 耐力脚力都不错, 也省得自己还要亲自背小马扎。 【宿主不省着点钱买好药材吗?】007忧心忡忡地道。 它这些天看着宿主花钱如流水, 却一点进项也没有,十分为宿主的未来担心。 照这么下去,宿主上一世带的钱很快就会花光, 到时候就是碰上了天材地宝也没钱买。 【放心,还有首饰呢。】 【首饰也没多少了啊!】 【但剩下的都是值钱货,到时候一当, 多少钱没有?】 这可不是萧然说瞎话。 上一世她一直是道士打扮,首饰华服用不上, 但周氏喜欢给她添,林芷嫁人之后也喜欢给她送。再加上宫里的赏赐,来求医的达官贵人的感谢,收到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她后来开的医学院是个烧钱的窟窿,往里面填进去不少。还有林菀出嫁,林萱成亲,以及给小辈的礼物,也送出去一些。 剩下既不好变卖,又不能随意送人的,多是宫里的东西,她就索性自己收着了。 御赐之物自然是好东西,随便一件都能顶普通货色十件,没钱了就拿去当。反正上个世界的人又不能追究她在这个世界变卖御赐之物。 “咦?有人来了。” 萧然听到前方传来的动静。 没记错的话,韩村长可是说这条路只有自己和吴家人走,顶多再加上来给她送饭的杏花。 昨天她说自己要进城,今天只用送晚饭,那应该不是杏花。 难不成这么巧,昨天村长才跟自己保证过两边碰不上,今天就撞个正着? 萧然看着远处一队人赶着车渐渐靠近。 为首的人看到萧然,立刻摆手让队伍停下。 萧然注意到,这队人中间还有两个持剑的剑客,以她的眼光来看,放在江湖上大概是二流到三流水平。 别看水平看着不高,但放在如今江湖人遍地走的安和城,都能吊打90%的人了。 管中窥豹,一队外出办事的人马配两个这样的高手,那吴宅里肯定有更厉害的人守着,这吴大人家还真不简单! 那两个剑客见到她,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一人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萧然不欲惹麻烦,挪开了目光,退到一边,示意他们先走。 为首之人摆手,让后面的队伍先行,自己走到萧然面前拱了拱手,客气地笑道:“在下吴兴,是前面吴宅的管家。敢问阁下是?” “鄙姓萧,是个大夫。目前也在前头那幢二层小楼居住。” 吴兴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萧大夫,幸会幸会。” 随即热情道:“既然如此,你我两家日后也算是邻居了。这小楼之前久无人居住,屋舍破败,萧大夫孤身一人来此,可需要人帮忙收拾?” 萧然听出他是在试探,便道:“多谢。不过我之前已经请村长帮忙修缮过,昨日才入住,暂时不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 吴管家闻言:“那萧大夫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吴宅。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多多走动走动。” 【好假。】007犀利地点评。 萧然暗笑,面上却客气道:“一定一定。” “我去城里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萧然率先发话,结束这段虚情假意的尬聊。吴管家求之不得,连忙让开:“萧大夫请——” 萧然颔首致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没有回头,不过能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直在观察自己。 待看不见萧然的背影,吴管家低声问道:“如何?看出什么了吗?” 一名剑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道:“气息虚浮,脚步较稳,会些拳脚功夫,对付普通人尚可。确实是往城里的方向去了,应该不是特意冲我们来的。” 吴管家点了点头。 剑客问道:“需不需要去找韩老汉问一问?” “不必。那老头鬼精,有问题的人他不会这么轻易松口让人进村的。” “以后多留意一些就是,不要惊扰了。” “是!” “回去吧。”- * 和吴管家一行分别后,萧然又走了许久才看见安和城的城门。 站在城门前,萧然决定今天必须把代步坐骑买好。 城门口的守卫比她上次来时更松散了。 上次她进城时,还有人象征性地盘问两句,这次连问都不问,就摆手放行。 一进城,萧然便知道是为何了? 大街上招摇过市的江湖人比之前更多了。 有些很明显身着制式服装,显然背后倚靠一方势力。 不过原主之前跟江湖脱节,萧然也认不出来这些都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原先城中的江湖散人大多都绕着这些门派弟子走。萧然不禁感叹,鄙视链无论哪里都存在。 萧然一路寻找适合支摊的位置,一路从三三两两低声讨论的人中听了个大概。 有赖周源说的那几场书,对吞并风雨山庄有意的江湖势力这些天都在集结门中弟子。只等召齐弟子,便结成联盟,然后打着为冯前辈沉冤昭雪的名义,去跟青山剑派讨说法。 城中原本乱七八糟的流言已经被压下去了,现在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青山剑派当年假扮贼人袭杀了冯天父女。 萧然都佩服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些门派显然是想将杀人的罪名按死在青山剑派头上,这样,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分割风雨山庄。运作得当,说不定还能稍带一个青山剑派,打得一手好算盘。 固然,青山剑派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这些江湖势力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到底,还是这里的朝廷不给力,只能放任这些人为所欲为。 找了个靠墙的角落,萧然将手中的旗子展开靠墙放好,坐在小马扎上光明正大的观察来往的江湖人士。 她是不指望今天会有人来找她看病了。就城里的架势,连正经乞丐都少见了。 萧然坐了一会儿,果真没有人来,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这一早上走过来,消耗也挺大的。 不远处的馄饨小摊的香味直往萧然鼻子里钻。萧然吸了吸鼻子,果断起身去买馄饨,毕竟她身体虚,可不能亏了自己。 007: 馄饨摊的生意挺好,萧然没有地方坐,索性多给了摊主几文钱,连碗一起买下来。 等萧然端着馄饨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原本无人问津的角落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影还是个熟人,那一身紫在白日里看起来更扎眼了。 第078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端着碗看着两人在自己的小马扎前推推搡搡, 站在原地没动,舀起一勺馄饨送进嘴里。 “死乌龟, 你说这人去哪了?招牌都不要了。” “兴许是有什么事吧。” “也对,人有三急。嘿!还是小爷好心,免费给人看摊子。” 紫衣男多少对自己朋友的厚脸皮有些无语,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没有接话。 络腮胡也不在意,依然喋喋不休地道:“这旗子的主人口气真大!‘悬壶济世’,张青岩都不敢这么说。” “这主人也许是一般行医糊口的百姓,口气大些也好招揽病人。” 听到这话, 萧然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完,虽然没有饱腹, 但也算祭了五脏庙。 “咳咳” 萧然用力清了清嗓子, 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紫衣男和络腮胡一同回头,萧然微微一笑, 好整以暇地问:“二位是来看病?” 紫衣男看到萧然手里的碗, 再看看背后的馄饨摊, 瞬间明白他和好友一直讨论的旗子主人大概全程都听到了两人的话, 不禁有些尴尬。 络腮胡脸皮厚, 说人闲话被当事人当场抓包也不在意, 反而顺着萧然的话道:“老板,看在咱们替你看地方的份上,看病免费不?” 萧然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紫衣男也觉得朋友的行为有些丢脸, 用扇子敲敲络腮胡,示意他收敛一些。 随后朝萧然拱手致意:“我这朋友言语随意了一些,并无恶意, 阁下莫怪。” 萧然摆摆手,也不打算计较。 她绕过两人, 打算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路过二人时,清楚地闻到了一股酒气,萧然一顿,侧身锁定酒气的来源。 络腮胡见她盯着自己看,伸手抱住自己,怪叫道:“老板,你说了不计较的。道歉可以,我可不卖身的!” 然后一推紫衣男:“他长的好看,你找他,不吃亏!” 紫衣男哭笑不得。 萧然也挺无语,这两人看着一个是翩翩公子风流倜傥,一个邋里邋遢满嘴胡话,也不知道怎么玩到一起的。 翻了个白眼,萧然道:“免了。不过为了感谢你们帮我看摊子,我倒是可以免费为你们号脉。” 络腮胡一听哈哈大笑:“老板,你这人还怪有趣的!” “看不看?” “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说完,就拉着紫衣男跟在萧然身后。 萧然走到墙角,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碗放下,坐好后仰头对两人道:“谁先来?” 络腮胡左右看看,也没有另外的凳子,干脆席地而坐,“老板你这不行啊!哪能没有客人坐的地方?就这条件,谁还来找你看病?” “哦,背不动,准备买头驴子以后再做桌椅。” 萧然随口道。 “你先来?” “不不不!”络腮胡一拉紫衣男,“他先来。” 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模样。 紫衣男倒也好脾气,一撩衣摆蹲下,将左手递给萧然。 萧然无所谓谁先谁后,伸手替他号脉。 “怎么样,怎么样?” 络腮胡满脸迫不及待,仿佛看病的是他。 “尚可。身体有些习武留下的暗伤,以后注意保养即可。不过你有些肾虚” 萧然话音未落,络腮胡发出一声爆笑,毫不客气地指着好友嘲笑:“死乌龟,你肾虚啊~” 说完乐得直拍大腿。 萧然翻了个白眼,“你想到哪儿去了?” 随后对一脸尴尬的紫衣男道:“少熬点夜,少操点心。” 络腮胡依然笑得前仰后合,根本不在意萧然说什么。周围路过的人都往这里看,那眼神仿佛在说“神经病”,连带着萧然都觉得有些尴尬,偏他本人不觉得。 萧然深吸一口气,对紫衣男道:“你是怎么忍住不打死你朋友的?” 紫衣男有些无奈道:“这年头有个两肋插刀的朋友不容易。关键是也打不过。” 理由很好很强大! 萧然松开他的手,踢了狂笑不止的络腮胡一脚,“别笑了,该你了。” 络腮胡依言伸出手,只是仍嗤嗤发笑,萧然不得不用手按住他的手肘,防止他乱动。 “你也肾虚。”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紫衣男哧地笑出了声,络腮胡一双眼睛瞪圆,萧然这才注意到他未被遮挡的五官看起来颇为秀气,有点男生女相的阴柔。 络腮胡难以置信,“什么?!不可能!我又不跟死乌龟一样风流!” “你要是说的是纵欲的话,那是下流!” “饮酒过度,宿醉,长期熬夜。你肾虚比他还严重呢。” “真的?你别是和死乌龟串通好瞎说吧。”络腮胡半信半疑。 萧然一昂下巴,“你站起来。” “干什么?” 萧然抓过靠在墙上的竹竿,朝着他的肚子一点。 “嗷!!” 络腮胡腾地从地上窜起来,揉着肚子质问道:“你干什么?!” 紫衣男也收敛笑容,警惕地看着萧然。 周围有不少人被刚刚的动静吸引,暗暗瞧向这边准备看热闹。见三人没动手,又失望的转回头。 萧然无视两人的警惕:“肝、胃、肾都有损伤,你再这么喝下去,小心短命!” 络腮胡切了一声,“你不懂。我师门的人都这么喝~” 说着还挑衅似的当着萧然的面摘下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酒。 “是吗?那请问你师门这么喝的人都活了多少寿数?” 此话一出,紫衣男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看向好友。 “看我做什么?”络腮胡仍不信邪,“江湖打打杀杀短命多正常。” 萧然一耸肩,“反正我也是免费替你看诊,信不信在你。” 紫衣男面色严肃道:“敢问大夫尊姓大名?” “萧然。” “在下司无归,司命的司,不归人的无归。这是好友骆逸仙。” “喂!”络腮胡——骆逸仙抗议,对萧然道:“别听他的,我叫骆长岳。” “多谢萧大夫告知。” 司无归同萧然道谢,拉走了骆长岳。 “死乌龟,干什么去?” “找张青岩。” “找他干什么?不看热闹了?” “去给你看病。” “不会吧?你还真信这个赤脚大夫?” “宁可信其有。” 目送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萧然起身去将碗还给摊主。 摊主小心翼翼地看着萧然,不敢接。 萧然笑道:“我去买些东西,碗先放在您这儿,晌午再过来吃馄饨。” “哎,好好。” 摊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双手接过萧然手中的碗- * 萧然原本是想买驴子,但她之前都在客栈一带转悠,没想过买坐骑的事,还真不知道城里买卖牲畜的地方在哪里。 这么想着,萧然索性想着去找客栈掌柜问一问。 掌柜看到她还挺高兴,知道萧然的来意后,给她指明了地方,还告诉她哪家店实诚,哪家店惯会以次充好,卖些有病的畜生。 萧然道了谢,看见客栈大堂泾渭分明坐着的三拨人,忍住没跟掌柜打听消息,以免给他惹麻烦。 顺着掌柜提供的线索,萧然付出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头品相上等地驴子。 牵着驴子在城里转了转,实际是探听一些消息,得知这些剑指风雨山庄的江湖势力召集的弟子还未到齐。 等集齐了人,各方坐下来商量利益分配扯皮,再出发去风雨山庄,没十天半个月估摸着定不下来。如此,萧然决定先回住处,两天后再来城里查看情况。 买了两个烧饼,又去馄饨摊要了一碗馄饨对付过一顿午饭后,萧然收拾自己的家伙事儿,骑着小毛驴嘚嘚嘚地回了落凤村。 第079章 江湖太难混 大清早, 萧然正在小院中练剑,未用内力, 只练剑招。 原主的剑术习自冯父,后来她在逃亡隐居时根据原有的剑招做了改良。 这套新的剑法兼取了风雨剑法的迅疾、绵密,但又发挥了风雨之势的轻灵与变幻无常。 长剑轻出,身随剑尖而动。 倏而,萧然旋身,手中长剑斜身横劈,随后剑尖轻挑, 一小截木头疾飞而过,越过墙头。 “啊!” 墙外有人痛呼一声, 然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萧然负手收剑, “哪里来的小贼?!” “什么小贼?是你小爷我!”墙外的人大声反驳。 这声音清亮,还未经过变声期, 来人年岁不大却口称“小爷”, 听着就是个熊孩子。 “扒人墙头偷窥, 不是小贼是什么?” “看看怎么了, 你很精贵吗?” 院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锦衣的小胖子捂着额头一脸不屑地对萧然道。 虽然他极力表现出鄙视的神情, 但因为脑袋上的红印子和胖胖的肉脸以及被脸上的肉快挤成缝的眼睛,还有一身地上滚出来的灰尘,整个人显得有三分滑稽。 难为他这样的身材还爬墙了, 估计费了不少劲。 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附近能供养的起这样的好衣饰的就只有吴宅了。 小胖子就站在门口,也不进门, 一脸高傲的道:“小爷我看你,是看得起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 还戏弄小爷,还不赶紧给小爷道歉!” 这嚣张的态度,还有高高在上的语气,熊孩子无疑了。 萧然闻言不怒反笑:“道歉?小胖子,你家里没教过你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什么胖子,小爷我这叫富态!富态懂吗?” 他双手叉腰,鄙夷地打量了萧然一眼,“看你一副瘦竹竿的样子,一看就没钱吃饭!这样,小爷看你舞刀弄剑的,勉为其难让你教小爷几手使剑的本事。以后你的伙食小爷就包了。” 萧然一挑眉,这小胖子还挺会自说自话的。 “怎么样?干不干?” “你家里知道你到这儿来了吗?” 就吴兴昨天对自己的谨慎试探,吴宅不像是会放任家里人随意接近这里的样子。 “小爷爱去哪去哪,他们管不着!” 小胖子不耐烦了,“喂!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萧然道。 “胡、胡说八道!谁求你了?”小胖子被戳中了心事,磕巴了一下,然后又理直气壮起来。 “嘁,你个穷鬼,不乐意就算了,浪费小爷的好心~活该吃不上饭!” 007跳脚:【好贱,宿主,揍他!】 萧然也正有此意。 本来刚刚那一下算是对他偷窥的小小教训,之后小胖子虽然说话不大礼貌,不过至少没让萧然反感,原本准备算了,现在看来熊孩子不教不行了。 萧然抽出被削掉一小截木头的树棍,朝门口走了几步。 小胖子警惕地跟着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感情这小胖子还会看脸色,知道自己招人嫌,会挨打? 萧然假笑道:“你不是想学剑术吗?我给你展示展示。” 小胖子一脸怀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看好了!” 萧然将手中的树棍一抛,抬手出剑,这剑极快极密,短短一瞬间,就已经刺出十余剑。 剑光如雨般略过树棍。小胖子努力睁大眼睛,也没看清萧然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原先一整根树棍便哗啦啦跟下雨似的散落成一地大小一致的碎木头。 小胖子双眼放光,没忍住鼓掌叫了一声好,随即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又矜持地咳了一声,慢悠悠道:“还可以,小爷很满意,勉为其难让你教我了。” 萧然微笑:“别急啊,还有一招呢?小爷您不想见识见识?” “是什么?” “这招啊,叫‘痛打落水狗’!” 不等小胖子反应过来,萧然一扫地上地木头,一块木头被她挑起,向小胖子兜头砸去。 小胖子被砸地“嗷——”了一嗓子,怒指萧然:“你——” 萧然唇角上扬,再次挑起一块木头直奔他而去。小胖子一把抱住头,这块木头却没砸到头上,而是砸到小胖子的肚子上。 “你不要脸,不讲武德!”小胖子控诉道。 萧然一挑眉,刷刷刷,木头如落雨,小胖子跳着脚抱头鼠窜,一路狂奔,临走还不忘朝萧然放狠话:“你给小爷等着!” 【宿主,你】007目瞪口呆,欲言又止。 小胖子嘴是欠了点,态度高傲了点,但罪不至此。 【没事,就最开始两下砸到了,疼一疼就过去了。后面都是吓唬他的。】 她手上有准头,还不至于沦落到欺凌小孩子的地步。 那头小胖子逃离了木头雨的范围,不再担心被砸到后,停下脚步,恨恨地踹了旁边的树一脚。 “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小胖子抱着脚原地乱跳。 “小少爷?” 吴兴听到声音,赶紧带着下人循声找来,看到自家少爷身上又是汗又是灰的狼狈模样,不由疑惑问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您额头怎么红了?” 小胖子抬手一摸额头:“被树根绊倒摔了一跤,跌在地上磕的。” 吴兴欲言又止,要是摔在树林里,怎么说也应该是滚一身泥巴而不是灰尘才对。 不过小少爷要撒谎,做下人的也不好质疑,更何况这位少爷最会胡搅蛮缠,还是顺着点好。 “那少爷您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磕伤?”吴兴关心地询问。 “没有!” “你来干什么?” “老爷见少爷不在府里,命我们出来找您。林子里蛇鼠多,不安全,少爷您这就跟咱么回去吧。” 这话不知怎么点燃了小胖子的怒火。 “不安全不安全,除了府里,外公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我最好一辈子都跟个姑娘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好!” 吴兴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要替自己的主子说好话:“老爷也是为了少爷您着想。您看您这跑出来一会儿就摔了,还是待在府里好。” 小胖子有火发不出,又踹了一旁的树一脚。 “你你你,都来踹这棵绊倒小爷的树替小爷出气!” 被点到的下人面面相觑,看向吴管家。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少爷都发话了吗?” “是。”下人齐声应道。 “都使点劲儿,都没吃饭吗?” 下人踹树,小胖子在一边嘲讽,下人们顿时加重了力道,一时间树叶哗哗作响。 看了一会儿,小胖子觉得无聊了,吴兴守在一边,摆明了就是看着自己。 “小爷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抬手指着吴兴,小胖子吩咐道。 知道小主子是对着自己发泄郁气,吴兴应了一声,半蹲在小胖子面前,“少爷,您上来吧。” 小胖子纵身一跃,仿佛泰山压顶般跳到吴兴背上,吴兴身形一晃,很快站稳,背着小胖子朝吴宅走去。 这头,戏弄走了小胖子,萧然收起剑,给栓在院中的驴子喂了点草料,打算今天在院外给它修个栅栏,院子里还是不适合养驴。 恰好杏花来送饭,看着门口一地的散碎木头很是疑惑,但她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在萧然吃饭的时候帮忙将碎木头打扫干净。 “杏花。” “萧大夫,怎么了?” “麻烦你们家帮我再做一张摆摊用的桌椅,不用太大,尽量轻便一些。” “好。您什么时候要?” “不急,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送过来就行。” 萧然递给杏花一串钱。 杏花连忙推辞:“这活计简单,不用您再给钱。” “拿着吧,免得有人说闲话。” 杏花抿了抿唇,呐呐地道了声谢。 一日无事,傍晚,萧然终于将栅栏做好,将驴子牵了出来。驴子还不乐意,萧然贿赂了不少草料才将它安抚好。 就在萧然拴好驴打算关门时,有人叫住了萧然。 “吴管家?” 来人正是吴兴,一旁还跟着一脸不服气的小胖子。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第080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 小胖子注意到她的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 看起来还记着上午的仇,萧然不痛不痒。 “萧大夫,又见面了。这么晚登门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萧然心内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挑这么个时间前来,但吴兴没有上来就发难,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也客气道:“无妨,我也没什么事。大家别都站在门外了, 到里面说话吧。” 吴兴拱手:“那便再好不过了。” 将人引进屋内落座, 跟来的下人们在门外守着。 萧然给吴兴和小胖子都倒了一杯白水:“新居入住,还没来得及置备齐东西, 招待不周。” 吴兴笑着道:“萧大夫客气了。”说着, 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表示自己并未嫌弃。 “咦?”吴兴咂吧了一下水, “萧大夫这水好似有些不同?” “哦, 这是烧开后晾凉的水。生水喝了容易生病, 所以我都是烧开后再喝, 高温能杀死水中绝大部分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吴兴点点头:“不愧是大夫。” 小胖子原本满脸不高兴地坐在一旁,一副不想碰这里任何东西的样子,这时也耐不住好奇, 偷摸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学着吴兴砸了一下嘴,除了水略微温热以外没品出任何不同,瘪了下嘴仿佛不屑, 又将杯子放下了。 吴兴随口一问,其实对开水还是生水并无多少兴趣。寒暄了一句后对萧然道:“这次冒昧前来拜访, 一是想与萧大夫走动一二,大家以后是邻居,多多守望相助。” 萧然点头附和了一句。 “二是,我们老爷听说小少爷今日对萧大夫多有冒犯,特地命我带小少爷来给您赔礼。” 这就出乎萧然的意料了。 虽然吴兴从过来时都一直表现得相当守礼,不像是找上门的熊家长,但赔礼一说仍旧令萧然诧异。 她不禁将目光移向小胖子,这小胖子回去以后居然没有告状吗? 吴兴轻轻推了小胖子一下:“小少爷?” 小胖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大声道:“小子无状,多有冒犯,还请萧大夫原谅!” 这声音说是道歉还不如说是吵架。 萧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含糊道:“无妨无妨,小孩子顽皮些也是有的。” 吴兴一摆手,一名下人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小小歉意,还请萧大夫收下。” 下人打开盒子,一颗人参躺在红绒布上。 萧然浸淫药材多年,一眼就认出这棵人参大约有百年。是真正的百年人参,而不是一般医馆里用五六十年来冒充百年的那种人参。 这种程度的人参一两参一两金,有钱也难买到。 萧然心下陡然提高了警惕,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吴兴与昨天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萧然推辞道。 吴兴仿佛早就知道萧然的态度,见她推辞,干脆道:“这人参确实贵重,不过,也是我们老爷有事相求。” 果然! 萧然笑了笑,没接话,她可不想随意给自己惹麻烦。 见萧然不递台阶,吴兴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往下说:“我们老爷是想,日后若是小少爷到萧大夫这里来玩耍,还请萧大夫费心照看一二,若是少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请您海涵。” 【吴家是想请宿主你当保姆看小孩?】 恐怕不是。 萧然看向小胖子,却只看到他的发顶。 自捧人参的下人进来以后他就闷闷坐着,全然没有刚来时的神气活现,现在正低着头抠手指,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收回目光,萧然摇头道:“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收如此贵重的礼物。若是小少爷想来串门,尽管来便是。只是我这里也有些事要忙,恐怕没多少时间招待他。” 吴兴笑呵呵道:“不碍事,小少爷也有功课,不会常来打扰的。” 这就算说定了。 吴兴见萧然坚决不收人参,只好让下人将其收起,天色已晚,两人也不多留,便和萧然告辞。 萧然将二人送出门,临走时小胖子回头看了萧然一眼。 【宿主干嘛不收人参?虽然算不上天材地宝,也是好东西,对你的身体有益。】 【拿人手短,也不知道吴家是什么目的,还是不收为妙,免得到时候掰扯不清。】 还有一点萧然没说,那就是她莫名觉得回头看她的小胖子有些可怜- *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萧然去给毛驴喂食。 这头驴子不愧店家对它的吹嘘。她原本以为将它拴在外面,旷野露天,怎么也会不适应两天,但今天看它精神抖擞,萧然放下心来,看起来胆子还挺大。 喂完草料,萧然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路上的小胖子。 来得还挺早。昨晚刚说要来串门,今天人就往这里送了。 小胖子走近,对跟着的下人道:“你回去!” 下人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小胖子朝萧然走过来,路过毛驴时鄙夷道:“穷鬼,就这破驴子,连马都买不起。” 萧然觉得自己的手又痒了,可怜什么的,果然是见鬼了吧。 突然,埋头吃草料的驴子抬起头“昂~昂~”两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萧然眼睁睁看着涎水、草料还有鼻涕飞溅,喷了小胖子一身。 小胖子被这变故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啊啊啊啊——” 还没走远的仆人听到叫声连忙飞奔回来,急道:“少爷,您怎么了?” “回家,快回家!”小胖子气急败坏。 “好好。”下人忙不迭应声。 等人跑走,萧然不厚道地抱着肚子狂笑出声,听到笑声,小胖子跑得更快了。 笑够了,萧然揉着笑痛的肚子,拍了拍毛驴的脖子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毛驴仿佛嫌弃一般,往一边踱了两步,继续埋头吃草料,根本不理会萧然。 萧然也不在意:“就当你是故意的吧。你这么聪明,以后就叫你大聪明,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大聪明动了动驴耳朵,歪头斜了萧然一眼。 萧然莫名读懂了它眼神里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屁话,驴怎么说人话?” 这下她确定了,刚刚大聪明就是故意的。 “厉害,还会给自己报仇!”萧然比了个大拇指。 大聪明“昂~”了一声,复又低头。 萧然给它添了些草料,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回屋。 她原本以为连续两次在萧然这里大受打击,小胖子应该不会来了,没想到他锲而不舍,第三天居然又找了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081章 江湖太难混 韩家很快将萧然要的桌椅送来。 收到东西后, 萧然便准备再去城中,也不知道各大派“围攻”青山剑派的前期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昂~昂~” “蠢驴, 咬我呀~” 大聪明的叫声和贱嗖嗖的挑衅声从墙外传来,萧然有些愕然。 出门一看,果然是小胖子。 他正拿着一根树枝,挑衅地敲打着栅栏。鉴于昨天的教训,今天他学乖了,一旦大聪明有想要张嘴的趋势,他就迅速跑开。 昨天跟着他的下人今天没来, 而是换成了萧然之前见到了两个剑客之一。剑客眼神不离小胖子左右,手中还牵着一匹骏马。 萧然眼见这大聪明已经在尥蹶子了, 赶紧出声打断了小胖子欠揍的行为。 “小少爷, 您今天又来啦?” 小胖子闻言傲娇地哼了一声,“怎么, 不能来吗?” “小爷还带了一匹马, 是不是比你的蠢驴神骏多了?” 他神气地走到骏马旁边比划着, 只是身高还没马高。浑然不觉他口中的蠢驴双眼冒火地盯着他。 萧然生怕大聪明气出个好歹, 连忙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它。 “我今日要去城中, 没空招待你。”萧然道。 萧然本意是拒绝他, 不想小胖子一听,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 “少爷, 老爷不让您去人多的地方。” 沉默的剑客开口阻止。 小胖子如果是乖乖听话的人,那他就不能称为熊孩子了。 “小爷才是主子。小爷说要去哪就去哪,你要么跟着, 要么回去,少拿外公压我!” 剑客看向萧然。 萧然隐约从这两天吴家下人的态度中猜出来, 吴老爷对小胖子的安危管得很紧,她也实在不想惹麻烦,因此顺着剑客的话道:“我去城里有事,没法分心看顾你。再者,你能不能去城里,还是问问你外公的意思?” “啪——” 萧然的话好似挑动了小胖子的哪根神经,他一把将手里的树枝摔在地上,尤不解气,又上前狠狠踩了几脚:“外公外公外公!什么都是问外公!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他手里摆弄的傀儡!” 他这样突然变脸,将身旁的马儿都吓了一跳,不安地原地踏步。 剑客看起来并没有要安慰小胖子的意思,任由他发疯,好似习惯了。 小胖子身形较为笨重,没多久就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停下发泄的动作。 “发完疯了?”萧然刚给大聪明喂完一把干草,平静地问道。 大聪明嚼着草料,歪头从萧然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仿佛在看戏。 小胖子一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很久以前看到过在街上卖艺的猴子,卖力表演一番,却无人问津。 “发完疯就回家吧。我还有事,没空陪你过家家。” 萧然将大聪明解开,牵起它往院子里走,她还有一堆东西要它背呢。 “站住!你给小爷站住!你今天必须带上小爷!” 小胖子厉声发号施令,声音又尖又利,听起来格外刺耳。 大聪明甩了甩头,嫌弃地打了个响鼻。 萧然拉了拉它,继续往前走。 小胖子急了,一溜烟跑到萧然跟前,堵在院门口,大有萧然不答应就不让开的架势。 萧然回头看了剑客一眼,他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秉持着不听、不看、不说的三不原则,打定了主意不插手。 自己家的人不管,萧然只好回头:“让开!” “不让!除非你带上小爷!” “我是你什么人?” 小胖子呆了呆,不明白萧然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然继续道:“我不是你家的下人,没有义务听你的命令。也没收你家的好处,低你一等。至今为止,咱们也就见了四面,交情谈不上,甚至相处得还不愉快,所以,我为什么要带上你?” “我,你,但是昨天——”小胖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萧然打断他:“你要去城里可以——” 小胖子脸上浮现出惊喜。 萧然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但是我不会带你,因为这会给我带来麻烦,你懂吗?” “没经过家里同意,你在外面出了事,到时候就是我的责任。你和你外公赌气,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带上我。” “现在、让开!” 小胖子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这么直白地说他是个麻烦。 外公的管束让他厌烦却又不敢违抗,下人表面顺从,可一有风吹草动就去给外公通风报信。他是吴府作威作福的小少爷,也是他外公圈养的木偶。 握紧了拳头,小胖子抬头问道:“如果我外公同意呢?你会带上我吗?” 萧然平视他:“那就等他同意了再说。” “你等着!”小胖子跳下门槛,小跑着催促剑客扶他上马,“我回家去问外公!” 没人堵门了,萧然将一应东西打包好挂在大聪明身上,锁好门,牵着驴向城里出发。 【宿主不等小胖子了?】 【我有没说要等他。】 007一想,好像宿主真的没答应等小胖子。 【完了,小胖子肯定气死了。】007喃喃道。 【那正好,给大聪明报早上的仇!】 “是不是,大聪明?” 听到主人叫自己,大聪明撇了下头,又继续低头赶路- * 路走到一半,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萧然回头,就看到小胖子一脸怒意地骑马追上来。 自然地移开目光,这会儿跟这他过来的人更多了。 “你不守信用!”小胖子怒气冲冲地指责萧然。 “我又没说会等你。” 小胖子闻言更生气了。 吴兴赶忙下马打圆场:“少爷您消消气。” “萧大夫,又见面了。” “吴管家也是去城里?” 吴兴道:“不不不,在下是来送小少爷。” “老爷听说少爷想跟您一起进城,想着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该见见世面,便让我来送少爷跟您汇合。” 萧然:“但是” 吴兴:“老爷知道您的顾虑,您放心,吴嘉和吴辰会跟着,出了事保证不会找您的麻烦。” 他说的吴辰是早上跟来的剑客,另一人萧然没见过,不过也是个好手。 “行吧。”萧然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小胖子得意地看了萧然一眼。 “这些钱是少爷一天的用度,您收着。” 萧然抬手挡住吴兴递过来的荷包:“让小少爷自己收着吧。” 吴兴讪讪道:“也好。” 小胖子也不客气,弯腰捞过荷包塞进胸口。 吴兴连忙伸手虚虚托住他:“少爷您小心些,这马上多危险!” “别废话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吴兴只好歉意地朝萧然笑了笑,又叮嘱了两句,留下吴嘉两人,原路返回。 吴兴走后,小胖子就撒了欢儿,不过他还没忘记萧然“偷跑”的事,踢了马腹一脚,绕到萧然身边问:“你为什么不等小爷?” 萧然斜了他一眼,“这是在告诉你一个道理。” “什么?” “江湖险恶!白纸黑字都有弄虚作假的可能,更何况我根本没有正面答应你。没有说过的话,怎么算不守信用呢?” 小胖子听了萧然的话,若有所思。 吴辰最清楚前因后果,怪异地看了萧然一眼,没有说话,维持住了自己的哑巴人设。 被萧然忽悠过后,小胖子很快将先前的事抛到脑后,开始喋喋不休地跟萧然打听城里的事。 他一个人说出了五百只鸭子的阵势,萧然刚开始还有耐心回答,后来变敷衍的嗯、啊几声。 小胖子可能是憋久了,看什么都兴奋,完全不在意萧然的态度。 一行人很快看到了城门。 萧然一把拽住缰绳,拦住兴冲冲要往城里冲的小胖子。 “你干嘛?”小胖子很不高兴。 “约法三章。” “什么?” “我也不指望你的护卫能管住你,所以,一会儿京城之后,不让你看、不让你问、不让你碰的东西都不准碰。管好你的嘴巴,别瞎说话。明白吗?” “小爷凭什么听你的!” “不听可以,咱们分开,你带你的护卫进城,翻了天我都不管你。” 小胖子犹豫了一会儿,勉强同意了。 “击掌为誓。” 萧然抬手,小胖子立刻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伸出手。 双掌相击,协议达成。 “下马。” “哦。”小胖子乖乖听话。 “现在城里有很多江湖人,有些讲道理,有些不讲道理。一会儿不要到处乱看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不讲道理的人可能会因为你多看他一眼就要挖你的眼睛,要你命。” “凭什么?!没有人管吗?”小胖子一脸不忿。 “你朝下人撒气的时候有人管吗?” “那不一样,小爷是他们的主子,外公花钱买了他们的命。” 萧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不一样的。归根结底是弱肉强食。你外公比下人强,所以你能仗他的势随意处置下人。而你外公是你们家最强大的人,他不管你,所以你可以为所欲为。江湖人仗的势便是他们的武功,当没有人能打过他们时,那他们就能仗着武功为所欲为。” 小胖子皱着眉头,无法反驳,最后道:“不一样!小爷才不会因为有人看了小爷一眼就随便挖人眼睛,要人性命。” “嗯,你比他们讲道理一点。” 明明是夸奖,但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小胖子气闷地踢了地上的石头一脚。 “哎哟~哪个不长眼踢你大爷我?” 第082章 江湖太难混 城门口的小插曲最后并没有演变成冲突, 来找茬的人看见左右护法吴嘉和吴辰,知道不好惹, 自己就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进了城,小胖子一路看什么都好奇,不过他倒是还记得萧然说的话,没表现得太过,一行人顺利地到了上次萧然蹲守的小角落。 看着萧然在卸东西,小胖子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摆摊。”萧然回话,手上动作不停。 “为什么要在角落里?开个店不行吗?” “小少爷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你去问问那些摆摊的人,他们不开店因为他们不想吗?” 小胖子没听出萧然话里地讽刺意味, 左右看了一眼, 还真去找人问了。 他选择的小摊正是萧然之前买馄饨的摊子。 作为护卫,吴辰自然跟着一起过去了, 吴嘉留下来帮萧然卸东西。 等萧然放好了桌椅, 小胖子端着一碗馄饨回来, 开口找萧然借钱。 “吴兴给你的钱呢?” “摊主找不开, 小爷说不用找, 他们不要。” 碗有些烫, 小胖子说话的时候来回倒手,呼呼吹气,吴辰想帮忙, 小胖子不让。 “你给他们多少钱?” 小胖子回以一个迷茫的眼神。 萧然了然,这小少爷以前大概连门都不怎么出,更别说用钱买东西了。 萧然扶额, “走吧,回去给钱。” 摊主见到萧然, 连忙招呼她:“萧大夫,要馄饨吗?” “要三碗。用我之前的碗。” 摊主点头,弯腰从小推车里单独取出一个碗:“您的碗,一直给您单独放着呢。” “为什么她有单独的碗?”小胖子很是不高兴。 “这”摊主不知所措地看向萧然。 “我出钱买的,你不服气你也买就是了。”萧然可不惯他。 “买就买!” 小胖子伸手掏钱。 “这位少爷,您这银子小的确实找不开。这碗也不值钱,您要是想要,小的送给您。” “不用,小爷又不是没钱!”小胖子十分硬气。 小胖子赌气,为难的是摊主。 “老板,我先替他出了。” 摊主松了一口气,连忙去下馄饨。 “小爷可没让你出钱!” “我也没想替你出,拿来。” “什么?” “银子。” 小胖子将荷包递给萧然。萧然接过一看,吴兴是生怕他家少爷过的不好,荷包里除了银子还塞了两张银票,萧然捡出最小的一块掂了掂,大概有半两,难怪摊主找不开。 萧然将这半两银子收起,从自己这里取了四钱银子并半吊钱塞进去,道:“剩下的三十文太散碎了,之后你要买什么东西我替你出,直到平账。” 小胖子视钱财如粪土:“算了,当小爷赏你的。” “无功不受禄。” 萧然油盐不进,小胖子哼了一声,“不要就不要!” “馄饨再不吃就坨了。” 小胖子闻言,立刻将碗送到嘴边。 他虽然胖,但吃相却很斯文,看来吴府虽然对他溺爱,但该有的规矩礼仪也没少教。 这时萧然刚刚点的馄饨也做好了,她招手示意吴嘉和吴辰接过另外两碗。 两人对视一眼,跟萧然道谢。 “不用谢我,钱是你们少爷出的。” 四人排排站,在角落里吃馄饨的画面多少有点滑稽,吴嘉和吴辰不太适应众人的目光,倒是小胖子什么都觉得新鲜,反而感受良好。 吃完东西,小胖子摸摸肚子,觉得挺满足。 “走吧。” “去哪儿?” “找地方栓马。” 萧然看小胖子张嘴就知道他又要问为什么了,抢先一步开口道:“让你的护卫跟你解释。” 吴嘉留下来看着萧然的小摊子,跟着两人的是吴辰,接到萧然的甩锅,他装了一上午的哑巴,现在被迫开口应对自家小主子的好奇心。 萧然耳边总算清净了一些。 她找的栓马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客栈。 客栈里已经被江湖人包圆,氛围瞧着很是紧张,掌柜的愁容满面地倚在柜台后面,见到萧然,勉强打起精神来招待她。 将一驴一马交给小二,萧然叮嘱道:“草料喂最好的,其他的不用管。这驴脾气有点大。” “得嘞~” 安置好一驴一马,萧然状似不经意地问:“掌柜的,周先生今天下午说什么书?” 掌柜不疑有他,反而好奇道:“萧大夫想来听说书?” “是,周先生说的有趣,我也想听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鲜事儿。” 小胖子突然冒出来:“说书是什么?” “这位是?” “哦,这是”萧然突然卡壳了,话说她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小胖子的真名,一直在心里小胖子小胖子的叫。 萧然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少爷,掌柜问你话呢?” 小胖子狐疑地看着萧然,他又不傻,看出萧然在转移话题:“你该不会现在都不知道小爷的名字吧?” “怎么会?” “那你说小爷叫什么?” “那我叫什么?”萧然反问。 这下轮到小胖子卡壳了,萧然估摸着他心里也一直喊自己穷鬼。 萧然一摊手:“你和我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扯平了。” 小胖子磨了磨牙:“小爷叫吴修筠!” 名字是个好名字,就是和小胖子不怎么相称。 萧然在心中想着,面上不露声色,自然地对掌柜道:“您听到了,吴小少爷,同村,算是邻居。” “后面是他的护卫。” 掌柜的干笑两声,朝小胖子拱了拱手:“原来是吴少爷,失敬失敬。” 小胖子面色依旧不大好看,冷冷地应了一声,然后双手抱胸,拒绝说话。 掌柜的知道他不是针对自己,恭维了一句便接着跟萧然继续刚刚的话题。 “萧大夫想听周先生说书怕是不赶巧。” “怎么,周先生病了吗?” 掌柜的叹了口气,“要是病了就好了。” 随后道:“前日周先生便没有来,也不曾托人带个口信。昨日人还是没来。周先生守时,从来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怕他出了什么事,便让人去他家问问,要是病了或者出了事,也能帮衬帮衬。结果去的人回来告诉我,周先生被一帮江湖人给带走了,这两天音信全无,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掌柜的哀声叹气,估计是觉得周源凶多吉少。 萧然倒不这么认为。 周源估计是被反青山剑派联盟带走了,作为流言的源头,在联盟没有抵达风雨山庄之前,他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以周源的胆子,估计都不用恐吓,只要稍微一逼问,他肯定会将萧然当晚找过他的事吐出来,到时候他就是冯天父女之事的“重要证人”,那些人保护他都来不及,不可能会伤害他。 事实也正如萧然所猜测的那样。 两日前周源家突然被一伙人闯进来,来人二话不说蒙上他的眼将其强行带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重见天日的时候被五个一看就是领头的江湖人逼问是从哪里知道15年前的事的。 周源不敢隐瞒,老实将事情说了。 其中一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问他知不知道找他的人是谁。 周源上哪儿知道去,他连人是怎么来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老者又反复问了一些细节,周源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五人终于放过了他。 虽然不再盘问,但这些人显然没有放他回家的意思,只是把他软禁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除了不能踏出房间,一应待遇比在自己家过得都好。 周源知道自己卷进了大事,可他无力反抗,只能老实呆着。他也不知道还有人为自己的失踪忧心。 萧然安慰了掌柜两句,约定好下午来取驴、马,便提出告辞。 踏出客栈,小胖子迫不及待地问萧然:“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周先生?” “谁跟你说的?” “不是的话,你干嘛问他的情况?” “我不是说的了吗?想听他说书。” “对了,说书是什么?” 小胖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又开始了。 萧然:“跟唱戏差不多,就是表演一个故事,一个用唱的,一个用说的。” 小胖子:“哦——” “那周先生为什么会被人带走?” “我又不是绑他的人,我怎么知道?” “绑他的人会杀他吗?” “不知道。” 小胖子气道:“那你知道什么?” 萧然斜了他一眼:“我知道我们之前约法三章,让你管好嘴,少问问题。” 小胖子气成河豚,不理萧然,大步向前走去。 吴辰见状赶忙追上去。 萧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宿主,你怎么老欺负小胖子?】 【有吗?】 【有!】007肯定道。 萧然站定,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小胖子不禁逗吧。 或者是因为小胖子本性不坏,不过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有些长歪了,让教过不少学生的萧然忍不住想修一修他。 那头,小胖子见萧然没跟上来,慢下脚步等她走近,“穷鬼,咱们现在要干什么?” 这回萧然肯定了:【因为他嘴贱。】 007:【】 第083章 江湖太难混 坐在桌前的病人颇为紧张地盯着萧然。 小胖子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晃得萧然眼晕。 “大夫,我家老头子没事吧?”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握紧手, 忐忑不安的问萧然。 几人从医馆出来后就回了萧然的小摊子,但他们这样的组合,敢来看病的人基本没有。 小胖子呆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不过他倒没有要求自己出去逛逛,反而去馄饨摊子财大气粗地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包了一张桌子,兴致勃勃地偷听来往客人的八卦。 这让萧然禁不住揣测若是让吴老爷知道自己的孙子才跟着出来一天,就染上了陋习, 会不会从此将她拉入黑名单? 小胖子走到哪儿,吴嘉和吴辰自然跟到哪儿。三人离开后, 萧然这瞬间空了不少。没了两卫护卫的冷面威慑, 也陆续有人住脚观望,不过真正上前来的人一个没有。 直到这对老夫妻路过。 看病的是老爷子。夫妻二人原本是想找个医馆, 不想路过这里, 老爷子肚子疼得实在走不动道了, 萧然见状, 过去将人扶到自己摊位前坐下。 这边的情况瞬间吸引了小胖子的注意力, 他小跑着过来凑热闹。小角落瞬间多出来三个人, 让老夫妇紧张不已。 萧然收回手,小胖子比病人自己还热心,瞬间凑上来问道:“怎么样?” 萧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抵着他的脑袋将人推开, 对夫妻二人道:“没什么大碍。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里生虫了。我开一个方子你们去抓药,服用后将虫子打下来就好了。以后吃食上注意一些, 最好不要喝生水,煮开再喝。” “大夫, 这药贵不贵啊?”老婆婆犹豫着问道。 “放心,不贵。” 夫妻两衣服干净整洁,但有不少补丁,看着就是日子过得拮据。萧然毫不怀疑要不是真得疼得受不了,两人是不可能出来看病的。 萧然写了方子,老婆婆千恩万谢的接过,“大夫,诊金是多少?” “诊金就不要了,你们快去抓药吧。” “这怎么成?”老婆婆不愿意占萧然的便宜。 萧然笑着道:“我在这里摆摊许久了也没人来,您是第一位客人。开张大吉,讨个彩头。您要是觉得我医术还行,可以跟邻里说说,让他们上我这儿看病,当然,不是免费的。” 婆婆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老婆子回去一定好好说道说道。” “那就谢谢婆婆。” 老婆婆扶起丈夫,准备离开。但她人老力衰,老爷子疼得没什么力气,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婆婆身上,这一扶,两人都险些栽到地上。 萧然赶紧上前帮忙。 小胖子也叫自己的护卫来扶人。 将老爷子安顿好,小胖子脱口问道:“婆婆,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们自己出来看病?” 萧然不着痕迹地看了小胖子一眼。 老婆婆首先谢过几人,听到问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家里人了,都死啦,只剩我和老头子了。” 小胖子一怔,嘴巴开合了几下,才呐呐道:“我不知道” 老婆婆笑道:“没事儿,都过去许多年了。也是他们命不好,命中该有一劫,迈不过这个坎儿,就丢了性命。” 什么命不命的,小胖子才不信这个,他刚想开口反驳,便听到远处传来呼喝打斗的声音。 街上的人纷纷收拾东西找地方躲避,老婆婆动作都利索了不少,想要扶起老爷子找地方避难。 唯有小胖子弄不清状况,掂起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是有人打起来了吗?” “哎呦~” 老婆婆伸手拉过小胖子,“小少爷,快找个地方躲躲!这是那些武人在打架。他们打起来可不管周围有什么,路过的人顺手杀了也没地儿说理去!” 怕小胖子不信,她举了个例子试图说服他:“我儿子一家,就是被打输了的人杀了泄愤的!” “什么?!”小胖子难以置信,“这是什么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那时他们打起来,栓子他们没地方躲,只能在角落里,后来有一方打输了,看什么都不顺眼,见到栓子一家,就顺手杀了发泄怨气。” 小胖子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连眼睛都瞪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转头看向萧然,萧然平静地和他对视:“我跟你说过的。弱肉强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小胖子吭哧吭哧喘气,半晌骂道:“放屁!” “哎~哎~” “可不兴这么说,被人听到了要找麻烦的~”老婆婆劝道。 小胖子道:“没事!小爷有护卫,谁来找麻烦就让护卫把他们杀了!” 小胖子显然在气头上,不过萧然可不想让他变成一个张口闭口杀人的暴戾之人。 她开口问小胖子:“你刚刚的脏话是跟谁学的?” “什么?” 小胖子一时被萧然的问题带偏了,反应过来才问道:“你现在关心这个?” “不然呢?你这出门一趟,偷听、骂脏话、张口杀人都学会了,你外公不得找我麻烦?” “吴兴说了不会找你麻烦的!”小胖子烦躁道。 “那是他觉得有护卫跟着,你不会受伤,可没料到你会学一身不好的毛病。” 小胖子本就心情不好,被萧然不着四六的指责,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脚踹开脚边的凳子。 老婆婆吓了一跳,“小少爷,大夫,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 小胖子闻言耐着性子道:“我们没吵架,就是意见不合。” 老婆婆:“那也好好说,吵架伤感情。” “嗯,知道了。” 小胖子应承了一声,还想找萧然理论,却见萧然蹲下身子在查看老爷子。 他们争执的这会功夫,老爷子状态十分不好,浑身颤抖,现在更是捂着胸口不住干呕。 “他没事吧?” 小胖子顾不得跟萧然争吵,一脸紧张地跟着蹲下。老婆婆既担心老伴儿,又担心打斗的地方,频频回头张望。 萧然知道她内心的焦灼,出言安慰:“放心,他们打不到这里。” “再说,咱们这里还有小少爷的护卫不是吗?” 小胖子闻言点头:“对,小爷这两个护卫很厉害的,肯定能打过那些人!” 吴嘉和吴辰: 自家少爷大包大揽,身为护卫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持剑警戒,以免真有不长眼的过来。 暂时安抚住了老婆婆,萧然伸手在老爷子身上按了几下,老爷子渐渐缓过一口气,平静下来。 “老头子,你怎么样了?” 老爷子声音沙哑:“好些了,肚子也不那么疼了。” 老婆婆:“谢谢大夫。” 萧然:“应该的。不过老爷子很严重了,抓好药以后要尽快服用。到时候他会腹泻呕吐,吐出虫子你们不要惊慌,这是正常的,说明身体里的虫子被杀死了,在好转。” 老婆婆连连点头。 萧然叮嘱完,支使小胖子:“把凳子捡回来,让人坐着休息休息。” 小胖子没跟萧然犟,站起身将凳子捡回来,和萧然一起扶两老坐下。 这么会儿功夫,打斗声也渐渐停止。 等确定没有声音后,吴辰去探听消息,过了一会儿回来道:“是天池派和海河帮的人打起来了,双方没下死手,各自有人受了点伤。后来长阳宫的人出来调停,两边就散了。” 萧然知道这三个门派,都是反青山派联盟的一员。只是事还没办,自己这边先内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过那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轮不到萧然操心,甚至乱点也好,方便萧然浑水摸鱼。 暂时放下心中的思量,这边老婆婆知道事态平息,就想去抓药,可老爷子这状态也不好再挪动,小胖子提出让吴辰拿着单子去药店替她抓药。 老婆婆也不在坚持,主要是他们现在的情况确实困难。 少爷吩咐,吴辰哪有不应之礼,遂去跑了回腿。 药买回来后,小胖子觉得送佛送到西,又提出送老夫妇回家。 老婆婆激动地一个劲儿道谢:“小少爷您真是心善,老婆子今天是碰到好人了!还有大夫您,老婆子回去以后一定跟其他人说,让他们来您这儿看病!” 吴辰背起老爷子,吴嘉和小胖子跟在后面一起送他们回家。 萧然守摊,没跟着一起去。 三人一去两个时辰,到申时才回来。 小胖子衣服皱巴巴的,发髻也有些松散,不过看着心情不错。 “回来啦~” “正好,该收摊了,去客栈取了驴马,咱们就该回去了。” “你不问问小爷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小爷帮老婆婆劈柴、挑水、熬药,他们请我们吃了一顿饭!” 小胖子说完,仰头看着萧然,眼睛亮晶晶的。 “哦?多半是你的护卫干的吧。” 小胖子脸一红,随即道:“小爷也有帮忙,就是人小力气小,没干多少!” 虽然他不熟练,更多的是帮倒忙。 萧然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行,不错!” 小胖子嘿嘿一笑。 四人收拾收拾东西,踏上回村之路。 第084章 江湖太难混 吴宅, 家主书房。 吴嘉汇报完今天外出的事情,便静静地站在一边, 书房中只剩笔落在纸上轻微的沙沙声。 吴老爷放下笔,雪白上好的宣纸上“动心忍性”四个大字笔酣墨饱,酣畅雄厚,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字。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笔墨后,吴老爷抬头问吴嘉:“这幅字如何?” 他身长体瘦但不显羸弱,体态端庄,一举一动都优雅随和, 颇有风骨。从其两鬓斑白的颜色可以看出,他年岁已经不小了, 但从脸上看却不如何显得老态。 听到他的问话, 吴嘉上前一步看向桌面的字,动了动嘴道:“极好。” 至于如何好?吴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能识字, 肚子里的墨水却不足以支撑他为这幅字献上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词。 不过吴老爷也不需要他的夸赞, 刚刚的问话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你说那位萧大夫对修筠态度不怎么好?” “是。”吴嘉肯定回答。 吴老爷并不意外, 即便吴俢筠是他的孙子, 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那小子是个好脾气的人, 在府里也是人嫌狗憎的。 只不过下人们讨好主子,多有奉承,背地里不知道暗暗骂过多少回。 萧大夫和修筠无亲无故, 受了气当场对这他撒出来也是正常。 之前吴管家带修筠回来,那孩子没告状。但吴管家后来找过他,说下人伺候他更衣时发现他身上有青紫, 猜测是在外面被打了,只差没有明说是萧大夫打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小少爷要隐瞒下来。 吴老爷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养儿不易,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年轻时面对政敌,多少算计都了然于心,现在却不知道小孙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是他管孩子管得紧,孩子如今逆反心理,对着他阳奉阴违,也不愿跟他亲近。 吴老爷想了许多,最后长叹一声:“罢了,修筠喜欢找她玩耍便随他去吧。你们多看着些,别让他受伤就是了。” 听吴嘉的描述,那位萧大夫不是什么坏人,也有教修筠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倒是不用担心将孩子带坏了。 吴老爷说完,见吴嘉没动,“怎么,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吴嘉踌躇道:“确实有一件事,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属下的错觉。” “说说看。” “萧大夫看似不修内力,可是今天属下发现她耳力极好,面对江湖械斗也十分淡然。” 随即,重点说了街上打斗的事。 “你的意思是?” 吴嘉道:“属下后来问过吴辰,打斗地点其实并不远,可是萧大夫好似料到人不会过来。” “吴辰都未曾听出来。” 吴老爷沉吟道:“你是觉得她艺高人胆大?” 吴嘉点了点头:“听到声音还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但没有对武学的了解和丰富的经验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判断的。” “普通人惯常害怕江湖斗殴,遇事能够镇定如常,属下猜她应该有把握即使斗到她面前,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那你察觉出她是否有内力了吗?” 吴嘉摇头:“没有。” 这就是他迟疑的地方,府里三个和萧大夫打过照面的护卫都没察觉出来,让他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那说明她的武功犹在你之上。” 吴老爷不会武功,但他懂官场。道理都是相通的,官场上遇到看不透的人,要么他确实并无算计,要么就是他心智更在你之上。 相比切实的证据,吴老爷更愿意相信吴嘉的直觉。 “看来萧大夫并不只是个普通大夫。” “你再把今天的事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是!” 吴嘉从头开始,从在小路上碰面,到他们回府,将所有事一字不落地重新复述了一遍。 吴老爷边听边细细思考,等吴嘉说完,他问道:“你说她特意打听了一个说书先生?这个说书先生被人绑走了?” 吴嘉点头。 “明天派人去查一查这个说书先生。” 吴嘉领命,“小少爷那里,要不要?” “暂时先按兵不动。这事情应该跟江湖势力有些关系。明天开始你和吴易跟着修筠。” “是。” “下去吧。” 吴嘉退下,书房只剩吴老爷一人,良久他叹了口气,转回书桌,继续提笔练字- * “萧大夫?萧大夫是住这里吗?” 萧然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她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夹杂着大聪明的叫声。 司无归一手扶着昏迷的好友,一手砰砰敲门,心下焦急。 他抬头望了眼矮墙,暗下决定,若是再敲一次还是无人开门,那他就只有翻墙了。这么做无疑极为失礼,可为了好友,他也只能唐突萧大夫,日后再给她赔罪。 司无归抬起手,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的手举在半空中,再也敲不下去了。 萧然看着眼前的司无归,胡子拉碴,发间还站着草叶和露水,形容狼狈,和他一惯的翩翩公子形象相差甚远。 旁边耷拉着头倚在司无归身上的无疑是骆长岳,瞧着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萧大夫” 萧然一撇头,“扶他进来吧。” 司无归沉默地扛起好友进门。 萧然出门安抚躁动的大聪明:“没事,是熟人。” 大聪明打了个响鼻,蹭了蹭萧然的手,闭上眼继续睡觉。天还没亮呢! 萧然环视了一圈,没有其他动静,便回了屋。 萧然入住没多久,也没有决定好是不是要在这里常住,因此屋内家具不多。 等她进屋时,就看到骆长岳坐在一把矮竹凳上。竹凳有靠背,可骆长岳昏迷着,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司无归只好用手扶着好友,免得他倒下。 看到萧然进来,司无归眼前一亮,“萧大夫,请你看看长岳!” 萧然走过去,翻开骆长岳的眼皮看了看,一边替他号脉,一边问道:“你们不是去找大夫了吗?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司无归苦笑道:“说来话长。” 当天,因为萧然的话,司无归拉着好友准备去找张青岩看病。 张青岩是江湖有名的“医中圣手”,也是司无归的往年交,让他给好友看一看,司无归才放心。 骆长岳原本不信萧然,可司无归这副态度,再加上他这一脉确实比较短寿,因此心里也有些打鼓,最后半推半地跟着司无归去了余江城。 张青岩的玉霞阁便在那里。 但是不巧,二人去时张青岩正好出门,不在阁中,留守的下人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两人只好失望而归。 骆长岳见好友忧心忡忡,便出言安慰。 别说他不一定有事,就算真有病,他也才二十几岁,离死还有十来年呢。 说不定等不到病发,就先死于仇家寻仇了。 谁知道骆长岳还有乌鸦嘴的天赋,他们回来的途中还真碰上了仇家寻仇。 两人合力解决了仇人,可骆长岳也受了伤。 司无归不会治病,张青岩不在,他便想到了萧然。 他带着骆长岳快马加鞭赶回来,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萧然住在这里。 骆长岳伤势颇重,他也等不到天亮,这才现在过来。 “萧大夫,你说的没错,长岳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萧然眼皮一抬,“你们不是没找到张青岩吗?” “跟那无关。” “长岳尚未昏迷前跟我说,他在对敌时明明一切都好,以仇家的武功不至于让他受此重伤。是在打斗过程中,他突然觉得腹中疼痛,一时不留神着了道。”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一分一毫的差距都是致命的。 如果不是司无归在,骆长岳今天还有没有命都难说。 “先不说这些。你如今内力如何?” 司无归感受了一下,道:“有些疲惫,后继乏力。” 萧然也猜到了。 “你先打坐恢复。我暂时以银针护住他的心脉,到时候需要你以内力助他驱散体内侵入的内劲。” 说起来,骆长岳的伤势和原主极为相似,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的武功。 原主不知道是谁伤得她,到时候倒是可以问问骆长岳。 司无归自然听从萧然的吩咐。 她这里没有多余的床,骆长岳施针后最好躺下,萧然想了想,让司无归将人扶到自己房间。 司无归听完,一脸歉意,只是为了好友性命着想,也不好推辞。 索性萧然房中陈设简单,没有什么隐私的东西,让司无归悄悄松了口气。 第085章 江湖太难混 司无归和小胖子坐在堂中大眼瞪小眼, 气氛尴尬。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小胖子不客气地问道:“你谁呀?!” 司无归收回观察两个护卫的视线, 温和地朝他笑了笑,半点不介意小胖子的态度:“在下司无归,是萧大夫的朋友。” 小胖子撇了撇嘴,小眼睛上下打量了司无归一圈:“她人呢?” “找我干什么?” 楼下的人同时抬头,萧然站在楼梯上挑了挑眉。 司无归站起身,有些激动:“萧大夫,长岳如何了?” “暂时没有大碍, 最迟晚上就能醒了。” 司无归松了口气,“太好了!在下能去看看他吗?” 萧然点了点头。 司无归迅速上楼。 萧然走到小胖子跟前, “今天来这么早?” “嗯。” “他真的是你朋友?” 萧然给自己倒了杯水, 闻言道:“是啊。” “小爷看着不太像,那人一瞧就是个花花公子。”小胖子嘀嘀咕咕, 听着对司无归很有敌意。 “你还知道花花公子?”萧然有些好笑。 “当然, 你瞧不起小爷?小爷虽然不怎么出门, 但知道的也不少!”小胖子不服气地道。 突然, 他想到了什么:“喂, 你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 嗯?有进步, 今天没叫穷鬼。 “是还有一个,怎么了?” 小胖子跳起来,刚想开口, 便被人打断了话。 “萧大夫,我来送饭了。” 萧然扬声道:“门没栓,进来吧。” 杏花提着饭盒进门, 见屋里四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吓了一跳。 “萧、萧大夫, 早饭。” 杏花将食盒抬起,递给萧然,旁边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萧然知道她性格腼腆,伸手将食盒接过放在桌上,道:“劳烦你帮我喂一喂驴,多加点水。” 杏花毫不犹豫地应下来,转身出门。头一次在萧大夫这里见到这么多陌生人,让她十分不自在。 支走了杏花,萧然打开食盒将早饭摆出来。 小胖子看了一眼,“你平时就吃这个?” “这算不错了。昨日请你吃饭的老夫妇难道比这吃得好吗?” 小胖子挠了挠头,“他们无儿无女,生活辛苦,吃得差些很正常。” “好香~” 正说着话,司无归从楼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然跟前,“萧大夫,不知道有没有在下的份?” 说着,他肚子还应景地“咕噜”了一声。 司无归有些赧然:“在下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萧然将一个白面馒头推过去:“只有这个。” 司无归也不介意,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着白水将馒头吃完,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一个大男人当然不止这点饭量,这个馒头给司无归塞牙缝都不够,不过有得吃就不错了,他也不挑。 萧然见状,也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杏花估摸着萧然吃饭的速度,等萧然吃好,她也差不多过来,见堂中又多出一个陌生人,也不好奇,低着头快速将碗碟拣好就要离开。 “杏花,中午多送两人的饭过来。” “好。”杏花轻声应道。 “等等!”小胖子叫道:“小爷和护卫呢?” “你们不回去?” “怎么?还想在这里蹭午饭?刚刚不是还嫌饭菜不好吗?” 小胖子:“谁嫌弃了?小爷就要在这里吃!” 萧然:“没你的份!多做你们三个人的,是想把人累死?!” “那不让她做,小爷让人送饭过来!就当小爷请你们的!” 杏花有些无措地站在一边,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萧然对她道:“你回去吧,听吴少爷的,中午不用过来了。” 杏花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吴易,你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吴嘉不着痕迹地对吴易点了点头,吴易领命。 萧然早就注意到小胖子的护卫今天换了新面孔,不过这也不是她要关心的事。 但她还是将人叫住。 萧然对小胖子道:“你有没有功课要做?” 小胖子:??? 萧然:“有的话让他一并带过来,昨天已经荒废了一天,今天不能再落下了。” 小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然,仿佛她在说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小爷没功课!!” 萧然才不管小胖子怎么想,对吴易道:“你们少爷不肯说,你去问问你们家主。” 吴易欲言又止,顶着小胖子看叛徒的目光离开。 司无归看了一场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可把小胖子惹毛了,他愤怒的转头看向司无归,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点燃。 司无归怡然不惧,好友情况稳定,他心情放松,也有闲心逗逗这个一直敌视自己的富贵公子哥儿:“这位少爷,找您麻烦的可不是我,何必对我发火?” “小爷看你不顺眼!” 司无归笑了一下,“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少爷您?” 小胖子挑剔地打量着司无归:“眼泛桃花、面无白须、浪荡轻佻、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好人!” 司无归剑眉轻挑:“看来少爷对在下误会颇深呐~” 萧然摇了摇头,出声打断两人,扔给司无归一瓶伤药,“清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吧。” 司无归接住瓷瓶,抱拳致谢,起身去院中打水洗漱。 路过小胖子时,小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司无归不以为意,甚至还有闲心朝他笑。 等司无归出了门,萧然问小胖子:“今天不去城里,没什么好玩的,你真不回家?” “你想赶小爷走?” “当然不是,只是怕你在这里无聊。” “不无聊,小爷就要呆在这里!” “随你。” 说完,萧然起身,准备上楼再去看看骆长岳。 “萧大夫,你过来一下!” 司无归在院中叫萧然,声音有些凝重。 萧然顿住脚步,有些不解,调转方向往院子里去。 小胖子连忙跟上,吴嘉自然寸步不离地跟跟紧小主子。 “怎么了?” 司无归站在西北角的水井前,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口水井原先被封住,当初韩村长帮萧然修房屋时并没有清理这口井,后来是萧然发现了井口,挪开井口的石头才发现这井还能用。 井虽然荒废,但井水意外地干净,清理了井壁上的青苔,又静置了两天,这井便能用了。 萧然走到司无归身边,见他眉头紧锁地盯着水井,不由问道:“井里有什么吗?” “萧大夫,你看井砖。” 萧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小胖子绕过两人,趴到井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少爷,小心。”吴嘉赶忙唤他。 小胖子脑袋依然埋在井口,朝吴嘉摆手:“没事,少大惊小怪!” 萧然见状眉心直跳,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拎到一边站好,警告道:“老实点!” 小胖子拽了拽自己的领子,瘪了下嘴,没顶嘴。 吴嘉总算松了口气。 “你想让我看什么?” 小胖子老实了,萧然这才问司无归。 “井砖上的划痕。” “有什么问题吗?” 这口井存在的时日不短了,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被使用过,但之前也住过人,打水的木桶上上下下,时间久了有些磕碰划痕很正常。 司无归走到井边蹲下,伸手在井中的砖头上摸索了几下,对萧然道:“这些痕迹不是随意划上去的。” 司无归伸手划了个圈,“你绕着井走一圈就会发现它们的分布很有规律。” 萧然依言顺时针绕着井壁走了一圈,这一圈下来,确实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她蹙起眉头,不确定地问道:“这是,暗语?” 第086章 江湖太难混 说是暗语也不准确, 其实更像是某种密码标记。 萧然只能看出来这些标记以三个为一组刻录,传递某种信息, 具体是什么,她不太了解。 “你看得懂吗?”萧然走到司无归身边,同他一样蹲下。 “嗯?”甫一蹲下,萧然就乐了。 在她眼前,有一团光打在井壁上,明晃晃的光团指示极为明确。 萧然站起身垂头看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胖子学着两人的动作蹲下, 同样看到了异常。 他惊呼出声,表情很是兴奋:“那是什么?秘密?藏宝图?” “看一下不久知道了。” 萧然望向司无归:“可以取吗?” 她弄不清楚暗语的内容, 因此不知道取出东西会不会造成破坏。 司无归点头:“可以。” 萧然转道对面, 探头看向井壁,暗暗数了数位置, 伸手往下探。 “再往左边一些。”司无归出声提醒。 萧然依言往左边摸索, 很快, 她就摸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轻轻扣了扣砖头, 声音清脆, 里面是空心的。 “有匕首吗?”萧然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问吴嘉。 砖虽然是空心的, 但确实被封死在井壁上,萧然可不想暴力破坏井壁。 “快点!匕首!”小胖子推了推吴嘉,催促道。 他现在有一种自己碰见大秘密的兴奋, 之前对萧然和司无归的怨念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吴嘉默默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萧然。 匕首不错,没有削铁如泥那么夸张,用来挖出这块砖绰绰有余。 萧然挥了两下匕首, 试了试手感,反手一下, 将匕首插进了井壁。 她沿着缝隙极为顺滑地将有异常的砖切割出来。 吴嘉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萧然不知道吴嘉心中的想法,她小心将整块砖撬出来,这砖还得往井壁上回填,可不能弄坏了。 小胖子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要不是拿砖的是萧然,他恨不得自己直接上手。 砖里已经被掏空了,里面的东西用防水的油纸包裹。 萧然将巴掌大的东西拿出来,展开油纸,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本小册子。 司无归刚才一直在研究井壁上的记号,见状也站起身,拍了拍下摆的灰,凑过来和萧然一起看找出来的东西。 萧然抽出信。 “写的什么?”小胖子忙问。 萧然瞥了他一眼,将信中的内容念出声。 “余夫妇二人为叛徒追杀,在此避难天寰不再,隐姓埋名,落魄至此,无力回天。门中秘籍不能为叛徒所得,遂藏于此,若有人得之,尽可取此机缘。如有余力,请诛叛徒。若无余力,吾夫妇二人亦不怪罪。” 信中还附有一副地图,萧然将其展开,上面画的是一副线路图,说实话,很难看懂。 小胖子哇了一声,看起来很感兴趣。 萧然将地图递给他,小胖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又假装正经地接过地图仔细研究。 吴嘉悄悄挪过几步,不动声色地想将地图记下来。 司无归不经意地扫过他,见萧然完全没有反应,故而并未出声提醒。 “这本册子就是信里说的秘籍?” “应该是了。” 萧然将册子翻开,小胖子地图也不看了,随手一叠又靠过来想看秘籍内容。看起来他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热闹。 吴嘉见小主子如此粗鲁,眉头抽了抽,最终还是将要劝告的话忍了下来。 萧然索性将手放低一点,方便他看。 “这写的是什么?” 册子上的内容艰深,小胖子自诩聪明,平日里功课样样不拉,但这些内容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 “是心法。”司无归解释道。 ?小胖子迷惑。 “你没学过武,这是内功心法,你看不懂很正常。”萧然补充了一句。 “哦。”知道自己看不懂,小胖子也不强求,继续研究地图去了。 这本册子不厚,萧然很快翻完。 这里面记载的功法确实高深,更重要的一点是,这篇功法对经脉有修补作用,很适合萧然目前地情况。 有了这篇功法,虽然不能让萧然身体如正常人一般,但也不会再和之前一样,多动用一些内力就要虚弱几天。 合上册子,萧然问司无归:“天寰是什么门派?” 司无归笑道:“萧大夫如何确定在下知道天寰呢?” “我不确定,就是随便问问。不管怎样,你的消息肯定比我灵通。” 司无归哑然,萧大夫的话还真是直白。 他微微思索,然后道:“换个人来,还真未必知道天寰。” “百年前,天寰曾是名震江湖的大派,鼎盛时说一声号令江湖也不为过。可惜八十年前,天寰不知为何分崩离析,以极快的速度覆灭。现在看来,是门中出了叛徒。可惜了!” “你说八十年前?”萧然疑惑。 “是啊。” 萧然重新展开信封,写信的人对昔日荣光念念不忘,又惋惜今日落魄,八十年前天寰已经覆灭,这信里的夫妻难不成有九十、一百岁? 活到这把年纪,资质再差,也能成为一流高手了,光靠时间就能熬死叛徒了,还有仇人? 这信里也没说叛徒是谁,是想让人替他们报仇还是不想? “天寰覆灭后,有没有和它有渊源的门派崛起?” 司无归敲了敲扇子,摇头:“没听说过。如果真的是叛徒,恐怕也不会打着往日的旗号行事了。” “也是。”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正常人应该都会想方设法抹去痕迹才是。 “井上的记号你弄清楚是什么了吗?” “没有。” “我将所有记号都写在地上,但和我所知道的密码模式一一对照,没有一个符合的。” 萧然看了一眼井边的土地,她在撬砖头的时候,司无归就将这些记号都写了下来。 萧然对这些的了解比司无归还少,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之后再说吧。” 信中这夫妻两的事,还是得找韩村长问一问。 萧然将砖头重新填进井壁,众人准备进屋。 司无归落后一步,抬脚将地上的痕迹抹去。 “你要练这上面的心法吗?” 司无归一顿:“若是萧大夫不介意的话?” 萧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司无归道:“毕竟这是从萧大夫你家里找出来的。” “不必。见者有份,如果不是你,我未必能发现这些东西。” “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萧然转头对吴嘉道:“你也看看吧。” 吴嘉抬眼,和萧然对视一眼后垂下眼皮,“多谢萧大夫。” “不客气。” “小少爷,地图研究出什么了吗?” 小胖子放下地图,漏出被遮挡的脸,闷闷道:“除了看出来红点可能是天寰旧址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也难怪,地图上面是山脉水文走势图,除非非常熟悉地形或者接触过地形图,光凭这幅地图想知道指的是哪里,还真是痴人说梦。 司无归也只是听过天寰旧闻,具体天寰在哪里,他还真不知道! “地图看不出来没关系,吴易回来了,你的功课到了。” 吴易刚一踏进院子,就收获了自家少爷怨念的目光。他脚步一顿,左手书箱右手食盒,神色如常地走到跟前,“少爷,老爷布置了功课,让您做好,他晚上会检查。吴管家怕少爷你饿肚子,让我带了些点心来。午饭会在巳时送过来。” 小胖子怏怏不乐地应了一声。 众人散开,萧然上楼查看骆长岳,小胖子被监督着做功课,司无归研究秘籍。 看在秘闻的份上,小胖子慷慨地贡献了自己的点心给司无归。 司无归受宠若惊地道:“多谢小少爷~” 第087章 江湖太难混 时间临近傍晚, 萧然催促小胖子收拾东西回家。 小胖子不情不愿地磨蹭着。 萧然道:“你不回去,这里可没有你的晚饭。” 小胖子:“再让人送过来不就行了?!” 萧然静静地看着他。 小胖子撇嘴, 将自己的功课收好,吴易帮他背起书箱,跟萧然告辞。 小胖子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小爷明天还来,你们要是有什么进展,一定要跟小爷说!” “放心,不会落下你的。” 得了萧然的允诺, 小胖子才放心离开。 小胖子离开没多久,送饭的人就过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杏花, 而是韩村长亲自提着食盒过来。 “萧大夫。” 韩村长乐呵呵地跟萧然打招呼。 “杏花跟我说您这儿要三个人的饭, 她力气不够,这饭就由我来送了。” 萧然闻言, 估计他是知道这里来了生人, 找个借口过来看看, 也不拆穿他, 侧开身体, 让人进门。 司无归放下手中的册子, 起身朝韩村长拱手道:“老人家,幸会。” 韩村长摆手,微微眯了眯眼睛, 道:“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天色已晚,屋子里光线昏暗,萧然将烛台点上, 挪到桌子上,“先吃饭吧。” 韩村长附和道:“是是, 先吃饭。” 萧然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 人多菜量大,往日的碟子今天换成了海碗。 等碗筷摆好,韩村长问道:“这,还有一个人不吃吗?” “他还没醒,一会儿给他留一些就行了。”司无归回道。 “这样啊。” 韩村长若有所思:“萧大夫,您这儿还有住的地方吗?”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萧然的房间让给了病号,二楼并非没有其他房间,但要说睡觉的地方确实没有。 当初萧然入住时并没有考虑到有朝一日这里还会有客人留宿。 司无归转头,他有些尴尬。他和骆长岳一来,将主人家挤走就有些不合适了。 司无归对萧然道:“等长岳醒了,我和他另找个房间打地铺。” 萧然摇头:“不必了,他毕竟是病人。再者他一身土和血躺过的床,腾出来我还要收拾,还不如让他睡。” 她是不嫌弃病人,但不表示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不嫌弃那张床。 司无归闻言摸了摸鼻子,无法反驳。 韩村长听到萧然和司无归的对话,小心地问道:“萧大夫,您的朋友受了伤?要不要紧?需不需要药材?咱们这山上有不少药材。” 萧然停下筷子,望向韩村长:“不要紧,您忘了,我就是大夫。” “是,您瞧我这记性!都叫您大夫来着!” 萧然觉得他不是记性差,是没话找话,旁敲侧击地打听司无归两人的情况,但又不敢明说,因此话也问不到点子上。 司无归也看出来了,用眼神示意萧然:这老汉什么情况? 萧然和他还没熟到光靠眼神就能传递信息的份上,任凭他使眼色,自己埋头吃饭,还不忘提醒:“再不吃菜凉了。” 司无归: 得嘞,萧然自己不管,他也不操那份闲心,填饱肚子最重要。 两人仿佛无事发生,唯有韩村长坐立难安。 他早上听杏花回来一说,萧然这里来了陌生人,心里便咯噔一下。 可惜萧然交代过中午不用过来,他挨到晚上才借着送饭的借口过来看看。 只是这来是来了,话却不好问。 韩村长在心里斟酌措辞,想着怎么能套出话还不显得自己在打探情况。 殊不知萧然也在心里琢磨待会儿该怎么跟他打听小楼原主人的情况。 三人就这么默默不言的用过晚饭。 将早就腾出来的饭菜盖好,萧然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叫了一声:“韩村长。” “啊?” 韩村长回神,看到桌子上的碗筷,“您二位吃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忙。我有些事想问村长你——关于这幢小楼的。” 司无归吃饱喝足歪在椅子上放空,闻言略略支起身子,做倾听状。 韩村长尬笑两声:“这小楼有什么好问的?您之前看到了,它是破了些,但您出钱,咱们都给您收拾好了。要是萧大夫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您说一声,我立刻再找人给您改。您放心,不收您钱。” 韩村长顾左右而言他,萧然却不容他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是想问原先住在这里的夫妇是什么人?” 韩村长笑容一顿,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沉默片刻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萧然将信递给他,“今日从小楼里找出来的一封信,信里写了原先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夫妇。” 韩村长接过信看了两眼还给萧然:“您能跟我说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萧然这才想到,韩村长处事经验丰富,不代表他识字。现在这个时代,不认字的才是常态。 萧然将信中的内容告诉他,略过了秘籍、地图和报仇的那段。 韩村长听完后,沉默了更长时间。 他解下烟袋,对着烟嘴嘬了几口。 里面的烟草没有点燃,萧然知道这可能是他思考的习惯,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片刻,韩村长放下烟袋,对两人道:“这事说来话长。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吧” 司无归和萧然都坐直了身子,听韩村长讲古- * 十年前,大约是秋收后的某一天。 韩村长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年天气炎热,缺水灌溉,地里收成差,他为了粮食的事发愁。 粮食不够,村里可是要饿死人的。 落凤村不算穷,但要说人人都能拿钱买粮食也是不可能的。 他为这事愁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直到一天夜里,他本来浅眠,又被外面的蝉鸣吵醒。 反正睡不着,索性便批衣准备去地里看看。 等他靠近田地时,却发现地里有人。 起初他以为是村里哪家的人同样睡不着出来瞎逛,正准备叫人,却听到惨叫。 那叫声戛然而止,好像叫到一半有人捂住了嘴。 但这足够韩村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他赶紧吹熄了灯笼,躲到一边,观察事态发展。 说到这里韩村长自嘲一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那些习武的人都耳聪目明,那会儿早就发现我了,只是不在意罢了。” 萧然和司无归对视一眼,韩村长说的恐怕就是信里提到的被追杀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那放任韩村长在一边偷看就很好理解,因为无论是哪一方,想要在事后杀掉韩村长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按信上的内容来看,最后胜利的是那对夫妇。 果然,就听韩村长继续往下说。 韩村长当时蹲在一边不敢出声,借着月亮的光线,他勉强能看到田地里有两拨人对峙。 双方似乎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只知道话音刚落,两边就打了起来。 当时韩村长着实吓坏了,想跑,但腿都软了,根本跑不动。只能哆哆嗦嗦祈祷这些煞神打完赶快离开村子。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田里的动静终于停歇。韩村长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设么声音,准备悄悄溜走,一回头就见两个人站在自己身后。 “那时他们夫妻受了伤,想要找个地方养伤,便留了我一命。” “但是地里还横七竖八有不少尸体,血溅得到处都是,只要第二天有人来,长眼睛的都知道有问题。” “没法子,咱们只能连夜将人拖到这边的小山坡埋了。地里的血不好处理,他们二人便去山里赶了一头野猪下来,在田里宰了,掩盖血迹。” “后来,两人就在村子里住下。” “那年村里人靠着帮忙他们修房子挣银钱,还有他们不时在山上打的猎物,倒是渡过了难关。” “之后呢?”萧然问道。 韩村长喝了一口水,道:“他们也不是一直呆在村子里,有时也会出去一段时间。六年前好像是收到什么消息,两人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这房子也就一直荒废着。直到一年多前吴老爷在这里定居,然后萧大夫你也过来了。” “那对夫妻离开后难道没有人想要这栋房子吗?”这么好的房子空置着,没理由村里的人不心动。 韩村长笑了声:“怎么没有?但这里闹鬼啊。” “闹鬼?” 韩村长点头:“这房子这么好,村里自然有动心的。但有一个算一个,来住了几天就说井里闹鬼,怎么也不敢来了。后来有人在这里惊吓后摔断了腿,彻底打消了其他人的念头。” 说到这儿,韩村长道:“闹鬼不一定,他们肯定是留了什么手段。” 萧然想到被封住的井口。 司无归凑过来小声对萧然道:“可能是机关。” 萧然点头,她想到了自己挪开井口的石头后,夜里那里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她以为这是正常的气流现象,现在看来还另有玄机。 井的事先放放,“当年你们将人都埋在哪里了?” “不远,就在那个小坡上。” “当时埋人的时候,您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们有跟您说过什么吗?” 韩村长想了想摇头:“没有。那时我吓傻了,哪儿见过那么多死人?东西都是他们夫妻收好的。小楼里没有的话,可能就一起埋在那里了。” 看来要找夫妇俩仇人的线索,还得去挖坟。 “该说的我都说了。萧大夫,我能走了吗?” “自然。” “萧大夫” “嗯?” “您和您的朋友,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十年前的事,是他运气好,碰到的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十年后的今天,萧大夫不是个坏人,但是她的朋友好像有些麻烦? 萧然看着他:“您放心,不会给村子里惹麻烦的。” “那就好,那就好。” 韩村长提着食盒要走,萧然道:“我送您。” “不用,不用。这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萧然也不强求,目送他离开。 “骆长岳醒了。” 司无归站起身,对萧然道:“萧大夫,一起上去?” “嗯。” 第088章 江湖太难混 骆长岳靠在床头, 他还有些虚弱,但嘴却没停:“萧大夫?这里是哪里?死乌龟, 我命真大,这样都死不了!我睡了多久?有没有吃的?” 司无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里是萧大夫家。你活着不是命大,是萧大夫救了你。” 骆长岳恍然大悟:“多谢萧大夫!以后你就是我骆长岳的救命恩人!有事儿您吩咐一声,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音刚落,他拍拍胸口,牵动了身上的伤, 嘶了一声,连连咳嗽。 萧然无奈道:“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吧。” 骆长岳平复了一下呼吸, 嘿嘿笑了两声。 司无归将之前剩的饭菜给他端过来, 骆长岳眼前一亮,“好兄弟, 我果然没看错你!” “这也是萧大夫出的钱。咱们现在吃、喝、住、用都是萧大夫的。” 骆长岳口中嚼着馒头, 含糊道:“萧大夫, 大恩不言谢!我老骆欠你的。” 受伤并不影响他干饭的速度。 吃完了饭, 骆长岳反射性摸向腰间, 摸了个空。 他腰间的酒葫芦早在打斗中便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 “哎——, 饭饱,可惜酒不足,人生一大憾事!” “那你以后的憾事可太多了。” 萧然刺了他一句。 “再这么喝下去,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司无归闻言,想起了之前跟萧然说过的事,道:“萧大夫, 长岳的身体?” “可以治,但他不能再这么喝酒了。治疗期间滴酒不能沾。” “不可能!” 骆长岳反对的话冲口而出。 萧然皱紧眉头, 她对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很是反感。 “萧大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无归眼看气氛不对,连忙插话打圆场。 骆长岳也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道:“萧大夫,我不是针对你。” 身为好友,司无归对骆长岳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主动解释道:“并非他不想戒酒,实在是他练的武功离不开酒。” “他从小就在酒坛子里泡大的。越有酒,醉得越厉害,功力就越高。” 骆长岳接道:“如果健康的身体需要用戒酒换,那我宁可死!” “失去武功,长岳只怕就要任人宰割。” 大家都是江湖人,自然知道武力在江湖意味着什么。 看骆长岳的样子得罪的人不少,要是有人知道他功力衰退,那就是没牙的老虎。发病和仇人,还真说不定是哪个先找上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萧然觉得骆长岳不想戒酒除了练武的要求外,他本身应该也有酒瘾。 两人说完,见萧然不说话,骆长岳道:“萧大夫,生死有命。我不能割舍掉酒,那有朝一日因此丧命也是我活该,你不必为我费心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有命在,定会报答今日的恩情。” 司无归默默叹了口气,好友有好友的骄傲,让他为了性命而在往后的日子里要仰人鼻息,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萧然哼笑一声,“谁说没法治了?” “算你运气好,要是早一天,我都想不到办法。” “萧大夫,你真得能治?” 听到萧然的话,司无归比骆长岳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骆长岳虽然没有说话,但呼吸也粗重了一些,毕竟能活,谁又想死呢? 顶着两人激动的目光,萧然从袖中掏出秘籍递给骆长岳。 “这是天寰的秘籍?” “嗯。” 骆长岳一脸迷茫:“什么东西?” 征得萧然的同意,司无归将今天发生的事解释给骆长岳听。 听完好友的叙述,骆长岳捧着秘籍没有动:“萧大夫,这太过贵重。” 这秘籍是一个门派的不传之秘,任何人得到只怕都会藏着掖着不肯示人。 好友还可以说见者有份,可他算什么? “秘籍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纸还能比人命贵重?从它重见天日起已经过了四双眼睛,多你一个也不多。” “况且司无归已经看过了。等你真到了生死关头,他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无动于衷吗?” 司无归诚挚地道:“在下并不知道这心法还有治疗的作用。若是萧大夫不曾开口,在下是不会外传的。” 萧然看了他一眼,司无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他既然这么说,肯定也会这么做。 “既然是由我做主,那自然是我想给谁就给谁。现在,我说你能练你就能练。” 这话颇有些霸道,但司无归和骆长岳心中只有感激。 “萧大夫,多的话我也不会说,以后有用得上我的,你尽管开口!” 司无归也道:“在下也是!” “先别急着感谢,我没说你练了心法就万事大吉了。我之后会开药给你调理身体,这期间你还是要戒酒。” “这” “没问题!”司无归替好友大包大揽:“在下会监督他不犯戒的。” “喂!死乌龟,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萧然挑眉:“你不愿意?” 骆长岳立刻道:“愿意愿意,不就是一段时间不喝吗?我忍得住!” 萧然姑且相信了他的话。 “对了,围攻你们的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骆长岳挠头:“不大清楚。那些人蒙头盖脸,见面话也不说上来就是杀招,肯定是来寻仇的。” “我得罪的人多了,谁知道是哪帮人?” 萧然有些无语,感情他仇家多还挺得意。 司无归心细,察觉出萧然话中有话,他问道:“萧大夫想知道那些人是谁?” “嗯。我之前受过和他一样的伤。” “什么?!” “什么?!” 司无归和骆长岳同时震惊出声。 “那帮渣滓,果然不是好人!”骆长岳咬牙切齿道。 “萧大夫有什么线索吗?”司无归不像好友一样愤愤不平。 “没有,当时太过混乱,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卑鄙,居然还偷袭!” 骆长岳替萧然打抱不平,萧然却注意道司无归看起来想问些什么却问不出口。 “你想说什么?” 司无归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大腿,道:“萧大夫说的受伤,是在风雨山庄吗?” 骆长岳:“嗯???” 萧然:“还有呢?” “萧大夫是冯御风吗?” 骆长岳:“啊???!!!” 骆长岳坐在床上,看看好友,又看看救命恩人,想不通话题是怎么从他受伤跳到身份揭秘的。 最重要的是,救命恩人没有反驳!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好像一点也没提过这件事吧。” 骆长岳拼命点头,他们和萧大夫统共就见过两面而已。 司无归摸了摸鼻子,“在下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鼻子灵,好奇心也重了点。” 听见司无归的话,萧然思索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是伤药?” 司无归点头,拿出瓷瓶,那是白日萧然给他处理伤口的。 “初见前辈时,您应该刚从风雨山庄逃脱。在下听说过当时婚宴的事,虽有夸大不实之处,但您被围攻是事实,逃脱后肯定受了伤,自然会用伤药治疗。” “白日我从长岳这里闻到了那天一样的味道,但不敢肯定。直到后来这瓶药,还有从韩村长的话中得知您刚来这里不久,时间也对的上,让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萧然笑了笑:“那你猜得不错。” 骆长岳消化了一下两人的话,从救命恩人变成身负血海深仇的前辈的信息中回过神,“那岂不是说,现在满城风雨的灭门传言是萧大夫你放出来的?” “是我。”萧然坦然承认。 “杨恒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是事实。只是我没想到流言会变成这样,贼人的帽子会被扣在青山派头上。” 司无归感叹道:“人心不足,不奇怪!” “这么说,袭击我和死乌龟的人就是当日宾客中的某一派?” “可两派联姻这样的大事,请的江湖势力不少,要找出人来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司无归道:“这掌力阴寒,只要日后他们再出手,定然会漏出马脚。” 骆长岳:“也是。有朝一日爷定然叫他们好看!” 放完狠话,骆长岳问萧然:“那咱们以后是该叫恩人你萧大夫还是冯前辈?” “萧大夫就行,往日的冯御风已经死了。” 萧然在陈述事实,但两人以为是自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骆长岳赶忙转移话题:“那萧大夫你放出流言,是想收回风雨山庄吗?” 萧然摇头:“物是人非,风雨山庄早就不是以前的风雨山庄了。只是我母亲的尸骨还在那里,我想让她和父亲合葬。” “这、这样啊。”骆长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然,他道:“萧大夫你放心,我和死乌龟都会帮你的。” 司无归点头。 萧然道:“那就多谢你们了。不过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一定!” 三人谈完话,骆长岳身体毕竟不好,萧然让他先休息,示意司无归跟自己出去。 “萧大夫,是长岳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吗?” 司无归以为萧然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好友的面说。 “不是。” “那是?” “去挖坟。” “啊?!” “别啊了,走吧,趁天黑。还是你不愿意去?” 司无归哭笑不得,“去,当然去!” “但是萧大夫你不是答应过小少爷,不瞒着他吗?” “找到什么线索告诉他就行了,你还想让他跟着去挖坟?” “不不不!”司无归连忙否认。 谁会丧心病狂让一个孩子去刨人尸骨啊?! “那就走吧。” “行!” 第089章 江湖太难混 昨晚又是挖坟, 又是清理从地里刨出来的东西,萧然今天起得有点晚。 地板毕竟不如床上舒服, 萧然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才起床洗漱。 楼下传来小胖子一惊一乍的惊呼声,萧然仔细听了听,好像是骆长岳在讲自己的传奇经历。 要不说江湖人皮糙肉厚呢?昨天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今天就能生龙活虎逗小孩子了。 整理好仪容,萧然下楼。 骆长岳第一个发现了她,“萧大夫, 起来啦~” 萧然“嗯”了一声。 萧然注意到他换了一身粗布麻衣。 骆长岳没注意到她打量的眼神,热情地道:“吃早饭吗?韩村长送过来的, 还热着呢!” 萧然点头。 桌上的食盒被放在一边, 昨天骆长岳留下的碗筷已经被带走。 萧然揭开倒扣着为饭菜保温的碗,取了双筷子问道:“司无归还没起来?” 说到这个骆长岳就来劲了:“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我起来的时候他动都没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做贼去了!” “差不多吧。” “啊?” 骆长岳反应过来:“萧大夫, 你和死乌龟昨晚出去了?” “嗯。吃完饭再说。” 萧然的话不仅让骆长岳闭上嘴, 也堵住了小胖子即将问出口的疑问。 饭吃到一半, 司无归也打着哈欠游魂一样下了楼, 坐到桌前填饱肚子。途中还和骆长岳互损几句, 显然他对于骆长岳说他坏话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小胖子插不上话,但不妨碍他热闹看得起劲。 吃完饭,司无归人也清醒了。 骆长岳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套衣服给他:“给, 换上。” “哪儿来的?” “找村长要的。这两套衣服可是我拿玉佩抵的,之后你记得把钱给人家。” 司无归一眼难尽地看着好友:“知道了——” 骆长岳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无归去换衣服,萧然将桌上收拾干净, 铺了一层布,然后将昨天从土坡中刨出来的东西摆放到桌子上。 骆长岳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昨天晚上做贼的成果。” 司无归换了身衣服回来, 回答骆长岳的问题。 同样的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和骆长岳身上形成了两种效果——一件衣服好不好看还是得看脸。 “别碰!” 萧然伸手按住小胖子想要翻检桌上东西的手。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小胖子已经半伏在桌上,耐不住好奇心想要查看。 东西不多,一柄断剑、一个残缺的令牌、一枚指环、还有一个铁盒子,指环和铁盒子用专门的布包裹着,不过埋在土里时间很长,布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小胖子被萧然拦下,还有些不服气:“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从坟里扒出来的。” 小胖子:?!!! 他以不符合自己体型的灵活身姿一跃而起,退开三丈远,使劲地甩着自己的右手,仿佛在甩走什么脏东西。 这还不够,他支使吴嘉:“快去打水,小爷要洗手!” “是!” “等等!小爷也去!” 小胖子领着护卫往院子里去,司无归笑着道:“萧大夫,你又何苦吓唬他?昨日不还说不能让小孩子去挖坟吗?” “确实没让他挖,但没说他不能知道这件事,只是听一听又没什么坏处。” 司无归哑口无言,他算是看出来了,萧大夫和吴小少爷之间还有些“恩怨”,他这个外人就不要随意置喙了。 骆长岳这是插进来:“不是?你们真去挖坟了?挖的谁家坟啊?” “就昨天说的,追杀那对夫妻的人。” “哦。” “那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司无归看向萧然。 萧然道:“看看能不能找出‘叛徒’是谁?毕竟学了人家的秘籍,也算有师徒之谊。” 骆长岳点点头。 萧然将令牌和断剑拨到一边:“这两样东西你们认识吗?” “等等,等等!” 小胖子跑进来,他衣摆上很明显湿了几块,手还没干,随意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凑近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萧然:“说这些东西的来历。” “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还需要辨认。” 小胖子有些失望。 萧然才不管他,和司无归二人凑过去看仔细查看。 昨晚将东西挖出来以后,天色已晚,萧然和司无归都没有仔细看过,只是将东西放好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这四样东西并不是一起挖出来的,断剑和令牌与尸骨埋在一起,铁盒与戒指单独一起,也不知道埋东西的人是何用意。 小胖子也想看,但一想到东西的出处又很嫌弃,最后只能绕着桌子转圈。 吴嘉和吴易退开一些,方便少爷行动。 过了许久,骆长岳先开口道:“断剑没什么特别的,这材质也不是稀罕货,市面上到处都是。倒是剑柄上有些花纹,不过时间太久看不清了。” 司无归沉吟道:“令牌看起来有些眼熟。” 萧然闻言看向令牌。 这块令牌被斜着削掉了一半,正面留了个“人”字,萧然猜完整应该是个“令”字,背面是个“口”加“日”,看不出来完整时应该是什么。 不过上面的花纹很特别,“令”字一面最上面有一个尖顶圆弧形的宝盖,看起来像是顺时针旋转九十度的花括号,宝盖下面是一个中心有一点的圆。 相比一般的缠枝、祥云或动物吉祥纹,这样简洁但寓意不明的纹样是比较少见。 “是吗?死乌龟,你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了,只是图案很特别。” 骆长岳忍不住吐槽:“不是,平时无关紧要的事你记性挺好,关键时刻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司无归无奈道:“我又不是过目不忘,哪里能事事都记清楚。” “那就先放一放,看看其他两样吧。” 萧然一锤定音。 戒指和铁盒看起来都平平无奇。 戒指是绞丝的戒托上镶着一颗黑色宝石,萧然起初以为宝石是因为埋在土里变色了,不过如今细看才发现它原本就是黑色,这样的颜色的宝石也很少见。 至于铁盒,看起来也不是铁,因为它并没有氧化生锈。 铁盒比较大,瞧着能放下一本正常的书籍,但整个铁盒严丝合缝,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启。 盒子上除了祥云纹饰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司无归拿起盒子放在耳边摇了摇,并没有什么声音,“里面应该不是小东西。” 小胖子在他拿起东西的时候,眼里的嫌弃之色都快溢出来了,赶紧走了几步,离他远一点。 “所以,这四样东西一个都没用是吗?”小胖子总结道。 “那倒也不是。” 司无归将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这盒子整体就是一个机关,需要破解才能打开,我需要些时间研究。” 萧然心中一动,司无归无法打开,她可以用别的手段试一试。 “我看看。” 司无归闻言将盒子递给萧然。 萧然接过盒子,装作研究,其实是将神识探进盒子里查看盒子的内部。 但以前无往不利的神识这次却碰了壁——这个盒子隔绝了她的神识。 这个发现让萧然心中一跳。 【007!】 【在呢!怎么啦~?】 007拖着欢快的尾音问道。 【不是说这是个纯武侠世界吗?】 【是啊。】 【那这个盒子怎么回事?问什么神识探不进去?】 【很正常啊!武侠世界也有低武、高武嘛!】 【???】 好家伙!这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最高战力是什么?】 【可以啊,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百年前天寰的宗主,离破碎虚空只差一线。】 【后来天寰没了,后面就一代比一代差了,现在最厉害的是宗师。】 007的语气里还颇为嫌弃,仿佛在说“这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这就离谱了!破碎虚空已经不能说是纯武侠了! 【但他不是没到么?差一线也是差!59.9说破了天也还是不及格!】 很好!这个例子举得很充分! 按系统的话,萧然就要重新评估之前那本秘籍的分量了。 “萧大夫看出什么了吗?” 萧然回神,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对机关之类的东西不太了解。” 说着把盒子还给司无归。 司无归只当她好奇,拿到盒子道:“我再研究研究。” 萧然点头。 小胖子见他们花了这么长时间却什么结果也没有,不由失望地撇撇嘴。 萧然朝他一招手,“小少爷,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 “我过两天要出趟远门” “去哪儿?小爷也去!” “不行。” “为什么?” “这件事很危险,不方便带着你。” “小爷不怕危险!” 萧然不接他的茬,只是抬头看向他身后。 小胖子回头,吴嘉和吴易杵在他后面,像两尊沉默的雕塑。 “小爷懂了!你什么时候走?” 萧然不知道他懂了些什么,回答道:“两天后吧。” 到时候司无归和骆长岳也要跟着一起。骆长岳需要些时间恢复。 “好!” “小爷先回家了。” 小胖子说完,匆匆离开。 萧然望着他的背影,有种不好的预感。 【宿主,他该不会是去说服他外公去了吧?】 第090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不知道小胖子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 只知道等她和司无归两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小胖子带着人堵在门口非要跟着一起去, 身后跟着甲乙丙丁四个护卫。 萧然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小胖子摇头:“但我要跟着去!” 萧然皱眉,小胖子非常执拗,道理是说不通的,萧然望向领头的吴嘉:“借一步说话?” 吴嘉动了动,司无归和骆长岳识趣地将地方让出来,骆长岳还顺手将小胖子带了出去。 等人走后, 萧然开门见山地问:“吴老爷调查过我吧,放心让你们少爷跟着去凑热闹?这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到时候没人会顾及他。” 吴嘉对萧然的话并没有否认, 他低声道:“老爷有老爷自己的打算,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到时候我们自会看顾好少爷。” 萧然几乎气乐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吴老爷这一系列行为的动机。 她相信从小胖子接触她开始, 吴老爷就一定查过她的底细, 吴嘉不置可否的态度证明了这一点。 从小胖子之前的言语中来看, 吴老爷几乎是在限制小胖子的人身自由, 但现在又在放任他往危险的地方闯。 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为, 让萧然觉得十分诡异。 但不管吴老爷有什么动机, 萧然都不想带上小胖子。虽然她的计划是悄悄带走冯母的尸骨,但到时候的形式变化不一定会按照她的预期进行。如果他们被卷入青山派和反青山派联盟的斗争,萧然有把握自己和司无归两人能够逃脱, 小胖子呢?他连拳脚功夫都不会。 “我要见你们老爷,我亲自去跟他说。” “老爷有事,昨夜就离开了村里, 现在只有吴管家在,他管不了少爷。” 萧然一口气哽在心头,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吴嘉说完那句话,也不知是不是觉得理亏,总之萧然不问,他也不出声。 萧然顺下这口气,脸色难看地拉开门。 司无归听到动静回头,见萧然脸色不好,上前询问:“怎么样?” 吴嘉默默从萧然背后绕出来,回到护卫队中。 小胖子原本在听骆长岳说话,这时也走过来望着萧然。 “带上你可以。” 小胖子闻言咧开嘴,神色还有些得意。 “不过咱们人太多了,这样出行太显眼,需要乔装一番。” 小胖子不懂其中的奥秘,只觉得好玩,他道:“那简单!就说小爷出门游山玩水,你们都是小爷的下人。” 骆长岳一听乐了:“小少爷,你这便宜占得也太大了吧?” “那你们说怎么办?” 司无归也道:“这确实不大妥当。” 主要是小胖子将将十一岁,没有哪户人家会放心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独自出远门——当然,满腹秘密的吴老爷除外。他要是再大个三四岁,这个说法的可信度会高不少。 小少爷的提议被否决,众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司无归提议由萧然扮做小胖子的母亲,带着孩子回乡祭奠亡夫。 司无归则是他们的管家,吴嘉等人依然是护卫。 至于骆长岳,由于队伍中只有萧然一个女人,而夫人需要一位侍女,所以由他男扮女装,作为萧然的侍女。 提议的人是司无归,遭到了骆长岳长达一刻钟的“谩骂”,最终妥协。 服装由吴管家提供,当骆长岳刮掉胡子换上女装出现的时候,萧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骆逸仙这个名字反感,除了黑一点,皮肤稍微粗糙一点,个子太高以外,女装的他人如其名,翩然如仙。 不过骆长岳本人显然对自己男生女相且十分好看这件事很抵触,要不然平日里也不会留着大胡子,邋里邋遢的模样。 等众人收拾好出发时,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大家索性决定吃过午饭再走。 小胖子看着骆长岳一身女装和豪迈的吃相不忍直视。 他凑近萧然问道:“江湖人都这么深藏不漏吗?” 他这话说的不仅是骆长岳,也是萧然。 司无归提议萧然当他母亲时,小胖子还不愿意,因为他觉得萧然比他大不了多少,凭空涨了一个辈分也是在占他便宜,当得知萧然已经三十三岁时,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然示意他:“快吃饭,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胖子嘁了一声,埋头吃饭, 那头骆长岳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一抹嘴,打了个嗝,手就要往腰间摸。 司无归将一杯蜜水推给他,憋着笑道:“治疗期间不能喝酒。” 骆长岳白了他一眼:“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一出声,司无归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道:“你还是少说话,一说就露馅了。” 骆长岳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接受了自己女装的事实,故意夹着嗓子道:“是,英俊潇洒的司大管家~” 除了萧然外,在场的人无不感到一阵恶寒。 唯有萧然放下筷子,打量着司无归和骆长岳,若有所思地道:“你们两个相貌太出众了。” 如果不是做角色扮演,还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两人都扮做下人,那他们的相貌就过于引人注目了。 骆长岳一听,一拍桌子道:“我就说吧,所以我能换回去吗?” 萧然摸了摸下巴,摇头道:“相貌出众有相貌出众的说法。” 小胖子:“什么说法?” 萧然伸手点了点司无归:“寡居夫人的管家情人。” 又将手移向骆长岳:“和管家勾搭成奸,妄图谋取吴家的财产狠毒侍女。” 对小胖子:“对母亲的事有所察觉,因此不待见管家,也对母亲颇有微词。” 最后对甲乙丙丁四人道:“老爷留下的人,忠心耿耿地辅佐小主人。” 一共四句话,信息量却十分巨大。既将恩怨情仇交代地十分清楚,又很贴合他们真实的关系,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007感叹道:【好狗血,不愧是经历过现代信息洗礼的人,分分钟就能编一段剧本。所以亡夫该不会是夫人杀的吧,为了和管家在一起?】 【这不重要,想怎么脑补都可以。】 其他人显然没那么快接受。 小胖子机械地转动脑袋,一一扫过石化的众人,最后对萧然道:“母、母亲?” “嗯。”萧然淡淡地应了声。 小胖子反应过来,连忙呸呸两声。 这声音将骆长岳和司无归唤醒,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勾搭成奸”,随即迅速错开眼,各自搓了搓胳膊,想要搓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吴嘉四人信奉沉默是金,始终没有出声,完美扮演护卫角色。 “好了,该出发了。”萧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浮想联翩。 骆长岳第一个附和:“是是是,该走了,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说完,飞快地起身出门。 司无归紧随其后。 “走吧。”萧然叫上小胖子,最后将门锁上- * 他们这一行从行头到马车都是吴管家帮忙张罗的,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萧然早就打听清楚了反青山派联盟的情况,确定他们是今天出发。 不过萧然并没有跟在联盟屁股后头,反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线,直接前往风雨山庄所在的广安城。 广安城离萧然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有两天路程,这一路上他们没有什么波折,在第三天下午就抵达了广安城。 司无归经验丰富,很快选定了一间客栈入住。 这间客栈能的顶楼能遥遥望见风雨山庄。 萧然并不吝惜钱财,包下了客栈的小院后又要了一个顶楼的包间。 萧然推开包间的窗户,远远注视风雨山庄。 包间离的其他人一时都没做声。 在来的路上,萧然已经将往日的恩怨跟小胖子说清楚了,毕竟是带着他冒险,总不能让他一无所知地往里面莽。 见萧然久不作声,小胖子踌躇了一下,别别扭扭地开口:“那个,你别伤心。小爷从出生起都没见过父母呢,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萧然转头看向小胖子,笑了一声:“我不伤心,只是有些感慨物是人非。” 小胖子觉得她是在逞强,但他不会安慰人,勉强说完刚刚那句话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萧然明白他的心意,走过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司无归道:“风雨山庄守卫很严密。” 司无归摇了摇扇子:“城里气氛也很紧张。流言传了那么多天,青山派肯定早就收到消息了,一定有所应对。” 骆长岳夹了粒花生米扔到口中:“青山派又不傻,流言摆明了冲他们来的,不布防等着挨打吗?” “青山派请了哪些帮手?” 司无归道:“血手宗和暗楼。” 他的消息很是灵通。 骆长岳“啧”了一声:“邪魔外道。青峰老道就不怕他们反手捅他一刀?” “也许他许了什么重利。” “就怕那两派胃口大,想做黄雀。” 萧然道:“青山派这边靠利益勾连,各有算盘,声讨它的人也未必不是一盘散沙。” 之前他们内讧的事萧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司无归和骆长岳一时无言。 司无归道:“人还没到齐,咱们先按兵不动,我先多打探点消息。” “嗯,多谢。” 司无归摆手示意萧然不用客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091章 江湖太难混 “还在研究这个盒子?” 萧然一出门就看见司无归在院子里翻来覆去地倒腾铁盒。 这次出门, 令牌和断剑没什么用,便没有带出来。倒是铁盒和戒指, 司无归很感兴趣,赶路的时候也不忘拿出来研究研究。 “是啊。” 听见萧然的问话,司无归应了一声。 “看出什么了吗?” 司无归摸了摸下巴,“机关应该是跟盒子上的图案有关,具体怎么解还是不清楚。” 萧然:“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哪天突然就明白了。” 司无归笑了笑:“你说的对。” “对了,其他人呢?” 只要小胖子和骆长岳在, 这院子里就没有安静的时候,今天却没听见动静。 “小少爷憋坏了, 想出门玩, 护卫都跟出去了。至于长岳,他出去买点东西。” 萧然好奇道:“什么东西?” “夜行衣。我们准备夜探山庄。” 见萧然皱眉, 司无归解释道:“五派联盟拖拖拉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我和长岳准备去摸一摸风雨山庄的防卫。” 说到这个萧然就想叹气。他们出发的时候明明打听过五派联盟已经出发, 没想到等他们到了广安城。已经三天过去, 不少听到风声过来看热闹的江湖人都聚齐了, 他们还没到齐。 萧然瞧他们的样子, 说一盘散沙都抬举他们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叹了口气,萧然对司无归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司无归有些犹豫。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你们来帮忙我就很感谢了,没道理我躲在后面,让你们替我冲锋陷阵。” “再说了, 那里毕竟是我家,就算十五年过去已经物是人非, 但大体的格局应该没变,有我带着,也免得你们两眼一抹黑。” 萧然的话有道理,司无归也没有推辞,“好。”- * 夜深人静,萧然和司无归换好衣服,等众人熟睡后从院子里翻出来。 骆长岳被留了下来,一是因为夜行衣只有两套,二是他还有伤在身,最好还是养精蓄锐。 这让骆长岳嘟囔了不少“用过就丢”的话。 两人偷摸潜进风雨山庄,自然不会走正门。 萧然带着司无归绕到西南角,这里以前是下人房,15年过去了,格局应该变动不大。 果然,两人翻进去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这里除了震天的呼噜和梦话声音外,无人走动。 下人房比萧然印象中扩大了些,但变动不多。 不过也不难理解,从前风雨山庄的主人只有冯天父女,后来杨恒上位,但他多年来只有一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一个徒弟也没收。主人不多,下人当然也不会增加多少。 司无归轻轻点了点萧然,微微摆头,示意她跟上。 司无归做贼的经验比萧然丰富多了,通过下人房的位置,他迅速将山庄格局与萧然的之前地讲解对应起来。 “先去厢房。”司无归悄声道。 萧然点头。 青山派请来的外援没有住在城中,应该是被安排在山庄里了。 两人借着夜色摸到厢房,中间避开了两班巡逻的队伍。 山庄里看似防卫严密,但实际上外紧内松。 也许是敌人来得比预想的慢,导致这些巡逻的弟子颇有怨言,两人路过时还听到领队之人训斥自己手下的人态度散漫。 接近东厢,整个院子灯火通明,院外的守卫穿着明显异于巡逻队伍,看起来不是青山派的人。 司无归朝萧然比划了一下——血手宗。 萧然回了一个手势——知道了。 这么看来,青山派这边的人也是互不信任。青山派和联盟两边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萧然和司无归借着灌木的掩映蹲在墙根。 东厢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萧然听了听,满心无语地发现里面是在掷色子。 这些货色比五派联盟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看穿了萧然的想法,司无归悄声道:“多数江湖门派下面的人都是良莠不齐,门派势力,其实是看高手实力。”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些手下不行,不表示他们的核心高手的实力差。” 萧然闻言思索了一下,觉得司无归说的是对的。 她的思维被以前的电视剧误导了,总以为一个门派都应该是秩序井然,高手如云的。 但事实上,习武要看资质、悟性还有钱财,门派的资源倾斜不到每一个弟子身上,也不是人人根骨天赋极佳。 青山派还算可以,弟子虽然懒散些倒还听话,血手宗这样的邪门歪道,从根子上就是歪的,里面的弟子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想明白这些,萧然问司无归:“还探吗?” 司无归摇头,“真正主事的人不在这里,这些人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多。” 萧然相信司无归的判断,“现在去哪里?” “正房。” 萧然对此无异议,“之后我还想去看一看我母亲的墓。” 司无归一顿,点头同意- * 正房同样燃着烛火,但和灯火通明且热闹的东厢不同,这里的烛光就显得暗淡不少,院子里也静悄悄的,无人守卫。 萧然看到透过烛光映在门窗上的三个影子,其中一个还在来回走动。 萧然转头,便看见司无归盯着影子。萧然正想说话,司无归先一步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然瞬间明白,这里应该是正主,和之前的乌合之众不能相比。 “本座割让风雨山庄三成利益,血手宗和暗楼就派你们两个来?!” 院子里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随后一道粗噶刺耳,仿佛鬼哭的声音响起:“青峰老儿,不要说得你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风雨山庄不是你白捡的么?本来还要牺牲一个女儿,现在倒好,平白杀出个冯御风,结果了杨恒一家,让你捡了便宜。这个女儿还能再利用一次。” “早知如此,我也该劝劝楼主,让他随便找个人过来联姻。” “说起来,青峰老儿,你该不会真的是那传言中的贼人吧?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在订婚宴上苦主上门复仇?” 被叫做青峰老儿的人显然就是青山派的掌门,这番话让他很是恼火:“暗七,你休在这里说风凉话!” “无幽,你们宗主也这么认为?” 无幽并没有如暗七一般嘲讽青峰,他平静道:“宗主有事脱不开身,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副宗主不配在这里,血手宗可以换人过来。” 青峰气了个仰倒。 暗七呵呵一笑,“还是血手宗大气,青峰老儿你不要不识好歹!” 青峰冷声道:“长阳宫、天池派、海河帮、月河派、孤门五派联合,就凭我们三人,还想挡下这五方势力联手,痴心妄想!” “到时候我要是败了,你们什么也别想得到!” “孤门不是代代单传?还掺和到这里面?”无幽不解,他的消息有些落后。 青峰没好气地道:“谁知道孤城子发什么疯!” 暗七倒是知道些内幕:“这五派好像祖上有些渊源,约好守望相助。据说有一面盟旗,只要请出盟旗,五派之人必须应召相助。” “不过事事变迁,这个约定早就不管用了,只有孤门还死守规定。其他四派多是看在利益的份上。” “即便如此,三对四,我们也没什么胜算。” 青峰心中对这五派恼恨不已,之前和和气气来参加喜宴,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放心,其他四派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这些年守在北洛城争夺地盘、利益,虽然没有结下血海深仇,但也早有不和,到时候只要派人挑拨一二,他们自己就会先乱起来。” “我们大可当背后的黄雀。比起你所谓的三成利,我对这五派的东西更感兴趣。” 青峰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院门被打开,一个身影甩袖而出。 萧然和司无归迅速隐蔽。 出来的人并没有心思观望四周,只是怒气冲冲地离开。 等人走远后,剩下的两个人也走了出来。 粗噶的声音再次响起:“青峰老儿胆子不大,气量狭小。事成之后,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无幽淡淡道:“五五分成,至于其他五派,能吞多少,各凭本事!” “爽快!” 话毕,两人分头离开。 萧然和司无归有等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两人离开正房。 司无归道:“青峰还真是与虎谋皮,血手宗和暗楼根本没想过要跟他合作。” “听刚才的意思,他从联姻开始就不怀好意,现在又引狼入室。” 萧然蹙着眉头:“血手宗和暗楼是什么组织?” “都是做杀手生意的。要说区别的话,血手宗更肆无忌惮一些,暗楼类似悬赏,更隐蔽。” “怎么了?” 萧然道:“如果他们成了黄雀,这里和北洛城的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长阳宫虽然贪婪,但还算守规矩,换成这两派就不一定了。 司无归定住脚步,半开玩笑道:“萧大夫真的不打算收回风雨山庄吗?”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顾好自己可以,要管理一个门派,能力有限。” 见萧然说得认真,司无归道:“我知道了,之后我会通知其他势力这里的消息。” 末了对萧然道:“放心,虽然也说不上是正人君子,个个品格优良,比长阳宫还是略好一些的。” “嗯。” 两人说完话,已经到了冯母墓前。 墓前杂草丛生,墓碑也有些残破,看得出这些年并没有人好好清理过。 墓地没有人,萧然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连草都没有清理。 “等尘埃落定,我一定为你们夫妇重新修墓。”萧然在心中承诺。 “回去吧。”萧然率先转身。 两人离开后,并没有发现有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脸阴沉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系统,那个就是男主?” “是。不过你的仇人也在呢。” 来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临死前的剧痛和窒息之感萦绕在心头,让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小姐,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许玲儿放下手,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转身,“我睡不着,来这里看看杨哥哥。” 丫鬟虽然觉得自家小姐半夜来看未婚夫的坟墓的举动非常诡异,也只当她是怀着对未婚夫的情谊。 不过这里还是太阴森了,丫鬟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明日白天再来。” 许玲儿道:“好。” 第092章 江湖太难混 早上起来, 萧然就看到小胖子一脸不满地表情。 “哼!” 萧然淡定的吃着早餐。 “哼!” “嗓子不舒服?要我给你开副药吗?” 小胖子生气道:“你明知道小爷不是这个意思!” 萧然抬眼看他:“那你在生什么气?” “你们昨天偷偷跑出去了!” 萧然爽快地承认:“是啊,去查探敌情。” “为什么不跟小爷说?” “怕你闹着要跟着一起去。” 小胖子质问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带你?” 小胖子支支吾吾。 “为什么要带上你呢?” “带着你拖后腿吗?你会武功吗?懂得收敛气息吗?万一被发现跑得掉吗?” “我们连骆长岳都不带, 他不比你厉害多了?” 埋头吃饭的骆长岳没想到自己没出声还要被点名,他向司无归投去求救的眼神。 司无归低着头,避开好友的视线,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直觉告诉他,萧大夫教“子”这种事他还是不要随意掺和。 骆长岳心里暗骂好友见死不救,接收到吴小少爷的注视, 只能装傻地笑了两声,继续埋头搅着碗里的粥, 仿佛能将碗里盯出花来。 盟友不给力, 小胖子脾气也上来了,“我不会武功难道是我不想吗?没有人教过我!凭什么你们有什么事都瞒着我?!就因为我是小孩子不配知道吗?” “小祖宗, 你小声点儿!隔墙有耳!” 骆长岳连连嘘声, 示意吴小少爷动静小一点。 萧然放下筷子, 定定地看着小胖子。 “麻烦你们都出去一下, 我和他单独谈谈。” 司无归和骆长岳如蒙大赦, 赶紧溜了。 临走时骆长岳还不忘摸个馒头带着。 “请你们也出去。”萧然对甲乙丙丁四人道。 四人面面相觑, 最后吴嘉一摆手,也跟着出了门。 骆长岳正蹲在地上啃馒头,看到甲乙丙丁, 干巴巴地道:“你们也被赶出来了?” 甲乙丙丁并不接话,骆长岳“哈哈”干笑了两声,继续啃自己的馒头。 司无归踢了踢他的小腿。 “干什么?” “有人来了, 正经一点。” 话音刚落,小院的门被敲响。 司无归:“谁?” “客官, 送茶水。” 司无归过去开门:“多谢,我来吧。” 伸手要接过小二手中的茶壶。 小二躲开司无归的手:“客官,哪能让您动手?就几步路的事。” 司无归道:“这里面,现在不方便。” “我们少爷和夫人吵架了。这不,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说着,他稍稍侧过身,让小二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屋里应景地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二还想往里看,司无归抬脚将人堵住,一手握住壶柄:“家丑不可外扬。茶壶我就收下了,里面打烂的东西我们夫人会照价赔偿,慢走不送!” 话说到这份上,小二也不好再坚持,松开手,任由司无归将小院的门关上。 在门后站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远去,司无归转身将茶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骆长岳靠近小声询问:“来打探消息的?你们昨晚暴露了?” 司无归皱着眉头:“应该没有,否则不会只是试探。不过昨晚我们的确没有惊动任何人才对,怎么会暴露?” 如果他们昨晚被青峰等人察觉,现在也不会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了。 司无归百思不得其解。 屋内,小胖子在砸了一个杯子和一双碗筷后,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说话,只是他的神情像要哭出来似的。 007咂舌:【这小胖子该不会有狂躁症吧,一言不合就对你发脾气,之前瞧着挺好的啊。】 萧然心中轻叹一声:【他不是对我发脾气。】 【这里不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不对宿主你还能对谁?】 萧然没有回答007,她朝小胖子招招手:“过来。” “你叫小爷过去就过去?小爷又不是你养的驴!” 行吧,山不就我我就山。 萧然起身走到小胖子跟前,抬起手。 小胖子警惕地昂着头,眼眶红红地瞪着萧然:“你干什么?想打小爷?小爷叫人了!” 微凉的手落在头上,手的主人揉了揉他的头,道:“对不起。” “什么?”吴俢筠觉得自己可能气出幻听了。 手移开,面前的人认真地道:“我说,我跟你道歉。是我态度不好。” 在自己重复道歉后,萧然看到小胖子原本红着的眼眶迅速弥漫上泪水,他呆呆地站着,睁大眼睛。 这一刻萧然不合时宜地想道:小少爷好像瘦了一些,眼睛都变大了。 “谁要你道歉了!” 小胖子反应过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小爷没哭,是有沙子进到眼睛里了。” 【也没人说他哭了吧。还有这谎话说的,哪儿来的沙子?】 【小孩子自尊心强,何必戳穿。】 等小胖子收拾好自己,萧然才开口道:“昨晚不带你,确实是没有办法带你。之前说的都是事实,语气不好是我的问题。” 小胖子嘟嘟囔囔道:“你可以跟小爷说,小爷又不是非要跟着去。” “在村子里的时候,说不让你跟过来,你听了吗?” 小胖子理亏,但依然为自己辩驳:“小爷当时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早说小爷就不一定会跟着了。” “是吗?”萧然质疑。 小胖子不说话了。 萧然之前就察觉出小胖子对很多事情有着非同一般的好奇心,应该是吴老爷对他管束太严导致的。结果现在吴老爷松松手,他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什么事都想知道,什么都要插一脚。 但有些热闹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萧然道:“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知道。” “那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说到这个,小胖子眼神就亮了。 萧然干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将昨晚发生的事跟他讲明白。 “你看,盟友不一定是盟友,背后算计你的也可能是盟友。敌人也不一定是敌人,当利益足够时昔日争夺地盘的人也能联合起来。当然,也有不因利益,也要坚守承诺的人。” “而我找到了我母亲的墓地,却没有办法立即动手,因为这里面牵扯到许多事情,包括江湖势力,也包括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百姓,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情因我而起,可是发展成这样超出我的预料。” 小胖子很聪明,他或许涉事经验不够,但学问不少,再加上萧然讲得足够直白仔细,他很快明白了萧然的话。 他拧了拧眉头,“那你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光凭我们的实力是不够的,要想将影响范围缩小,还要靠司无归。” 小胖子撇了下嘴:“他可靠吗?” 他对司无归的第一印象不好,到现在也难以改变偏见。 “他或许是个花花公子,但人品还是有保障的。” 司无归在门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萧然继续道:“跟你说这些,是满足你的好奇心,也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是靠你一厢情愿就能达成目的。” “你什么都不想错过,什么都想探究,这并没有错。我们不想带上你,也有我们的顾虑,这也没错。我和司无归,无论武功还是见识都比你强,但也要小心谨慎,避免被人发现,更何况要带上你?” 萧然说完,静静地看着小胖子。 小胖子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萧然欣慰地想道:看来小胖子以后不会想要走哪儿跟哪儿了。 “只有变得强大,能够掌控所有情况,那小爷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顾忌这顾忌那!” 萧然笑容一僵,不明白小胖子念头怎么跑偏到这里的。 偏小胖子自以为领悟了萧然的意思,得意地问道:“小爷说的对不对?” 萧然摇头。 “哪里不对了?” 萧然正想开口,房门被敲响。 “萧大夫,五派联盟的人到了。” 萧然只能放下纠正小胖子的念头,打开门,对上一脸严肃的司无归。 她不用问司无归怎么知道的,因为即使在这里,萧然也能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 “他们选择在这里住下?” 司无归点了点头,“这间客栈离风雨山庄最近。” “客官,有人在里面吗?”院门再次被敲响。 司无归前去开门。 门外是掌柜,后面还跟着一群人。掌柜客气地笑道:“吴夫人在吗?” “什么事?”萧然上前。 掌柜朝萧然拱了拱手,“吴夫人安。是这样,小店新来了许多客人,客房不够,您看能不能” “磨磨唧唧!” 身后有人推开掌柜,“把你们这个院子让出来,我们要住!” “掌柜的?” 掌柜谄笑道:“吴夫人,小店小本生意得罪不起,您行行好。您住店的钱小人都退给您,您看?” “非是我不愿意,只是一时半会儿我要如何另找地方?” “这好说!小人在城中有个表姨,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家里还算宽敞。小人去跟她说一声,您暂时住她家。” “就是条件可能差一些。” 萧然看着他背后的一群人,点头同意。 掌柜立刻松了口气,“夫人您请。” “我去收拾东西。” “好好!” 但他身后的人显然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见萧然让步,立刻挤进院子里,其中有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骆长岳。 “娘的,这妞儿真水灵。” “我说,你要是肯留下来陪陪大爷,让你们夫人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骆长岳眯起眼睛,他生平最恨有人拿他的长相说事。 偏这群人不知收敛,有人跟着起哄:“夫人长得也不错!” 众人哄笑。 小胖子怒喝道:“混账!” “小崽子,你说什么?”说话的人拔刀想要动手。 吴嘉见状,身形微动,抽剑架住长刀,其他三人立刻上前将小胖子护在身后。 动手的人功力没料到这里还有高手,他也不过是个小喽啰,根本不是吴嘉的对手。但其他人都看着,让他下不来台,一时进退不得。 场面剑拔弩张,掌柜在一旁急得直跳脚。 “都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僵局。 第093章 江湖太难混 闻声, 想要杀小胖子的人收刀,吴嘉也顺势收回长剑, 但依然挡在小胖子身前没有让步。 萧然走到小胖子身后,伸手将他揽到身边。 之前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子在微微发抖。 无论萧然之前跟他强调外面多不安全,江湖多危险,也抵不过他直面恶意和生死的冲击。 那刀差一点就要劈开他的脑袋。 萧然抚着他的背轻声道:“别怕。” 小胖子仿佛如梦初醒,哆嗦了一下,悄悄伸手拽住萧然的衣角。 萧然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院子里的形式又发生了变化。 司无归和骆长岳早就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萧然身边。 此时人群分开一条路, 一个山羊胡、一身鸦青外袍的老者缓步走来,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印有铜钱图案的湘妃色长衫、腰缠玉带的矮胖中年人。 如果说小胖子是匀称的胖, 那这个中年人更像是一个椭圆形, 硕大的将军肚将衣服撑得紧紧的,稍一用力, 腰带就仿佛要崩开一般。 院里的人齐声叫着帮主、掌门, 本来该是很有气势的一幕, 因为两拨人口号不齐, 显得七零八落。 老者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问掌柜:“不是让你们来找人腾院子么?怎么还没腾完?” 半点余光都没给萧然等人。 掌柜有苦说不出, 一个劲点头哈腰:“快了,快了,吴夫人在收拾东西了。” 老者这才施舍般将目光转向萧然这边。 只看了一眼, 就又转回去,“那还愣着干什么?这人不是都站在这里了,还不将他们送走?” 矮胖中年人只是笑呵呵托着肚子, 全由老者发声。 掌柜的迟疑道:“吴夫人还没收拾完,出了些小意外。” 老者拧眉, 明显不耐烦,“那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掌柜的赔笑:“小的去催!” 掌柜的小碎步快跑到萧然这里,吴嘉等人挡在前面,他不敢叫他让开,只能透过缝隙传话:“吴夫人,您还要多久?” 萧然幽幽地道:“若是没人找事,应该很快就好。” 掌柜闻言脸色一苦,心里暗骂后来这帮人色胆包天,好好的来住宿就行,非要上赶着调戏人家的女眷,结果倒好,这边也不是好惹的。 在心里骂了惹事的人一百遍,掌柜还是抱拳对萧然道:“吴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快些收拾好,小的亲自送您几位出去。” 随即看着依偎在萧然身边的小胖子道:“小少爷也受惊了,小的一会儿给您请个大夫?” 萧然低头看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抬头,他现在缓过神来,脸色好看了许多,不过见气氛不好,没有随意开口。 “好了没有?”老者不耐烦地问。 掌柜赔着笑脸双手合十对萧然拜了拜,祈求地看着她。 司无归低声道:“夫人,先离开再说。” 萧然缓缓点头。 “都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走。” 萧然一声令下,众人快速行动。他们本来就是乔装打扮,东西带得不多,因此很快就收拾好。 有领头的在,院子里的人再没有口出污言秽语。 等萧然出来后,老者立刻命手下去占最好的房间,矮胖中年人也不介意,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萧然带着小胖子从人群中穿过,没了言语侮辱,但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淫邪和充满恶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 骆逸仙面无表情,极力忍耐着动手的冲动。 萧然察觉到一股最强烈的视线钉在她身上,顺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正是之前对小胖子动手的人。 看见萧然望向他,此人非但不躲闪,还咧开嘴舔了舔唇,随后垂眸,朝小胖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小胖子涨红了脸,对他怒目而视。 萧然伸手盖住小胖子的目光,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这人没想到萧然如此镇定,神色更加兴味。 “苟用,干什么呢?”同伴拍他的背唤他。 苟用回神,大喇喇地道:“可惜了这两个妞儿。” 同伴秒懂,猥琐地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大事当前,少惹麻烦,否则帮主饶不了咱们。” 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不是说送这些人去他表姨那儿吗?等这边的事了了嘿嘿~” “还是你小子机灵,不过到时候要多带些人,那个护卫是个好手。” “知道知道,有福同享嘛,咱有经验” 有人叫两人去帮忙,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见了。 萧然面无表情地踏上马车,连在大厅中看到周源都没让她心绪波动。 直到马车远离客栈,骆长岳才愤愤道:“这帮败类!” 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出那两人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此之前,不知道多少姑娘遭过毒手。 司无归脸色也很难看,“海河帮、长阳宫好歹也算正派,属下中竟然有这种人?!” “说不定不止属下。” 萧然睁开眼睛淡淡道:“能跟着来参与大事的,应该不会是边缘人物,你猜他们的掌门、帮主知不知道手下的所作所为?” “我猜即便不是事无巨细,多少也有所耳闻吧。可惜,没有人管。” “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吗?” 小胖子气愤难当,也很不理解。 “只要没有人能压制他们,他们就不会收敛。但谁知道能压制他们的人是更好还是更坏呢?” “如果有一天小爷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大了,一定让这些江湖败类都受到惩罚!”小胖子咬着牙发誓。 “有志气!”骆长岳赞许道。 可惜小少爷根骨已定,现在习武太晚了,不过还是不要打击他的抱负了。 即便能练武,天下第一也永远只有一个。 萧然没再说小胖子不对,她上车后本来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如今坐直身子摸了摸他的头:“那你要记得自己的初心,等你变强了,不要忘了是为什么,不要变成像他们一样的烂人。” 小胖子重重点头,随即有些泄气:“但是小爷变强还要很久,他们还会祸害好多姑娘。” “不会的。”萧然轻声道。 “嗯?” “他们没机会了。” 司无归若有所思:“萧大夫是做了什么吗?” 萧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见萧然不说,司无归也不探究,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打草惊蛇?如果怀疑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萧大夫谋划了这么久,事到临头功亏一篑该如何是好? “不会怀疑到我们的。” 说完,萧然闭上眼,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司无归和骆长岳对视一眼,弄不清楚萧然为何如此笃定。 小胖子倒是对萧然有一种盲目的信心,听到萧然这么说,高兴了不少- * 掌柜的表姨姓韩,看起来有些柔弱,说话轻声细语,颇有条理,瞧着该是读过书的人。 虽然是表姨,但她年纪还没有掌柜大,应该是辈分比较高。 韩夫人还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和母亲不同,她人就显得活泼很多。韩夫人带着萧然等人参观房屋,她眼神不住地往这里瞄。 “吴夫人,寒舍简陋,您就住东厢。厨房您都可以用,柴都是现成的,只是菜需要您自己买。” “没关系。” 韩夫人微微一笑:“那就好。” “这是钥匙,您如果出门,家里没人就将门锁上。” “好。” 交代完事情,韩夫人领着女儿抱着包袱离开。 萧然定了五天,他们一行多是男性,韩夫人孤儿寡母既有些担心安全,又有些怕人说闲话,将屋子租给他们后,带着女儿到掌柜家里暂住。 看她们熟练的样子,萧然怀疑掌柜以前可能推荐过不少人来这里租住。 分配好房间,萧然借口自己有些累了,独自回房休息。 其他人心里都有气,也没异议,各自回房平复心情。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司无归敲响萧然的房门,神色凝重:“萧大夫,海河帮死人了,五派联盟带着尸体在去风雨山庄的路上。” 第094章 江湖太难混 司无归说完话, 见萧然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问出心中的猜测:“萧大夫早就料到了?” “差不多吧。” “人到哪儿了?” “应该快到山庄门口了吧。” “换衣服, 咱们去看‘热闹’。” 司无归点头,准备去叫人。 其实不用他叫,其他人早在他敲门的时候就醒了。 骆长岳站在门口听完萧然两人的对话,立刻转身“嘭”地关上门,看样子是迫不及待要换回男装。 等他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又是一脸胡子拉碴的模样。 萧然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这假胡子是什么时候做的?” 骆长岳摸了摸胡须,心疼地道:“什么假胡子, 这是之前剃下来的,我好不容易留的, 怎么能随便丢掉?!” 萧然有些无语, 也挺佩服他将胡子收集起来还保存下来的举动。 三人收拾好,互相打量了一眼, 确定现在和之前的样子大变样, 一般人认不出来之后, 便要赶往风雨山庄。 一转头, 萧然便看见小胖子站在房门口看着他们。 他身上还穿着单衣, 看起来刚刚起床, 就静静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和之前总是吵闹着要一起的模样大不相同。 萧然顿住脚步,司无归和骆长岳也跟着停下来。 “稍等一下。”萧然对两人道。 “好。” 萧然走到小胖子跟前, “想跟着一起去吗?” 小胖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萧然笑道:“这是想还是不想?” 小胖子道:“想,但是会给你们惹麻烦。” “既然想, 那就一起吧。” “可是” “可是你不能距离太近,很容易被认出来。到时候要是打起来, 让吴嘉他们带着你先走,不准往危险的地方去,也不准瞎凑热闹。做得到吗?” 小胖子重重点头。 “快去换衣服吧,不然赶不上了。” 小胖子闻言飞快地进屋,没一会功夫就穿戴好,萧然低头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子和头发。 对于自己自作主张的行为,萧然有些歉意。 骆长岳爽朗地笑了一声:“男孩子就要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一个人在江湖上滚了一圈了。” 骆长岳嘴上说着,尤嫌不足,一把揽过小胖子带着他往前走,嘴里还不忘对他道:“我跟你说,趁现在多见识见识大场面,以后面对任何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想当年啊,我九岁的时候” 萧然落后几步,对司无归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司无归温和地笑了笑:“无妨。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们,危险不大。长岳说的对,让小少爷多些见识总是好的。” 萧然道了声谢,然后看向吴嘉。 吴嘉依旧面无表情:“职责所在。” 萧然点头,不再说话。 那头小胖子在骆长岳喋喋不休的吹嘘下也放松了不少,见萧然等人没有跟上,还回过头朝他们招手:“快点!” 众人快步追上- * 终究是耽误了些时间,萧然等人到达山庄的时候,两边已经对峙上了,气氛紧绷。 风雨山庄建得并不偏僻,冯父在时名声不错,也愿意庇佑附近的百姓,因此这一带也有些民居,只是所有房屋离山庄大门不太近,特意空出来一块地方,以示尊敬。 现在正好方便了五派联盟的人。 五派各自带的人手牢牢挡住众人的视线。 外围围零零散散围着一些看热闹的江湖人。 胆子大,不怕被殃及的,明目张胆跟在五派后头,近距离围观。 不愿意凑近,但又不想错过热闹的,便站在附近人家的屋顶或墙上远远围观。 萧然环视了一圈,正思考着在哪里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司无归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对萧然道:“萧大夫,去那边。” 萧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处民居的屋顶,屋子的主人家境应该很不错,青砖黛瓦,连房子都比附近人家高半层,视野极好。 这样好的地方,自然早早被人占据。 因为视角问题,萧然只能看到屋顶上有一个抱剑而立的背影。 光看此人的背影,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势。那气势浑厚却又夹杂着锐意,仿佛只是推拒着外人的靠近,但又在不经意间暗藏锋利的杀招。 这人武功极高,难怪这样绝佳的地点只有一个人占据。 屋顶上的人好似察觉到了萧然的视线,回头瞥过来一眼,萧然感觉到了更加强烈的杀气。不过那只是他不经意间溢出的气势,不针对任何人。 随后,萧然就见他从屋顶跃下,明明是悄无声息、翩然落地,但这人生生将轻功用处了泰山压顶的气势。 眨眼间,来人就到了他们跟前,眼神直直地看向司无归。 若是再看不出来此人和司无归认识,萧然就该治治自己的眼睛了。 司无归笑着跟来人打了声招呼:“海兄,好久不见。” 骆长岳也跟着打了声招呼:“老邬。” 司无归跟萧然介绍道:“萧大夫,这是我朋友,邬连海。你称呼他老邬或海兄都行。” “海兄,这是萧大夫、吴小少爷,还有小少爷的护卫。” 萧然朝他点头致意:“海兄。” 她和他不熟,选择了一个更客气的称呼。 邬连海只是淡淡地看了萧然一眼,转头对司无归道:“这些日子你们就是在带孩子?” 萧然微微蹙眉,不是很喜欢他语气里的轻视之意。 司无归略有些尴尬,他这个朋友为人仗义,人也不错,就是有一点不太好,瞧不起女人,或者说瞧不起在他眼里没有优点的人。 显然初次见面,他将萧大夫和吴少爷归类到没用的人那一类了。 “海兄,这位萧大夫就是我跟你说的冯前辈。也是她让我请人来预防血手宗和暗楼的阴谋。” 邬连海听完司无归的话,这才正视萧然。 “你,不错!” 萧然挑了挑眉,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哪里不错。 但她也不打算深究,因为风雨山庄情况有变。 他们来这里时,双方还只是在对峙,现在再看时,五派联盟的弟子已经取出兵刃,看起来就要动手了。 邬连海不再跟他们废话,足尖一点,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屋顶。 “萧大夫,咱们也上去。” 萧然点头,带着小胖子轻飘飘落在屋顶上。 小胖子第一次被人带着飞,神情有些兴奋,但他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闭紧嘴巴,不发出任何声音。 萧然扶着他站稳,然后专注地看着下面,没有注意到邬连海朝她看了一眼- * 跳过了遮挡视线的人群,萧然能轻易看见山庄洞开的大门,和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的青峰道人。 他对面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正是昨天议论萧然的两人。此刻二人衣襟大敞,整个上半身没有一块好肉,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一样。 在尸体旁边,另外还有几人躺在地上,口中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呻吟。 五派联盟的人离尸体有些距离,神色中隐隐有些忌惮。他们好像并不担心青山派会突然发难,毁尸灭迹。 “毕仁,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随便找两具尸体过来就栽赃陷害,当我青山派是好欺负的吗?” 昨日是山羊胡打头,今天换成了笑呵呵的矮胖中年人。他此时皮笑肉不笑地道:“栽赃陷害?我这两个属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就断了气,死相还如此惨烈。怎么好巧不巧,我们来找你讨说法,他们就死了?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另一个也不知道是哪派掌门的妩媚女子娇笑着附和:“就是!奴家今天看到他们的样子,吓得心脏砰砰直跳。青峰老儿,你也太毒辣了!” 另外两人并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青峰老道并没理会妩媚女子,他喝道:“荒谬!老夫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能容你们在这里放肆!” “青峰老道不行啊,明摆着给人递梯子。”骆长岳无语道。 果然,下面毕仁抓住话头:“好啊!青峰老儿,你果然包藏祸心。枉你之前自诩名门正派,不仅灭冯氏满门,如今还不容许我等为冯家父女讨个公道!你以为这江湖是你的一言堂吗?各位江湖好汉明鉴,今日我等就偏要为冯家伸冤,为我门下枉死的弟子报仇!” 毕仁说得大义凛然,五派联盟的弟子高呼:“报仇!报仇!” 气势上一时压倒青山派。 周围围观的江湖人却兴致缺缺。 就毕仁这样拙劣的戏码还煽动不了这些人。 青峰抓住机会,怒斥道:“什么冯家父女?不过是你们一面之词!大家都知道流言是从北洛传出来的。北洛是你们五派的地方,依老夫看,不过是你们妄想吞并风雨山庄捏造出来的谎言。” “老夫和已故庄主是儿女亲家,决不允许他的家业落入贼人之手!” “谁说这是一面之词,我有证人。” “把人带上来!” 围观的人顿时精神一震,戏肉来了! 第095章 江湖太难混 五派弟子散开, 露出中间的人影。 “是客栈的说书先生。” 司无归和骆长岳同时认出那人。 小胖子扯了扯萧然的衣角,露出询问的眼神。 萧然冲他摇摇头,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小胖子倒也乖觉,萧然不说,他也不追问,回过头继续看下面的情形。 被众人瞩目的周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青峰道人见状轻蔑一笑:“怎么?你们的证人看起来不想说话。” 毕仁口舌伶俐,立刻回怼:“他不过是个老实人,瞧见你这般凶神恶煞、动辄屠人满门的武夫, 害怕也是有的。” 说罢,他温声安抚周源:“你莫怕, 把你知道的都好好说说。你放心, 有我们在,青峰老儿不敢拿你怎么样!” 周源咽了口唾沫, 他不害怕什么青峰老儿, 反而是被毕仁笑呵呵的面容吓得两股战战。 他可没忘这个看似和蔼的中年人是怎么笑眯眯地威胁他, 让他将贼人之名推到青山派头上的。 见周源一直不开口, 毕仁有些不耐烦, 但仍耐着性子道:“你放宽心, 只要事情一了,我保证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妩媚女子也就是月河派的掌门, 笑嘻嘻用手指打着圈把玩自己的头发:“这位小哥哥,咱们都是名门正派,说到做到, 和某些道貌岸然的老贼可不一样。快快将你知道的说了,否则一会儿太阳大了, 晒坏了妹妹一身好皮肤就不好了。” 这番唱念做打,矫揉造作之极,围观人群不由一阵恶寒。 也有不知情的,瞧她妩媚美艳,骨头都酥了,恨不得上前代替周源被叫小哥哥。 旁边的同伴见他这般痴态,狠狠给了自己朋友一肘子:“别想了,那老妖婆都五十了!” 朋友吃痛回神,揉着被打疼的地方,不敢相信:“不、不会吧。” “嘘,小声点!老妖婆不喜欢别人议论她的年龄。”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边的对峙,周源在毕仁和妩媚女子一唱一和、连消带打之下终于镇定心神,尽量不看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开始一五一十说自己知道的事。 当然,九分真一分假。 消息就是萧然给他的,里面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她一清二楚。 周源不愧是说书的,即使害怕,口齿也十分清晰,声音洪亮,还十分具有感染力,连萧然自己都听进去了,更别说小胖子,完全将这当成一个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等周源说完,青峰反而平静下来,不再同一开始一般恼怒。 “毕仁,你们就找一个说书的当证人?编故事是他的老本行。就这样的故事,老夫找几个说书人来,想编多少编多少,甚至能编得更精彩。” 这么看来,青峰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好歹找人查过五派的底细。 毕仁料到青峰会有此问,他道:“当然不止此人。这人虽然是个说书的,可没有消息来源,又如何知道十五年前的细节?” 他摆摆手,立刻有弟子将两个人带上来。 看清两人的面孔,萧然不禁动了动。 “是掌柜哎。” 小胖子捂着嘴小声说道。 他说的掌柜不是这里的掌柜,而是北洛城的客栈掌柜。另一人就是当日反驳周源的醉汉。 周源没料到自己在这里看到老东家,一时有些吃惊:“李掌柜,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掌柜脸皮抽搐了一下,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不过他委实笑不出来,只能叹了口气:“周先生为何在这里,我就是为何。” “你们两个,少唧唧歪歪!”领李掌柜出来的弟子呵斥道。 毕仁道:“唉~,怎么说话呢?” 假意斥责了弟子一句,毕仁道: “李掌柜,将你知道的事说说吧。” 李掌柜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长阳宫掌门,他年年给长阳宫许多供奉,只求长阳宫关键时刻能庇护一二。 长阳宫弟子当他的客栈是免费饭庄也就罢了,每次请宫中弟子出手还要另付价钱,结果事到临头,长阳宫却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李掌柜心中怨恨,却不敢多注视长阳宫掌门。他知道这些习武之人对视线极为敏感,他如今得罪不起这些人。 妩媚女子饶有兴致地看了李掌柜一眼,她当然没有错过那个怨恨的眼神。不过虽然是盟友,她也挺不喜欢邱明的为人,眼睛长在头顶,高傲又虚伪,还仗着盟令对他们呼来喝去。 笑死人了!除了孤城子那个老古板,谁还在乎那个狗屁盟令?!如果不是有利可图,邱明又是他们五人中武功最高的,她才懒得大老远跑这一趟。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皮肤都粗糙了不少。希望这一趟的收获能弥补她心灵的创伤。 涵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皮肤没有昨日细腻,烦躁地皱眉。 身后的属下殷勤地为她打扇子:“宫主,风够不够大?” 涵月心情不好,没空跟属下调情,她伸手一把将人推开:“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在办正事么?” 属下被当面斥责,顿时涨红了脸,尤其是看到几个竞争对手脸上的讥笑神情,咬了咬牙,才忍住怨气,柔声道:“属下知错了。” 涵月摆了摆手,调整身体重心,继续听毕仁和青峰打嘴仗。 在三个“人证”将各自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后,青峰依然不承认自己是灭门凶手。毕竟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将黑锅往自己身上揽。 青峰咬死了人证胡编乱造,都是毕仁找来的栽赃他的。 既然他们认为冯御风没死,那就将人找出来对质。若是当真证明冯御风还在世,那他青峰立刻将风雨山庄的产业悉数奉还。 一时间,青峰和毕仁就像两个骂街的泼妇一般,你来我往地打起了口水仗。 地上躺着的尸体和伤患已经无人问津,连呻吟声都几不可闻了。 小胖子之前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觉得无聊了。 下面吵架的人还不如街头扯头花的妇人有意思,起码人家是真的动手,这两人就动动嘴皮子,相互之间隔了三丈远。 “看起来这些人是打不起来了。”骆长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咱们什么时候去山庄里面替萧大夫将冯夫人的尸骨迁出来?” 司无归垂手而立,一直摇着的扇子也收了起来,闻言道:“未必打不起来。” “他们不想打,有的是人会想办法让他们打。” 从开始到现在,血手宗和暗楼的人还没有露过面,人去哪儿了呢? 司无归将下面的人一一看过去,也没找到疑似埋下的暗手。 日头渐高,温度上升,也许是兴致勃勃来围观的江湖人实在受不了青峰和毕仁的婆婆妈妈,涵月时不时的煽风点火,还有另外三派掌门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表态,浑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他们冒着大太阳可不是为了来听口水话的。 远处有个声音高声质问:“老妖婆、矮胖子,还有你们三个瓜皮,到底打不打了?不打就回家吃奶去,别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了!” 这一声十分突兀,所有人条件反射转头去找是谁喊的这句话,尤其是涵月,被当众骂老妖婆,脸都气青了。 就在大家注意力被引走时,变故陡生。 “卑鄙小人,竟然偷袭!” “掌门小心!” 等众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时,只看到一名长阳宫的弟子倒在血泊中,而青山剑派其中一名弟子剑尖正往下滴血。 “青峰老儿!欺人太甚!” 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出声的邱明见状,怒发冲冠,爆喝一声,右手成爪,合身扑向那名弟子。 青峰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时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弟子在眼皮子底下为人所杀。 他抬袖一扫,将茫然的弟子扫开,并指成剑,点向邱明爪心。 邱明一击不中,足尖点在台阶上,拧身避开青峰扫过来的腿风,随后合爪成拳,直奔青峰面门。 青峰身形向后一倒,避开这拳,旋身反手从捧剑弟子手中抽出长剑,似慢实快直劈邱明后背。 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邱明避开一剑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 长阳宫的弟子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去和青山派的人战成一团。 毕仁呵呵笑了一声,整个人炮弹似地弹出去,协助邱明对战青峰。 涵月朝自己的指甲吹了口气:“可惜了我新染的指甲~” 随后也加入战斗。她十指成爪,行动颇为鬼魅,双手所过之处,带起一阵惨叫。 只是还有两人却没有动。 孤城子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看到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竭力躲避刀锋剑影的两个证人——另一会武,早就机灵地抽身了。 孤城子略显刻薄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无奈,手掌一拨一推,将身前晃动的人影推开,脚步变换,探手一抓,提着两人的肩膀跃出混乱的人群。 “躲好了!”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周源和李掌柜感激涕零。 孤城子挥手,脸上刻薄之色更甚。 “你不去帮忙?” 孤城子看了闻州一眼,憨厚的面容看不出满肚子心眼,“你不也没去吗?” 闻州闻言一笑:“青峰老儿找的帮手还没出现,还有这些江湖人也需要警惕,我天池派就暂时不凑那份热闹了。他们三个对付青峰手到擒来。” 下面两人还有心思闲话,屋顶上,萧然和司无归也在猜测青峰的帮手在哪里。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猜了。 第096章 江湖太难混 青峰武功和邱明不相上下, 甚至略高一线,但这高出来的一点在毕仁加入战斗后就明显不够看了。 在两人的围攻下, 青峰左支右绌,力有不逮。 还有涵月在混乱的弟子中搅混水,青山派一时伤亡惨重。 青峰斜劈一剑逼退毕仁,左手成掌接住邱明的拳头,噔噔噔后退几步用脚抵住台阶稳住身形,“无幽、暗七,你们还不出来!” 准备乘胜追击的邱明和毕仁警惕地停住脚步, 戒备青峰的暗手。 “青峰老儿,你可真没用!”粗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飘出。 两人身后涌出一批身穿黑衣的属下, 二话不说, 便加入青山派的战斗。 无幽和暗七出现后也不废话,身形不停, 直接略过青峰一人一边, 对上邱明和毕仁。 无幽一双肉掌迎上邱明的双拳, 暗七则是一手钢爪一手短刺, 左右开弓直袭毕仁。 有了两人的加入, 形势瞬间调转。 混在弟子中的涵月见状迅速抽身, 一摸腰间,摘下长鞭,截住持剑而上的青峰。 “老哥哥, 让奴家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闻州和孤城子也终于不再闲聊,双双扑出,加入混战。 屋顶, 萧然在无幽掌力和邱明对上的瞬间心中一动,“长岳, 血手宗的招式是不是很眼熟?” 也不能说眼熟,那样幽寒的掌力,仅仅是掌风扫过,便带出一阵寒意,在邱明和无幽周围,有意无意被空出一片地方,所有人都不想被殃及池鱼——除了赶上去助阵的孤城子。 骆长岳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道:“路数和当初打伤我的人相似。不过也不太确定,要具体交手才知道。” 司无归的注意力关注在另一个地方:“邱明五人的武功路数好像有些相似?” 萧然闻言也往下看。 除了涵月用了长鞭,其他四人似乎更倾向于拳脚对战。 被司无归这么一说,萧然也注意到他们或拳或掌或爪,虽招式各有不同,但身法和出招轨迹却隐隐有共通之处,仿佛都脱胎于同一套武功,只是发展方向不同。 “之前听暗七说他们祖上有渊源,大概是这个缘故吧。” 司无归点点头,收回目光。 “好了,现在下面打起来了,山庄里面应该没什么守卫了,咱们进去吧。”骆长岳提议道。 萧然点头,低头对小胖子道:“热闹看过来,让吴嘉他们带你回去。要是今晚我们没有回来,你们就先回家。” 小胖子瞪大眼睛:“为什么回不来?会有危险?那让他们三个跟着你,吴嘉保护小爷就够了。” 萧然微微矮下身子道:“没什么危险。只是怕情况有变,可能会被事情拖住。” “吴嘉他们是你的护卫,保护你才是最要紧的,如果跟着我们还要挂心你的安危,若是遇上危险,分心才是最危险的。” “放心,我们三人足够自保了。” 小胖子咬了下唇,他想留下来,但出门前答应过萧然,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下次她就不会带他了。 最后,小胖子依依不舍地被吴嘉带走。 临走时,吴嘉难得开口对萧然道:“萧大夫,保重!” 萧然失笑,他们要干的事真的没有那么危险。 送走小胖子等人,司无归对默不作声抱剑观战的邬连海道:“海兄,劳烦你盯着下面。” 邬连海微微侧首,轻点了一下头,便不再搭理三人- * 这次萧然三人并没有选择从下人房进入山庄,在外面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这里恐怕是人最多、最嘈杂的地方了。 三人直接选择从西北角翻墙而入,因为这里靠近墓地的缘故,即便庄中守卫齐全的时候也很少有人会来。 三人落地,果然没有看到什么人。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熟门熟路,三人很快找到冯母的墓地。 现在是白天,冯母的墓相较于晚上,更显残破。 可萧然一见到墓碑就停下了脚步,司无归也拧起眉头。 “怎么了?干嘛停下?”骆长岳有些状况外。 “这里被人动过。” 冯母的墓虽然依旧残破,但之前四周长满的杂草已经没有了,明显被人细心清理过。 墓碑前甚至留下一些烧过的黑灰和果品,不用想,肯定是被人祭拜过。 骆长岳挠了挠头:“是山庄里的人吧。也许是听说了冯家的事过来祭拜的。” 萧然不这么认为,她看向司无归,司无归也正好望向她,两人心照不宣。 这突然的祭拜太过蹊跷。 流言已经流传了好一阵子,没道理早不祭拜晚不祭拜,在他们夜探山庄之后,短短一天过后就有人过来祭拜。 司无归想得更多一些,之前客栈无故来试探的小二再加上眼前的情况,他百分百肯定有人发现了他们夜探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明明发现了他们却隐而不发? 比起两人的百般心思,骆长岳就简单多了:“管他是谁呢?先将夫人的尸骨迁出来,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司无归道:“长岳说的有道理,外面情况不明,还是先顾眼前,以免夜长梦多。” 错过了这次机会,之后再想来去自如就比较困难了。 就在三人各自找好工具准备动手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你们是谁?” 三人悚然一惊,齐齐转头望去。 一名身穿白衣,长发半挽,手提竹篮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状似惊疑地看着他们。 女子柳眉杏眸,圆睁的杏眼在眼尾处微微上扬,无辜中又平添一分妩媚。 眉不描而墨,唇不点而珠。白皙的脸颊比斜斜簪在头上的珠花更显莹润细腻,让人一见便知她定有一身冰肌玉肤。 长发如墨,鬓发如云,极致的黑与白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配合她惊惧的眼神和微张的檀口,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呵护。 女子见三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走近了些,重复问道:“你们是谁?” 同时,萧然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系统,这个男主的气运怎么样?】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唤回了萧然的神志。 萧然有些震惊地看着走过来的人,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这是个同样身负系统的穿越女? 她为什么能听到她和系统的对话? 她说的男主还有气运是怎么回事? 就在萧然心神纷乱时,她又听到了对面的声音,这次不是女子,而是一个机械音:【比杨恒强多了。只要宿主吞噬掉他的气运,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就好。天天对着杨恒那张脸,我都快看吐了。长相一般,气运也一般,害我浪费了十几年时间。还好他死了,不然还要我想办法不着痕迹的弄死他。还是眼前这个长相英俊~】 【宿主别抱怨了,你的杀身仇人也在。看起来她和男主关系不错,你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能从她手里抢一次,就能抢第二次!不过是个土著罢了。看在她帮我弄死杨恒的份上,到时候我会让她死得痛快一点!】 一人一统仗着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肆无忌惮地交流着。 萧然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收敛情绪,她有很多问题想问系统,但又害怕对方也能听到自己这边的交流,忍着没有呼唤007。 不过007显然没有领会萧然的一番心思,在女子越走越近后,它“哇”了一声,喃喃道:【好黑呀!】 什么黑?黑什么? 007好似猜到了萧然心中的疑问。 【这个女人乌云盖顶,黑气缭绕,肯定做了很多孽!身上的黑气都快将人淹没了。】 【宿主,快!只要杀了她,功德就赚翻了!】 萧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分出一部分心神听司无归和女子对话,在心中问007:【你现在和我说话,对面听不到吗?】 【听不到,我比她那个系统高级多了。】 【对面是什么情况?】 007这才想起来跟宿主解释,它刚才光顾着看惊叹那个女人的孽力去了。 【那是黑系统。】 萧然:【就是不正规的系统?】 宿主一点就通,007很高兴:【对!其实除了像我们这样正规的系统之外,还有一些没有组织的系统。】 【一般这类系统只要老老实实不作妖,我们碰上也不会怎么样,有些想加入组织的我们还会收编。】 【不过也有和对面一样,想走捷径吞噬能量的。这种系统不守规则,一旦走歪路子,破坏力惊人,有些成长起来的,甚至能将一个世界吸干!所以碰上这种,我们都有义务将它除掉。】 【对面这个应该是专盯着气运的。宿主,要趁它没有脱离世界之前将它消灭掉,否则这次让它逃脱了,下次也不知道会霍霍哪个世界!】 听完007的解释,萧然已经基本弄明白了情况,系统不是平白无故唆使她杀人。 从女子和系统的对话来看,她也不是第一次吞噬别人的气运了,杨恒就是她的上一个目标。 【007,要怎么消灭它?】 【宿主离它近一点,最好能刺激它脱离它的宿主,这样我就能将它捕获。】 【你有把握吗?】 【有!】 【好,你做好准备。】 007有一瞬间的迷茫,宿主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不等007反应过来,萧然已经靠近女子。 第097章 江湖太难混 女子在萧然突然靠近时条件反射的往后退, 比起之前的装模作样,此刻她眼神里的惊惧更为真实。 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 许玲儿作势拍了拍胸口,娇声道:“这位姐姐,你吓我一跳!” “司大哥,这位姐姐是?” 一旁的骆长岳挤眉弄眼,朝好友投去一个揶揄的笑容。 司无归抽了抽嘴角,无视骆长岳的揶揄,对许玲儿介绍道:“这是萧大夫。” “萧大夫, 这是许姑娘,青峰掌门的女儿。” “冯夫人的墓就是许姑娘清理的。” “司大哥、萧姐姐, 你们叫我玲儿就好。” “我也是才听说山庄以前的事。见冯夫人的墓无人打理, 就再帮忙清理了一下,也供奉些香火。希望她泉下有知, 不要怪罪我爹爹。” 说完, 许玲儿微微侧头垂眸, 抿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泛起细腻瓷白的颜色。 她的一举一动都好似精心设计过, 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一种我很美的信号。 司无归和骆长岳怎么想萧然不知道,她扬了扬眉,很怀疑许玲儿的智商在不在线?虽然青峰不是她爹, 这么上赶着揽锅的行为也是少见。 “许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玲儿抬头,眼睛睁大了些, 瞧着更加无辜了,她眼底泛出一些泪意,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来祭拜杨哥哥一家。虽然他们、他们” 她话没说完,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望着司无归问道:“司大哥,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在冯夫人的墓前?也是来祭拜的吗?” 骆长岳不知道何时移动到萧然身边,状似小声,实则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萧然“悄悄”吐槽:“虽然我一直知道死乌龟这张脸对姑娘的吸引力很大,但咱们好歹是两个大活人吧,怎么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萧然闻言险些笑出声。 许玲儿无辜的脸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调整态度,要哭不哭地道:“骆、骆大哥,你误会玲儿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骆长岳嘶了一声,搓了下胳膊:“别叫我骆大哥,这称呼听着怪瘆的慌。” 许玲儿被骆长岳这么下面子,忍不住咬牙,下意识又想向司无归求助。不过想到刚才骆长岳的话,生生忍住,将目光望向萧然,眼中满是祈求,仿佛期待萧然能替她说一句公道话。 但她的心声却是一个劲在骂骆长岳:【这个该死的不解风情的丑八怪,男主怎么会有这么邋遢的朋友?!瞎了他的狗眼!既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怎么不有多远滚多远,偏要杵在这里碍手碍脚。】 萧然欣赏了一下她的跳脚骂街,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稍稍释放出一些杀意,眼神微冷地回视她。 被杀意一激,许玲儿面色有些难看,她回忆起面前这个女人在喜宴上的果决狠辣,她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从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式狠狠栽个跟头。 想到自己死亡的场景,许玲儿脸色发白,半真半假地问萧然:“萧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萧然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觉得许小姐有些眼熟,很像一个人,尤其是这副做派,简直一模一样。她姓阮,许小姐认识吗?” “不,不认识。或许是我和姐姐的故人长的相似,让姐姐认错了。” 许玲儿一边回答萧然的问题,一边在心里质问系统:【冯御风怎么回事?她无缘无故提姓阮是什么意思?她该不会认出我了吧?】 【宿主慌什么?!正常人谁会想到你是阮玉珑,别自己吓自己!】 骆长岳隐隐察觉到萧然的不对劲,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位许小姐出现的时机、地点都太巧合,他对她也有所怀疑,不然不会当面给她难堪。要知道他虽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也犯不着和一个陌生人一般见识。 不过萧大夫的态度,怎么好像跟许小姐有仇似的? 而许玲儿刚刚还有心思勾引司无归,现在却好像被一句话吓到的样子也让他不解。 骆长岳想不通,不过不妨碍他站在萧然这边,甚至还警告地看了司无归一眼,免得好友看到漂亮姑娘受惊,心软。 司无归无奈,他在好友心里就是个容易为色所迷的形象吗? 骆长岳:难道你不是吗? 司无归: 这边两人眼神交锋,那边萧然察觉到许玲儿在听到系统的话后渐渐镇定下来,突然开口问道:“许姑娘,你在跟谁说话?” “什么叫——你就是阮玉珑?” ???!!! 疑惑的是司无归和骆长岳,他们并没有听到许姑娘和萧然以外的人对话。还有为什么萧大夫突然提起杨恒的夫人,还说许玲儿就是她? 震惊的是许玲儿、她的系统和007。 007有些意外,但没有质疑萧然堪称直接挑明的行为。 许玲儿就崩溃多了,她尖声质问系统:【系统,你不是说她不会怀疑吗?还有,她为什么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许玲儿的系统也很震惊,饶是机械音,也能听出些许慌乱:【宿主,你冷静一点!我在查!】 同时它也不忘甩锅:【我早跟你说过,你那些装柔弱装白莲的戏码早就过时了!同样的手段未必对每个男人都有用,是你自己不听。】 【冯御风因为你家破人亡,她那么恨你,见到这一样的做派不怀疑才怪!】 【你还怪我?是谁说只要装备上冰肌玉骨、笑靥如花、秋水盈盈、芙蓉泣露这些,每个男人都会神魂颠倒。我花了那么多气运买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听你指责我的!】 许玲儿和系统扯皮,萧然对007道:【准备好,再逼一把,差不多就够了。】 007摩拳擦掌,重重应了一声。 萧然从袖中抽出短剑,许玲儿注意到她的动作,瞳孔微缩,那是喜宴上划破她脖子的武器。 萧然也不跟她废话,踏前一步,短剑一送,直直朝许玲儿的脖子横切过去。 许玲儿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反应慢半拍后才狼狈矮身,就地打了个滚,躲开萧然的攻击。 一击不中,许玲儿还想挣扎一下,她试图靠近司无归,想寻求他的庇护,但萧然比她动作更快,将她的路线堵死。 许玲儿只能朝二人喊道:“司大哥,救救我!萧姐姐疯了!” 司无归动了动,被骆长岳一把按住,他略显无赖地道:“萧大夫怎么光打你不打别人,肯定是你有错!” 许玲儿差点没气疯。 眼见萧然再次逼近,许玲儿在心中尖声叫到:【系统,我要兑换六十年功力!】 【六十年功力需要用宿主剩余气运兑换。】 【怎么这么多?!】 【不多。宿主上次濒死强行转移到许玲儿身上,耗费了大量气运,剩下的气运现在其实不够兑换的。看在以前合作良好的份上,我可以私下给宿主一个折扣。宿主到底兑不兑?】 萧然越逼越紧,许玲儿顾不得和系统讨价还价:【兑、兑、兑!快点!】 【好的。气运已扣除,请宿主接收内力。】 系统话音落下,许玲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避开萧然一剑后,不退反进,翻手一掌直奔萧然心口:“去死吧!” 萧然疾退两步,抬手用尽全力准备硬接一掌。 双掌相对,萧然仅仅衣衫浮动,许玲儿却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哇地吐出一口血。 “怎么会这样?!” 萧然眸光一闪,很快明白过来。 许玲儿也不笨,她立刻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叫喊:“系统,你骗我!你出来!出来!” “呕——” 骆长岳被这番变故惊呆了,刚刚萧大夫攻击许小姐并没有尽全力,更多的是猫抓耗子一样的戏耍,眨眼功夫怎么就把人打吐血了? 他拖着司无归走到萧然身边:“萧大夫,许小姐在喊什么,她是疯了吗?” “差不多吧。” 任许玲儿如何呼喊,系统都没有回应,萧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严阵以待。 骆长岳还准备问什么,被司无归拉了一下,闭上嘴巴。 许玲儿气息渐弱,她渐渐停下叫喊,此时此刻,她明白系统不会再回应她了。 她惨笑着看向萧然,“没想到,又是你——” 话音未落,便瞪大着眼睛失去了呼吸。 “这?人死了?” 骆长岳想要过去试探一下她的呼吸,被萧然一把拽住。 有一个漆黑的墨点从许玲儿的尸体上脱离。 墨点脱离后左右晃了晃。 【007!】 【来了!】 007分出数据流化成锁链朝墨点围拢。 她们都以为墨点要逃,故而数据流尽力向前延伸。但没想到墨点在007的数据流包围它之前虚晃一枪,认准方向朝骆长岳扑来。 墨点在即将扑到骆长岳脸上前撞上一层透明的屏障。 屏障一接触到墨点,便迅速合拢,像是捕获蚊虫的猪笼草,一旦猎物被粘住,便再也没有逃生的机会。 墨点发出垂死前最后的呼喊:【不!!!】 “嗯?什么声音?” 骆长岳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蚊虫飞过,然后又听到一声惨叫。 “你听到什么了?”司无归问。 “你没听到吗?” 司无归摇头。 “哦,那也许是听错了。”骆长岳掏了掏耳朵,一耸肩,道:“也许是刚刚听多了,产生幻听了吧。” 司无归没理会好友的不着调,他看着许玲儿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向萧然,“萧大夫,你和许姑娘是怎么回事?” 第098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张嘴准备解释:“我” “老乌龟, 你看!!!” 萧然话没说出口,骆长岳一肘子差点没把司无归捅断气。 司无归捂着肋骨直吸气:“你下手能不能轻点?!” “抱歉抱歉, 太惊讶了。不是,你看许小姐!” 司无归侧头,同时口头警告骆长岳:“你最好有正当理由,否则我一定会打回来——” 但在看到许玲儿的尸体后,司无归不说话了。 他困惑地靠近尸体,又绕着许玲儿走了一圈,不断调整视角, 但许玲儿的样子毫无变化。 “这” 骆长岳很懂他的不解,“奇怪吧。我刚才眼睁睁看着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就跟, 对,就跟画皮一样!” 地上许玲儿的尸体好像褪去了柔光滤镜和美颜, 露出真实的模样。 许玲儿本身并不是不漂亮, 只是相比她还活着的时候, 现在的她肤色微微泛黄, 或许因为习武的缘故免不了风吹日晒, 脸上的皮肤还有些粗糙。 眼睛也没那么圆了, 眼尾缩短,比起之前的妩媚,显得更可爱一些, 发色也不会黑得仿佛发亮一般。就连双手,也有了因为常年手握兵器磨出的老茧。 司无归和骆长岳仔细看了一圈,又都齐齐抬头望向萧然, 等待她的解释。 “萧大夫,这位许小姐, 姑且称她为许小姐吧,”骆长岳亲眼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三观都有点不稳了,“许小姐是不是画皮?这世上真的有鬼?” 司无归相对好一些,他没有看见变化的过程,更多的是困惑,或许还在思索自己知道的易容术、功法能不能解释目前的情况。 顶着骆长岳的目光,萧然摇了摇头,就在他松了口气时,扔下另一个雷:“应该说夺舍更合适一些。” “啊?”骆长岳艰难地理解萧然话里的意思。 司无归立刻想到了萧大夫朝许玲儿动手之前说的话:“所以,许姑娘是阮玉珑?” “嗯。” “等等,等等,我理一下。” “阮玉珑是前庄主杨恒的夫人,许小姐是阮玉珑。阮玉珑夺舍了许小姐。那真的许小姐哪里去了?” 骆长岳问完,就见萧然露出怜悯的神色,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蠢。 他之前瞧不上许玲儿,现在倒是有些同情她。 “那这个什么阮玉珑真的死了吗?” “应该吧,如果我们都没有被她夺舍的话。”萧然不好一口咬定,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骆长岳闻言抖了一下,忽然觉得这里有些阴森森的。 “快、快,咱们别站在这里,早点办完事早点离开。” 骆长岳捡起地上的铁锹,往司无归手里一塞:“乌龟,快!” 司无归抱着铁锹,有些无奈,抬脚跟在他身后,帮忙挖坟。 “萧大夫” 虽然萧然说许玲儿夺舍的事,但司无归还是有些地方没有弄明白。 萧然知道他想问什么,铲起一捧土掀到旁边,“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她是阮玉珑的?” “嗯。” 骆长岳埋头卖力干活,悄悄竖起耳朵偷听,他也很好奇。 “刚刚她走近咱们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听到了她的心声。” 萧然一边挖土,一边将许玲儿和系统的对话简单跟两人说了一下——略过了系统和吞噬气运的部分。 骆长岳听得目瞪口呆,尤其听到骂他的那部分,睁大眼睛,像是要跟人对骂,但一想到骂他的人已经死了,又泄了气。 司无归听完萧然的讲述,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许玲儿的尸体一眼。 “阮玉珑真的是她的第一个身份吗?” 萧然一怔,“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007捕捉到黑点后,跟萧然说要压它回去受审,打了声招呼就掉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等它回来后会告诉萧然。 “管她是第几个身份,反正现在人已经彻底死了,以后也不会祸害无辜姑娘了。就是可怜了许小姐,平白无故摊上这么个事。” 萧然没接话,许玲儿或许未必无辜,但也不该是如此下场。 三人一时都没说话,沉默地继续做手里的事。 冯母的墓不大,很快他们就挖到了棺材。 当年下葬的时候,冯父都用的最好的东西,快三十年过去了,这棺材有些烂了,但大体还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起开棺盖,除了土腥味,其实没什么异味,尸骨已经变成了褐金相间的颜色。 萧然铺开一块布,一点点将骨头捡起,骆长岳和司无归都没有插手。 等萧然将骨头包好,两人就要重新将土填起来。 “等等。” 骆长岳:“怎么了,还有什么落下了吗?” 萧然从坑中跳出来,“将许小姐葬在这里吧。” 两人一怔,骆长岳问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先将许姑娘放在这里。看看青峰掌门如何了?若是他还活着,再让他将许姑娘带走安葬。” 司无归没说要是青峰死了怎么办,大家都心知肚明。 萧然没有异议,对着冯母的墓碑拜了拜。然后替许玲儿合上双眼,将她抱起放在棺中,合上棺盖,重新填土。 做完一切后,萧然抱起包袱,道:“走吧,出去看看情况。” 等他们重新翻出来,绕回大门的时候,山庄前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一些官兵打扮的人守卫在山庄门口,另有人在收捡门口的尸体。 邬连海依然面瘫着脸抱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来来回回的人,旁边还有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正绷着脸极力克制脸上的笑意。 萧然等人一现身,邬连海就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既然事情结束,也不需要躲躲藏藏,司无归率先跃下房顶,朝邬连海走过去,萧然和骆长岳跟在后面。 门口的守卫立刻高声喝道:“什么人?!官府办事,速速回避!” “是我朋友。”邬连海说了一句话,便闭口不言。 中年官员笑道:“原来是邬大侠的朋友,失礼失礼。还不快把刀收起来。” 司无归抱拳:“大人。” “客气客气。”中年官员连忙抬手虚扶一下。 司无归顺势放下手,转头问邬连海:“海兄,这是?” “哎呀,诸位别站在这里了,咱们进去坐下说。”中年官员笑着提议道。 邬连海颔首:“可。” “诸位请,请。” “大人!” “什么事啊——?” 刚刚还和蔼可亲的人在面对下属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大人,有几具尸体”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中年官员斥道。 “是,大人。” 下属小声快速禀告:“有几具尸体死状奇异,下面的人不敢碰,想问问大人该怎么处理?” 下属说着话,却拿眼瞟邬连海。 邬连海抬了抬眼皮。 中年官员面子有些挂不住:“不就是些尸体么?有什么可怕的!” “大人,是真的很诡异。您看——”他说着,抬手指了一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门前的空地上躺着的尸体正式毕仁带来的那几个。 除了一开始就死掉的两人,其他几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刀剑伤痕。 大概是在混战中被波及的。 “大人,他们的血肉中好像还有东西在动。故而小的们都不敢碰。” “胡说八道!” 中年官员正要训斥,邬连海已经动了。 他上前两步,踢起脚边还未被收捡起的刀,刀锋划过一名死者的皮肤。 死者的血液尚未凝固,顺着伤口先流出暗沉的血液,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伤口处爬出来。 那东西完全出来后,先是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朝着众人爬过来。它的身后拖出一条渐渐变淡的血痕。 “什、什么东西?来人,快快把它碾死!”中年官员话都说不利索了,推着下属,哆嗦着指向地上的东西。 下属也有些怕,这东西可是从人身体里跑出来的,谁知道过去会不会被它钻到身体里。 就在推搡间,下属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越过他朝前走去。 “哎,小心!” 萧然回头朝他笑了一下,蹲下身,将一个白瓷瓶放在地上。 地上的东西仿佛受到什么鼓励,飞快地冲着瓷瓶爬过去,随后钻进瓶口。 萧然塞住瓶口后,站起身往回走。 中年官员和下属见她过来,齐齐后退。 “萧大夫,那是什么?” “我养的蛊。” “传闻苗疆有术名蛊,驭使者能杀人于无形,我还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等秘术。” 萧然道:“我不知道苗疆的蛊是什么样子,这是我从别的地方习来的。” 司无归点点头,没有追问。 “萧大夫,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蛊?”骆长岳盯着萧然手里地瓷瓶跃跃欲试。 邬连海也难得露出一点好奇的神色。 萧然摇头,将瓷瓶收起:“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它生存,蛊虫是被强行唤醒的,现在需要修养。” 骆长岳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们旁若无人的讨论,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讨论天气如何。 中年官员和下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望着那几具尸体,心中对江湖人的神秘莫测和凶残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蛊虫已经收回了,那些尸体没有问题,可以收殓了。” “哦。好好!”下属僵硬着身体,游魂似的指挥其他收尸。 “大人,咱们进去?”司无归看中年官员大概不是很想跟萧然说话,海兄又寡言,只能出面提醒他。 中年官员如梦初醒,“是是,请,请。” 第099章 江湖太难混 一行人踏进山庄大门, 中年官员缩着身子尽量远离萧然,那模样活似萧然下一秒就要放蛊咬他。 等众人坐下后, 山庄里的下人战战兢兢来上茶。 任谁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短短时间内两次易主,都会生出一些对前途和命运的茫然无措。 等下人退下后,萧然三人从邬连海和冯大人口中知道了山庄外后续发生的事。 在萧然三人离开后,因为无幽和暗七的加入,胜利的天平一时向青峰倾斜。 邱明被青峰一剑刺穿右掌,毕仁在混乱中被削掉左臂。 孤城子与闻州不敌,心生退意。 邬连海本就是司无归请来帮忙的人, 见五派不敌,便持剑加入。 他也不是帮邱明等人, 只是专门拦截无幽和暗七。 有了邬连海的加入, 局面再次反转。 无幽和暗七见事不可为,干脆背弃盟友, 两人配合无间, 暗七拖住邬连海, 无幽一掌袭向青峰。 青峰实未料到自己的盟友损人不利己, 毫无防备之下一命呜呼, 死不瞑目。 无幽二人一击得手后便抽身而退, 至此,这场混战落下帷幕。 “邱明等人呢?” 青峰死亡,五派联盟的目的超额达成, 按理来说应该等着瓜分青峰留下的势力,现在怎么没见到人? “走了。”邬连海言简意赅。 冯大人调整好心态,闻言直接拍邬连海的马屁:“那些个江湖宵小见邬大侠在此, 不敢造次,自己便退却了。” 萧然: 这过于直白的奉承, 萧然自然是不信的。 损失了不少人,自身还有折损的情况下,这么轻易放弃到手的利益,不是他们的风格。 司无归看出萧然的疑惑,轻声解释:“海兄出身剑阁。萧大夫久不在江湖走动,大概不知道剑阁的威名,他们行事作风稍有些霸道,五派联盟的人自是不敢惹。” 萧然瞟了邬连海一眼,他对于司无归的评价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有人在说他和门派的坏话。 倒是冯大人,生怕惹邬连海不快,忙道:“司大侠可不能这么说!邬大侠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品格高洁,实乃吾辈楷模!这怎么是霸道呢?” 骆长岳听到这话,险些没笑出来。 “老邬,你这臭脾气居然还有被夸品格高洁的一天?真是开了眼了。” 邬连海斜睨了他一眼,握剑的手抵住剑柄轻轻一推,手中的剑露出一点剑身,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骆长岳迅速敛起笑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别介,我闭嘴。” 等两人闹完,冯大人抿了口茶水,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如今杨庄主已死,青峰掌门也亡。这两派留下的势力,不知剑阁准备怎么处理?” 邬连海并不接话,而是转头望向萧然:“风雨山庄的东西,你想拿回去吗?” 冯大人一惊,跟着看向萧然,“萧大夫是?” “萧大夫是已故冯老庄主的女儿。”司无归道。 “原来是冯小姐。失敬失敬!” 冯大人对自己辖下的江湖势力很是了解,主要是这些江湖人不守规矩,总是让身为一方长官的他颇为头疼。 对于导致几派混战的导火索,他自然有所耳闻。 联想到她暗中筹划复仇,又一言不合放蛊杀人的行为,冯大人愈发觉得这位冯小姐手腕毒辣、高深莫测。 萧然还不知道自己在冯大人这里得了个毒辣的评价,只觉得这位冯大人听完她的身份后笑得越发油滑殷勤。 “冯小姐要是想收回风雨山庄的遗产,本官可以帮忙。” 冯大人面上笑盈盈,实则心都在滴血。 好不容易赶走了盘踞在这里的江湖人,突然又冒出个前前庄主的继承人,看起来还更加难搞,他怎么这么倒霉? 孰料萧然摇了摇头,道:“多谢海兄和冯大人的好意。只是我对执掌一派并无心得,也志不在此。” 顿了顿,萧然又道:“若是可以,我想留下这个庄子。” 峰回路转,冯大人简直不要太高兴:“当然、当然!等清点完,本官定将地契双手奉上!” 邬连海无可无不可。 “邬大侠,您看剩下的这些?” “五五分账,其他一概不要,折成现银。” “好好!” 冯大人连声应好。 “既然如此,本官这边去让下边的人着手清点产业。各位自便、自便!” 冯大人得了准话,便再也坐不住了,客气了一句后抬起屁股就要离开。 “冯大人慢走!”众人也不留他。 冯大人走后,屋子里便是自己人了,萧然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海兄真要将到手的东西拱手送出去?” “我与你一样,不擅打理产业。” 司无归笑了一声:“剑阁众人都嗜剑成痴,于俗物上多有不通。平日里除了找人比武,多数时候都懒理江湖之事。不过一旦剑阁要管事了,其他人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招惹一群剑疯子的。” 萧然心道难怪五派这么轻易就退了。 “剑阁和官府的关系很好?” “这倒也不是。” 邬连海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司无归尽职尽责地跟萧然解释:“冯知府这人虽然为人油滑了些,不过胆子小,也算是个好官。剑阁管不了青山派留下的产业,不如卖冯知府一个人情,还能有大笔银子进账,何乐而不为?” 剑修唯爱手中之剑,但也要吃饭不是?再说了,好的铸剑材料也要花钱,没钱难道去喝西北风吗? 弄明白了缘由,萧然放下心来,现在的结果算是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萧然便提出告辞。 不想一直沉默的邬连海突然起身走到萧然面前道:“你,跟我打一场。” “海兄?” 萧然抬头:“为什么?” “你强。打一场。” 司无归和骆长岳面面相觑。 说实话,从他们认识萧大夫至今,很少见她出手,最近的一次就是和许玲儿那一战,可惜许玲儿实力太弱,倒是没办法看出萧大夫的真实水平。 他们并没有感觉出萧大夫的武功有多高,不过海兄/老邬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 “你怎么知道我很强?” 萧然自己对自己的水平都不是很了解,实在是原身打架的经验不够丰富。 “感觉。” 邬连海给了一个唯心的回答。 萧然笑了笑:“海兄帮了这么大的忙,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推辞。只是我身体不好,若非生死关头,不能尽出全力,所以恐怕不能答应海兄的应战。” 邬连海皱了皱眉,不知这是不是托词。 萧然道:“是真的。我生来先天不足,需要寻觅天材地宝补养经脉,故而不能贸然动手。” “若海兄不信,大可一探。” 说着,萧然伸出手。 邬连海退后一步,“不必,我信。” 萧然收回手腕,“多谢海兄体谅。” 邬连海摇头,难得说了个长句子:“剑客与人对战,必然全力以赴,若是对手畏首畏尾,那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萧然并未在意他话里的意味,道:“等我那一日身体好了,海兄要是还想战一场,我愿意奉陪。” 邬连海点头:“善。”- * 自那日风雨山庄事了之后,萧然等人就回了韩夫人的宅子,邬连海孤身一人,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风雨山庄和青山派留下的产业复杂,冯知府着人加班加点清算出来,中途还派人来请了邬连海一趟。 青山派的核心弟子八成都死在了风雨山庄那一战中,但本门总有留守的人。掌门亡故,这些人便冒出来头来争夺权利,冯知府请邬连海前去镇压。不过并未将人赶尽杀绝,只是青山派的势力收缩,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会夹着尾巴做人。 就这样过了五日,冯知府才带着人上门来。 冯知府来时,萧然正在教小胖子扎马步。 经过这一遭,小胖子对习武的热情前所未有的提高。 原本是骆长岳教他,但骆长岳这人有时候实在不着调,萧然看不过去,便接手了这个工作。 小胖子倒也吃得下苦,即便马步蹲到腿抖,大汗淋漓也咬牙坚持。 习武效果如何不好说,瘦身效果却是一流。 萧然听到冯知府的声音,对院子里的小胖子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去休息吧。” 小胖子松了口气,腿一软,幸亏吴嘉扶住,才没坐到地上。 “邬大侠,冯小姐。” “地契和银票” 冯知府和小胖子错身而过,嘴里的话一时卡了壳。 小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让开路,回房洗漱更衣。 冯知府扭头,视线追在小胖子身上。 萧然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冯大人,您刚才说地契和银票?” 冯知府回神:“是。山庄的地契和银票给二位带来了。” 一边的长随见机呈上东西。 “这是地契、房契,还有山庄下人的卖身契。” “另外这些是银票,共计一万两。还有两万两,暂时抽不出这么多现银,之后半年内分两次抵给邬大侠,您看如何?” 邬连海很好说话,收下银票,认可了冯知府的做法。 萧然也接过一沓契纸,“多谢冯大人,您有心了。” 冯知府呵呵一笑,“冯小姐客气了。” 他忍了忍,到底耐不住,问了一句:“冯小姐,刚刚那位小公子是?” 第100章 江湖太难混 “是家中一个子侄。冯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原来是冯小公子, 难怪钟灵毓秀、一表人才。”冯知府笑呵呵夸赞道。 萧然没有反驳,默认了小胖子姓冯的事。 送完东西, 冯知府和萧然等人也没什么话可聊的,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干话便要告辞。 萧然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人走远,回身关上大门。 冯知府转过一条街,仍在琢磨那位小公子的事。 突然,他顿住脚步,一拳砸在掌心:“不对啊!” 冯小姐是冯老庄主的独女, 也没听说有什么叔伯姑舅,哪里来的冯姓子侄? 冯小姐刚才是在敷衍他! 长随不晓得老爷怎么好好走着路突然不动了, 小心探问道:“老爷,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冯知府摆摆手,“没事, 回吧。” 说罢, 背着手, 踱着步子慢悠悠往回走。 嗐, 人家不愿意讲就算了, 做人难得糊涂。 长随挠了挠头, 跟上老爷的脚步。 送走了冯知府后,邬连海也跟萧然三人提出告辞。他来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也是时候回去了。 朋友之间分别乃是常事, 司无归也没有挽留,互道一声珍重,就此别过。 临走时, 邬连海特意提醒萧然,别忘了他们之间要比武的约定。 “当然!”萧然笑着道。 邬连海颔首, 一人一剑,潇洒离开。 接连送走两人,司无归又摇起了他的折扇,问萧然:“萧大夫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先去趟风雨山庄。” 司无归和骆长岳自然奉陪。 这次没有危险,萧然也将小胖子带上- * 到了山庄后,萧然将山庄还剩的下人召集起来,拿出一叠身契,对惶惶不安的下人们道:“风雨山庄是我父在世时所建,我不忍让其流落他人之手,现在山庄重归我手,我并不准备重建山庄,立足于江湖。这里是诸位的身契,各位如果想要离开,我将身契奉还,再每人给五两银子的遣散费。” 下人们一阵骚动,随后窃窃私语,但无一人上前。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一个年轻人鼓起勇气上前问道:“您真的愿意给钱,不要我们赎回卖身契吗?” 萧然点头:“是的。” “我想离开。” “好。你叫什么?” “王栓。” 萧然从卖身契中翻出他的身契并五两银子一起递给他。 王栓小心接过银钱和契纸,连连躬身道谢。随后退了几步,转身便要离开。 萧然叫住他:“等等。” 王栓一顿,以为萧然反悔了,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惶。 “你有什么衣物东西可以去收拾,一并带走。” 王栓有些怔忪,然后突然跪下给萧然磕了个头:“谢谢小姐!” 有了王栓打头,陆陆续续有人上前找萧然报上名字,拿到钱财离开。 小胖子在一旁看着,朝吴嘉招了招手,避开众人低声耳语了几句,再回来时,吴嘉人却不见了。 萧然忙于翻找身契,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司无归倒是看了他好几眼。 等所有愿意离开的人都走后,萧然看着依旧站在堂中的三人——一个精瘦老者,一个大汉,还有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 “你们是什么打算?”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年轻人踌躇着上前问道:“您将人都遣走了,山庄怎么办?” 萧然想了想道:“我供养不起这许多仆从。之后应该会将山庄关闭,以后说不定会在这里开个医馆。” “那我们能留在这里吗?” 怕萧然不同意,年轻人急急道:“房子要是没有人住,很快会衰败的。小人们可以帮忙打理花草,维护房屋。” “不要您的钱,小的可以出去找一份工,只要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五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抵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花销了。 年轻人低声道:“我和齐爷爷还有杨叔都没有亲人了,出去也是做工讨口饭吃,不如留在这里安稳。” 萧然看向另外两人,他们也齐齐点头,表示年轻人说的是真的。 萧然叹了口气,她也并不是一定要将人赶走,“既然如此,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身契还是还给你们,哪一天你们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离开。” “山庄太大,只有你们三个人打理不过来,你们只需负责自己住的地方还有正房就可以了,其他地方都锁起来。” “谢谢,小的们一定好好干!” 解决完下人的事,萧然便见吴嘉提着一个包袱过来。 “这是什么?” 吴嘉将包袱放在桌子上,布料散开,露出里面的珠宝玉器。除了这些零散的小东西外,竟然还有两个半臂高的花瓶,瞧着应该是一对。 “是离开的下人盗走的?” 萧然不傻,她一下就猜到了东西的来历。 吴嘉点头:“少爷怕那些人不老实,让我去堵他们。这些明显就不是那些人能攒下的体己。” 小胖子在萧然的注视下挺直脊背,漫不经心地道:“小爷别的不知道,但这些下人的花花肠子一眼就能看透。他们打量着你好欺负,往自己怀里扒拉起东西才不会手软!” 萧然失笑,看小胖子状似不在意却亮晶晶明显透出求表扬的眼神,夸赞道:“小少爷英明,多亏了小少爷,才没让我吃亏。” 小胖子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随后皱了皱鼻子:“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全都搜出来了,有没有漏网之鱼。” “拿回来这么多也不错了。这些都是小节,虽然膈应人,但做人留一线。否则将人逼急了,日后指不定会想什么法子报复。小人物有时候也能翻天。” 小胖子哼哼一声,勉强同意了萧然的说法。 萧然拿起几样首饰观赏了一下。 这些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难怪吴嘉说不是下人能攒下的。 萧然猜这些首饰是阮玉珑的东西。 “冯知府竟然这么守规矩,没将山庄搜刮一遍?” 骆长岳盘腿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拨弄茶盖,闻言道:“或许是怕你看到满地狼藉,一怒之下给他下蛊。” 萧然哑然。 司无归笑道:“萧大夫不是这样的人,但架不住冯大人自己会想。” “要不说他胆小呢!” “若不是他胆子小,海兄哪里能让他捡这个便宜。”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萧然含笑听着。 不过山庄里值钱的东西还是要登记造册才好。 萧然叫来年轻人赵丰,问明库房在哪里,便寻了过去。 库房上了锁,没有钥匙,但这拦不住他们。 司无归摸了一个铜丝,稍稍一捅,门就开了。 库房中却不如众人所想那般满是珍宝。 许多架子上都是空的。 骆长岳望着空荡荡的库房道:“看来咱们是高估了冯大人,他这是小件不拿,专捡大的。” 萧然倒觉得骆长岳可能冤枉冯知府了,库房这副样子,很可能是阮玉珑的手笔,不过她也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骆长岳继续道:“这么看来,老邬就拿那么点钱亏了啊。” 司无归替冯知府说了句公道话:“也未必。风雨山庄这些年也已经衰落,青山派毕竟还有人在,不是彻底倒下。三万两是个合适的价格。” 骆长岳无所谓道:“老邬自己不觉得吃亏,也轮不到咱们瞎操心。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 山庄的事尘埃落定,萧然等人也要启程返回北洛。 临走前,萧然特地带着礼物去拜访了冯知府一趟,托他照拂山庄一二。 冯知府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到。 路行到一半,司无归和骆长岳也向萧然提出告辞。他们准备去查一查血手宗为何要截杀骆长岳,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幅天寰后人地图上标注的地点。 众人分道扬镳。 两日后,萧然和小胖子回到落凤村。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出门半月有余。 萧然先将小胖子送回吴宅,谢绝了吴管家的邀请,独自返回小楼。 推开小院的门,萧然只觉得恍如隔世。 站了一会后,萧然打开房门。 半个多月没有通风,屋里的气味并不好闻,灰尘也积了不少。 萧然认命地挽起袖子,去井里打水,给屋子来一个大扫除。 直到月上柳梢头,萧然才将屋子打扫干净。 坐在椅子上略歇了一会,萧然还是决定明天再去韩村长家将大聪明牵回来。 天色已晚,她提着捅最后去打水,洗漱过后就该休息了。 今天是十六,月亮又圆又亮,即便不点灯,也能将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萧然靠近井口,探头正要往下放绳,水面突然咕噜噜冒着泡,一张惨白的人脸突兀地贴近水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 萧然心惊肉跳,汗毛直竖,忍不住仰头后退,手边的木桶随着她的动作跌进井中,发出噗通的闷响。 【啊啊啊!!!有鬼啊——!!!】 007的尖叫响起。 萧然一惊,反而镇定了下来。 【007,你回来啦!】 007依然惊声尖叫。 萧然被它叫得脑仁疼,见它安静不下来,斥道:【007,安静!这不是鬼!】 【不,嗝,不是吗?】 【嗯,应该是机关。】 【谁会在井里做这么吓人的机关?这简直就是低头杀!太过分了!】 【做这个机关的人要的就是吓人。】 【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探头再次看向井里。 因为木桶的遮挡, 并没有看见人脸。 萧然摇着轱辘,打了一桶水上来。人脸有再次出现。 这次甚至还眨了眨眼睛。 【嗬~】 007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气声。让萧然怀疑它如果是个人的话, 现在估计要一口气提不上来厥过去。 【你原先不是绑定过好些大佬么?没见过鬼吗?怎么比我还不如?】 【那不一样,以前的宿主没等鬼怪爬到跟前就能将它们打得灰飞烟灭。】 萧然: 所以系统是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她不能降妖除鬼还真是对不起了! 萧然提起木桶往回走。 007一叠声道:【宿主不管井里的脸了吗?】 【就让它呆着,反正机关是不会爬出来的。】 007觉得宿主这话有点阴阳怪气,但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见萧然果真不管了,只能委委屈屈闭上嘴。 过了半晌,007又问道:【宿主想知道阮玉珑身上系统的消息吗?】 萧然刚刚洗完澡,奢侈地用内力烘干头发, 闻言道:【明天再说吧,今天太累, 先休息。】 【哦。】 萧然吹灭蜡烛, 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天萧然早早醒过来。 她梳洗过后, 就去了水井旁边。 现在井中一切正常, 丝毫看不出昨天里面还有一张吓人的人脸。 萧然手指轻点下巴, 自言自语道:“机关的原理是什么呢?光线、时机?” 这里自然没有人能回答她。 萧然整个人都趴在井口, 用手撑住井口边缘, 上半身探进井中查看。 “萧、萧大夫?” 听到声音,萧然抽出身回头。 杏花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大聪明, 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萧大夫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井里了吗?” 萧然还没说话,杏花就给她找好了借口。 萧然含糊地应了一声, 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过去牵起大聪明, 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昨天阿爷见萧大夫这里亮灯,猜是您回来了,那时天色已经晚了,不好打扰,便嘱咐我今天过来送饭。” 这里离村子可不近,萧然估摸这韩村长可能天天都盯着这里,才能这么快发现她回来。 萧然将大聪明栓好,摸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这些天不见,大聪明依然精神,看来韩家将它养得很好。 “辛苦你们替我照看驴子。” 杏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不会。它也帮我们干了活的。” 话一出口,杏花就神色一紧,结结巴巴解释道:“不、不是,萧大夫,您别误会,我、我是说” 萧然打断她:“没事。它通人性,要是不想干自己就刨蹶子了,是不是?” 萧然拍了拍大聪明的头,问道。 大聪明“昂~”了一声。 “你看,它都说是了。” 杏花松了口气,脸色仍有些尴尬,难得跟萧然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都是关于大聪明在韩家这段时间的事。比如爱吃什么、喝什么,干了哪些活,几时干的,几时休息,总之重点就是他们没有虐待它。 萧然一边吃饭一边听,时不时点头回应。 其实不用她说萧然也知道大聪明过得不错,不然以它记仇的性格,哪能乖乖任由杏花牵回来。 没见它现在还看小胖子不顺眼吗? 大聪明在韩家呆得确实舒服,不过它依旧有不喜欢的韩家人——那就是杏花的公婆。不过看在草料好吃,其他人顺眼的情况下它可以忽视这两个人。 不过它不会说话,也就不能告诉萧然这些。 吃过早饭,萧然回到井边再次研究机关。 她已经大致探明白了机关的原理,现在就是得找个人帮她一把,好让她下去捞东西。 说曹操曹操到。 小胖子开心地笑声远远传来,然后停在门外,照旧和大聪明驴头不对马嘴地吵了几句,才踏进院子。 要不说大聪明记仇呢?任谁每次一见面就死死拉住仇恨,想不记仇都难。 吴俢筠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女人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狐疑地停下脚步,警惕地左看右看,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由提起一颗心。 “你在打什么主意?” 萧然慢慢敛去笑意,面无表情道:“想借你的人用一下。” 小胖子拍了拍胸口:“小爷就说嘛!早说呀,干嘛笑得那么假!” “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小胖子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好。不过你一般不这么笑,更温柔一些,没有这么,殷勤?反正和平时的样子不一样。” 更像温和的长辈,像母亲。 后面这些话吴俢筠没说出口。 萧然随意点了下头,朝屋里走去。 小胖子跟在后面:“你借人干什么?” “去井里捞东西,找个人拉住我。” 萧然从柜子里翻出一圈麻绳,目测了一下,应该够长。 “井里有什么?” 萧然幽幽道:“有鬼~” 小胖子睁大眼睛,随后兴奋道:“真的吗?鬼长什么样?它为什么在井里?是被人推下去的吗?” 【007,连小胖子胆子都比你大。】 007:小胖子熊,胆大包天正常。 小胖子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直问个不停,萧然不得不对他道:“等捞起来你就知道了。” “捞起来?鬼还能捞起来吗?” 难不成是尸体? 这突然的联想让小胖子眼神发直,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捂住嘴跑到墙角干呕。 吴嘉和吴易丢下萧然递给他们的绳子,围在小胖子身边一脸担心。 萧然:? 怎么好端端的吐了。 “小少爷?吃坏东西了?我看看。” 小胖子摇摇手,吴嘉倒了杯水给他漱口。 小胖子挥舞着双手一脸抗拒,“拿开、拿开!小爷不喝泡过尸体的水!” 他动作大,直接将杯子打翻在地,又跳着脚哇哇乱叫,生怕地上的水沾到他的鞋上。 吴嘉和吴易想要帮忙,又怕伤到激动中的小胖子,只好求助萧然。 萧然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小胖子的话,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歉意,弯腰将地上的杯子捡起来,按住小胖子:“好了,这里没什么尸体,这也不是尸水。” “井里有鬼是个夸张的说法。只是机关而已,没有死人,也没有鬼。” 萧然的话在小胖子这里还算有信誉,他安静下来,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是有尸体,我干嘛还留着井,还喝里面的水。” 这个说法十分令人信服,小胖子彻底放松下来。 安抚好小胖子,萧然继续之前的事。 将下摆掖好,萧然坐在井口,吴嘉和吴易拽住绳子。 萧然撑住井壁一点点往下挪,腰上的绳子始终保持着一点紧绷勒住的感觉。 小胖子双手垫在井口边缘,下巴搁在胳膊上往井里看——原先是探着脑袋,萧然嫌他挡住了光线才换成这个姿势。 终于,在接近水面的地方,萧然不再往下,拉了拉绳子,示意不用再往下放了。 上面的人同样拽了拽绳子给与回应。 萧然稍稍调整了下方向,撸起袖子伸手探入水中,开始摸索。 她是双脚抵在井壁上弯腰摸索,这个姿势很别扭,要不了几秒她就要直起腰歇一歇。 好在她选的位置好,反复几次之后便摸到一块松动的地方。 萧然轻轻拨动了一下。 很快便听到细细的嗖嗖声,水中仿佛有银色的细痕滑动。 萧然注视着这些水痕,应该是机关的轨迹。 突然,在咔哒一声轻响后,一张人脸破水而出,萧然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人脸。 人脸下仿佛还带着什么东西,很快缩入人脸内部。 萧然一拽麻绳,脚掌用力一蹬,提气冲出井口,轻若鸿羽搬落在地上。 小胖子躲避不及,被萧然的衣袖糊了一脸,他也不在意,一跃而起,颠颠地跑过来,“捞到了?” 萧然摇了摇手里的人脸。 小胖子直直盯着它,不确定地问道:“这真的不是真人吗?” 无它,萧然手中的人脸——应该叫半个人头更准确,实在是过于逼真。 除了肤色太过惨白以外,连脸上的毫毛都能看清楚。 萧然将人头转过去,展示给小胖子,背面是木质的纹理,这人头是用木头做成,制作它的人手艺十分高超,才能让它栩栩如生。 东西已经捞出来,萧然的衣服有些打湿,便回房换了件衣服。 出来时,小胖子已经拿着人头在手中把玩,看到萧然后语带惊奇地道:“它的眼睛还会动!” 说着还拨弄这人头的眼皮给萧然展示。 007看着眨动的眼睛有些心梗。 萧然朝小胖子伸出手,小胖子便将人头放在她手上。 萧然接过人头,在下巴的地方摸了摸,随后轻轻一挑,一块不到半寸宽的木片落下。 然后有一片似银非银的叶片落在手中。 小胖子眨了眨眼:“这是什么?银叶子?” 萧然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这东西藏得这么好,又是机关又是装神弄鬼的,一定很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宿主快问我!】 第102章 江湖太难混 对于007这副我有大秘密的语气, 萧然不用想都知道它的消息来自哪里。 【现在不方便,等晚上再说。】 【好哦。】 【宿主, 你绝对想不到阮玉珑还干过什么!】 007神神秘秘的语调勾起了萧然的好奇心,不过现在不是探讨的时候。 将银叶子收起来,萧然和小胖子头对着头从人头的缝隙往里看。里面遍布银丝,人头能在井里忽隐忽现跟这些银丝有不小的关系。 小胖子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里面的丝线多且杂,看多了容易眼晕。 萧然见状将人头收起来,监督小胖子扎马步。 中途萧然听小胖子提起, 他外公还没有回来。 说起这个的时候,小胖子得意洋洋, 他外公不在, 吴宅就是他当家做主,没人管束, 他现在想干什么干什么。 萧然皱了皱眉头, 暗暗琢磨该加重小胖子的运动量了。 马步扎完后, 萧然着手教导小胖子一些简单的剑术基础。 小胖子全然不知萧然内心的想法, 乐颠颠地跟着萧然习剑。 即便萧然以真剑笨重且不安全为由将长剑换成了削好的树枝也不在意。 小胖子呆了一天, 从练武到习文, 萧然将他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保证他回家以后倒头就睡,没有精力折腾事情。 带了一天孩子, 等到晚上独处时,萧然才有时间询问007。 【阮玉珑干了什么?】 007来了精神:【宿主知道阮玉珑的系统是专门吞噬主角气运的吧?】 【嗯。】 【嘿,杨恒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这么说, 司无归的猜测成真了? 【宿主猜第一个受害者是谁?】 萧然好脾气地捧哏,满足007的分享欲:【哦~是谁?】 【是天殊!】 【天殊是?】 【哎呀!就是天寰宗主, 那个快破碎虚空的第一人!】 居然是他?! 阮玉珑竟然从百年前就已经待在这个世界了? 如果是这样,她活了上百年,心智看上去却没什么长进。 【也不能这么说。系统都是带她跃迁时间的。天殊是第一个,第二个是五十年前的宋晏。这其中的时间是跳过的。杨恒算是呆得最久的了。】 这就难怪了。 【那银叶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宿主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我惊讶啊!没想到他们都吃阮玉珑那一套。】 【宿主你的角度好独特哦。】 【算了,我从主神那里复制了一份系统的记忆,宿主你自己看吧。】 【那个系统怎么样了?】 【物理消灭了。它那里东西还真不少,我都给宿主你打包回来了!】 萧然实实在在为007的话吃了一惊:【主神不回收吗?】 【一般这种被抓住的黑系统,审完以后,默认谁抓的东西归谁。毕竟这样干活才有动力。】 这么一说萧然就明白了,有利可图大家碰上同样事情才会积极,否则光有付出得不到回报,傻子才会干。 【那你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007同样出了力的。 007嘿嘿一笑:【免费升级了核心,还有系统权限,皮肤】 数完自己的好处,007总结道:【下次再碰到这样的系统,一定不能放过!】 萧然笑了一下:【好。】 007没吃亏,萧然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它带回来的东西- * “唔~” 萧然从床上坐起来,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了醒神。 昨晚她在睡梦中观看了阮玉珑的一生。 这种方式有别与每次穿越时007给她灌输原身的记忆,但一晚没睡还接收了庞大的信息,也让萧然十分不舒服。 推开窗户,外面在下雨,萧然忍着不适匆匆下楼将屋外的东西收进来,又检查了一下大聪明的棚顶,确认不会漏水后又回房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到下午,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小胖子今天没过来。 萧然神清气爽地起床。 刚一起来,萧然就将铁盒翻出来,她从系统的记忆中看到了开启铁盒的方法。 萧然按顺序将铁盒上的云纹按照轻重不同的力道推按。 这铁盒里的机关十分特殊,若不是正确手法,暴力开盒只会连盒带里面的东西一起毁掉。 等萧然终于完成手里的动作,将铁盒放在桌面上,原本严丝合缝的盒面咔哒一声向两边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面是一册书并一块令牌。 萧然先将令牌拿起来,惊讶地发现这枚令牌竟然和她挖出来的那面残令十分相似。唯一的差异在于令牌正面的字,这面令牌上是“天”,残令是“令”。反面则是一个“盟”字。 萧然将残令找出来对比,两面令牌的材质也有区别。 萧然有些唏嘘,看来不仅是天寰的后人怀念昔日荣光,这些叛徒也同样念念不忘,否则也不会仿造令牌打造一个盟令了。 只是鼎盛时的天寰可以凭借令牌号令江湖,而残令只能召集反叛之人。 将两面令牌放在一边,萧然翻动书册。 这里面记载的是天寰的武功。 仅仅一本书当然不可能记录所有。 萧然一边翻一边和系统的记忆对比,发现里面都是天寰收藏中极厉害的功夫。有人将这些整合起来合并成一册。最后面是心法,比井中小册子上的更高明。 两者比起来就是低配和高配的区别。 “这可真是” 光看这些,就能想象到天寰往昔的风光。 只可惜一代天骄天殊宗主,竟然就这么悲剧落幕了。 不过有一点萧然不明白,天殊且不论,杨恒和他没有可比性,竟然也是主角?! 对于这一点007倒是知道一些:【武侠世界的气运比较特殊。主角跟地里的韭菜差不多,一茬一茬地长。长的二三十年,短的十年就能换一拨。】 萧然想到自己第一世看过的武侠小说,不由点头赞同007的说法。 【但这些主角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除了少数能自创功法的,属于稀有品种,多数都是有传承的。要么靠奇遇捡先辈的东西,要么靠师承。】 【阮玉珑贪,系统凶残,不仅害死了天殊,还趁着混乱将天寰值钱的遗产扫荡了大部分。后来人没有遗产可继承,只能落寞下去了。】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套路,天寰会不可避免衰落,不过底蕴犹在。某一天游历江湖的杨恒机缘巧合之下获得部分传承,逐渐崭露头角,最后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 “却因为阮玉珑八十年前的行动,让杨恒失去了机会,只能泯然众人。” 【是的。】 阮玉珑嫌弃杨恒气运一般,可这正是她的因结出的果,一饮一啄,皆为天定。 “司无归呢?” 【没有宿主在,迟早他也会得到这些东西的。】 萧然将书册放下。 现在的情况是司无归只学了低配心法,铁盒被交还给萧然,让他失去了机会。 得想个办法将东西交给他。 也不知道司无归和骆长岳人在哪里? 萧然将铁盒合上放好,抽出地图,研究天寰旧址的路线。 银叶子其实是钥匙,可以开启天寰的藏宝库,虽然这个宝库可能好东西不多了,但也算有价值。 萧然对它隐隐有些想法,不过要等到司无归找到旧址再说-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萧然就窝在村中带孩子加习武。 天寰的遗产十分丰厚,里面有一些天材地宝,正是萧然需要的。 萧然将这些取出来,为自己炼了药。 靠着这些东西,她的经脉问题已经修复了大半,再加上心法,日后只需要慢慢温养即可。 这中间,萧然也去过城里几趟,想要打听司无归的行踪。 不过消息没听到,倒是听说长阳宫和海河帮换了掌门。 现在整个北洛的江湖人都安分了不少。 五派其实都算是天寰的分支,从武功路数就能看出来。 不过同样传承落寞,现在的所学得的武功已经只剩皮毛了。 也不知他们的先祖是谁?跟叛徒有没有关系? 时间过去太久,阮玉珑和系统都不关注这些小人物,萧然也无从得知。 第103章 江湖太难混 夜晚, 萧然有些烦躁地从床上醒来。 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没法安然入睡了。 既然睡不着,萧然也不强求,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时间已经入秋,燥热褪去,空气却依然十分干燥。 明天去市集买些梨子炖水喝吧?萧然在心中想道。这几天小胖子嗓子似乎也不太舒服。 屋外传来几声蝉鸣,这大概是它们最后能够发出鸣叫的时间了。等再下一场秋雨后,天气更加凉爽,这些蝉就会消失,等到来年再从土里爬出来, 在树上高歌。 萧然将窗户推开,探出头想要找一找蝉鸣的方向, 却看见远处的吴宅灯火通明。 不, 不对,那些跳动的光芒不是烛火, 吴宅着火了! 风中隐隐送来的血腥味令萧然心中一紧。 小胖子出事了?! 萧然不做迟疑, 抓住床头的剑从窗户翻出, 足尖一点向吴宅飞掠而去- * 吴俢筠咬牙狂奔, 身后刀剑碰撞的声音好似震耳欲聋, 每响一下, 他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他想回头,不知道吴嘉能拦住那些人吗?宅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但他知道他不能回头,他要跑, 去找那个女人求救。这里能救他的人只有她了。 眼里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刺痛了眼球,他也不敢擦。现在每一分时间都是吴嘉替他争取来的。 明明这条路是他常走的,往常的路线那么短, 他很快就能到小楼,可今天却显得格外漫长。 突然, 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不稳栽倒在地。 手被划破了,但他已经顾不得疼痛,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就在他心升绝望之际,一个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 “小少爷?” 萧然落地,拎起小胖子的后领子将人带起来。 小胖子看起来颇为狼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脸上沾着尘土黑灰,又被汗水冲开,留下斑驳的印子。 除了摔倒受伤的双手,身上还有淌血的口子。 “萧、救命。吴嘉、管家,杀人” 小胖子着急地求救,但越急越是说不清话。 不过没关系,萧然已经从他身上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萧然温声道:“没事,我知道了。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就回来。” 小胖子连连点头。 虽然并没有摆脱危险,吴俢筠还是感觉到了安心。 他绞着手站在黑暗中,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听到那个女人问他:“你这样握着双手,伤口不疼吗?” 萧然看着小胖子呆呆愣愣的眼神,有些心疼。比起这副吓坏了的模样,她还是想看到他活泼的样子——虽然有的时候会熊得让她头疼。 “那些人呢?” “解决了。” “吴” “他没事,受了点伤。” “少爷。”吴嘉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还拖着一个人。他面色镇定,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受伤了,伤得多严重。 萧然看了他手上的人一眼:“先别管他了,回去要紧。” 吴嘉嗯了一声,手一松,那人直挺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后便不动弹了。 “将他单独拖出来,免得事后还要从人堆里翻。” 萧然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解释为什么要管这个人。 “走吧!” “去哪儿?”小胖子思维有些迟钝。 “回吴宅,里面的人还没解决。” 小胖子沉默下来。 萧然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她上前揽住小胖子:“抓紧,我们快点回去。” 感觉衣角被揪住,萧然带着小胖子轻轻跃起。 吴嘉紧随其后。 这里其实离吴宅并不远,吴俢筠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其实尚未翻过小山坡。 三人很快就来到大宅前。 里面火光冲天,不时有哭喊尖叫。 萧然低头看了小胖子一眼,他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吴嘉。” “照看好他,我去帮忙。” “是,萧大夫。” 小胖子难得乖巧,几乎是萧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萧然有些担心他的心理状况,但现在救人要紧。 大宅里到处都是行凶的黑衣人,下人们尖叫着慌乱躲避,地上凌乱地躺着尸体,有吴家的下人,也有黑衣人。 吴家的护卫也在组织反抗,只可惜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几乎不用想,萧然出手拦住了一个在追杀侍女的黑衣人。 侍女一愣,知道自己得救后立刻手脚并用的爬开躲避,倒是免了萧然多费唇舌。 黑衣人也不去管逃跑的侍女,转头就像萧然袭杀而来,半点废话也不说。 萧然自然不客气,几剑解决掉人,提着剑循着声音最多的方向而去- * 这样的搏杀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剑下,萧然的剑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整个吴宅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秀美的花园横陈着尸体,鲜血将鹅卵石铺就的小道都染成了红色。 吴管家吊着右臂指挥还能动弹的下人救火、清理尸体。 幸亏萧然来得及时,才在黑衣人刀下保住吴管家的命。 “萧大夫,多谢您出手相助。” “应有之义。” 萧然望着地上单独排开的黑衣人,皱眉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们?” 吴管家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清楚,还得查一查。” 萧然觑着他的脸色,吴管家显然是知道什么,但不方便跟自己说。 萧然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既然如此,那吴管家你先忙吧。” 吴管家张了张嘴,又无奈闭上。萧大夫是他们的恩人,有些事并非他想要隐瞒,只是老爷不在,他一个下人也没法做主。 只希望这下不要得罪了萧大夫才好。 萧然懒得再理吴管家,循着方向走到大门口,一眼便看见坐在门槛上呆呆望着虚空的小胖子,神情木然。 吴嘉沉默地守卫在旁边。 萧然走过去,蹲在小胖子跟前,他的眼珠下意识转向萧然,但眼神根本没有聚焦。 萧然用干净的左手盖住小胖子的眼睛:“小少爷,别看了。” 小胖子一动不动,半晌,萧然感觉手心有些湿润。 小胖子抖动着身体,稀碎的呜咽从喉咙溢出:“都死了,寒烟、小李子、落雪” 萧然猜这些都是他很熟悉的人。 张开手将小胖子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胖子由呜咽转为嚎啕大哭。 吴嘉悄悄转身出了门。 等小胖子终于哭完,萧然右肩的衣衫都湿透了。 情绪宣泄完,小胖子人也精神了一些。 小胖子退开,萧然站起身,下摆被拽住。 “我不走,我去要点清水给你处理伤口。” 小胖子还是不松手。 “那你跟我一起去?” 小胖子仰着头,摇了摇头。 “那你想干什么?” 小胖子一言不发地跪下:“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萧然今天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了,“你先起来说话。” 小胖子也不跟她犟,站起身,低着头,只让萧然看一个头顶。 “你想跟我学武功?” 小胖子闷闷点头。 “我不是一直都在教你吗?” 小胖子呢喃了一句。 话语含糊得萧然都没听清楚。 “什么?” “太慢了。”小胖子抬起头,眼里是恐惧、仇恨,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一字一顿道:“太、慢、了!我想有自保的能力,不想以后也这样被追杀却求救无门。” “我想报仇!” 萧然望着他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怎么跟小胖子说,她早就摸过他的根骨,他习武天赋只能算一般,而且这个年纪再学,即便努力成就也有限。 也许江湖上有速成的法子,但走捷径的路子往往都比较邪门,萧然是不会让他去沾染那些东西的。 见萧然久久不说话,小胖子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暗淡下去。 “怎么会求救无门呢?我不是来救你了吗?” 萧然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以后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的。” “真的?” “当然!” “拉钩!” “好。” 萧然和小胖子勾着小拇指,大拇指盖章。 拉完钩,小胖子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萧然也笑了笑,“去清理伤口,再拖下去就不容易好了。” “嗯。” 吴宅暂时没人管他们,吴嘉似乎很放心将小少爷丢给她带。 两人避开地上的尸体,小胖子带着她去了茶水房。 这里同样乱糟糟的,萧然翻了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被打碎的茶壶,里面还有大半壶茶。 就着茶水,萧然替小胖子清洗了伤口,上药包扎。 等他们出来时,吴管家正满宅子找他们。 “萧大夫,少爷。”看到两人安然无恙,吴管家神色一松,他实在有些后怕。 “萧大夫,小的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正好小少爷也在。”吴管家一脸歉意地道。 “什么事?” “是这样,您也看到现在宅子里正乱着,能不能让小少爷去您的小楼住几天,等这边清理好了小的再接小少爷回来。” 萧然看着满院狼藉,点了点头:“可以。” “多谢萧大夫。”吴管家忙不迭道谢。 “对了吴管家,”萧然试探这问道:“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吴老爷还不回来吗?” 吴管家尴尬地笑道:“小的稍后会给老爷传信,这消息一来一去也要花些时间,老爷恐怕不会那么快回来。” 萧然点点头,不再追问。 第104章 江湖太难混 虽然对吴管家不大感冒, 但萧然依然尽力帮吴家的人治伤。 一直忙到傍晚,萧然领着小胖子回了小楼。 吴宅的下人跟过来, 在小楼进进出出搬东西,将萧然隔壁的房间整理出来当做小胖子的住处。 屋里人来人往,没有他们插手的地方,萧然索性和小胖子站在院子里旁观。 “萧大夫,萧大夫~” 萧然听到声音转身,韩村长缩头缩脑地站在院门口小声叫她。 “村长怎么来了?”萧然走出院子,问道。 韩村长避开两个抬着木头的下人, 搓了搓手,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萧大夫, 您这里是在做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萧然直接道:“吴少爷要在这里住几天,他们家的人来给他装房子。” “哦, 吴少爷啊~” 韩村长将目光移到紧跟在萧然身边地小胖子身上, “这位就是吴少爷吧。” “长得真俊!” 庄稼人想不出什么夸人的话, 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小胖子强笑一下, 对着韩村长微微颔首。 韩村长又没话找话地问了些“吃了没?”、“住得还习惯吗?”、“驴好不好?”诸如此类的问题。 眼看着尬聊都聊不下去了, 韩村长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萧然领悟过来, 他应该还有什么话想说。 “村长想问什么?”萧然干脆替他挑明了。 韩村长顿住,迟疑不定的道:“老汉我昨晚好似看到这边有火光,是不是哪里的林子着火了?要不要村里人来帮忙救火?” 韩老汉没敢说自己起夜看见这边有红光, 怕天干物燥,林子着了,便跑过来看。 结果顺着火光的方向爬到小山坡就看到一地的黑衣人, 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得地往回跑。 今天都不敢叫孙媳妇来送饭, 生怕遇到不测。 左立难安了一天,直到现在才敢来看一眼。 萧然不知道他昨晚的事,只道:“昨晚吴家失火了,烧了好些地方。这不,吴少爷都没地儿住了,在我这里借宿。” “至于其他的,我们都处理好了,村长你不用担心,也不麻烦大家了。” “原来是这样。那老汉就放心了。” 韩老汉知道萧大夫没完全说实话,可只要不连累到村子里,他也不愿意深究。 打探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韩村长便离开了。 萧然和小胖子望着他的背影。 “韩村长不认识你?” 小胖子仰头,“嗯。以前外公不让我出门,村里的人都是在你这里才见到的。” “我知道了,回去吧。” “好。”- * 之后几天,小胖子一直住在萧然这里,除了有人定时过来送饭,吴宅对小胖子放任自流,连吴嘉都不见了踪影。 小胖子一直很安静。萧然尽量时刻都将人带在身边,同时安排他读书习武,一切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喝点梨子水。” 萧然端着碗走到小胖子身边,他正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天。 闻言头也不回地接过碗,“谢谢师父。” 那天早上,萧然并没有同意收小胖子为徒,小胖子自己改了口,她也没有阻止,默认了这份师徒关系。 小胖子小口小口喝完梨水,将碗随手放在地上。 “要不了多久碗里就该爬满蚂蚁了。” 小胖子又将碗拿起来捧在手里。 萧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过碗放在地上:“让它们也尝尝甜水的滋味。” 小胖子抿着嘴笑了笑。 他瘦了许多,已经有了清俊少年的模样,再叫小胖子不合适了。萧然恍惚想道。 原先那个急躁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 “师父,有人来了。” “嗯。”萧然也注意到了动静。 林间小路上有马蹄声和脚步声,而且人不少。 “是外公回来了?” “不知道。” 萧然倾向于不是。 这些声音过于悠哉,不像是一个知道家里出了变故的人该有的姿态。 小胖子注意到师父略显严肃的脸,脸上的笑容变淡。 来人很快出现在师徒二人眼前。 萧然见到人,眉头皱得更紧。 领头的人是个大汉,身披甲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两列纵队。 虽然是寻常打扮,但那身气质萧然再眼熟不过,是军队。她上辈子没少打过交道。 大汉也看见了萧然二人,催着马小跑起来。 到了跟前也不见他勒马。萧然袖口微动,若此人不识好歹,恃强凌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就在萧然准备出手的时候,大汉骤然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萧然带着小胖子后退,冷眼看着马上的人。 马蹄重重落下。 大汉翻身下马,盯着小胖子的脸细细打量。 萧然将小胖子揽到身后,冷声道:“这位将军,有何贵干?” 大汉并不理会萧然,兀自咂了咂嘴,自说自话道:“像,真像!怪道吴丞相那般自信。嘿!这些个文官肚子里都是坏水,心肝都是黑的,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将人藏了起来。” 萧然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这人跟吴老爷有关,但听话里的意思又关系不大好。 小胖子从萧然身后探出头来。大汉眼睛一亮,长臂一伸,就要越过萧然抓向小胖子:“小孩,你跟我走。” 萧然将小胖子一拨,屈指弹向他的手肘。 “哈!” 大汉捂着麻掉的右手嘶嘶抽气。 “大胆!” 队伍中有一领头人对抽刀对萧然怒喝。 大汉一挥手,挥退亲卫,“小少爷,躲在娘儿们后面算什么本事?出来与我说话!” 小胖子走出来,挨着萧然问道:“你是谁?” 大汉哈哈一笑:“老子姓许,叫许正。少爷您记住喽!” “你找我?” “老子奉命来接您进京。” 大汉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少爷您——,要登天了!” 小胖子懵懂不解,不明白大汉话里的意思。 萧然却立刻明白了。 她一把按住小胖子的肩诘问到:“你奉谁的命?吴丞相呢?” 大汉眯了眯眼:“你又是谁?” 小胖子插话:“她是我师父。” 大汉不屑:“啧,一个女人,哪门子的师父?” “吴丞相可没说少爷你还有师父。” “京中事急,少爷还是快快随我进京吧!” 他根本不将萧然放在眼里,仍旧要来抓小胖子。 萧然一拂衣袖,左手成掌,内力涌动,尽出全力一掌推出。 战马嘶鸣一声,不安地踢踏着步子后退。 这一掌看似轻飘,落地后却地动山摇。 除了萧然,所有人站立不稳。 地上扬起一大片灰尘,迷乱人眼。 “地动了!地动了!” 大汉的属下慌乱喊道。 大汉也有些慌,稳了稳心神大声喝道:“安静,就地蹲下,别乱跑!” 众人依言照做。 可蹲下后却不见晃动。 “怎么不动了?” “这么快就过去了?” “也许还有下一阵呢。蹲好,蹲好。” 兵丁们议论纷纷,大汉则盯着身前陷入地里寸把深的巨大掌印,良久咽了口唾沫。 萧然冷冷道:“不知道这样的师父够不够格?” 大汉干笑一声,“原来是一位江湖女侠,失敬失敬!” 他态度一转,好言好语道:“女侠,我也是职责所在。您看就让小少爷跟我走?” “这趟进京,小少爷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您也没必要拦住不是?” “小少爷,您说呢?” 小胖子对他前倨后恭的态度心有不快:“我听师父的。” 大汉有些麻爪。 要是这位单独一人,不拘是骗是哄,他都能将人带走。 但这娘儿们太凶残了,就那一巴掌,都不够他们这些人挨的。 大汉心烦意乱。 他的属下们半天不见动静,陆陆续续都站起身。 其中一人看大汉站在原地不动,凑过来问:“将军,咱还不把人带走?” 大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走个屁!” 斜眼示意他看地上的印子。 那人倒抽一口凉气。 大汉将人拉到一边:“有这个女人在,咱们没那么容易得手。” 说着还朝萧然看了一眼,对上萧然的目光,赶忙讪笑一声,又转头嘀嘀咕咕。 属下眼珠一转:“将军,不能来暗的,咱们来明的。您又不是只奉了大将军的命令,咱手里不是还有丞相手书。” “那位不听咱们的,难不成还不听丞相的。” 大汉闻言,一拍脑袋,“是啊。我有手书我怕什么!还是你小子机灵,我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 属下谦虚道:“将军您贵人事忙,又一心为大将军,不记得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大汉被这记马匹拍得舒服,“好小子!这事办成了,记你一功!” 属下忙道不敢:“为将军分忧是份内之事。” 两人的话萧然听了全程,不禁为小胖子的未来担忧。 事已至此,小胖子不得不去京城。 可所有人好像都没将小胖子的意愿放在心上。 一个傀儡,若甘心做傀儡,那万事大吉。 但小胖子的性格注定他绝不是一个愿意当提线木偶的人。 此去京城,前路未卜啊! 萧然摸着小胖子的发髻,忧心忡忡。 “师父?” 萧然收敛心事,温声道:“没事。” “他们过来了。” 第105章 江湖太难混 萧然接过许正交来的书信和信物, 随后将两样东西递给小胖子,让他自行辨认。 吴老爷和所谓的大将军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 才任由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来接小胖子上京。 从许正先前的作为上看,他明显不将小胖子放在眼里,若非萧然武力震慑,小胖子只怕会被压上京城。 还是说吴老爷笃定他留在宅子里的护卫也能护住小胖子? 他有料到吴宅会被人袭击吗? 萧然心思百转,面上不露声色。 小胖子已经看完了信,确定笔记确实是他外公的。 许正等得不耐烦了,瞥见萧然的脸色又硬生生将躁气压下, 生硬道:“少爷,老, 咳, 我还会骗你不成?” “吴丞相千叮万嘱要我立刻接你进京。他在京中孤零零一个人,想你得紧。” 许正口舌不够伶俐, 从前大概也没劝过人, 劝说的话不伦不类。 小胖子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手指紧紧攥着信纸, 将信纸边缘都捏出了褶皱。 他听着许正的话, 仿佛吐气般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吗?” “啥?”许正没听清。 小胖子闭上嘴巴, 不肯再说半个字。 “嘿!”许正脾气上来了,一撸袖子,想要揍人的样子。 萧然踏前一步, 挡住许正的视线。 许正瞬间萎靡。 “老子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他嘀咕了一声。 殊不知萧然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时候启程?” 两人对峙见,小胖子开口问道。 许正立刻提起精神:“越快越好,现在就可以走!” 小胖子拉了一下萧然的衣袖, 萧然会意让开,让小胖子自己和大汉交谈。 “车马呢?” “啥玩意儿?” 小胖子微微抬起下巴, 露出一个矜贵轻蔑的眼神:“你们不会想让我走着去吧?” 他的眼神还扫了一眼战马:“要不我骑马,你给我牵马?” 不等许正接话,他自个儿就驳回了这个提议:“看你粗手粗脚,也不像是会伺候人的,算了算了。” “骑马也不行,一路上风吹日晒的,还磨腿,本少爷受不得这个苦。” “要是病了累了,本少爷就不想进京了。” “你们安排快去安排马车奴仆,等东西全了,本少爷再跟你们走。” 许正听得青筋直跳,“你他妈——” 那个出主意的属下反应迅速地抱住许正的腰将人拦下:“将军,冷静!冷静!让小的来说!” 许正呼哧呼哧喘着气,恶狠狠道:“你去!” 说完踹开下属,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属下也不敢叫疼,上前行了一礼,态度不算敷衍,“少爷,咱们来得匆忙,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儿也配不齐马车奴仆。您看要怎么样您才肯跟上京?” 小胖子将一个高傲矜贵还讨人嫌的小少爷表现得活灵活现:“废物!” 许正狠狠将脚边的石头踢飞。 兵丁们不敢出声,生怕触了眉头。 小胖子拖长了调子:“算了。本少爷也指望不上你们。” 抬手往小山坡一指:“那边是本少爷的宅子,你们去找管家,让他备好出行的东西再来请我。” 有了这话,属下自然应好。 回去跟许正报告了一声,得了一句“还不快去!”,便带上两个人去传话。 人走了,小胖子嫌外面站得腿疼,要回屋休息。 许正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没说话。 小胖子也不管他脸色如何,拉着萧然进门,嘭地一声将院门关上。 “将军,咱们就这么让人呼来喝去的?” 有人不满地抱怨。 刚才还一脸怒容的许正现在面色平静,好像刚刚怒发冲冠的人不是他。 “你懂个屁!” 有性格的才好拿捏。 懦弱最好,好摆布,稍稍一吓就老实听话。 好享受性格尖锐也好,到了京城,多的是法子磨平棱角。 最怕处事不惊的,那才麻烦。 不过吴丞相老谋深算,真会将孙子养成一个纨绔吗? 出声询问的人见将军面色沉沉不说话,也不敢再问。 关上门后,小胖子垮下肩膀,吐出一口气,朝屋里走去。 萧然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等两人相对坐下后,小胖子脸上透出一些茫然脆弱,混不见刚才的傲慢。 “师父,我要去当皇帝了,您说可不可笑?” “他说没办法来接我,让我跟着那些人走。可那些人分明看不起我!手段粗暴,像是要押解犯人。” “他有没有想过我会遭遇什么?!” “他什么也不说,也从来不教我怎么当一个皇帝,就这样,还像是施舍我天大的好处。” “凭空掉下来的皇位呢?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泼天的富贵,我就该乖乖听话,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些倾泻的话语中,有对未来的惶恐,对许正的不满,更多的,是对他外公的怨恨。 萧然安静地听他发泄,并不出声打断。 等小胖子发泄完了,萧然才问:“你准备怎么做?” 他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皇位要继承。 即便是吴宅突然的变故,他也只是想要习武报仇。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就是一个乡间长大的公子哥,拜一个江湖师父,去报仇。报完仇以后说不定会跟师父行侠仗义、治病救人。 但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萧然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们远在乡野,根本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比起小胖子,她好歹还见过皇帝,但怎么做皇帝,她完全没数,给不了小胖子更多建议。 小胖子现在赶鸭子上架,情势不容他后退,只能寄希望吴老爷还有点疼爱孙子的真心,以后会好好教他。 好在现在小胖子本身就是最大的筹码,起码在到达京城之前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刚刚在门外的一通发作,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些自己人,路上有了缓和的余地。 趁这四下无人,萧然抓紧跟小胖子说了从许正那里听到的话。 “暂时可以判断出朝中有两股势力——你外公,大将军。你外公看起来处在弱势。” “不过血缘是天然的同盟。你外公如果有野心的话,无论如何也会替你尽力周旋的。” 这话并不好听,就像祖孙之间只有利益纠葛一样。 小胖子认真听着,并不反驳。 “别的我也说不出道理来。为君之道需要你自己去学、去悟。” “在没有强大之前,隐忍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就像你师父我,忍了十五年才大仇得报。” 萧然开玩笑似的说道。 “也可以扮演一个被宠坏的少爷,这样借机发发脾气也免得憋坏了。” 小胖子若有所思。 两人在屋内谈话,院门很快被敲响。 萧然过去开门。 吴管家和先前那个属下并排站在门外,看到萧然,吴管家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萧大夫,少爷呢?” “在里面。” 许正也不等他们叙旧,推开属下,假笑道:“萧大夫是吧?车架仆从都有了,少爷也该启程了吧。” 小胖子背着手走出来,斜眼看了许正一眼,看到外面的车马,哼了一声,“还不错。” 施恩般道:“走吧。” 又回头叫萧然:“师父,你也一起。” “我回屋拿剑。” 许正脸一抽,眼不见心不烦。 等萧然提剑出来,吴家的人放松了些,许正一行人反而面色都有些紧绷。 一切准备就绪,队伍缓缓启动,带着小胖子踏上未知的路程- * 许正一直说京城事急,但等到真正上路之后,却并未催促他们快马加鞭赶路。 一路上小胖子完美扮演一个坏脾气的少爷。 不过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本能,很懂得看准时机见好就收。 许正每每都被气得咬牙,但碍于身份不好真的发作。 不折腾人的时候,小胖子就窝在马车中看书,多是路上让人搜罗的话本子,偶尔在萧然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看些正经文章。 就这样,大约走了两个月,天气已经转冷,他们才靠近京城。 这日,许正打马敲响马车窗棂。 萧然掀开帘子,“何事?” 许正似笑非笑,“快到京城了。请殿下更衣下马,百官在十里外准备恭迎殿下进宫呢!” 他叫殿下却不叫陛下,看似恭敬却透出一股轻蔑意味,神情中还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这是一个下马威! 小胖子探出半个头:“不是还有十里,那就等到了再说!” 说完也不等许正反应,径直将帘子放下。 “呵!”许正轻嘲一声:“有你哭的时候。” 马车内两人听着马蹄声远去,萧然问道:“怕吗?” “怕。” “但我不会认输的!” 两人静静坐着,十里地很快就走完了。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殿下,请下车——” 第106章 江湖太难混 也许是心理原因, 萧然总觉得这句话传进马车时,蕴含着一股怪异的扭曲。 朝小胖子比了个口型, 萧然率先推开马车的门。 没了阻挡,她一眼就能看到三丈远整齐站立的朝臣。 文臣武将左右分立,泾渭分明。 文臣的领头人便是小胖子的外公,在他身后,所有人都袖手垂头,神色肃穆。 武将为首应该是大将军吧?他肤色微黑,一看就是常年累月晒出的颜色。 身高极高, 比身后的人都高出半个头,在一众人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身形并不壮硕, 没有文官的纤瘦, 但也不像大部分武将有个明显凸起的大肚子。看起来应该力量感十足。 萧然不太分得清官袍制式,但论权势, 能站在武将最前面的, 只有和吴丞相分庭抗礼的大将军了。 与文臣们不论何种心思, 至少表面规规矩矩不同, 武将则随意散漫得多。 大将军并没有要管的意思。 这种明显的对比在萧然走出马车时更加强烈。 似乎没有料到马车中还有多余的人, 萧然探身出来时, 文臣们已经叉手弯腰行了半礼,却在看清人时生生止住。 反观武将,大将军没有要行礼恭迎的意思, 他身后的人看眼色行事,自然不愿弯腰。 有人甚至轻哧一声,也不知是嘲笑文官拜错了人, 还是嘲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子。 吴丞相老神在在,看到萧然不曾露出些惊异神色, 也不在意这点嘲讽。 大将军面色平静,在萧然观察众人时也饶有兴致的打量她。 萧然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许正应该早就给他传过信说过她的事了。 这一切看似许久,其实只不过一瞬。 萧然观察了一圈,自然地收回视线,从车辕上跳下马车,给小胖子让出地方。 万众瞩目中,小胖子披着斗篷钻出马车。 他没有换衣服,上好的绸料外衣上,因为他一路上不规矩的坐姿压出了不少褶皱,拉也拉不平。 这样的打扮无疑是失礼的。 萧然眼尖地看到文官中似乎有人在皱眉头。 这次没再闹乌龙,小胖子出现,文武官员齐齐俯首,“恭迎陛下/殿下。” 左边的声音整整齐齐,右边稀稀拉拉,称谓还不统一。本来应该庄严肃穆的场景生生被破坏,有种荒诞的诙谐。 更滑稽的是小胖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朝臣身上,他一手揪着斗篷,目光落在地上,听到声音也没有转头的意思,赶苍蝇一样挥手,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别吵!来个人!脚踏呢?没脚踏本少爷怎么下车?!” “丞相,这”礼部尚书小声探问。 “陛下年幼,又长在乡野,礼仪不通之处,日后还多劳蒯大人费心。” “是,下官领命。” 礼部尚书退下后,吴丞相余光瞥见于炳抬脚走向马车,立刻跟了上去。 于炳扫了他一眼,放慢步子,等他并肩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吴大人也一起?” 吴丞相抽出交握在袖中的手:“大将军请。” 于炳心中轻哂,也不同这老狐狸假惺惺客气,大步朝前走去。 小胖子脚刚落地,烦躁地挥退下人,便发现自己身前的光线被人挡住了。 他转头仰望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人。 “你谁啊?” “修筠,不得对大将军无礼。”吴丞相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 小胖子一缩脖子,乖乖挨了训斥。 “哎~,丞相言重了,小孩子嘛,天真率性些也无妨。” 不等吴丞相反驳,他弯腰道:“殿下,百官已经等候许久,就等殿下发令,便可启程回宫了。” 他本身就高,一身在军营中磨炼出来的气势,这样居高令下地说话,压迫感十足。 小胖子不适地后退两步,躲开笼罩的阴影,直言道:“说话就说话,别靠那么近,让人不舒服。” 于炳一怔,哈哈大笑,直起腰来:“殿下,您可比吴大人有意思多了。” 吴丞相面对这样的调侃并无特别反应。 小胖子好奇道:“吴大人?外公,是在说你吗?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成了丞相了。我要当皇帝了吗?那以后是不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也不能管我了?” “殿下。”于炳根本不给吴丞相说话的机会,小胖子话音刚落,他便接话道:“殿下该回宫了。三日后是您的登基大典。还未登基,您便不是皇帝。”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小胖子好似并没有领悟到其中的意思,怏怏不乐地道:“还要三天啊~不能快点吗?” 于炳笑道:“登基大典不容马虎。殿下还需学习大典礼仪,殿下的袞冕袍服虽已完成,但到底是您不在时尚衣库根据吴大人描述裁制出来的,如今瞧着也需改一改才合身。三天时间已经很短了。” “当皇帝也太麻烦了,还不如不当,跟师父闯荡江湖多好。”小胖子嘀咕道。 吴丞相闻言略略蹙眉,又舒展开来。 于炳脸上的笑意加深,“殿下,时辰不早了,请您移步銮驾,启程回宫。” “许正,请銮驾。” “是,大将军。” “等等,我不要他!”小胖子指着许正高声道。 谁也没料到小胖子骤然发难,吴丞相微微提起了心。 许正脸色一黑。 “这是为何?” “他态度不好!你说我是殿下,是不是不地位比你高?” 于炳颇觉有趣的应了一声:“是。” “他是不是你的属下?” “是。” “那他去请我来京城的时候不好好说话,直接抓我。” “要不是我师父武功高,让他不敢造次,我都要被他挟持了。这是不是以下犯上?该不该罚他?” 小胖子每说一句,许正脸色就黑一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胖子竟然敢当众发作。 于炳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淡淡道:“这确实是他之过,殿下认为该怎么罚才好?” 小胖子一顿,“不是该你罚他吗?我们家就是这样的,下人冒犯了我,就交给管家,管家自然会罚他。” 于炳探究地看向小胖子,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当众发难,看似是娇惯的少爷因为之前受辱,憋了口气要出。坏就坏在这里除了他们还有老狐狸在。 若是他含糊应对,往小了说就是徇私偏袒下属,往大了说就是犯上作乱,不敬皇帝,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如果这位殿下不懂事,胡乱处罚许正也就罢了,不管罚轻罚重,主动权就回到了他的手里,但他偏偏将球踢了回来。 于炳心中略过无数想法,怀疑这位殿下之前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暗暗在心中将他的位置提了提。 “殿下,许正以下犯上,念在他于国有功,且是初犯,不若罚他三个月俸禄,再加十军棍如何?” “行吧。” 小胖子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又让于炳心中有一丝不确定,好像他真是为了争一口气,气发出来,人就舒服了。 于炳思量着,对许正道:“许校尉,殿下的处罚你可服气?” 许正咬牙抱拳:“属下服气。” “下去领罚吧。” “是。” 许正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小胖子对着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你人还不错嘛,和吴管家一样,是个好帮手。” 于炳笑了笑:“谢殿下夸赞。” “殿下请。” “师父,咱们走!” 小胖子昂首挺胸地朝华丽的銮驾走去。 刚刚发生的一幕众人离的远,除了隐约听到小胖子朝许校尉发了脾气,然后许校尉被罚以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 但大将军都亲自处罚了许校尉,众人都收起了轻视之心,连萧然不合规矩地插入仪仗队之中都无人阻拦。 銮驾起,百官随行,于炳看着坐在銮驾上还要探出头跟女子说话的未来帝王,对吴丞相道:“吴大人,看起来你的孙子更亲近一个外人。” 吴丞相对浅显的言语挑拨并不生气,撩起眼皮平淡道:“许校尉以下犯上时是萧大夫将人护住,陛下少于历练,对护他之人有依赖之心也属正常。” “倒是大将军,该好好管管手下,现在以下犯上,以后说不定就要犯上作乱了。” 于炳吃了个哑巴亏,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一走,许正带来的卫兵呼啦啦也跟着离开,搀扶着领完军棍的许正跟在百官之后。 等周围只剩自己人,吴丞相才招来吴管家,询问他离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吴管家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将家中的事情一一汇报,尤其是突然遇袭的事情,隐晦地夸了萧然几句。 吴丞相听完,脚下不停,面上毫无变化,仿佛他的亲孙子,未来富贵的筹码经历九死一生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些刺客左不过是一些人的垂死反扑,如今京中已经肃清,也算是报了仇。” “死去的下人多他们的家人一些抚恤金,按往日的旧例办就是了。” 如此平淡的话语,吴管家往日不知听过多少回,但今日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先前大将军的话,心中不由生出一些寒意。 “是,老爷。”吴管家垂头,遮住脸上的表情,再抬起头时,依旧是那个恭顺的管家。 第107章 江湖太难混 自那日回宫之后, 小胖子被安排住在据说是储君居所的玉衡殿,当天宫中监礼司便派了人来给他教授登基大典的礼仪。 也许是有人提前给宫里的人通过气, 并没有出现太监瞧不起小胖子的情况。 萧然也随小胖子一起,被安排在偏殿。 起初她并不被允许居住在宫中,是小胖子撒泼打滚,只要有人提出于礼不合,他便嚷嚷这些人肯定是要赶走他师父,是想要害他。最后是大将军出面,特许萧然在宫中行走。 白日小胖子跟着太监学习礼仪, 萧然便从宫中的藏书阁带些书回来看。 虽则王权衰落,然而到底还没有到天下大乱的程度, 周朝毕竟曾经辉煌过, 藏书阁中除了文理经义,竟然还有不少武林秘籍、江湖密谈。 萧然手握小胖子给的令牌, 获得了自由出入藏书阁的权利, 一时间沉迷在知识的海洋中不可自拔, 脑中的想法越发清晰- * 这日, 便是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 天还未亮, 小胖子便被太监们叫起, 宫女伺候着他穿衣。 小胖子既然醒了,萧然听到动静,也被吵醒, 自己收拾好,踏进小胖子的寝殿。 一路行来,沿途碰见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朝她行礼。 按身份来说, 萧然不过是一届平民,但又是未来帝王亲口承认的师父, 宫中下人们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因此都只行礼并不用敬称。 再次朝给自己福身的宫女颔首后,萧然终于看到了被团团围住的小胖子。 他又长高了一点,但和周围的人相比依然矮上一截。 双手张开让人服侍着穿衣,层层叠叠的礼服往身上套,不像是一个即将君临天下执掌寰宇的帝王,反而像是任人打扮的提线木偶。 小胖子看见萧然,挥手对围着的人道:“你们先退下,我和师父说几句话。” “殿下,吉时快到了,可耽误不得。”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圆脸太监,肤色白皙红润,有一双笑眼,看起来和蔼可亲。 萧然看他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好像是司设监的掌事太监,名字似乎叫李升荣。 小胖子闻言脸色一变:“我说出去就出去,你们敢不听我的话?” 小胖子胡搅蛮缠的功力这三天已经传遍內宫。 李升荣面色一苦,“奴婢不敢。” 摆摆手:“都下去吧。” “是。” 太监宫女们在他的带领下鱼贯而出,殿中只剩小胖子和萧然二人。 “不用多久,你的坏名声就又要添一条新流言了。” 小胖子一屁股坐在床边,混不顾身上昂贵奢华的袍服会产生褶皱,不以为然地道:“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乡下小子,说的话还没一个太监管用。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该有的流言难道会少吗?” 当然不会少。就算背后无人授意,也挡不住人心恶意的揣测。 萧然同样坐到床边,问道:“那个太监是谁的人?” 小胖子哈了一声,“我外公的人呢~” 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大将军安插的人都身居高位,宫里权柄最盛的监礼司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这些人对我放任自流。倒是他老人家的眼线说三道四、管东管西的多。” 萧然默然。 刻意放纵和自以为权威,按自我意愿强加的管束,说不上哪个更糟糕一点。 但在小胖子心里,大概厌烦吴丞相多一些。大将军于他,毕竟是个刚认识不到四天的陌生人。 萧然叹了口气。 小胖子笑了一声,“师父,不必为我担忧,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那我就有办法为自己争取到利益。”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中透出一股惊人的冷漠,这短短三天时间带给他的成长,也许比他过去十年都多。 从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摸清宫内两股势力的分布来看,这场权利的角斗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更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小胖子站起身来,想要叫人。 萧然按住他的肩膀。 “师父?” 萧然递给他一个香囊和一白一棕两个瓷瓶。 “这是什么?” “香囊里是软经散,若是遇到危险就将它撒出去,棕色瓷瓶是解药。” “至于白色的——” 萧然将瓶塞揭开,从中倒出一只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紫色甲虫。甲虫通体紫色,不含一丝杂色,外壳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一丝如玉般的光泽,整体看上去像是紫玉雕刻出来的。 “这是一只母蛊,子蛊在我身上。你喂它一滴血让其认主后带在身上,当你遇到危险时只需将其放出,它会在敌人体内注入毒素,顷刻间就能让人毙命。不过毒素不多,大概三五人就会耗空毒囊。只需拖这一时,它会呼唤子蛊,我知晓你有危险,便能及时赶到。” 这蛊虫是萧然在藏书阁翻到一本苗疆秘术后结合上辈子的经历临时培育出来的,缺点很多,但这两条足够用了。 小胖子呆立了一会,低声道:“谢谢师父。” 萧然摸了摸他还未束发的头,道:“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师父呢。” “登基大典我不方便出席,就在藏书阁呆着。大典完成后你若要找我,就让人到藏书阁来。” 其实萧然在宫中基本也不会去其他地方,不过她还是明确告知小胖子她的去处,方便小胖子找人。 小胖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等他将东西收起来,萧然推开寝殿的门,李升荣听到声音转过身,眼中清晰闪过一丝不耐,旋即笑容满面道:“萧姑娘,可是和殿下说完话了?” “嗯。你可以进去了。” “得嘞。” 萧然踏出寝殿,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路慢慢朝外走去,即将踏出殿门时,她回身望向灯火通明的玉衡殿,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转身。 登基大典之后,小胖子开始正式上朝。 说是上朝,其实就是个吉祥物。 萧然不知道前朝的情况,只看到每每下朝后,太监们搬回一堆奏折,小胖子便跟个盖章的工具人一般,持着玺印在需要盖章的地方砰砰砰敲下一个又一个印章。 奏章无需他批阅,甚至分拣奏折的太监动作极快,往往小胖子盖完章,后脚就有人将奏折合拢放在一边,好像生怕他看到里面的内容似的。 这样防贼的姿态,也不知背后是文武哪派的主意。 小胖子也曾询问过,为何不让他看奏章? 结果第二天奉命来给新帝授课的太傅便给他讲了一课为君者不解国事,凭个人喜好理政,导致朝野混乱的前车之鉴。 这些都是小胖子后来跟她说的。 “他们这是在警告我!什么狗屁不解国事全凭喜好!上课的老头子光教经义,根本不讲朝中之事。朕是当皇帝,不是考状元。无从学起,何谈理政?!” 小胖子当时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关在屋子里好一通骂。 骂完后还要笑嘻嘻当工具人。 萧然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宫中的日子压抑,最是摧折心性。 小胖子本身年纪小,心智不太成熟,又连遭变故,若是不能好好教导,长歪的可能性极大。 一个心性扭曲的皇帝,破坏力是极其惊人的。当有朝一日,大将军和吴丞相终究会老去,当他们再也压制不住他时,今日的事因必将迎来他日的疯狂报复,朝廷的混乱,最终受苦的,依然是百姓。 “师父,你在想什么?” 小胖子盖完章,看到师父在发呆,出声询问。 殿中奴婢各司其职,只有搬运奏折的太监们来来去去的脚步声。 萧然回过神,笑了笑:“在想藏书阁的事。” “藏书阁怎么了?” “藏书阁有许多武林秘籍,不少武功都很高妙。将这些秘籍收集起来想必花费了大力气。” 小胖子伏在案上,歪头看她:“也没有吧,皇帝要什么,一声令下,多的是人抢着办。” 萧然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武林秘籍就像世家的秘方,你可以杀了他们,但让他们轻易交出秘籍却不可能。” “萧姑娘,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区区秘籍不是说要就要了,谁敢不给?” 李升荣在一旁插嘴道。 小胖子直起身子,“李掌印——” “奴婢在。” “当真是朕要什么就有什么?” 李升荣笑眯眯地道:“自然。” “哦~,那你替朕去大将军府上要一份秘方。” “陛、陛下?” “怎么,不是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朕不过是要区区一份秘方而已,你都要不到?那刚刚的话,岂不是欺君?” 李升荣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不敢就快去!” 李升荣咬牙道:“陛下想要什么秘方?” “朕又不知道大将军有什么秘方,你随便去要一份就是了。” “是!”李升荣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奴婢告退!” 李升荣走后,小胖子对萧然道:“师父,咱们继续说,武林秘籍怎么了?” 萧然站起身,“陛下随我去一趟藏书阁,到了那里我再跟陛下说。” “好啊!” “来人,摆驾!” 第108章 江湖太难混 圣驾到藏书阁时, 看守藏书阁的人慌慌张张出来跪迎。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帝王尊驾了。 倒不是说之前的皇帝不看这里的书,只是皇帝要什么, 自有下面的人替他取来,少有亲自到这里来的。 看守藏书阁的是个年级极大的老太监,名叫覃昌。 小胖子叫起时,他颤颤巍巍谢恩,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萧然看不下去,过去将人搀起来。 “谢、谢姑娘。” 萧然这些时日常来,和他也算混了个脸熟, 说了句不用谢,将人扶到一边。 小胖子背着手跨过门槛, 一排排木质书架映入眼帘。 跟随的太监宫女也想进来, 但藏书阁中空间有限,人一多, 就将空地占得满满当当, 连空气都显得逼仄不少。 小胖子一转身, 看到这许多人, 满脸不悦道:“都出去!朕都看不到路了!” 众人沉默了一瞬, 李升荣的徒弟何用躬身应是, 所有人退至门外。 “何用,叫膳房送些茶水点心过来。” “是,陛下。” 何用领命, 吩咐人守在藏书阁门外,自去膳房不提。 “师父,人都打发走了, 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跟我来。” 萧然带着小胖子绕过前面的书架,直往最里面去。 最后, 两人站定在一楼倒数第二排书架前。 小胖子抬手抹了一下架子,一条清晰的印子显露出来。 撵了撵手指,小胖子道:“这么多灰?宫里的下人也太不经心了吧。” 他眼珠子一转,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萧然抬手抽出几本书籍,听到这话,道:“藏书阁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一年也未必有贵人来一次。没有油水可捞的地方,下人自然不经心。我来这里这么久,除了覃老,还未见过其他人。” “藏书阁看守肯定不止一人。哼,朕等会儿就去找监礼司问罪,玩忽职守!” 藏书阁不归监礼司管。这里按职权划分,应该属于印绶监管辖,但谁让监礼司最大,小胖子就是想要借题发作。 虽然这是一桩小事,可能最后结果不痛不痒,但监礼司不高兴,小胖子就高兴了。 萧然手中已经摞了十几本书了,另一只手还在书架上翻找。 小胖子结束畅想,见状道:“师父,我替你抱。” “好。” 萧然侧身将书给他,右手一抽,将一本压在书下的薄册子也带了下来。 “嗯?什么掉了?” 萧然弯腰将地上的册子捡起来,掸了掸沾到的灰,又将它塞回原位。 “《卜玉词》,是一本词集。” “词集为什么放在这里?” 这话问得萧然一愣。 对呀,词集为什么放在这里? 最后的这两排书架放的都是杂书,里面什么类型的书都有,萧然还在里面看到过话本子,秘戏图。 但词集和杂书沾不上边。诗词也是科举要考的内容之一,词集照理来说应该放在更靠前的书架上才对。 萧然还在猜测原因,小胖子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难怪这名字听着耳熟。” “这是元妃的东西。” “元妃,就是那个前朝宠妃?” 萧然问道。 “嗯。” 所谓前朝,其实就是小胖子父皇在位的时期。 萧然多年隐居,不解世事,小胖子被吴丞相刻意隐瞒,但架不住宫里人喜欢闲话。 尤其小胖子的经历十分传奇,集宫斗、政斗、狸猫换太子、乡下小子逆袭之王者归来为一体,十分能挑起人的八卦欲望。 萧然听力又好,关于小胖子的身世,她在宫人的闲话中听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元妃。她是小胖子父皇周惑帝的宠妃。 以欲忘道曰惑,妇言是用曰惑。 明明白白昭示朝臣对这位先皇的评价,半点不掩饰。 元妃出身平平,却牢牢抓住了先皇的心。她虽非皇后,但一个“元”字就能看出其在先皇心中的地位。 这位元妃宠冠后宫,好弄是非,残害皇嗣,小胖子的母妃就是为其所害,致使小胖子流落民间。 元妃风评极差,不过据说本人是个才女,且极爱诗词。 先皇在位时,有不少朝臣投其所好,以诗词晋身。 “《卜玉词》是元妃自己所作诗词整合,由印绶监刊印。” “元妃死后,这本词集被其他妃子联合起来搜集销毁,没想到这里还有留存。” 小胖子回忆道。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吴丞相应该不会跟他说这种小事。宫里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萧然将词集抽出来翻阅。 “写得确实不错。” 小胖子也看了两眼,点评道。 他这点鉴赏的眼光还是有的。 “也许是哪个也爱诗词的人将其偷偷藏在这里的吧。”萧然将词集放回书架。 “你要将它毁掉吗?” 小胖子耸了下肩:“算了,人死债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两人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小胖子抱着书,感觉胳膊压得有些酸痛,“师父,还有没有找到的书吗?” “暂时就这些了,先出去吧。” “哦。” 两人从后面出来,门口的太监正踮着脚往里瞧,见小胖子出现,焦急的神情一松。 小胖子见状冷哼一声。 那名太监显然没听到,殷勤地迎上来:“陛下,奴婢替您搬。” “您贵为天子,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萧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阴阳自己。没直说,她就当不知道。 小胖子毫不客气地将书塞给他,力道之大,将人都推了个趔趄。 等太监将书在桌上摆好后,小胖子过河拆桥:“去去去,出去!朕要在这里看书了,你们不准打扰。” “是。”小太监不情不愿地退下。 萧然将桌上的书一本本摊开,小胖子不解:“这些书有什么用?” “对不学武的人来说没用,但学武的人来说就是宝藏。” “现在,它们也是你的宝藏。” 小胖子扫过桌面,脸上浮现出困惑。 萧然笑了笑,指着一本书道:“这是《浮元功》,五十年前,长风万里齐天问曾靠他名震江湖。” 又指向另一本:“《千羽剑诀》,剑道宗师霍北河的成名绝技。” 萧然点过每一本书,为小胖子介绍它的来历和地位。 这些,都来自系统的记忆。 “这里的每一本书放到江湖上,都是江湖人趋之若鹜的秘籍。是无数江湖人不惜掀起腥风血雨也要抢夺的武功。” “现在,它们在皇宫的藏书阁上吃灰。” “暴殄天物。”小胖子嘟囔了一声。 萧然笑了:“确实。但谁让这里是皇宫,所有人更关心的是怎么向上爬,至于武功,那是莽夫才在意的事。” “师父,你将这些书找出来是?” 他心中隐隐有些想法,但又不甚明晰。 “你说,如果有一个地方能让江湖人借阅这些已经失传或者门派私藏,不予外传的秘籍,只需要他们付出一些小小代价,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师父是想造一个武林藏书阁,以秘籍驱使江湖中人?”小胖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以这么说,但不准确。” 萧然看到小胖子兴奋的脸色,稍稍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建造一座武林藏书阁的计划是萧然在收到007打包的系统遗产后产生的,从小楼井中找到天寰宝库的钥匙加深了她的想法。 现在的江湖混乱不堪,大的势力相互厮杀,普通武人欺辱寻常百姓是常事。 侠以武犯禁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 萧然最初的想法是利用天寰的秘库打造一个武林圣地,以秘籍、灵药诱惑江湖中人,设立一种类似于积分制的制度,以善举换取积分,以积分兑换进入圣地观看秘籍的资格。 这样,可以约束江湖中人的行为,能保证一定的秩序。 但这件事做起来很难,首先就是人手不足。凭萧然一个人,根本守不住那些东西。只要消息放出去,面对的就是永无止境的追杀夺宝。 她原本是打算找司无归和骆长岳试探一下,看二人是否愿意帮忙。 如今,她或许有更好的选择。 萧然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与小胖子说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计划,执行起来困难重重。用得好了,它会是你的立身之本。” “不过,”萧然顿了一下,“不过,需要将它与朝堂分割开,不能交杂在朝堂势力之中。” 小胖子点点头:“我现在没有自己的人手,一旦被发现,这项计划要么被碾死,要么被窃取。” 萧然摇头,“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萧然随手拿出三本书,“文臣、武将、江湖。” 三本书成品字摆放在桌上。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朝中文武相互制约。江湖属于第三方势力,它不能掺和进文武之争中。一旦有一方势力渗透进去,朝中势力就会失衡。” “手里的剑太过锋利,对哪一边都是致命的。” 小胖子眯着眼盯着桌上的书,脑海中浮现风雨山庄的争斗,须臾点头道:“师父,我知道了,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第109章 江湖太难混 两人在藏书阁呆了一下午, 何用回来以后,他们就不再谈论有关建设自己势力的想法。 萧然去书架上搜寻可以用的武功秘籍, 不一定需要非常高深,普通武人才是江湖上最多的存在。 这方面小胖子帮不上忙,他也不闲着,反正无聊,就在藏书阁随意闲逛起来,随后找了几本前朝旧闻翻看。 两人一直呆到宫门落钥才从藏书阁出来。 李升荣已经在寝殿等候多时。 见到小胖子,立刻双手托这一张纸呈给他。 “殿下, 这是奴婢从于大人府上要来的糕点方子,请陛下过目。” 小胖子抽过纸张抬手抖开, 漫步经心地扫了一眼:“你确定这是从大将军府上要来的?” 李升荣心头一跳, 嘴上咬死:“确实是大将军的秘方。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于大人府上问一问。” 他料定陛下不会为了这么个小方子兴师动众。再者, 即便派人去问, 只要他吩咐下去, 黑的白的, 还不是任他编造。 也幸好这位主没什么见识, 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不过一个糕点方子, 他随随便便就能从膳房要到百八十个,只要名字稍稍一改,谁能说这不是个新秘方呢? 李升荣得意地想到。 小胖子将秘方塞进衣袖:“朕自然相信这是真的。” 李升荣咧了咧嘴:“陛下圣明。” 萧然不信小胖子有这么天真, 李升荣大概要倒大霉了。 不出萧然所料,第二天李升荣跟着小胖子去上朝后就再也没回来。 小胖子来藏书阁找她的时候,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不过萧然能从他一成不变的笑容下察觉到他心情真得很好。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萧然合上一本书,问道。 “都退下吧。” 这一次没有下人再犹豫看他人眼色行事, 小胖子一声吩咐,所有人都极恭顺地退出门外。 这只是个极小的改变,但意味着在宫里,小胖子已经有自己的威信了。 “怎么回事?” 小胖子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跟她讲述了早朝时候发生的事。 起因还是那个方子- * 早朝结束后,本该散朝。 不想一向沉默着当吉祥物的陛下叫住了大将军。 “大将军。” 于炳顿住脚步:“陛下叫微臣何事?” “有件小事,朕有些好奇,故而叫住大将军问一问。” 百官们也挺好奇这位向来不开口的新帝有什么事,都磨磨蹭蹭地不肯往外走。 吴俢筠高居御台,将朝臣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并未出声。 人多,戏才唱得好看! “朕昨日突发奇想,让李掌印去府上要一个秘方,不拘是个什么方子。” “李掌印为朕带回一个糕点方子。昨日天色已晚,朕也没叫膳房试一试这方子。今天想起来颇觉遗憾,朕想问问这方子上的糕点滋味如何?” 于炳一听,心道:什么糕点方子?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他耿直道:“陛下,臣府上并未给出过什么糕点方子。陛下可是找错了人?” “可李掌印确实是这么跟朕说的。” “李掌印!” “奴婢在!” 李升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你不是跟朕保证过这方子确实是大将军府上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是了?!” 李升荣咚咚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吴俢筠看他头磕得咚咚响,缓和了口气:“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李掌印,你先别磕了。你是找谁要的方子?也许是下人并未给大将军汇报。你说说这人是谁,让大将军去问一问就是了。” 哪里有这么个人! 李升荣后悔不迭,恨不得回到过去,扇乱插嘴的自己一巴掌! 他万没想到,这么个傀儡小子竟然在朝堂上当面找人对质! 于炳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虽不知新帝是以什么借口促使李太监去自己府上要方子,但新帝笃定李太监一定不会去。 李太监是谁的人他一清二楚,且不论自己和吴丞相水火不容,寻常宫人也没那个胆子到自己府上耀武扬威讨什么秘方。 自己这是被小皇帝当枪使了。 想明白这些,于炳乐得看戏。能轻松断吴丞相一臂,他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李掌印,你为何不说话?大将军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你只要说出下人名字就好。” 眼见事态失控,吴丞相躬身道:“陛下,此乃内廷小事,如何能在朝议之地争论?” “吴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乃天子,天子之事无小事。更何况此事事涉本将军,本将军也很想知道李掌印何时来过府上。天使临府,下人竟未通报与本将军,实为怠职!若查出此人,本将军定然严惩!” 李升荣知道此事逃不过去了,面对陛下他尚能狡辩一二,但—— 他心一横,跪伏于地:“陛下恕罪,奴婢并未去大将军府上,此事是交由底下的人去办的,未曾料到底下的人竟然偷奸耍滑,谎话连篇。奴婢有愧陛下信任,御下不严,还望陛下责罚。” 事到如今,只能推到手下身上,识人不明总比欺君之罪要强。 吴俢筠有些恼恨,这李太监脑子转得倒快,一推四五六,将自己摘了出来。 他手腕尚且稚嫩,一时间想不到破绽之处。 于炳反应极快:“陛下,李公公有负陛下信任,识人不明,不可再为司设监掌印,当收回掌印之权,暂且收押。” “大将军,如此处罚是否过重了些?”吴丞相道。 “吴大人何出此言。暂且不说秘方一事,尚有疑点。李公公行走御前,却连下人都约束不好,今日尚且只是秘方,焉知他日不会有刺客逃过他的眼睛?” “你这是危言耸听!” “防患于未然比事到临头悔之晚矣强。” “吴大人,陛下虽是天子,却也是你的外孙,怎么大人你不关心陛下的安危吗?” “老夫自是关心的。” 他朝吴俢筠一拱手:“正因如此,老夫才担心陛下御下过于严苛了一些。为君者当胸怀宽广。” “这吴大人就不用担心了,为君者胸怀宽广,但也应张弛有道。李公公暂且收押,待监礼司查明秘方一事,还他清白,是否官复原职,但凭陛下做主。陛下以为如何?” “大将军所言有理。”台阶都递到这份上,他自然顺着往下走。 “来人,将李掌印,不,李公公带下去。” 于炳脸上泛出一些笑意。 吴丞相如石头一般僵硬立在殿中。 殿上群臣看完一场戏,心中各有思量。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未曾想小皇帝再次开口:“对了,昨日朕去藏书阁,发现阁中只有一个老太监看守。此等重地,监礼司统管内廷,竟未发现宫中之人玩忽职守,大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理?” 好家伙!知道些内情的官员心中直呼好家伙! 原以为小皇帝是借机对吴丞相发难,没想到竟然是无差别攻击。 “陛下,”吴丞相率先开口:“此事是监礼司失职,当严查玩忽职守之人!” “这” “陛下,藏书阁只是宫中一角,焉知其他地方不会如此?彻查此事,不仅能惩戒宫中懈怠之人,也是排除宫中隐患,为陛下安危着想。” 这是将话原封不动回敬给大将军了。 吴俢筠点了点头:“吴丞相说得有理。可监礼司统管宫中,若是让他们自查,怕是有包庇之嫌。” 不等两人开口,他继续道:“不若这样,此事就权且交给丞相与大将军负责,定要清查宫中之事,肃清内廷不正之风。” “臣领命。” “臣领命。” “退朝。” “退——朝——” 随着传音太监的声音,朝臣鱼贯而出,相熟的大臣走到一起,隐晦地以眼神示意——宫里要变天了。 于炳的心腹靠近他,低声道:“大将军,陛下他过于聪明了些。” 于炳笑了一声:“许正眼光不行,竟将小狼崽子看成狗崽子。现在狼崽子开始龇牙了。” “将军,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现在有的是人比咱们着急,老狐狸也有眼瞎的时候。” “吴丞相那边如何应对?” “按兵不动,盯住他们的人。” “是。” “对了,那个什么李太监摁死他,别让他再出来蹦跶了。” “是。”- * 藏书阁内,萧然听完小胖子的叙述,心中也在感叹:宫里要变天了。 “今日一出,宫中形势只怕瞬息万变,你才摸清原先的脉络,这样一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小胖子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含糊道:“乱起来才好,乱了才能牵住他们的精力,没空盯着我了。” “先帝就剩我一个儿子啦,没有替代品的时候,不管他们怎么暴跳如雷都还得供着我。” 小胖子大概是个天生的政治家,既有眼光,又有魄力,善于抓住对手的软肋一击即中。 小胖子哼哼了两声:“宫里且得乱一阵子。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计划?” 萧然收回心神:“想要驱使江湖人,咱们需要拥有自己的武力。另外,还要拉拢江湖上的势力。” “自己的武力?” 小胖子想了想,他现在轻易出不了宫,怎么培植自己的武力。 第110章 江湖太难混 “培植势力也并不一定要出宫, 宫中有的是人可用。” 小胖子将手中的点心渣拍掉,“师父是说内侍?” “缘何要排除掉宫女?” 小胖子用手捂住暖炉, “宫女?宫女也可。但宫女是要出宫的。” 宫中女子与内侍不同,年满二十五岁便要放一批出宫,培养起来不太划算。 而内侍没有特别恩典,几乎一辈子都要老死宫中。 “宫女可以少量培养,选取背景简单,家中亲人少的。” “这样也能互相制衡,防止内侍背刺。” 萧然意味深长地道。 宦官之祸, 跟着太傅读书的小胖子想必没少听。 只学文的太监都能翻天,更遑论习武的? “师父所言有理。” “至于宫外也不能放弃。” 不能将人都放在宫中, 否则就和他们想要将江湖势力剥离的初衷相悖。 “宫外, 要如何做?”小胖子迟疑问道。 “世道艰难,总有流民孤儿, 比在宫内更好操作。” 萧然的计划是开个善堂, 没有根骨的, 教些医术或其他谋生手段, 有根骨的, 便随她习武。 凡此种种, 无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武学之道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庆幸小胖子尚还年轻,十年八年也还能等得起。 “师父要离开皇宫了吗?” 小胖子并不关心她的计划。 萧然抿唇, 点头道:“你现在手中无可用之人。我非出宫不可,总要把架子搭起来才行。” 小胖子低头不语,萧然有些头疼, 生怕他关键时刻犯倔。 “我不会走太远,就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有空就会回宫看你。” “况且蛊虫尚在,我也能知道你好不好。” 萧然宽慰道。 “我知道。” 知道,却不舍。 萧然一时无言。 “师父,你出宫之后至少要每隔十天,不,每隔五天回来看看我。” “好。” “拉钩。” 萧然心中一颤,想起了上次和小胖子拉钩的时候,她好像没有做到之前许诺的话。 小胖子见她迟迟不伸手,神情疑惑。 萧然挤出一个微笑,伸手勾上他的小指:“拉钩。”- * 宫中正如萧然之前所料,于大将军和吴丞相斗法,今日你参一个玩忽职守,明日我参一个怠职疏忽。内外禁宫八局十一监,各个都脱了层皮。 宫中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生怕让两位大人抓住什么小辫子发作一通,反倒让内廷风气一肃,宫女太监上下之间相互欺压的事少了许多。 这场风波持续了小半年才慢慢平静下来,此时,萧然已经搬离皇宫许久了。 她在京城的善堂也开了四个多月。 因为小胖子的缘故,萧然最终还是选择将善堂开在京中,挑了一个京城边缘的位置,又在京城和顺昌府之间的郊外买了个庄子,用以安置有武学天赋的孤儿。 不过有根骨的孩子不太好找。因为不吝惜钱财,萧然的善堂短短四个月就收留了将近一百个孩子,天赋看得过眼的也只有五个。 五个孩子中仅有一个女孩。 萧然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当人们活不下去的时候,最先被牺牲的是老人和女孩。 她上辈子也曾见过许多重男轻女的家庭,可以说这是古代社会的主流,但再见时依然让她如哽在喉。 即便这是个武侠世界,女子也有了拿起刀剑的权利和力量,却仍然逃不脱被打压的命运。 萧然只能让善堂的人优先收留女婴、女孩。 “萧大夫,怎么脸色不好?” 萧然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司无归,“没什么,在想善堂的事。” 司无归叹了口气,“从前只道江湖仇杀,动辄灭门,便已是人间惨剧,但不想寻常百姓日子更苦。” 江湖中人,如何落魄也不会少一口饭吃,平民百姓却会为一口吃的卖儿鬻女。 萧然道:“你还未曾见过跟惨烈的。民不聊生,易子相食从来不只是书上的内容。” 司无归无言以对。 “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比谁先开口说话吗?” 骆长岳的到来打破了两人间略显沉闷的气氛,司无归道:“谁与你一般幼稚。” 说罢,撇开跳脚的骆长岳,朝他身后的邬连海打招呼:“海兄。” 邬连海抱剑点头:“司兄。” 骆长岳哧地一声笑道:“老邬,得亏你不是南人,分得清司和师,否则每次见面都要被死乌龟占便宜。” 邬连海习惯了骆长岳的不着调,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司无归将上蹿下跳的骆长岳拨到一边,问萧然:“萧大夫,现在人都齐了,你找我们来是有何事?” 萧然取出铁盒,推给他。 司无归一怔,“这是?” “咦?这不是天寰那个乌龟壳吗?” 骆长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铁盒,任谁一段时间天天看见它,也挺难忘记的。 邬连海不明所以。 骆长岳嘚嘚嘚跟他解释了一遍。 待他说完,三双眼睛齐齐看向萧然。 “与你们分别后,我在小楼井中找到了打开盒子的方法。” 萧然将盒子打开,三人将目光又移向铁盒。 “这里面是?” 司无归代三人发问。 萧然取出盒中两样东西:“天寰秘籍,天寰秘库钥匙。” 邬连海倏然起身:“在下先行告退。” “海兄?”萧然诧异。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今日之事,邬某权当不知道。” “海兄当真不想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吗?这秘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邬连海直视萧然的眼睛:“邬某只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这秘籍是无主之物,邬某不介意争夺一番。现在萧大夫将其轻易拿出,想必有所求。” “所求之事必然要配得上它的价值,邬某自认没有那个本事,也未必受得住诱惑,不如一开始便不知道。” 骆长岳瞠目结舌地看着邬连海,喃喃道:“老邬,你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关键是说得还挺有道理!” “海兄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似的缺心眼。” 司无归白了骆长岳一眼,对萧然道:“萧大夫,邬兄所言不错。” “先前我与长岳习了小册子上的功法,原本就是白占了好处,现在如何能再得这些。” “若是萧大夫你有难处,大可与我们说。身为朋友,我等当义不容辞。” 骆长岳道:“没错没错。老骆这条命就是萧大夫你救的。萧大夫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老邬,你说是不是?” “我不需要人救命。” “嘿!老邬你!” 邬连海对萧然道:“看在朋友的份上。” 萧然无奈一笑:“多谢三位仗义。只是我所求之事并非全然为我自己,倒叫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然缓缓吐了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萧然将近半年来的事挑重点讲给三人听。 等萧然讲完,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三人听完,面面相觑。 骆长岳眼神有些呆滞:“没想到吴少爷还有这样传奇的身世。” “我竟然跟皇帝吹过牛!” 他一个激灵,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司无归对他抓不住重点的脑子不抱期望,他委婉道:“江湖中人自由惯了,且大多厌恶朝廷,萧大夫所想之事恐怕难以办到。” 就拿他们三人来说,他自己和长岳对朝廷谈不上厌恶,但也不喜欢,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海兄别看会跟朝廷命官合作,那也是少数人,并不表示他对朝廷有多亲近。 他们的态度已经算好的,多数江湖人说起朝廷不骂上两句都不合群。 邬连海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然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如何意外,江湖人要是服管,也不会发展成如今无法无天的模样。 她道:“我并非是想要将所有江湖人都管束起来。即便有人想要归顺,说句实话,我还怕他们不肯受约束,一言不合就要反出朝廷。” “听话的人,由我们自己培养。这些人才是能真正握在手中的势力。” “至于现在的江湖,我所希望的是能重整秩序,莫要视人命如草芥。起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用每日忧心自己被砸了摊子,被砍了头颅。” “你说的这些,朝廷也会做。”邬连海道。 不把百姓当人看的,从来都不止江湖人。 萧然点头:“没错,所以江湖不能归顺朝廷,最好,他们能守法,也能制约地方官员。” “难。”邬连海只吐出一个字。 “难也要尝试。” 司无归道:“萧大夫要如何保证吴、陛下掌权后不会改变心意?今日他受人辖制有心反抗,他日不会觉得江湖也在辖制他作为帝王的权利吗?” 人心易变,最经不起考验。 “保证不了。” 所以她才要让真正的江湖人独立于朝堂之外。 司无归笑了笑,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位以为如何?”萧然问道。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 “自然。”萧然点头,在她说完计划后,三人没有当场翻脸走人,还留下来探讨,萧然就知道此事有回旋的余地。 司无归拉起没插上一句话的骆长岳,和邬连海起身往外走。 “海兄。” 邬连海回头。 “无论成与不成,我和海兄都还有一场比武的约定。” “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江湖太难混 辞别司无归三人, 萧然回了一趟皇宫。 小胖子还在当他的盖章工具人,萧然没有打扰。 脚下一拐去了含章殿。 行到半路上碰上吴嘉。 自萧然出宫, 小胖子就在宫中挑了年纪小的宫女内侍说要让人教他们习武。朝中大臣轮番上奏,无外乎言此举不合规矩。但皇帝铁了心要做这件事,于大将军不支持不反对,吴丞相乐于看自己的孙子被闲事拖住没空跟自己对着干,一反常态给与支持,当然,找了个高明的说法。 宫里的主子目前就只有小胖子和先皇几个不受宠的妃子, 其他人早在夺位之争中死的死伤的伤,现如今空出大片无主宫殿。 小胖子便将含章殿拨出来, 将搜罗来的人安排在这里。萧然离宫之后, 吴丞相借口陛下无人保护,将吴嘉送进宫中。这些人就由吴嘉教导他们武学基础。 比起萧然, 吴嘉是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萧然走的是江湖路子, 更随性, 吴嘉是护卫出身, 天然就要以护主为己任。 “这批人如何?” 萧然和吴嘉打过招呼, 两人并肩向含章殿走去。 吴嘉自从吴宅被袭一事后更加严肃。 当初跟着小胖子进进出出的护卫, 现如今只剩吴嘉一人。 “内侍尚可,宫女又淘汰了两人。” “还跟之前一样?” “嗯。” 萧然拧起眉头。 之前她想得很好,宫女内侍都要教, 双方互相制衡。 想法没错,执行起来却出了问题。 说起来还是跟宫女和内侍在宫中的定位有关。 内侍在宫中向上爬,一辈子顶天到头也就是监礼司掌印, 这条路有多难走,谁走谁知道。现在有不用伺候人的捷径, 教头不会随意打骂,只需要吃些习武的苦头,多的是内侍愿意。 宫女则不一样,没有野心的,熬着日子等出宫。有野心的,宫中各处也有女官职位,但别忘了,对宫女来说,还有一条隐形的登天路——后妃,干得好了,太后之位也不是梦。 希望滋长野心。 小胖子隔三差五来含章殿晃一晃,看看他栽下的小苗苗,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有不一样的意味。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小宫女耐不住想利用优势往富贵路上爬。 别说小胖子才十岁出头,小宫女们年岁也不大。宫里的人,心眼子不多都活不下去。 皇帝年纪还小不能行男女之事没关系,先留个印象。现在这个年岁,勉强也能说一句青梅竹马,以后长大了妥妥的白月光,到时候还怕在后宫混不了一席之地? 即便萧然一发现苗头就将动歪心思的小宫女剔出去,仍然架不住富贵动人心。 长此以往,别说小胖子,萧然都要对这些小宫女们失去耐心了。 “如果再不行,就换人吧,换年纪大的。” 年纪小敢打青梅竹马的主意,二十岁呢? 这个年纪等小胖子长成,都是“老姑娘”了,总不会还妄想能当后妃吧? “可,年纪大了,根骨已定。日后成就必定低于内侍。” “没关系,年纪大有年纪大的教法。” 萧然原本想挑年纪小的,按部就班地教导,奈何她们自己不争气,她只能想其他法子。 速成的武功又不是没有,只是练起来快,上限低,但给二十岁错过最佳习武年龄的宫女却正好合适。 拿定了主意后,萧然再看到含章殿中翘首以盼又失望收回眼神的小宫女,心情毫无波澜。 默默在心中又划掉一个名字,萧然将含章殿的孩子集中起来,要考校他们武艺。 当人都聚齐时,男女人数一眼就看出差别。 萧然都想不通,前车之鉴,难道一点都没有警醒这些小女孩吗?还是诱惑太大,富贵果真迷人眼? 吴嘉代她宣布了考校规则,众人一一上前展示所学成果。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些孩子学武时间太短,连招式都没学多少。 考校完后,吴嘉让他们自己练习,和萧然一起出了含章殿。 “有一心习武的,也可以留下来。” 吴嘉闻言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宫女。 在宫中逗留两日,萧然收到司无归的传信,出宫赴约。 还是老地方,三人整整齐齐坐在桌前等她。 “考虑如何了?” 司无归露出一个笑容:“在下孤家寡人一个,若萧大夫不嫌弃,愿尽绵薄之力。” 萧然略有些惊讶。 她以为第一个同意的应该是骆长岳才对。 意外之喜,萧然当然高兴:“多谢。” 看向另外两人。 骆长岳磨蹭了一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萧然正色道:“若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办到。” “萧大夫也知道我之前的身体状况。不知可否让我师门众人也学习天寰心法?” 按萧大夫之前的设想,有什么功绩换什么秘籍。天寰的心法怎么算都应是最高那一档,现在自己这边什么都没做就要白拿秘籍,让骆长岳心里过意不去。 骆长岳有些窘迫:“若是不成便算了。” 萧然沉吟道:“也并非不可。” “我前日是否未曾说过,当日你们习得的秘籍其实只是简化后的。铁盒中还有更高深的内容。” “如此功法,竟然只是简化后的吗?”司无归道。 邬连海眼中闪过异彩。 “不错,若非看到盒中之书,我也难以想像竟还有更精深的武功。” “萧大夫,你的意思是?”骆长岳迟疑道。 “贵派可使用之前小册子上的心法,完整的秘籍一样需要功绩兑换。” 骆长岳大喜:“谢过萧大夫!” 萧然笑着点头,既然司、骆二人都有,也不能厚此薄彼:“海兄也可一观。” 邬连海摇头:“比起內功心法,我更想知道可有高深剑法?” 诚于剑道之人,更看重剑术上的进步。 “自然有的,不说天寰秘籍,宫中也有不少剑谱。海兄可听过《千羽剑诀》?” “自然。”邬连海点头。 “只可惜生不逢时,未与霍宗师当面。” “宫中有这本剑谱?” “有。” 邬连海道:“如此,我会劝说师门众人。最少会保持中立。” 邬连海背后的势力最强大,也最不好打动。邬连海只是剑阁弟子,他可以做自己的主,却做不了剑阁的主。 萧然也没有想过一次性说服他,中立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有了三人的表态,萧然可以正式启动计划。 她暂时无法离京,天寰秘库的事,萧然委托司无归跑一趟,看一看秘库中是否还留有有价值的东西。 司无归接过钥匙和指环。 指环是天寰的掌门信物,天寰已经烟消云散,萧然不确定遗址中有没有什么其他机关,便将这指环一并给他,或许用得上。 “萧大夫还真是信任在下。” “难道司兄不值得信任?”萧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玩笑道。 “为了不辜负萧大夫的信任,在下当赴汤蹈火。”司无归也玩笑似地回了一句,郑重将两样东西收好。 事情已定,邬连海和骆长岳要和师门通气,先行离开,司无归暂留了一会儿。 “萧大夫之后有何打算?” “总要先搭架子,再选些为非作歹的势力立威。” “萧大夫可有人选?” “暂无头绪。” 萧然有了解的,名声较差的就是暗楼和血手宗。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司无归他们找到血手宗追杀骆长岳的理由没有。 “找到了。” “说有关系也有点关系,说没关系也确实是无妄之灾。” 司无归没打哑谜,说出了他们调查的结果。 血手宗之所以追杀他们,是因为司无归和骆长岳早年救过一对身受重伤的夫妇。 听到夫妇二字,萧然灵光一闪,问道:“这夫妇,该不会是小楼前主人吧?” “萧大夫如何猜到的?” 萧然笑了笑。她又不是神棍,谁让司无归身上有主角光环呢? 这也能解释007为什么说司无归迟早都会拿到天寰的秘籍。 没有萧然,他们兜一圈最终还是会回到小楼,以司无归的机敏,发现井中问题不难。 萧然不答话,司无归只当她是胡乱猜测,接着往下说。 两人救下夫妇后,二人不久后伤重不治。 司无归和骆长岳好人做到底,顺手将夫妻两人埋葬。 这事已经过去两三年了,两人早就忘了,没想到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血手宗就是当年的天寰叛徒之后。”司无归道。 “看来这些人过的不怎么样。名门之后沦落成邪魔歪道,恶有恶报。” 司无归哑然失笑。 “血手宗宗主想要天寰秘籍,那对夫妻已死,他顺着线索追查到我与长岳身上,以为我们拿走了秘籍,派人来追杀。” “我二人稀里糊涂,最后却真的拿到了秘籍,这么一想也不冤。” “怎会不冤?”萧然反驳他。 “即便你们确实在被追杀之前就得到秘籍,那也是你与长岳行善事得善果,万没有因为帮助他人就要被追杀的道理。” “只能说血手宗宗主心术不正。” 司无归面带笑意,点头道:“萧大夫言之有理。” “这么说来,咱们与血手宗也算是有新仇旧恨,到时就拿他开刀立威!” 闲谈过后,司无归启程前往天寰遗址,萧然回到善堂,去选新的弟子。 第112章 江湖太难混 时光如流水, 眨眼间十年已过。 萧然此时一骑两人,快马赶回京城。 “归宇, 可还受得住?” 马上颠簸,萧然低头问怀中的小徒弟。 归宇肃着一张雪白的小脸,仰头道:“无碍。” 萧然拢了拢披风,将人遮好,轻踢马腹,加快了速度。 经过十年发展,当初萧然的设想已经走上正轨, 朝廷成立了稽武司,专管和江湖有关的案子。 早些年的时候, 萧然为了立威, 还亲自下场提剑收拾了一些邪派魔门,其中就有血手宗, 也算是告慰九泉下的天寰后人。 后来, 她培养的弟子和宫中教出的内侍宫女都可能派上用场后, 她便退居幕后, 当个镇司吉祥物。 这些年江湖上有剑阁、骆长岳和司无归的支持, 朝廷有稽武司, 秩序着实好了不少。至少百姓受了武人的欺负,不会投告无门。 她有两三年都没有亲自动过手了,平时就待在庄子上, 教教新收的小徒弟。 这一趟是出京处理一桩棘手的案子,原本应该早就到京城了,结果案子横生枝节, 耽误了些时间。 案子也不复杂,不满朝廷插手江湖事的势力暗中联合起来冲击了闽东的稽武司。 当地府衙长官也不是个好东西。稽武司既管江湖人, 也对府衙有一定的约束,因其直属皇权,可以绕过朝廷直接上报。相当于给地方官员套了一根缰绳。 闽东长官和这些势力勾结,当地稽武司顶尖战力缺乏,被冲击时整个稽武司无人逃出,还是领了朝廷任务挣功绩的江湖人发现不对,上报后传回朝中。 稽武司常年处于缺乏人手状态,这一回整个分部都赔进去,不仅小胖子气得不行,萧然心也在滴血。 萧然主动接下闽东之事,带着小徒弟出京处理,顺便让小徒弟也长长见识。 “快到京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萧然叹道。 她十天前就应该回京了,奈何闽东长官涉事,接替他的人在路上耽搁,萧然只能留了几天,顶上这个过渡的时间。才耽搁了回京。 “沿路没听到大赦天下的旨意,皇后娘娘应该还没生。” 归宇被罩在斗篷里,只露一双眼睛,闷闷道。 皇后怀胎十月,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两天的时间。 她们这么急着赶路,也是想赶上皇子出生,这还是小胖子第一个孩子,既是嫡又是长,意义非凡。 等两人风尘仆仆赶到京城,还没歇口气,又直奔皇宫。 宫门禁卫一见萧然,恭敬行礼道:“萧师。” 萧然颔首,牵着归宇,递上配剑,问道:“宫中可有喜讯传出?” “并未。” 侍卫双手捧过萧然配件将其仔细收好,放行。 待一大一小走远,另一侍卫感叹道:“以萧师的地位,何必每回进宫都要解剑?陛下信重萧师,特许她可佩剑行走宫中。” 替萧然解剑的侍卫看了同僚一眼:“萧师守规矩,以身作则,不自恃地位。她都解剑进宫,其他人有何理由不卸刀剑?” 同僚道:“也是。有人守规矩,也免得我们难做。” 萧然不知有人背后议论,进了宫就不像先前那般着急,放缓步子和归宇在宫道上徐徐前行。 “师父,咱们不走快点吗?” 归宇仰头问道。 “不急,皇后还没发动,咱们歇口气。” “可是说不定一会儿皇后就” 萧然一把捂住小徒弟的嘴:“嘘,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这个小徒弟什么都好,天赋、根骨、悟性都是上上佳,是多少师父梦寐以求的徒弟。就是有一点不好,比较乌鸦嘴。 “呸。” “快!你也呸一声。” 归宇两只眼睛清晰地写着“师父,你真幼稚”。 在萧然的逼视下,归宇面无表情的“呸”了一声。 萧然舒了口气,带着她前往清元殿,这个时辰,小胖子应该在那里办公。 还没等她们走到清元殿让人通报,便看到小胖子快步往外走。 萧然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 小胖子一眼看到萧然,没等她说话就直接道:“师父,你回来得正好,皇后要生了!” 萧然低头看归宇,归宇撇开眼睛。 萧然一回宫就被小胖子抓了壮丁,去盯着皇后生产。 索性归宇的话说到一半被捂住,皇后生产很顺利,母子平安。 小胖子得到消息,喜不自胜,当即就要大赦天下,被皇后派人拦住,劝说他等孩子满月后再说。 这个皇后不是小胖子自己选的,但两人也相处得也不错,小胖子平时能听进她的话。 皇后一劝,小胖子稍一琢磨就知道她是怕动静太大,折了皇子的福气,略一沉吟便依言收回成命,不过宫人都得到了赏赐,跟着沾沾喜气。 抱着嫡长子稀罕了一会儿,将人交还给奶娘,三人回了清元殿,小胖子向萧然问起闽东的事。 萧然捡要紧的跟他说了,其余的闽东新任长官的折子不久也会递到他的案头。 小胖子听完后,怅然地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还挺羡慕小师妹,能跟着师父你到处跑。” 归宇捧着一杯热羊奶,突然被点名,茫然抬头。 萧然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你师兄发牢骚,你继续吃。” “哦。”归宇低头,捏了块糕点,埋头苦吃。 小胖子见状,吩咐人再上两盘点心。 “师父,吴太傅病了,他府上的人若是请你,劳你去看看他。” 小胖子神色复杂地道,神情中有伤心,也有不满。 萧然点头:“好。” 早年她帮助小胖子在朝中争权的事惹来吴丞相不满,两人之间有过不少冲突,多半是吴丞相单方面记仇,萧然没多大感觉。 小胖子无条件站她,十次有九次吴丞相铩羽而归还被气得心口疼。 对于权力,于大将军就看得更开些。小胖子渐渐长大,露出獠牙,互有交锋后,于炳选择了退让,掉过头来帮着打压文官,若非如此,小胖子也不可能这么快收回权力。 投桃报李,于炳的待遇比冥顽不灵的吴丞相要好多了。 吴丞相现在只有太傅虚衔,文官集团的权力被其他人瓜分。于炳辞去大将军之位,在不威胁到皇权的情况下,仍然保留了一部分军权。 想到这,萧然摇了摇头,吴丞相也是想不开,曾孙都出生了,自个儿也年过古稀,还有什么好争的? 小胖子说得没错,她回京第二天,吴府就派人上门请她,不过不是看病,而是吴丞相要见她。 来请她的是老熟人吴管家。 这对主仆也挺有意思。 小胖子和吴丞相斗法,吴管家偷偷帮了几回忙。萧然不觉得吴丞相没有察觉到下人的背叛,但到今天为止,吴管家依然好好地当他的吴府管家。 萧然很快到了吴府。 吴府表面看上去不算奢华,细节处却处处透出清贵。 即使吴丞相失势,他仍是皇帝的外公,因此也不算门庭冷落。 吴管家引着她前往内院。越往里走,越有一股衰败之意。 “老爷,萧师来了。” 屋内传来两声咳嗽:“进来。” “萧师,请。” 萧然推门进去。 药味夹在着老人特有的腐朽之气传入鼻尖。 吴丞相并未躺在床上,反而披着衣服伏在桌案上不知在写什么。 “太傅大人。” 吴丞相抬起头,搁笔落座。 他没有应声,眯着眼,眼神落在萧然脸上。 萧然一动不动,任他打量。 良久,他咳嗽了一声,慢慢道:“十年过去了,萧大夫容颜未改,老夫已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萧然笑道:“若大人能放宽心,不愁没有下一个十年。” 吴丞相呵笑一声,眸光陡然犀利起来:“萧大夫是否很得意?” “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和修筠成立的所谓稽武司,可有想过一旦成长起来,将是何等怪物?” “朝臣相斗,尚有底线。武人拿起屠刀,谁能拦下?” 他喘了口气:“现在稽武司是皇帝手里的刀,人手不足,还能听命行事。当有一日皇帝不能掌控这把刀,它会将刀挥向何处,你们可有想过?” 萧然找了个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问道:“何种情况下,皇帝会握不住这把刀?” “自然是稽武司权力膨胀。” “为何会权力膨胀?” “皇帝昏聩。” 萧然笑了:“您也说了是皇帝昏聩。” “皇帝昏聩,即便没有稽武司,换成文臣、武将,一样权力膨胀,一样会向帝王挥刀。您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先帝昏聩,朝臣不满,最后是什么结果,没有人比吴丞相更清楚了。 吴丞相苍白的脸上染上一点红晕,显见是被气到了:“此事不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文臣武将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吴丞相呵呵喘气。 萧然上前,替他舒气,别病没看,反倒把人气死了。 缓过一口气,吴丞相脸色更灰暗了些,他闭了闭眼,道:“稽武司且不论,你拉拢那些江湖人,想让他们制衡稽武司。但那些秘籍终有被看完的一天,没有更大的诱惑,他们还会听你的吗?” “不会有人一直需要秘籍,但一直会有人需要秘籍。” “再者,吴大人怎么知道没有更大的诱惑?” “什么?” 萧然退开一步,看着书案上的宣纸,道:“吴大人还是少操些心,好好保重身体。您给皇长子取的名字,兴许能用上。” “您也想多看皇长子几年吧。” “至于这更大的诱惑,您也得活着才能看到。” 两人谈得不愉快,谁也说服不了谁。 萧然很快告辞。 萧然走后,吴管家进屋,看到枯坐着的老爷,小心问道:“老爷,萧师留下一个药方,您看?” 吴丞相抬头,淡淡道:“那便按方子熬药,有什么可问的!” “是。” 吴管家退下,关门前似乎听到一句喃喃自语:“更大的诱惑?” 第113章 番外 元和十五年八月初, 秋高气爽。 京中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不少武人打扮的游客散人。 这些年皇帝励精图治, 朝中安稳,君臣齐心,大周一扫先皇在位时的颓靡混乱,国力蒸蒸日上。 稽武司的出现,让老百姓也不再惧怕江湖人,但像现在这般,街上三五步就能碰上江湖人的时候也不多见。 “老丈, 问您个事儿。” 烙饼的老汉扯着汗巾抹了把汗,“客官您说。” “这街上怎么这么多武人?” 老汉将手中的面团揉开, “客官是打哪儿来的?” 来人姓赵, 是个走商的商人,年前就出关去了, 前日才刚刚带着商队货物回来。 回来后吃饱睡足, 修整了一天, 今日出门就是想打听打听行情, 为带来的货物找个好买家。 却不想街上热闹是热闹, 就是跟他想的热闹不是一回事。 赵行商道:“不瞒老丈, 之前在关外,才回来。” “那就难怪了。” “此话何意?” 老丈道:“这些武人都是冲着萧师来的。” “萧师,就是当今的那位女师父?” “是。” 赵行商不解:“莫不是来寻仇的?” 他常年跑商, 见识更多些,知道些江湖事。 当今这位师父是江湖出身,偏偏助陛下成立稽武司, 跟江湖人对着干。 早年稽武司刚成立的时候,他在外跑商, 也听到过不少武人的不屑嘲讽。 后来稽武司真得运行起来,不屑嘲讽就变成了怨恨唾骂。 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却知道稽武司成立后,他跑商都安全了不少。 起码不用提心吊胆怕在半路碰上打劫的,钱财没了不说,最怕是一行人连命都丢了。 现在则不同,劫道的少了。且只要肯出点血,商队也能雇到武人当保镖,安全性大大提高。他这次出关,就雇了两个护卫,这才能顺利回来。 这些人若是来寻仇的,也不知萧师打不打得过这许多人? 赵行商忧心忡忡地想着。 “不是寻仇。” 老汉不知道赵行商想了这许多。 “老汉也不懂他们这些江湖人的东西。说是萧师邀请了许多掌门来观看什么大典。这些武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赵行商在思索什么大典能召集这么多江湖人齐聚京城。奈何老丈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根本说不清楚。赵行商只好放下思绪,买了张饼,再去别处打听消息。 被两人议论的萧然正在皇宫中看皇长子练剑。 一板一眼地练完一套剑法,皇长子收剑。顶着一张粉扑扑肉嘟嘟的脸颊板板正正给萧然行了一礼:“师祖。” 萧然蹲下身子,笑眯眯道:“殿下剑法纯熟,再过不久便可以习新剑招了。” 皇长子端着小脸道:“谢师祖夸奖。” 明明年岁不大,却要故作老成,偏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看起来十分可爱。 萧然按下之子蠢蠢欲动想要捏脸的手,站起身对伺候的宫女道:“带殿下去梳洗吧,当心着凉。” “是。” 送走皇长子,萧然跟着寻来的内侍去见小胖子。 小胖子现在已经彻底褪去青涩,成为合格的帝王。 见到萧然,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笑容:“师父。” 萧然点头,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京中治安不大好。” 萧然了然:“是那些江湖人惹事。” 这些人自由散漫惯了,即便现在规矩些,但人多了,该惹事的还是会惹事。 “嗯。稽武司案子多了不少,索性没闹出人命。现在稽武司人手严重不足,武人越来越多,压力很大。这不,上折子来诉苦了。” 萧然对京城稽武司的情况也很了解。 稽武司成立以来,头一次面对这种大场面,不说前无古人,后面应该也少有来者了,经验不足是正常的。 目前的形势已经超出了稽武司能力范畴。她也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觉得压力就是动力,死命压榨他们。 “既然稽武司腾不出手,不如请外援。” “让稽武司对外发布任务,现成的挣功绩的地方,还不用东奔西跑,划算得很。” 皇帝点头,在折子做了批复,唤内侍速速传令下去。 稽武司司魁其实早有此意,又怕萧然看轻他们,左思右想之下也拿不定主意,只好上道折子探上头的口风。现在有了批复,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说完了稽武司的事,皇帝对着萧然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怎么做这副情态?” “师父当真要走了吗?” 萧然望着他,道:“是啊。破碎虚空是一个武者的毕生追求。” 随即长叹了口气,“当初答应会一直陪着你,现在看来要食言了。” 皇帝脸上流露出不舍:“师父并未食言,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面对。我只是舍不得师父。” 萧然笑道:“人总是要分别的。我年长你许多,终有一天会先你而去。” “可是师父看起来和当初没有区别,再过几年,说不定我看起来比师父都要老了。” 萧然哈哈笑了起来:“当年我们是母子,现在是姐弟,再过几年莫不是就要变成兄妹了。” 皇帝想起十五年前的旧事,他们扮做母子去瞧青山派的好戏,也跟着笑了起来。 殿中愁绪一扫而空- * 八月二十日,云荡山。 山上早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山下有从京城调拨的兵马,将普通百姓劝离。 萧然带着小徒弟归宇一一和亲朋故旧打过招呼。 其中有老熟人司无归、骆长岳、邬连海,也有不那么熟的剑阁长辈。 归宇辈分小,见人就要弯腰行礼,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小姑娘后生可畏。” 开口的是剑阁一位奉剑长老。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已经是一流高手。 虽说因为萧然的关系,他们都知道武林中宗师并非武学尽头。但这不意味着一流高手就成了大白菜,随处可见。 如此年轻的一流高手更是天纵奇才。假以时日,未必达不到她师父的成就。 想到这里,奉剑长老眼神中带上了些郑重意味。 归宇是什么水平萧然身为师父自然清楚,因为她也是身怀天生道骨之人。 比起萧然这副身体,归宇是幸运的。 从小修习天寰秘籍,又有皇宫中的天才地宝供养,根骨不再是她的限制。 若非萧然觉得她历练不够,不宜突破,现在奉剑长老看到的就该是一个十四岁的宗师了。 萧然心中想着,面上谦虚笑道:“她小小年纪,当不得长老这般夸赞。” 众人在这边闲聊,有些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却碍于这拨人各个武功高强,只能将满腹牢骚咽在肚子里。 萧然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她朝归宇颔首,便向着早已被清出的空地走去。 待站在空地正中央,萧然放开压制的实力。 刚一放开限制,萧然就觉得压力陡增,身体变得笨重,灵魂像要被挤压出身体。 007紧张地盯着宿主,整个系统都在哆嗦。它要帮辅助宿主完成这场破碎虚空的大戏。 之所以是大戏,是因为萧然根本没有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事实上,她也没有破碎虚空的条件,谁让她是个外来者呢。 五年前,萧然进入大宗师境界,就隐隐感觉自己在被这方天地排斥。 问过007才知道,这是她境界太高。大宗师,沟通天地自然,和天地的关系更加紧密,自然引起了这方天地的注意。 其实从进阶宗师开始,她就已经在天道这里挂上了号,只不过她不算最突出的那个,天道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谁让天生道骨天赋太好,她水到渠成晋级。萤火虫变成月亮,光芒亮得天道想忽视她都难。 她不是此方天地中人,虽然走的是正规渠道,但说白了就是个交了房租的租客。不老老实实待着还想掀房东的房顶,天道表示你在想屁吃。 她武功越高,排斥感越强。 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天道踹出去,萧然便想到这场大戏。 江湖中人最想要的是什么,除了一般世俗的欲望,就是看到更远的武道之路。 现在,萧然就给他们指明这条道路。 她仰着头站在空地上,难得发了会儿呆。 其他人看到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只看到她傲然而立的身影,周身气势节节攀升,一股无形地威压弥漫开来。武功低一些的,被气势所压,不得不退开一些,让自己好受点。 当萧然气势攀登到顶峰,原本晴空万里的云荡山风云变色。 黑压压的云头低按,云中仿佛还有电光闪烁,山上刮起了大风,吹得萧然衣衫猎猎作响。 整个云荡山一副末日景象。 萧然在一声闷雷中回过神,看到头顶的场景,眼角一抽,忍不住骂道:【狗东西还想降雷劈我?】 007被这声“狗东西”惊得差点数据紊乱,它连忙收敛心神:【宿主再不走就真要被劈了!】 头顶上的电光已经在酝酿,随时都会劈下来。 萧然回头扫视了一圈,山上妖风太大,以她的眼力都有些看不清众人的情况。 【做戏做全套。】 【宿主你要干什么?!】 007声音都劈叉了。 萧然不理会它的惊慌,脚尖一点,飞身而上。 雷云大概是没见过上赶着找死的,迟了一秒才劈下天雷。 【!!!宿主!!!】 【!!!】 萧然毕竟是肉体凡胎,硬抗了这道天雷后人都要被电麻了,浑身上下连灵魂都感觉到一阵撕扯的疼痛。 眼看着下一道天雷就要落下,萧然不敢再头铁。 【007!】 喊完这一声,她放任天道的排斥,脱离身体的瞬间将这具身体收进空间。 007无缝衔接,裹住她的灵魂一头扎进空间缝隙。 这套操作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天雷失去目标,不情不愿消散在空中。 很快,半空中的雷云跟来时一样突兀地散去,露出头顶艳阳。 整个云荡山雅雀无声。 半晌,有人问道:“萧师成功了吗?” “成功了。”开口的是剑阁掌门。 他离得近,武功最高,清楚地看到了萧然被雷劈后消失在空中的景象。 在场众人,除了“破碎虚空”的萧然,就属他武功最高。有他背书,所有人很快相信了。 一时间,这个云荡山嘈杂无比。 兴奋者有之,恐惧者有之,心怀鬼胎者有之。 司无归走到还在仰头看天的归宇身边:“你师父离去,少了她的坐镇,江湖恐怕会不太平一阵子。到时候若是有事,你尽管来找我们。” 骆长岳也连连附和。 邬连海虽未说话,亦有所表示。 剑阁几位前辈也出声声援,这是对萧然为他们指明武道前路的谢意。 归宇收回视线,她没有说自己不需要之类的话,认真道谢:“多谢各位前辈。” 有心怀鬼胎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暂时收敛了心思。 热闹看过,云荡山的人渐渐散去,萧然的大名随着这些人的离去成为一个传奇。 许多年后,归云同样在云荡山破碎虚空而去,萧然的名字也随之再次被翻出来,成为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114章 开门,放蛊 痛, 剧痛。 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水雾,又仿佛是贴着磨砂的玻璃, 影影绰绰看见些晃动的色彩,仔细看去又什么都看不清。 耳边嗡鸣阵阵,除了擂鼓般的心跳,什么也听不清。 每呼吸一口,都带起一阵剧烈疼痛。 不仅是身体,灵魂也好似被撕扯,令人发狂的尖锐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 【宿主, 宿主,你振作一点!呜~】 007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嗡鸣落在耳边。 萧然缓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它话里的意思。 她吸了口气, 有粘稠的液体从鼻腔倒灌进气管,令她呛咳出声。 这一动, 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 她微微垂眸, 透过一层血色, 看到了压在身上两具蜷缩着的身体。 两具尸体一上一下叠在一起。 血污模糊了尸体的面容, 眉宇间有些狰狞。 萧然抬手, 想要将两人拨开。 手被压在身体下面, 萧然使劲往外抽。 【哇~宿主,你别动!呜呜~~】 即使007不提醒,萧然也不敢再有动作。她稍稍一动, 便能感觉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她眼神落在胸前,看清了造成剧烈疼痛的罪魁祸首。 那里突兀地斜插着一根弯曲的钢管,将萧然连同身上的两人串成糖葫芦, 尾端没入身后的座椅。 钢管穿胸,她被死死钉在原地。 听系统的话, 萧然安静地躺在原地。 忍过又一阵灵魂撕扯,听力也恢复些许。 嘲杂的声音一瞬间灌入耳膜,刺耳的声音比方才的嗡鸣好不了多少。 周围到处都是哭喊、怒吼。 萧然眨了眨眼,缓缓问道:【007】 【这里发生】 【了什么?】 007抽抽噎噎地道:【是连环车祸。】 过了几秒钟,萧然“嗯”了一声。 她现在思维很迟钝,跟内存满了的手机一样,点一下要顿几秒才有反应。 【有、人吗?】 【有有,外面有救援队伍。】 萧然张了张嘴,血沫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她不能动弹,就这样等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她。 身体在发冷,身为医者的本能告诉她,再等不到救援,自己两只脚都要踏进鬼门关了。 周围实在太吵了,她发出的求救很可能被忽视。 萧然转动生锈的大脑,想要去空间取保命药。 她迟钝的大脑根本考虑不到,拿到药,以她现在没法动的情况,也根本无法将药送进嘴里。 萧然尝试以神识探入空间,这个念头刚一动,还没等她开启空间,便好像有一记重锤砸在她脑袋上,眼冒金兴,随后眼前一黑,头一歪就人事不知了。 在萧然昏过去后,细碎的金芒从她身上升起。那光芒太过微弱,在阳光的掩映下微不可见。 这些光芒汇聚在一处,形成一个形似蝴蝶的图案,然后迫不及待扑入萧然眉心。 灵魂就像泡在温水中,撕裂般地疼痛退去,萧然即便昏迷也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007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快!这里有人还活着!” 听到队友的呼喊,救援人员立刻涌上来撬开变形的车门,对车里的人实施救援。 就在救援队员撬开汽车座椅,将这一串糖葫芦一起送上救护车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十万大山中,满面风霜的老人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着一溜躁动平息的陶罐,吐出一口烟,喃喃道:“传说竟然是真的?!”- * 萧然感觉自己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一个平凡的家庭。 梦里的她一点点长大,平安快乐。人生中最大的烦恼就是父母**爱,有时候自己像是捡来的。 不过虽然偶有吐槽,但她知道父母也很爱她。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成长,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结束高考。在知道自己被心仪学校录取后,一家人高兴极了,决定出去自驾游,然后回妈妈的老家看一看亲人。 她从来没有听自己的妈妈提过还有亲人,妈妈也不肯提前告诉她亲人的情况,她只知道自己有个舅舅还有外公。 她暗暗期待和舅舅外公的见面。 谁知道一家人高高兴兴出门,才离开天海市没多久,就遇上连环车祸,一家人无一生还。 梦中,她的父母在车祸时第一时间护住她,却只延缓了她死亡的时间。 失去父母的痛苦,身体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梦中的她留下泪水。 “许棠,许棠,醒醒。” 谁?谁在叫我? 不,我不是许棠。 萧然艰难地睁开眼睛。 “许棠,你醒了。” 萧然看着面前的白衣护士,神情有些恍惚。 护士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害怕她有什么后遗症,赶紧按铃呼叫。 萧然看着呼啦啦挤在一起围在她床边的一群人,后知后觉地眨动了下眼睛。 “这里是哪里?” “病人意识清醒,语言逻辑顺畅。” 萧然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 “听力正常,行为正常。” 说话的人是个头发半白,发际线堪忧的大夫。 见萧然看他,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许棠,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他说话的时候又朝床头靠近了两步,萧然歪了歪头,发现自己依然不能动弹,浑身哪哪儿都疼。 大夫到她的小动作:“你身上多处骨折,胸口被贯穿,脑震荡。现在不能随便动。” “他、们、呢?” “谁?” “爸、妈。” 大夫露出同情的眼神:“车祸发生的时候他们已经你,节哀。” 萧然想到梦中惨烈的场景,怔怔出神。 大夫叹了口气,身为医生,他见多了生死,但像这次这样惨烈的车祸也是生平仅见。 这个小姑娘被送过来时,看到被串在一起的人,所有大夫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最后好不容易将人分开送进手术室抢救。 也不知是小姑娘求生意识强烈,还是她父母在天之灵保佑,总之这姑娘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且恢复速度很快,在ICU里呆了五天就转进了普通病房。 只是一夕之间失去父母,这姑娘也才刚成年,之后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心理阴影。 想到这里,大夫也不好再询问病情,“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就找护士。”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只留下萧然刚睁眼时看到的护士。 那名护士见萧然看自己,问道:“怎么了?想上厕所,还是口渴?” 萧然摇头,刚一动就感觉头晕,身上疼。 护士忙道:“你别动!” 她替萧然调整了一下枕头,“你伤得太重了,现在脑震荡还没好,不要随便动。” 萧然眼神落在她胸前的胸牌上,听完她叮嘱的话语,道:“谢谢。” 汪羽面无表情地道:“不用谢。” “你有什么亲人吗?” “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找个人来陪护。” 萧然一怔,许棠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双方的亲人,要不是这次许母说回老家,她还以为自己父母都是孤儿。 “想起来了吗?” 萧然道:“有一个舅舅,但我没见过。” 汪羽闻言,只以为是两家关系不好,这也正常,她皱眉道:“别的亲戚没有吗?” 鉴于许母的情况,许父可能也有亲人,但萧然根本不知道。 “没有。” 汪羽还准备说什么,病人的呼叫打断了她的话。 “护士!护士!” “来了,等一等!” “没有人陪床的话你最好请个护工,我这里没法随时照顾你。” “有事情你按铃。算了,你动不了,叫人就行。” 汪羽丢下两句话,匆匆离开,老远还能听到她高声回应病人的声音。 汪羽走后,萧然直挺挺躺在床上出神。 旁边一个病床上的大妈见状道:“小姑娘,你别想不开。” 天海大桥连环车祸的新闻实在太大,他们这群病人多少都听到过,加上大夫刚才的话,大妈猜到隔壁浑身缠满绷带的姑娘就是车祸幸存者,而且在车祸中失去了父母。 大妈安慰道:“你年纪轻轻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就算不为自己想,也想想你爸妈,他们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也别觉得小汪态度不好。病人多,老是被喊来喊去的,她又没有三头六臂,照顾不到是正常的。” “你要是不方便,跟大妈说一声,大妈帮你。” 萧然没法转头,只能轻声道:“我知道,谢谢阿姨。” “嗐,客气啥。” 萧然不能动,互动性不强,大妈聊了两句就跟另一边的人聊天去了。 没有人打扰,萧然也正好静下心来找007聊一聊。 第115章 开门,放蛊 萧然在脑海中呼唤007, 007立刻给与回应,就是声音还是抽抽噎噎的。 萧然现在脑子好用了, 一下子回忆起之前007呜呜大哭的时候,她怀疑007这几天不会一直都在哭吧。 心里这么想,萧然并没有问出来,而是安慰道:【007,别哭了,我不是没死嘛。】 她不说还好,一说007哭得更大声了:【哇——, 差一点,差一点宿主就没赶上!】 【好了好了, 别哭了。】 007抽泣了几声, 打了个哭嗝,才停下来。 见它不哭了, 萧然抓住了它方才话里的重点, 问道:【你刚才说赶上什么?】。 这是她醒来时就有的疑惑。 虽然萧然每次穿越都是在原主死亡之后, 但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 不应该这么惨烈才对。 即便是冯御风受伤的身体, 在她醒过来后也能快速想办法吊住命, 而这一次却是直接将生死交到别人手中,以车祸的严重惨烈程度,不论是等待救援还是医院抢救, 稍微有一点偏差,她就要立刻再换一个世界,除非007有把握她一定能得救。 007当然不会隐瞒她, 【神蛊觉醒,宿主差一点就没赶上!】 在007的话中, 萧然明白了它为什么要挑选许棠作为穿越对象,和冯御风的理由类似,又有些不同。 选择冯御风是为了萧然以后考虑,选择许棠,则是萧然自己作的。 说白了,还是之前她为了演得逼真,头铁硬抗天雷的锅。 没有条件还硬要往上冲,天雷也不跟她客气,从肉身到灵魂,直接从外劈到里。 要不是系统在身,抢下她的灵魂,那道天雷能直接将她劈得神魂俱灭。 饶是007出手迅速,她的灵魂也受了不轻的伤。 007需要挑选一个能让她灵魂快速恢复的世界,否则以她的伤势程度,不要说正常赚功德,变成白痴都是轻的。 时间有限,萧然的灵魂都快散架了,007也顾不了那么多,挑中了许棠,瞄准的就是许棠身上的血脉。 许母一直没有跟许棠提过的亲人其实出身嘎闹族,汉译为乌。 萧然一听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就是巫。 她想得没错,乌族远古时确实是巫的后裔。 不过现代社会,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乌族除了还养虫子,跟他们说他们是远古大巫后裔,人家说不定会劝你不要封建迷信。 乌族连传承都丢了,但有一样东西却一直在,那是乌族最后的底蕴,流淌在每一个乌族血脉里的东西——凤凰蛊。 听名字就知道是好东西,凤凰涅槃,相当于直接挂一个复活甲。而且这个复活甲不仅活**,对灵魂也有奇效。 但凡涉及到灵魂的东西,逼格就没有低的。 007的话再结合萧然自己的理解,凤凰蛊大概就像一个机缘大礼包,这个大礼包平等眷顾每个乌族人。只要是有一丝乌族血脉,就有觉醒的概率。 觉醒之后相当于获得完整乌族传承,能够带领乌族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不过以乌族如今的落魄程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千百年都没人觉醒过了。 无它,没有那个条件。 这玩意它要灵气,末法时代,哪有灵气供它。 没有灵气也能觉醒,到时候需要的就是寄主的血肉,血肉不够灵魂顶上。觉醒瞬间,按凤凰蛊的需求,顷刻间就能将寄主从里到外吸成人干。寄主死了,它也活不了,凤凰蛊虽是蛊虫,不意味它没有智商,当然不能干这种蠢事。 这么一说,这蛊虫还带着三分邪气。 【不对。】 萧然发现了华点,【我也没灵气供它。】 她之前是练武的,即使是大宗师,那也还是武侠范畴,跟修仙沾不上边,要是破碎虚空说不定还能搭上一点。 但她现在还活着。 007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宿主现在身体不好,千万别生气。】 【??】这语气,萧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凤凰蛊吃灵气也吃功德宿主之前赚的功德除了支付给许棠的都喂给它了。】早死早超生,007一口气说完,不敢想像宿主有多生气。 萧然哆嗦着身体,隔壁床大妈发现动静,关切地问道:“小姑娘,你哪儿不舒服?要帮忙吗?” 萧然抖着嗓子道:“不用,谢谢阿姨,我就是疼。” 大妈心疼道:“很疼吗?要不要让大夫给你打点止痛药?” “不了,我忍一忍就行。” “也行,止痛药用多了也不好,有依赖。” 大妈也不多劝:“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说,你年纪小,身体代谢快,少用一点也没事。” 大妈住院这几天没少跟人唠嗑,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萧然道过谢,平复了下心情,大妈看她不抖了,以为她挺得住,放下心来,又跟隔壁唠起磕。萧然隐约还听到大妈在说“小姑娘遭老罪了,人也坚强,可怜见的” 【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 萧然拉开面板,看着功德后面光秃秃的鸭蛋,心情算得上平静。 这倒是给007整不会了,上次宿主不是这反应啊。 【这是我自己闯的祸,哪能怪你。】 007尽心尽力救她,她还要怪它的话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不过真得很心疼就是了。 【007,你出了多少?】 【啊?】007没跟上宿主的思路。 【凤凰蛊是个好东西,它要的功德应该是海量吧,该给许棠的,该喂凤凰蛊的,怎么也不会少。】 她上一世挣得的确多,阮玉珑一笔,扶持小胖子稳定朝堂和江湖一笔,合起来将近一百五十万。 但这些要说能供上凤凰蛊,萧然不太相信。 留一点或者跟上一次一样扣成负数都正常,正正好就过于巧合了。 007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萧然没听清。 【都给它了,之前从宿主这里赚的都给它了。】 萧然哽住,有热意涌上眼眶。 【那你怎么办?】 萧然才经历两个世界,007能从她这里赚的不多,现在一下子都给她填了窟窿,萧然怕对它造成影响。 【没关系的,该抽的主神那里早就抽走了,剩下都是我的。我也没什么用,先借给宿主应急。】 萧然深吸一口气,【我会还给你的。】 【嗯,我相信宿主。】 和007聊完,萧然闭上眼睛,她还有些晕,准备休息一下。 在这之前,她又想到一件事:【007,凤凰蛊会一直要功德吗?】 【不会,宿主后续不喂它的话,它就自己休眠了。】 萧然松了一口气,这是个吞金大户,现在她欠007的债,还要供它,把她卖了也供不起。 没想到这蛊虫还挺贴心,也许是几千年都饿肚子,进化出来的本能。 很快萧然就知道,贴心也是有代价的,一分钱一分货是至理名言- * 萧然醒来后在医院呆了三天,三天里渐渐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种种情况。 好在她原先就是现代人,只是在古代呆太久了,有些忘了现代社会的东西,只要接触,很快就熟悉起来。反正她有脑震荡,反应慢一点也说得过去。 这三天里病房也来了不少人。 有相关部门过来调查取证,领导慰问,保险公司商讨赔偿,甚至还有媒体狗仔想要采访。上来话筒摄像头就怼到萧然脸上,问她车祸细节,父母死亡的心情。 专挑痛处问,要是许棠还在,这些问题无疑是对她的又一次凌迟。 最后是大妈看不下去,帮她将记者赶了出去,边赶人还边骂,声音大得整层楼都听到了,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听到大妈说的前因后果,也对这些人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些人灰溜溜地顶着众人的目光离开。 大妈回来后仍不解气,一个劲嘟囔“丧良心的玩意儿”、“缺德黑心眼”、“就会欺负小姑娘”。 萧然安静地听她抱怨,在她看过来时露出感激的笑容,不住道谢。 这件事还惊动院方,听说外面加强了安保,凡是想进来采访的,除非有正规文书,通通不准放行。 总之,萧然耳根子清净不少。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萧然现在烦恼的是她该怎么出院。 凤凰蛊不愧它的名字,就算休眠,但休眠之前该发挥的作用也发挥得差不多了,具体表现就是萧然的身体恢复很快,快到来查房的主治大夫由惊讶到惊异的程度。 她本身能被抢救回来就是一个奇迹,手术复杂程度估计能出几篇论文了。现在又恢复这么快,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尤其是这个世界还有不科学元素。 她暂时没有自保之力,为了安全着想,她得尽快想办法出院。 只是现在车祸热度还没退,她又没有监护人,行动还不便,没法自己办理出院。 况且以她现在的身体,一意孤行要出院也很惹人怀疑。 就在萧然又一次面对李大夫惊叹的眼神,心下焦虑时,一个人解救了她。 这天,李大夫查完房后,萧然躺在病床上听大妈说话,护士汪羽领了一个人进来,神情有些古怪地对萧然道:“许棠,你舅舅找你。” 第116章 开门,放蛊 汪羽将人领过来又被其他病人叫走, 徒留萧然和自称是她舅舅的青年大眼瞪小眼。 病房其他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充满了好奇心。 眼前的青年蓝衣黑裤, 盘扣及颈,头包青帕,一副典型的少数民族装扮。 最吸引人的却并不是他这身打扮,而是英俊的五官。 比起大部分中原人,青年的五官偏深邃,肤色泛黑,是一种阳光均匀晒过后健康的色泽, 微黑的皮肤很好地综合了他稍显浓丽的五官,形成一种大气又神秘的美感。 配合高挑的个头和挺阔的脊背, 妥妥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帅哥。 刚才还在跟萧然说话的大妈不住拿眼镜瞄他, 显然是美色惑人。 不过大妈见多识广,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 问萧然:“小姑娘, 他真是你舅舅?” 不怪大妈这么问, 从萧然入院到现在, 一个人都没来看过她, 现在突然冒出来个舅舅, 大妈有些怀疑也正常。 萧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许棠有个舅舅,但没见过人。 萧然不说话, 大妈眼中怀疑之色更浓。 在大妈开口质问之前,青年先说话了。 他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萧然,操着一口略微生硬的普通话道:“这是我跟你阿乃的照片, 我是你舅舅,不骗你。” 为了方便萧然看清照片上的内容, 青年将照片拿得很近,几乎是怼到萧然眼前。隔壁大妈都不好意思探头看。 照片有些年头了,虽然精心保存过,照片上的内容还是不可避免有些模糊。 照片中,一个年轻的女人揽着一个男孩站在一幢吊脚楼前看着镜头,女人一袭盛装,上卦下裙,头发用银饰盘起,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她的五官和许棠母亲很相似,区别大概就是一个年轻一个有些年纪。 而被女人揽着的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十岁左右,和女人的开心比起来,他心情就显得不怎么好,拉着个脸看向前方,仿佛在对镜头后的人不满。 萧然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照片,确认青年和男孩的确是一个人。 “我没骗你吧。”青年收回照片。 “嗯。” 大妈好奇地道:“你既然是小姑娘的舅舅,怎么之前现在才出现?” 青年并不觉得大妈的问题冒犯,他道:“我是从老家赶过来的,那里交通不方便。” 青年的一身打扮很有说服力,大妈“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那是挺辛苦的。” “我想跟侄女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青年礼貌地道。 “行行,你们聊。” 青年道了声谢,将帘子拉起来。 萧然所在的病房在这层楼的走廊尽头,是个大病房,里面有五张床位,萧然正好在靠窗的位置。她对面床的病人今天上午出院,床位还没有人入住,右侧的帘子一拉,就能隔开一个单独的空间。 青年拉好帘子后,绕过床尾站在窗边,开口吐出一串话。 萧然:??? 这就尴尬了,他说的是方言,萧然听不懂。 青年看萧然一脸茫然,显然也愣了一下,“雅勾没有教过你家乡话。” 见萧然还是一脸迷茫,他道:“雅勾就是姐姐的意思,你的母亲。她没教你?” 萧然摇头:“没有。” “瞒得真紧。”青年低声说了一句。 这话一听像是在表达不满,结合许棠的记忆,许母和家里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这情形,让萧然很难不联想到避世村庄,痴情苗女和外界男子一见钟情,迫于族规,只能和家里一刀两断,为爱私奔。 不过许母运气好,没碰上渣男,避免了负心汉抛弃妻女,苗女苦练蛊术,报复渣男的后续戏码。 青年不知道萧然一瞬间联想了这么多,他苦恼道:“你听不懂族里的话,这里人多,该怎么跟你说?” 他要避开人说什么萧然不清楚,但有件事萧然早就想问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青年闻言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也是,姐姐连家乡话都不教你,肯定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这是族里的秘密,现在不方便跟你说。” 族里的秘密?据萧然所知,乌族能够称得上秘密的就是那些虫子了。 萧然抬手朝青年招了招手,青年疑惑地靠近。 “你低头。” 他依言低下头。 “你说的是不是蛊?” 青年震惊地瞪大眼睛,回过头看向萧然:“你知道?!” “知道一点。” 青年皱眉:“谁告诉你的?” 他这个侄女还接触过别的族人? “没人告诉我。” 不等青年再问,萧然直接道:“这里不方便说。” “你能不能帮我办出院?” “你现在能出院?”青年怀疑的眼神将萧然从头打量到尾,恕他直言,床上的绷带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动的样子。 萧然没错过他的眼神,“我现在必须要出院。” 说着朝他比了个口型“蛊”。 青年站直身体,眼神由怀疑变为郑重。 “怎么做?” “按我床头的铃,找护士提出院就行。” 青年照做。 来得还是汪羽,她一听青年的话,眉头都要拧成死结了:“你知不知道病人的情况,她之前有多严重,差点就没能下手术台!现在她都不能动你就要让她出院,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汪羽就差没说青年是不是想将人接出去谋财害命了。 青年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转头看向萧然,示意她说句话。 萧然接收到他求救的信号,开口道:“护士姐姐,是我自己想出院。” 汪羽哪能相信萧然的话,之前都好好的,青年一出现萧然就想出院,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有人撺掇的。 她劝道:“你别怕。你成年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你想留在医院,谁都不能逼你离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青年,明显是说给青年听地。 隔壁大妈也跟着劝:“小姑娘,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别人不心疼你,咱自己心疼自己。有些人不安好心,你可别上当了。” 青年连背两口黑锅,还浑然不觉。 两人轮番劝,萧然咬死了自己要出院,汪羽没办法,只能去找大夫。 大妈恨铁不成钢地直接对萧然道:“你这个舅舅没安好心,他就是想你家的钱,小姑娘你咋看不明白呢?” 青年脸都黑了,不过他皮肤黑,也不太看得出来。 “你说什么?” 大妈毫不示弱:“我说什么了?你早不来晚不来,等赔偿谈完了就冒出来了。合着人不用你照顾,钱倒是一分不少拿。不就是看小姑娘没了爸妈,来吃绝户了!” 萧然眼看着青年拳头都攥起来了,连忙叫道:“舅舅,舅舅,你冷静,消消气!” “李阿姨,都是误会,我舅舅不是这样的人。” 青年冷哼一声,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大妈不依不饶:“你” 汪羽带着大夫匆匆赶来,阻止了大妈接下来的话。 萧然一头冷汗,差点以为病房里要打起来。 “听汪护士说你要出院?”李大夫问道。 萧然点头。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汪护士说过情况了,“你考虑清楚,是出于自愿的吗?” “是的。” “你入院的时候,异物穿胸,肋骨骨折,肺脏损伤” “这些伤势都很严重,我个人建议是留院观察。如果你执意出院的话,之后产生的一系列后果都要自行承担。” “我明白。” 李大夫劝不动,让汪护士拿来协议,又将她的病情和出院可能造成的后果说了一遍,确认萧然听明白且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让她在协议上签了字。 “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收好协议,李大夫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 青年跟着汪护士去办出院手续,大妈在生萧然的气,转头跟其他人说话,就是不理萧然。 萧然苦笑,大妈是为她好,可她又没办法跟她解释,只能默默不说话。 出院手续办起来很快,约莫一个小时后青年推着一个轮椅过来,将萧然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收拾了东西,就推着萧然准备离开。 “李阿姨,我走了,这些天谢谢你。” 大妈翻了个白眼,连头都没转,继续跟人说话,倒是跟她聊天的人有些尴尬,朝萧然点了点头。 萧然也不在意,“舅舅,走吧。” 青年推动轮椅,朝病房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绷带人和少数民族帅哥的组合吸引了不少目光。 青年无视这些目光,“咱们去哪?” 萧然思考了一下:“你有钱吗?”她身上分文没有。 “有。” “有多少?” 青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款式看起来比较老,但确确实实是智能机。 他看了一眼,道:“有五万。” 萧然嘶了一声,还挺多。 “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 萧然没好意思说,基于一些刻板印象,她一直以为青年很穷,没想到他还挺有钱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深山老林和社会脱节的人。 既然青年有钱—— “我们先打车回家。” 第117章 开门,放蛊 医院门前不好打车, 青年将萧然推上人行道,两人对着他的手机鼓捣了半天注册了一个打车软件的账号, 萧然这会儿才知道青年名叫龙兆。 等车的空隙,萧然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和妈妈不是一个姓?” 许母姓唐,叫唐禾,和龙半点不搭边。 龙兆有一下没一下转着手机道:“龙是汉姓,按族姓,我叫兆代留,姐姐叫禾代留。” “唐是她离开族里的时候自己选的汉姓吧。” 唐禾离开族里很早, 那个时候乌族跟外界接触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按族姓取名。后来人口大普查, 少数民族也要登记上户口, 族人就有了汉名和乌族名,青年这一支的汉姓基本都姓龙。 萧然注意到他说的是他们这一支, 这意味着乌族还有其他分支。 车很快来了, 医院门**通拥堵, 司机打电话催他们赶快上车, 龙兆顺势结束了话题, 萧然也不好再追问。 萧然的造型将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 开车过程中不住从后视镜偷瞄。 等到了地方下车后,萧然感觉司机明显松了口气,好像生怕她在车上出了什么事一样, 收到钱后一脚油门飞快离开。 龙兆推着萧然按照她的指示找到单元楼,路上碰到不少人,纷纷奇怪又好奇地打量他们。 龙兆大概是一路上见多了这种眼神, 完全不当回事。 等两人终于到了家门口时,萧然和龙兆对着大门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钥匙, 进不去门。 龙兆蹲下身往锁孔里看,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你家没有在别的地方放备用钥匙?” “没有,这里也没地方藏备用钥匙。” 龙兆看了眼四周,一梯四户的格局,门和门之间挨得近,门前也没地毯,确实没地方藏钥匙。 “那怎么办?” “叫个开锁的来?”萧然提议。 龙兆一言难尽:“咱们这像不像是溜门撬锁的?” 这倒不至于,谁家小偷缠满绷带上门偷东西,爱岗敬业不说,主要是太显眼。 “你有没有什么能开锁的蛊?” 龙兆颇为荒谬地看了她一眼,“那是蛊虫,不是让你许愿的。你要是愿意,以后可以自己培养,我这里没有!” 萧然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奇葩,她的灵魂是修复了,不过脑子好像还是不太好用,人也幼稚了不少。 最后没办法,两人还是按小广告上的号码叫了开锁师傅来。 开锁师傅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接到这么奇怪的单子,走的时候频频看他们。 萧然估计他回去就会发个朋友圈吐槽一下今日奇遇。 龙兆对现代社会的险恶认识不足,不知道自己可能即将在朋友圈出名。门一开他就迫不及待将萧然推了进去。 家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空气不太好,萧然指挥龙兆去开窗,龙兆却像看到什么东西,站在玄关一动不动。 萧然挪动了一下轮椅从他身后探头,“你在看什么?” 龙兆拿起玄关上的照片,轻轻点了点上面的人。 那是许棠父母的照片。 萧然刚想说话,龙兆已经将照片放下,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窗户。 回来后,他轻哧了一声:“你在家里这么没存在感?照片都没几张。” 萧然不懂他发什么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电视柜和茶几上摆了许多照片。 许棠的父亲许正阳是个摄影爱好者,家里有照片不奇怪,但这些摆出来的照片中多数都是许父许母的双人照或许母的单人照,许棠的照片孤零零一张,还是一张全家福。 里面的站位也挺奇怪。一般全家福的c位都是儿女,父母站两边,这张照片里许父许母依偎在一起,许棠挽着许母站在旁边。 “要不是乌族早就没落了,我都怀疑姐姐给他下了情蛊。”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细思极恐,再加上许棠记忆里的画面,夫妻俩平时确实会忽略女儿,萧然犹疑不定。 “别想了,乌族早就没人养情蛊了。那东西每月要供血肉,还要引蛊上身,辛辛苦苦供上十来年还不一定能成活,有那闲工夫养其他的不好吗?” “呃” “最重要的是阿姐怕虫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逃跑。” 萧然回忆了一下许母往日的言行,确定龙兆说的没错。许母平时见到稍微大点的虫子都吓得不行,往往那个时候,全家就要进行一次大扫除。 所以许父和许母大概是纯粹的恋爱脑吧。 照片的事揭过不提,龙兆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现在咱们来说说蛊的事。你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 萧然往轮椅上一靠,“你怎么找到我的?” 龙兆疑惑地挑眉:“你都知道蛊了,就不知道族里有命蛊这东西吗?阿姐的命蛊十天前死了。我顺着她命蛊最后的踪迹找到了医院,打听到了幸存者名单。”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里面花费的功夫一定不少。 不过萧然比较关心另一件事:“不是,情蛊你们不养,命蛊每人都有?” 命蛊怎么听都比情蛊高级吧。 “也不是每个人,命蛊比情蛊还少,这一辈种命蛊的没几个人了,阿姐比较特殊。” “别问为什么特殊,先说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龙兆先一步打断了萧然准备出口的问题。 萧然将问题憋回来,道:“是凤凰蛊” 萧然话还没说完,龙兆极具冲击性的脸就在她眼前放大。 萧然不得不往后仰,避开他的脸。 “你说什么?” 龙兆死死盯着她。 这样近距离的冲击下,萧然才发现龙兆的眼珠是一种清透的琥珀色,边缘还晕开一圈黑色,看起来像是戴了美瞳。 “凤凰蛊,你不知道?”萧然伸手杵了杵他的肩膀,“你往后一点。” 龙兆从茶几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重新镇定下来:“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身上有其他东西让我的蛊虫惧怕。没想到神蛊居然觉醒在你身上。” “一个,外族人?” “我也有乌族血统的。” 龙兆抱胸:“二分之一血统,却觉醒了神蛊。”他看萧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奇迹。 “你得到传承了吗?都有什么。” 萧然眼角抽搐了一下,垂下眼皮:“没有传承。” “嗯?” “什么传承也没有。”萧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会没有?”龙兆眼里充满“你是不是在驴我”的怀疑。 说到这个萧然就来气,这凤凰蛊估计是成精了,吞了她那么多功德,却只是帮她修复身体,传承是一点没给。 萧然刚醒过来的那天想要接收传承,尝试沟通过它,得到的回复是想要传承就给功德,给多少功德拿多少传承。 等萧然再想沟通它的时候,它就装死,反正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萧然隐去了功德一事,只说凤凰蛊又沉睡过去了,它需要养料,否则没法醒过来开启传承。 龙兆自己是养蛊的,自然知道越是罕见金贵的蛊虫越是需要好东西养,虽然不知道萧然是怎么唤醒凤凰蛊的,但也相信了她的说辞。 “不管怎么样,你要跟我回族里一趟。”龙兆道。 “是因为凤凰蛊的事?” 龙兆点头:“这次我来,不仅是因为阿姐的命蛊死了,也是出来找神蛊。” “你不知道,神蛊觉醒那天,村里的蛊虫都躁动不安。” “神蛊之事本来已经快要成为传说了,估计也只有我们这一支留下一点传言,等村长死了,就彻底没人知道了,谁能想到你在他死之前觉醒了。” 龙兆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然。 萧然婆娑了一下轮椅的扶手,问道:“那我这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这话暗含试探,运气好,她跟龙兆回族里也就是走个过场,运气不好,乌族惦记着做大做强的美梦,萧然以后就有数不尽的麻烦。 龙兆听懂了她的暗示,“算你运气好。” 萧然松了口气,乌族不贪心就好,要不然她上哪儿给他们弄一份传承,不是谁都信她没得到传承的。 看出了萧然的担忧,龙兆道:“时代变了,这年头谁还玩虫子,养了也没什么用。” 萧然看着他:你不就养了吗? 龙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道我为什么养蛊吗?” 萧然反射性摇头,“因为是乌族传统?” 龙兆讽刺笑道:“传统?现在有多少乌族人还在遵循传统?” 他弯下腰,意味深长地道:“我养蛊,都是拜你母亲,我阿姐所赐啊!” 丢下这句话,龙兆没有解释的意思,绕过萧然走向厨房,徒留萧然在原地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007,你说龙兆是什么意思?】 007也不明白:【这姐弟俩该不会有仇吧?】 【不一定。】 他将两人的照片保存得那么好,对着许母的照片也没有露出仇恨的意思,不过看起来也不怎么伤心,也没问过许母的事。 【两人关系应该挺复杂的。】 一人一统想不出个所以然,龙兆从厨房出来,又跟没事人一般问萧然:“待会儿吃什么?” 第118章 开门,放蛊 挪了挪僵硬的屁股, 萧然感觉自己的臀部慢慢恢复知觉,不禁吐出一口气, 抬头盯着火车车顶出神。 对面的龙兆睁开眼睛,“还不睡觉?” “睡不着。” “出息!”龙兆哼了一声,闭上眼,靠着车窗继续休息。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衡阳站” 龙兆的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五分钟后,火车靠站停车, 刚刚还安静的车厢瞬间嘈杂拥挤起来。 龙兆彻底睡不着了,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几点了?” 萧然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四十三。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该亮了。” 龙兆的脸色黑了一点。 天亮之后, 意味着他再想睡也睡不着了——到时候车厢里会更吵。 有旅客顺着车票找到座位, 大包小包的往空地塞东西,萧然只好将腿收回来些, 顺便挪了下拐杖。 旅客看到萧然的拐杖, 不好意思地道歉:“妹子, 对不住, 没看见, 没伤到你的腿吧。” “没有。”萧然微微笑道。 萧然这边的旅客还算客气, 龙兆那排的就很蛮横,行李架上地方不多,放不下他的东西, 他将手中的行李往座位底下塞还不够,座位中间的过道也不放过。 龙兆的腿被挤得歪了歪,中年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还在一个劲儿往里推行李。 龙兆倏地挺直身子,抬脚踩在袋子上, 不让他再动作。 推行李的人抬头,不满道:“你干什么,有没有素质?把脚拿下来!” 龙兆侧过脸,琥珀色的眼眸盯着那人:“这里没地方了,懂?” 从萧然的角度看过去,他眼睛里仿佛有东西闪过。 刚刚还满脸不爽的人瑟缩了一下,松开手,将行李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默不作声的坐下。 龙兆放下脚,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许棠发的消息。 【你给他下蛊了?】 龙兆抬眼,萧然冲她笑了笑,低下头看手机。 【没有。】 【他是什么货色。】 萧然内心翻译了一下,这种货色不配让他下蛊。 萧然和龙兆相处了快七天,她发现龙兆的性格有些阴晴不定,医院那回没动手还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我就说让你买高铁票了吧,还有八个小时才能到。】 【没钱!】 萧然抽了一下嘴角。 她揉了一下自己的腿,从上车到现在,她已经坐了快二十个小时了,长时间得不到活动,腿部都充血了,两条腿都有些紧绷。 之前她出院和龙兆回家以后,呆了六天。她身体恢复很快,等她拆了绷带能自己行走后,龙兆告诉她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票。 第二天,萧然就被迫抱着许父许母的骨灰跟着龙兆一起上了火车。 也不知道龙兆什么时候将他们从医院带出来的。 到了车站萧然才知道,为了省钱,龙兆买的普通火车票,还是硬座,一路上要坐将近二十八个小时。 萧然当场就想退票重新买高铁票,龙兆死活不答应。快到发车时间了,退票要扣钱,龙兆舍不得那点手续费,况且高铁票也贵,两张硬座还抵不上一张高铁票的钱。 萧然提出由她出钱,龙兆也没答应,最后强硬地将她拎上了车。 在手机上聊了两句,龙兆很快放下手机闭目养神,萧然也实在撑不住了,等车厢安静下来后,也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就这样半梦半醒间,终点站万山站到了。 萧然是被龙兆叫醒的:“到站了,拿上东西下车。” 萧然四下看了一眼,到终点站人其实没多少了,剩余的乘客已经在排队下车。她抹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低头从脚底下掏出骨灰坛子。 许父许母的骨灰混合装在一个骨灰坛中,龙兆的说法是让他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萧然有些怀疑他可能纯粹是想省钱。 骨灰坛用布包好,龙兆的手法很好,萧然要抱要拎都十分方便。 龙兆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前走,萧然左手骨灰右手拐杖,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她现在已经能脱离拐杖行走,不过有时候还是需要拐杖支撑。 下了火车,龙兆丢下一句“跟紧”,便向出口走去。 【他怎么走那么快,也不等等宿主。】007替萧然抱不平。 【他跟我又没什么感情,没有义务照顾我。】 这点萧然看得很清楚,龙兆和许母的纠葛还没理清楚,萧然于他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能对她有好脸色就不错了。 龙兆走了几步,发先萧然没跟上,停下脚步:“你在想什么?还不跟上!” “来了。” 出了车站,龙兆轻车熟路地找了辆黑车,谈好价钱招呼萧然上车。 乌族所在的地方偏僻,没有直达火车,只能转车。 萧然站在原地踌躇不定。换之前两个世界,她肯定二话不说就上车,不管去什么地方,她都有自保能力,但现在她还有伤在身,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很可能不好脱身。 黑车司机看出萧然的犹疑,对龙兆说了句什么。 龙兆淡淡道:“她从大城市来的,到小地方不习惯。” 黑车司机闻言道:“小妹,你跟你阿奈要去往觉,这里只有我跑这趟路线,等不到其他车的。”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这里到往觉也要五六个小时,你再犹豫到那里天都要黑了。” 龙兆站在一旁,也不劝她,任凭萧然自己做主。 萧然最终挪动脚步,弯腰钻上了车。 黑车司机热情地帮她将拐杖收起来,等两人上车后关上车门,“走喽,小妹坐稳。” 车开出去不久,司机就接到电话,绕了段路接了个人上车,如此重复几趟,7座的面包车上就坐满了人。 萧然望着满车的人,内心满是无语,悄声对龙兆道:“我还以为你包车呢。” 龙兆睨了她一眼,萧然秒懂:“行了我知道,你没钱。” 一路无话,天黑之前,司机终于在一条小道上将两人放下,其余乘客早就在之前下了车。 萧然从车里钻出来,舒展开身体,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看了眼手机,电量见底,时钟显示十九点二十七。从她离开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八个小时了。 那头龙兆跟司机结完账,还在说话。 黑车司机:“我先回去了,代碧帕走的时候你再跟我打电话,到时候我来接人。” 龙兆点了点头,黑车司机上车,朝看过来的萧然挥了挥手,“小妹再见。” 萧然好奇地看向龙兆,龙兆知道她想问什么:“龙齐,代陇一支的族人。” “哦。”难怪会他说只有自己跑这趟路线,感情是乌族人。 七月蚊虫多,两人站在小路边却没有蚊虫扰人,龙兆眼神在萧然身上溜了一圈收回视线,小路上有突突突的声音传来。 灯光由远及近,萧然伸手挡住眼睛,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灯光直射,一辆三蹦子停在两人身前。 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同样是传统乌族打扮,一身黑皮,看到两人笑出一口白牙。 “兆叔,你回来啦,快上车。” “这是?”他看向萧然。 “我外甥女,许棠。” 小伙儿咧嘴笑道:“许阿妹好。” 萧然同样微笑:“你好。” “我叫龙安,阿妹你多大。” “十八。” “那你要叫我阿哥。” 萧然张了张嘴,没叫出口。 龙兆当当敲了两下三蹦子:“上车。” “好勒,阿妹上车,咱们回去了。” 萧然将骨灰坛放上车,自己往上爬,她腿上吃不住劲,龙兆皱眉提着她的胳膊将人带上车。 “谢谢舅舅。” 龙兆转头坐下伸直大长腿。 萧然耸了下肩,她不好意思叫龙安哥哥,但对龙兆叫舅舅倒是很顺畅。 夜色下,龙安的三蹦子突突突了近半个小时,将两人带到一幢吊脚楼前。 萧然望着吊脚楼,这幢吊脚楼很像龙兆照片上的那一幢。 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吊脚楼中走出一个人来。 借着月色,萧然看到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 萧然翻身下了车,身影已经来到近前。 那人有着跟龙兆龙安如出一辙的黑皮肤,脸上皱纹丛生,头发已经花白,浑浊的眼睛盯着萧然,又转向龙兆。 龙兆叽里咕噜跟他说了一句话,他又看向萧然,眼中泛出泪意。 萧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阿爸只会说方言,你把骨灰给他。” 萧然依言将一直抱在怀中的骨灰坛递过去。 老人激动地接过,粗糙的双手不住摩挲着坛子,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萧然只能听懂他在叫许母的名字。 龙兆神色平静,对萧然道:“她真心狠,二十年都不回来一次。” 萧然一时尴尬无言。 老人哭过一场,擦了擦眼泪,朝萧然招手。 萧然走上前,老人仔细看了她两眼,道:“@#¥!。” 听不懂,萧然求助的目光看向龙兆。 “阿爸说你和你母亲不太像。” 这让她怎么接话。许棠和许父长的比较像,老人一看她的脸不就能联想到那个拐走女儿的混蛋?! 好在老人似乎也不计较那么多,跟萧然说了两句就扬手招呼他们进屋。 她没听懂老人的话,龙兆也没有要翻译的意思,萧然只能端起微笑,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吊脚楼。 第119章 开门,放蛊 清晨, 萧然被山中的虫鸣鸟叫吵醒,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后, 她伸了个懒腰起床。 昨天晚上时间太晚,她都没来得及观察这幢吊脚楼。 这幢吊脚楼一侧依附在层层垒砌的石碓上,其余三侧悬空,由紫树截出的木桩支撑,除去悬空部分,分为上下两层,下层起居, 上层住人。 萧然当下所住的房间据说是当年许母的居所,里面的东西除了有些老旧, 都完好无损, 可见是用了心的。 想到昨天龙兆的话,萧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许母。 萧然出神了一阵, 甩开思绪, 掀开被子起床。这里位于半山腰, 远离城市的热岛效应, 又多树木, 晚上还是有些凉意。 下了楼, 正碰上从外边回来的老人,他看到萧然很高兴,朝她招手。 萧然走过去, 喊了一声“阿大”。这个称呼是昨天龙兆教她的,发音算不上标准,但老人肉眼可见得开心, 张嘴吐出一段话。 萧然决定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学方言。 阿大也知道她听不懂,朝她比比划划, 一个劲指桌子,又比了个捧东西的动作,这回萧然看懂了,“让我过去吃东西。” 想了想,阿大大概也听不懂她说什么,萧然走到桌边,掀开罩子,桌上白粥、面饼、红薯还有三碗小菜,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一个人的分量。 “阿大,你吃了吗?” 萧然指了指他,同样比划了个吃东西的动作。 阿大点头,“吃。” 萧然坐下,拿空碗盛了碗白粥,又问了一句:“阿奈去哪里了?” 阿大听懂了关键词阿奈,朝外面指了一下,应该是说龙兆出去了。 萧然在吃早饭,阿大略坐了一会儿便上楼去了,很快又下来,手里还捏着一块青布。 在萧然疑惑的眼神中,他将青布放在桌上,小心将布打开。 这布很薄,里面放不了什么东西。 阿大将东西取出来放到萧然面前,是两张照片。 萧然放下碗,照片上是一个小孩,很眼熟,她一时想不起来。 【宿主,上面的人和你长得很像。】 经007一提醒,萧然惊觉照片上的人和她,应该说和许棠很像,就像是——许棠小时候。 许棠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年纪不大,一张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穿着浅粉色羽绒服,手里牵着气球,脸上被冻得红彤彤的,一脸傻笑。 另一张是张艺术照,萧然肯定这应该是十岁的时候。因为照片上的人红脸蛋红嘴唇,眉心还点了颗红痣,按照以前的传统,只有在十岁生日的时候才会专门去拍这种一看就很影楼风的艺术照。 阿大点了点照片,又指了指萧然:“这,你。” 萧然笑着道:“是我。” 他眯着眼笑开了,“吃。” 萧然重新端起碗吃早饭,心中疑云重重。 这两张照片一定是许母寄回来的。 许母不肯回来,但寄回她的照片,可又不多寄,差不多五年才有一张,那为什么不寄十五岁的时候。 阿大这里有她小时候的照片,说明龙兆也可能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在医院龙兆能找到她也不是纯粹靠命蛊。命蛊可以指引她找到许母,但医院那么多人,能打听到许棠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 可龙兆除了脾气阴晴不定,对她也没有恶意,这点萧然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就在萧然心不在焉的时候,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这幢吊脚楼年纪已经很大了,行走在上面的时候总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有人来了。 让萧然没料到的是,一听到声音,阿大飞快地将手里摆弄的照片收起来,以和他年龄不符的灵活窜上楼梯,消失在萧然的视线中。 萧然端着碗傻眼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反应,看起来像是在防着龙兆? 难不成她刚才的推测都是错的,龙兆没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 就在阿大消失的一瞬间,龙兆领了个人进屋。 萧然收起脸上的傻样,喊龙兆:“舅舅。” 随后看向他身后的人。 那人看起来跟阿大差不多大,不过人比阿大精神,难得穿的不是民族服饰。见萧然看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龙兆微微仰头看着楼梯,没有跟两人介绍,反而问萧然:“刚刚是阿爸?” “呃,是。” “他跑什么?” 吊脚楼平时行走都能发出杂音,更何况奔跑,刚才阿大那一连串动作发出的动静不小。 萧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尬笑一声:“我也不知道,阿大有事吧。” “有事?忙着藏他的照片吧。”龙兆不阴不阳地道。 ?! 萧然提起一口气,龙兆却没继续往下说,对许棠道:“龙石观,村长。” “许棠,我外甥女,神蛊的传承人。” 萧然起身,“村长好。” 龙石观摆手,“不用这么客气,论辈分我还是你伯爷。” 龙石观和阿大算起来是未出五服的兄弟,萧然确实可以叫他一声伯爷。 萧然顺势改口:“伯爷。” “哎。” 阿大这时也从楼上下来,看到龙兆的瞬间有些微不可查的心虚。 “&¥#%!”。 “没吃。” “@#!¥%#¥!%”。 龙兆瞟了萧然一眼,道:“知道了。” 萧然估计是阿大说了她什么。 说完话之后,阿大背着个竹篓出了门,临走前对萧然挥手,萧然同样挥手:“阿大再见。” 看人走远,萧然问道:“阿大干什么去了?” “采菌子,这个时节山上的野生菌鲜美,阿爸想让你尝尝。” 龙兆突然恶劣地笑了:“他眼神不好,说不定采回有毒的菌子,一碗菜就送你上路。” 龙石观任由龙兆恐吓萧然,没有制止的意思。 萧然假笑了一下:“没关系,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吃的。”要死一起死。 龙兆笑意收敛,面无表情地看萧然,萧然不甘示弱地回看。 龙石观有些诧异地侧头,好像才发现萧然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人。 他干咳一声,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阿兆,你阿爸年年都采菌子,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的。” 又对许棠道:“阿棠,这么叫你可以吧?” 萧然点头:“可以。” “阿棠,你能不能跟伯爷说一说你是怎么觉醒神蛊的?” 萧然当然不能说,她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出了车祸,之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就觉醒了凤凰蛊。” “要不是舅舅找过来,我还以为那就是一个梦呢。” 龙兆眉头动了动。 龙石观咂了下嘴:“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没有。” “怪了。传言说神蛊吃灵气,没有灵气应该不会觉醒才对。难不成是几千年终于睡醒了,结果一看外面没吃的又睡了?” 当然不是,凤凰蛊不是睡醒了,它是饿傻了。想到自己的功德,萧然又开始心疼了。 不过听龙石观这话,对所谓的神蛊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算了,几千年都没人觉醒了,也许是传言有误。” 龙石观也很看得开,他又没指望从神蛊里得到什么好处,也没继续追问。 “神蛊的事先放一放,阿棠你想不想修习蛊术?” 龙石观话音刚落,龙兆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震了震,叮呤当啷作响。 萧然吓了一跳,龙兆脾气不好,但之前最多阴阳两句,萧然还没见过他真得发脾气的时候。 龙兆下颌紧绷,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龙石观,没人想练蛊!” 龙石观很镇定,完全不将龙兆这点怒火看在眼里:“想不想要阿棠自己决定,她十八了,能做自己的主。” “阿棠,你怎么说?” 萧然犹豫这看向龙兆:“呃” 龙兆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两句话之间已经平静下来:“看我干什么?问你话呢!” 这狗脾气! 萧然其实是想学的,一个是医者的好奇心,另一个是她前两世都得到过蛊术有关的东西,现在有送上门的实验条件,怎么也不能错过。 “我想练。” 龙兆呵了一声,讥讽之意十足。 龙石观点头:“这就好。” “现在族里很少有养蛊的了,代留一支你舅舅的手艺最出众,正好让他教你。” “你先跟他学,现在快月底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啊?”萧然茫然。 “你这个年纪应该高考完了吧?”龙石观问道。 萧然:??? 这个问题的话风一下从奇幻诡秘跳到现代科学,萧然都没跟上。 迷茫了一瞬间后,萧然才反应过来,她的确应该还要上学哦。 “不知道。录取通知书还没到。” 通知书应该是寄到天海的家里,而她和龙兆出门的时候,谁也没想起这茬来。 这就很艹了,没人接收的通知书会怎么办?被退回学校?还有,许棠报的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来着? 龙石观不知道萧然内心的凌乱,他还在思考:“一般大学开学都在八月底九月初,按八月底算,不到一个月了。一个月,时间太短,没法斗蛊,这就难办了。” “斗蛊,什么斗蛊?” 第120章 开门,放蛊 龙石观的自言自语被打断, 一拍脑袋,“我忘了, 你不是村里长大的。这个事说起来还有点复杂,等你舅舅教你蛊术的时候会跟你讲的。” 龙兆这会儿已经一手端着白粥,一手夹着饼子在吃饭,他看上去不是很关心龙石观和萧然的谈话,萧然很怀疑他真得会用心教她蛊术吗? 龙石观继续往下说:“也不知道阿棠你的天赋怎么样。不过你阿妲,就是你外婆,跟你舅舅都是养蛊的好手, 你应该也不差。” “她爸不是乌族人,她血统不纯。” 龙兆抽空插了一句。 龙石观笑呵呵地道:“那有什么关系嘛, 她能觉醒神蛊, 比多少乌族人都强!” “阿棠,你也不要有压力, 现在学不会, 等你放寒假了再回来学也不迟, 最差前三回斗蛊也很好过的, 就是走个过场。” 萧然听得云里雾里, 内心满是疑惑, 面上仍点头道:“伯爷,我会努力的。” “好好。” 龙兆一口将碗里的粥喝干净,重重放下碗:“龙石观,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跟我出去。” 对于龙兆的直呼其名,龙石观不以为意,对萧然道:“我还有点事, 阿棠你继续吃饭吧。” 说罢起身,龙兆也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吊脚楼。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话要谈的样子,萧然哪还有心情吃饭,草草将罩子重新罩上,爬上二楼,推开房间的窗户,就地蹲下,偷偷往下面看。 二楼共有四个房间,萧然所在的房间窗户面向南边,正对着吊脚楼前的空地,视野很好。她刚蹲下,龙兆和龙石观就走出吊脚楼出现在空地上。 龙兆似有所感地抬头,萧然连忙低头。 再抬头时,两人已经走出一小段路,然后停在路边。 他们将位置选得很巧妙,既能看到小路上是否有人靠近,又能保证吊脚楼里的人听不清他们说话。 萧然只能看到他们好像在争执。她灵魂受伤,虽然被修复了,但一时半会儿还不敢随意使用神识,只能抓心挠肝地猜两人在说什么。 要是武功还在就好了。等再过两天腿彻底好了,她就把武功捡起来。 007不忍心提醒宿主,她现在既要学方言,还要捡起课本知识以防上大学后两眼一抹黑,之后要跟舅舅学蛊术,还要练武。除了练武可以慢慢来,其他通通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时间安排得很紧呢- * 萧然猜得没错,龙兆和龙石观确实发生了争执。 龙兆一早就看到萧然鬼鬼祟祟在窗户下探头探脑,出了小楼就带着龙石观往前走,确定他们所在的地方萧然听不见声音后,龙兆寒声道:“龙石观,你来的时候可没告诉我你要让许棠学蛊。” 龙石观一改在萧然面前笑呵呵的模样,一脸苦大仇深:“阿兆,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多少给我点尊重吧。” 龙兆依然阴沉沉地看他:“为什么提蛊术的事?” 龙石观叹了口气,“你看阿棠也挺感兴趣不是吗?她也想” “那是她还不知道厉害!一个小女孩,从小没吃过苦头,天真,充满幻想,以为自己接触到神秘世界,就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呵,说不定还会为自己能够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沾沾自喜!” “等到这些神秘被揭开,看到里面的恐怖、阴森,还有那些腐朽、发烂恶心的东西,她就要哭着喊着逃出这个鬼地方,把它当一辈子的噩梦!” 龙兆的情绪十分激动,随着他发泄似的话语,那张俊美的脸上突然鼓胀起来,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这张异域风情的脸上美感已经消失殆尽,只留下让人一看就会惊声尖叫的可怖。 龙石观眼神飘移了一下,又重新落在龙兆身上,“阿兆,龙兆!冷静下来!” 龙兆发出赫赫的冷笑:“瞧,你从前见了那么多还是害怕,更何况她!龙石观,养蛊早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了!” 被他几次三番拿话挤兑,饶是龙石观心中愧疚,此时也不由生出一些火气:“我难道不知道吗?你变成这样是我想的吗?二十年前我也不是村长,我有什么办法?!” “是,养蛊不该存在了。但你敢说你把许棠带回来没考虑过现在的情况吗?要是不想让她学这些,你就不该认她!就像你姐姐一样,你就当她死了!” 龙石观说完就后悔了,明知道龙兆受蛊虫影响情绪不稳,他还跟他计较什么,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龙兆被他的话一刺激,脸上的东西蠕动的更厉害了,甚至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阿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冷静!”龙石观心惊胆战地看着龙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会的蛊术就是皮毛,说是养蛊倒不如说是养虫子,和龙兆养的蛊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只能靠龙兆自己冷静,将蛊虫压住下去。 “伯爷,舅舅,你们在吵架?” 龙石观和龙兆闻声齐齐回头,只见萧然站在不远处一脸忧心地看着他们。 他俩争执得太投入,连萧然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啊!】 龙兆回头的那一刻,007发出一声惊疑,萧然也有些心惊,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恐怖的东西萧然也没少见,龙兆脸上的惊悚感在于他是个活人,脸上还是活物,两厢结合便显得愈加可怖。 龙兆反应过来,迅速背过脸去。 龙石观赶紧侧身挡在他身前,扯出一个笑容:“阿棠,你怎么来了?” “哦,我看你们好像在吵架,就过来看看。” 萧然没有隐瞒她偷看的事,反正龙兆肯定察觉到了,她也不用瞒。 “是,是吗?我们没吵架,阿棠你听到多少了?” “什么也没听到,就听到伯爷让舅舅冷静下来。” 其实她还听到“就当她死了”那句,不过也没必要说。 龙石观也不知道信没信,这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此刻心中发苦。 被他挡在身后的龙兆此时回过身来,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 他拨开身前的龙石观,“村长,你该出发了,不然开会要迟到了。”这回没有直呼其名。 龙石观回头,松了口气,“那行,那我走了。” 突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爷爷,我来接你了。” 龙安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三蹦子停在路边,看到萧然和龙兆,他大声招呼道:“兆叔、阿妹,早上好。” 萧然客气道:“早上好。” 龙安咧开嘴笑了。 龙石观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嘴上还不忘叮嘱:“阿兆,有话好好说,别发脾气啊。” 龙兆不耐道:“还不走?” “行,我走了。”他心事重重地爬上三蹦子,龙安下车跑过去扶他被他训了一句:“你阿普我还没老,边儿去!” 龙安被呵斥了也不在意,见他坐好,又扬声道:“兆叔、阿妹,我们走了,阿妹有空来找我玩儿啊。” “好。” 三蹦子离开,小路上只剩龙兆和萧然。 良久,萧然开口道:“舅舅,咱们回去吧,我早饭才吃到一半。” “嗯。”龙兆这次很平静,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坐在桌前,相对无言。 萧然默默捧起还没喝完的半碗白粥,龙兆望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舅舅,我吃完了,哪里可以洗碗?” “楼下有个池子接的自来水,去那儿洗。”龙兆头也不回地道。 “哦。”萧然将龙兆用过的碗筷和自己的摞在一起,拿着碗准备出门。 “洗完碗你跟我去个地方。”龙兆在背后说道。 “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开门,放蛊 萧然抱着两个红薯和一袋饼子跟在龙兆的身后往山上走。 东西是龙兆让她拿着的, 说是之后可能赶不上午饭,带些东西好垫肚子。 “舅舅, 不用跟阿大留个信吗?”萧然一矮头,避开了斜伸出来的树枝。 她跟龙兆走的这条路应该常有人走,路面倒伏的杂草显示只容许一个人通过的痕迹,没有裸露出泥土。而且路上时不时需要闪避的枝叶荆棘又明晃晃表明这里往来的人不多,所以不会有人费劲将这些杂枝清理干净。 龙兆轻巧地走在前面,如履平地,闻言头也不回地道:“不用, 阿爸见不到我就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哦。” 萧然乖巧的应了一声,脚下不停, 又一边转头四下张望。 七八月, 正是树木枝繁叶茂的时节。这里的树木高大,枝粗叶肥, 稍稍远一些的地方就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 草丛里嘻嘻索索, 蛇虫鼠蚁在里面爬行。 越往上走, 树木越密, 萧然还看到树木之间缀着一些跟吊脚楼灶台铁锅那么大的蛛网, 蛛网上裹着一些昆虫尸体。结网的蜘蛛却不在,也不知是不是狩猎去了。 萧然暗自揣摩了一下能结出这样大网的蜘蛛应该有多大。不仅大,能力应该也强, 不然保不住自己的地盘。 不过这里的虫子真多。 萧然将手里提的饼子拎起来仔细看了看,小心拍打了一圈,然后抱在怀里。虽说她身边不可能有虫子, 但心理上还是怕有东西爬进袋子里,这可是她的口粮。 一抬头, 就见龙兆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在她回望之后挪开目光道:“到了。” 萧然三不并作两步上前,龙兆站的地方是个小土坡,相比之前走过的林间小道,这里明显是被清理过的样子,肥沃的黑土上零星有些杂草。 到了跟前,萧然一眼就瞄准了龙兆身后的藤蔓。 有细细的呜呜声从后面传来,那是风穿过缝隙的声音。藤蔓后面有山洞! 龙兆见萧然眼神亮晶晶的,心下一哂,现在还笑,待会怕不是要哭出来。 他心里想着,将藤蔓拨开,率先走进山洞,萧然不用他教,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 洞口很窄,萧然抱着东西,手肘在行动过程中难会碰到石壁,她收了收胳膊,紧紧跟在龙兆后面。 刚开始几步还有藤蔓透出的光亮,之后就是全然的黑暗。 龙兆也不说话,萧然也不好问,山洞中一时就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啪!”萧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这里是现代社会。” 龙兆脚步一顿,回头想看萧然在弄什么幺蛾子。 一回头,一团光直直刺向眼膜,龙兆眯起眼,看着灯光下萧然惨白的脸,洞里黑,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头的幽灵。 龙兆当然不会被这些小把戏吓到,他皱起眉:“你” 萧然先发制人:“舅舅,太黑了,我打个手电筒行不?” 龙兆抿了下唇:“随你。” 萧然咧咧嘴,将手机放下。幸好她接触到手机后被各种各样的事牵扯精力,还没有成为重度手机依赖患者。目前手机的电量够她霍霍一两个小时的。 手机手电筒的光芒照不远,但一前一后照到两个人脚下的范围足够了。 萧然时不时点开屏幕看看时间,两人又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山洞越来越宽。终于,龙兆再次停下脚步:“把灯关了。” 萧然依言将手机收起来。在灯光暗下去的瞬间,龙兆口中发出像是节支虫爬行的索索声,在萧然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山洞的穹顶和石壁开始一闪一闪,亮起微弱的光芒,同时,爬行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这次不是从龙兆口中,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萧然仰头,那些光芒就像是接触不良的小灯泡,先是闪烁,然后在某个瞬间全部定格,最后星星点点幽蓝色的光芒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整个山洞就在这样笼罩在幽暗的亮光下。 萧然借着光亮快速观察四周。 这是一块空旷的平台,身后是入口。平台中央有石桌石椅,石桌上还有一团巴掌大的阴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小鼎。 在萧然右手边靠近石壁的地方还有一张石台,看大小足够躺两个人,好像是石床? 这地方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的地方。 除了身后,三面环绕的石壁被掏出一个一个小格子,有的格子中放着一个小坛子,有的没有。萧然稍微往前走了两步,扫视一圈,一眼看过去大大小小有不下上百个坛子。 每个坛子下好像都趴着那种会发光的虫子。 “有什么感想?”龙兆问道。 “好像博物馆的展览品。” 真得很像,尤其是这种要亮不亮的灯光氛围,还有每个展品单独打光凸显细节的方式。要是再来几个玻璃罩子就更像了。 龙兆没去过博物馆,也不了解博物馆展品是什么样子,但不妨碍他察觉到萧然对所见所闻漫不经心的态度。 萧然要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定大呼冤枉,这些东西乍一看确实有点震撼,有些恐怖片那味儿了,但此刻萧然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舅舅,那些会发光的是蛊吗?像萤火虫,又比萤火虫亮。它们能亮多久,还能更亮吗?” 多好的小灯泡啊!这满山洞一看就不少,看起来不是什么珍惜蛊虫,不知道能不能弄一两只回去。 “是萤蛊。亮多久看它们吸收多久的阳光。” 龙兆话音刚落,萧然的眼睛更亮了。 更想弄两只回去了!当床头灯好使,太阳能不插电,又省电又省钱还省事!要是亮度可控还能自由开关就更好了。吊脚楼房间的灯开关在门口,她晚上关灯还得下床来回两趟。也不是说她走不了这两趟路,但有更方便的东西谁不想要呢。 龙兆被萧然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他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舅舅” 龙兆打断了她的话,“把东西放到石桌上去,现在开始要教你蛊术。” 说完话龙兆已经别过头去看石壁上的小坛子,萧然只好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靠近桌子后,萧然确定了桌子上就是一个小鼎,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龙兆也跟了过来,垂着眼看向桌上的小鼎,神色复杂。 “许棠!”他重重地咬着她的名字。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得要学养蛊吗?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不后悔?” “会发生什么?” 龙兆凝视着她,“你看好了!” 龙兆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伸出左手,抬起匕首狠狠一刀扎在左手腕上,随后刀锋一斜,手腕上立刻拉出一条血线。 “舅舅!”萧然忍不住惊呼。 龙兆神色平静地揭开小鼎的盖子,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小鼎中。 那小鼎仿佛在吸血,萧然明明看到血滴进去,很快就渗进鼎中消失不见。淡淡的血腥气掺杂着一种腥甜的气息缓缓飘到萧然鼻尖。 香气越来越浓,直到甜腻的让人有些晕眩时,龙兆收回手将小鼎盖上。 萧然忍着让人头晕的气息提醒他:“舅舅,伤口要包扎。” “不用。”龙兆手腕上的皮肤一阵蠕动,很快蠕动停止,他就着袖子在手腕上一擦,皮肤上除了晕开的血迹,光滑如新,不见半点伤口。 萧然盯着他的手腕,如果说山洞里的小灯泡还算合理,那让伤口瞬间愈合的蛊虫真正踏入了玄幻的范畴。 “别看我,看石壁。” 龙兆冷冷的声音响起,萧然下意识抬头。刚刚被心神被龙兆的行为牵引,让她忽略了山洞里的其他声音。 那些石壁上的小坛子咚咚咚地作响,好像坛子里的东西在里面敲击。 越往下,坛子里的东西越躁动。 最下面两排已经开始左摇右晃,幅度之大,好像下一刻就要从格子里掉出来。但偏偏坛子就像是不倒翁一样,无论怎么晃都老老实实待在格子中。 “这些坛子里是代留一族历代养蛊人留下的蛊虫,越往上,蛊虫越高级。” 萧然也发现了,越往上的坛子动静越小。 “那些空掉的格子呢?” “母蛊死亡,没有人会养了。” 龙兆指着第二排右起第三个格子道:“那里原先有个坛子,里面是命蛊。” 命蛊?那不就是许母身上的蛊? “乌族,想养蛊就要先在身上种蛊,种的蛊虫越高级,能驱使的蛊虫越多,反噬越快。” “最后,他们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多数乌族养蛊人最后的时光都会回到这个山洞,静静等待死亡。” “养蛊人,养蛊人,人驱蛊,蛊食人。养蛊,当你强壮时,你为主,当你虚弱时,蛊为主。最终,一身血肉化作蛊虫的养料。” 石壁上的坛子依旧在震动,龙兆的嗓音回荡在山洞中,萧然心下发沉。 她再次环视整个山洞,这些大大小小的格子,岂不是每一个都至少埋葬了一条乌族人的性命。 难怪凤凰蛊都有些邪性。 萧然嗓子发干:“既然这样,问什么还要养蛊?” 龙兆抬头,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原因有很多,传统、愚昧、侥幸,还有野心。” 他上前几步,走到石壁跟前,微微躬身,抬手一一点过石壁下排的坛子,原本躁动不安的坛子在他触碰过后安静如鸡。 “不是每种蛊都索取寄主血弱,就像这些萤蛊,除了照明没什么用处,只要不嫌麻烦,想养多少养多少。” “这里这么多坛子,只有前两排才要人拿命去养。” 前两排已经没几个坛子里,三面石壁,只剩零星五个坛子,第一排甚至都空了。 第122章 开门,放蛊 “知道这些, 你还想学蛊术吗?” 龙兆直起身,并未回头。他的背影在光线不好的山洞里显得有些朦胧。 萧然沉默了一瞬, 问道:“舅舅,你种的哪种蛊?” 龙兆回转身体,抬手点了萧然身后:“那里,第二排第一个坛子。” “蚀心蛊。” 这个名字,不用问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像是知道萧然心中所想,龙兆放开了对于身体内蛊虫的压制,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萧然之前所看到的景象。 鼓胀的皮肤下纵横交错的纹路, 底下蠕动的东西好像下一秒就要挣脱出来,却被一层脸皮死死拦住。 龙兆摸着自己的脸道:“这些蛊向下蔓延到心脏的时候, 就是我的死期。” “到时候, 它们吃掉心脏,厮杀出最后一个胜利者后破体而出, 爬回坛子里等待下一个寄主。” 说这些话时, 龙兆面上还带着笑意, 只是那笑容配合他脸上的动静, 怎么看都像是在恐吓萧然。 萧然又不是被吓大的, 她也不害怕, 仔仔细细看着龙兆的脸,那些蛊虫只在脸上爬动,没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那就说明龙兆现在尚能压制。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下巴离心脏还不到两个巴掌的距离,这么一想也不是很安全。 萧然直勾勾的目光令龙兆有些不适, 从他种蛊至今,除了阿爸, 没有人能在看到他这样的脸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 他控制住蛊虫,脸上重新恢复干净俊美的模样。 “种下蛊后,不能再将它驱逐出体内吗?” 萧然不相信在死亡逼近的时候,没有养蛊人尝试过自救。 龙兆对她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当然有人试过,但最后的结果是所有蛊虫暴动,死无全尸。” 但凡种过高级蛊虫的养蛊人,体内都不会只有一种蛊虫。高级蛊虫帮养蛊人镇压低级蛊虫,让这些蛊虫任凭养蛊人驱使。养蛊人也需要低级蛊虫反向压制高级蛊虫,以延迟反噬时间。 三者之间以养蛊人的身体为器皿,维持微妙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就是养蛊人的死期。 龙兆没说得过于直白,萧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养蛊人和蛊虫相当于甲方和乙方,甲方出钱(出命)让乙方帮忙干活,但乙方随时准备暗戳戳搞死甲方好早点拿到报酬,为了防止乙方跳反,甲方又要引入丙方当监督人,不过这个监督人是个双重身份。这种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 甲方想毁约,除非能将乙方和丙方一齐按住,否则就会引来双方的联合攻击。 “我再问一遍,你现在还想学吗?” “第二排一共五个坛子,除了蚀心蛊在我身上,其余都是有蛊虫的。这满石壁的坛子,只有最下面三排的蛊虫不需养在体内,其他都不是好相与的。” 石壁上的坛子,越往下越多,也很好理解,越高级的蛊越不好养,母蛊死亡导致失传的概率越高。下三排的坛子和上面不好相与的蛊虫大概三七开,这个概率也不低了。 萧然无视龙兆的警告,“我学!” 不为别的,龙兆是她舅舅,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应该很排斥养蛊这件事。她也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但她希望他最后能寿终正寝,而不是在蛊虫的啃噬中痛苦死去。 只有学习蛊术,了解蛊术,她才能研究该怎么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将龙兆体内的蛊虫驱除。 如果能够结束代留养蛊人的宿命,也是一桩好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龙兆讥讽的一句。 “过来。” 萧然上前,龙兆托着小鼎,将匕首递给她:“自己割个口子,将血滴进去。” 萧然那着匕首在手腕上比划。 “不用割手腕,引蛊不需要那么多血。” 萧然将匕首挪到手掌上,试探地看了龙兆一眼,他没出声。 匕首相当锋利,轻轻一按,手掌就出现了一条血线。 萧然稍微用了点劲,血液滴滴答答往鼎中坠落。 “够了。” 这次鼎中散发的味道没有那么甜腻,是淡淡的腥气。 龙兆一出声,萧然赶紧按住自己的伤口,顺便瞄了眼龙兆的手腕。 龙兆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别想了,伤口留着还有用。” 萧然收回视线,“现在是在干什么?” “引蛊。” “种蛊不是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要看它们喜欢什么。” “小鼎会将血液的味道放大,哪种蛊虫喜欢你,它会自动爬出坛子来找你。” 也就是说种蛊是单向选择。 “那要是吸引到多个蛊虫呢?” 龙兆看了她一眼,萧然脸上是纯然的好奇,收回视线,他道:“胜者为王。” 萧然点头,没再说话。 龙兆捧着小鼎,山洞里只剩下小灯泡爬动的声音,躁动的坛子渐渐安静。 萧然仰着头,等待的过程中有些无聊,萧然开始思考龙石观所说的斗蛊是什么意思。 要和谁斗? 龙石观说斗蛊的时候很放松,应该不是很血腥的东西。这可和萧然在山洞中了解的不一样。 而且他还考虑到她要上学,时间很紧,却又对她莫名地有信心。 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呢? “舅舅,斗蛊” “别说话!” 萧然闭嘴。 龙兆将手中的小鼎放下,空气中淡淡的腥气已经消失,所有坛子都没有动静了。 龙兆皱起了眉头,似是不解地看了萧然一眼,“再挤一点血。” 萧然照做。 这回龙兆没有站在原地,捧着鼎贴着石壁慢慢走动,萧然跟在后面。 就这样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坛子还是没有动静。 迎着龙兆的目光,萧然将手举起里:“还挤吗?” “不用了。” “我们回去。” ?萧然呆了一呆:“可是还没种蛊啊。” 龙兆将小鼎在桌上:“都试了两次了,没有蛊虫愿意出来。” 这 “我被嫌弃了?” 龙兆有些心累,不用种蛊难道不是好事吗?二十年前他被带到这里的时候,一点也不想吸引到任何蛊虫。 “引不到蛊,说明没有养蛊的天赋。” 现在几乎九成九的乌族人都没有天赋了,九成乌族人更是将蛊虫当成传说。不过—— 龙兆在心中思量,许棠或许是另一种可能。 萧然闻言蹙眉,没有天赋,那她就没有办法学养蛊了吗? 龙兆放下小鼎,走到石壁前,揭开第六排的坛子,将手伸进去,不一会捏着一条白胖的“蚕”回来。 “手给我。” 萧然将手摊开,龙兆将“蚕”放在她的伤口上。 在萧然惊异的目光中,那条胖“蚕”在伤口上一点点向前蠕动,每动一下,它就瘦一点。 等爬完整条伤口,胖“蚕”消失,萧然手上地口子也不见了。 萧然握紧拳头又松开,手心半点疼痛也没有,伤口是真得愈合了。 这样的速度,比萧然所知道的所有医术都快。 “走吧,下山。”龙兆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然赶忙喊住他:“舅舅,我能不能带两只萤蛊回去?” “你要它们干什么?” “当床头灯啊。”顺便研究一下原理。 龙兆发出一声哼笑:“阿爸掐了你房间的电吗?让你要用这种东西来照明?” “舅舅,就两只。”萧然比了个二,摇了摇手。 “随你的便,自己捉。” “谢谢舅舅!” 得到允许,萧然跑到石壁前,穹顶上面够不着,她就只能从坛子下面薅。 萧然一个一个看过去,对比哪个小灯泡更亮一些。 找到一个满意的,萧然伸手去拿,没想到她手刚靠近,那只萤蛊便振翅向上,飞入穹顶之中。 “哧——” 萧然猛地转头,龙兆抱臂站在洞口前背对着她。 洞里就两个人,刚刚肯定是他在嘲笑她。 跑了一只,萧然决定不挑了,随便挑了一个,双手一盖,捂住不让它逃跑,另一只如法炮制,抓到两只后拢在手里。 “舅舅,走吧。” “桌上吃的别忘了。” 用不着她提醒,龙兆比她更珍惜这些粮食。 下山的路按理来说比上山要快,但萧然捂着两只小灯泡走得磕磕绊绊,不一会就被龙兆落下好大一截。 最后还是龙兆不耐烦地接手了两只蛊虫,他们赶在中午之前下了山。 两人到家时,阿大也采菌子回来,和龙石观坐在吊脚楼前说话。 阿大看见两人笑着招手,龙石观却在看到萧然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第123章 开门,放蛊 阿大迎上来, 接过龙兆手里提着的饼子:“你们回来啦,饿不饿?阿爸去做饭。” “锅里已经炖好了鸡汤, 中午炒个菌子,再炒两个其他的菜。” “阿棠,你觉得怎么样?” 龙兆不给翻译,萧然只好笑着胡乱点了点头。 “石观,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龙石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不在焉,敷衍地应了一声。 得到答复, 阿大提着饼子去水池边洗菜。 等阿大走后,龙石观立刻走到龙兆身边, 压低声音问道:“阿棠怎么回来了, 种蛊没成功?”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躁。 “伯爷怎么知道的?”萧然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问。 龙兆抬手制止了两人:“上楼说, 别当着阿爸的面。” 三人上了楼, 谁也没注意到水池边的人沉沉叹了口气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进屋的三人没有到楼上, 就坐在厅堂里, 方便他们看到是否有人靠近。 萧然找了个玻璃杯将龙兆替她带回来的萤蛊扣在里面, 出了山洞后, 它们就没发光了。 龙兆说它们会吸收阳光,萧然考虑要不要将它们放到太阳底下晒着。 龙石观看她摆弄两只蛊虫,“阿棠很喜欢萤蛊?” 萧然放下手中的杯子:“还挺有趣的, 比萤火虫亮,能照明,像灯泡一样。” 龙石观觑了眼她的神色, 看她说的是真心话,便道:“这小东西也只有这么点用处。据说以前咱们老祖宗就是用它照明的。” 不过萤蛊即便不中用, 也沾个蛊字,因此只有会蛊术的人能控制,乌族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再说现在各种照明工具层出不穷,它也就只能在山洞里使使了。要不是养蛊的山洞不能扯电线,这东西恐怕也不会再有人养了。 龙石观只当萧然是小孩子心性,看个新奇,这份不怕蛊虫的心态才是他看重的。 一想到这里,龙石观又犯起了愁:“阿兆,你们去山上发生了什么?” 萧然也盯着龙兆,她没错过龙石观看道她时的惊愕表情,那个山洞里应该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龙兆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许棠没引来蛊。” “不可能!”龙石观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萧然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脑袋,龙石观这声还真是中气十足。 “你小点声。”龙兆起身走到窗户旁,看阿爸还在水池边才放心。 龙石观不死心:“阿棠,你当真没引到蛊?一样也没有?” “没有。”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只有一半血脉吗?”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地板被他踩得嘎吱嘎吱作响。 萧然想起之前龙兆两次提起她只有一半血统的事,小声问龙兆:“乌族还有血统论吗?” 龙兆没听过血统论,但结合之前的话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按以往的经验,血统越纯的乌族人引出的蛊虫越强。” 萧然立刻明白了,纯血理论在小说中很常见,概括起来就是身份越尊贵,能力越强。这套理论最早从哪里起源已经说不清楚,但它遍布西幻、玄幻、仙侠、星际等各种类型小说,甚至包括现代社会。 但它有个很明显的弊端——在相对封闭的地方,容易导致近亲结婚。 就在萧然乱七八糟联想的时候,龙石观发泄完毕,一脸颓丧地坐回原位:“阿棠引不到蛊,没有天赋,那斗蛊该怎么办?” 又是斗蛊。 “斗蛊到底是什么?” “许棠未必没有天赋。” 萧然和龙兆同时开口。 龙石观选择性忽略了萧然的话,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阿兆你的意思是?” 龙兆看向被萧然扣在杯子里的两只萤蛊,它们一动不动贴在玻璃上,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了。 “许棠早就种过蛊了。” “哪里种过了,她今天才跟着你上山——” 龙石观的话戛然而止,随即脸上浮现出兴奋:“没错,没错,是种过,我们都想岔了。” “凤凰蛊也是蛊,还是乌族的神蛊,山上那些蛊虫不敢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然也想起来了,要论等级,满山洞的蛊虫都不如凤凰蛊高级。只是它一直没动静,过于没有存在感,萧然被龙兆身上的蛊吸引了心神,才下意识忽略了它。 龙石观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注意到萧然的视线,他收了收脸上的兴奋表情,但仍然克制不住露出一些笑意:“这么看来,阿棠不是没有天赋,应该是天赋卓绝才对。那斗蛊就照常进行,我去通知他们。” 龙石观说完话,站起来急匆匆往外走,差点撞上端着盘子的阿大。 “石观,干什么去,要吃饭了。” “老哥,我不吃了,开会去,你们慢慢吃。” 阿大摇了摇头,端着菜进来,萧然连忙过去帮忙。 “哎,不用你,你坐,坐。” 阿大腾出一只手轻轻推了推萧然。萧然没跟他争,怕两人拉扯之间伤到他,顺着力道坐下,桌子上的玻璃杯早就不见了。 萧然抬头看了眼龙兆,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默默将话憋回心里- * 阿大做饭的水平很好,菌子也很鲜美,除了阿大一个劲夹菜给她导致她吃撑了以外,其他都很完美。 吃过饭,萧然收了碗筷,阿大不让她做,被萧然好一通缠,才笑眯眯将东西放下。 等萧然擦干净手回来的时候,阿大又不见了。 龙兆坐在桌子前,指尖把玩着那两只萤蛊,仿佛是蓝色的光芒在他之间跳动。也不知道之前他将它们藏在哪里了。 “阿大去哪儿了?” “出去打牌了。” 龙兆将萤蛊收起,“走吧。” “又要去哪儿?” “教你蛊术。” 萧然立刻乖巧跟上。 她本来以为又要上山,结果龙兆出了吊脚楼,没往外走,而是转到吊脚楼下悬空的地方,在垒砌的石碓上摸索了一下,萧然面前缓缓打开一个大门。 ??? 萧然侧头往吊脚楼后面看了一眼,确定楼梯后面确实是空旷的地方,没有可供建密室的空间。 “跟上。” 萧然回神,跟在龙兆身后。 这个门不宽,仅容一人通过,稍微胖一点可能就需要侧着身子进去。 进门后萧然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密室不是往后挖,而是往下挖。 门里空间不大,龙兆已经踩着台阶往下走,避免了萧然贴在他后背的尴尬情况。 等萧然一进来,身后的石门关上,门里漆黑一片,她一摸口袋,手机没带,刚才洗碗的时候嫌硌得慌掏出来没拿。 不过她也用不上手机,很快,密室里亮起幽蓝色的光,是萤蛊,而且不少。 想到自己在山洞里抓萤蛊还被嘲笑,萧然忍不住叫道:“舅舅,你这里有萤蛊为什么还让我从山洞抓?” 龙兆头也不回:“你又没问我。” 萧然憋气。 前面龙兆弯下腰,一闪身,人已经不见了,萧然急忙踩着台阶跟上。 台阶不多,萧然默数了一下,九级。 台阶下是个差不多两米高,十来平的空间,低矮的天花板让整个密室显得有些压抑。 这里的格局跟山洞差不多,一张木制小床,上面整齐叠着的被褥。只有桌子没有椅子,房间里可以落座的地方就是那张床。四周墙壁上是掏出来的格子,巴掌大的小坛子放在里面,因为空间小,坛子也比山洞少。 这里地处南方,照理来说地下应该潮湿才对,但房间里确实有些阴冷感,却还没有到潮湿的地步。萧然摸了下桌子,上面也是干燥的。 而且这样一个小空间,除了上面的石门,她没看到通风的地方,里面居然也没有缺氧的感觉。 萧然在打量这个小“房间”的时候,龙兆三两步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书扔给萧然。 萧然手忙脚乱地将书抱住。 “将里面的东西背下来,等你能将里面的蛊虫和坛子里的对应起来,就可以从这里挑一种蛊先养起来试试。” 萧然翻开书册,触手生润。这样的触感,摸起来不像是纸张。萧然将书册举起里,对着幽蓝色的光芒,整本书隐隐透光。 “舅舅,这书是用什么做的?” 龙兆斜倚在床边,挑起唇角:“你觉得是什么?” “反正不是纸。” 萧然又捻了一下书页,这东西——像人皮。 “是人皮~” 萧然心里一沉。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这么说?”龙兆脸上的笑意扩大。 “不是人皮,那是什么?” 不是人皮就好,否则她要重新评估乌族的凶残程度。 “金丝锦,一种蛊。制作的书册千年不腐。” “比人皮好用。”龙兆又补了一句。 萧然嘴角的笑意一僵,不确定他是习惯随口恐吓她,还是真得接触过人皮制成的东西。 龙兆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想在这里背还是出去背都行,记得避开阿爸。” “等你能将蛊养活,我带你去斗蛊。” 萧然将书册收起来,“斗蛊到底是什么?” 龙兆斜了她一眼:“你现在不用知道,养不活蛊虫的人也没资格知道。” 第124章 开门,放蛊 得到了龙兆给的书册后, 萧然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书里的汉译部分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但她并没有跟龙兆说。 书里记载的内容是用乌族文字写的,后面加上了汉译。 两种笔迹看颜色就知道不是同一时间记录下来的, 萧然便趁此机会跟着龙兆学习乌族文字。 龙兆专门提点她,汉驿文字和乌族记载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只要专心背诵汉文部分就好。 萧然当面说好,之后依然跟他请教乌族文字,龙兆见她不听,也懒得再提醒。 纵使萧然分心,整本书她也只花了五天就全部记了下来。 让她感到奇怪的一点是, 这本书里并没有介绍萤蛊和金丝锦。 她带回来的那两只萤蛊,龙兆在出了密室之后就还给她了。因为没有从书上学到控蛊的方法, 两只小灯泡不能发挥照明的作用, 只能被她扣在杯子里当小宠物养着。 五天没有吃喝,萤蛊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它们似乎靠阳光就能活下去, 萧然又发现了这些小灯泡的一个优点。 五天后, 萧然拿着书去找龙兆, 等他考核过后就可以尝试养蛊。 下楼时碰到阿大, 他抱着两个西瓜。西瓜很大, 他抱起来不方便, 走两步就停下来拿腿顶一下。 萧然赶快上前接过一个瓜,帮他放到桌子上。 阿大甩了下手:“老了,不中用了。以前一起抱三个都能走得很快。” 萧然用她生疏的乌族话磕磕巴巴地道:“阿大不老, 瓜太重了,又圆,容易溜手。” 其实最开始看到阿大的时候, 萧然以为他有六七十了,还想着龙兆是不是他的老来子或者是收养的儿子。 后来她才知道, 阿大其实明年才六十岁,只是因为常年劳作,才显得苍老。以前乌族封闭,族内结婚早是常态。阿大生许母也早,隔了许多年才有的龙兆,所以姐弟两年龄相差很大,龙兆要是再小几岁,当阿大的孙子都够了。 阿大听到萧然的话,乐开了花:“哪里不老了,头发都白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证明他对萧然的话很受用。 “你坐,阿大给你开西瓜吃。” 萧然忙摇了摇头:“不了,我找舅舅有事。” “这样啊,那你去吧。正好这西瓜刚带回来还是热的,先放在井水里湃一湃,过会儿吃更凉快。” 说罢就抱起一个瓜:“另一个先放着,明天再开。” 阿大去湃瓜,萧然在密室里找到龙兆,跟他说要考核。 五天的时间不长不短,龙兆挑了挑眉,并没有惊异她的学习速度。 龙兆抽过她手中的书,随意翻了一页:“情蛊和粘粘蛊有什么区别?” “两种蛊多半都是下给情人的。情蛊不能阻止被下蛊之人变心,变心之人蛊虫反噬,不解蛊无活路。蛊虫多为一子一母,母蛊死子蛊亡,子蛊死,对母蛊伤害不大。粘粘蛊通过蛊虫控制被下蛊之人的距离,比如如果下的是五里药,被下蛊之人不能离开下蛊之人五里之外。子母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然说完,龙兆又翻了几页,连提几个问题,萧然一一作答。 “背得不错。”合上书,龙兆象征性夸了一句。 萧然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赞赏。 “书背完了,现在认蛊。” 他随机挑选了一个坛子,揭开封纸,将手伸进去,很快摸出来一团泥。 那团泥湿乎乎软烂无比,像极了长久无人清理的水池底下淤积的淤泥,里面还有东西钻来钻去。 连味道都带着一股淤泥的腐臭味,夹杂着一丝鱼腥气。 “看看,这是什么蛊,习性如何?该怎么养?” 萧然上前,不用细看,仅凭烂泥的味道她也知道这是什么蛊。 萧然将答案告诉龙兆,龙兆点头,将手里的淤泥甩回坛子。泥土一点不沾手,龙兆手上依然干净。 跟先前考背书一样,龙兆挑了约莫十个坛子,让萧然辨认,有些是他将蛊虫拿出来,有些让萧然自己看。 萧然一点不错地辨认出来,中间也没有露出半点不适的表情。 将最后一个坛子放回格子,龙兆神情略有缓和。 “你可以选一种蛊虫了。” 像是怕她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就想挑战高难度,龙兆难得多说了几句:“按道理你有凤凰蛊在身,所有蛊虫都能驭使,不过你也说它还在沉睡,大概不会帮你压制蛊虫,那我建议你从低级的开始养起。” 听人劝吃饱饭,萧然道:“好,那我选织蛊。” 织蛊就是山洞里龙兆用来帮她治伤口的“胖蚕”,因为它能像织布一样将伤口织好,又特别像蚕,所以叫织蛊。 蛊虫的名字有些很形象,比如萤蛊、情蛊,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有些又很抽象,比如粘粘蛊,乍一听还以为是粘东西的蛊,谁知道它跟情蛊作用差不多,算是低配版情蛊。 萧然选完后,见龙兆没有反对,她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织蛊没有攻击力,用来斗蛊好吗?” 龙兆从床头取下一个小坛子,又弯腰从床底掏出半个拳头大小的窄颈阔口圆肚的迷你陶罐,从小坛子里分出两条织蛊,连陶罐一起递给她:“这两条你拿去养,蛊虫的习性食谱你应该清楚了,不用我提醒你。” “织蛊可以不用引蛊入身,平时你就用陶罐装它们。” 说完他才回答萧然刚才的问题:“村长一直想让你参加的是内斗,也就是和族里人斗,以族里现在的没落程度,就算你带着萤蛊去,前三关都能过。” 内斗?也就是说还有外斗。 萤蛊只能照明,它都能斗赢的比赛,萧然没法想象前三关是有多拉垮。 可惜龙兆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只是叮嘱萧然不能像养萤蛊那样随意将织蛊倒换到玻璃杯中。 萧然连连点头,这也是蛊虫的习性,或者说大部分蛊虫都有的共同点——除了养蛊人本身,所有蛊虫最好用陶作为寄身器皿。 首选陶器,其次沃土,最次是瓷,其他器皿一概不行。 大概就跟熬中药要用砂锅不能用铁锅是一个道理- * 萧然开始正式养蛊的第一天,龙石观闻讯赶来,一看到萧然手中的小罐子便满面红光连声道好。 他在萧然对面坐下,连声音都放软了,问道:“阿棠选的什么蛊?” 萧然给了个回答,龙石观笑容不变,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实用。” “可惜现在大家都愿意去医院,倒是很少有人愿意用织蛊治伤了。” 说完看向一边的龙兆。 龙兆不冷不热地道:“小伤用不着,过两天自己能好,大伤医院更放心。反正都要花钱,自然选干净卫生的。” 龙石观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哈哈笑了两声:“织蛊也干净,就是大家心理作用罢了。而且织蛊好的快不留疤,比那什么医院要快多了,也不用受罪。” “上次龙兴家的小子伤了腿,老大一个口子,他阿爸要来找你,龙兴死活不肯,非要去医院。结果他那小崽子腿上缝了针还不老实。现在好了,落了老长一条疤。我前头开会碰上他阿爸,还为这事一直跟我倒苦水。” 龙兆听得兴致缺缺,也不接话。 萧然倒是很感兴趣,追问了一些细节,有人捧场,龙石观又多说了几句。 不仅说现在,还忆古。 “以前生活哪有现在方便,没有医生,病了伤了或者有其他不好了,都来找养蛊人。村里的养蛊人都是受人尊敬的,像你阿妲” 龙兆突然出声,冷冷打断了龙石观的话:“别提有的没的,有事说事,没事就” 他大概是想说没事就滚,最后那个字在舌尖滚了滚,到底给了龙石观一些面子,没真吐出来。 龙石观好像知道自己失言,脸上僵了僵,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老黄历。” “阿兆啊,我看阿棠好像没有咱们乌族的衣服?” “没有。” “那得置办两件,斗蛊的时候穿上衣服,带上银饰,陶罐在腰上一挂,那叫一个漂亮!” 萧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迷你陶罐,她说这罐子怎么是这个造型,感情是为了方便系绳挂在身上。 “过两天带她去买。” 龙石观一拍大腿:“买什么?!我明天让秀华送几身过来。” 他对萧然笑了笑:“秀华是伯爷的女儿,你叫姑姑。衣服算她给你的见面礼。” 萧然看向龙兆,龙兆难得没反驳,点头应下了。 龙石观匆匆来,又匆匆走。 第二天龙安骑着三蹦子过来送衣服,说他妈要看店走不开,让他来送。萧然从他口中知道原来他妈是在附近的景区开店的,专卖乌族特色服装首饰。 龙安带来的不仅有衣服,还有手镯、项圈、耳坠、头饰等一套首饰,看着簇新簇新,银灿灿的,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萧然有些不好意思收,太贵重,还是龙兆替她收下的。 又过了小半个月,八月中旬,萧然手里的陶罐从一个增加到三个时,在龙石观的望眼欲穿中,龙兆终于松口带她去斗蛊了。 第125章 开门,放蛊 斗蛊的前一天, 龙石观特意叮嘱萧然换上龙安送过来的衣服首饰。 龙石观走后,萧然问龙兆:“换衣服是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 就是一种仪式感。” “从前斗蛊的时候,大家都是穿传统服饰。族人见到穿银衣,戴银饰,腰间绑小陶罐的女子,就知道是村里的养蛊人” 龙兆手下不停,继续编织竹篾。 阿大常用的背篓坏了。这种竹筐背篓他们通常自己都会做,不会到外面买。阿大编了一下午,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龙兆将阿大赶去休息, 接替了他的工作。 萧然蹲下来看他手上的动作。 龙兆编得很快, 最后一点收尾后,他试了试背篓的结实程度, 觉得合格之后, 将旧背篓换下, 新背篓挂好。 转头见萧然还蹲在原地, 他问道:“你还不去睡?” 萧然撑着腿站起来, 跺了跺蹲麻的脚:“马上就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 龙石观就赶到吊脚楼。 萧然还没起床,阿大在做早饭。 龙石观想叫人又不好上楼,屁股下像有针扎一般坐立难安。 就在龙石观度秒如年的时候, 楼上终于传来脚步声。 萧然穿蓝色滚边七分袖满襟上褂,下穿同色刺绣及膝百褶裙,手腕上分别带了两只银镯, 脖子上挂着月牙型项圈,项圈下缀着银链, 走起路来叮叮作响,她没有耳洞,就没戴耳坠。 她的头发没有包起,而是选择用银饰簪起。腰间的小陶罐用红绳绑着,行动间陶罐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身打扮,活脱脱一个乌族少女。 阿大定定望着她,呆站在楼下,眼里有水光。 萧然走近:“阿大,你怎么了?” 阿大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没什么,灶台烟大,迷眼睛。” 他转过头,又道:“阿棠穿着一身真好看,像你阿乃。” 这时龙兆也从楼上下来,看到萧然时怔愣了一瞬,又移开目光,看向龙石观:“村长,来得真早。” 龙石观厚着脸皮道:“哈哈,这不是上次没吃到老哥做的饭,今天刚好路过,来蹭一顿早饭。” 这幢吊脚楼已经是村里最靠近山里的房子了,远了不说,萧然敢肯定方圆一公里之内没有第二户人家,除非特意过来,否则没有路过这一说。 龙石观借口找的不走心,剩余三人谁都没有拆穿,阿大贴心地接过话头:“那你今天可要多吃一点。” 三人吃过早饭,就要出发。 阿大什么也没说,默默收拾了碗筷,笑着将他们送出门。 今天龙安不在,没有他标志性的三蹦子,三人只能先走到村长家再坐车。 走出老远,萧然回头时还能看见阿大站在门口的身影。 “舅舅,阿大是不是知道我们去干什么了?” 龙兆让她不要在阿大面前翻阅蛊书,也很少和她在家里聊起蛊虫之类的话题,每次他们去密室,阿大就自动消失,次数多了,萧然察觉出来阿大应该是有意避开给他们留出空间。 龙兆目不斜视地看向远方:“你这身打扮,他一看就知道。” 龙石观走在两人前头,听到这话,停下来等了两步,等两人和他并肩后,道:“你们家三代都养蛊,他以前见多了这样的打扮,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他神色唏嘘:“不过斗蛊一事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还是十五年前,那时候阿兆才十三岁吧?” “嗯。”龙兆应了一声,没有接话,好像有些神思不属。 龙石观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他今天好似也有许多感慨:“十五年了,乌族再没出过一个正统的养蛊人,或许到你这一代,乌族的传统就要消失了。” “消失了也好。”龙兆冷淡的声音插进来。 萧然也点头。 如果这种传统需要拿命去填的话,那确实不要也罢。 龙石观笑了一下,问萧然:“你舅舅跟你讲过种蛊的事吧?是不是觉得可怕?” “既可怕,又荒谬。” “荒谬啊——,”龙石观咂摸了一下这个词:“你说得不错,是挺荒谬。” “可是乌族还不得不维持着这个荒谬的传统。” “为什么?”萧然追问。 这也是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在萧然看来,龙石观不是个坏人,他对龙兆养着夺命蛊虫这件事心怀愧疚,但一直鼓动萧然养蛊,并报以热切期待。 现在又赞同萧然的观点,却还支持她去斗蛊,行为前后矛盾,让萧然很是想不通。 “到伯爷家了。” 又被打断了,萧然有些郁闷。 看出萧然的郁闷,龙石观安抚道:“等你斗完蛊再跟你说,是个很长的故事。” 龙安不在,三蹦子由龙兆骑,萧然和龙石观上了车,龙兆一踩油门,两人惯性向前倒去。 萧然眼疾手快,扶着龙石观的肩膀将人按住,脚下使力,稳稳坐在小板凳上。 龙石观坐稳后,赞叹道:“没想到阿棠你看着瘦,手劲还挺大。” 萧然笑了笑,没说话,她这些天也没闲着,已经将基本功捡起来了。不夸张的说,像龙石观这样的,她现在能一打十。 三蹦子在小路上奔驰,萧然注意到这条路跟龙安接他们进村的不是一条路。 “伯爷,咱们是要去哪里?” 三蹦子声音大,龙石观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萧然不得不贴过去重复了一遍。 这次龙石观听明白了,他大声道:“去朗卡。” 萧然不知道朗卡是哪里,只知道三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后来又换乘公交。 换公交的时候萧然脸上全都是不可思议,虽然是现代社会,但这也过于现代了点。 她脸上的傻样又引来了龙兆的嘲笑。 公交上少有像她这么打扮的,多数人都没有露出异样眼神,但萧然察觉道少数几道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两个青春活泼的女生,看她们的样子像是来旅游的,萧然恍惚记起龙安说这里有个景区? 两个女生见萧然在看她们,互相推搡了几下,一前一后走过来,前面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活泼外向一些,她挂着兴奋的笑容对萧然道:“你好,请问你是乌族人吗?” 萧然礼貌地回答:“算是吧。” “你好漂亮,我们想跟你们合个影可以吗?” 嗯?谁们? 萧然见她眼神向左瞟,瞬间了然,估计是冲着龙兆来的。该说不说,他长得确实好看。 “舅舅,合影吗?” 两个姑娘激动得小声惊呼,又齐齐捂住嘴,避免打扰到其他人。 龙兆撩了下眼皮:“不合。” 毫不留情地拒绝让两个姑娘瞬间陷入尴尬。 萧然只好打了个圆场,“抱歉,我舅舅不喜欢照相。”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们太唐突了。” “你们要是不介意,我跟你们拍。” 丸子头女生连连点头:“好呀。” 萧然跟她们拍了张照片,两个姑娘道谢后捧着手机坐回原位,低头对着手机窃窃私语。 等萧然回来,龙石观笑叹道:“这些年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咱们这里也越来越好了。” 龙兆靠着窗户望着车外,萧然有一瞬间觉得他好似和这里格格不入,像是被遗留在旧时代的遗民。 公交车最后停留在朗卡,车上所有人都下了车。 萧然一瞬间被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惊呆了。 她这身打扮在车上是特立独行,在这里却毫不违和。 街上人来人往,潮男潮女的都市打扮和传统少数民族装扮互相交织在一起,毫不违和。这里,是一个旅游胜地。 “阿棠,来。”龙石观叫她。 三人顺着人流往里走,穿过楼牌,绕过街角,到处都是举着手机拍照的人。 龙石观边走边说:“咱们一会儿要去寨子里,这里不只有乌族的寨子,还有别族的寨子,阿棠你跟紧些,别走丢了。” 龙石观带着她们越走越偏,萧然在路上还看到一些同样有鲜明特色的少数民族装扮的人。 这里应该是个大型少数名族聚居地,又因为其特色,发展成旅游景点。 大概走了一刻钟,龙石观在一排吊脚楼前停下脚步。 说是一排也不恰当,这些吊脚楼层层叠叠,一眼看过去颇为壮观,吊脚楼前还有不少来打卡拍照的游客。 “石观叔,你们来啦。”三人站了一会儿,有人从一条小巷子中迎出来。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上去有些精明,但不让人讨厌。 龙石观迎上去:“禾果小子。” 龙河道:“石观叔,别叫我小名。” 他看到萧然:“这就是代留新的” “是。”龙兆替萧然回答。 “阿兆也来了。”龙河打了声招呼,一招手:“快跟我来吧,就等你们来了。” 说罢率先转身往里走。 三人自然跟上。 穿过小巷,登上石阶,周围的游客越来越少,直到再也见不到外人的影子。 “到了。” 萧然站在台阶上抬眼看去,那是一个广场。从台阶往下看,层层吊脚楼遮挡住来路。广场周围,一幢幢吊脚楼成半包围之势将其围在中间,她脚下所站的位置就是唯一进出广场的路。 广场上站着七个人,两男五女,两两站在一起,看上去都有些年纪了。 萧然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挂着跟她一样的小陶罐。 龙河是这些人里最年轻的,他上前一一打过招呼。 其中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看起来最年长的女性审视地看向萧然,半晌哑声道:“你进去吧。” 她指着正对台阶的一幢吊脚楼:“香果在里面等你。” 萧然侧头征询地望向龙兆,龙兆轻轻点了点头:“去吧。” 萧然穿过广场,在背后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敲响吊脚楼的门。 “进来。”比黑衣女性跟嘶哑的声音传来,萧然推开大门。 第126章 开门,放蛊 外面是艳阳天, 烈日灼灼,屋内黑色暗沉, 好似有冷风扑面。太阳的光线从萧然身后流淌进门内,又被暗沉的墨色吸走,令她看不清屋内的景象。 这一扇门,就像隔绝出两个世界。 “好孩子,进来,把门关上。” 这个声音比刚刚那道更加苍老,但没有那种呕哑的难听。 屋里不止一个人。 黑衣长者并没有提到里面有另外的人。 萧然心中转过念头, 抬脚跨进门槛,转身合上了门。 光线被截断, 屋子里面看起来更黑了。 “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棠。” “许棠,是个好听的名字。” “欧金阿娅, 先斗蛊吧。” 这次出声的人, 声线更年轻一些。 “是是, 央金说的是, 人老了, 难免啰嗦了一些。” “阿棠, 你养了哪些蛊?” 萧然摸向腰间的小陶罐:“织蛊、末末蛊、石蛊。” 她犹豫了一下,道:“不知道萤蛊算不算?我没有养,但也能控制。” 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道:“算, 怎么不算?养蛊人的水平,既看她养什么样的蛊,厉不厉害, 也看她能同时控制几种蛊虫。” 说话间,漆黑的室内亮起星星点点光芒, 这光芒萧然再眼熟不过了,是萤蛊的光芒。 “小姑娘,把你的萤蛊也放出来。” 萧然依言照做,她右手手腕上的镯子亮起微光,五个小小的光团从镯子上浮起,一直上升,最后落在她头上的银簪上,看上去就像头上戴了一朵幽蓝色的花。 借着双方放出的萤蛊的光线,萧然也看清了室内的情形。 屋子里空空荡荡,桌椅板凳一概没有。 除她以外,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人,地上放着三个蒲团,两人坐着,其中一个是空的。 面向着她的右手边,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光看面相实在看不出有多少岁,因为她脸上皱纹堆叠着皱纹,巨大的眼袋几乎垮到嘴角,松垮的脸皮将她的下巴都拉长了一些。 她头上用黑帕包裹,并未佩戴银饰。 左手边是一名中年女子。她看上去就正常许多。与老妇人相比,她身上的乌族服饰色彩极为鲜亮,橘色、红色、蓝色、绿色,五彩缤纷交织在一起,头上的巨大的百花银帽光芒璀璨,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她就是一抹抓人眼球的亮色。 目光下移,她除了银帽之外并没有戴其他配饰,因为在她怀中,抱着一个“人”。 姑且算是人吧,以萧然的耳力,她不会听错房间里算上她一共有四个人的呼吸。 但那个人又不太像人,她躺在盘坐着的中年女子的腿间,缩手缩脚,如果不是呼吸声,萧然会以为她是抱着一个略大的包裹或者黑罐子。 老妇人没有错过萧然打量的眼神,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姑娘,没有吓到你吧?” 余光中,彩衣中年女子似乎将膝上的人往怀里揽了揽。 萧然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有。欧金阿娅,您是蛊虫反噬吗?” 欧金代早睁大了眼睛,只可惜她脸色的皱纹耷拉着,并不支持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正常人即使老去,她脸上的皮肤也不会松弛到这种程度。况且您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大约也就在七十岁左右,和您脸上的状态不符。舅舅说养蛊会被反噬,我猜您的脸就是反噬的后遗症。” “哈哈哈!”欧金代早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喘不上气,萧然立刻走到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欧金代早缓了缓,抬手按住萧然的手。那只手同样皮肉堆叠紧缩,看上去像是树皮龟裂的树枝。 “小姑娘,你不错,聪明!” 不止是聪明,还胆大心细。这个年纪的姑娘,骤然在这样的情景下看到她的脸,不叫声老妖婆都算是好的了,她却面容镇定,还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分析她的状况,可见从进门开始就有留心。这份心性就是个养蛊的好苗子。 欧金代早心中想着,抬手抚上萧然的头发。 萧然被她按着手,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跟自己争夺萤蛊的控制权,她心下一动,右手往头上一拂,瞬间夺回主权。 欧金代早满意地点头:“好!既有胆识,又有能力,蛊虫虽小,却能瞬间反制,不错,我这一关,你过了。” 她转向左边,“央金,该你了。” 彩衣女子也就是央金代召一直没有说话,被欧金点名后,她将怀里的人小心抱起,放在一边空着的蒲团上,随后站起身直视萧然:“原本,我们商量好,只要你可以控制一种蛊虫,斗蛊便算你赢。现在看来,是我们小瞧你了,阿娅既然如此赞赏你,就让我试试你的本事。” 欧金代早不赞同道:“央金,她只学了不到一个月。” “阿娅,您放心,我有分寸。再者,能试探出她的实力,我们也能更放心些不是吗?” 央金这话说到欧金代早的心坎里,她们之前想要放水也是无奈之举,实则不合斗蛊的规矩。可乌族养蛊已然没落,央金尚好,她和香果已经等不到下一个养蛊人了。 现在许棠的表现让她又看到一丝希望,她私心里也想知道她的深浅。 欧金代早看向萧然:“小姑娘,你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萧然便知道她心里是同意央金的说法的。 萧然站起身:“既然是斗蛊,那就按斗蛊的规矩。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 “好!” 欧金代早道:“央金,无论结果如何,都算她过关。” 央金点头:“可以。” “你只养了四种蛊,想必对它们了如指掌。我也不占你便宜,不会驱使比它们跟高级的蛊虫与你相斗。” 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诺。高级蛊虫对低级有压制作用,若是央金放出高级蛊虫,那根本就不用比了。 萧然点头。 “开始吧。”欧金代早宣布。 话音刚落,萧然侧身避开扑向她的一片水色。 那片水色扑空,尚未落地,萧然放出石蛊,灰色的蛊虫弓身一弹,一股灰烟笼上水色。 灰烟笼罩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变成如水泥一般的灰色,并向其它地方蔓延。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半透明半灰色的蛊虫落地,还未被侵染的透明蛊虫四散开来,和脚下的地板融为一体。 萧然并不贪多,穷寇莫追。 石蛊落地,咔嚓咔嚓啃食地上的灰色尸体。 欧金代早忍不住点头:“石蛊克寒晶,以少博多,不贪不燥,反应迅速,不错!” 屋内萧然和央金你来我往。 屋外,日头太大,龙石观等一行人早就从广场上转移到了左边的吊脚楼中。 一行十人或坐或站,龙河作为这里的东道主,喊了人准备了茶水点心,招呼众人吃东西。 “石观叔,你别蹲在门外了,来吃点东西。” 龙石观又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吊脚楼,走到屋里,一屁股坐下:“阿棠进去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石观叔,许阿妹进去才不到半个小时,还早呢!” 龙河将一杯西瓜汁推到他面前,“叔,现榨西瓜汁,解暑。” 龙石观在外面蹲着确实有些热了,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西瓜汁喝完,长舒了一口气,拦住龙河还想倒西瓜汁的手:“行了,别倒了,暂时不喝。” “我这也是着急呀。要不是规矩不准,我现在恨不得贴在门上听。” 黑衣女子淡淡看了龙石观一眼:“如果那个小姑娘真如你说的有灵性,第一关必过,你担心什么?” 黑衣女子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在一群人中也极有威望,她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另一个头发花白,国字脸的老头看了发呆的龙兆一眼,道:“石观,代留的养蛊人从来都是我们五支中最出色的,你就少操那份闲心。” 龙兆转头,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龙石观一听却炸了:“我操哪门子闲心了?!代留养蛊人是出色,但那是他们拿命换的,感情死的不是代早一支的人你不心疼!” “龙石观,你怎么说话呢?我是好心,有你这么咒人的吗?” “你好心个屁!谁不知道谁呀!你一撅腚老子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屁股不大心眼倒小,你那点脑容量就只剩下记仇了吧。遇事躲得飞快,完了出来争功,美不死你!” “你你你” 大概是没想到龙石观张嘴就喷人,那个老头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我什么我?!你是结巴还是帕” “龙河,那个病叫帕什么来着?!” 龙河在龙石观开喷时躲出去老远,这些人都比他大,资格老,他是一个也惹不起。谁知道躲开也要被点名。 龙河哭丧着脸道:“叔,那叫帕金森。” “对,帕金森!你本身脑容量就小,这会儿还犯病,我看你也别在这儿了,快,打电话叫你儿子领你回家,免得你那点儿脑子出门就迷路。糟了,你该不会连你儿子电话也记不住了吧,记不住我帮你打。” 国字脸老头呼哧呼哧喘气,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他旁边跟他一起来的人开口道:“石观,你别得理不饶人。” “哟,你们还知道我有理啊!你们无理都要搅三分,我有理我当然要说!” “好了!” 黑衣女子开口,掐准时机打断了替国字脸帮腔的人的话:“石观,你少说两句。” “龙河,带龙富下去休息,你也去,照顾他。”后一句是对帮腔的人说的。 得了指令,龙河当即走到国字脸身边:“叔,咱去楼上休息。” 龙富喘了口气,环顾四周,其他人纷纷别开脸,没人帮他。 龙富拉下脸,冷哼一声,起身噔噔上楼。 帮腔的人也不好坐着,一起上去。 等人走后,有人道:“石观,你明知道他心眼小,还招他?” 龙石观哼哼了一声:“他说话不中听,我骂他怎么了?要不是看在欧金阿娅的面子上,他能当上代早的村长?!下辈子都轮不上他!” “谁说不是呢?龙富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 黑衣女子敲了敲桌面:“人还在楼上呢。” 众人纷纷噤声。 这头龙石观喷人,那头萧然和央金的斗蛊也告一段落。 第127章 开门,放蛊 屋内, 萧然和央金都停下手。 她们脚下的地板多了许多坑坑洼洼的小洞,这里面有萧然的手笔, 也有央金的杰作。 “是我输了。”萧然注视着央金,开口道。 央金眉目舒展,不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只是输在经验和蛊虫数量,还有接触蛊虫时日略短。我刚养蛊时,可不如你。” 欧金代早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阿棠,你天赋很好。央金说得没错, 若是你再学半年,不动用高级蛊虫的情况下, 央金可胜不了你。” 被欧金代早否定, 央金脸上也没有不服气的样子,她不是输不起的人, 况且这把年纪, 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争意气。 “我这一关, 你也过了。” “谢谢央金姑姑。” 央金点了点头, 将地上的蒲团挪到香果身后, 重新盘腿坐下。 “阿棠, 你也坐下。”欧金代早叫她。 屋内没有其他蒲团,萧然干脆坐到地上。 欧金代早见状,“忘了给你准备个蒲团了。” “地上也好, 地上还凉快。” 欧金代早轻轻笑了几声,随即努力挺直身子,语气严肃道:“代留养蛊人许棠!” 萧然同样坐直:“在!” “尔今斗蛊, 三关已过。可习代陇、代早、代召三族养蛊之道,你可愿意?” “愿意!” 欧金代早缓缓点头。 “你需立誓, 若习我三族养蛊术,不得以蛊术随意害人伤人。若族中有所求者,不损自身前提下当尽力出手相救。” 萧然举手:“我发誓,若习的代陇、代早、代召养蛊之术” 这条件可谓宽松,只要心性过得去,多半都能做到。 萧然也无意钻语言空子,按照欧金代早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孩子,”欧金代早转头与央金对视一眼,“接下来我们会传你蛊术,你需认真细听,能记多少记多少。” 萧然一愣:“是口述?” “没错。”欧金代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道:“因为一些原因,养蛊之术都是口口相传的。” 且不说口口相传中,信息的传递会出现多少错误。按这种传承方式,一旦有一族养蛊人过早死亡,那这支的蛊术岂不是要断绝? 龙兆教她的时候是直接丢了本书给她的,当时他可没跟萧然说这个规矩。 欧金代早已经开始讲述,萧然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凝神细听。 或许是顾及萧然方言说得不好,欧金代早尽力用普通话将自己所知讲给她听,但有些词句难免拗口,也一时找不到可以用来代替的官方词汇,因此她的话里时不时会掺杂一些乌族语言。 萧然将这些词的发音都记在心里,等之后再找人问就是了。 不过央金显然不这么想,每当欧金代早说到乌族方言时,她就看一眼萧然,一副语言又止的表情,见萧然听得认真,又不好打断。 等欧金代早说完,差不多过去两个小时了。 “小姑娘,你都记住了吗?” 期间萧然一次都没打断过她的话,欧金代早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萧然将内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点头:“都记住了。” 欧金代早有些不信。 “我重复一遍,阿娅听听?” “好。” 萧然开始重复,她从头开始,将欧金代早的话复述出来,一字不落,连乌族方言发音都一模一样。 只说了一小半,欧金代早就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往下说了,我信你记住了。” 人的记忆,总是时间越近的事情记得越清楚,萧然能记清楚她最开始的话,自然能记得最后的话。 “央金,将香果抱过来。” 央金代召回过神,将蒲团上的人抱到欧金阿娅面前:“阿娅,我从前也斗过蛊,也知道代陇的秘术,我说给许棠听也可以。再不济,龙兆也知道,让他回去说给她听就是了。” 欧金代早将干枯的手盖到香果头上:“央金,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代陇和代早大概也不会再出养蛊人了,斗蛊的传统,大约就结束在我们这一代了。” 她语气温和慈爱:“香果她拖着这副身体,就是为了这一刻,就让她完成心愿,履行她最后的责任。” 央金沉默,跪坐在地上抱着怀里的人,任由欧金动作。 萧然退开一些,不料欧金代早回过头朝她招手,“小姑娘,你也过来,看看我这阿蛊施展起来的样子,若是能记住这咒,再好不过啦!” 待萧然蹲下后,欧金代早嘴唇开合,轻声念着话语,她嘴里调子比乌族的语言更拗口,更古怪,又带着奇异的韵律。随着她声音的起伏,萧然察觉到一股微弱的生机注入香果体内。 这股生机如飘摇的烛火,好似轻轻哈一口气就能扑灭。 若非她上一世习武,灵魂又强大,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咦,好奇怪的力量。】 【007,什么意思?】 【她在用自己的生机补另一个人的生机。】 随着007的话音落下,欧金代早也松开了手,她好像更老了,整个人仿佛没了力气,身子一歪,向右栽倒。央金抱着香果,慌忙之下根本腾不出手,萧然伸手一拦,扶住了她,顺手搭上她的脉。 脉象若有似无。萧然心中一沉,这样的脉象,生机已绝,神仙无救,活不了太久了。 央金不知萧然心中所想,她看到萧然将人扶住,很是松了口气。 欧金代早拍了拍萧然,“小姑娘,扶我坐好。” 萧然将人扶正,并未松开手。 这时央金怀里的人呼吸渐重,醒了过来。 “香果,你醒了。” “雅勾。”嘶哑难听的声音听上去比央金更苍老,却在叫央金姐姐。 “到我了吗?” 央金轻声道:“欧金阿娅已经传授过许棠养蛊术,该你了。” “许棠很聪明,欧金阿娅说的她都能记住。” “那太好了!”香果的声音嘶哑,语气却有着一种天真俏皮。 她动了动,像是在转头:“阿棠,你在吗?” “在的。” “好,你听我说。” “嗯。” 和欧金代早一样,她开始叙述自己所知道的养蛊之术。 她的身体状况更差,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因此花了比欧金代早更长的时间。 时间慢慢流逝,香果终于说完。 “我养蛊不如阿娅和雅勾,除了这些,也给不了你什么经验。” “没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香果似乎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屋内沉寂下来,谁也没出声。半晌,欧金代早开口道:“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累了,香果也累了。央金,之后你再找个时间教阿棠,今天就先到这里。” 央金抱着香果,低低应了一声。 “阿棠,你出去吧,外面想必也等着急了。” “阿娅,你?” “我没事。” 萧然右手微动,一颗小药丸滑落在她掌心,她将药丸塞到欧金代早手中。 “这是?” “药,能吊命。” 欧金代早失笑,她不觉得萧然手上能有什么好药,小姑娘才十八岁,怕不是被骗了。 她不动,萧然将药丸捏在手里,送到她嘴边:“阿娅,你试一试。” 这药救不了她,但能让她多活上几天。 萧然坚持,欧金代早只当小姑娘心善感恩,便顺势将药丸吞下。 萧然依样也给香果塞了一颗,央金抬了抬手,还是没有拒绝。 做完这些,她将两个蒲团并到一起,想让欧金代早躺在蒲团上,却被她制止:“小姑娘,将我扶到墙边靠着。” 萧然动作一顿,将人抱起来,脚下一挑,捏着蒲团往墙边走去。 安置好人,萧然在欧金代早的示意下打开吊脚楼的大门。 昏暗中呆得太久,甫一见到阳光,萧然忍不住眯了眯眼。 “阿棠,你出来了?怎么呆这么久?” 其他人显然一直盯着这里的动静,一看有人出来,顿时围了过来,其中属龙石观最咋呼。 “斗蛊很难吗?不应该呀,咱们可是说好的。” “太阳都快落山了,还要继续下一场吗?” “石观,你先闭嘴!”黑衣女子横了龙石观一眼。 龙石观悻悻住嘴。 “许棠是吗?里面发生了什么?” “香果呢?她还好吗?” “央金姑姑在照顾她。斗蛊三关都过了,她和欧金阿娅” 萧然话都没说完,一个国字脸老头挤进来,劈头盖脸质问道:“你说什么?阿故教你蛊术了?其他人都听了?” 以老头的年纪,他叫姑姑的只能是欧金阿娅,当然不排除有辈分高年纪却小的情况。 “你说话呀!哑巴啦!” 龙石观跳起来:“龙富,你放什么屁呢!” “我放屁?!咱们族里的规矩,除本支族人,其他旁支除非斗蛊胜者,不能偷学旁支蛊术。现在里面的人没斗蛊,却听了代早一支的秘术,这就是违背族规!” 龙石观简直被他的言论惊呆了,一时竟想不到骂他的话。 龙富以为他怕了,得意洋洋道:“族里规定,违背族规者,需” “够了!”黑衣女子暴喝一声:“龙富,你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龙木,你年纪最长,我们平日里都敬你三分,难道你要带头违反祖训,吗?” “村长!”龙富身边的人焦急地拉他的衣袖。 “你拉我干什么?” 代早族人简直对自家村长的智商和情商绝望,他难道看不到其他族人眼里的冷意吗? 几句话就将其他人得罪透了,欧金的面子都保不住他。 “龙富,这个决定是我们一起做的,我们也是违背祖训,你是不是连我们也要一起罚?” 欧金代早的声音传来,不等龙富出声,她问道:“谁跟龙富一起来的?” “把这个丢人的玩意儿带回去!” 代早族人连忙应是:“我们先走了,之后会带人来接您。” “村长,咱们回去。” 别人的话龙富不听,但欧金的话他不敢不听,龙富一脸憋屈地被带走,不过看他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龙富走后,吊脚楼的门再次被打开,出来的是央金。 她对这代召一族的人道:“你们也回去,我等代早的人来接阿娅之后再回。” 代召族人颔首,转身离开。 龙木见状,也道:“石观,你们也回去吧。” 龙石观左右看看,“行,我们先走了。” 龙兆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此刻抬脚就往外走。 龙木也不在意,看向萧然:“许棠,代贵一族随时等你来斗蛊。” 她眼中依然充满审视:“代贵一族可不像其他三族好说话,我们会按规矩来。” 萧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欧金阿娅,我回去了。” “去吧。” 第128章 开门,放蛊 等三人回到家时, 天都黑了。 阿大见他们回来,赶紧要将留的饭菜热一热, 被萧然制止。她几乎一天没吃没喝,之前还不觉得,现在饿得几乎能吃下一头牛。反正天气也热,冷菜冷饭也能吃,饭用热水一泡,萧然一口气干下去两大碗饭,才将碗放下。 吃饱喝足, 阿大上楼休息。龙石观问起斗蛊的事,萧然长话短说, 捡重点跟两人说了。 听完萧然的话, 龙石观和龙兆沉默下来。 龙石观烦躁地薅了把头发:“欧金阿娅是个好人,就是龙富这人实在不咋样。” 说罢他无奈道:“阿娅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她在时龙富还有人能管管, 她不在了, 龙富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呢。” 那老头智商不咋地, 平时惯会膈应人, 他们看在欧金阿娅的面子上多数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今天下午的话着实不过脑子。屋子里的三人, 谁没斗过蛊, 没学过代早的蛊术,还用得着偷学?整这一出,真是蠢绝了!欧金的面子, 能庇护他到几时呢? 龙兆脸上也有淡淡的嫌弃,他是龙富日常针对的对象:“就凭今天的事,以后他要是再犯, 木阿娅不会放过他的。” 龙石观抹了把脸,“也是, 老头自己蠢而不自知,咱也甭替他操心。” “今天大家都累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龙石观起身欲走,萧然叫住他:“伯爷,斗蛊的事你还没跟我解释。” “嗐,伯爷记着呢!明天来找你,你别嫌伯爷来得早就行。” 龙石观走后,龙兆也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然:“两族秘术你要是记不住可以来问我。” 萧然还没反应过来,龙兆已经往楼上走去,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她耳边:“反正规矩已经打破,也不在乎这一点。” 萧然抿唇一笑,舅舅这是嘴硬心软。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跟着上楼。秘术这种事,当然是要记在纸上才行,她自己收起来,不会给别人看的- * 第二天一早,龙石观果然信守承诺,早早过来找萧然。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天气难得凉爽,外面微风吹拂,十分惬意。 三人搬着板凳坐在吊脚楼下,龙石观沉吟了片刻,道:“阿棠你知道龙是咱们的汉姓,代留才是族姓对吧?” 萧然点头,这件事龙兆跟她说过。 龙石观目光悠远,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只是发呆,顿了片刻,他才继续道:“代留是乌族其中一个分支。咱们这里,从上到下,依次是代留、代贵、代召、代早、代陇,一共五个支姓。” 他一边说,手一边沿着山路往下点。 “但这五支,都是旁支。” 在龙石观的口中,萧然听到了一段久远往事。 不知道多少年前,乌族还是一个整体,整个族支有六个大姓,龙石观口中的五支,都是旁支,主支姓代芈。 那个年代,乌族据山而居,旁支拱卫主支。主支的地位崇高,在族中说一不二。 主支的地位,不仅来源于宗族文化的影响,也是因为养蛊之术,曾牢牢掌握在主支手中。 “阿棠,你也养蛊,该知道蛊术是很神奇的东西。” “那时候,科技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想要什么东西,上网买就是了。生了病,就去医院。以前哪有那么好的条件!” “所以,养蛊人在乌族地位极为尊崇。” 萧然下意识点头。 吃穿且不说,这些可以自己种,自己织。乌族靠山吃山,只要不遇到盘剥战乱天灾,大概饿不死。但人吃五谷杂粮,上山伐木种田,总有生病受伤的时候。 织蛊,是一种很好用的蛊,它的效用连萧然都为之惊艳。 只要掌握了这一种蛊,在缺医少药的年代,一个养蛊人就是一名神医。 一个神医的号召力可不一般。 龙石观的话也印证了萧然的猜想。 代芈将养蛊之术控制在手里,等于间接控制其他五支的族人。 靠着蛊术,代芈享受五支族人的供奉。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但时间久了,人心的欲望是会增长的。 乌族占山而居,凭借蛊术和山林掩护当土皇帝。乌族人不必受外界压榨盘剥,可总不能人人都是皇帝。 没了外界的压榨,代芈一族就成了压榨其他乌族人的“皇帝”。 族人求养蛊人出手,送上供奉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一开始可能是一把米,后来变成一支鸡,再后来变成一头猪 东西越要越多,办事却拖拖拉拉,其他族人也不是傻子。 五支的族人第一次反抗。 人活不下去的时候能爆发出无限勇气和力量,大不了舍出一条命,反正横竖是个死。 代芈一族怕了,为了安抚族人,他们许下承诺,会挑选旁支族人传授养蛊之术,也会严格约束养蛊人。族人被说服了,能活下来更好。而且外面的世界也一样烂,不如老实待着。 自此,旁支也有了自己的养蛊人。 萧然动了动嘴,想问代芈一族遵守了诺言吗?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废话,要是代芈守诺,现在这里不会只有五支族人。 龙石观看见萧然的表情,哈哈笑道:“阿棠是想问代芈一族教了咱们先祖蛊术吗?” “嗯。” “教了,又没全教。” 老师傅还讲究留一手避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代芈一族又怎么会有诚心?他们视其他族人为奴为仆,奴仆胆敢反抗,他们既害怕又愤怒。 反抗平息后,代芈一族果然来挑选族人了。旁支的族人都很高兴,却不知道这是另一重深渊。 乌族既有无害如织蛊、萤蛊这样的蛊虫,也有诸如龙兆身上蚀心蛊这样随时能要寄主命的蛊虫。 以前代芈掌控蛊术,拿命养蛊的就是他们一支的族人,现在要教旁支,这些人不就是送上门的试验品? 萧然忍不住侧头看向一旁的龙兆,他安静坐着,垂着头,无悲无喜。 “种蛊就是那个时候学到的。” 萧然一惊,忍不住问:“种蛊有什么不对吗?” 龙石观摇头:“不知道。” 是不知道,而不是没有。 龙石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阿兆那天带你上山,你却跟着一起下来,让我很惊讶。” 萧然忍不住身体前倾,龙石观的话让她再次想起了之前的疑惑。 “种蛊有两种方式。高级的蛊虫需要通过身上的伤口钻入人体。虫子在身体里爬行,啃噬血肉,其中痛苦,难以想象。一般这样的人一次要种两种蛊。” “另一种是织蛊。”萧然肯定道。 “对。” 很好理解,前面的蛊虫制造伤口,后面织蛊跟着修复,否则被一路啃下去,身体岂不是要被掏空。 可修复,不代表痛苦不是真实的。 龙兆在萧然的注视中换了一个坐姿。 龙石观继续往下说:“低级的蛊虫,不需引蛊上身,但要养蛊人以自身血肉将蛊虫炼化后服用,以建立联系。这种种蛊跟服毒一样,同样痛苦。就算是最没用的萤蛊,也够人难受一两个小时的。” 那天萧然下山,神色正常,也没受伤,所以他才以为她没有种蛊成功。 “代芈一族骗了你们,正常养蛊不是这么养的?” “我们也不知道。” 这时龙兆开口:“种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刚种蛊的那段时间对正常人都是一种折磨。” “据说鼎盛时,代芈人人都养蛊。谁中折磨人人都能受住吗?” 龙石观也就这么一问,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假也无从考证:“不过好歹有了希望,族人凑合着也能过下去。” 可代芈一族又怎么会那么好心? 他们教给旁支族人的,都是杀伤力极大的蛊,用来害人是好东西。但族人要的是救人、能带给他们便利的蛊虫。 而且这些蛊用起来反噬也大,用得越多,反噬越快。 不仅如此,种蛊时的痛苦和后续反噬能将一个好好的人折磨疯。 五支族人看似得到了秘术,其实失去了更多,压迫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处。 最后,承受不住的旁支养蛊人联合起来偷袭了主支,抢走了部分蛊虫和秘术,带领族人逃出山林。 那个时候外界也很乱,族人既要被主支追杀,又要躲避战乱,五支族人聚集在一起,相互扶持,一路逃到这里,最终定居。 “这些和斗蛊又有什么关系?” “先祖在这里定居之后,为了防止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重复代芈一族的老路,将抢到的秘术分割,五支各掌握一部分。” “后来代芈一族追过来,族人联合将人击退。独木难支,又有外敌。担心秘术失传,所以约定以斗蛊形式传承秘术。” “因为怕其他人偷看秘术,所以毁去记载秘术的书册,以养蛊人口述的方式传承。” 每次斗蛊,五族都需派人出席,既是联络感情,也是互相监督。 说到这里,龙石观喝了口水:“这是内斗,以传承为目的,不伤人命。” “那外斗,就是和代芈一族斗?” “是。” “最开始,代芈一族隔几年来一次,他们经验丰富,但咱们人多,养的还都是厉害的蛊,尚且能应对。后来,他们来的时间越隔越久。” “大约是八十年前开始吧,就没人再来了。”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是最混乱的时候,代芈一族居住的祖地千林和往觉相隔千里,来回一趟也不容易。 说实话,能锲而不舍,屡斗屡败还要一直来找麻烦,代芈一族的人也是犟种。 不过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龙石观脸色沉沉,“平静的日子过了很久,久到还记得这些事的老人都不剩几个。” “直到十九年前,那群人又来了。” 第129章 开门,放蛊 斗蛊, 一开始也不是和平的。 代芈想拿回东西,惩治叛徒, 最初都是冲着要人性命来的。是五族团结,他们没占到便宜,反而损失不小,因此才提出以斗蛊的形式解决恩怨。 五族也不想白白送命,考虑过后同意了代芈的提议。 只不过双方都有仇恨,能下狠手的时候谁也不会犹豫。 后来就渐渐成为传统,仇恨也在一次次斗蛊中越积越深。 百年前, 这片大地风雨飘摇,人人自顾不暇, 代芈隔十年才来一次, 直到八十年前,本该出现的代芈族人没有来。之后, 他们也一直没有出现。 六十年过去, 老一辈的人渐渐去世, 族人开始与外界接触, 斗蛊的传统被逐渐淡忘。 “种蛊太过痛苦, 有了便利的科技, 族中也开始提议是不是要放弃养蛊。” “有些老人不同意。” 龙石观扫了眼萧然腰间的小罐子:“先祖的顾虑是没有错的。即便定下规矩约束养蛊人,但养蛊人的地位依旧尊崇。” 萧然指尖无意识地拨弄小罐子,清脆的响声回荡。 “养蛊人受了那么多苦才能养蛊, 获得超出常人的能力后照拂族人,族人供奉他们,是正常的利益交换。” “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受人尊敬, 能过上好日子。” 萧然指尖一顿,莫名想到了龙富。 “最不愿意放弃养蛊的, 不是养蛊人自己,而是他们的家人。” 缓缓吐出一口气,萧然心中沉甸甸的,人心如此。 不需要自己付出代价,还能坐享其成,简直做梦都能笑醒,让他们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自然是不愿意的。 族里为这事吵翻了天,为利益,为野心,也有老人觉得要坚守传统,等等想法不一而足。 龙石观嘿笑一声:“最后说服他们的,不是别的,是族人们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去山上,是愿意去的都没有种蛊成功。” “这是一件好事,眼看着养蛊的传统再过些年就会消失。” “但代芈的人重新出现了。” 十九年前,五族养蛊人青黄不接,代芈一族来势汹汹,这次他们不守规矩,对普通人也下了手。 在代芈的攻势下,五族节节败退。 “是你外婆,力挽狂澜。” “她天赋过人,据老一辈说,能和先祖相比。” 龙兆轻轻哧笑了一声。 “拼着反噬,她斗胜了。” 龙石观回忆起往事,心潮起伏。他摸向腰间,想要抽口烟压压情绪。 手上摸了个空——今天出门想着事忘了带上。 龙石观压下胸中燥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代芈不敌败走,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一次,九成养蛊人在代芈败走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其他人也多少受到反噬,其中以萧然的外婆最严重。 代芈临走前放下话,不会善罢甘休。 族老在恐惧中又重新提起养蛊之事。 人在恐惧中要么胆小,要么偏激。那一次,所有年满十六不足二十的族人都被要求去山洞引蛊。 “但老天大概就是喜欢开玩笑,当时成功的只有三个人——香果、央金和你母亲。” “其他孩子们都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被带上山,割了一刀放了点血又被带回来。” “香果和央金种的蛊都不是厉害蛊虫,救人可以。斗蛊,还是需要凶悍的蛊虫才行。” 龙石观看向萧然:“除了你母亲。” 萧然猛得握住小陶罐,又看向龙兆。 龙石观还要继续,龙兆打断了他:“我来说吧,这也是我家的事。” 龙石观欲言又止:“你那时还小。” “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年发生的事。” 龙石观闭上嘴巴,神色愧疚。 龙兆脸上的怨恨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平静:“姐姐种蛊成功,而且是最高级的蛊虫,让失望的族老欣喜若狂。” “母亲反噬命不久矣,生恐代留蛊术失传,族老们一起请欧金阿娅帮她吊住性命。欧金阿娅年纪大了,当时所有受伤的人都要她治疗,连刚种蛊的香果也赶鸭子上架。” “可以说出手一次,对欧金阿娅就是一次伤害。” “族中对姐姐寄予厚望,但是,她逃跑了。” 最平淡的话语,说这让萧然心中发寒的话。 她怔怔看着龙兆:“舅舅,你们怎么办?” 她能想象,当时所有人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一定地步,许母的临阵脱逃,就像火星子,一把引爆炸药桶。 愤怒的族人,找不到许母的情况下,所有情绪都会发泄在龙兆和阿大身上。 龙兆神情淡淡,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 他也曾在恐惧和痛苦中煎熬,日日夜夜回想当时的情形,回想每一个围在吊脚楼外的人的神情。 火光中,他们脸上是愤怒?是冷漠?是咬牙切齿? 可当今天将这些话说出口时,他发现,他还记得当时的痛苦,但却已经模糊了那些人脸上的神情。 “阿兆,要不还是我来?”龙石观适时开口,唤醒陷入回忆中的龙兆。 “不用。” “姐姐跑了,族老围住吊脚楼,要一个交代,他们不相信阿爸和阿妈不知道姐姐去哪里了。” “我们交不出人,那就用另一个人代替。” 他们家连出两个厉害人物,族老相信龙兆一定也种蛊成功。还不到十岁的龙兆被强硬带上山引蛊,他的父母无力阻拦愤怒的族人,哪怕他的母亲之前还是族里的英雄。 血脉就是这么神奇。蛊虫喜阴,所以族里的男性养蛊人比女性少很多,多数厉害的养蛊人都是女性,但龙兆偏偏成功了,且种的蛊比许母还要略胜一筹。 族老满意了,他们退走,吸取教训,派人时刻看守吊脚楼。 “母亲在欧金阿娅的帮助下拖了一年,将代留蛊术教给我之后就去世了。” 小楼下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龙兆将种蛊的过程一带而过,萧然无法想象他当时的痛苦。 为什么要挑16-20岁的族人种蛊,因为太大的人灵性已失,太小,没有办法承受种蛊的煎熬。 龙兆,他那时才九岁。 “舅舅,对不起。” “嗯。”龙兆淡淡应了一声。 萧然打起精神,问道:“后来代芈还有人来过吗?” “来过,九年前,一个人。” 龙石观点头:“大概是他们也损失惨重,九年前只来了一个人,当时是阿兆和代贵的养蛊人出面。” “那个人年纪也不大,大概二十来岁。三人斗了一回,他便离开,说十年后再来。” “十年后,那不就是明年?” “对。”龙石观看了一眼天空,“大约也是七八月份的时候吧。” 龙石观脸上有些歉意:“所以,我才想让你养蛊。” “咱们族里,比以前还不如了。近些年再也没有成功种蛊的人。” 萧然能理解,“我觉醒神蛊,你们能知道,代芈大概也能知道。与其稀里糊涂被找上门,不如先学习应对方法。” 龙石观噎了噎,这本来是他准备说的话,被萧然自己说了。他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 他站起身:“故事也讲完了,我就先走了。” 代早和代陇这两天应该会很忙,他得去帮忙。 走了两步,他又倒回来:“阿棠。” “怎么了,伯爷?” “没事。伯爷是想跟你说,不用逼自己,你现在做得就挺好了。” “明年的事,总归还有长辈顶着。咱们这里人才凋零,代芈说不定也一样。” 他说完,就离开了。 “最开始急的是他,现在装好人的也是他。村长当久了,也学会虚伪那一套了。” 龙兆又在开嘲讽。萧然跟他接触久了,现在也能听出来他只是嘴痒,这句话还真不是骂龙石观。 萧然只当没听到,“舅舅,你们没想过主动去找代芈一族吗?” 她听了这么久,代留五族好像都是被动反击,从来没想过主动出击。 “他们大概是想求安稳。” “也许是没底气,也没有把握。” 萧然沉默,代芈跟五族之间也是一笔烂账。最开始的庇护是真的,后来的压迫是真的,最后的袭击背叛也是真的。 传统的宗族观念还烙印在族人心里,再加上蛊术来源于代芈,五打一有时还是狼狈险胜,也不怪他们想当鸵鸟。 “我去过。” “嗯。嗯?!!” 萧然抬头:“舅舅,你?!”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能来,我不能去?” “不是。”萧然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那,结果呢?”萧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龙兆脸一黑:“没找到。” “啊?代芈没人了。” “不是。” “那是?” 龙兆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林子太大,迷路了。” 啊,这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龙兆神色羞恼,萧然没敢触他的霉头。 她镇定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了,代早、代陇的蛊术还没消化完。时间紧任务重,就不陪舅舅你了。” 不等龙兆开口,她就火烧屁股一样扛着凳子小跑上楼。 三天后,萧然囫囵消化了代早、代陇的蛊术,准备喊龙兆去找央金学习她的养蛊术时,龙石观过来,一脸严肃地告诉两人,香果和欧金去世了。 第130章 开门,放蛊 第十七章 龙石观的到来让萧然暂时放下去找央金的计划。 他们换好衣服, 一起赶往葬礼现场。 路上,龙石观简单跟两人交代了经过。 斗蛊之后, 欧金和香果油尽灯枯,她们昨日白天去世,家人帮忙整理仪容后今天通知亲朋来送葬。 等三人赶到时,灵堂人来人往。 两人前后脚离世,今天一同出殡。 灵堂上哀乐齐奏,亲人痛哭。 萧然看到龙富和龙河都在家属之列。 在殡仪的指引下,三人上前致意。还没等他们直起身, 龙兆猛得向前一栽。 “舅舅!” 萧然抓住他的手臂将人一带,靠着她的力量, 龙兆踉跄两步站直身体。 身后龙富眼睛通红, 布满血丝,怨毒的目光直直看向龙兆和她。 刚刚就是他推的人。 见萧然看他, 龙富扬起手, 一巴掌就要呼在她脸上。 龙兆目光一厉, 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暗暗使劲, 龙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周围的人被这番变故惊住, 此时回过神来,有人高声喊道:“快快,将人按住!!” “阿兆, 松手,别跟他一般见识!” “舅舅,舅舅, 松手!” 萧然抱着龙兆地胳膊,嘴里不住安抚。 整个灵堂瞬间乱做一团。 两个青壮一左一右抱住龙富, 龙兆这才松开手:“看在阿娅的份上。” 没想到这句话更加刺激到了龙富。 “扫把星,你自己害人还不够,还要带人来克她。你们一家子,姐姐不知廉耻跟野男人跑了,这个小杂种” 龙兆神色巨变,脸上皮肤隐隐鼓动,眼神狠厉地盯着龙富:“你再说一遍?” 龙富被他的眼神一刺,有些害怕,随即瞪着通红的眼睛,“老子不怕你,小杂种——,唔唔” 龙石观扑上去,手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扯的布,塞进龙富嘴里,扯着嗓子喊道:“龙富脑子不清楚了,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说话的时候,他还不忘捂住龙富的嘴,防止他将口中的布团吐出来又开始胡言乱语。 “是是是,快,将人带下去!” 龙富被人拖走,灵堂闹哄哄一阵过后,又恢复了秩序。 龙石观抹了把汗,“那老崽子简直是疯了!” 三人跟家属鞠躬,家属还礼,两边家属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龙河,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致意过后,他们退出灵堂,萧然悄声问龙石观:“伯爷,龙富这是闹哪出?” 龙石观四下看了看,小声道:“龙富当初成为村长靠的是欧金的面子,他不怎么得人心,全凭欧金在后面撑着。” “所以阿娅去世,他位子坐不稳?” 龙石观摇头:“不是,斗蛊之后,欧金回到代早族里,亲自叫了人把龙富从村长位子上撸下去了。” 萧然恍然大悟:“欧金阿娅是为他好。” 龙石观一拍大腿:“不错,连你都知道,偏他脑子不好使,看不清形势。” 龙富这人贪、蠢还坏,唯一一点算好的就是胆子稍微小点,大恶没有。 他欺压代早族人,对外还爱撩拨其他四支族人,大家看在欧金的威望和恩情上,对他忍让几分。 如果不是欧金没有孩子,代早村长也轮不上龙富。 欧金不是蠢人,她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趁自己还在,亲自将龙富撸下来,大家看在她的份上,也不会再找龙富算账,过往种种就当一笔勾销。 龙富未必不懂其中的道理,但这些年他靠着欧金过的太顺,脾气也养大了。 他不能恨欧金,就将怒气发泄在龙兆和萧然身上。 只是这个时间和地点选的不好,若是其他地方,看在欧金的份上两人少不得捏着鼻子忍了。谁能想到他连这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在灵堂上当场发作! 欧金也是白为他打算一场。 龙石观有些唏嘘:“又蠢又坏大概说的就是龙富了”。 葬礼持续了三天,三天中龙富再也没有出现过,对外宣称是太伤心生病了,卧床休息。 理由就是这么个理由,信不信就是大家的事了- * 最后一捧土落下,葬礼结束,前来吊唁帮忙的人跟家属道别,纷纷返家。 萧然看了龙兆一眼,他没动,自己也就没动。 等家属都离开了,坟前还剩一圈人,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斗蛊那天见过。 也有两个生面孔,一个是代早族人,看站位,估计是接替龙富的新村长,另一个人裹在黑色披风里,看不见脸,和代贵族人站在一起。 气氛有些沉闷。 “各位,让大家暂留下来,是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商量。”龙河双手合十,对着坟头拜了拜,转过身对众人道。 “你之前通知过大家,我们都知道了。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龙木最年长,她第一个开口。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五族同气连枝,大家一定会帮忙!” 龙河一一将众人看过去,代早的村长微微颔首。 龙河抬手,“请各位长辈静一静,听晚辈说。” 众人安静下来。 龙河有些紧张,瞥了眼身后的土坟,开口道:“香果去世了。她是代陇一族最后的养蛊人。代陇一族的传统到这里也算断绝了。” “不会断绝的,我们都还知道代陇的蛊术,以后可以教你们的养蛊人。” 说话的是央金,她眼眶有些红。她跟香果的感情很好,十九年前,她们两个作为唯三种蛊成功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一起。香果离世,她是最伤心的人。 龙河摇了摇头:“没有本族人指引,再想种蛊就很困难了。再加上这些年和外界接触通婚,血脉稀释,代陇没有再出过养蛊人。” “你们也是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然后齐刷刷看向代留一族所在的方向。 大家都一样,除了代留。 萧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禁缩了缩脖子。 龙兆斜了她一眼,满眼都是“没出息”。 “你究竟想说什么?”龙木蹙眉问道。 “木阿娅,前天香果回来后跟我说,她走后,代陇无人养蛊,所以想将山洞里的蛊虫分开,送给其他三族。” “三族,代早呢?” 代早的新村长站出来,“欧金也是一样的意思。” “这么说,这是两族商量好的?”龙木神色不悦。 “木阿娅,族人都想过好日子。朗卡的繁华大家也看在眼里。这些年,除了代陇,其他族人也有不少搬迁到朗卡的,我们也不想守着过去的规矩过日子了。” “代芈呢?你们不怕他们卷土重来?” 龙河笑了笑:“卷土重来,我们也没有抵挡的手段。” 龙木眉头拧紧。 这就是纯纯摆烂了,都没人了,拿什么去斗?拿头吗? 话是这么说,但总归让人心里不舒服。大家团结这么多年,代陇和代早突然要抽身,其他三族却还要面对旧敌,就让人很不爽了。 “再者,时代变了。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也不是十年前。杀人是犯法的。代芈要是敢杀人,我们就去报警。” “阿棠,你从大城市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龙河笑着问萧然。 “啊?” 再次面对众人的目光,萧然抽了抽嘴角:“这个” 龙兆按住她的头,将人推到身后:“她还是个小孩子,搞不清你这些弯弯绕。” “杀人是犯法,但蛊术无形。” 龙兆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有些人神情呆怔,有些若有所思,显然是在动摇。 “我托大一句,代留养蛊之术是五族中最厉害的,也是对蛊术最了解的。” 龙木道:“这是事实,我们都承认。” 当初带头反抗的就是代留祖先。代留的养蛊人厉害,蛊虫也厉害。 “就算死了人,你们可以报警。但你们怎么说,说是蛊虫害人吗?” “先不说蛊虫能不能被查出来。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也该明白。” 龙石观也跟着道:“阿兆说的有道理。我话糙,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秀华在朗卡开店卖衣服首饰,她手里头有个保持银饰鲜亮的方法,就这,还有人想办法要从她手里头抠出来这法子。” “咱们的蛊虫是奇术,织蛊也就算了。欧金的阿蛊,那是救命的东西,谁不心动?” “要是外族人能养蛊,我也支持你,可惜不能。” 剩下的话龙石观没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各自散去。 之后几天,龙兆和龙石观时不时出门,每次回来龙兆都眉头紧锁。 七天后,龙兆回来,叫上萧然,让她一起去搬坛子。 “你们被说服了?”萧然在路上好奇地问。 “各退一步。” 三族接手了代陇和代早的蛊虫,避免这些蛊虫无人照看死绝。 代陇和代早借着朗卡的光,最富有,他们会照拂三族想要去城里生活的族人,并且不得阻止有天赋的族人前往三族种蛊。 五族看起来依然团结在一起。 “后一条其实没用,多少年都没有有“天赋”的人了。” 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大家各自让步,一切就看明年了。 萧然抱着坛子跟在龙兆身后上山。蛊虫喜阴,他们只能大晚上将这些蛊送去山洞。 石壁上空着的格子不少都被重新填满。 萧然拍了拍手里的土:“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去代贵斗蛊?”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你现在不是她的对手。代贵可不会放水。” 萧然还想说什么,龙兆推了推她:“回去了,少操心。再过两天你就要去上学了,大学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开门,放蛊 开学前一天, 龙兆送萧然上火车。 买票的时候龙兆还想给她买硬座,萧然转头自己买了一张高铁票。 阿大想让龙兆送她, 但龙兆脱不开身。她的学校就在天海本地,上学相当于回家,再加上她有自保能力,便独自踏上了回天海的火车。 手机响了一声,上面是龙兆发来的信息,让她到家给他发给消息,萧然回复后将手机合上。 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是寄到天海家中, 家里没人,邮递员打了电话沟通后又重新寄到村子里。 许棠报考的是天海大学英语系。 天海大学在全国也排得上号, 英语系不是天海大学的热门学科, 但录取分数也不低。 要将高中知识捡起来,说难也难, 说容易也容易。得益于许棠的选择, 她可以暂时先主攻英语。 通知书很显眼, 现在又是大学生去学校报道的高峰期, 旁边也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女儿。 父亲隔着过道坐在另一边, 跟萧然坐在一起的是母亲和女儿。 “小姑娘,你也是去上学呀?” 那位妈妈开口跟萧然搭话。 萧然将通知书收起来,侧头冲对面笑了笑:“是的。” “你家里人呢?不去送你吗?” “他们有事要忙, 我自己可以。” “小姑娘你真懂事!小雨,你看看人家!” 一直抱着手机的女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 继续埋头沉迷打游戏。 她妈妈有些生气,碍于公共场合不好发作, 小声斥责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整天就知道玩手机,跟手机比跟我们还亲!” 女生一开始还听着,见她妈妈没有停下的趋势,点开音乐,耳机一塞,窝在座位上完全不搭理。 萧然站起身,“阿姨,借过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那位妈妈唠叨的话戛然而止:“哎。” 她收了收腿,顺手拍了女儿一下:“脚收一收,让人出去。” 女孩头也不抬,腿一缩,给萧然让出位置。 等萧然回来时,母女俩各自盯着手机互不搭理。 之后那位妈妈再也没跟萧然搭话。 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又赶着末班地铁,等萧然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到家后跟龙兆发了信息,简单收拾一下后,萧然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萧然睡饱后起床,给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下午两点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坐车去大学报道- * 天海大学是老牌名校。 关于天海大学,还有个笑话,说天海大学的历史比天海市的历史还长。 和许多越建越气派的高校大门不同,天海大学的大门显得格外普通。 大门口人来人往,萧然随大流走近学校。 天海大学是开放参观的,许棠原先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参观过,因此对大门口的这条路还算熟悉。 笔直的道路旁栽种了悬铃木,秋天的时候,落叶飘黄,这里也是不少人打卡拍照的景点。 道路尽头是一座高耸的石雕,汉白玉的基座上是一位身穿长衫,儒雅随和的老者——正是天海大学的创建人兼第一任校长陈明志老先生。 除了手上的文件袋,萧然两手空空,指引新生报道的志愿者没注意到她。 萧然也不麻烦别人,顺着指示牌找到了报道处。 也许是到了下午,报到处人不多,萧然找到英语系的牌子,排在队伍后边,不一会就轮到她了。 搭起的凉棚内乱糟糟摆着不少塑料凳子,不过没人坐,人应该是去接新生了。凉棚前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英语系-报到处”的牌子。 桌子后面是个短发女生,白体恤牛仔裤,最常见的打扮也掩饰不住青春靓丽。 天气太热,她的发梢被汗水打湿,外侧蓬松,贴近皮肤的头发一缕缕,湿漉漉贴在脖子上。 “学妹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许棠。” 短发学姐抽过订在一起的纸,纸上的名字都是按首字母排序,她迅速扫了一眼第一页,没看到名字,刷刷往后翻。 “许棠,找到了。”她在名字后面打上勾。 “学妹,你是二班的。” “你缴费了吗?” 萧然点头。 龙兆本来想出她的学费。 许父许母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加上车祸赔偿、保险,足够她上学和以后生活。 临走时,龙兆硬塞给她一张卡。 “你母亲这些年往家里打过钱,我没动。我和阿爸能养活自己,以后你的学费和生活就用这笔钱,暂时不全给你,免得你乱花。” 萧然回家后查了一下,卡里有两万,扣除学费,剩下的只要她不大手大脚,一学期能过得很滋润了。 不过萧然也没动,自己在手机上把钱交了。 学姐爽朗地笑了一声:“那就不用跑去缴费了。” 她伸头往后看了一眼,“其他学长学姐都没回来,你等一会儿,等人回来以后带你去宿舍,然后认认路。” “你也别站着,坐。” 她随手给萧然指了个凳子,塞给她一瓶水。 “你没有行李吗?” “在家里。” “哦,你是本地人?” 萧然点头。 短发学姐有点羡慕:“真好。” 她吐槽道:“虽然有快递,但那么多东西要从快递站搬到宿舍也很累。你就好了,衣服只要带应季的,缺什么回家一趟就行。” “宿舍还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楼层高的,搬完行李腰都要累断了。” “咱们英语系男生不多,也不能总使唤人家,只好自己搬。” 她说着说着,突然住口:“我是不是话很多。” “没有。”萧然摇头。 正好这时又有人过来,她转身继续干自己的事。 萧然等了半个小时,凑齐了八个人,跟着从别处回来的学姐一起去了宿舍。 萧然住502,属于短发学姐口中搬行李要累断腰的楼层。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 她来得有些晚,其他三个床铺已经有人了,只留了一个靠近门口和开关的位置。 宿舍里三个女孩都在,已经收拾好床铺,见有人进来,齐齐看过来。 萧然微微一笑,“你们好。” “你好。” 三人纷纷打招呼。 她对床的女生从床上下来,打量了萧然一眼:“你好,我叫韩嘉,你没有行李吗?” “在家里,明天带过来。” “哦,本地人。”韩嘉和短发学姐说着一样的话。 “我是东城的。” 韩嘉很开朗,介绍完自己,指着另外两人跟她介绍:“她叫乐敏,徽江人。” 乐敏扎了一个小马尾,皮肤很白,个头有些矮,显得娇小可爱。 韩嘉话音刚落,她柔柔地跟萧然打了个招呼。 “那是田甜,是同安人,她是计算机系的。” 田甜的人跟她的名字不太符合,不是个甜妹,反而有些冷酷。 她推了下眼镜:“我们系女生不够,跟英语系拼下宿舍。” 萧然点头:“我叫许棠,本地人。” 互相介绍完,萧然摸了把自己床铺的桌椅,上面有一层灰。 韩嘉道:“洗手池有抹布,你可以用。” 萧然道了谢,拧着抹布将上下铺擦了一遍。 打扫完地方,也到了饭点,四人相约下楼吃饭。 没去别的地方,出了宿舍直奔食堂。 她们宿舍楼的位置正对第二食堂。几人在食堂吃过一顿饭,也算联络了感情。 吃完饭后,韩嘉三人回宿舍,萧然回家。 半路上龙兆发来信息,问她学校怎么样,萧然自然说好。 龙兆又关心了她几句,让她别把蛊虫带到学校,免得吓到人。 萧然回了个好的表情包,龙兆那边没再说话- * 为期两天的新生报道结束后,学校很快通知大一新生进行军训。 按天海大学的传统,新生军训要持续一个月,算是时间最长的了。 当初萧然知道的时候,很想跟学校请假,等军训完了再去报道,理由都是现成的——车祸还没有恢复。 但这需要医院开请假条,萧然不想自己过于健康的身体被围观研究,再加上龙兆和阿大觉得她应该和同学相处拉近感情,萧然便打消了念头。 宿舍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 田甜已经去跟自己的班级汇合,寝室只剩下萧然、韩嘉、乐敏。 韩嘉一直往箱子里塞各种防晒用具,嘴上还在哀嚎:“为什么我们学校军训时间这么长啊~” “我本来就不白,一个月晒下来岂不是要变成黑碳!!” 萧然和乐敏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笑意。 韩嘉身材高挑,人也漂亮,就是肤色不够白皙。但她的肤色是浅浅的蜜色,非常健康。搭配上她染的浅栗色头发,很有魅力。 韩嘉嚎够了,拉上箱子,一巴掌拍在上面:“我就不信这么多防晒还不能捍卫我的肤色!” 萧然摇了摇头,没有打击她。 之前她和乐敏就提醒过她,军训时大量流汗,也不可能让她随时喷防晒,这些东西带多了也没用。 韩嘉不信邪,非要带,两人也没有再劝。 三人提着箱子,跟班级汇合,坐上车,大巴载着他们前往军训基地。 第132章 开门,放蛊 她们要去的军训基地在山里, 原先是一个军事基地,后来军区合并, 里面重要的东西都搬走了,剩下这块地稍微改了改,分出一块地方做了天海市高校的军训地点。 大巴开到山脚下停下来,司机从座位上站起来将人都赶下了车。 有人不明所以,大声问:“师傅,不开上去吗?” “不上克,都是让学生自己爬。” 司机说完, 大手挥舞:“快点儿,都下克, 后面儿车都陡喽!” 众人被驱赶下车, 外面乱糟糟都是人,同样是被赶下车的学生, 看那一溜儿的大巴, 不止天海大学的学生。 等所有人都拿好箱子, 大巴喷了她们一脸尾气, 慢悠悠开走。 韩嘉手搭凉棚四处张望:“路都不知道, 咱们怎么上去?” “要走多远啊?太阳好大!” 萧然:“会有人来领我们的, 这里这么多学生,不可能让我们自己上去。” 她也转头四下看了一下,这里整体还算有秩序, 有些班级有人站出来维护秩序。没人站出来的班级,大家也基本知道跟自己宿舍的人站在一起,不到处乱走。 “嘉嘉, 你,在干嘛?”乐敏温柔的声音里充满疑惑。 萧然回头, 韩嘉蹲在地上,面前是她打开的行李箱。 从里面掏出一罐防晒喷雾,韩嘉滋滋滋一顿狂喷,“防晒啊,这大太阳,一会儿就晒黑了。你们喷吗?” 萧然和乐敏齐齐摇头。 好似有轰鸣声传来,在四周嘈杂的说话声中并不明显。 “嘉嘉,教官要来了,东西收好。”萧然提醒韩嘉。 “哪呢?哪呢?” 她手忙脚乱将喷雾塞回去,扣上箱子起身的瞬间,上山的路中齐刷刷出现两列挎斗摩托。 漆黑的车身轰鸣着停在所有人面前,帅气的车配上挺拔的人,引起一阵惊呼。 韩嘉垫起脚尖,“哇~好酷~” “各位同学请安静,请叫到班级的同学站到各自的教官面前,跟随教官上山!” 大喇叭广播完,这么多人肯定不能瞬间安静。有人窃窃私语,人多,私语变成了嗡嗡的嘲杂声音。 拿着喇叭的教官好像并不在意学生的激情讨论,也不重复提醒,他只是抬手频频看表。 “嘉嘉,几点了?”萧然问道。 她手机放在行李箱,韩嘉戴着表。 “快十点了,怎么了?”韩嘉抬起手看了一眼。 “上山不知道要多久,多耽误一分钟,咱们可能就赶不上午饭,还有午休。午休可能是两点左右结束,下午开始军训。基地里午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萧然快速分析道。 “不,不会吧?”韩嘉不信,“那教官怎么不说?” “他在看表,第四次了。” 韩嘉回头,正好看到拿喇叭的教官放下手。 “!!他就这么看我们讨论,太狗了吧!!!” 话音刚落,喇叭再次响起:“同学们,请安静,容我提醒各位,已经五分钟过去了。基地食堂十二点半不再提供用餐,如果没有赶上午饭,只能等到下午五点晚餐时间。”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教官路有多远?” “咱们什么时候走?” 这些是着急赶不上饭点的。 “基地有小卖部吗?”这是无所谓,吃不上饭吃零食也行的。 “没关系,嘿嘿嘿,还好我有先见之名,带了泡面和零食,有想要的可以跟我买。”还有十分有生意头脑的人,不过他的样子太贱,周围的人纷纷怒目而视。 教官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等同学们安静下来后,我再开始叫班级。同学们要是不担心饿肚子,我是无所谓。” 此言一出,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有想要吐槽的人,也被手动闭麦。 等闹哄哄的广场安静,又过去了十分钟。 教官举起喇叭:“很好!这是教大家的第一课,服从命令。现在,叫到学校班级的人排成两队,跟随你们的教官上山。” 有机灵的不等叫到班级已经先排好了队,一听到命令,就能直接走人。 萧然所在的二班不早不晚,正好排在中间。 分到的教官教杨志,他也不废话,领到人直接带着人往山上走。 乐敏个矮,排在前面,韩嘉和萧然差不多高,走在一起。 她推着行李箱,小声跟萧然吐槽:“这也不对啊,后被叫到的不就吃亏了吗?” 萧然摇头:“动作够迅速的话,五分钟就能全部出发,后面也不是不能赶上来。有了前面这一出还拖拖拉拉,第一个叫也没用。” 军训也不是要到基地才行,从他们下车那一刻就开始了。 “少说点话,水分流失快,小心中暑。” “哦。” 韩嘉应了一声,闷头推箱子。 现在的小孩多数都是娇生惯养,他们推着箱子上山,相当于负重登山,没走半个小时就累得不行。 “教官,还有多远啊?”有人忍不住问道。 “三公里。”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 “三公里要走多久?”韩嘉舔了舔嘴唇,她觉得自己已经热得浑身冒烟了。 “正常步行大概40分钟。推着箱子爬山,时间翻倍吧。” 韩嘉看了眼表,“那不就是十二点到?!” 她立刻振奋了:“还行,能赶上饭!” 态度非常乐观。 周围的人听到她的话,也是精神一震,步子都轻快了些。 领头的杨教官好像回头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半个小时过去,杨教官让人原地休整了十分钟,有人送了水过来,补充了些水分,他们赶在十二点十分终于到达基地。 杨教官步子没停,直接将人带到食堂,一群人行李随手一放,嗷嗷叫着撒欢一样冲向食堂。 “不错不错,还有劲嘛!”早就骑着挎斗摩托回来的班长站在食堂门口欣慰点头,“这群娃子们素质不错!” 被狠狠“折磨”了身心后,所有人都乖了不少,尤其是深刻认识到了服从命令的重要性- * 时间一晃而过,他们在基地也呆十三天。这天,集合时杨教官宣布了一个消息,他们将在两天后进行一次“期中考试”——十公里野外越野拉练。 消息一出,整个班级瞬间沸腾,其他班级也同时得到消息,整个基地闹哄哄一片。 “安静!安静!!” 教官的威严还是有的,重复两遍后,大家安静下来。 “我知道的大家有很多疑问,晚上训练结束后会有人专门讲解拉练内容。现在,解散!”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乐敏走过来,三人碰头。 韩嘉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晒黑?” 乐敏撸起袖子:“黑了。” 雪白的胳膊上黑白分界线十分明显。但她的黑比韩嘉正常肤色的时候还要白。 韩嘉的眼神更幽怨了。 每日一问达成,乐敏放下袖子,无视韩嘉的眼神,她这几天已经免疫了:“野外拉练的项目很苦,不是每年都有的,咱们正好赶上了。” “之前半个月都是基础项目,拉练过后强度会加大,打靶都是基础的。” 乐敏压低声音道:“听人说都是真家伙。” 别看乐敏个子不高,看起来柔柔弱弱,相处下来,萧然就发现她内心一点都不柔弱,而且人缘很好,这段时间打听了不少消息。 韩嘉学着她低声道:“去哪儿拉练?” “山上,现成的地方。” “山里没有大型动物吧?” 乐敏噗呲一声笑了:“你在想什么呢?肯定没有啊。这片山都是基地的范围。拉练累是累了点,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萧然环顾四周,基地建在山坳中,四面环山,生态环境要比城里好很多,缺点就是蛇虫鼠蚁也多。 “乐敏,你知道拉练路径吗?”萧然问道。 乐敏摇了摇头:“不清楚,去年没有这个项目。好像每次都不一样吧。据说为了真实性,会走山路穿林子。说是十公里,实际上可能不止。” 三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晚上有教官讲解,也不是非要现在摸清情况。 晚上教官说的内容跟乐敏的消息大差不差,野外拉练不仅是徒步穿林,还有负重,萧然怀疑刚来基地的那出就是一次提前演练。 第三天早上,天空飘起了小雨,天气算不上太好,萧然洗漱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讨论下雨会不会取消拉练,答案是不会。 这点雨顶多算是考验,还够不上取消拉练的程度。 果然,早饭过后教官通知集合,让他们背上背包,准备出发。 韩嘉戴着帽子,抬手接飘落的雨丝,雨又小了点,天空没有放晴,不过和早上相比更亮堂了:“还好,起码今天可以不用晒太阳。” 她比之前黑了两个度,再好的防晒霜也顶不住汗水的冲刷和十五天的暴晒。 乐敏路过,“嘉嘉,阴天也有紫外线的。” “啊啊啊!你不要跟说话!” 韩嘉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乐敏走到队伍前面站好,韩嘉放下手,浑身散发着怨气:“为什么有人能这么白,晒黑了还是这么白!” 萧然失笑:“天生的,没办法。” “呜~”韩嘉捂脸哽咽。 众人集合完毕,队伍比刚来时少了不少,大部分学校已经结束军训了,这里只剩下天海大学还有两个跟军事相关的学校,这两所学校军训强度比她们大,时间更长,项目更多,没有跟她们一起,因此这里等待出发的只有天海大学。 “嘟——嘟——”哨声响起,大喇叭重出江湖:“各单位注意!野外拉练正式开始,出发!” “出发!” 第133章 开门,放蛊 出了军训基地, 根据人数,英语系四个班被抽走跟其他系班级合并, 组成一个约百人的方阵向山林出发。 二班和医学系的一个班级分在一起,并成四列,在两班教官的口号下小碎步跑在山路上。 跑了不到十分钟,水泥路到了头,在教官的命令下他们踏上碎石铺就的山道,又从山道钻进了树林。 众人不知道走了多久,雨开始下大了。 蒙蒙细雨变成了砸在树叶上的噼啪声, 天空灰蒙蒙阴沉沉的。 韩嘉侧头瞄了萧然一眼,张了张嘴, 又怕被教官听见, 最终没说话。 “啊!” 有人短促地叫了一声,队伍里有片刻骚动。 “停下!” “谁叫的?出什么事了?” “报告教官, 崴脚了!”一个颤抖的声音从队伍前面传来。 “全体都有, 原地休息!” 教官去查看崴脚女生的情况, 韩嘉凑过来小声道:“许棠, 我感觉天气很不好。” 萧然抬头望了一眼, 天色阴沉, 林子里的光线也不太好,“教官应该会给基地打报告,这种天气不适合再往前了。” 雨其实不算太大, 要是在碎石路上还好说,关键是他们现在在林子里。雨天路滑,林中光线不足, 已经不是学生可以应对的情况了,继续走下去, 难免会出意外,崴脚都是小事。 韩嘉没想那么多,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有点害怕这样的氛围。风势夹杂着雨点,她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朝舍友的方向靠了靠。 换了条腿支撑身体的重心,韩嘉四下看了看,也没地方坐,只能左右换脚,权当是休息了。 萧然没注意韩嘉的小动作。她观察过了,这里是一块坡地,坡不算陡,但人站在上面也需要略微倾斜身体才能站稳,有些累了的学生看地上不能坐,干脆蹲下来。教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强调了几声纪律。 不是平地,学生们好不容易休息心神都有放松,很难注意到身处的环境,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起来。 隔着树林,十米开外是其他班级的人。 教官们也想到了这些,有班级带头,开始唱起了歌,也有人小声聊天,没有教官再强调纪律。 密密麻麻的人群,带着鲜活的气息,歌声和说话声盖过了雨打树叶的声音,减少了林中荒野沉郁的恐怖感。 崴脚的女生在教官查看后,发现伤势并不严重。除了刚崴时猝不及防之下有些疼,现在已经能正常走路了。教官们不放心,找了块石头让她坐下。 萧然能看到女生脸上的不情愿,石头上都是水,一坐下裤子贴在身上冰冰凉,黏糊糊的并不好受。 教官们见她不愿意,也没坚持,他们班的江教官守在她身边。 杨教官出声安抚了学生几句,走到一边,打开对讲机跟基地通讯。 萧然听了听,大概是说天气不好,要放弃此次拉练,保证学生安全。 这些话她刚才听其他班的教官也说过。那头回复了几句,透过对讲机的信号,萧然勉强听出来是让他们留在原地先别动,基地会派人来接人。 一个方阵百来号人,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两个教官看顾不过来。 听到这样的安排,萧然也松了口气。摸了摸裤兜里的拂香丸,雨天野外的效果不太好,拂香丸驱虫蛇的功效勉强能覆盖住他们这个方阵的范围。 “啊啊啊!!!有蛇!!!” 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划破树林。 韩嘉被吓了一跳,又往萧然这里贴了贴,颤声道:“许棠,有蛇!” 萧然任由她贴在自己身后,一边安慰道:“没事,我们这里不会有。” 一边根据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寻找发出声音的方阵。 这声尖叫离得不远,她很快确定了地方,是他们方阵左后方的位置,大约二十米的距离。 今天只下雨没有打雷,原地休整后有女生结伴到树下避雨。虽然还是会被淋到,但也比干站着没有遮挡强。 此刻,避雨的大树树枝上一条三角头,身体细长,鳞片绿黑紫等色彩斑驳的小蛇吐着信子,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萧然一眼认出这是一条毒蛇。 树下一位女生僵直着身体,哆哆嗦嗦一动不敢动。 那颗树周围已经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同学,冷静,不要乱动。” 女生班级的教官一边安抚,一边小心靠近:“蛇一般不会主动咬人的,你不惊到它,它不会咬你的,明白吗?” 树下的女生脸上泪水汗水雨水糊成一团,听到话想点头又不敢。 “没关系,明白了就眨眼。” 女生拼命眨眼。 偏偏在这时,那条蛇尾巴一松,往下游走,离女生更近了。 女生紧绷的心理瞬间崩溃,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不要过来!!!” 她下意识挥手。萧然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要糟。 蛇听力不好,光尖叫倒是没什么,但这一胳膊挥出去是实打实的挑衅。 受惊的蛇瞬间从树上扑下来,四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接连响起,有学生抱头乱窜,靠着教官的吼声和指挥勉强阻止骚动。 萧然顾不得其他,一捏兜里的拂香丸,手腕一抖,珍珠大小的丸子划出一道黑色弧线,打在蛇头上,将整条蛇打偏。与此同时,小心靠近的教官纵身一扑,将女生带倒后就地一滚。 天色暗,人又多又吵,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萧然的动作。 韩嘉在她背后,离得最近,只看到她挥了下手,以为她赶虫子,也没多想。 萧然情急之下出手,她这副新身体显然没有上辈子的武力值和准头。那一下原本是打七寸,却打到了蛇头,很可能没将蛇打死。现在毒蛇落地,要是还能行动,只怕更糟。 只能说什么时候都不缺作死的人。 萧然那一下子确实让小蛇晕头转向,落地后趴在原地嘶嘶两声没有动弹。这个时候就该等教官来处理,偏有人手欠。 围观的学生中有胆子大的,刚刚没被吓到,这个时候偏要凑热闹,见小蛇不动,随手从地上摸了颗小石头就砸了过去。 将女生从地上拉起来的教官眉头一跳,怒喝道:“别动它!” 被吼的学生吓了一跳,也不敢辩驳,老实缩了回去。 “来人,帮忙!” 靠得近的方阵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有教官走了过来,萧然这边,留下医学系那边的江教官守着,杨教官也过去了。 这些教官拨开人群一边驱赶学生,一边呈三角形包围地上的小蛇。 人群的阻挡令萧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凭只言片语和周围的反应推测毒蛇应该暂时没有行动力。 她想往外走,去看情况,被留守的江教官喊住:“同学,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江教官严肃地看着她,萧然收回脚步。 她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的蛊虫,没有战斗力强悍的,想要不着痕迹杀掉毒蛇比较困难。 思索了一下,萧然悄悄放出石蛊,操纵它们快速在地上游走。 她也没注意到,自己方阵中有人轻“咦”了一声。 在她背后,一名五官深刻,略有混血感和异域风情的女生从地上站起来,视线遥遥望过来,又撇开眼,盯着地上的烂泥。 如果萧然回头发现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能知道她的眼神一直追着石蛊行动的轨迹。 右手腕上有东西在游动,女生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盖住手腕,低声道:“金蚕,别闹,不能吃。” “蒙音,你在跟谁说话?什么不能吃?”旁边有人问道。 蒙音松开手,手腕已经回复正常,她冲旁边的人一笑:“没跟人说话。我是说肚子饿了,可惜不能吃饭。” 旁边的人不疑有他,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背包里有压缩饼干,你吃吗?” 蒙音摇头:“不吃,太干了,教官说基地派人来接咱们,估计快到了,等回到基地吃食堂去。” “也是,这鬼天气,吃热饭热菜才舒服。” 萧然不知道背后的对话,她的石蛊已经成功靠近毒蛇。 这时的毒蛇已经恢复状态,吐着信子直起蛇身,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它左右摇摆身子,选择一个方向,猛地一蹿,惊呼声再次响成一片。 事不宜迟,萧然操纵石蛊喷出灰烟,石化了毒蛇的一小节尾巴和腹部。 借着天色和泥土的遮挡,没有人看见到毒蛇身上小小的变化。 围堵的教官们不曾察觉到毒蛇的僵硬,不知道它为什么扑上来的瞬间砸在了地上。 杨志反应最快,趁机一脚踩在蛇身上,掐住蛇头,将它从地上提起来。 “哇!教官好帅!” 刚刚还提着心的学生现在又活力十足了,一片叫好声,有人带头鼓掌。 杨志脸上忍不住露出些笑意,周围教官也露出笑容。 “行了,都别起哄了,谁有空瓶子?” “我我我!” 学生踊跃贡献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 趁着热闹,萧然悄然将石蛊收回。 毒蛇抓到后不久,基地的人就过来了,林子里车不能进来,教官们分批将学生带出,坐上卡车回到了基地。 拉练半路夭折,鉴于学生们收到了惊吓以及淋了雨又吹了风,基地放了半天假。 乐敏出去了一趟,回来跟寝室里的人讲起了上午抓蛇的事。 韩嘉抱紧胳膊,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幸好咱们教官厉害!要是有人被咬就糟了。”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 “咚咚!”敞开的宿舍门被人敲了两声。 “许棠在吗?” 萧然从床上起来,“我是,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门口的女生笑了笑,抬手往背后一指:“我叫蒙音,我们出去聊。” 萧然看见她手腕皮肤下游动的东西,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好,请稍等。” 她回去拿了件外套披上。 乐敏好奇,“棠棠,你认识蒙音?” “你知道她?”萧然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乐敏往门口撇了一眼,小声道:“有听说。蒙音长得漂亮,是医学系的系花,还是少数民族,好像叫‘卯蚩’还是‘蒙蚩’来着?报道的时候穿了一身可漂亮的民族服装。校园论坛上还有照片呢!” 萧然略过其他信息,抓住关键。从乐敏的提供的信息来看,蒙音可能不是代芈族人,至于是不是乌族其他分支,龙石观没说过,但不代表没有,这点还有待考证。 “蒙音找你干什么?” 萧然看到了她眼里燃烧的八卦欲。 她知道蒙音的目的,蒙音特意显露出手腕上的异样,要聊的显然是蛊虫的事。 这些她不能跟乐敏说,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也不清楚,等聊完再说。” 穿好衣服,萧然走到门口:“同学,走吧。” 蒙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第134章 开门,放蛊 宿舍楼里到处都是人, 她们俩心知肚明要聊的话题要避着人,默契地往宿舍楼外走。 萧然落后蒙音半步, 掏出手机给龙兆发了条信息。 然后登上校园论坛,翻找乐敏所说的帖子。 帖子很好找,蒙音的图片还挂在上面,萧然点开图片放大。 图片上蒙音低垂着头正在和报到处的人说话。她身上的服饰色彩艳丽——这是大部分少数民族服装的基本特征。 萧然对这方面没有研究,看不出服装的不同。不过从蒙音身上的饰品能发现显著的区分。 乌族银饰突出银、白,罕有杂色。蒙音戴的饰品不多,但包含了很多色彩, 看起来斑斓缤纷,是另一种炫丽的美。 龙兆那边消息回了条消息, 萧然点开看了眼, 打了几个字,在蒙音侧头看过来时自然地将手机塞回兜里。 军训基地几乎一览无余, 没有特别空旷无人的地方, 外面还在下雨, 草地上也不好去, 否则两个人下雨天站在草地上聊天看着就像脑子有问题。 两人出了宿舍楼, 到了食堂旁边的水池。 基地的食堂没建在楼里, 为了方便学生洗饭盒,食堂旁有一溜水槽,饭点的时候这里会挤满洗饭盒的学生。水槽上面用铁皮搭起棚顶遮风挡雨。 已经过了饭点, 这里没人,正好方便了两人。 蒙音转身,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站定, 她上下打量起萧然。 萧然明知故问:“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上午你用的什么蛊?”蒙音开门见山问道。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想绕弯子。 萧然没回答, 反问道:“同学,你是哪里人?” 蒙音有些懵:“什么?” 萧然微笑着等她回答。 蒙音皱眉,“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互相了解一下,方便往下谈。我可以先说,我是天海本地人。” 蒙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宜春人。” 萧然迅速回顾了一下地理知识,宜春和千林中间几乎隔了三个省,就算要迁徙,以前的人也很少会跑这么远。跟乐敏的消息两厢结合,萧然基本肯定蒙音不是代芈一族的人。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民族会养蛊! 萧然精神一震!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蒙音追问道。 “那叫石蛊。” 蒙音眼睛一亮:“它有什么作用?是你养的吗?难养吗?” 萧然抬手止住了蒙音一连串的问题:“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发现它们的?” 蒙音抬手,露出手腕:“是金蚕发现的,它说它们好吃。” 面对萧然的目光,蒙音解释道:“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金蚕不会乱吃别人的东西的。” 萧然并不把蒙音的话放在心上,蛊虫受养蛊人驱使,所有行动完全随养蛊人心意。 她知道为什么蒙音会直接找上门了。蒙音口中的金蚕明显比石蛊高级。 上午的情况她只用了石蛊,那表示她可能只能选择这种低级蛊虫,在蒙音眼里,她的蛊术并不高明,她完全有能力压制。 说不定在蒙音心里,自己要是有行动,最后都会是送给金蚕的口粮。 不过—— 萧然看了眼自己和蒙音的距离。蒙音说到激动处,又往她这边靠近了点。这么近的距离,萧然完全有把握在蒙音有什么异动之前先下手为强。 蒙音还不知道面前的人心里转过危险的念头。 她见萧然久久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卯族以外的人养蛊,有点太激动了。” 萧然垂在身侧的手轻点:“卯族也不知道有其他人养蛊?” 蒙音点头,点到一半又顿住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道:“也不能说不知道,听寨子里的老人说过以前有碰到过,我们没见过,都以为是老人编的故事。” “对了,你是哪一族的?” “严格来说,我不是少数民族。” 蒙音睁大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自带眼线,本来就大,这么一瞪,更大了:“怎么会?” 萧然笑了笑,她不算说谎,户口上她确实不是少数民族,许母八成没想过给她上代留的户口。 “有一些特别的原因。” 萧然没打算继续解释,她和蒙音还没到能聊这种私事的份上。 “你刚刚才问我石蛊的问题,是想做什么?” 蒙音眼神飘忽了一下:“我想知道,如果它不难养的话,你卖不卖?” 她越说声音越小,要不是萧然耳力还行,最后几个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就是听见了,萧然才觉得诧异。 “你的意思是,你想买我的蛊虫?!” 蒙音摸着自己的手腕:“金蚕挑食,它想吃,所以” 她说着说着,底气不足,觑了一眼萧然的脸色,见她没生气,道:“那个,我没有看不起你养的蛊虫的意思,它很厉害。就是我的金蚕更厉害一些,它能吃的东西不多,想吃的就更少了。我想跟你买一点。” 蒙音颠三倒四地说着话,却越描越黑,左右都是想买点石蛊给她的金蚕当小零嘴。 蒙音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话不好听。 她飞快地道:“不行就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说完她就想走。 “等等。”萧然叫住她。 “你同意了?” 萧然:“没有。” 蒙音满脸失望。 忽略她的脸色,萧然稍微措辞了一下,缓缓问道:“你们族里的蛊术,限制外人学习吗?” 这个问题萧然并不是随意问的。 从蒙音问石蛊好不好养到要跟她买蛊虫开始,看似是蒙音的莽撞,换成龙兆或者央金在这里,说不定当场就能打起来。 但萧然在意的却是她话语背后透露出的信息——蒙音的寨子对蛊虫交易限制并不严格。 她能养金蚕这样的蛊,不会没人告诫过她养蛊的规矩。 萧然接触养蛊不久,龙兆就告诉过她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蛊虫是什么,这是由五族历史衍生出来的习惯。 蒙音显然没有这些顾虑。 萧然想知道她的族中对这一点的限制到底有多宽松。 蒙音被问得一愣,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大概是限制的吧。” “怎么说?有明确的规定?”萧然追问。 “也没有。” “但是,我们也从来不教外面的人蛊术啊。这不就是禁止的意思吗?” 不,这里面的界限是很模糊的。 不教,却没有明确申明过。可能是因为确实不准,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需要特意强调;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先例,从没想过要教;还可能跟五族一样有考虑过,但受限于血脉,想教都教不了。 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许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买不到蛊虫,两人也没什么好聊的,蒙音也不准备呆下去了。 萧然点点头,目送蒙音离开。 等看不到人影后,她确定周围没有人,立刻打开手机给龙兆打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龙兆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阿棠,你之前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萧然之前发信息问他,有没有听说过除了乌族以外,还有其他民族养蛊。 龙兆回的消息是没听过。 消息是回了,但龙兆并没有静下心,以他对许棠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发这样的信息。他想打个电话问,又怕许棠接不到,因此将手机随身带着,生怕错过消息。 萧然不知道她的问题在龙兆心中引起的波澜,她平静地对下一颗炸弹:“舅舅,我在学校碰到了一个女生,她也养蛊,来自卯族。”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萧然也没急着说话,等着龙兆平复心情。 半晌,龙兆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和她碰面了?” “嗯,是她找的我。” 那边又静了静,才道:“发生了什么?你没受伤吧?” 主动和被动的意义可不一样。 萧然脸上浮现笑意:“没有。” 随后,她将今天发生的事跟龙兆细说。 龙兆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末了,萧然道:“我之后会再去找她。” 她握着手机,抬头看着铁皮棚外雨丝飘落:“舅舅,如果卯族的蛊术可以学习,那或许是五族的出路。” “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龙兆哼了一声:“我还轮不到你来教。” “等你得到准确的答复再说。” 顿了顿,他道:“你小心点,蛊虫诡秘,别稀里糊涂中招都不知道。”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萧然点开网页,在上面输入“卯族”,一边查看弹出的词条,一边慢慢往宿舍走去。 也不知道现在蒙音有没有跟家里联系?她什么时候会再来找自己?虽然跟龙兆说过自己会再去找人,但这两天她是不会主动的,得先晾一晾。萧然心中忖度到。 萧然猜测蒙音应该会再来找自己,但她没想到这么快。 拉练夭折,没有影响后续的军训计划。不过基地和学校都派了心理辅导挨个叫了毒蛇出没地点附近的队伍谈话,以免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萧然所在的方阵隔得不远不近,以防万一,也被叫去谈话。 中午午休的时候大家在宿舍讨论这件事,猜测谈话会聊什么。 这时,蒙音再次找过来。 “许棠,你出来一下。” 第135章 开门,放蛊 昨天蒙音失望而归, 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女生问的问题。 寨子里有规定不能教外人蛊术吗? 蒙音使劲回想。 身为族长的女儿, 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蛊虫。她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寨子还不怎么和外人接触,寨子里养蛊的人家也从来不避讳使用蛊虫,毕竟有些时候蛊虫真得很好用很方便。 等她到了能自己独立养蛊的时候,阿妈带她去拜蛊娘娘,求蛊娘娘庇佑她能养蛊成功。那个时候阿妈跟她说了哪些养蛊的规矩? 好像是不能对蛊娘娘不敬,不能随意害人, 不能在别人不愿意的时候打听别人的本命蛊,猜到他人本命蛊时不能不经同意随意叫破 蒙音一条条回想, 好像真的没有强调过不准将蛊术教给外人。 但是后来, 寨子里就不能再随意使用蛊术了。 大概,是从寨子所在的那片山林被开发, 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开始吧。她记得有一天阿妈召集族人, 下达了命令, 不准在外人面前使用蛊术。 那时她还小, 还不能理解阿妈的命令, 那么多年他们都自由驭使蛊虫, 在山林中穿梭,快乐地生活。蛊虫是他们的好帮手,为什么突然就要藏起来? 等长大后她就明白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思来想去, 蒙音从床上坐起,翻出手机。骤然见到一个会驭蛊的人,让她惊奇和兴奋, 贸然上去询问是她太过莽撞了。 那个女生好像对卯族的蛊术感兴趣,她得跟阿妈说一声- * 在乐敏八卦和韩嘉不解的眼神中, 萧然再次跟在蒙音后面出了宿舍楼。 没去水槽边,今天有人在。 两人在草坪边的土路上找了颗树。 虽然大热天不午休反而在外面“罚站”也有些神经,但比雨天淋雨还是正常一些的。 树荫下,萧然看着蒙音眼神里的警惕,有些好笑。 她没有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安静对峙。 对峙是蒙音的想象。两个人都不说话,蒙音先憋不住了,她道:“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主动来找我的?” 蒙音一噎,甩了甩头:“是这样没错,但是” 萧然打断她:“你跟家里人沟通过了,他们怎么说?” “你怎么知道?!” 提高的声音有些尖锐,萧然食指按在唇上,“嘘,小声点!” 蒙音下意识捂嘴,反应过来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然扬起一抹微笑:“很简单。你昨天的目的没达成,要么你不打算在理我,要么你还是有好奇心想再来找我,这中间怎么也要拖一两天让你理清头绪。现在你来找我,上来又问我什么目的。昨天我问得那么明显你都没有反应,也给不出明确回答。如果你抱有好奇心,回去肯定会想找人确认的,最快的办法就是问家里的长辈。” “所以,你家里人是怎么告诉你的?能还是不能?” 蒙音瘪了一下嘴,“我问过我阿妈了。不过,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要先确认,你想学我们的蛊术?为什么?” “准确的说,不是想学,是想研究。” “我没听出这里面的区别。” 萧然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朝蒙音招手:“过来点。” 蒙音:“?干嘛?” “太阳照过来了。” 蒙音回头,树荫确实有移动,她半个身子在阳光下,半个身子在树荫里,刚才说话太专注,没发现。 看到蒙音往树荫下挪动,萧然缓缓问道:“你们寨子,或者整个卯族是不是没有向外人透露过你们会养蛊的事?” 昨天她查过卯族的资料,没一个词条都没有写过卯族会蛊术,这方面跟乌族类似,只能说明卯族对外也瞒得极好。 卯族内部是什么境况不清楚,但对外不透露一点,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们大概是跟龙石观有同样顾虑。 蒙音没想那么多,她点点头,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寨子不让往外说。” “你们不也一样?”蒙音试图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萧然顺着她的话回答:“是的。” “不透露出去,是因为觉得秘密暴露后不能保证自己不被伤害对吗?” 从昨天的搜索来看,卯族人口极少,总体不到上万人,这人口数量算是少数民族中的少数民族。当然,乌族也半斤八两,五族加起来二十万出头,属于大哥不笑二哥的程度。 乌族是因为需要保持血统,族内通婚,最近这些年才放开限制。即便没有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多数家庭也只生一到两个孩子,人口没有太大提升。 至于卯族,跟他们是母系氏族有关。 蒙音垂下头,摩挲自己的手腕,慢慢点头。 从前他们可以躲进山林,有蛊虫在,高山树林,茂密丛林里就是他们的天下,无论自保还是反击,他们都有胜算。但现在科技发展太快了。 “那如果宝物不再是宝物,透露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吧。” 蒙音皱起眉头:“你是说?” “如果蛊术外族人能学,且可以学会,那它就不是独一无二的。那我们就不用害怕会秘密暴露被当成培养蛊虫的工具人。” “我想研究两族蛊术,看能不能找到方法。” 当任何技术都不再是独一无二的时候,它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萧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这就是我的目的。” 蒙音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缓了缓情绪,“我没说卯族的蛊术能教给你。” 萧然歪了歪头:“但你来找我了,还听我说了这么长的话。” 既然不能教,直接不搭理我就完了,还来找我干嘛,就为了听废话? 蒙音泄了气,随即又挺直脊背:“教可以,但需要交换。” “这是当然的,不过这件事现在不是你和我能做主的,需要问过长辈。” 蒙音闻言昂起头,炫耀道:“我阿妈说了,让我自己负责。” 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现在扳回一局,蒙音脸上都是兴奋。 “哦,可惜我还要问过家长。我们族里比较复杂,说不定还要开会讨论,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 “行,那你快点。”蒙音爽快地答应。 萧然掏出手机,蒙音识趣地转身准备回宿舍。 “不对啊!” “你不是说自己是本地人,不是少数民族吗?”蒙音退回来,转头盯着萧然,眼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 “我不是,我阿妈是。她没给我上族里户口,我要找的是我舅舅。” 怀疑变成了八卦,蒙音一合掌,“你阿妈跟野男人私奔了?恋爱脑呀!” 话不好听,事实倒是没错。 萧然也知道蒙音没有恶意。 卯族是这样的,他们是另类的走婚制。 之所以说另类,是因为卯族女子如果有生育的意愿,她们会在成年后离开族地,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春风几度,怀上孩子后迅速分手,回族里生产。 如果男子愿意跟卯族女子回族里,她们也不会拒绝,不过一旦回去,以后都不能离开,这条规矩大概是为了保证蛊术的秘密不外泄。 母系氏族加上变相软禁的条件,很少有男子愿意跟卯族女子回去。 因此很多卯族人都是父不详。 许母的行为在蒙音看来属实没必要。男人嘛,上哪儿不能找? 见萧然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蒙音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 从她出来上学后,她就知道卯族的习俗跟其他人不同,要互相包容:“那个,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萧然再次叫住她。 蒙音回头,萧然将递给她两条石蛊,“算是礼物。我养得不多,只能给你这些。” “谢谢!你人还挺好的!” 蒙音走后,萧然再次拨通龙兆的电话。 “舅舅,那边同意了,可以通知其他人。” 那头龙兆的呼吸粗重了些:“这么快?!” 听萧然讲完事情经过,龙兆思考过后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孩能做主?” “能,她是族长的女儿,有族长的默许,她就能负责。” “好,我会尽快通知五个村子的人,最晚两天给你答复。” 龙兆说最晚两天,实际上他当晚掐着她训练完还没熄灯的点给她打了电话。 龙兆的声音有些疲惫,“阿棠,族里决定可以让你试试,但只能透露代留、代早、代陇的蛊术。” 五族开了一下午的会,会上每个人都在争吵,吵了半天也吵不出所以然来,最后投票。 先由养蛊人开始,龙兆赞成,央金弃权,蝶久代贵反对。 五族村长投票,代留、代早、代陇三族赞成,代召反对,代贵的龙木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没有跟着族里的养蛊人一起反对,犹豫过后弃权。族里由此分裂成两派,最终允许交换,但也有所保留。 这个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反对派也不一定是真得反对,等有了切实可行的成果,他们就不会再反对了。 “我知道了,舅舅。等我的好消息!” “阿棠。” “嗯?” “那不是你的责任,不用有太大压力。” “嗯。” “挂了,舅舅。” 收好手机,拍了拍裤脚,萧然抬头看着夜空闪烁的星星,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第136章 开门,放蛊 自从决定交换蛊术之后, 剩下的军训时间,萧然和蒙音两人一有空就凑到一起商量蛊虫的事。 没有人会一上来就探究别人最核心的秘密。萧然提议两人从最低级的蛊虫开始交换。 蒙音自然不反对。 卯族养蛊的方式和乌族有很大不同。 乌族的蛊虫更多来源于传承, 尤其是高级蛊虫,几乎是代代相传。 而卯族,他们传承的是培养蛊虫的方式。 每个卯族人到了年纪就会按照族里流传的方式先培养自己的本命蛊。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用血喂养虫子,然后看它们相互厮杀,最后的胜者再按情况喂血和药材,甚至活物。等喂够时间,人和蛊心意相通后就算养蛊成功。 这样的方式比乌族那种备受折磨的种蛊方式要轻松很多。缺点是吃天赋, 炼制困难,还要看运气。 最后炼制出来的本命蛊决定一个卯族人能够控蛊的数量和成就上限。 蒙音眼里的缺点对萧然来说都不是缺点。 听完蒙音的解释, 萧然很快就想到一个思路。 乌族的种蛊之术, 其实跟卯族的炼蛊有异曲同工之处,其内核都是与蛊虫建立联系。 不过跟乌族不同的是, 卯族人养的蛊虫没有很明显的上下级区分。她们一生会有一条本命蛊, 除此之外的其他蛊虫除了功能不同之外, 不会出现上下压制的情况。 先不管其他蛊虫是什么样子, 炼制本命蛊听起来和乌族种蛊很像。 现在蒙音身上就有本命蛊“金蚕”, 那么理论上来说她已经“种过蛊”, 那就可以用她的蛊驱使乌族的蛊虫。 想到这点,萧然放出一只萤蛊,斩断跟它的联系, 对蒙音道:“你试试能不能驱使它?” 她们这会儿蹲在草地上,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这里也不禁止学生在熄灯前在外面散步, 草地上其他地方也零星有些学生。 能在大晚上顶着蚊虫和还未退去的热气,现在还在外面晃荡的, 基本都是压马路的小情侣,没空关注她们。 一小团幽光在基地路灯的灯光下也并不显眼,蒙音用之间托着这团光:“它有什么用?” “照明。” “像萤火虫,这也要炼成蛊?” 卯族养蛊后,天然就能驱使山林间的虫豸,想要照明只要驱使萤火虫就够了,想要多少有多少,从来没想过要将它炼成蛊虫。 “冬天没有萤火虫的时候呢?” “外面那么冷,待在家里就好了,干嘛还要出门。用火把更方便,还能取暖。”蒙音理所当然地道。 环境不同导致习惯不同,天聊死了。 萧然摆手,绕开这个话题:“你试试。” 蒙音屏息,催动金蚕。 萧然紧紧盯着她。 倏然,萤蛊的翅膀炸开就要飞走。 蒙音双手一合,发出一声闷响。 “不行,控制不了。金蚕的气息将它吓到了。” 萧然皱眉,敲着手机记下反馈。 “是时间太短了没沟通上?还是你催动的蛊虫等级太高?” 蒙音按着萤蛊,道:“不确定。其实卯族不会用蛊虫驱使蛊虫的,我们都是用它们控制虫潮。” 萧然停下手,“有什么讲究吗?” 蒙音想了想道:“在我们看来,蛊虫都是有智慧的,虫子只有本能。有智慧的‘人’会思考,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好指挥。” 萧然将蒙音的说法记下,眼看九点半了,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她道:“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明天可以试试。现在换我来控制你的蛊看看。” 蒙音点头,伸手拍在地上,等她的手掌移开,草地出现了一个小洞,里面有一条蠕动的软体动物探头探脑,一点点爬出来。 蒙音:“地龙。” 萧然:“蚯蚓?” 那条软体动物大概只有一节指节长,很细,身上绕着一圈圈圆环,除了色泽较浅,身体较短,跟蚯蚓没区别。 蒙音嘴角一抽,感觉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了。 “蚯蚓,呸,地龙是用来挖坑的。” 蒙音解释:“它会松土、挖坑。” 跟蚯蚓更像了。 好像猜到了萧然心中的想法,蒙音强调:“挖坑!地龙能根据主人的心意挖出大小合适的坑。地里要种东西的时候,我们就用它来挖坑,很省力!” 萧然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蒙音给她解释,一边驱使更多地龙演示。 等蒙音讲完,两人中间的草地上两排10个小坑。 上面一排展示地龙工作的多样性,下面一排展示地龙工作的标准化。 萧然薅了一把草,用叶子比对了一下,上下两排的小坑精准程度不能说可以跟机器比,但误差也极小,用来播种完全够了。 “好东西啊!” 蒙音得意:“是吧。我们还有地蛇,能够翻地。” 说罢,她放出一条小蛇。货真价实的小蛇,比地龙长三倍有余。 “我给你演示一下。” 萧然连忙按住兴致勃勃的蒙音,“别了,这里不合适。” 小坑可以填,但是翻出来的地就不好掩盖了,要翻也不能在基地里翻。 蒙音遗憾地将地蛇收回去。 “地龙明明比地蛇小,为什么它叫地龙?” “地蛇是因为它就是用小蛇炼出来的。至于地龙,总不能叫地虫吧,多不好听!” 行吧,萧然丢开名字的问题,开始问更详细的信息:“正常的卯族养蛊人能同时操控多少地龙?最远控制距离是多远?一条地龙能干多久?” 有些问题蒙音能回答,有些问题她没有注意过,答不上来。 能回答的都回答了,蒙音看着萧然记录在手机上的内容:“这有什么好研究的?不是学养蛊吗?” 萧然将手机收起来:“这些才是重点。等养蛊之术能普及,光地龙就能保卯族富贵。” 要知道一般的农民,种地播种是没有办法机械化的。他们买不起机器,租又不划算,靠人工挖,干的全是辛苦活。如果有地龙,能省去一个环节的劳累和时间,要是这东西还不贵,肯定很多人都愿意尝试。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今天的实验结果来看,没有成功,她得回去理一理头绪,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将小坑埋好,赶在熄灯前回了宿舍。 乐敏站在宿舍门口张望,看到萧然回来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回来迟了,要关灯了,快!” 萧然刚进门,宿舍的灯就灭了,哨音想起,催促基地的学生赶快睡觉- * 之后的日子乏善可陈,萧然白天军训,晚上利用睡前时间和蒙音碰头,研究蛊虫的事。 可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她们两个连对方族里最普通的蛊虫都无法控制。 直到军训快结束的时候,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那天晚上,她们如往常一样找了地方蹲下。 这些天她们天天出来,为了避免总蹲在一个地方太显眼,她们每天都换地方。 蒙音托着掌心里发光的萤蛊,沉重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行。” 萧然没出声,她低头在手机上又一条猜测后面写上一个否字,将手机收起来。 “不试了吗?” 萧然摇头,“今天太晚了,休息一天。” 明天军训就要结束了,为了明天的联合大演习,今天的训练结束得很晚,剩下的时间不够尝试的。 再者,萧然也没有头绪,索性放一天假。 “蒙音,军训结束后就要放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回家吗?” 蒙音左手托腮,“不回。假期我留在学校,逛逛天海,顺便预习课本。” “医学很难的。” 两人这些天也熟悉起来,平时除了实验,也聊些其他话题。 萧然知道蒙音选择基础医学专业的原因还很惊讶。她是为了更好地研究蛊虫。 卯族其实也陷入了困境,他们的养蛊人也在逐年减少,蒙音想借助现代科学手段弄清楚原因,解决困境。 萧然听后问她为什么不选生物或者动植物学。 蒙音呆了一下,给出的理由是医学更有前途。 兼顾理想与现实,萧然姑且相信了她的说法。 蒙音问:“那你回家吗?” “我家就在天海。” “哦,”蒙音淡淡应了一声:“我老是忘记你是个本地人。” “说起来,蒙音,你在族地以外炼过蛊吗?”萧然环顾四周,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周围山川的轮廓。 “没有。现在污染挺严重的,我阿妈说过,没有把握不要随意在族地以外炼蛊,谁知道会炼出什么怪东西!” 她顺着萧然的视线望向远处,虽然看不到,她也知道对面的人在看基地外的山:“别想了!这里的环境保护得不错,林子里面肯定虫子特别多,可惜咱们不能随便上去。” 在基地里不行,出了基地就更不行了。 “我又没说要上去。” 蒙音哼哼了两声,脸上都写着不信。 萧然还真没想过要上山。她要找一座生态环境好的山也没必要再这个地方找。 懒得解释,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蒙音道:“回去吧,明天还得早起。” 蒙音站起身,跺了跺蹲麻的脚。她很少跟着萧然坐在地上,说是金蚕爱干净。 两人准备分开,蒙音叫住她:“许棠。” “嗯?” 蒙音扭捏着开口:“能不能给我一条石蛊,我买。” “金蚕要吃?” “嗯。” 萧然想了想,拿出两条石蛊,“钱就不用了,用地蛇换吧。” “好。” 蒙音立刻同意。 萧然收到地蛇,将石蛊递过去。 蒙音的眼神闪闪发亮,也许是她的念头太过明显,在她的手即将碰到石蛊的那一刻,萧然突然察觉到自己对蛊虫的控制有些松动。那种感觉不如斗蛊时欧金直接争夺时的强势,但的确是有另一个人在牵引她的蛊虫。 萧然翻手合上掌心,将石蛊扣在手中。 “许棠,你干嘛?” “你刚刚在驱使石蛊?” “???没有啊。” 摊开手,萧然道:“再试一次。” 蒙音盯着两条石蛊,两人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五分钟,蒙音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花了,“没动静。是你的错觉吧。” 萧然皱眉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之前的感觉好像真得是错觉一样。 “你之前,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就想金蚕有好吃的了。” 金蚕?有好吃的? 萧然垂眼扫过蒙音的手,又看向自己手里的石蛊:“我想,我明白了。” 蒙音:“嗯?!” 第137章 开门,放蛊 萤蛊和石蛊对蒙音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非要说的话, 就是金蚕吃过石蛊。 “食用”,也是乌族种蛊的方法之一。只不过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食用”的主体不仅可以发生在人与蛊虫之间, 也能发生在蛊虫与蛊虫之间。 刚刚是蒙音想要石蛊喂金蚕,金蚕想吃石蛊。 那么夺取石蛊控制权的主体是蒙音还是金蚕呢? 如果是蒙音,那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尝试让金蚕吃下别的蛊虫,再试一次就可以了。 如果是金蚕,萧然不太确定它除了食欲之外,能不能控制蛊虫做其他的事情? 萧然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蒙音, 蒙音听完后眨了眨眼睛:“金蚕是很聪明的,不过”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她能命令金蚕控制住食欲, 但在控制食欲的同时还要让金蚕明白驱使石蛊办事, 她没有尝试,没有把握能做到。 再低级的蛊虫也是蛊虫。 就像她能通过金蚕控制丛林间的虫豸, 但想要控制如萤蛊这样的小蛊虫就力不从心。它是有智慧的, 在准确识别命令前, 就会被金蚕的气息吓到。 “快到熄灯时间了, 有什么想法等明天结束, 放假的时候再说。” 那时候她们都有空, 也不用特意避着人,实验起来更方便。 蒙音点了点头。 哨声响起,两人拔足飞奔, 跑回宿舍- * 联合大演习用了半天时间,阅兵仪式,成果汇报, 个人和团体奖项评比,汇演最后讲话、总结过去, 展望未来 所有项目都结束后,学校的大巴已经停在基地门口,这次不需要再搞什么服从命令的教育,车辆直接开到门口接人。 汇演前班级群里已经通知过大家,提前收拾好行李,现在她们只需要拉着行李箱登车就行。 此时许多学生围在送行的教官身边,眼泪汪汪、依依不舍地跟教官道别。有些学生掏出手机,跟教官要联系方式,被再次拒绝——基地不允许教官给学生留通讯方式。 时间差不多了,教官们将学生赶上车,大巴启动,缓缓驶离基地。 许多学生打开车窗,探出脑袋,跟站在基地门口目送学生的教官挥手致意。 等大巴转过弯,再也看不到基地大门,学生们才关上车窗。 韩嘉感性,也是跟教官挥手告别的其中一员,现在缩回脑袋,红着眼眶掉眼泪。 萧然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顺手接过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带着鼻音道:“杨教官严厉的时候我可讨厌他了,一心想着军训怎么还不结束。现在要走了,还挺舍不得的。” 乐敏将脸挤在前排座椅的缝隙中,她没韩嘉哭得那么厉害,眼睛微微有些红:“谁说不是呢?” 萧然附和着点头,她的感触没有那么深,一心想着其他的事去了。 离别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哭过后大家迅速放下不舍的情绪,车里很快响起了嘈杂的讨论声。回到学校后,马上就要面临小长假,大家都在商量放假要去哪里玩,整个车上闹哄哄的。 乐敏听到讨论,也不从缝隙里看人了,她干脆站起来,一条腿着地,一条腿跪坐在座椅上,双手攀在椅背上,支着脑袋问道:“说起来,棠棠,你跟基础医学那边的蒙音,每天晚上神神秘秘干什么呢?” 韩嘉闻言也转头看向萧然。 被两双好奇的眼神盯着,萧然笑笑:“没干什么,研究一点小东西。” 这话好像说了,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没说。 乐敏爱八卦,但她这个人懂分寸,知道有些事能问有些不能问。 正因为她能拿捏好尺度,所以别人也愿意跟她聊天,她才有那么多消息来源。 现在听到舍友的回答,她就知道不适合继续往下追问了。 乐敏“哦”了一声,自然转移话题:“放假后你们都打算去哪儿玩?” 韩嘉立刻被牵走了注意力:“我可不想出去玩,就在家躺着吧。军训够累了,顺便养养皮肤。” 她依然对自己的一身黑皮有怨念。 乐敏将下巴搁在椅背上,掰着手指道:“我都跟高中同学约好了,算下来,每天都有饭局。” 说着,她捧着脸做怪道:“哎!谁让我这么受欢迎呢!” 韩嘉呲她:“是是是,你受欢迎~这一个月下来,哪个专业没有你认识的人啊!要不是其他学校走得早,我都怀疑你的交友网能发展到校外去!” “哈哈哈,不用怀疑,我肯定能发展到校外去!” 两人笑闹着互怼了两句,乐敏没忘记萧然:“棠棠,你呢?” “我准备去野外露营。” “你和家里人吗?” 萧然摇头:“会找同伴。” 乐敏比了个大拇指,“哇哦~酷!” “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啊!等回来跟我们说说好玩的地方。” 萧然点头。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兴奋劲过去,早上起得早,这会儿都困意上涌,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 韩嘉睡着了,乐敏也转回去坐好,拉上衣服,准备睡一觉。 萧然闭上眼,开始思索自己的露营计划。 快五点时,车开回了学校。 班级群通知学生去教学楼A栋的架空层领新学期的课本,顺便在A1302的教室开个班会。 三人下车后先回了趟宿舍,田甜已经回来了,正在收拾行李箱,跟三人打了个招呼继续埋头往外拿衣服。 韩嘉放下行李就要走。 乐敏叫住她:“嘉嘉,你干嘛去?!” “领书开会啊。” 田甜将自己最后一点东西清出来,关上行李箱,推了下眼镜道:“大学一学期的书很多的,两只胳膊抱不过来,要用行李箱装,否则你要跑好几趟。” 乐敏疯狂点头附和,“田甜说的对!你这样空着手去抱不了几本。” 萧然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世上大学的情形,依稀有点印象,跟着点头:“她们说的对。” 大家都这么说,韩嘉自然是选择听劝。 清空行李箱,田甜找上自己系的大部队,跟三人分开。 去教学楼的路上到处都能看到拉着行李箱的人,还穿着军训服的是新生,常服推着行李往大门口去的是放假的学子。 领完书又开了会,导员知道大家归家心切,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强调一下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在返校会有迎新晚会,想表演节目的同学可以在假期找她报名等等。 散会后,大家返回宿舍。 萧然铺盖一卷,背着一个小背包,在寝室里其他三人羡慕的眼神中先回了家- * 翌日,萧然背起自己的户外登山包,出发前往高铁站,跟蒙音汇合。 她之前跟蒙音商量好,放假期间找一个野外山林尝试炼蛊。 既然是野外,肯定不能往景区跑。萧然选择了靠近天海市边界的一座野山。 这座野山里面没有值得开发的天然景点和人文景观,地方也偏。几年前倒是吸引了不少野外徒步的驴友。不过它探索难度偏低,海拔也不高,林子里除了蛇虫鼠蚁,风景乏善可陈,火过一阵子后就无人问津了。现在成了萧然的首选目标。 野山离天海市中心远,从天海坐高铁到隔壁市于江东站下车再打车前往更方便,她便跟蒙音约好从高铁站出发。 蒙音背了个小些的包。 从高铁站到隔壁市全程四十分钟不到。出了高铁站两人打车直奔野山。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有点唠叨,很热情。大概是看她们年纪不大,又知道他们要去野山,一路上都很担忧两人的安全。 到达目的地,司机临走前还探头塞给两人一张名片,让她们有事就报警,或者打电话给他也可以。 送走司机,萧然和蒙音对视一眼,问:“你以前在野外生活过吗?” 蒙音轻哼一声:“我满山跑的时候,你恐怕连山都没见过。” 废话少说,两人开始往山上爬。 野山山脚下还有被踩出来的小路,等爬了快十分钟,小路已经被杂草覆盖。 两人停下来,萧然环顾四周,“现在往哪里去?” 蒙音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山间的声音,不一会儿,她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有水。” 萧然点头,照着蒙音指的方向前进,期间时不时停下来纠正路线。 一个半小时以后,萧然听到了细细的水声,不禁加快脚步。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拨开杂草,豁然开朗。 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山石。小溪周围因人迹罕至,树木杂草野蛮生长,繁茂的枝叶网着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潺潺水流,凉意扑面,缓解了两人一路登山的燥热。 “就这里吧,扎营。” “嗯。” 选了一块平坦的地方,两人将杂草清理,搭起帐篷。 搭完帐篷,有分着吃了点东西,蒙音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罐子。 罐子通体黑漆漆的,那黑色仿佛要将光都吸走。 蒙音坐在石头上,罐子放在腿上,又摸出一个小草球一样的东西,用打火机点燃,将草球丢在罐子中。 做完这一切,蒙音将罐子放在单独清出的一小块地方上,对萧然道:“等里面的东西烧完,你往罐子里放血,天黑后重复一次,就可以引虫炼蛊了。” 第138章 开门,放蛊 天——黑了。 今晚的月光不够明亮, 帐篷周围也没有点灯。 萤蛊汇成一条光带环绕着营地四周,为萧然和蒙音照亮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幽蓝色的光芒中间或夹杂着点点绿色, 那是被蒙音驱使,山间还未完全消失的萤火虫。 不知道什么时候,虫鸣已经停止,四周非常安静,只有风轻轻吹过树叶草地发出的低低的沙沙声。 “来了!”蒙音低声道。 不用她提醒,萧然已经听到虫肢在草叶土地上摩擦的声音。 一只虫子发不出这么大的声音,但是一群虫子在地上爬行, 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可以将声音传得足够远。 虫群汇成黑色的虫潮,分开草丛, 飞蛾扑火般向摆在地上的漆黑罐子涌去。 整个罐子都淹没在虫潮中。 罐子明明不大, 里面却像无底洞一样来着不拒,装下了明显超出它容量的虫子。 “吱吱吱”的尖锐鸣叫不绝于耳, 罐子偶尔左右摇摆, 内部激烈的厮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撞倒撞碎, 但无论怎么摇摆, 它都像不倒翁一样屹立不倒。 等最后一点虫子投进罐子中, 四周不再有爬虫涌来, 蒙音朝她勾了勾手指。 萧然走近。 “喂血!” 手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滴进罐子里,里面的吱吱声更激烈了。 此情此景, 简直像极了一些邪恶仪式的现场。 蒙音不知道萧然心中想法,她盖上罐子,捧起来递给她:“拿好, 明天晚上继续。记得用血喂它。” 掌心的罐子还在震动,里面的厮杀看起来还没有结束。 “怎么喂?要定时定量吗?”萧然单手掐住罐子底部, 防止它从手上掉下去。 蒙音给出了一个比较唯心的答案:“看感觉。” “即便是一样的喂养方式,一样的蛊虫,不同的人炼出来效果也不是完全一样。” “这就看天赋了。” 萧然点了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山上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也没信号,两人钻进帐篷睡下。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萧然守着小罐子,隔一段时间就给罐子里喂血。 她算是明白了蒙音话里的看感觉是什么意思。 那确实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也许是血液让人与虫之间产生了某种连接,当罐子里的虫子需要血液时,萧然自然而然就能知道。 当萧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蒙音时,蒙音道:“那你很有天赋。” “一般来说,这才是炼蛊的第一天,里面的东西只能算虫不算蛊,很少能够表达出想法,更别说跟它的供养人‘提出’需求。你和它之间的联系很强,炼成的几率很高。” “这样的话,咱们的进度可以加快,说不定不需要七天,三天就可以完成第一阶段的炼制。” 之后两天,果然如蒙音所说,萧然跟罐子里的东西联系越来越深。 第三天晚上,炼蛊的最后一天,她们沿着小溪又往上走了一段路,换了个地方引虫- * 今晚没有月亮暗淡,云层很厚,星星也基本看不见。原本天气预报说不会雨,但空气中水分很大,带着一股潮气,看起来就像要下雨的样子。 萧然和蒙音站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跟前两日相同的情景,静静等待最后一晚决出胜负的蛊虫。 萧然侧头问蒙音:“现在可以将蛊虫投进去了吗?” 她问的是之前的一个猜想问题。 炼蛊时都是晚上引蛊,白天她们无所事事,除了探索野山外,萧然也和蒙音测试了一下军训时没来得及验证的猜测。 萧然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蛊虫都一一尝试投喂给金蚕。 金蚕挑嘴,萤蛊这样的蛊虫它不吃,织蛊兴趣一般,石蛊喜欢 按照顺序,它的喜好是按照蛊虫厉害程度的高低排序,越高级它越喜欢。同时,越高级,也越不好控制。 蒙音能勉强通过金蚕控制织蛊按照她的意思行动,到了石蛊就跟抽风一样,用蒙音的话来说,就是反抗意识很强烈,指令时灵时不灵。 投喂这条路目前看来是走不通,萧然便想从炼蛊的过程中找一条路子。 蒙音眼神盯着罐子,嘴里道:“可以。” “不过之前卯族没这么尝试过,失败概率会很高,这只蛊都快成了,你再来这么一出,很可能功亏一篑。” “没关系,还有四天时间,还能再试一次。” 蒙音抬头看了眼天,天空漆黑,零星的星光也隐没在云层中:“要下雨了,动作快点。” 风已经刮起来了,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气。 萧然不再废话,大步走到罐子边,将自己身上的每一种蛊虫都投入罐子里,连萤蛊也不放过。原本平静下来的罐子又开始激烈震动。 萧然匆匆往里面扫了一眼,借着萤蛊的光亮,看到侧壁上似乎有一抹红光一闪而过,随后红光扑向萤蛊,下一秒罐子里重新黑了下来。 有水滴落在脸上,萧然抬手抹了一把。 “许棠,下雨了。” “知道了。”萧然抄起罐子抱在怀里,从包里翻出两件塑料雨衣,分给蒙音套上。 两人快速将地上的帐篷收起,幸好她们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将东西一卷,收进包里。 “走!” 雨势很快加大,蒙音带路,她们跳过小溪,逆着水流向之前找到的山洞跑去。她们离山下远,离山洞近,以现在的雨势,还是先到山洞避雨更合适。 “呼~呼~” 萧然边跑边回头,“蒙音,能跟上吗?” 蒙音缀在后面,雨水糊了一脸,她抹了把脸,拨开碍事的杂草:“你让开!” 话音刚落,她放出地蛇,钻进土里。 萧然跳起避开隆起的土堆,地蛇一路向前,所过之处野草灌木纷纷倒伏。 蒙音已经赶了上来,路过萧然,她拍了一把她的肩膀,水珠迸溅:“愣着干嘛,走啊!” 有地蛇犁地开道,没了阻挡,剩下的路好走了很多,踩着滚进土里的杂草树枝,两人在雨下得更大之前赶到山洞。 狂奔着跑进山洞,两人都松了口气。 脱下雨衣,抖落一地的水珠,蒙音抱怨道:“什么破天气预报,当天的天气都报不准!” 萧然同样脱下雨衣,在洞中墙壁上找了块凸起的地方将其挂好,抹着脖子上的水道:“换身衣服吧,湿衣服贴身上容易着凉。” 她们虽然穿着雨衣,但一路上风往领口灌,半个身子都湿了。 蒙音嘟囔了一句,找出毛巾擦干身上的水,从包里抽出换洗衣服,又找了件外套披上。 做好一切后,她抱膝坐在离洞口较远的位置,望着快被瓢泼大雨浇成水帘洞的洞口:“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萧然刷新了一下天气预报,雨太大,山上没信号,小菊花转了几圈,没有更新。天气预报上仍然显示晴。 萧然放下手机,抱着罐子坐到蒙音身边,道:“这雨来得这么急、这么大,估计是阵雨,下不了多久。” 蒙音打了个哈欠,“只要不淹了这里,下短下长无所谓,就是太潮了,不舒服。” 野山植被茂盛,不容易发生泥石流。这里也没有大型野生动物出没,否则早就被划成保护区,而不是未开发了。 至于山洞的蛇虫鼠蚁,萧然和蒙音都不当回事,因此蒙音的心态很轻松。 盯着看了会儿雨,蒙音越发困了,跟萧然打了个招呼,商量了一下守夜的事。虽然这里对她们威胁不大,但也不能两人都睡死过去。 萧然守上半夜,蒙音守下半夜,分配完后,蒙音拖出睡袋,就地一躺,很快进入梦乡。 萧然抱着罐子,一边观察雨势,一边将掌心贴在罐子上感受里面的动静。 正如萧然猜测的那样,这场雨是阵雨。暴雨下了半个小时,变成中雨,逐渐减弱成小雨。 萧然给罐子里喂了血,蛊虫跟她的联系时强时弱,但没有断,证明没有失败。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机,两点多。快到换班时间了,在雨声的催眠下,她也有些困了。 “啊!!!” “嗯?” 萧然坐直身体,侧耳细听,什么都没听到。仿佛刚刚的惨叫是她的错觉。 静静坐了一会儿,萧然努力从滴答的雨声中分辨不同的声音。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比刚才更小,但萧然已经肯定了是人声。 她站起身,走到蒙音身边推了推她:“蒙音,醒醒。” 蒙音一个鲤鱼打挺裹着睡袋从地上坐起:“怎么啦?怎么啦?到我守夜了吗?” 她眼中还残留着睡意。 “不是。”萧然抱着罐子皱眉洞外:“刚刚有人在叫,山里有其他人。” 蒙音频繁眨眼,试图赶跑困意。她从睡袋中爬起来,回忆了一下刚才萧然的话,“你听错了吧,大晚上什么人啊?这么大雨还在山上逗留?” “也是来登山的吧。这雨下得突然,兴许是被暴雨困在山上了。” 最先的惨叫声,听起来是出了意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洞外的雨已经停了。 萧然取下挂着的雨衣,对蒙音道:“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蒙音伸手捞过自己的雨衣抖开:“一起。” 萧然望向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有我在,还能快点找到人。” 萧然思索了一下,点头:“那就一起吧。” 两人出了山洞,蒙音问:“声音从哪传来的?” 说实话,萧然不太肯定。她听得不真切,又有其他声音干扰,很那辨别出声音的方向,只能说,肯定是在山洞前的方向。 蒙音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 山洞前的范围太广,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等着,还得看我的。让虫子帮我们找!” 说完,她垂下眼皮,神情严肃起来。 第139章 开门,放蛊 这是萧然认识蒙音起, 第一次真正看到她驭蛊。 黑色的虫潮如岸边堆叠的海浪层层涌来,又如井然有序的士兵般停驻在两人身前, 无论海浪如何翻涌,也绝不越线半步。 如果说之前炼蛊时引来的虫潮是一支小队,那这次就是一支大军。 虫潮翻涌挨挤,蒙音抬起眼,伸手一指:“去,找人。” 萧然看见她抬起的手臂,露出的手背上似有金色的纹路一闪而逝, 隐没在衣袖间。 虫潮听懂了指令,又如潮水般退去。 “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着虫子的报告就好了。” 蒙音笑盈盈看向萧然:“离得不远的话, 用不了多久。小时候我在山上乱跑, 我阿妈每次都是这么找我,虫子都是她的耳目。” 她怀念道:“寨子里的小孩从不玩捉迷藏, 没有成就感。” “而且要是惹大人生气了, 躲都没地方躲。” 萧然听着她的话, 心道, 如果她们寨子都这么找人, 确实不好躲, 一个山头都不够藏的。 她想起乌族有一种追魂蛊,也是用来找人的。不过追魂蛊需要事先标记下目标的气息才能识别出要找的人。一只追魂蛊最多标记三个人,多了容易造成错乱, 蛊虫无法识别。 被标记的人不论死活,只要在蛊虫主人方圆十里范围内出现,都能被察觉。 十里, 看起来这距离不远,但这是算长度不是面积。而且使用追魂蛊的, 多半是用它来定点寻仇。 寻人,追魂蛊可能不如虫潮好用,寻仇,那是它的强项。 “找到了,走。”蒙音朝萧然招手。 萧然跟在蒙音身后,往前方走- * “呜呜~救命!有人吗?!救命!” 章悦从泥水中爬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也顾不得擦。 她的脚腕刚刚崴了一下,不然也不会从坡上面滚下来。 脚腕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站立行走。 拖着左腿,在地上爬了两步。 “徐天,你在吗?你说句话呀。” 章悦叫着男友的名字,没有人回答。 黑暗中,她看不清四周的情况,除了虫鸣,空旷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她自己。 男友的沉默让她心慌。她哆嗦着手在身上摸索手机,但翻遍口袋都没有找到手机。 一定是刚才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没有光,她只能在地上摸索,“徐天?徐天?” 终于,忍着恐惧,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甩掉爬上手背的虫子后,她摸到了一条腿。 章悦心中一喜,小幅度推了推:“徐天,你没事吧?” 男友没有回答,让章悦心中的喜悦一扫而空。 刚才她崴脚时男友来拉她,结果男友也没站稳,他们一起滚下来。她掉在一个水洼中,还能活动,男友却一声不吭。 章悦不知道他只是昏迷还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失去意识。 她也不敢动他。 沿着小腿向上摸索,她得找到手机,打求救电话! 找手机很顺利,章悦从徐天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抖着手按下开关,手机没亮。 章悦死死按住开机键,没有开机。又不死心连按数下,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希望破灭,章悦终于崩溃大哭。 这座野山不知道多久会有人来,她和徐天要死在这里了!- * 在虫子的指引下,萧然和蒙音快速往章悦所在的地方靠近。 “蒙音,有声音。” 蒙音点头,她也听到了:“有人在哭。” 说明她们已经很近了。 又走了两分钟,两人站定。 “虫子们说人就在下面。” 萧然探头往下看,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萧然:“一个人?” 蒙音:“两个人,有一个气息有点弱。” 那就是受伤了,很可能处于昏迷中,不然不会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声音。 萧然没急着下去,她们俩不方便露面。 萤蛊随着萧然的心意飞下山坡。 哭累了的章悦已经爬到男友身边,靠着他的身体,勉强有一丝安全感。她感觉自己身体在发冷,紧紧将自己团成一团,抱着双膝,呆坐着,无神地想着自己的死法,是饿死,病死,还是被山里的野兽吃掉? 眼前突然亮起光芒,她能看见了。 章悦抬头,看着半空中飘来浮去的光,伸手去接。 一团小小的光落在掌心。 “萤火虫吗?好久都没见到萤火虫了,没想到死前还能看见。” 章悦托着微光,喃喃自语。 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多的光汇聚过来。章悦瞪大眼睛,看着聚成一团几乎将这里照亮的“萤火虫”。 “好美!” 像是繁星闪烁,像是一场在绝望中为她起舞的神迹。 章悦突然有了动力。 “我不能死!我还有好多风景没有见过,好多心愿没有完成!” “手机!对!手机!有萤火虫照明,我可以找手机了!” 章悦撑起身子,手中的“萤火虫”被惊动,扇动翅膀汇入繁星之中。 她回头看向男友,光芒能让她大概看清男友的面貌。 男友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跟枝条从锁骨上方斜插在肉中,衣服上大片血迹晕开。 章悦心中一颤,慌乱间都没想起试探男友的鼻息和脉搏。 之前她害怕不敢试探,待在活人身边比待在死人身边强,现在她也不敢去试探,害怕男友真得死了! 她撑着身体,伏在男友身上,想看清楚他的脖子是怎么回事,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 专注的她没有看到从坡上下来的两个身影。 随即,她就觉得自己脖子刺痛,身体一软,倒在男友身上人事不知。 看到人被迷晕了,萧然和蒙音避开水洼绕过来。 “来搭把手。”萧然对蒙音道。 两人合力将女生搬开,看向下面的男生。 蒙音拧开了野营灯放在一边,和萧然并排蹲下查看男生的伤势。 “嘶,”蒙音抽了口气,跨过地上的人,跪伏在地上歪头往他身下看,随即松了口气:“没穿透,扎在脖子里了,怎么办?” 萧然已经检查了一遍男生全身。他身上有多处擦伤,应该是从山坡上滚下来造成的。 男生头上还有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估计是磕在石头上导致的昏迷。 最严重的是脖子上的伤,树枝捅进脖子里,万幸没有扎到血管动脉,否则等不到萧然两人过来他就凉了。 “先把树枝拔出来,将脖子上的伤治好。” 萧然转身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刀。 “我划开皮肉,你拔。” 蒙音点头,伸手握住树枝。 萧然下手极准,一刀下去,切开血肉,蒙音手上一转,将树枝抽出,飙出的鲜血溅在两人的雨衣上,淡红的纹路和着雨水往下滑。 “幸好这树枝没有倒刺,不然还得带一层皮肉出来。” 蒙音随手将树枝丢到一边,看向萧然。 萧然双手捂住鲜血喷薄的伤口,织蛊源源不断填进伤口中,修复这个血洞。 感受着手心里的情况,萧然抬头,“你打个救援电话,别用自己的手机。” 虽然治好了男生的致命伤,但两人还是需要尽快下山,她和蒙音不可能送两人下去,只能叫救援。 蒙音应了一声,起身到女生那边去找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朝萧然道:“她身上的手机不能用,你那边有手机吗?” “许棠,她好烫,在发烧。” 萧然挪开手,男生脖子上的血洞已经快要闭合了,织蛊的效果很强大。 她双手沾满了血,不好在男生身上摸索,容易留下掌印。 蒙音已经从女生那边过来,在男生身上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周围找一下,可能是掉在哪里了。” 萧然在水洼中呼噜了几把,洗掉手上的血迹,去查看女生的情况。 很快,蒙音指挥着虫子从山坡上运下来一个手机,从手机壳来看,很明显是女生的。 萧然给女生喂下一颗药丸,清理了她身上的擦伤,见蒙音带着手机过来,抬起她的手用指纹解锁了手机,拨出救援电话。 萧然清清嗓子,变换了一下声音跟那头报告了情况及地点。 野山上没有标志性的地点,不好定位。那边说会马上派出救援人员上山后,萧然没挂电话,给蒙音打了手势,确认男生脖子已经完全补好,又顺手在他脑袋后面糊了一条织蛊,帮忙修复头上的伤,捏碎一颗拂香丸,在周围撒下粉末,便收好东西悄悄退走。 等两人走远,电话那头还在询问:“请不要挂电话。女士,您还能行动吗?您身边的人除了昏迷以外还有其他伤势吗?麻烦您查看一下。注意不要翻动或者挪动他的头部,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无人回应。 “女士,您还在吗?女士。” 因为无人出声,救援队以为求援的人出现意外,一路狂飙赶往野山。 天亮后,凭借手机定位,他们在山坡下找到昏迷的两人,下山路上,又顺手带下来一支被暴雨困在山上的四人登山小队。 萧然和蒙音在救人后,没有回到山洞。山洞离昏迷的人太近,容易碰上救援队的人。 有蛊虫指引,她们避开救援队,重新找了一处落脚点,等待罐子里蛊虫最终成型。 第140章 开门,放蛊 天光大亮, 罐子里的蛊虫没有如预想般成功破罐而出,反而跟萧然的联系越来越微弱。 从她和蒙音去找人开始, 罐子里就再也没有要过血,以致于她一时忽略了蛊虫的状态。 又等了半个小时,联系已经若有似无了,日头渐高,两人挪到一颗树下,蒙音问道:“开罐吗?” 如果是炼制成功的蛊虫,会自己爬出来, 如果不成功,死在罐子里, 开不开罐也无所谓。怕就怕现在这种, 半死不活,谁都说不清贸然开罐是助其一臂之力还是给它致命一击。 萧然犹豫着, 感受自己跟蛊虫微弱的联系, 咬了咬牙道:“开!” 盖子被打开, 萧然和蒙音头抵着头向里面看。 漆黑的罐子里四壁上除了常年炼蛊时留下洗刷不了的陈垢, 干净无比, 既没有残肢断臂, 也没有任何厮杀过后飞溅的虫液。 丝丝红线漂浮着呈放射状向四周延伸,如蛛网般粘连在罐子的内壁上。红线在半空中汇聚在一起,构筑起一个由红线缠成的碗状巢穴。 巢穴的正中央, 躺着一个拇指大小的——茧? 这个茧看起来像蝶蛹,呈半月状。通体蓝色,盈盈如有光晕绽放, 像是一颗弯月型的蓝宝石。“宝石”表面不似蝶蛹光滑,丝丝缕缕血红色的丝线一圈圈缠绕着“宝石”, 在“宝石”底部扎进巢穴中。 在两人的注视下,茧在微微收缩起伏,像是里面的东西在呼吸。突然,它猛地鼓动了一下,萧然心头跟着一跳。 萧然抬起头看向蒙音。 蒙音没等她发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我没见过。所有蛊炼制成功的时候不论大小,都是成虫状态,从来没有听说过从茧里孵化出来的。” 她又看了一眼罐子:“还是这么诡异的形态。” 常年炼蛊的人都说诡异,那确实很诡异。 “跟你唯的那些蛊有关系吗?” 要说这蛊虫跟卯族炼的蛊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萧然最后喂进去的蛊虫。 只不过萧然自己也不清楚,她第一次炼蛊,大胆尝试,对炼出来的东西并不了解。 都没有头绪,两人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往里看。 “它还活着吗?” 萧然感受了一下状态,那股联系若有似无,却始终没有断绝。她肯定点头:“还活着。” 蒙音摸了摸下巴,“既然还活着,那试试孵化吧。” 萧然也想到了这点,不管是蝶蛹还是蚕茧,最终都是从蛹中孵化成长的。 联系减弱,可能是茧中的蛊“营养”不够,无法孵化,那就要给它补充“营养”。 这么一想,萧然怀疑罐子里过于干净,很可能是茧将其他东西吸收干净了。这些扎在罐子上的细线,就像是脐带,吸收残留的营养输送给茧中的幼虫。 既然是这样,那它必然不可能是吃素的,可以试试虫子。 萧然从地上捉了一只小甲壳虫投进罐子里,两人四只眼紧紧盯着茧的动静。 茧没有变化,扎在罐子上的血丝缩回几根,懒洋洋晃动了几下,又重新扎回去。甲壳虫受惊,沿着血丝一溜烟翻出罐子,飞快扇动翅膀,瞬间没了踪影。 “不吃?”蒙音托腮,“那它想吃什么?” 萧然若有所思:“可能是营养不够多。” “跟你的金蚕挑嘴一样。” “有道理。” 萧然捏着一只萤蛊准备放进去,倒不是她不想放其他蛊虫。虽然知道那些血丝不太可能脆弱到一压就断,萧然还是怕其他蛊虫将这个巢穴压垮,让茧里的东西“胎死腹中”。 刚一松开手,萤蛊像是察觉到危险,立刻振翅欲飞。血丝反应更快,十几条丝线像触手般围拢,瞬间扎在萤蛊上,眨眼间就将它拖到巢穴中。很快,萤蛊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不到半分钟,渣都不剩。 目睹全程,蒙音点评道:“凶残,且诡异。” 不是说这种吃蛊虫的行为凶残,金蚕也吃,但它是一口吞,是正常的吞吃食物,弱肉强食无可厚非。 血丝的狩猎模式更像是走进了某种灵异或者生化片场,这种将触手扎进猎物身体,咕咚咕咚吸干猎物的方式,比鲜血迸溅更让人心理不适。 不过看到全过程的两人心理素质都强,蒙音点评过后甚至更有兴趣了,催促萧然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蛊虫呢?咱们继续?” 萧然送了两只萤蛊进去,更多的血线围拢,跟上次一样,很快被消化完。 见状,萧然再次加量,血线来者不拒。 一个喂一个吃,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小时,两人腿都蹲麻了,找了个地方坐下。 “” 萧然投喂的手停了下来。 注意到萧然的停顿,蒙音问:“怎么了?它吃饱了。” “没有,”萧然皱了皱眉,“它说‘这种吃够了,换别的’?” “哈?” 蒙音身体前倾,更仔细地观察罐子里的茧,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它真这么说?” 萧然点头,表达或许不准确,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还没孵出来就能清楚表达思想吗?” 这说明它的智商很高。能够在第一阶段就跟主人心意相通的蛊虫很少见,都是极厉害的蛊虫,比如她的金蚕。 蒙音在思索的时候,萧然已经换了一种蛊虫投喂。 如此反复几次,每种蛊虫喂到一定数量,它就会要求换一种,直到最后一种蛊虫投喂完毕,太阳已经高挂中天了。 蒙音手搭在额头上,朝外张望,日头大,昨晚又下了雨,草木上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蒙音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看久了这些反光,视野中都是闪烁的光斑。 “还没好吗?它这么点大,也太能吃了吧。喂进去的东西摞起来都能填满两个罐子了,它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快了,最后一步。” 萧然接收到蛊虫传来的讯息,头也不抬,将右手探入罐子。 手指甫一伸入罐子,血丝便缠上中指,不过它们没有急着吸血,先是亲昵地缠在手上蹭了蹭,才小心扎进指腹中。 痒痒的,不疼。 血液通过血丝传送进茧中,红色的纹路在茧上蔓延。 等纹路闭合,一瞬间,所有血丝都枯萎,没了支撑,茧刷地往下掉。萧然屈指一托,然后将其小心放下。 整个茧开始震动,从中间最宽的地方鼓出一个小尖尖,像是有东西在费力顶着这处地方往外钻。 “破茧了” 没有让萧然等太久,鼓起的尖尖裂开,像是花瓣一样绽开,露出一个小口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蓝色软体虫子拼命往外挤,挤到一半似乎没了力气,就这样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还在茧中,半个身子趴伏在茧上休息。 萧然没有帮忙,不管是破茧还是破壳的东西,是不能借助外力的,挣不脱壳,说明不够强壮。即使外力帮忙,不够健壮的身体也不能适应环境,很快会死亡。 蒙音看起来比萧然还要紧张,见它不动了,握着拳头小声打气:“别放弃啊,吃了这么多东西,可不能浪费!” 听清她的话,萧然有些无语,转头继续看蛊虫。 它歇了一会,有了力气,又开始往外挣。 如此反复三次,终于在最后一次一鼓作气挣脱茧的束缚,完成蜕变! 蓝宝石一样的蛊虫盖住它破茧的洞口,收缩肚腹,背部轻轻挣动,绽开两对蓝色带血纹的翅膀。 两对翅膀薄如烟纱,有它的身体两倍大,完全展开后梦幻又美丽,微微一动就如流动的烟雾。 小小的蛊虫振翅,轻烟一般朝萧然飘过来,停在她伸出的指尖,随后收起翅膀,一动不动,散发出一股“我累坏了,不想动”的气息。 萧然拨了拨它,它爬了两步,又不动了。 蒙音不关心蛊虫是累了还是饿了,她抱起地上的罐子,问道:“现在蛊虫已经孵出来了,它有什么用?” 这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费了这么大的劲,不可能只是好看吧。 好吧,确实还挺好看的,但蛊虫不能只好看,得有用! 萧然翻过掌心,蓝色的蛊虫爬到她中指的指甲盖上,整个虫贴着指甲盖。萧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压成薄片,附在指甲上,敛起翅膀,伪装成宝蓝色的美甲。除了其他四根手指指甲都没颜色,看起来很突兀以外,简直是完美的伪装。 她试着沟通蛊虫的想法,想知道它的能力。 蛊虫传递过来的想法让萧然面色古怪了一瞬。 蒙音看着她突变的脸色,不明所以。 “不会真得只有好看吧?” “不应该啊。按它之前的吃法,不说别的,战斗力应该很强才对。” 萧然摇了摇头,朝蒙音伸手:“罐子给我一下。” ?蒙音不解,将罐子递给她。 萧然伸手从罐子里掏出剩下的茧,整个茧颜色都暗淡了不少。如果所之前是盈盈发光的蓝宝石,现在就是缠满纹路的劣质染色蓝石头。显然蛊虫破茧后,它已经耗尽了营养。 萧然沿着小口小心将茧撕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鸣玉最大的作用,是产卵。” 摊开的手掌中,两大十小,共十二枚虫卵躺在茧衣上,圆润饱满,不像是虫卵,倒像是用来串手链的小珠子,质感和纹路甚至比廉价的塑料制品更高级。 蒙音无心欣赏这些虫卵,她机械地重复道:“产、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50 第141章 开门,放蛊 “产卵?!” “这算什么作用?” “这些卵有什么用?” 蒙音三连问, 如果问号能够具现,她现在一定满脑门问号。 萧然将十二枚虫卵分开, 两枚大一些的卵分作一堆,小些的卵分作一堆。 随着她的动作,蒙音看出些端倪。 大些的卵色泽莹润,整体都是莹白色,像是九分大小的珍珠,微微透明,珠心有一点蓝色, 跟那只蛊虫的颜色类似。其余十枚卵就小很多,整体也是白色, 但珠心的色泽五花八门, 什么色彩都有。 “难怪这么大的茧孵出来,蛊虫才那么点大, 原来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占地方。” 其实不是, 这些卵都是鸣玉破茧后产下的。 鸣玉摆烂的样子并不是装模作样, 而是它产下这些卵以后真得很累, 需要休息。 萧然没跟蒙音解释, 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蒙音伸出手指虚空戳了戳这些卵, “这是它产的子?可以孵化?” 萧然点头:“鸣玉是一只母蛊。” “鸣玉?”蒙音发出疑问。 “我给它取的名字。”萧然抬了抬手。 “哦。” “所以,这只母蛊能生崽?” 蒙音嘴上这么问,但满脸都是‘这有什么用?’的表情。 要从茧里孵化的母蛊少见, 但能产卵的母蛊还挺常见的,甚至绝大部分常见蛊虫都能自行产卵。 这么说很多蛊虫都是雌雄同体,自体繁殖。 蒙音的思维稍微发散了下, 又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清空。 萧然不知道她从蛊虫想到了生物学上,她道:“它是母蛊, 准确的说,叫蛊母更合适。” 同样的两个字,只是调换了顺序,里面的意思就不同了。 蒙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抓住就被打断。 萧然用一根柔软的草叶挑起一颗大虫卵,虫卵下还沾着点晶莹的粘液,将虫卵连着草叶放回罐子,萧然对蒙音道:“本来按计划今天就可以下山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们下山一趟,买些吃喝用品,再回来。今晚将这些卵孵化。” 萧然抬手压在罐子上,和蒙音对视:“今晚,以它为原料,你炼一次蛊。” 蒙音低头,罐子里的东西很小,小到在黑色的罐子里,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它是活的?” 萧然点头:“现在你就需要拿血喂它,用你跟它之间的联系代替它跟母体的联系。” 蒙音蹙眉:“它也能产卵?炼制过程中也需要喂蛊虫?” 蒙音的两个问题一针见血,萧然笑着回答:“可以。喂不喂蛊虫看你自己。” 听完萧然的回答,蒙音毫不犹豫切开指间,将血液滴进罐子,直到鲜血铺满底层,才让金蚕修复伤口。 她隐约明白了蛊母的意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蛊母确实是个非常贴切的叫法。 从来没有一只蛊虫能有这样的能力,是什么导致了它的特殊? 蒙音没有问,有些东西没必要追根究底,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探寻。 “我们下山。” 蒙音一马当先,她小心护好罐子,这枚虫卵非常珍贵,不能有半点闪失。 两人到了山脚,有人在巡逻,还有人在拉铁丝网,挂告示牌。 萧然一拉蒙音:“换个方向。” 蒙音点了点头。 山上出了意外,这边加大了巡逻力度,她们要是正好撞上去,恐怕就不能再上山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被她们救下的人已经醒了,正在被问话- * 于江市第三医院,病房。 章悦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白色的天花板,鼻尖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她抬手摸了下脑袋,手上还连着挂水的针管,药瓶中的药水已经见底。 “你醒了。” 章悦转头。 出声的是医院的护士:“药快滴完了,等下就能拔针,我去叫人。” “等等,护士” 徐天怎么样了? 话没问出口,护士已经出了病房,章悦撑着身体坐起来,她感觉有点虚弱,身上有些痛,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怎么得救的?是徐天打的救援电话吗? 她记得他脖子上的伤口 章悦想到这里,手下意识捂着脖子。 那样的伤口,徐天真得能活下来吗? “章同学,你好。” 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护士来拔了针,帮她调整好床位,让她方便倚靠,随后带上了门。 章悦小心观察着病房里的两个人,尤其是他们身上的制服。 章悦捏紧被角,抖着声音开口:“徐天呢?他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崴了脚,他也不会为了拉我跟着滚下山坡!是我害死他的。” 章悦说着,呜呜哭起来。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那位先开口的女警官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章悦,温声道:“章同学,你先别哭,徐天很好,他已经醒过来了,就在隔壁。” 章悦猛然抬头,眼里满是惊喜:“真的吗?他还活着?!” “是的。” 章悦脸上还挂着泪,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女警官等章悦略微平复了心情,开口道:“章同学,我姓穆,穆月。旁边这位是我的同事李明。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你和徐天在野山的情况,你方便吗?” 章悦闻言心中一紧,倒不是心虚,任谁被警察问话都会紧张的。她之前是太激动,没注意,现在平静下来,又得知徐天还活着,心态放松,才想起自己是在被警察叔叔盘问,自然紧张。 章悦小心翼翼开口:“方便。只是,我该从哪里说起?” 穆月一笑:“从你们上山开始吧。” 章悦点头,思索着道:“我们是一天前上山的” 章悦今年刚毕业,说起来已经不能叫“同学”了。 徐天是她的男朋友,大她一届,是个徒步爱好者。 据说高中时候就开始跟驴友组团野外徒步。 不过他以前一直跟团,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 这次去野山,本来也是跟人说好了,一起去,三天两夜的行程。但组队的人临时有事,打电话说来不了了。 当时徐天已经和章悦到了地方,却没想到被人放了鸽子。 也许是不想在女朋友面前丢脸,又自诩有多年经验,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思想,徐天带着章悦一起上了山。 章悦平时也爱运动,以前也爬过山,她并不了解野外徒步,以为就跟爬山差不多,没有心理准备就跟着男友上了山。 谁知此爬山非彼爬山。 爬到一半的时候,章悦就想下去了,徐天劝了又劝,还说马上就可以扎营休息,章悦也不想扫男友的兴,硬着头皮往前。 就这样,章悦被哄着一路向前,等真正到了地方,已经夕阳西下了。 晚上不好下山,没有男友带路,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敢走。章悦只好忍着气,同意露营一晚,第二天下山。 谁知就这么寸,当天晚上下起暴雨,他们的帐篷被积水压垮。荒山野地,两人被雨水浇了一身,冻得直打哆嗦。再不找地方避雨,压根等不到天亮,两人就会感冒。 等雨小了点,徐天提到他之前听旅友说过,附近有个山洞,可以去避雨。 章悦已经压根不相信他的话了,但她实在太冷了,最后还是同意徐天的提议。 “黑灯瞎火,我不小心崴脚,徐天来拉我,结果被带着滚下坡。” “后来呢?”穆月在本子上记下内容,抬头问道。 “后来,后来我从泥潭里爬起来,想打电话求救,但我手机丢了。” “徐天又昏迷,他的手机也不能用!我以为我们要死在山上了!然后,萤火虫出现了!” 穆月笔尖一顿,“萤火虫?” 章悦重重点头,“对,好大一团!聚在一起,很亮很亮!” 穆月在萤火虫下划了一条线,旁边打上问号。 十月份还会有萤火虫吗?就算有,刚下完暴雨,怎么会有大量萤火虫出现? “我先检查一下徐天的情况,他一直昏迷,我怕他” 章悦哽咽道:“他受了好重的伤,他的脖子——” 章悦激动地比划,“有一根树枝,那么粗,扎穿了他的脖子,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我想仔细看看他的伤势,但是” “但是?”穆月重复道。 “但是我晕过去了。” “嗯?”穆月停笔,发出无意识的疑问。 章悦以为她在疑惑她为什么会晕倒:“可能是当时我已经发烧了。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很冷。” “对了,穆警官,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还以为要死在山上了。” ‘昏迷,没有手机,找到人的时候手机在手边,通话中。谁打的电话?’穆月在本子上记下这句话,最后画下一个重重的问号。 “穆警官?” 穆月抬头,安抚一笑:“是有人打了救援电话。” “哦。” “我能知道是谁吗?” “我想当面跟他道谢。” 穆月没有回答,岔开话题:“你先休息,其他事之后再说。对了,需要给你的父母打电话吗?” 章悦连忙摇头:“不了。我现在没什么事,不想让他们担心。” 穆月理解:“那你先休息,我们先走了。” 出了病房,找徐天问话的同事已经等在外面。 碰头后两边对了下笔录,前面的话差不多,到找山洞避雨开始,徐天提供的信息很少,鉴于他全程昏迷,这也很合理。 李明看着两份笔录,完全无法理解:“他们都没有提到第三人在场,徐天身上的血迹又是怎么来的?” 这也是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章悦跟徐天被救下后,救援队的人都注意到徐天身上的大片血迹,两个人都没有明显伤口,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谨慎之下,救援队报了警。 他们等人醒了之后来问话,本来以为是简单的询问,结果却使整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不止,章悦的手机是怎么回来的?谁打的电话?”穆月点了点她重点记下的内容。 另一名同事开口:“有没有可能是章悦在说谎?” “不像。” 李明回忆刚才那场谈话:“那个小姑娘表情、语序、动作都很正常,是一个受到惊吓死里逃生的人的正常表现。” “如果她在说谎,那这个小姑娘不管是智商还是心理素质,绝对十分突出。” 这跟他们调查到的资料不符。 “不是还有四个人吗?把他们也带回去问一问,看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还有跟徐天约好的人,也打电话问问情况。”穆月道。 现在他们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是不是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还滞留在野山?这个人是死是活?他/她是怎么受伤的?是意外?还是人为? 医院发生的事萧然和蒙音并不清楚,她们买完东西,发现野山下人比之前还多,只好又绕了一段路,选择一个更偏僻的地方上山。 第142章 开门,放蛊 天将将黑下来, 蒙音手里的虫卵已经吸饱了血,整个卵由莹白变为血红, 唯有中心一点蓝色没有变化,好像还长大了一些。 蒙音将罐子放下,开始引虫。 她不必像之前那般点燃草球作为辅助手段,山上的虫子就在她的指挥下自投罗网。 各种各样的虫子瞬间就填满罐子,小小的虫卵在虫肢的拨弄下如同一叶风浪中的小舟飘摇不定。 蒙音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虫卵没有受到伤害,才放下心。 转身走到萧然身边, 蒙音看着她将小的虫卵都分出来,只留下茧衣包裹住剩下的大虫卵。 “这些今晚就能孵化吗?” “嗯。”萧然应了一声。 “你那边要加快速度。山下的人太多了, 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看架势,搞不好要搜山。” 萧然心中有些紧迫感, 她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之前的暴雨还造成了一些其他意外, 或许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困在山上, 总之, 接下来可能不太安稳, 她们最好尽快下山。 “放心,我在附近都布置了虫子,有人来它们会通知我的。” “能不中断最好还是不要中断。” 蒙音严肃点头。 与此同时, 于江市第三医院。 穆月翻看着徐天和章悦的身体检查报告,报告中显示两人除了擦伤和软组织挫伤,身体基本没有大碍。 章悦情绪不太稳定, 不过在正常范围之内。 徐天头部有撞击上,是导致他昏迷的原因。 让穆月比较在意的一点是, 报告上显示徐天头部有明显血迹,但是没有伤口。而章悦,报告单上说她身上的擦伤很干净。 伤口干净是正常的,但对于一个在泥潭里打过滚的人来说,伤口干净就不太正常了,除非有人清理过。 她还记得自己去询问章悦的主治医生时,医生跟她说的话。 “那个女孩儿啊,还挺幸运的,她身上的擦伤都没有感染,愈合挺快,能少吃点苦头。” “现在的小孩胆子也真大。这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父母该多伤心!” “穆月,吃点东西。” 李明从外面回来,将一袋包子递给她,自己嘴里还叼着一个。 穆月接过,没动。 “有结果了吗?” 李明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都问过了,不管是徐天的同伴还是一起下来的人都说没有其他人。” 穆月早有所料,点了点头。 “徐天的衣服送去检查了。” 李明说着,无奈地道:“不过你也知道,化验都是有优先级的,肯定是先紧着重要的案子来。现在又没有明确受害人,加上两人的口供,优先级低,要出结果得起码要七天以上。” 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大案要案的检查肯定是排在前面的,他们这个小案子,甚至可能都不是个案子,自然是往后排了。这是警局的流程,得按规矩办事。 “不过,DNA要等,血型倒是很快,检验科的同事顺手帮咱们测了一下,血迹跟徐天的血型是吻合的。” 穆月将手上的报告合上:“这么说,那些血大概率真是徐天的?” 李明耸了下肩:“要是章悦神志清醒,没有说谎,那估计真是他的。” “可是徐天身上找不到能流那么多血的伤口。” 李明哑口无言。 “我们再去问一次。” 穆月将报告和食物放下,拿起笔转身敲响徐天病房的门。 “还能问出什么来?”李明嘟囔了一声,老实跟在穆月身后。 徐天没睡,靠在床头刷手机,见两人进来,忙将手机放下:“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不是大事。对于上午的笔录,我们有些疑问,还需要再跟你了解一下。” 徐天皱眉:“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要问的?我只是去爬个山,又没犯事,你们老是来盘问我干嘛?!又不是审犯人!” 徐天说话的声音渐渐提高,到最后甚至是低吼。当他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似乎有些难受,伸手捂住脖子,神经质地摸了两下。 穆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道:“你别激动,我们并不是把你当犯人,确实是有些疑问。你脖子不舒服吗?要帮你叫医生吗?” 徐天大力吸了两口气,放下手:“不用!” “是不是章悦跟你们说了什么?” 穆月挑眉:“怎么会这么想?” 徐天哼了一声,“下午她来找我,要跟我分手。结果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指着我的脖子大叫,还说我不是徐天,我脖子上没有伤口,简直有病!” 他又抬手摸脖子。 穆月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下午他们去跟其他人谈话,不在医院。 穆月给李明使了个眼色,李明心领神会,出去找护士了解情况。 李明走后,穆月问:“章悦跟你说了什么?” 徐天有点烦躁:“我也没太记住,她就胡言乱语,什么‘受伤’、‘流血’、‘树枝’之类的。” “搞得我现在老是觉得脖子不舒服!好像真被捅了一样!” 穆月在心中点头,徐天应该确实挺不舒服,短短几句话之内又摸了两次脖子。 “警官,你想问什么现在问吧,问完我好休息。” 徐天语气不好,眉宇间都是烦闷。 穆月没在意这些,她见过的嫌犯多了,脾气更差的都有,徐天还算配合 “好了,就这些,感谢你的配合。” 穆月收起本子,起身往外走。 徐天顺势躺下,装作要睡的样子,实则摸出手机。 穆月假装没看见,出门跟李明汇合。 “怎么样?” “问过了,护士说下午章悦是找过徐天,谈了什么不知道,后来好像吵起来了,护士听到动静来劝架,章悦大喊大叫,‘跟见了鬼似的’,这是护士的原话。” “我刚看过,章悦已经睡下了。” 穆月听完,按下再找章悦的念头,道:“徐天那里跟上午差不多,没有新线索。不过我跟他谈话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摸脖子,一共摸了十五次,左边。” 左边,正是章悦笔录中提到的徐天受伤的部位,跟徐天衣服上血迹分布也吻合。 李明‘嘶’了一声,“这走向怎么诡异起来了。该不会真有灵异事件吧?你让我问的那个萤火虫的事,也有回复了。” “嗯?” 李明摸出手机,上面是他跟一个叫‘昆虫学家’的人的聊天记录。 废话挺多,还掺杂专业名词,穆月稍稍提炼了一下:“萤火虫根据品种,其实一年四季都会出现。但野山那边的品种在七八月份出现较多,十月份可能有,却绝不会多,更不可能在雨后抱团出现。” 李明收回手机,“如果排除掉章悦撒谎的情况,现在只有一个可能。” “哦?你说说,什么可能。” 她倒是想听听李明的高见,说不定会有启发。 “野山有山神!” 穆月:“” 她转身就走,果然不能对同事的脑子抱有期望。 “哎,别走啊!” “我说真的。你想啊,莫名其妙治好的伤,神秘找回的手机,打电话的人,这还不明显。” “还有萤火虫,有些传说里不是提到萤火虫是山神的使者,会派它给迷失的旅人带路。” 李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肯定是山神听到了章悦的祈求,救了他们。” “山神,你怎么不说是山鬼?” “山鬼也行,只要救人,无论神鬼,都是好神好鬼。” 穆月嘴角一抽,把本子拍在李明身上:“现在,你把东西带回警局。” “顺便,重修一下马哲,加强唯物主义思想!” 李明抱着笔记本,对着穆月的背影喊道:“你不回去吗?” “我去野山。”- * 野山。 萧然手中的卵已经孵化,孵出的蛊虫见风就长,很快长成成虫。 成虫扑入虫潮,寻找食物。 蒙音见状,想要将虫潮分出一部分。 “不用管它们,先顾着你的蛊。” 萧然叮嘱一句,将成虫召回,同时开始沟通野山上的虫子。 很快,一波虫潮绕开蒙音的队伍,朝萧然涌来。 蒙音侧目,旋即收回视线。 萧然放开钳制,成虫立刻冲进去大快朵颐。 等这波虫潮都被吞吃殆尽,蛊虫准备产卵。没有合适的工具,萧然将就着将雨衣铺在地上,成虫各占据一角,开始产卵。 蒙音走过来,低头看雨衣。 “你那边怎么样?”萧然问。 “开始结茧了。” 萧然点头。 蒙音纠结了一会儿,开口:“你这些蛊” “蛊怎么了?有问题吗?”萧然扫了一眼,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没问题。它们是不是长得都太好看了点?” 如蒙音所说,孵出来的十只蛊色彩各异,共同点就是漂亮,不动的时候像是由各色宝石或玉石雕刻而成,如同艺术品。 萧然刚想说话,其中一只蛊虫已经产完卵,一部分卵很快也孵化出来,成群飞向天空,洒下一边柔和的光。 “蛊母对它们进行了优化?” 蒙音仰头看向空中,这些光芒比原来的萤蛊更亮,更柔和。 “嗯,剩下的你试试。” 蒙音闻言,割开手指,将血滴到剩下的虫卵上,吸收了血液,虫卵孵化。 “如何?”萧然看向蒙音。 蒙音静静看着蛊虫,半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成功了!” 她操纵这些蛊虫按自己的心意在空中拼出各式各样的图案。这些操作极为丝滑,行云流水,毫无滞涩,跟自己炼制出来的蛊虫一模一样! 蒙音玩了一会儿,才褪去兴奋,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问道:“只要是它们产下的卵都可以通过血液认主吗?” “是的。” “它能产多少卵?” “不是数量的问题。” 萧然蹲下,其他蛊虫也都产完卵,光是虫子提供的能量太少,蛊虫产的卵都不多,萧然控制着只孵化了一部分。 “大概七代,七代以后,再生出的卵就是死卵,没有用。” 蒙音想了想,点头:“也很合理。” 蛊虫不是想产卵就产卵的,它需要进食,通过食物转化能量,这些能量提**卵的营养。 同样,任何事都有极限,蛊虫或许能无止境产卵,但所需的能量绝不是简单食物就可以供养得起的。 七代,已经是一个超出预料的数字了,她还以为最多四五代就结束了。 想到这里,蒙音回身将罐子抱起来,小心往里面看了一眼,茧快结完了。 那只蛊母产下的卵分两种。 小一点的那种,是蛊母吞吃的蛊虫,进行优化后通过虫卵重新孵化。 孵化出来的成蛊保留并强化原先的功能,同时具备产卵的能力,不过这些卵只能孵化出同类蛊虫,算是低低低配版的“蛊母”。 大一点的卵,通过炼蛊的方式喂养,可以诞生出另一只蛊母。 它的能力跟最初的蛊母类似,或许会弱化。但哪怕它只能产出一颗卵,蒙音也心满意足了。 至于萧然说的,会有一定失败的概率,蒙音并不放在心上,她有预感,这枚卵一定会成功。 第143章 开门,放蛊 晨光微熹, 有了之前的经验,蒙音铆足了劲给她的茧投喂, 终于在天亮之前将蛊茧喂至成熟。 两人熬了一夜,再加上前天晚上碰上暴雨救人,也没睡多久,现在都是眼眶通红。 萧然掬起一捧溪水沾湿脸庞,冰冷的溪水让她打了个哆嗦,驱散了困意。 蒙音精神亢奋,虽是红着眼, 但整个人却很精神。 “许棠,快来!” 听到蒙音的呼喊, 萧然撩起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水, 快步走到她身边。 “快出来了。” 蒙音小心翼翼捧着罐子,像捧着一块易碎的珍宝。 蒙音的蛊茧跟萧然的不大相同, 蓝中透着金色, 吸食营养的血线呈现出些许透明状。 在蒙音叫她时, 蛊虫已经破茧, 大半个身子已经从茧中挣脱。 “唔” 萧然轻咦一声, 仔细看向蛊虫。 破茧而出的蛊虫半金半蓝, 波浪形的色彩彩带一般环绕着虫身,盯着颜色看久了,还会有些眼晕。 跟萧然的蛊母看起来漂亮无害不同, 蒙音的这只透出一股凶悍气息,尤其是它大力蠕动着要挣脱茧衣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一股子凶性。 蛊虫完全孵化出来, 是一条看起来色彩魔幻的小蛇?或者蠕虫? 蒙音高兴地伸手探进罐子,蛊虫顺从地沿着手指往上爬, 最后在小指环成一个圈,视觉错位下,看上去像是在小指上套了一个彩色的波浪形戒指。 蒙音举起手欣赏了一下她的蛊母,“差别有点大。” 她是指的蛊虫外形和能力。 这跟孵化蛊虫的主人的偏好有关。 萧然虽然不怕虫子,但潜意识里大概更希望自己的蛊虫长得漂亮一些,所以无论是蛊母还是她产下的卵孵出的蛊虫都在外形上更加精致。 蒙音更偏好有用,最好战斗力强悍,她的蛊母便朝着她所想的方向成长。 两种蛊母肯定都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比如鸣玉除了好看,它翅膀上的鳞粉有迷幻效果,当然,还有其他功能,这些就没必要互相交底了。 “它能产多少卵?”萧然问道。 蒙音将罐子里的茧衣掏出来:“这次是五枚。” 她拨开茧衣,里面三大两小,共五枚卵。 卵的颜色跟萧然蛊母产下的卵颜色也不相同。 这只蛊母产了五枚卵并不是说它只能产这么多。 蛊母都能产出两种卵,但产多少要看两个情况。 其一是蛊虫所吃的东西,吃得越好,能产的卵越多,质量越高。 其二要看蛊虫主人的选择。 如果只是需要优化版的蛊虫,直接投喂蛊虫就可以,只要蛊虫喂得够多,蛊母能吃得下,它能将每种吃下的蛊虫都重新化成卵生下来。 可要是只产那种能孵化蛊母的卵,除了高能量的食物,蛊母的产出也有极限。 萧然的蛊母最多一次能产十枚,一年也就只有这么多。 当然,她的蛊母是可以进化的,不过进化所需的能量极为庞大,萧然也不指望它在这个世界能进化成功。 至于蒙音的蛊母,是第二代,各方面比起萧然的初代都有劣势,首先就是上限比较低,想要进化比起鸣玉更加困难。 其次就是产出后一种卵的数量,萧然估摸它能产下的卵最多在六枚左右。 果然,蒙音的话证实了萧然的猜想。 “本来我以为这种大些的卵能有四枚,不过看起来是能量不够,只能生出三枚。如果舍弃这两枚小卵,或许勉强能有四枚,但质量不会太好。” 蒙音解释了两句,在手心拨了拨,指着两枚大些的卵对萧然道:“这两枚是你的。” 之前萧然给她一枚,现在她用两枚来换,第三代的卵在第二代基础上又有削弱,二换一也算公平。 萧然点点头:“先存在你那里。” 虫卵离开茧衣不尽快孵化,很容易死去,茧衣中残留的液体中的营养可以让蛊虫再保存一段时间,最多五天,还不能孵化,液体被吸收干净后虫卵也会死亡。 每一枚能孵化蛊母的卵都极为珍贵,自然要小心保存。 蒙音应了一声,将两枚小些的卵催化出来,给它们喂了食物。她没有用虫子,而是直接投喂蛊虫。 蛊虫蕴含的能量显然比那些漫山遍野的昆虫要高,两只蛊产出的卵更多,蒙音同样让出一部分给萧然。 萧然欣然接受。 一切就绪,两人收拾东西下山。她们手里剩下的这四枚卵要尽快为它们找到主人。 有虫群探路,两人很容易避开山下的人,几乎是掉了个方向从林子里钻出来。 在山上呆了五天,即使有换洗衣服但条件还是差一些,用水用火都不方便,好几天没洗澡,两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邋遢。 蒙音摘下一个挂在裤子上的苍耳,“啧”了一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时候在山里打滚都不觉得条件不好,现在生活便利,在山上待久了竟然还不习惯了。” “回去得好好洗次澡!” “先别想着洗澡了,这里没车,看样子得走一段路才能找到车。” 蒙音哀怨地叹了口气,却没抱怨:“那还等什么,走吧。” “往哪个方向?” 萧然开了个导航,手机电量告急,在山上她只给手机冲过一次电,目前电量所剩无几。 接上充电宝,导航显示最近的公交站点在十公里开外,步行要两个小时以上。 蒙音在跟人发消息,探头看了一眼:“要不然还是打车吧。” 这个苦头实在没必要吃,她们刚从山上下来,再走十公里,身体素质再好也禁不起这么造。 萧然其实还能走,不过考虑到她们这么久没休息过,也不逞强,“这里应该不好叫车。” “试试。” 两人同时开了软件下单,十几分钟后,果然没人接单。 蒙音叹了口气,眼神空茫地望着路面,“真要走过去?” 萧然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找出自己换下的衣服,在口袋里翻找:“送我们来的司机给过一张名片,不知道丢没丢。” “找不到就加钱,看在钱的份上,总有肯来的。” 蒙音蹲下来帮忙找,可惜将包里的东西掏出来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估计是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山里某个地方了。 最后两人将打车的价格加到五百,终于有肯跑一趟的司机- * 回到天海市天已经黑了,蒙音跟萧然回了家。 洗漱过后实在太困,各自回房睡觉,第二天下午才姗姗醒来。 萧然起来时,蒙音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看她站在房门口,蒙音道:“醒了,正好我出去买了点吃的,你看合不合你胃口。” 餐桌上有粥有饭,还有炒菜,萧然摸了摸,都还是热的。 “你吃了吗?” “没有,一起。” 蒙音收起手机坐过来,两人相对而坐,吃完了这顿时隔24小时的饭。 饭后,萧然捧着杯水问蒙音:“你那边的人什么时候到?” “晚上七点半的车,你呢?” “差不多,说不定正巧能赶到一起。” 在回来的路上,她们已经通知过各自族人,将事情简单说明,让两边派人过来商谈蛊虫的事。 蒙音那边,肯定是通知了她阿妈,至于她阿妈是派谁来还是亲自来,萧然不清楚,蒙音的阿妈只说会有人来,没说是谁。 萧然这边,龙兆肯定会来,她手头有三枚虫卵,鸣玉的那枚她肯定是留给龙兆的,其他两枚倒是无所谓,不过她更偏向于在代留和代陇族中选择。 代留天然跟她关系亲近,人都是偏心的,她自然更想将好处留给代留。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五族不是代留的一言堂,代留本身就有她跟龙兆,按实力来说已经超出其他四族了。 不可能让他们把好处都占了,别人连汤都喝不到。 鉴于之前龙兆所说的投票结果,剩下两枚虫卵很可能是代陇和代早两族瓜分。 不管是情分上还是之前两族的支持,还有欧金和香果的慷慨,于情于理这两枚虫蛊都是他们的,更何况两族已经没有养蛊人,这一波肯定要找机会续上。这样五族又能维持住平衡。 萧然轻轻扣着杯子,平衡和团结,对五族来说才是有利的。 就是不知道那两枚虫卵能不能都顺利孵化。 蒙音没有那么多想法,卯族人少,也没有这个分**个分支的,族长有权利决定这枚虫卵的去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上八点,萧然家的门被敲响。 蒙音和萧然同时从沙发上起身。 “我去开门。” 蒙音“嗯”了一声,还是跟在萧然身后。 打开门,楼道里挨挨挤挤站满了人,为首的是龙兆和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子。 女子跟蒙音长得又五分相似。 “阿妈?” 蒙音从萧然背后探出脑袋,对这女子叫道。 美艳女子朝她点点头。 萧然也叫了龙兆一声,然后让开:“大家都进来说话吧。” 美艳女子示意龙兆先进,其他人随后鱼贯而入。 萧然家的客厅不算小,一下挤进这么多人也显得有些局促。 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他们订了酒店没有,自己这里可没有住的地方。 众人坐定,身前都有萧然和蒙音倒好的茶水,可惜谁都没有心情喝茶。 气氛沉默。 蒙音贴在她母亲身边,小声唤道:“阿妈” 美艳女子轻轻拍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沉闷的气氛被打破,龙石观哈哈笑了两声:“既然大家都不说,那就我来说。” 所有人都提起精神。 龙石观道:“不如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咱们跟卯族的朋友也相互认识认识。” 第144章 开门,放蛊 龙石观的神转折猝不及防下让众人都闪了腰。 有人给他使眼色, 龙石观装聋作哑,只当没看见。 “谁先来?要不我先来?” 蒙音的阿妈轻笑一声, “还是我来吧。各位都认识,这里也只有我跟大家是陌生人。” 龙石观一拍大腿:“行,阿妹你来。” “各位可以叫我蒙北嘉。忝为卯族这一代族长。” 有蒙北嘉开头,众人按顺时针各自做了介绍。 五族一共来了八个人。 代留是龙石观、龙兆,代陇是龙河独自一人,没有其他人跟过来。 代召是熟面孔,村长龙雪久和央金, 央金从坐下起就一直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代早来的是接替龙富的新村长龙州和一名叫龙蝶的女孩, 听介绍是龙州的孙女, 年纪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神色间半是不知所措半是迷茫, 除了自我介绍, 其他时间挨着龙州动也不动, 像是木头桩子。 代贵同样只有龙木一个人过来, 她跟龙石观坐在一起。龙木年纪毕竟大了, 长途跋涉, 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疲惫,龙石观在一旁时不时照应着她。 互相通完姓名,客厅又陷入沉默。 “咳咳, ”龙石观清了清嗓子,“那个,阿棠啊——” “阿棠。”另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龙木。 龙石观闭上嘴, 让龙木先说。 “你跟阿兆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阿娅, 自然是真的。这样的大事,怎么会骗你们呢?” 龙木也知道,她虽然只见过龙兆家的这个小辈两次,对她也抱有审视之心,但她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看不清人的时候,她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况且,也不会有人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她只是不敢相信,距离龙兆找他们,说要尝试跟外族合作才过去多久,还不到一个月吧,事情就已经进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是她太老朽,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 龙木有一瞬间的晃神,又强制收回思绪:“你们的蛊母,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让我们看看?” 这个要求照理来说是比较犯忌讳的,萧然侧头询问的目光投向蒙音,她自己没有太多顾忌,就是要看蒙音怎么想。 蒙音一笑,“当然可以。” 两人同时放出蛊母,空中的鸣玉和茶几上的金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龙木呼吸急促,先看了一眼金环,就将注意力放在鸣玉身上。 蒙北嘉饶有兴致的盯着如烟雾般浮动的彩蝶:“这只蛊虫真漂亮!” 话语里是真心赞叹。 作为卯族族长,也是卯族最强大的驭蛊人,她自然不会以貌取蛊,不会觉得漂亮的蛊虫就没用处。 漂亮,是很具有迷惑色彩的利器,作为一个美貌的女人,蒙北嘉对这点最有发言权。 等众人都看够了,萧然和蒙音将蛊母收回,然后拿出茧衣放在茶几上,轻轻拨开茧衣,露出里面的虫卵。 霎时间,客厅中有几道呼吸加重。 萧然余光扫过去,最激动的要属龙州,龙河反倒过于淡定,有些事不关己的淡然。 萧然侧头看向龙兆,‘那两人什么情况?’ 龙兆皱了皱眉,没理解这个眼神,他轻轻摇头,又朝茶几上点点下巴,让她把注意力放到虫卵上。 在灯光照耀下,每一枚虫卵都光晕外显,极为漂亮。 不过就算这几枚虫卵丑陋无比,对在坐众人来说也有强大的吸引力。 “阿棠,”龙州按捺不住率先开口:“这几枚虫卵是怎么分配的?” “龙州!还有客人在呢!” 龙木不悦地喝斥。 龙州闻言深吸一口气,收敛脸上的急色,对蒙北嘉颔首:“让客人见笑了。” 蒙北嘉眼眸微转,笑盈盈道:“好东西当面,急切一些,是人之常情。” “再者,我们阿音和阿棠是好朋友,那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亲戚之间,何必这么多礼数?” 能当族长的果然有两把刷子,蒙音的阿妈比起蒙音来,脸皮就厚多了,直接上杆子攀亲戚,也不管这门亲戚八竿子都够不着。 龙木抬抬眼皮,没接茬,也没反驳。无人搭话,蒙北嘉也不在意,还是一副带笑模样。 萧然并不理会他们的机锋,将鸣玉的那枚卵拨过来,“这枚是留给我舅舅的。” 想必大家都没意见吧?这句话萧然没说出口,不过众人心中都很清楚。 龙石观大喇喇开口:“当然,当然,少了谁也不能少了阿兆的。” “石观说的对。”龙木淡淡道。 其他人都没反对。 “另外的” 蒙北嘉突然开口,打断龙木的话:“这三枚是我们阿音的蛊母产下的。” “蒙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独吞?!这里面也有” 龙木抓起龙石观的烟杆转手一下狠狠敲在龙州的膝盖上:“闭嘴!丢人!” “哎呦!” “爷爷!” 龙蝶吓了一跳,赶忙扶着龙州:“爷爷,你没事吧?” 龙州摆手:“没事。” 龙蝶抬头想要质问,看到龙木的眼神后又老实缩回去。 龙兆翘了翘嘴角,努力压下笑意。 “不会说话,就老老实实装哑巴,听别人说,懂吗?”龙木警告道。 龙州老实点头,当真闭上嘴不说话了,龙蝶缩在她身边,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龙木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眼不见心不烦。 代早这些年真是给龙富带坏了,一个个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闭了闭眼,顺下一口气,龙木道:“让蒙族长见笑了。” 蒙北嘉若无其事地道:“您说的哪里话,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让人误会,该是我的不是。” 龙州又想开口,想到龙木的教训,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萧然看得心中发笑。不过这人好歹还肯听话,也算是有优点。 “不知蒙族长是什么意思?” 蒙北嘉道:“我们阿音已经跟我说了,这三枚卵其中两枚是要给阿棠的。” 说着,还对着萧然笑了笑。 萧然回以笑容,龙兆斜眼看她。 收回视线,蒙北嘉继续道:“要我说,这也是我们阿音不懂事。她能有这只蛊母,全靠阿棠的虫卵,这三枚卵该都归阿棠所有才是。” “阿妈!” 蒙音想说话,蒙北嘉一眼横过去,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蒙北嘉这个决定,应该没提前跟蒙音通过气。 客厅众人都若有所思。 这话说的好听,知恩图报,但在场的多半都是人精,都明白她如此大方,必然有所求。 五族能吸引她的,目前为止只有萧然手中的虫卵。 龙州想不到这么多,他有些急,很想立刻答应,多好的事!可他左看右看,龙木不让他说话,他到底还是不曾开口。 “蒙族长的条件呢?” 这次是龙兆发问。 “这位是?” “我是许棠的舅舅。” “原来如此。”难怪能越过其他长辈出声。 蒙北嘉心中闪过念头,面色不变道:“没什么条件,就当是跟乌族交个朋友。” “蒙族长刚才还说我们是亲戚?” 怎么现在就变成交朋友了。 蒙北嘉听懂了龙兆话中隐含的意思,面不改色道:“亲兄弟也要互相来往联络感情的嘛。” “有来有往才能增进感情,蒙族长的来,是想换哪种往?” 龙兆油盐不进。 蒙北嘉话锋一转,笑道:“说实话,卯族现在对这些虫卵的需求并不是太急迫,反而是乌族,应该很需要吧?” 她扫视了围坐在茶几前的一圈人,蛊母的出现的确是两族的希望,但让乌族这么多人一起跑过来,对面的情况比卯族来说显然更糟糕。 卯族需要这些虫卵,但不是不能等,让出一枚虫卵,就当交个朋友,有交情,才好谈合作。 龙木闻言,又瞪了龙州一眼,龙州不明所以,觉得自己颇为冤枉。 收回视线,蒙北嘉佯装叹气:“咱们都知道,这年头蛊虫不好养了。卯族也是江河日下,正因如此,之前阿音说要跟人合作,我也同意。也是她们运气好,真有进展。由此可见,固步自封要不得。咱们两家都是养蛊的,也正好借此机会互通有无,互相合作。这枚虫卵,算是卯族合作的诚意,也能解决各位的燃眉之急,各位觉得呢?” “我们也不着急,两枚卵对我们来说正好。” 龙兆并不受她话语干扰,多出一枚更好,两枚也有两枚的分法。合作可以,利益交换也可以,重要的是这一枚卵不能是乌族欠卯族的“恩情”。 欠人情是要还的,乌族目前大概率还不起,债就要落在许棠头上,龙兆不能让她吃这个亏。 蒙北嘉和龙兆交谈时,萧然也在思索蒙北嘉这么做的目的。 她也不相信交朋友这套鬼话。 萧然细细想了想自己跟蒙音这段时间的交流,确定没有透露过五族还有个外敌的事,蒙音不可能跟蒙北嘉说。 那么蒙北嘉大概是从在坐的乌族人数再结合龙州的话推测出他们对于虫卵的迫切。 卯族还有炼蛊的手段,又没有外在压力,对于拥有这枚虫卵的心确实不算急切。 而知道蛊母存在的蒙北嘉,萧然相信她确实有心合作,但让出这枚虫卵也的确有其他心思。 吸引她的是虫卵,放弃第三代,那就是想要更好的,那只能是自己手里的第二代虫卵。 想明白这些,萧然插进两人的谈话:“蒙姨,我这么叫您可以吗?” 蒙北嘉美眸轻转,她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闻言笑道:“阿棠这么一叫,显得我很老似的。不过谁让你和我们阿音同辈,我也不好让你叫姐姐,免得我们阿音平白低一辈。” 蒙音对她阿妈的话已经见怪不该,没有半点反应。 萧然忽略她的调侃,道:“蒙姨放弃这枚虫卵,是想要第二代虫卵吧。” 蒙北嘉闻言,微微收起笑意,打量着萧然,又转头看了眼睁大眼睛的蒙音,笑叹道:“阿棠比我们家阿音聪明多了。” 随即她完全敛起笑意,第一次正色道:“不错!我确实想要第二代蛊母。” “谁不想要更好的东西呢?!” 第145章 开门,放蛊 随着蒙北嘉的话出口, 客厅霎时一静,气氛凝滞。 偏这时有人小声嘀咕:“我就不想要。” 声音虽小, 奈何现在过于安静,倒显得他格外突出。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龙州在众人的目光中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龙蝶小幅度挪动身体,不是很想跟自己爷爷靠在一起。 “龙州啊,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要?”龙木和蔼地开口。 “哎?” 龙州本来以为自己又要被教训一顿, 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好脸色,顿时放下心。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 龙州吞了口口水道:“这个, 好东西当然人人都想要,但有本事拿到东西, 也要看有没有本事用。我反正是不贪心, 只要有咱们的一份, 我都不挑。我看三代也挺好的, 再好一些, 我都担心阿蝶糟蹋好东西!” 被自己爷爷贬低, 龙蝶有些气闷,不过一想到自己稀里糊涂被带过来,她又觉得爷爷说的有道理。 今天上车之前她都不知道族里居然还有养蛊这回事。 她什么都不了解, 赶鸭子上架,要是这个什么二代蛊母真到她手里,说不定确实是糟蹋好东西。 萧然将龙州和龙蝶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对龙州刮目相看, 之前她觉得这个人又急躁又没眼色,还以为他跟龙富一样, 欧金阿娅又一次走了眼。现在看来,人是不聪明,但好歹听话,自知之明也有,还不贪心,这已经是难得的优点了。 记得上次,在欧金和香果的葬礼上,这人也是,明明年纪比龙河大,却全程跟在龙河后面附和,半点不多话,一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这么一想,欧金选他当村长,也是经过慎重考量的。 彼时的代早和代陇两支因为养蛊人去世,面临变动。代陇尚好,龙河一看就是个精明人,也不像龙富一样树敌颇多。 龙富的性格不适合再当村长,欧金重新选择的村长要经过多方面考虑。不能太年轻,容易被族里的长辈拿捏,也不能太年长,这样的人指不定跟龙富有仇,上位后容易报复龙富。也不能太强势聪明,过于精明容易有自己的小心思,太笨太顺从也不行,这样的人不会为代早争取利益。 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像龙石观这样,外憨内精又有底线有道德。 这样的人不好找。 综合看下来,龙州这样的也算不错,被骂了肯听话,还懂得争取。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合时宜,还被嫌蠢,但他盯的是自己的利益,且不贪心,其他人都少都会体谅一些。 就看现在,龙木对他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一是他堵住了蒙北嘉的话头,另一个就是因为他不贪。 萧然在分析龙州的性格,那边蒙北嘉听完龙州的话,很快笑起来:“这位老哥的话说得在理,只是我忝为一族之长,怎么也要为族里的人考虑。” “不瞒各位说,我想要这二代蛊母,也不是为自己。我有自己的本命蛊,蛊母于我而言,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算损失。可卯族的后辈,资质差的,我也不多求,三代也好,四代也罢,如今有机会走其他的路子驭蛊,是他们的运道,不敢多想。可要是资质好的,我也不忍心他们将就。” 龙州闻言撇了下嘴,看起来很想反驳,不过龙木没开口让他说,他也不敢发表意见。 蒙北嘉趁热打铁道,佯装心痛道:“各位,二代蛊母珍贵,我也不白占便宜。这样,阿棠日后手里再有二代虫卵,卯族要五成。这五成虫卵孵化出来的蛊母第一次产下的卵,卯族不要,全归乌族,后续再有,也可以跟乌族交换,如何?” 龙州脸皮抖了抖,迅速低头算了算,觉得这买卖合适。就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真有这么大方的人? 当然不可能大方。 蒙北嘉话里玩了语言陷阱,她张口就要五成,而且第一次产下的三代虫卵一个不留。 看似是亏大了,但她又没具体说三代虫卵有多少,首先是虫卵孵化的成功率,其次是产卵的数量,都没有具体的概念,到时候是多是少还不是由卯族说了算。 蒙北嘉要是黑心一点,让蛊母全都产下优化过的其他蛊虫的卵,乌族也没处说理去。 当然,这种做法相当于撕破脸皮,她不会干。但在数量上做点手脚,也不是不行。 龙木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这件事并非你我能说了算的,蛊母是阿棠的,看她怎么说。” 蒙北嘉附和道:“您说的是,东西毕竟是在阿棠手上,咱们不好越过正经的主人就把事谈了。” “阿棠,你觉得呢?” 所有人看向萧然,龙兆张了张嘴,想阻止,却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萧然的肩:“你说你的想法就可以,不用考虑其他。” 萧然微微一笑:“蒙姨,五成是不可能的。” “最多三枚,并且根据鸣玉每次产卵的数量,这个数字还要酌情减少。” 蒙北嘉急道:“阿棠,三枚太少了,这样,咱们各退一步,四枚怎么样?” 萧然摇头:“三枚,这是极限。” “相应的,卯族孵化出的蛊母第一次产下的三代虫卵,我们也不要全部,我们要七成。” 蒙北嘉闻言眼中笑意一闪而逝,面上浮现出肉痛:“这哎,行吧,你给的少,要的也少,算了算跟之前差不多,也行。” 龙木皱眉,没出声。 她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却也不好再指手画脚,毕竟东西不是她的,刚才说让小姑娘自己拿主意,现在就反悔,倒显得她倚老卖老。 罢了,吃亏就吃亏,大不了族里再补偿她。 萧然没有错过蒙北嘉眼中的笑意,她也笑了笑:“蒙姨,您别急,我还没说完。” “你说。” “第一,为了保证鸣玉产卵的质量和数量,卯族需要负责它的食物。当然,不用全年,在产卵前一个月就行,我会通知卯族,您这边派人负责交接就行。” 蒙北嘉面露沉思,眼中有些凝重,这个条件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她可没忘刚才她说会酌情减少虫卵的话,要是卯族提供的东西不好,营养不够,是不是对方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扣下部分虫卵?为了最大限度得到最多的虫卵,卯族肯定要出血。这里面的度不好把握。 念头一转,蒙北嘉面上不显,没说同不同意:“第二呢?” “第二,如果乌族提供的虫卵在卯族孵化率以及卯族给乌族的三代虫卵孵化率太低,乌族有权利在次年减少甚至取消给卯族的虫卵。而是否再次合作,需要再次谈条件。” 这一条,是告诉卯族要慎重选择蛊母的主人以及避免她们以次充好。 蒙北嘉想了想,道:“可以,不过这个孵化率怎么确定?” 概率这个问题需要多次实验才能把控,要是乌族随意定一个看似合理却无法达成的目标,吃亏的还是卯族。 “这个可以之后再讨论。” 蒙北嘉点头:“还有吗?” “第三,虽然规定是七成,但卯族给乌族的虫卵不能少于一定数量。少的后续需要补齐,补齐的虫卵质量参考第二条。” 蒙北嘉哼了一声:“阿棠吝啬,只肯给三枚,卯族却要按产出虫卵的数量浮动,到底是我们吃亏了。” “也罢,谁让我先开的口呢,一开始落了下风,这亏也只能吃~” 萧然微笑,将她的抱怨当耳旁风。 蒙北嘉也不是真心觉得吃亏,说了两句就住口,“还有吗?” 萧然摇头,“我只有这三条要求,乌族和卯族的其他合作,还是让族长们来谈,我也不是很了解族里的事。”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她需要考虑的只有不在蛊母的事上吃亏就够了。 “木阿娅,各位村长,你们看呢?” 龙木眉目舒展,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是该如此。” “蒙族长,我们谈一谈其他的?” 蒙北嘉叹了口气:“阿棠果然聪明,不像阿音,这会儿估计都没听明白。” “谁说的,我听明白了!” 蒙音小声反驳,“不就是在双方交易的数量和质量上有限制,避免弄虚作假么。” 蒙北嘉闻言笑出声,抬手点点她的额头:“我的好姑娘,下次记得把话说委婉一些。” “指点”完蒙音后,蒙北嘉转身对对面道:“诸位,咱们开始谈其他的合作吧。”- * 之后,双方你来我往,蒙北嘉以一对五,最后初步拟定了卯族和乌族的合作事项,包括不限于两族养蛊技术交流,人员往来,蛊虫交易等。 暂时只敲定了大概事项,考虑到蛊母虫卵还等着孵化,具体细节之后再谈。 等大致谈完,时间已经到凌晨,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疲惫。饶是龙蝶这样的当代青年,熬夜已经是习惯,此时也靠着沙发在打哈欠。 但所有人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鉴于萧然的那枚虫卵已经在茧衣里呆了快三天,未免拖得太久,虫卵意外死亡,他们决定连夜找地方将其孵出来。 蒙音手里的虫卵也已经找好去处。 蒙北嘉没要,三枚都归乌族。 其中一枚属于龙蝶,另外两枚本来一枚归代陇,龙河以没有合适的人选为由,将其让给央金。 萧然观察两人的神色,估计这件事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 后来她问过龙兆,龙兆也肯定了她的猜测。 从萧然这里得知她可以支配三枚蛊卵,五族就开了个小会,本来应该是按萧然预想的那样分配,龙河却提出将代陇的虫卵让出。 乌族养蛊人地位特殊,出于利益和各方面考量,现在的养蛊人最好从各支村长的嫡亲血脉中选择,所以龙州带的是她的孙女。 但龙河只有一个妹妹,就是去世的香果。他的女儿年纪还小,暂时不适合,因此考虑过后,他舍弃这次机会让给央金。 央金本来跟香果感情就好,又欠了龙河人情,日后定然是龙河的一份助力。 至于意外多出的一枚,本来众人商量着给龙木,龙木说自己年纪大了,拿着也是浪费,给了龙雪久。 分配好后,他们重新找了座山头。 野山被萧然和蒙音霍霍过一次,现在人又多,不好再去,挑来选去,最后决定选择于江的“鹤峰山”。 第146章 开门,放蛊 即便再怎么着急, 想去鹤峰山也要先买票,早上六点多的票, 趁着这个时间大家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多少也能恢复些精神。 五点钟,龙兆将众人叫醒,出发去高铁站。 龙木和龙石观留下,没跟着一起。 蒙音嘟着嘴跟她阿妈撒娇,蒙北嘉一手盖在她脑袋上嫌弃地将人推开,萧然见状忍俊不禁。 “好姑娘, 你都多大了,快别歪缠了, 看阿棠都在笑你呢~” 被蒙北嘉点出来, 萧然尴尬地移开目光,蒙音这时候脸皮倒是挺厚, 半点不脸红。 她拉着蒙北嘉, 不服气地道:“许棠都去, 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跟龙木和龙石观一起被留下的还有蒙音, 因为明天假期就结束了, 她要返校了。 蒙北嘉爱怜地摸着蒙音的脸, 嘴里吐出的话却“冰冷无情”:“谁让你还是个学生,要上课呢?阿妈也是为你好呀~” “许棠也要上课啊!” 一句话,将龙兆的目光也吸引过来。 萧然见他皱眉, 抢先开口,笑着道:“我跟你不一样!英语专业缺课好补,医学专业缺课难补。不夸张地说, 你们上专业课,只要一走神, 都不知道老师接下来讲到哪儿了。” “听到没有?乖乖回去上课!” 任凭蒙音如何撒娇,蒙北嘉也不为所动,最后蒙音气哼哼地坐到一边,小眼神凉嗖嗖地直往萧然身上看。 至于萧然,她是不用回去上课,但假必须请。这也好办,龙石观留下来除了照顾龙木以外,也是为了去学校帮她请假。有家长出面,假更好批。 镇压了想跟着的蒙音,一行人告别留守的龙木与龙石观,浩浩荡荡出发去鹤峰山- * 鹤峰山位于于江市东北角,跟野山不同,它是正儿八经的风景区,由一座主峰和两翼山脉组成,因形似展翅的白鹤而得名。 众人去鹤峰山,肯定不能走景点。像这种绵延的山脉,除了开发出来的景点主路,其它地方总有险峻小道,他们需要远离人群,自然挑了一条荒无人烟的野路。 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其实回往觉最好,不用费尽心思避开人群。奈何距离太远,又正好赶上长假最后一天,票也不好买,只能选这么个办法。 野路不好走,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更野,杂草遍地,跟去野山的时候差不多。 蒙北嘉、龙兆、央金三人打头,利用蛊虫开路,龙雪久、龙州年纪大一些,在中间。 萧然跟龙河殿后。 龙蝶嘛,看得出来她平时不常锻炼,本来应该跟她爷爷一样走在中间,但渐渐地,体力跟不上了,不一会儿就落到了人群后面。 龙州不放心她,也跟着慢下脚步,倒回来走到她身边小声道:“阿蝶,你咋回事?体力这么差!连你爷爷都不如!” 龙蝶顿住脚步,插着腰呼哧呼哧喘气,“爷、爷,你也、没、没说要来爬山啊——” “我跟你说,我现在,心脏砰砰砰跳,指不定、再爬几步,就要猝死了!” 龙州一巴掌呼在她后脑勺上:“小孩子家家,说什么胡话!呸!” 龙蝶翻着白眼,道:“你还打我,我晚上都没睡多久!熬夜,还剧烈运动,可不就有猝死的风险么!” 两人说话的间隙,队伍已经拉成三截。 最前头的人看后面没跟上,在原地停下,龙兆脱离队伍,走回来,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龙州看龙蝶嘴唇都有些发白,到底还是心疼孙女,无奈道:“阿兆,阿蝶她体力不行,你们看,咱们能不能走慢点?” 龙兆皱眉不语。 龙蝶有点怵他,小声道:“我就歇一会儿,你们先上去,我等心跳慢一点再跟上。” 萧然闻言也跟过来,观察了一下龙蝶的脸色,问道:“你很不舒服吗?” 龙蝶点头:“有点,心跳快,还有些头晕。” 这确实不好办,再往下爬,她不会猝死,但这副样子,晕倒在山上也不是不可能。 萧然掏出一枚药丸递给她:“你先含在嘴里。” 龙蝶听话照做。药丸刚入口,便觉得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门,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看她好些了,萧然对龙兆道:“舅舅,不如先找个地方,趁现在太阳还不大,山里清凉,先引虫。等太阳大起来后,可以趁机休息,咱们晚上还要熬夜,白天就先休息,免得到时候大家身体都熬不住。” 队伍里除了龙蝶,龙雪久、龙州年纪大,也不大经得起折腾。 蒙北嘉此时也走过来,笑着开口:“阿棠这个提议不错,我让虫群看过了,这附近没人,那咱们也不必爬太远,等有人来了再说。” 既然蒙北嘉没意见,大家自然同意,一行人转了个弯,沿着斜线往左走。 龙蝶跟在萧然身后,含着药丸含含糊糊地小声跟她道谢。 萧然笑了笑,让她不用在意。 十几分钟后众人停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龙兆四人将随身带着的小罐子放下,罐子里的虫卵昨晚已经用血喂养过。 四个小罐子各据一角,萧然和蒙北嘉各负责两个,汹涌的虫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分成四支,爬进罐子。 龙蝶呆呆地望着地上黑压压的虫子,仿佛看到了电影大片中的景象。她在这一刻,深刻意识到自己确实踏进了新世界的大门。内心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还有些自己果然是天命之女的中二想法。 龙州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想,见她发呆,还以为她害怕虫子,朝她眼前挥了挥手,低声道:“阿蝶,你不是害怕吧?” “这可不兴怕啊。” 龙河听到龙州的话,回头看向两人。他年轻,又常年呆在朗卡。这些年没少接触外地游客,算是五族中接收现代信息潮流最多的那一拨人之一,龙蝶的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笑着道:“叔你就别担心了,阿蝶不是怕,她是高兴呢!” 龙州狐疑道:“不能吧。” 龙蝶恰好回神,道:“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没怕。” 她说话间,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虫潮,幻想着自己以后也能这样振臂一挥,立刻有虫族大军响应。 “看着很厉害?” 龙河出声打断她的幻想。 龙蝶点头,“嗯。我以后也能这么厉害?” 龙河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龙蝶没听明白,满脸疑惑。 龙河没有解释,而是道:“等你将蛊母孵化之后就知道了。” 他看向龙兆的背影,“或许今晚你就能知道。” 说完,他迎上结束引虫的众人,留下龙蝶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爷爷,龙河叔在打什么哑谜?” 龙州‘啧’了一声,“先别想了,快把你的罐子抱起来!” 龙蝶闻言立刻小跑着将自己的罐子抱起,爱惜地摸了摸- * 上午,众人就在树林子里休息,等到白天最热的时候过去,一行人重新出发,继续往没人的地方走。 到了下午六点,他们已经深入鹤峰山山脉。 这次,他们在一条小河边停下。 六点已经过了景区关闭的时间,来旅游的游客基本已经下山,山上住宿的也不会大晚上在野外闲逛,倒是不用担心再碰到人。 略略休息了一会,天很快黑下来。 今晚有月亮,但不如十五的亮,萧然放出萤蛊,蛊母优化过的萤蛊光芒可以随心控制,最亮的时候一只萤蛊跟一个手电筒的亮光差不多。 萧然也没多放,太亮了容易引起注意。 四只罐子被放在地上,再次重复之前的流程。 唯有龙兆的罐子,空荡荡没有引来虫群。 “舅舅?” 萧然唤了他一声。 龙兆回神,朝她点点头:“开始吧。” 龙蝶不明所以,问龙州:“爷爷,兆叔怎么还不行动?” 龙河插话:“阿蝶,你看好了,待会儿你就会看到,之前咱们的养蛊人曾经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 那边龙兆已经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下,在属于他的罐子前盘膝坐下。 锋利的刀在手上割开一个口子,龙兆将手伸进罐子里。 蛊虫还未结茧,但也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血液。 “嗬!” 龙蝶倒吸一口气,又赶忙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龙兆裸露的上半身皮肤,纵横交错地鼓动起来,身上、手臂,脸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平坦的,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刀锋调转,龙兆握着刀,沿着下颌线割开另一道口子,献血沿着伤口滴落。 萧然放出一只蛊虫,接住这些血液。这些都可以喂虫卵,不能浪费。 鲜红的血液除了被蛊虫接住的,还有更多顺着脖子往下,将龙兆的上身染上血色。 等血流得缓慢了一些,龙兆下颌线的伤口中缓缓探出一只鲜红的大螯,大螯上点缀着黑色的花纹,透露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大鳌挥动了几下,像是试探,又像是并不愿意离开。龙兆闷哼一声,身体微微蜷起,缓解心脏上的疼痛。 大螯的出现令虫潮瞬间骚动起来,蒙北嘉之前还分心关注这边的动静,此时不得不收敛心神,专心控制虫潮。 龙蝶捂着狂跳的心脏,她摸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抖着声音问道:“爷爷,那是什么?也是蛊吗?养蛊,要在身体里养吗?” 她之前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 龙州没说话,他最近才当上村长,对蛊虫的事了解有限,更何况代留的秘术。 “以前,我们都是这么养蛊的。” “那是代留的蚀心蛊。” 龙河跟央金同时开口。 央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她之前都非常沉默,存在感不高,现在正蹙着眉,担忧地忘着龙兆。 第147章 开门,放蛊 龙蝶左右看看, 觉得气氛不太对,她识趣地没有开口。 龙州没那么多顾忌, 他看着不远处血腥又诡异的场景,磋磋牙花子,感觉浑身也凉嗖嗖的。 “央金啊,咱们这是孵化蛊母,阿兆这整的是哪出啊?” 央金没回答,她正专注地看着萧然和龙兆两人的动作。 龙河知道一些,他道:“阿兆, 大概是想趁这个时候,将蚀心蛊驱逐出体外?” 他眉头微皱, 之前他还以为龙兆是要在喂虫茧时候驱使体内的蛊虫, 到时候身体肯定有异样变化。爬山路上他跟龙蝶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但没想到龙兆竟然这么大胆。 “只是, 这虽然可以解决之后蛊虫反噬的隐患, 但挺不过去, 蚀心蛊和其它蛊虫同时反噬就糟了。” 远处, 龙兆脸上的蛊虫已经探出一点点黑色的头, 他整个人已经痛地蜷缩起来, 冷汗直冒。 龙蝶看着这一幕,好像蛊虫是从自己脸上爬出来的一样,她忍不住抬手摸自己的脸, 直到感觉指尖摸到的是光滑的皮肤才敢呼吸。 一旁的龙雪久和蒙北嘉这时也靠过来。 蒙北嘉早已完全收敛笑意。她不笑的时候,那张美颜的脸显得格外有攻击性和压迫感,这时才能感觉出来她确实是卯族说一不二的族长。 蒙北嘉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 开口问道:“他脸上的那只蛊虫,是他的本命蛊?” 龙河四人面面相觑, 央金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龙兆那边。 龙蝶连蛊虫是什么都没太闹明白,更不知道什么是本命蛊了,她好奇询问:“蒙姨,什么是本命蛊?” 龙州一听她的称呼就头大,龇着牙给她使眼色——蒙姨是你能叫的吗?人家那是给许棠面子。 龙蝶不愧是龙州的孙女,不会看眼色。她完全看不明白龙州的暗示,一脸疑惑地问:“爷爷,你怎么啦?中风了?脸都歪了?” 龙州被她噎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直翻白眼。 龙蝶还贴心地扶住他,焦急询问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下山去医院。 蒙北嘉被两人的举动逗笑,她乐道:“小姑娘,你还挺有孝心嘛!” 乐过后,她敛眉,慢声道:“本命蛊,是卯族的说法。通俗来说,就是一个人养的所有蛊虫,都以本命蛊为尊。”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蚀心蛊是龙兆的‘本命蛊’。蚀心,是说这蛊虫和心脉相连?” “所谓反噬,是蚀心蛊最后会吃掉他的心脏?” 龙蝶听到这话,惊得瞪大眼睛,反射性摸向自己胸口,结结巴巴道:“蛊、蛊虫,吃掉心脏?那得多疼啊?” 央金此时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该庆幸,以前,咱们族里的养蛊人都是这样,生得折磨,死得煎熬。” 龙蝶闻言一缩脖子,小声道:“那蛊母?” 央金脸上浮现浅浅笑意:“蛊母不必如此,否则我们何必跑这一趟?” 蛊母有反噬风险吗?当然有。 但比起以前的蛊虫,无论是否满足需要最终都会反噬,且动辄要寄主性命,蛊母只是在饥饿时吸食主人的血液,这点反噬简直微不足道。 几人在这里讨论蛊虫反噬问题,萧然这边也出现了新状况。 龙兆遍布蛊虫痕迹的上半身,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从脖颈连接到心脏。 萧然初见这条血线时,还以为是龙兆脸上流出的鲜血蜿蜒出来的痕迹。直到她发现大螯每动一下,这条血线也跟着跳动一下,仿佛是活物一般。 而红线每动一下,龙兆的痛苦就更深一分。 现在蚀心蛊已经探出小半身体,这条血线的颜色已经从鲜红转为深红。 心脏像是被利刃勾住,一点一点拉扯的疼痛让龙兆再也忍不住痛哼出声。 龙兆已经维持不住坐姿,伏倒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抵抗心脏处放射性的疼痛。 萧然蹲下,按着他的肩膀,膝盖抵住他的腰,将人结结实实按在地上,撬开他的牙关,将一粒护心丹送进他嘴里。 蚀心蛊又爬出来一点,龙兆在地上挣扎,深红色的血线鼓动着,萧然伸手一按,血线微微隆起,有些硌手。 两人的动静吸引了说话的六人,他们围过来。 央金看到这条血线,凝重地道:“蚀心蛊虽然被压制在脸上,远离心脏。但种蛊时就已经有一丝气息跟心脉相连,如今强行逼出,蛊虫感受到了威胁,牵动这丝气息。龙兆越逼迫,反噬越深!” “你们在决定驱逐它之前,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当然有考虑过!” 萧然面色不变,头也不抬地道:“央金,麻烦将罐子给我。” “罐子!” 龙蝶立刻蹲下,将龙兆挣扎时打翻的罐子捧起来递给萧然,“虫卵没事。” 萧然点头,她还按着挣扎的龙兆,腾不开手:“来两个人,帮我把舅舅翻过来,按住他!” 龙河蹲下,叫龙州:“州叔,帮忙!” 龙州慌忙应了一声,握住龙兆的双腿,三人一起使劲,将人翻了个面。 人一翻过来,龙州单膝压住龙兆的膝盖,龙雪久在他对面,按住脚腕,防止他再蜷起身。 龙河一个人不好使力,按不住龙兆的双手,央金蹲下身,一人一边将人压住。 “你们有什么后手?还不快点!”央金喝道。 萧然从龙蝶手中捞过罐子,将含有龙兆血液的蛊虫喂进去。 吸收了这只蛊虫,虫卵中的蛊长大了一点。 萧然再次给龙兆喂进一枚护心丹。 龙兆清醒了一些,虚弱地问道:“虫卵,长到什么、程度了?” “还没有结茧,它要更多的血和蛊。” 龙兆轻轻点头:“按你说的来。” “嗯。” 萧然握紧手中的匕首,快准狠一刀扎在龙兆的左臂。 央金忍不住往后仰,惊叫一声:“你!” 萧然没理她,手上一转,剜下一块肉,左手抱着的罐子顺手伸到伤口下,接住掉下的血肉。 龙兆整个人一颤,又快速恢复平静。 这道伤口留下的血不多,龙兆身体里的织蛊很快就要修复伤口,萧然不能让伤口愈合,刀锋一转,向上一划,拉出一道纵贯小臂的血痕。 血流得更凶了。 流出的鲜血很快将虫卵染透。 吸饱鲜血的虫卵颜色红得要滴出血来。 在萧然的注视下,它开始结茧。 有不限量的鲜血供应,这枚虫卵比之前两枚结茧都快。 不出五分钟,一枚红到发黑的虫茧结完,同色的丝线格外活跃,甚至跃跃欲试着探出罐子,像是迫不及待在寻找猎物。 萧然见状,知道虫茧可用了。 “舅舅,能听到我说话吗?” 龙兆“嗯”了一声,“好了?” “嗯,可以开始了。” “好。” 龙蝶站在人群后,双手合拢,抱着三个已经被大家遗忘的小罐子,战战兢兢问道:“开始什么?” 蒙北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开始喂食。” “吃得这么好,这只蛊母孵出来,产下的卵品质应该超乎预料。” 龙蝶一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她觉得自己跟在场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萧然将手里的罐子递到龙兆脖子旁边,近乎黑色的丝线在空中摇摆,蚀心蛊仿佛感受到威胁,任凭龙兆再怎么驱使,也不肯再出来,甚至悄悄往回缩。 事到如今,萧然怎么肯让它后退,抬起匕首,一刀扎在蛊身。 “啊!”龙蝶的惊呼声响起,又迅速咽下。 “吱——”蚀心蛊受伤,疯狂挣扎,露在外面的蛊身发疯般抽动。 “啊!!!”蚀心蛊受伤,龙兆忍不住惨叫着吐出一口血。 蛊母觅食的血丝毫不犹豫贴着的萧然匕首扎进蚀心蛊身体里。 蚀心蛊挣扎得越发剧烈,挥舞着大螯,将缠在身上的血线割断,整个身体都在往回缩。 虫茧不甘示弱,更多的丝线扑出,缠在蚀心蛊上,将蛊虫往外拖。 “许棠!”央金尖声叫道。 “其它蛊虫暴动了!” 失去蚀心蛊的压制,其它蛊虫开始反噬。 首当其冲的就是心脏方向。 萧然并不慌张,又塞了一枚护心丹。 观察到虫茧略占上风,她抽出匕首,虫茧的血线迅速补上缺口,蚀心蛊的挣扎减弱。 萧然回身,刷刷两刀,在龙兆心脏部位开了个口子,瞬间露出伤口处蠕动的蛊虫,随即放出鸣玉。 鸣玉扇动翅膀,翅膀上的鳞粉簌簌往下落。 暴动的蛊虫接触到鳞粉,不到一秒就安静下来。 “咦,是毒吗?”蒙北嘉看到这里,忍不住轻咦一声:“我就说嘛,好看的东西都带毒。” 龙蝶抽抽嘴角,又缩了缩,她已经看到麻木了。 被毒倒的蛊虫,萧然一拂手,全都扫到罐子里喂虫茧。 暴动的蛊虫一波一波往心脏处涌,又一波一波被毒倒。 萧然全程都在重复着扫蛊虫喂虫茧的动作。 蚀心蛊已经不再挣扎,缠绕在它身上的血线将整个蛊虫裹成一个大茧子。 随着它生命力的减弱,连接在龙兆心脏处的血线颜色开始变浅。 龙兆缓过劲来,动了动胳膊,哑声道:“放手。” 龙河四人抬起头看向萧然,萧然点头,四人将手松开。 央金站起身,看着勤勤恳恳撒鳞粉的鸣玉,动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 龙雪久看见她的神色,拍拍她的背,轻叹一声:“三代虫卵跟二代终究不能比,即便你想效仿,那虫茧恐怕也斗不过你的蛊虫。” 央金沉默了一瞬,淡淡开口:“我知道。” 龙河靠过来,轻声道:“日后等阿棠的蛊母再次产下虫卵,我们找她再换一枚。” 他之前并不知道孵化蛊母还有这样的作用,要是知道,他也不会让央金拿这枚虫卵了。 他虽然有些小心思,却也没黑心到眼睁睁看央金被蛊虫反噬而死的程度。 龙雪久也道:“是啊,以后还有机会,不管阿棠要什么,咱们给她找就是了。” 央金摇摇头,道:“再说吧,咱们的蛊也该喂了。” 三人的虫卵被龙蝶抱着,看起来差不多,好在现在她们都跟虫卵有联系,不会认错。 央金投喂蛊虫,龙蝶和龙雪久不养蛊,靠蒙北嘉引来的虫潮投喂,所需的虫子是海量的。这样喂出来的蛊母品质上也要更差一些。 时间刚转过凌晨,龙兆的虫茧最先破茧孵化。 第148章 开门,放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黑红色的茧破裂, 首先探出的同样是一只螯,只不过这只螯上没有黑色的花纹。 螯钳挥舞, 咔嚓咔嚓毫不客气将虫茧剪开,一只暗红色的小巧玲珑的蝎子从茧中爬出来。 最后一点蝎尾抽出,与通体暗红的颜色不同,蝎尾针是一抹幽幽的蓝色,和鸣玉鳞粉的颜色极为相似,一看就很毒。 这只蛊母的外形跟蚀心蛊很像,看起来蚀心蛊也不是对虫茧没有一点影响。 红蝎爬出来之后, 调转蝎身,一口咬住茧衣, 咔嚓撕下一块茧衣吃下。 真个过程不到半分钟, 茧衣被红蝎全部吃完,它才从罐子里爬出来, 朝着还坐在地上, 浑身狼狈的龙兆爬过去。 龙兆伸出手, 小蝎子沿着手臂向上爬, 一路爬到锁骨的地方, 蝎尾高高扬起, 尾刺毫不犹豫扎进锁骨的皮肉中。龙兆身体一抖,并未抬手驱赶。 红蝎从尾刺扎过的地方撕开皮肉,往锁骨中钻, 整个蝎身钻进去后,皮肉愈合,只留下一个暗红色带一点蓝的红蝎纹身。 龙兆伸手摸了摸锁骨, 抬头问道:“有镜子吗?” “没带。”萧然回道。 反手将刀递给他:“刀也行,勉强能看清楚。” 龙兆看了她一眼, 萧然回以一个无辜的视线。事情进展顺利,两人心情都颇为放松,倒有心思开玩笑了。 “我这里有。” 蒙北嘉走过来,递过一个掌心大小的圆形银镜。银镜是翻盖样式,扣起来的镜面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萧然扫过一眼,图案看着像是一条盘成圆形的龙尾,圈在中间跟龙尾相连的是一个女人的头? 没等萧然细看,龙兆接过银镜,道了声谢,照着镜子查看锁骨上的红蝎纹身。 纹身极贴皮肤,摸上去也没有凹凸不平的感觉。整个纹身也并非一动不动,偶尔一错眼,看起来像是在皮肤下游走。 看完后,龙兆合起镜子,将它还给蒙北嘉,找出一身衣服,道:“我先去收拾一下。” 众人点头。 等龙兆的身影没入草丛,龙蝶颤颤巍巍走过来跟萧然套近乎,“那个,阿妹呀,我能问你个事不?” 萧然在擦刀上的血迹,闻言抬头:“你问。” “为什么兆叔的蛊母要钻到身体里?” 萧然看了她一眼,龙蝶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那个,能不能?” 她支支吾吾说不明白,眼神落在萧然手上,鸣玉早已敛起翅膀,重新当一个美甲。 萧然看出来她想问什么:“能不能像鸣玉一样,养在外面?” “嗯嗯!”龙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这个要看你的蛊母想呆在哪里。” “它要是想呆在身体里呢?”龙蝶不死心地追问。 “你可以不让它呆。不过这样的话,蛊母跟你可能就不会那么亲近,指挥起来会不方便。” 龙州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闻言立刻道:“原来是这样,还是阿棠你有经验!” 他边说边将龙蝶拉到一边,小声叮嘱她。 萧然不用听都知道他是告诫龙蝶,蛊母想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 龙蝶苦着脸连连点头。 蒙北嘉笑容满面地看着两个人,等两人说完话走开,才对萧然道:“阿棠,你做什么吓唬她?那只蛊母明显是受到原先蛊虫的影响!” 萧然将匕首收好,道:“蒙姨,我说的是事实,蛊母当然是最想呆在主人身体里。” 蒙北嘉闻言一怔,陷入沉思。 萧然自顾自收拾地上的东西。 地上的草木泥土在龙兆挣扎时都沾上了不少血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红蝎吃不吃? 在河边洗澡的龙兆突然打了个哆嗦- * 之后三天,央金、龙雪久和龙蝶的蛊母相继孵化。 按照强弱程度,龙蝶的蛊母明显比其他两人差一截,最后甚至差点无法破茧。 还是龙蝶手动帮了一点小忙,蛊母才没闷死在茧中。 获得好不容易孵化的蛊母,龙蝶也不嫌它想往身体里钻,主动让它栖身在手腕处。 央金和龙雪久的蛊母同样选择寄身在主人身体上,一个在耳后,一个在手背。 这让蒙北嘉又不太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次的蛊母孵化后,都没有产下卵。 虫卵不能保存太久,四人都控制着自己的蛊母,等回到乌族选好适合的人选再让蛊母产下虫卵。 几人下了山,在于江市修整了一晚,第二天坐车回到天海。 当天下午,跟龙石观和龙木汇合后,龙兆等人买了晚上的票连夜赶回乌族。 蒙北嘉又留了一天,等蒙音周末放假,两人聚了一天后才回去。 家长们都走后,蒙音和萧然呆在家里,蒙音问了些山上发生的事情,听萧然讲完后,她放出金蛇——金蛇是她给蛊母取的名字,跟金蚕一脉相承的金字辈。 “你说它们除了吃虫和蛊,还吃什么?” “你这几天没喂过它吗?” 萧然问道。 “在学校不好喂,我暂时都喂的血。” 蒙音摇了摇手掌。金蛇盘在手指上,偷偷咬一口不容易被发现。 “它们也吃活物。” 能量越充足的食物,对蛊母来说越好。 在鹤峰山上时,她的鸣玉跟龙兆的红蝎就“吃”过山上的野兔子。 保险起见,除了虫子和兔子,其它动物都没动。 这年头,山上的动植物,保不齐哪种就是能让人踩缝纫机的保护物种,还是不要随便乱喂的好。 蒙音点点头,将金蛇收起,伸了个懒腰道:“明天你就要销假上课了,赶紧想个理由应付应付你的室友们。” 萧然:???我室友怎么了? 第二天,她被乐敏和韩嘉包围时才明白昨天蒙音话里的意思。 “棠棠,你没事吧?”乐敏一脸担忧的问。 萧然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事啊?” 乐敏和韩嘉对视一眼,在两人的解释中萧然才闹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问。 说起来还是请假的事闹的。 那天龙木和龙石观来学校给萧然请假,一请就是一周。 鉴于两人那天穿的都是乌族服饰,看上去又是那种上了年纪古板固执的人(尤其是龙木,看起来就是封建大家长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班里就传起萧然被家里人强行带走,不让她上学,要回去结婚这样的离谱流言。 乐敏消息灵通,听到传言的时候还跟人反驳过说萧然是本地人,不可能有这种事。不过她事后还是找蒙音求证过,被蒙音打发回来,因此蒙音才会提醒萧然。 萧然听完两人的解释,认真道:“来帮我请假的,确实是家里的长辈。结婚这件事纯属无稽之谈,我是因为家里有事才没来上课的。” 乐敏和韩嘉连忙点头:“当然,你都回来了,这传言肯定不攻自破!” 萧然看她俩的态度,觉得结婚这个传言估计算是温和点的版本,指不定还有其他更过分的。 “除了结婚,还有其他版本的流言吗?” 乐敏有点尴尬,韩嘉抿了抿唇,道:“还有结冥婚,你被卖了,被关起来了” 她说完,又急忙补充:“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相信!” 其实最开始有人是信的,但这些流言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好几个版本,大家交流的时候一对,发现都不一样。能考上天海大学的学生怎么也算有点脑子,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谣言,大家也就不说了。 “你们知道流言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韩嘉摇头,乐敏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大学也不像高中,大家天天在一起的,要找源头不容易。” “你是想找造谣的人?” 萧然淡淡道:“虽然说流言止于智者,但这些流言也对我和我家里长辈造成名誉损害,能找到人,自然是好的。” 流言是不传了,但总归在人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比如乐敏和韩嘉。她们说是不信,却还是来找她确认,是关心她,也是因为这些流言确实给她们留下了印象。 她连课都没上过,也不至于得罪人。这个造谣的人,她记住了! 谣言的事就此打住。既然返校,就该正常上课了。 晚上田甜回到宿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没说什么。萧然忍不住问:“你也听到传言?传得那么广吗?” 田甜放下课本,推了下眼镜:“也不是,就是在宿舍里听到的。” 她顿了一下,道:“我估计这个人是你们班的。之前路过505的时候凑巧听到一点。” “除了在宿舍,我没在其它地方听到过。” 田甜听到,是因为她住在这个寝室,蒙音知道是因为乐敏去找过她。这么看留言也是局限在一班二班,他们两个班一起上大课。 萧然记下田甜提供的信息,留意了一下505的人。 之后一周,她都按部就班上课,空闲时和蒙音一起讨论蛊虫的事。 同时,她也发现英语系一班二班的小道消息格外多,好像暗地里有一个流言制造机。 这些流言,小如谁谁谁衣服很土,谁跟谁表面关系好,其实是塑料姐妹,背地里互相说对方坏话,大如谁被包养,谁在外面当第三者 小流言在班级范围内传播,后面两条甚至被挂上校园论坛,虽然被管理员迅速封贴,还是有不少人看到。 对被造谣的女生造成了极大困扰。 “这人心理也太阴暗了吧。你知道是谁吗?” 这天蒙音跟萧然聚在一起闲聊,聊到最近各自发生的事,蒙音听完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萧然喝完一杯奶茶,将杯子扔进垃圾桶,甜食让人心情变好不少。 “大概有人选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种事,说实话,挺膈应人,但要是想找人对峙,最好有切实证据,否则对传流言的人也不痛不痒,还容易被倒打一耙。 萧然眯了下眼睛,道:“这个人是心理阴暗。她敢传,就要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萧然摸了摸自己的指甲。有什么比被造谣的人亲眼看见谣言的诞生更切实的证据呢? 第149章 开门,放蛊 周六早上, 时间还不到六点,太阳还未升起, 大部分学生还沉浸在梦乡中,宿舍楼里十分安静。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随后是一阵桌椅碰撞,刮过地板的刺耳声音将整层楼里的人都惊醒。 韩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床架随着她的动作嘎吱作响。 她捂着砰砰跳的心口,深吸一口气, 嗓音干涩地道:“怎么了?” 其他人也都醒过来,乐敏翻身下床, 打开寝室门。少了一层隔音, 立刻传来激烈的骂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哭声。 乐敏探头听了几秒, 说话的人情绪太激烈, 加上被寝室门阻挡, 没听清在说什么。 乐敏缩回头, 道:“好像是在吵架?” 韩嘉也从床上下来, 她皱着眉道:“什么仇什么怨大早上吵这么激烈?” 她不能理解, 照理说现在大家也才相处一个多月,就算有矛盾拌拌嘴也就算了,这种哭天抢地的架势, 没点生死大仇也说不过去吧。 田甜打了个哈欠,坐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电脑, 手指敲击键盘,看起来对外面的动静不太感兴趣。 萧然靠在桌子边, 手搭在桌上,鸣玉悄悄沿着梯子爬上桌子,然后停在指甲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整层楼不少寝室都有打开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 “班长来了。”乐敏也探出头,边看边跟三人汇报。 510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睡衣,脸色很不好的女生走过人群,敲开506的寝室门。 506的门打开,乐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想出去又不好意思,毕竟大家虽然都在看热闹,但也没有光明正大站在走廊里看。 班长尽量温和地问:“齐琪,你们宿舍在吵什么?有什么矛盾不能私下里解决吗?” 齐琪的身后,跟她同寝室的一个女生拉着另一个抹眼泪的女生,脸上满是气愤。她们对面,一个女生低这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琪没说话,而是回头对哭泣的女生道:“袁舒,你想怎么办?” 袁舒红着眼抬头,恨恨地瞪了低头的女生一眼:“我要告诉导员。我还要报警,我要告你!” 乐敏缩回头,难以置信地道:“袁舒说要报警?!” “啊?!” “报警?”韩嘉瞪大眼睛,重复一遍。 她其实想问的为什么要报警,但一时头脑混乱,嘴比脑子先问出问题。 田甜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身冷静道:“大概是她们找到造谣的人了。” “不过之前那个谣言的帖子,不知道实际点击有没有超过五千,没有的话,即使报警,也不构成诽谤罪。” 即便超过五千,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这种事很可能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道歉了事,更严重的,也不过是学校记一次处分。 “啊?田甜你在说什么?”韩嘉依然一副没弄清楚状况的样子。 还是乐敏反应快,她结合自己听到的内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袁舒就是之前被挂论坛说被人包养的女生。她人长得漂亮,帖子爆出来的时候确实有一些跟帖的人在回复中说的比较难听,好在封帖及时,造成的影响才没那么大。 但明白不表示能理解:“什么仇什么怨呐?我记得齐琪她们宿舍关系挺好的,结果这人表面亲亲热热喊姐妹,背地里造人黄谣?!” “人心难测,之前不是还有大学生给室友投毒的新闻。” 乐敏哆嗦了一下,“拜托你不要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显得你很变态!” 田甜耸肩,转回身继续敲自己的电脑。萧然探头一看,她在敲代码,勤奋得跟目前的八卦氛围格格不入。 那边班长在劝袁舒,但袁舒执意要报警,也不知道是谁把宿管阿姨喊了过来,再加上来看热闹的人,一时间班长也是焦头烂额,最后只能劝袁舒先别报警,先找导员看看怎么处理。 导员过来后将506的人全都叫走,宿管阿姨把看热闹的人都赶回去。被这么一闹,大家也都睡不着,走廊里都是议论的嗡嗡声。 热闹散了,乐敏跟韩嘉换了身衣服挽着手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田甜收好电脑和课本去图书馆自习。萧然也换好衣服,准备去找蒙音,她们约好今天去早市上买活禽,这个点去已经有点晚了- * 造谣女生的事萧然后续没有关注,架不住乐敏实时播报,寝室里都知道最后造谣的女生退了学。 据说袁舒没告成,因为她发的帖子点击数确实没到立案标准,但那个女生还有其他前科,牵扯到高中时期的事情,也是一个被造黄谣的女生。 高中的环境比大学更封闭,一点事情全校都能知道。被造谣的女生抑郁、退学、自杀,虽然被救回来,但人生已经毁了。 乐敏说起这个的时候很是气愤:“没想到李可看着温柔,背地里居然是这种人。还好老天有眼,据说这件事还是她自己抖出来的。那个女生的父母要告她呢!” 田甜在翻书,听到她的话抬起头道:“她平时装得那么好,高中都没查出来,现在自己自爆了?” “要不怎么说是报应呢!?” 萧然摸摸指甲,少量的鳞粉能产生迷幻作用,勾起人心底最深的念头。她猜李可应该是很得意自己高中的事,害了一个人全身而退让她尝到甜头,大学变本加厉。同时那件事她又不能炫耀,藏在心里,被鸣玉勾起念头才会全吐出来。 李可是自作自受,她该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学校也针对这件事做了一些措施,比如心理讲座和开班会。 周一晚自习的时候,导员特地来给所有人开会,没提造谣女生的事,只是提醒大家不信谣也不要传谣,做一个能明辨是非,不人云亦云的大学生。 另外,有什么事可以找导员,不要情绪上头在宿舍动手,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后面的话明显是对袁舒她们说的,周六的事闹得大,整栋宿舍楼都知道了,八卦人传人,后来学校出了一个公告才算平息流言。 当然,公告的事是后话。导员开完会之后没走,而是点名道:“许棠,你跟我出来一下。” 整个阶梯教室的人齐刷刷看过来,乐敏睁大眼睛看向萧然,一副吃瓜吃到自己家的震惊表情。 萧然将课本合上,小声对她道:“我要是没回来,你们帮我把书带回去。” 乐敏点头,想问什么,但萧然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跟着导员出了阶梯教室。 “去我办公室。”导员对萧然说道。 萧然默默跟在她身后。 大学老师的办公室通常跟教学楼是分开的,导员的办公室在行政楼,离得有点远,一路上萧然都没说话。 导员先开口:“不问问叫你来干什么?” 萧然顺着她的话问道:“老师叫我来干什么?” 外面天已经黑了,学校的路灯不是很亮,导员走在她前面,萧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语气复杂地道:“都说三年一个代沟,我跟你们这群学生快有三个代沟了,有时候还真弄不清楚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这届学生,比往年的难管多了。” 萧然静静听她说,没接话。 她抱怨两句,又沉默下来,领着她往前走,一直到办公室,她都没有再开口。 办公室里早就有人等着。 萧然进门一眼就看到蒙音,她身边跟着一位女性,估计是她的辅导员。旁边还有穿着常服的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都不大,男的三十出头,女的估计跟导员差不多大。 见萧然进来,蒙音冲她笑了一下,神色轻松,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穆警官,李警官,这位就是许棠同学。”导员跟站起来的两人介绍。 穆月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对萧然道:“许棠同学你好,我叫穆月。” “穆警官好。”萧然朝她问好。 “人到齐了。蒙音同学,许棠同学,我这次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穆警官,”导员插话:“我们能跟着一起听吗?” 蒙音的导员也露出询问的眼神。 穆月笑道:“当然可以,我们这也不是审犯人。” “是这样的,两位同学,”穆月从包里掏出一张由透明塑料物证袋装着的名片:“你们见过这张名片吗?” 她一边问,一边留心观察两人的神情。 面前的女生神情没有变化,旁边叫蒙音的女生眼睛睁大,有思索的神情。 “见过。这是我的东西,准确的说是别人给我的。” 穆月将物证袋放下:“能具体说一说吗?” “是十一在于江市打车的时候,开车的司机给我的。” “他为什么给你名片?” “我们去爬野山,他大概是看我们年纪小,怕不安全,给了张名片,让我们有事打给他。” “难道那位司机大叔出事了吗?”萧然面露担忧。 “哦,没有。”穆月笑笑,“跟司机没关系。” 萧然点头。 “也就是说,你和蒙音同学是十月一号上的山,那你们是几号下山的?” “五号。” 身后传来抽气声。 穆月抬头看了一眼,道:“从一号上山,到五号下山,五天四晚。你们两个小姑娘,胆子还挺大的。不害怕吗?” 萧然唇角一弯,“不怕。” 蒙音附和地点头。 穆月没揪着这点不放,她继续问道:“三号晚上,下了一场暴雨,你们是怎么度过那晚的?” “我们找了个山洞避雨。” “对了,穆警官,这张名片是在山洞找到的吗?” “是的。” “怪不得我们下山想打车的时候到处翻不到名片。” “那你们下山后是怎么去的车站?” “加钱啊,只要肯出钱,肯定有人愿意去接人的。” 朴实无华的答案让穆月笔尖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问:“暴雨过后你们为什么还不尽快下山,反而多呆了两天?” “下完雨山路不好走,万一脚滑摔伤就不好了。” “四号有搜救队上山,你们没听见动静?” “没有。” “山洞避雨的时候你们有听见一些特别的声音和见过特别的东西吗?” “特别是哪种特别?” 问询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小时。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穆月将纸笔收起,站起身递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之后可能还会有一些问题需要两位同学回答,请你们注意一下接听手机。” 萧然接过名片,蒙音凑过来看了一眼又移开。 “多谢两位同学配合,我们就先走了。” “两位警官慢走!” 送走警察的导员回来就立马变脸,“你们两个,不要命了!野山,还暴雨!多危险知不知道!” 两个导员轮流教训了两人一顿,要不是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两位导员还不想放过她们。 出了行政楼,蒙音晃晃脑袋,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导员的念叨。 “你说警察为什么来找我们?” 萧然捏着名片,也在想这件事。要说山上的意外,大概就是她们在晚上救下的那两个人,还有蒙音操控蛊虫翻过的地。 “许棠,那两个警官还会来找我们吗?” “会吧。”萧然将名片收起来。她直觉叫穆月的女警还会来找她们。 第150章 开门,放蛊 萧然和蒙音在猜测穆月两人的意图, 穆月和李明也在聊她们。 李明一边走一边将自己手里的本子翻得哗哗作响,“这俩姑娘, 不对劲啊!” 穆月拉开车门:“当然不对劲。” “上车再说。” 他们是跨区过来做这次问询,一会儿还要开近两个小时的车回去。 李明坐上副驾驶,车里开着顶灯,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本子上的内容。 “徐天暂且不说,之前被救援队带下来的另外四个人也算野外探险的老手,虽然去的地方都是难度比较低的地方,但他们碰到野山的暴雨, 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两个小姑娘,刚成年吧?太镇定了。” 穆月开着车, 垂眼看了他摊在腿上的笔记本一眼, 又正视前方:“不止。” “所有的问话,几乎全程都是那个叫许棠的女孩在回答, 你有注意到蒙音的表现吗?” “她?”李明回忆之前的情形:“没有特殊的地方, 除了不怎么说话以外。” “她表现得无所谓, 甚至无聊。也完全不害怕。” 李明想了想, 点头:“这么一说, 确实是这样。” “所以, 她们是真心觉得在那种环境无所谓?” “嗯。” “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心理变态啊。” 一般来说,在他们见过的人中, 在这种危险刺激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的,要么是对自己有信心,可以应对任何意外, 要么就是心理不正常,越刺激越兴奋。 当然, 多数时候,后一种情况往往会伴随前一种情况一起出现的。毕竟心理变态的人也是惜命的,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行还上赶着找死,那不是心理变态,是没有自知之明。 穆月没说话,她认同李明的观点。她觉得,这两个女生,大概率是有依仗,所以才不害怕。 还有,之前的问询中,两人看似有问必答,十分配合,但一些答案其实经不起细细推敲。 像什么下过雨路滑所以选择在山上又呆了两天这种话,只要见过下雨天的土路的人都不会相信。以野山植被茂密的程度,那么大的雨,太阳晒个六七天泥土也干不了。 而且根据司机的描述,她们上山的地点,应该是想走以前被人踩出的小路,嫌路滑,为什么还要选更难走的路下山,好像在特意避开人一样。 “哎,你说,帮忙打救援电话的是不是她们?按照路线来说,她们和徐天的位置是在同一条线上的。” “救援队有录音,声音跟两个人都不像。”穆月心不在焉地回道。 不过声音这事说不准,两个人会变声也说不定。 她们不是嫌疑人,也不能要求她们做声纹鉴定,没法判断。 “那咱们,这件事就结束了?”李明合上本子,询问穆月。 他们来这一趟,其实可有可无。 之前徐天那件沾血的T恤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上面的DNA跟徐天是符合的,也就是说,没有所谓受害人。野山上也没有其他失踪讯息。 没受害人,就没有立案的必要。他们跑这一趟,可以说是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完美句号,不来,也没问题。甚至要不是最近局里事情少,没有大案子,比较清闲,他们都抽不出时间来这里。 “就到这里吧。” “行!”李明应声。 “把东西都收好。”穆月又补充了一句。 “哎!”- * “叮咚——叮咚——叮咚——” 和蒙音分开,萧然点开手机,乐敏在宿舍群里连环夺命call,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萧然回复“马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班级群里又刷出一条置顶公告,上面写着“为了加强学生管理,以后放假超过三天,学生必须跟导员汇报去向并留下联系方式,导员会随机打电话查证学生行程是否属实。” 这条公告的指向性极为明显,搞不好蒙音那边也有这么一条公告。 公告出来后,班级群里一水的“收到”刷屏。 切回宿舍群,乐敏又在群里刷了几条消息,全都是抱怨新公告的话,直到田甜发了个“?”号,才打断她的吐槽。 萧然回到宿舍的时候,就看见乐敏手指都快在手机屏幕上点出火星子了,听到看门的声音,头都没抬:“回来啦,书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萧然道谢,端着自己的盆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乐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摊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放空中。 “这是怎么了?” 田甜耸肩摇头:“不知道,发完消息就这样了。” 乐敏坐直身体,一脸严肃地道:“我问过其他系的人,都没收到这条公告,咱们导员太严格了吧!受什么刺激了?” 萧然看向田甜,田甜瞬间了然,“她第一个问的就是我。” 萧然轻咳一声:“这事儿,我知道怎么回事。” “真的?” 韩嘉敷着面膜靠在床上玩手机,闻言探出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然。 萧然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放假期间去爬山的事。 乐敏听完,震惊且佩服地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你说的露营原来是这种露营。” “胆子确实大!” “我能理解导员发这条公告的心态了。”韩嘉喃喃道。 乐敏弄清楚事情,倒没说什么,她以为萧然被叫走就是说这件事,也没再打听,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睡觉了- * 萧然虽然觉得穆月会再来找自己,但也许是警局事忙,之后半个月穆月既没有出现在学校,也没有给她或蒙音打过电话,仿佛野山的事就此划上句号。 时间步入十一月,天气转凉。 期间龙兆联系过萧然一次,他们跟蒙北嘉一起开了个视频会议,主要说了下目前乌族养蛊的现状。 四个人四只蛊母,产下的卵不多,尤其是龙蝶,她的蛊母目前不适合产卵,还需要好好养一养。 其它蛊母产出的卵一共十枚,七枚正常孵化,三枚没有成功。三成的失败率也给龙石观等人火热的心浇了一盆凉水。 好在优化过的其他蛊虫的卵孵化正常,不过他们暂时不打算扩大养蛊人的规模。 现在乌族和卯族考虑的问题是:一旦扩大规模,人多嘴杂,养蛊之事将不再是秘密。他们尚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件事暴漏出来。 同时,代芈的事也是一个麻烦。 首先,不扩大养蛊人规模,乌族没有信心面对代芈。其次,现在不是二十年前,私斗这种事情,往小了说是两族了结恩怨,往大了说,聚众斗殴甚至可能致人死亡,怎么看都是违法的事。 乌族陷入两难。 萧然也在思考这件事。 乌族的为难,其实归根结底是老一辈想在他们这一代就将这桩持续数百年的恩怨彻底了结,不要牵扯到下一代。 只不过事情本身不是乌族能说了算的,持之以恒找事的也不是他们。 想要解决也好办,跟官方搭个线。 之前开视频会议的时候,龙兆透露过乌族其实想过要跟官方搭上线,迟迟没有行动,一是找不到对的人和契机。 乌族和卯族的聚居地是旅游景点,身为村长和族长,龙河和蒙北嘉偶尔在旅游局开会的时候能接触到本地官员,不过旅游局,跟蛊虫这种事好像不怎么对口。 二是一旦官方介入,乌族跟代芈的恩怨会彻底摆到台面上,长辈们在犹豫。 蒙音来宿舍找她时,看她眉头紧锁,就知道又在想乌族的事。她最近的天天看她皱眉,都有点同情她:“别想了,走,我请你喝奶茶。” 萧然吐出一口气,起身道:“走吧。” “天越来越冷了。” 蒙音穿着单衣单裤,敷衍道:“你又不冷,操这些心干什么?” 萧然同样的单薄打扮,相比蒙音,她好歹多穿了件外套:“我是提醒你,再冷点,你要多穿点。穿太少显得很另类。” 萧然抗冻靠重新练出的浅薄内力,蒙音则靠金蚕。 她的本命蛊金蚕,功能还挺多。 “两位同学,又见面了。” 出了宿舍,两人就被人拦住,是穆月。 蒙音看见她,转头对萧然使眼色:还真被你说中了。 萧然忽略她的眼神,对穆月笑道:“穆警官,您找我们还是因为野山的事?” “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今天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过来的。事实上,是我自己有些事实在想不明白,所以想再跟你们谈谈,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能说不方便吗?”蒙音毫不客气地道。 穆月被她抢白,也不生气,“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好奇心。要是给你们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她态度好,蒙音也不大好意思,抿抿唇没说话,看向萧然。 萧然在想其他事。 “许棠?”蒙音小幅度扯了扯她的衣角,“谈不谈?” 萧然回神,对等在原地的穆月道:“我们现在有空,穆警官想去哪里谈?” “叫我穆月或者穆姐都可以。”她侧身,提议:“你们下午都有课吗?没有的话,咱们去校外找一间咖啡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160 第151章 开门,放蛊 咖啡厅里, 三人找了个角落里的小卡座。 这家咖啡厅装修典雅,淡蓝的卡座沙发以绿植相隔, 间隔比较远,私密性相对好一点。 穆月将单子推到两人面前,“随便点,我请客。” 蒙音低头看向单子,被上面的价格吓了一跳,最便宜的饮品六十起步,这价格对得起这家咖啡厅的装修, 难怪人这么少。 她伸出一根手指按在菜单上往对面推:“不用,我不渴, 也不爱喝咖啡。” 穆月见状, 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和两杯果茶, 还有一些小甜点。 服务员走后, 三人相对而坐, 一时都没有说话, 只有店里慵懒的音乐在静静流淌。 沉默半晌, 穆月开口:“上次我跟同事来找你们, 似乎没有跟你们说过警局来找你们问话的原因吧?” 蒙音停下抠手指的动作,抬起头。 萧然假作思考,停顿几秒, 道:“好像是没有说过,不过穆警官提到救援队上山了,是山上出了事?” 穆月笑了笑:“你记性很好。” “不好奇出了什么事吗?” 萧然扬起笑容:“配合警察叔叔, 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好奇心是有的,但是怕你们要对案件保密, 也不好给你们添麻烦!” 蒙音转头,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外面,掩饰自己抽动的嘴角。 穆月笑着道:“并不是什么保密案件。” 她语调缓和,娓娓道来:“野山暴雨那晚,有两个登山的人被困在山上,有人打了救援电话。救援队找到他们时,发现其中一个人浑身是血,所以报了警。” 说到这里,正好服务员来送咖啡甜点,穆月顺势停下。 “他是受伤了?还是被人谋害了?”服务员走后,穆月搅着咖啡不说话,萧然便给她捧哏,递了一句话头。 “都不是。” “这就是我们,”穆月停顿了一下:“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他身上的血都是他自己的,却没有发现流血的伤口。” “那些小擦伤流出的血,不足以染红他的衣物。” 穆月说着话,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观察着她们最细微的表情。 “他和同伴本来是想去山洞避雨,结果在半路上摔下山坡,不省人事。他的同伴说自己在昏迷前见到过聚在一起的蓝色‘萤火虫’。” “他们昏迷的地方,离你们避雨的山洞说远也不远,你们那天有见过同样蓝色的亮光吗?” 萤火虫也是这件事中的一个疑点。穆月觉得会不会是章悦那时候刚摔下来,头晕眼花,又太过恐慌,错将灯光看成了萤火虫,这也能解释她看到一大团光亮的原因。 如果是灯光,也许在移动过程中被山洞避雨的两人看见过。 “嗡~嗡~” 萧然还没说话,她身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不好意思。” 对着穆月歉意一笑,萧然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龙兆。 “我出去接个电话。” 穆月点头:“你随意。” “叮咚~” 三人的目光看向蒙音,她的手机也响了。 蒙音摸出手机,一挑眉:“我也出去一下。” 穆月看起来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厅,萧然接通电话。 “阿棠,你身边有人吗?” “蒙音在。” 蒙音听到她的名字,放下手机抬起头,眼神询问,萧然摇头表示不是在叫她。 咖啡厅外嘈杂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对面。 “你们在外面?”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龙兆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鸣玉,下一次产卵是什么时候?” “如果有足够多的能量,它能不能提前产卵?” “理论上是可以的。” 鸣玉产卵并不是非要一年一次,一次生十枚。理论上来说,有足够能量,它可以继续生。但在质量上不能保证,并且对鸣玉本身来说,多次产卵也是一种伤害。在没有主人的命令时,按照鸣玉的本能,在非产卵时间,她更可能将能量截留下来为自己的进化提供力量。 龙兆的呼吸声加重:“它需要多少能量?” “舅舅,出什么事了?” 她没记错的话,乌族之前还计划暂时停下脚步,现在怎么好像迫不及待要虫卵? “蝶久被蛊虫反噬,她现在很不好。” “蝶久代贵?” 这个名字萧然听到得不多,甚至她没见过她的真容。萧然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裹在黑袍子里连身形也不露,还有之前投出的反对票。 “蝶久跟阿妈是同一辈的人,是上一代目前唯一活下来的养蛊人。” 算算年纪,蝶久起码五十往上。 乌族五支按顺序依次是代留、代贵、代召、代早、代陇,这个顺序也不是随意排的,最早它是按照养蛊人的实力排名。最初在往觉定居时,也是按照这个顺序建的寨子。几百年下来,这个排名不是没有变动过,但最后兜兜转转到现在,按实力来算,五支依旧跟以前的排名一样。 由此可以推断,蝶久的实力很强,这也意味着她所遭受的反噬同样很厉害。 “十年前,蝶久就已经是你看见的那副打扮。我推测,她那个时候的反噬就已经很严重了。” 龙兆语气沉重:“木阿娅来找我,想求一枚虫卵。” “如果不行的话,蝶久决定在这个月底,自己去代芈,给我们探一探底。” 萧然手一紧,“她自己一个人去?不是说她被反噬吗?” “嗯。正因为被反噬,所以她才要去,蝶久等不了我们瞻前顾后的考虑了。”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总归要死的,那不如最后再为乌族做一点贡献。” “十年前代芈敢一个人来,十年后她也敢一个人去,她年纪还比代芈的那个小子大呢。” 龙兆换了轻松点的语气:“其实没有这件事,我们本来也是计划等你放寒假之后一起去千林。多少年都是代芈主动来找我们,也该换我们提前出击了。现在这件事不过是将计划提前一些。” “要是能探出代芈的底,我们会联合卯族一起,正式去了结这段恩怨。” “所以,你不用有压力,木阿娅的意思是生死有命,没有这枚虫卵,也是蝶久运道不好。” “谁让她那么固执呢?当初要是同意多好,现在我求人都更有底气。”龙兆想起木阿娅来找他时神情怅惘地说出这句话。 “不过,要不是这么固执的性格,她也不可能忍受着反噬一直活到现在。” 这些龙兆也没跟萧然说,既然说了不要有压力,也不必打什么感情牌。 萧然不清楚龙兆地想法,她压低声音道:“你们不担心泄密了?现在离月底也就二十来天,你们还能培养多少养蛊人?蝶久一个人能探出多少实力?卯族以什么条件站在你们这边?他们能出几分力?” 萧然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她转过身,看向咖啡厅的落地玻璃,这玻璃是单向的,她看不见里面的穆月,不知道穆月是不是在看她们:“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随意要人性命的年代了。” 即便探出代芈底细,他们难道还能直接去杀人不成? 龙兆没说话。 蒙音已经收起手机,往旁边走了几步,隔开跟萧然的距离以示避嫌。 半晌,龙兆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语调平淡:“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有考虑,所以,在蝶久出发的时候,我们会想办法联系官方。” “说一万句,都不如让他们亲眼看见更能明白蛊虫的价值。” 萧然从中听出了乌族的决心,她问:“卯族同意吗?” “他们同意。” “那好。既然如此,不如将时间提前一点。” “什么?” “官方能找到的好东西,应该比乌族能拿出来的更好吧。要用,就用最好的!” “现在这里,正好有个官方人员。” 龙兆不明所以:“什么官方人员,你们怎么碰上的官方人员?” “是之前野山的事。”萧然没有详细解释,“先不说了,等我消息。” 说完,萧然挂断电话。 蒙音挪过来:“说完了?” “嗯。你阿妈是怎么说的?” 蒙音拿出手机,翻到聊天记录:“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共同进退。” 不过卯族不可能替乌族拼命,他们人是真少,少一个都能心疼好久。 从聊天记录上看,蒙北嘉给蒙音的消息跟龙兆说的差不多,其中有些利益交换,萧然也不关心。她扫了两眼就移开目光,对蒙音道:“我要跟她交底,你做好准备。” 蒙音收回手机,同样看向玻璃,“这可真是,巧了——” 两人再次回到咖啡厅在穆月对面坐下。 穆月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她贴心询问道:“聊完了吗?如果你们有事的话,咱们也可以改天再谈,电话里说也行。” “果茶已经冷了,你们要不要换一杯?我让服务员将点心给你们打包。” “不用。” 萧然露出一个标准微笑,穆月眉心一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穆警官,你想知道野山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是吗?” 穆月谨慎点头,“你们知道?” 说话的同时,她脚背绷紧,身体舒展,做好随时可以起身出手的准备。这是一种直觉反应。 不是害怕,是这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女生有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萧然并不在意她的紧绷,她点点头,“警官你说的那两个人,我们见过。” “一男一女,对吗?” 第152章 开门,放蛊 穆月听到这句话时首先反应是思考自己之前有没有透露过徐天和章悦的性别。 她可以肯定自己今天一定没说, 但十几天前的事,她不能保证。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穆月脑中还在思索, 嘴里却道:“是,一对情侣。这么说,你们见过?” “当然见过。” “是在他们昏迷后?能提供具体时间吗?那你们有看到提着蓝/灯的人吗?” 蒙音闻言忍不住问:“穆警官,你不是说那个女孩说的是蓝色萤火虫吗?怎么又变成蓝色的灯了?” 穆月不明白她为什么单独挑这个问题,仍然回答道:“我找人问过,那个季节山上没有萤火虫,更何况是少见的蓝色萤火虫。我猜测是那个女生因为刺激无意识对自己看到的现象进行了一种加工。” 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心理现象。更何况当时章悦所处的环境加上生理心理双重刺激, 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美化与艺术加工也无可厚非。 蒙音听得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误会来自于两人的信息差, 这大概是科学与非科学的碰撞。 穆月察觉到她奇怪的神情, 不明所以。 “穆警官。”萧然出声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又瞥了蒙音一眼。 蒙音笑了笑, 手肘撑在桌子上, 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果茶。果茶放了有一会儿了, 现在喝温度正好, 果香浓郁, 一看就是用的新鲜水果。就是价格太贵, 还是奶茶好。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电话是我们帮忙打的。用的那个女生的手机。” “你们?” 萧然清了清嗓子,开口:“你好, 请问是” 这把嗓音太熟悉了,穆月有些恍惚,无论是声音还是内容, 她私底下都听过无数遍,和那段录音一模一样。 弄清楚一个问题, 却让穆月的疑惑更深。 救人是一件好事,但救人过程中将自己的痕迹抹去,不想让人发现就很不寻常。除非她们在隐瞒什么! 十几天前她来问询的时候,这两个女生还在试图隐瞒,出来之前也表现得并不是特别情愿,现在突然坦白,是什么导致她们态度的突然变化? 穆月心理闪过许多阴谋论。眼角余光捕捉咖啡厅的环境,很好,除了她们依然没有顾客,只有吧台的服务员在打扫。如果产生冲突,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牵连到陌生人。 穆月稍微放下心,右手伸进口袋,悄悄摸出手机。 “穆警官,你是想录音吗?” 蒙音松开吸管,转过脑袋,垂下目光看向对面。桌面遮挡住视线,她看不到对面下半身的动作。 穆月被叫破想法,也不慌,她顺势将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没有,我只是觉得它硌得慌。” 萧然看向她的阔腿裤,没有拆穿。 “穆警官,我们没有恶意,不然让那两个人在野山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蒙音跟着点头,“对呀,人还是我们救的。” 穆月没看出说谎的痕迹,“那你们为什么要隐瞒?” “自然有我们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还有穆警官这么执着的人。” 没等穆月再开口,萧然先道:“穆警官说的蓝色萤火虫,那不是错觉。” “不知道,穆警官听说过——蛊吗?” 古?还是骨? 穆月第一反应是疑惑,随后她意识到可能不是这两个字。 萧然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没有概念,她用手指在桌上写下“蛊”字,“是这个字。” 汉字很有意思,有些字只看字形就能猜到它想要表达的含义。 “器皿里的虫子?” “不错。那天那个女孩看到蓝色萤火虫是蛊——萤蛊。” “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男生倒在泥地里,他的脖子差点被一根树枝扎穿。” 萧然抬手点了点自己左边锁骨上方,穆月瞳孔一缩,这个地方和章悦的描述一致。她很确信她没跟两人说过这个信息。 “我们救了他,帮女生处理了伤口,但有其他事情要做,不想被人打扰,所以找到女生的手机,匿名打了救援电话就离开了。” 话说到这里,穆月已经差不多相信了她的话。这段话里透露出来的细节完全吻合。 穆月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冷静道:“你说的,和我所掌握的信息基本吻合。” “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你说那个男生的脖子差点被刺穿,但事后他身上并没有伤口,这点你们怎么解释?因为所谓的‘蛊’吗?” “对。” “以他的伤势,还有后脑勺的伤,等救援队上山找到人,抬下去的是人还是尸体就说不准了,所以我们帮了他一把,用蛊虫帮他修复了伤口。” 穆月深吸一口气,既想相信又觉得荒谬:“你们说的细节很多,也很吻合,但恕我不能相信。” 让她相信所谓蛊虫,不如相信这一切是他们一起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 蒙音将已经见底的果茶拨开,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道:“穆警官,一直想知道答案的是你,现在我们给你答案,说不相信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呢?” 萧然倒是能理解穆月的想法,要让一个唯物主义相信非科学的东西是有点困难。 有些人哪怕亲眼见到不科学的事都能找出理由往科学上靠,更何况穆月只是听几张嘴讲。 萧然仰头看向咖啡厅的天花板,又转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她们这个小卡座没有监控死角:“穆警官,口说无凭,这里有监控,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让你亲眼看一看。” “怎么看?” “先找一个没监控也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怎么样?” 穆月有些好笑,她刚想拒绝,看到女生脸上笃定的神情又鬼使神差地将拒绝的话咽下,改口道:“也好。我今天是开车来的,可以去我车上。” 穆月站起身,招来服务员将桌上未动的点心一起打包。蒙音伸手点了点萧然的手臂,努嘴道:“果茶,挺好喝的,这么贵别浪费了。” 萧然端起杯子将果茶一饮而尽,和蒙音拎着打包好的甜点在服务员甜美的“客人慢走”的送别声中走出咖啡厅- * “扣扣扣” “进来。” “是小穆啊,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又来局里了?” “局长。” 穆月叫了一声,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仍然沉浸在世界观破碎的迷茫中。 “小穆?”埋头处理文件的张局长半天没听到人说话,抬起头就看到穆月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起身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穆月?你这是怎么了?” 穆月回神,“局长。” “嗯?坐。” “不了,张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张局长神情严肃起来。 穆月是他老战友的女儿,他从小看着她长大。老战友死后,穆月继承了她父亲的遗志当了一名警察。 她虽然在自己手下,但有心气,从来不依仗这层关系,公私分得很清楚。 她在局里四年,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叫私底下的称呼。 “什么问题?是案子的事还是你家里出了事?” “都不是。”穆月摇头,她整理完思绪,试探着询问:“局长,咱们上面有管理非科学事件的部门吗?” “啊?” 张局长被问懵了。 “就是,嗯,玄学方面的,比如非自然研究所?特殊案件处理部门?或者其他代号?” “等等等等” 张局长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是碰上一些特别的案件了?” 张局长在脑海里快速回顾了一下局里最近的材料,没找到这方面的苗头,不过也可能是他见得多所以不觉得奇怪。他语重心长地道:“穆月,咱们都是学马哲,信唯物主义的人。你还年轻,碰到的案子少,等再过五年十年的,你就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不奇怪了。” 穆月哭笑不得,她明白张叔大概是误会了,她道:“不是案子的事。也有点关系,跟之前的野山暴雨事件有关。” 张局长对这件事有点印象,不多,他更关注大案要案。 “那件事我一直有些疑问,后来我跟着救援队在山上找到一张名片,知道除了被带下来的六个人还有两个女孩在山上,所以去找她们问话。他们告诉我了一件事。” “局长好。” “局长。” 张局长眉头紧锁,对着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 穿过办公室的走廊,到达刑侦大队的办公区,一眼就看到吃着甜点,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的两人。 “局长!” 没有外出走访留守在警局的人都站起身跟张局长打招呼。 “没事,忙你们的。” “就是她们?” “是。” 李明今天待在局里,他是这里唯二见过萧然跟蒙音的人,看到两人时还很奇怪,野山的事不是结束了吗?怎么穆月把两人带到警局来了? 穆月把人留在这里就径直去了局长办公室,他跟两人套话,这两个女孩都精,没问出东西,现在穆月还把局长带过来,是那件案子还有隐情? 李明想东想西,穆月直接越过他朝萧然和蒙音招手:“你们跟我来。” 将最后一口甜点咽下,包装扔进垃圾桶,萧然跟蒙音起身走到穆月身边。 张局长打量两人,没看出特别的地方,他转身往办公室走。 穆月摆手:“跟上。” 四人在警局众人的目光中又沿着走廊回到局长办公室。 关上门,张局长便不再客气,他肃着脸开门见山道:“事情我已经听穆月说过了,不过我讲究证据。视频和会发光的萤火虫不够有说服力,我需要更直接,更强力的证据。” “局长想要哪种证据?” 萧然有很多办法证明,但她不想一直自证,浪费时间。 “那种治疗伤口的蛊虫。” 这是张局长在听完穆月的话后想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能让伤口瞬间愈合且看不出痕迹的“蛊虫”,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东西。 如果不是撒谎,他已经能想到这种“蛊虫”在方方面面的应用了。 “这里没有受伤的人。” 她和蒙音是不会干划伤自己又自己治自己这件事的。 穆月当即开口道:“我来。” 第153章 开门,放蛊 挺身而出后穆月想到自己没有趁手的工具, 扭头问张局长:“局长,你这里有刀吗?” 张局长脸色一沉, “刀什么刀!” “我记得前几天小唐追犯人的时候不是让铁丝勾伤手臂了吗?他伤好了吗?” 经他一说,穆月想起来了,“没有吧,我记得伤口还挺深,缝了十来针?应该还没拆线。” “你去把他叫过来。” 穆月没动:“这多一个人” “而且唐安他,性格也有点跳脱。” “他平时是不着调,但嘴巴紧得很, 不该说的打死他都别想听到一个字,他是你带的, 你该了解。” “行, 我去叫他。” 张局长一摆手,“去吧, 顺便带一个执法记录仪过来。” “好。” 穆月应了一声, 开门出去, 顺手将门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局长跟萧然三人。 穆月一走, 张局长就变了脸色, 他眼神中透着审视:“两位小同学,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蛊虫这回事?” 萧然很容易就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怀疑。 她面不改色地道:“与众不同,是一种原罪,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和光同尘是一种好选择。” 张局长似笑非笑:“那现在你们为什么要暴露这种不同呢?” “时代不一样了,我们在被同化。大山不能再保护我们了。” 蒙音本来在看办公室的饮水机, 她刚才吃了甜点,现在有些口渴, 听到萧然的话,眉头扭得跟毛毛虫似的,显然被这句话酸到了。理是这么个理,但这话经许棠说出来,透着一股子文艺味儿,酸不拉几的。 张局长没在意什么文艺不文艺的,他皱起眉头,“同化?大山?” 他的目光落在蒙音身上,她已经恢复正常表情,从她脸上,能看到很明显的混血感。不管是眉骨还是眼窝都很深刻,跟汉族人略显扁平柔和的五官区别很大。 “你们是少数名族?” “嗯。”萧然一口承认,她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自己为什么是汉族,索性认下。 张局长还想继续往下问,这时候穆月领着人回来,打断了他的问话。 “局长,人带过来了。” “局长,您找我?” 开口的人二十多岁,寸头,皮肤粗糙,看起来有一种常年风吹日晒下被摧残的老态。眼下的黑眼圈显得他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一看就很缺睡眠。 张局长点头,视线落在他的左臂上,他穿了一件皮外套,里面是黑色短袖,看不见手臂上的伤口。 “唐安,你手上的伤拆线了吗?” 唐安抬起左臂,这个动作牵扯到肌肉,伤口缝合的地方有一种紧绷感:“没有,明天拆。” “行,你把衣服脱了。” “啊?不是,局长,脱衣服?”唐安一一看向办公室里的人,尤其多看了萧然和蒙音两眼。 他一手环住自己,脸上一副誓死捍卫自己贞操的表情:“局长,脱衣服干什么?” “看你的伤口!看什么!”张局长没好气地道。 “少在这里做怪,外套脱了!” 唐安放下手臂,笑嘻嘻地道:“您早说是脱外套啊,我还以为是连里面的衣服一起脱呢!” 他笑起来时脸上一扫刚才的颓唐,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甩掉右臂的袖子,又小心将左臂从外套中抽出来,露出包着纱布的胳膊。 将外套搭在臂弯里,唐安道:“局长,衣服脱了。” 张局长朝萧然和蒙音道:“你们来看看。” 唐安小声朝穆月问道:“穆姐,什么情况?这两人是谁啊?” 办公室地方又不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穆月将记录仪打开,调整镜头对准他的胳膊,嘴上不忘回答:“待会你就知道了。” “有剪刀吗?纱布要拆开。” 张局长转身从自己抽屉里找出剪刀,蒙音接过剪刀对唐安道:“手抬起来。” “干嘛?” “没听到吗?拆纱布啊。” 唐安回头:“局长,真拆啊?” “听她的。” 唐安压下心底的疑惑,抬起手臂,“妹妹,你小心点,别剪到肉!” 蒙音朝他一笑:“放心,剪到了也给你治好。” 更不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蒙音剪纱布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很快拆掉纱布,唐安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啧,许棠,这伤口不是很新鲜了。” 黑色的缝合线,黄色的碘伏让这条足有三寸长的伤口看上去扭曲又狰狞。 “妹妹,我这是人肉又不是猪肉,老新鲜了。不新鲜我就不站在这里,而是在太平间了好嘛。” “唐安,少胡说八道!” 张局长轻喝一声。 唐安打了下嘴,“行,不说。” 穆月拿着执法记录仪仔仔细细拍下伤口的样子,然后抬头:“伤口有了,可以开始了。” 蒙音退开,一伸手:“你来,你擅长。” 张局长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了思量。 萧然上前,站在蒙音原先的位置,托起唐安的手臂,右手在伤口上一拂,一条白色的蚕凭空出现在他手臂上。 饶是穆月已经见过她操控萤蛊,见过这种凭空取物的手段,仍然忍不住手抖,呼吸加重。 张局长已经挤开蒙音,眼神牢牢钉在这条小虫上。 唐安尚在状况外,“什么东西?” 他瞪大眼睛看着在自己左臂上突然多出来的东西,猛地抽手,想将东西甩下来。 萧然手指一扣,让他挣脱不得。 “松开!” 萧然不放手,唐安自己伸手想将东西扫开,被张局长一巴掌打开:“别动!” 穆月心绪起伏,手上稳稳怼着手臂拍摄,抬头叫道:“局长。” “我看见了。”张局长弓着腰,现在恨不得趴在唐安的手臂上。 织蛊正缓缓沿着伤口往上爬,在爬过的地方,黑色的缝合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皮肉中抽出,扭曲的伤口被抚平,新生的肌肤光滑无比。 整个过程看上去漫长无比,其实不到一分钟,那道三寸长的伤口消失不见,只留下周围被碘伏染黄的肤色和中间一道明显颜色不一致的印子。 萧然伸手将瘦了一圈的织蛊收回,张局长的眼神黏在她的手上,跟着一起移动。 “嗯?我伤口呢?” 唐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抽动手臂,萧然顺势放开他。 “我伤口呢?”他伸手来回摩挲左臂,神情既困惑又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穆月和张局长。 三个人聚在一起对着唐安的手臂这里戳戳,那里摸摸,像是在确认伤口真的不存在了而不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蒙音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剪刀,小声对萧然道:“他们还要看多久,我想喝水。” “饮水机下面有一次性杯子,自己倒。” 张局长研究着唐安的手臂还有空接蒙音的话头。 “你渴吗?” “有点儿。” “那我给你也倒一杯。那两块甜点还挺腻的。” 等萧然跟蒙音喝完一杯水,张局长才抬起头,他脸上都是笑意:“许棠同学,还有蒙音同学,你们这个蛊虫” “织蛊,它的名字。” 张局长笑意更甚:“这个织蛊,好东西啊!” “它——能治小唐这样的伤口,”张局长将唐安的手臂拍得啪啪作响,“还能治什么样的伤?” 唐安被大力拍着手臂,眉头直抽抽,又不敢躲。 “不太清楚,我们没有实验过。” 张局长闻言有些失望,萧然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提起精神。 “不过,野山上那个受伤的人,他被脖子被扎透,我们是直接切开伤口将树枝拔出来的。” “这么厉害。”唐安喃喃道。 脖子上动脉血管极多,一刀切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肯定会切到动脉,这都能救回来,那很多伤都不是问题。 张局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脖子扎透都能治,刀伤呢?木仓伤呢?更有甚者,许多意外灾害中受伤的人,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有了这种蛊虫,是不是能救更多的人?他一瞬间想了很多。 “厉害好,厉害好啊!” 越厉害,越有价值。 “那这蛊虫,多吗?” “数量还算可以。” “好!”张局长笑道,随即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主动暴露,肯定是有所求。如果这蛊虫真像你们说的这么厉害,那你们求的东西更好谈。” 张局长的话说的现实,但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的,想提要求,得先有对等的价值大家才好坐下来谈。 萧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知道,我们也不止这点东西。” “这样更好。”见萧然听明白了,张局长脸上笑意更浓,并没有去探问,而是道:“小穆,小唐,你们带这两位小同学找个没人的地方先休息。小穆,记录仪给我,我出去一趟。” 穆月将记录仪递给张局长,对两人道:“你们跟我来。” 张局长去拿钥匙,还不忘对唐安道:“小唐,把衣服穿上。” 唐安知道是要保密,将外套穿好,跟着穆月一起出门。 穆月将她们引到一间空置的办公室,“你们先坐,对了,快到饭点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蒙音刚一坐下就趴在桌子上,“都行,我们不挑,跟着你们吃就行。” “我们忙起来就吃泡面、面包,对付对付就行了,你们也跟着吃吗?”穆月开玩笑道。 “也不是不行,偶尔吃一次也不错。” 穆月笑了一声:“那就吃盒饭吧,旁边有一家盒饭做得不错。” “可以。” “想上厕所出门右转,走廊尽头有饮水机。有其他事可以去刚才的办公区找唐安。” 穆月又简单交代几句,就跟唐安离开了。 等人走后,蒙音靠在椅背上问道:“你说张局长干什么去了?” “去找上级。” “我猜也是。” “今天咱们能回去吗?不会要在警局过夜吧?” “说不准。” 这会儿都快六点了,她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取决于张局长说服上司的时间。 萧然戳戳瘫在椅子上的蒙音:“跟你阿妈通个气。” 蒙音哼了一声,摸出手机开始哒哒哒打字。 萧然也点开手机联系龙兆。 两人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期间穆月来送过一次饭,唐安来送过一次水,其他时间只有她们待在这里。 快八点时,整个警局还是灯火通明,蒙音出门找唐安要了个充电器,边充电边玩小游戏,萧然在给龙兆回消息,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第154章 开门,放蛊 没有夸张的荷枪实弹的军队包围, 也没有什么出动直升机、装甲车的高度戒备氛围,萧然和蒙音两人被客气地带上一辆普通的轿车, 穆月和唐安也同样被带出来,上了后面一辆车。 张局长带过来的人亲自开车,张局长坐副驾驶,萧然跟蒙音坐在后面。 从上车起,司机就专心开车,没有说话,张局长只是冲她们安抚笑了笑也沉默下来。 蒙音已经退出游戏, 靠在靠背上苦大仇深地翻看班级群里的资料。 苦逼医学生即便是现在也要先考虑学习的事。 蒙音一张张翻着资料,末了拍了拍萧然的腿, 小声问道:“你们专业有期中考试吗?” “有。” “什么时候?” “下下周。” “考什么?” “听说读写、翻译, 差不多就这些。具体还是老师定。” 像高数、大学语文这种基础学科一般是不会考的,大概就是考一些专业课内容。才一个月不到, 学校考试也不会特别难。 蒙音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我们要考四门, 下周开始。” 她脸上的抵触表情很明显。 蒙音成绩不差, 天海大学医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可不低。但她也不是学神一类的人物, 能对考试无所畏惧。 两人说话也没避着人, 前座的两人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张局长跟开车的人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没考虑到后座两个姑娘还要为学业操心。幸好明后两天是周末,还有缓冲时间。只要蛊虫的价值足够, 两个小孩想要什么样的老师请不到! 这话张局长没说出来,毕竟这事还没有完全下定论。 天海市的夜晚街上也很热闹,警局所在的位置其实有点偏, 载着两人的车穿过城区一路往里开,周围的街景也越来越繁华。 最终, 一前一后两辆车停下来,萧然下车,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大楼上巨大的字体——天海市军区总医院。 “请跟我来。”司机礼貌地道。 张局长朝两人招手:“跟上。” 穆月和唐安也下车走过来,一行人在两名司机的前后包夹下往医院走。 进入门诊楼,门诊已经关闭,急诊还在接待病人。 穿过医院大厅进入主院部,领头的人直接按下电梯前往15楼。萧然跟蒙音默默跟上。 电梯很快抵达15楼,出了电梯还有一层门禁,领头的人抽出一张卡刷开门禁,“请进。” 进门后萧然打量四周,映入眼帘的是护士站,本来应该值班的护士不在,整层楼都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护士站再靠里一点是病人休息区,不过跟一般的病人休息区不一样,这里的座椅不是常见的铁制联排座椅,而是小沙发。 整层楼一共只有三个病房,病房门都是打开的,里面也没有人。 病房内一眼看过去,比萧然之前住的普通病房条件好很多。休息的沙发、衣柜、电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电视。这层楼大概是医院的vip病房,就是不知道里面是没有病人入住还是病人被转走了。 “你们先坐,稍等一会儿,马上会有人过来。” 说完,司机先离开,留下给穆月他们开车的司机陪着他们。 等人走后,张局长招呼萧然和蒙音坐下,穆月和唐安没坐,站在一边。 护士站旁边有饮水机,唐安出去给几人都倒了杯水,张局长便道:“待会儿过来的人也是想亲眼看看织蛊的效果。” 说完,他补充道:“不是不信任你们,这里是医院,有专业的医生和仪器,到时候治疗、检查、出报告,资料齐全才更好上报。” 萧然和蒙音点头。 张局长毕竟只是一个区的警局局长,他能够接触到的是他的上级,上级还有上级,他不可能越级上报。 不过将她们带到军区医院,单独找了一层楼,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足够重视。 不知道这次是给她们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病人?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15楼的电梯再一次打开,这次涌进来不少人。 为首的人身穿西装,黑发中掺杂着白发,国字脸,肤色略深,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年纪看上去跟张局长差不多,一双眼睛仍然犀利有神。 在他身边是一名身穿白大褂,年级看上去还要大一些,脸上戴一副无框眼镜,稍显富态的医生,手中拿着一叠文件,正在翻看。 身边是一名同样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中年医生,推着张轮椅进来,轮椅上的人腿上打着石膏,头上和手上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明显渗着液体。 再后面是一些抱着不知名仪器的六名常服打扮的人,有男有女,为首一人抱着一台厚重的电脑,脸色苍白颓废,脸上的眼镜镜片能有瓶底厚,一眼看上去很有宅男气质。 张局长看见来人,迎上去:“郑厅长,徐院长。” 穆月和唐安跟在身后,一起跟着打招呼。 郑厅长微微颔首,目光穿过三人落在最后面的两人身上。 “这两位就是你说的人?” 张局长点头:“是她们。” 郑厅长嗯了一声,目光打量两人。 徐院长翻着手中的资料,眼神望向萧然身上,又低头看手中的资料,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颇为惊异地再次看向萧然:“许棠同学稍后能在我们这里做个检查吗?” 萧然皱起眉头,张局长见状连忙打圆场:“徐院长,咱们不是要给病患检查吗?怎么变成给她们检查了?” 这话听着就像是要做人体分析,容易让人联想到人体实验,张局长怕萧然两人年轻,脾气上来翻脸。 徐院长闻言,笑道:“小张,你误会了。” 唐安听到张局长被叫小张,朝穆月挤眉弄眼,穆月斜了他一眼,他瞬间收敛表情。 徐院长将资料合上:“天海大桥连环车祸,十三人丧生,二十一人重伤,许棠同学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 “这些重伤患者中,就目前的资料来看,好一点的能借助工具行动,差一点的还躺在床上需要后续治疗。恢复最好的就是许棠同学了。” 在场这些人,除了郑厅长,所有人闻言都看向萧然。 天海大桥事件才过去不算久,他们对这件事都有耳闻。 现在看到当事人,何止是恢复得好,简直完全看不出出过车祸的样子。 蒙音率先移开视线,她是惊讶萧然出过车祸,对她活蹦乱跳这件事倒不怎么惊奇,养蛊的人多少都有保命手段,能治自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萧然则是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出过车祸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但多数人都不会想要去查一个普通人的经历。再过个一年半载,她恢复得再怎么好也不会让人惊讶,顶多赞叹一句医学发达。 不过现在她主动暴露,原身又是天海本地长大,生活轨迹清晰,警局想调资料很容易,尤其病历这种东西,她虽然不是在这里住的院,但去调一份病历还不简单?医院系统一查就什么都清楚了。萧然敢肯定,徐院长手上的资料里一定还写了她参加军训的事。 这已经超出恢复快的范畴,简直能称得上活见鬼了。 张局长能这么快说服上级,说不定还有她这份资料的缘故。 “检查还是算了,”萧然淡淡道:“刚刚轮椅上的病人,是为了验证蛊虫效果的吗?” 她转移话题的方法并不高明,但现在也不需要什么高明话术,她要做的只是表态而已。 果然,徐院长也没有继续纠缠。 这时,早就等待一边的眼镜宅男抱着电脑对郑厅长道:“厅长,东西布置好了。” 郑厅长点头,随即对萧然两人道:“两位,关于你们的事我已经听张局长说过了,视频我也看到了。不过基于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其中包含的价值,我希望能再验证一次。” 他转头看向病房,这个视角看不到里面的病人:“里面是我们的一名警员,之前出任务受伤,伤势比较严重。” “希望你们能够将他治好。” “我知道你们的蛊虫大概不能治疗骨折,所以只要能治疗其他伤势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诚恳,虽然面色仍然严肃,但并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指使。 “另外,对于你们蛊虫的消耗,事后我们会给与相应补偿。” 这句话让萧然对他好感上升。明显,这位郑厅长是看过张局长的录像后猜到蛊虫的治疗效果不是白来的。 这点消耗对于萧然来说不算什么,她可以救徐天,就能看出来一点损失她不是特别在意。但自己不在意是一回事,别人忽略是另一回事。 张局长一听,也道:“小唐那一份也算上。” 唐安想开口,被穆月按住。 有了郑厅长的承诺,萧然道:“可以,我们进去吧。” 轮椅上的人见他们进来,似乎想站起来,被身后的医生阻止。 徐院长翻看资料,道:“张明成,手臂刀伤、脸上烧伤兼右腿骨折。” 他看向萧然,将资料递给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准备从哪里开始?” 萧然接过,看了两眼,问道:“骨折是内部器械固定的吗?” “是,难道你们也有办法?” 徐院长想到旁边的人经历的车祸,能恢复成这样,一定有相应的方法。 谁知萧然摇头:“没有。已经固定的骨头没有办法。” 那就是说没固定的有办法了? 不等他继续问,萧然已经开口:“从脸上开始吧。” “好。”徐院长收回思绪,不再追问,现在能透露一点,以后肯定能透露更多。 郑厅长看向旁边的技术人员,眼镜宅男微不可察地点头,表示刚才的对话已经记录下来。 第155章 开门,放蛊 流程和之前都差不多, 这里有专业的医生在,也不用蒙音插手, 她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专心翻自己的手机。 看着看着发现信息刷不出来了,蒙音疑惑的举起手机找信号,穆月见状小声道:“这里信号被屏蔽了,上不了网。” “哦。”蒙音放下手机,倚在沙发上看着房间里围成一团的人。 那里不时有惊呼声传出,一惊一乍特别像是某种气氛组。 穆月看了一眼, 道:“许棠的蛊虫很好用。如果能够推广,很多人都会因此受益。” 蒙音:“嗯。” “像是现在, 那个人可能会因为烧伤毁容, 刀伤和骨折也会影响他以后的发展。恢复不好的话,他以后大概只能转文职或者干其他工作。” 蒙音放下手臂, 转头看向穆月:“转文职不好吗?看他的样子, 出外勤挺危险的, 一不小心, 命都要没了。” 刚才她也听到徐院长的话了, 刀伤、烧伤、还有骨折, 听起来不像是正常受伤,倒像是受过什么折磨。 唐安抱着胳膊从另一边靠过来,正色道:“妹妹, 干咱这一行的,往小了说,进了警局的大门, 对自己以后要碰上危险是有心理预期的,往大了说, 咱们这是保家卫国,是挡在老百姓前面的盾,必要时刻要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是嫌危险,早转行不就完了,还能等受伤之后?” 蒙音挑眉,没想到他看着嬉皮笑脸,正经起来还真挺正经的。 只可惜,唐安下一秒就破功了,他嬉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这一刻光芒万丈?” 穆月深吸一口气,绕过去给了他一个正义的铁拳:“你老实点!” 这满屋子的领导,领导的领导都在呢! 唐安揉了揉被锤过的地方,给自己找补:“妹妹,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咱当警察,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 像他们干刑侦的,没点觉悟早待不下去了。 蒙音点点头。 萧然那边还没结束,唐安憋不住话,蹲下身窝在蒙音坐着的沙发旁边,小声问道:“妹妹,问你个事儿?” “你说。” “那边,”唐安下巴点了点聚在一起的人,“织蛊那么厉害,你俩养的是一样的蛊虫吗?” 穆月竖起耳朵旁听,从头到尾,出面的一直是许棠,她也没见过蒙音出手,最多就是打个下手。 正专心记录情况的技术人员敏锐捕捉到信息,分心朝三人看了一眼,给同伴打了个眼色。 “不是。” 唐安来了兴趣:“那你养的是什么?也跟织蛊似的那么厉害?” “不一样。” “我们俩不是一族人,蛊虫的用处自然不同。” 记录人员将这句话记下,并在后面打了个问号。 时间紧急,他们暂时获得的资料显示,蒙音是卯族,许棠是汉族,后一条显然有点问题。 唐安和穆月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那你养的蛊虫,方便说吗?” 蒙音转头四下看了看,锁定窗台边摆放的一盆绿萝,“说起来就太麻烦了,正好那里有盆绿植,可以给你们演示一下。” 记录人员听到这句话,没等蒙音动作,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将绿萝搬到她面前。 “蒙同学,我们要做一下记录,方便拍摄吗?” “随意。” 得到蒙音的回复,他朝同事招手,同事会意,举着一个摄像机过来。 蒙音伸手将绿萝繁茂的枝叶拢起来,露出盆栽里面的土。 记录人员立刻反应过来:“上面的枝叶是不要吗?” “嗯,挡住视线了。” “稍等。” 记录人员回身从带的工具中翻出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就将绿萝的枝叶全部剪掉,整盆盆栽只剩土和绿萝的根系。 几个人围在一起的动静,连张局长都抽身过来围观。 蒙音抬手在土上轻轻一拍,再移开时,整盆土下仿佛有东西在游动,绿萝根系被拱出来,又被翻动的土埋进去。 穆月觉得这一幕很眼熟,“野山的路是这么翻出来的?” 她跟着救援队上山时见过这种痕迹。 “嗯,杂草地太难走。”蒙音轻描淡写地道。 一盆土翻起来用不上多久,蒙音伸出手,一条土灰色的小蛇从盆里爬出来,游进她的袖间消失不见。 “蒙同学,这种蛊的具体作用是?”记录人员不太确定地问道。 “就是翻地啊。”蒙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盆栽地方太小,不好发挥。” 记录人员点头,有人上前将盆栽抱走,估计是拿走研究了。 蒙音这里演示完,那边萧然也收尾,来时打石膏缠绷带的人现在只剩腿上的石膏还在。 徐院长和他带来的医生看萧然的目光炽热得仿佛要将人烧穿:“奇迹呀!简直就是奇迹!” “快,把人带去检查。”徐院长双眼放光。 “小张,让你手下那个小警员也一起去!” 张局长应了一声,对唐安摆头,“听到没,跟着一起去。” 唐安站起身,被人领走。 徐院长跟在萧然身边,他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 穆月则被人带走,听意思好像是要去野山取证- * 张明成和唐安的检查一路畅通无阻,结果很快被送上来。 除了一些确实比较耗时的检查还没出报告,送上来的一切检查结果全都正常,也就是说,蛊虫修复伤口安全、快速、且完全无副作用。 这是一种全新、环保、便捷,总之现在完全没有看到缺点的医学资源。 郑厅长呼出一口气,对恨不得拿放大镜看报告的徐院长道:“徐老,您能出一个结论了吗?” 徐院长从报告中抬头:“当然。” 不过作为一个谨慎的学医人,他道:“我能给的只是目前的结论,之后这两个人还是要进行观察,包括那个徐天,最好能让他到医院再次做检查,后续也要密切观察。” 徐院长说话并没有避讳萧然和蒙音,他对萧然笑了笑:“请原谅一个老人的谨慎和胆小,实在是这种东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希望在验证它的作用时也能确保它确实不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萧然表示理解。 蒙音刚学医不久,也知道在医学上一种药物从研发到临床应用需要经过多久的实验。她们可以保证千百年来使用蛊虫的族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良症状,但谁知道基数扩大以后会不会真有其他反应。 见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不受信任的反感,郑厅长心中点头,这两个姑娘都不是年轻气盛的人,沟通起来很容易。 “稍后这些东西会向上递交,需要一些时间。你们暂时不能离开,有什么要求你们可以提,能办到的我尽量办。”郑厅长开口道。 萧然想了想表示没有。 蒙音举手:“我有!” “蒙同学你说。” “我下周要期中考试了,没带书,能帮忙去学校取一下课本吗?我还不想挂科。” “另外学校要查寝,今天出来的时候没请假,导员找不到人估计会疯。” 萧然一想,也跟着道:“我这里也需要请假。” 没办法,她俩在各自导员那里有前科,属于黑名单里的人物。 郑厅长闻言一怔,他还以为是什么要求,这点事让他来办是小题大作了。 徐院长则乐呵呵地道:“蒙同学是学医的吧?” “是。” “这个简单。咱们医院的年轻医生博士起步,明天有空我给你找个老师带你复习,保证你门门能考九十分以上。” “呃,不用那么高,八十就行。” “那怎么行?学医就要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这样才是对病人的保障。蒙同学可不能懈怠!” 蒙音缩回手,没有争辩。 “对了,许同学也可以跟着学英语。英语读写也是医学生的基本功。” 学医想要发展,关注国外最新论文必不可少,对英语的要求也高。 说完这些小事,郑厅长和徐院长还各有事情要忙,各自离开,稍晚一点,有人给两人送来换洗衣服,萧然和蒙音收拾好各自选了间病房休息- * 第二天一早,病房门被急促敲响。 萧然开门,看到昨天给她送衣服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神情严肃,“许同学,打扰了,请立刻换好衣服,十五分钟后我们需要出发。” 蒙音也被人叫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去哪里?” “抱歉,我们只接到通知要带你们下楼,没有告知目的地。” “好的,等一下。” 两人快速换好衣服,被工作人员带下楼,随后又带上车,这辆车明显比昨天的高级。 车一路开往机场,到机场后下车走特殊通道直接登机,飞机上已经有人在等着。 唐安看到她们,挥手打招呼:“你们来啦。” 这架飞机显然只等萧然两人,等她们上来后,舱门立刻关闭,飞机起飞。 唐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嘻嘻地道:“托你们的福,我还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 “这是要飞哪里?”萧然问道,她心中已经有猜测。 徐院长合上电脑,摘下眼镜:“去燕都。” 萧然了然。 飞机两小时后在燕都落地,落地后直接在机场里换车。 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座山上停下。 车门打开,萧然和蒙音下车,同机的人应该在路上已经被带走,这里只剩她们两个人。 早就等在这里的一名身穿正装,约30左右的女子上前,微笑道:“你们好,我叫秦沛岚,是你们在这里的联络员,之后会负责你们在这里的起居生活,很高兴认识你们。” 秦沛岚长发披肩,笑容亲切,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你好,许棠。” 秦沛岚点头致意。 蒙音收回在山头流连的视线,笑了一声:“你好,蒙音。” “她在笑什么?” 山中,一间布满监控的房间内,有人微微皱眉。 从她们下车起,这里遍布的摄像头就在捕捉信息。 萧然眼神落在秦沛岚发间,定了定,又移开。 “许棠在看哪里?沛岚的耳机暴露了?” 监控室有人疑惑道。 萧然再次将目光落在秦沛岚发间。 “嘶,她真的在看耳机!” “不可能!” 萧然盯着秦沛岚的左耳,露出一个笑容。 监控室: “不是看见的,她是听见了。”半晌,有人开口。 好敏锐的听力。 不对,是听力?还是有什么特殊蛊虫的作用? “沛岚,不用遮掩了。” “是。”秦沛岚开口,自然地将头发撩起来别到耳后,笑容不变道:“两位,请跟我来。” 第156章 开门,放蛊 秦沛岚带她们走进山里, 字面意义上的山里。 她们走在由银灰色的不知名材料构筑起的建筑里,这些建筑建在被掏空的山里。头顶的白炽灯、隐藏在建筑里的摄像头,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检查,让整个空间充满压迫感。 在秦沛岚的提示下,萧然和蒙音一关一关配合检查。 “刚才是人脸识别,现在是指纹录入,还有全身扫描。”秦沛岚说着,递给她们一人一张身份卡,卡面应该印有头像的地方是空白的, 只有一个id号,“这是最基础的身份卡, 活动范围只在住宿区, 其它地方禁止通行。” “之后如果你们想去其他地方,可以联系我, 我随时有空。” 手机被收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巧白色的表盘, 秦沛岚演示了一下表盘的作用, “最上面的号码是我的。” 她再次强调:“没有我的陪同, 请你们一定不要随意走动。” 否则后果自负。萧然想到沿路看到的武装人员, 在心里替她补完这句警告。 检查完成,三人来到一扇金属门前,秦沛岚刷开门, 门开后是电梯。 电梯里并没有按键,金属门关闭后电梯径直向下。 “每个人按照权限,可以到达的地方是固定的, 没有权限,电梯是到不了的。”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的时候, 电梯就停了下来。 门打开,和入口处的高科技感相比,这里的建筑风格很日常,没有那么压抑的感觉,但该有的关卡一样不少。 秦沛岚带着她们穿过一条无人的长廊,打开一个小门,门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秦沛岚朝房间里的人点了下头,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事,郭阳。” 郭阳个头不高,打扮休闲,戴一副黑框眼镜,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等两人进了门,秦沛岚才关上房间门。 “请坐。” 房间不大,有点像警局的会议室,一张钢制长桌隔开两边,萧然和蒙音在郭阳的对面坐下,秦沛岚给两人倒了杯水,没有跟郭阳坐在一边,反而做在长桌一端。 这个位置不偏不倚,不会显得郭阳是在审讯她们,又能营造一个有熟人在场的放松场面。 郭阳打开一个蓝色文件夹,然后笑着道:“许棠和蒙音,对吧?” 萧然和蒙音点头。 “你们的事,通过郑厅长传来的资料,我们已经有大致了解。” “说实话,收到消息,我们都很惊异。我们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蛊虫。这种感觉就像科学世界突然出现灵异事件,匪夷所思。” 在这间小房间的下放,一间大型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环形的长桌前坐满了人,尽头的大屏上正播放着影像,赫然是萧然四人所在房间的景象。 长桌前,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开口道:“蛊术之说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 “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最出名的一次案例就是历史上的巫蛊之祸。” “所有研究这段历史的人关注的都是巫蛊之祸所涉及的权力斗争和它产生的政治影响。” “我们从前的研究中,都默认事件的导火索巫蛊之术是一种构陷手段。它既可以是巫蛊之术,也可以是别的东西。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代称。现在看来,它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写实说法。” 老者是燕都大学历史学院的院长,是九州历史学界的泰山北斗之一。 在座的,除了老者,其他人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全都是昨晚官方收到资料以后被紧急召集过来的相关行业的泰斗。 在老者说完话后,有人开口:“也不一定。巫蛊之说源于古时人们对神秘现象的恐惧和想象,它确实存在迷信成分。巫蛊之祸是对于这种迷信恐惧的放大,它不一定真实,更多的还是因为帝王对于长生的追求和权力欲望下对年富力强太子的忌惮。” “但我们已经见到了真正的蛊虫,它是真实存在的。”老者道 那人点头,“是的。我并没有说它不存在,视频和资料我也看过,蛊虫确实很神奇。我的意思是,蛊虫不一定真的在巫蛊之祸中存在。但正因为它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当臣子利用巫蛊进行构陷时,帝王才会尤为恐惧。巫蛊在这场历史巨变中仍然是一种符号,但它的真实性让这个符号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 老者点点头:“这确实也是一种解读。” 会议主持松了口气,他虽然是这场会议的主导人,但争辩的两人都是国宝级的人物,他生怕两人争着争着就吵起来。现在两人是理性探讨,倒是免了他的担忧。 小房间里,四人并不知道会议室刚刚发生的事情。 鉴于秦沛岚的耳机事件,上头并没有给郭阳配上耳机,一切都靠他自己发挥。 在简单提了几个问题,拉进距离后,郭阳道:“两位所展现出来的东西价值巨大。国家也很希望能进一步了解蛊虫的事,但我们跟好奇的是,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主动暴露蛊虫的存在?” “就我们所知,在你们主动跟穆月说起蛊虫时,这一切都被隐藏得很好。” 会议室的人都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屏幕,仔细听屏幕上的人的回答。 萧然若有所觉地向上扫了一眼,她当然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她知道,这里一定有摄像头在记录房间里的事情。外面不知道哪里说不定还有心理学家、行为分析专家在对她和蒙音的一举一动做分析。 收回视线,萧然平静地道:“为了救人,也为了结束一场争端。” “争端?”郭阳忍不住将眼神移到蒙音身上,这个小姑娘从进来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在神游天外。 萧然注意到他的视线,道:“跟她没关系,我们是朋友,也是盟友。” 郭阳收回视线,面露好奇,“可以详细说一说吗?是什么争端?” 会议事里,官方记录人员严阵以待,从现在开始,小房间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包含他们想知道的信息,这些都需要被记录下来,之后逐字逐句分析。 “救人和争端是两件事,但严格说起来也可以是一件事。” 萧然喝了一口水,缓缓道:“归根结底,源头都来自乌族内部的争斗。” “wu族,哪个wu?该不会是巫蛊之祸的巫吧?” 会议室里有人小声嘀咕。刚才听了一耳朵的巫蛊之祸,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上面去。 “应该是子虚乌有的乌。”一位身穿绛红色盘扣长裙,头发用木簪挽起的中年女子迎着众人的视线,微微一笑:“乌族也是我国少数民族的一支。他们人数相对较少,目前聚居在南中省的朗卡、往觉等地。朗卡著名旅游地盘山古城中,有一个小景点就是乌族的悬山吊脚楼。” 中年女子是一名民俗学家,因为蒙音是少数民族,所以民俗学家、民族学研究学者也在本次会议的受邀之列。 有了中年女子的提醒,助手很快调出乌族的资料投影在另一块屏幕上。 众人一边看资料,一边听隔壁的讲述- * “就是这样,这段恩怨不是我们挑起的。几百年过去了,乌族想结束它。我们也不想触犯法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寻求官方的帮助。” 萧然尽量简短地解释了乌族和代芈的恩怨,末了总结了一句。 郭阳一边听一边点头:“许棠同学有这样的觉悟很好。非常感谢你们对官方的信任,官方也会尽可能帮助你们。” 说完,他看向蒙音,“蒙音同学的诉求呢?” 蒙音早就回过神,她坐直身体,严肃地道:“卯族的想法很简单,我们不想舍弃传统,也不想因为蛊术暴露惹来觊觎。既然没有办法一直保守秘密,那不如索性公开。” 比起萧然的恩怨情仇,蒙音这里的诉求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只有付出,不求回报。 郭阳闻言没说什么,只是道:“好的,两位同学的想法我已经了解了。” 他将文件夹收起,站起身:“你们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出去一下。” 秦沛岚留在这里陪着萧然两人。 郭阳出门后脚步一转,从电梯下到楼下,穿过走廊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门刚打开,里面的声音就争先恐后地涌进耳中。 除了讨论的嗡嗡声,有两个争吵的声音特别突出。 “代芈同样养蛊,不能因为这个小姑娘的一面之词就给人判死刑。既然有这个线索,我们也可以尝试去接触!” “接触?小姑娘刚投诚,你转头就要把人卖了?出尔反尔,谁还会信任官方?”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这只是多一种选择而已!” 郭阳贴着墙壁从人群后绕到主导人身边,小声问道:“领导,这是在吵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有人是既要又要。碗里的还没吃上,就盯上锅里的了!” 人多了想法就多,自然就有贪心的。 他是这件事的主导人,但这里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还是要顾及多方意见的。 “先不管他们,你跟那两个小孩正面接触,你觉得她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郭阳是心理学家,他的判断也是一项参考依据。 “虽然有隐瞒和省略,但说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真实的。”郭阳推了推眼镜,给出自己的结论。 “能确认?” 郭阳点头:“能。” 这时,另一个人过来送上一份报告,主导人看了一眼,将报告收起,站起身拍了拍手:“各位,请安静!”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主导人这才开口:“上面的意思是尽量满足两个小姑娘的诉求。” 他看到有人想要插话,是提议接触代芈的人,抬手打断他:“对于代芈一族,我的想法是先调查,然后调解。” “如果不能调解,我们站在乌族这边,让双方尽量用文明方法解决。不能让乌族的人寒了心。” 提议的人点头认同了这个方案。 “如果大家没有其他意见,就先散会。” “蛊虫的研究?”主导人认出出声的人是医学界的大拿,现在最迫切的大概就是他们。 “各位先去休息,具体细节等协商过后会通知大家。李老先不要着急。”主导人安抚道。 李老也知道事情急不来,现在千头万绪都需要梳理,他暂时按下了想法。 其他人纷纷起身,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休息。 送走会议室的人之后,主导人拨通一个号码:“乌族和卯族的详细资料尽快收集,代芈的调查也抓紧。” “另外关于历史上巫蛊的记载也找出来,作为侧面参考。” 吩咐完后,他对等在一边的郭阳道:“走,去见见他们。” 第157章 开门,放蛊 被秦沛岚领着又换了个房间。 布置温馨的会客室里, 萧然和蒙音再次落座。 郭阳给两人介绍:“这位是这次‘寻古行动’的最高负责人——汪志诚。” 怎么说呢,取代号这种事, 很有九州特色。 萧然和蒙音问了声好。 汪志城微笑着点头致意,随即他开门见山道:“两位同学的诉求我都了解了。两位是国家的特殊人才,对于你们的要求,只要不触犯法律,合理范围内国家会尽量满足。” “代芈的事,已经安排人去调查。我们一定会保障乌族和卯族的利益。” 这是一种委婉的承诺,不会因为第三方的出现而忽视她们的立场和利益。 汪志城从郭阳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推给两人:“关于蛊虫的事, 我们希望能得到一些样本进行研究,每一份样本目前暂时以货币形式进行购买, 之后会针对它建立相应的贡献体系, 到时候可以折算成贡献点。” “这里是文件,你们可以看一看。” “另外, 听郑厅长说你们还在上学,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 你们需要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没办法去学校上课。” “我有两个提议, 一是将你们的学籍转到燕都, 学校你们可以自己选,选好以后官方会处理学籍和老师的问题。你们放心,给你们找的老师肯定是最好的老师, 也不用担心上课和毕业的问题。” 说着,汪志城郑重道:“当然,这不是说你们就可以不学习, 相应的考试还是要考的。” 他不希望好好的两个孩子因为特权被带歪了,从郑厅长还有基地里观察到的信息看, 这两个小孩并没有因为手里握着超出常人的力量而自命不凡,还挺在乎学业的,都是好孩子。 “第二,是你们仍然保留天海大学的学籍,同样是官方出面,为你们请一段长假或者直接办理休学。在此期间,基地会安排老师给你们补课,不会让你们落下学业。” “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萧然和蒙音交换了几个眼神,汪志城和郭阳在一旁并不插话。 蒙音给萧然比了个二,萧然点头。 她也倾向于选二。 两个选择看似第一个更好。 好学校,好老师,对于普通人来说,以后都是人脉。但她们的情况不普通,想要人脉这都是现成的。况且选择二,基地给她们请的老师也不会是普通老师。普通点的老师连这里的边都摸不着。综合看来两个选择其实没有本质区别,也不用再折腾一趟,虽然这点折腾对官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选二。” 汪志城颔首。 “但是有一点小要求。”萧然比划了一下。 “你说。” “我希望在本来的专业课程之余,能选择一些感兴趣的方面进行学习。” “比如?” “比如我对医学也有兴趣。” 汪志城笑开了:“这很简单,两位的专业和兴趣正好交叉,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上课。” “蒙同学也有感兴趣的非专业课程吗?可以一起提出来,我们安排老师。” 蒙音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暂时没有。” 学医就很累了,她还不想给自己加重负担。 汪志城想了想,道:“之后在你们的住处会改造出一个图书室,里面会添置书籍。如果你们看过书以后有感兴趣的方面,可以告知秦沛岚,她会给你们安排老师。” “就当是报个兴趣班。” “谢谢汪负责人。”萧然客气道谢。 蒙音眉头抽了下,跟着道谢。 汪志城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好笑。光看表情,这两个小孩一个典型的一个学霸一个学渣,可学渣的高考分数比学霸还要高。 不过,也没有人规定成绩好的人就一定要热爱学习不是! 上学的事说完,萧然和蒙音低头看文件。汪志城安静等着,期间通过内部联络器发送了几条指令- * 文件上的条款并不复杂,时间太短,也有可能是考虑到以她们的年纪来说,可能看不懂太复杂的条款,上面的语言都尽量简洁。 汪志城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作为总负责人,现在应该有很多事情需要忙,但汪志城仍然留在这里等着,明晃晃表达出一种重视。 萧然将文件推到中间,“没有疑问。” 文件上的条款很宽松,对于她们已经展示出的三种蛊虫,官方每种只要了十份样本,这个数字很低,给的价格也适中,织蛊最高,它表现出来的价值也最高。就是不知道样本这么少,背后的团队会不会抢破头。 萧然操心了一秒,直接道:“样本我们可以提供。不过——” “我以为国家会对养蛊的技术更干兴趣。” 文件上只提到了织蛊、萤蛊和蒙音的地蛇,既没有探究其它蛊虫,也半点没有提到养蛊的技术。 听到萧然的话,汪志城面色一变,郭阳也默默抬起头,观察萧然的表情。 “许棠同学的意思是,肯提供技术?”汪志城面色肃然。 “这件事,你可以做主?” 国家并不是不想要养蛊的技术。但通过背后的智囊团分析,他们一致认为乌、卯两族从前一直将养蛊之术瞒得死死的,背后肯定有原因。 因此智囊团给出的意见是先不要过于探究,以免触碰到禁忌。 他们可以先慢慢接触,获取信任以后再谈其他。 这也是为什么会议上有人会提议要接触代芈的原因。有人嫌速度太慢,想从其它路子加快进度,即便接触不到,也可以造成一定压力。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施压和武力逼迫?其一,蛊虫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不能因为现阶段获悉的三种蛊虫都是无害的而断定乌、卯两族没有凌厉手段。乌族和代芈的争斗直接证明了这点。武力逼迫更有可能的结果是大家一拍两散,得不偿失。 其二就是九州向来不走歪门邪道的路子。 结果他们定好了方针,当事人直接将事情挑明了? “我可以做主。” 蒙音在一边点头,“她能做主。” 两人笃定的神情让汪志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难道你们是传说中的族中圣女?只要是圣女的命令,族人皆要服从。”郭阳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平常也看过一些小说,对小说中的常见套路也有所了解。避世族群、年轻少女、非凡力量、话语权大,buff叠起来妥妥的圣女套路,少男就是圣子。 “哈?”蒙音愣了一瞬,立刻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汪志城收回好奇的目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被郭阳的思路带偏了。 会客室安静了一瞬,几人默契跳过“圣女”的话题。 萧然接着之前的话开口:“我可以提供蛊虫,也可以给你们养蛊的技术,但首先,我需要一些东西。” 见两人皱起眉头:“你们放心,以国家的力量,这些东西并不是很难获得。” 汪志城站起身:“请稍等,我叫一些人。” 萧然点头。 汪志城走出门,立刻拨通联络器,不等那边的人发问,他吩咐道:“立刻将之前的专家都叫回来。” “是。” “等等!” 汪志城揉了揉眉心,“先不要惊动他们。先让分析团队过来。” 那边等了等,没有听到改口,挂断了联络器。 分析团队以极快的速度就位,直接在会客室隔壁架起机器,严阵以待。 汪志城回到房间,重新坐下:“请继续。” 萧然点头:“我有一只蛊母,它产下的卵可以给不同的人喂养,你们可以理解为契约。虫卵孵化,契约成功,通过它可以控制培养其他蛊虫。” “就这么简单?”汪志城不由问道。 “很小说的套路。”郭阳也道。 “以前不是这么简单的。”萧然没有发散话题,“蛊母今年已经产过一次卵,再次产卵需要足够的能量。” 汪志城迅速接话:“哪种能量?” “虫子也行,活物也行,需要的数量很大。其它的还没来得及实验。” “这批产下的卵我要一枚,其它都可以留给官方。” “还有,我暂时不能离开的话,请你们去乌族接一个人——这枚虫卵的主人。” 郭阳反应迅速:“你要救的人?” “嗯。” “我立刻安排。”汪志城道。 汪志城心里有许多疑问,他一一按下,最后斟酌开口:“可以看一下你的蛊母吗?” “可以。” 萧然伸出手,蓝色的“美甲”展开翅膀,从指甲上脱离,在空中飞了一圈后落在她的指尖。 汪志城的眉心直跳,郭阳的表情则堪称惊悚。 隔壁房间也瞬间骚乱起来。 “学物理的,会疯掉的。”郭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句话。 “这跟物理有什么关系?”蒙音问道。 第158章 开门,放蛊 蒙音单纯的发问让郭阳回过神。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 伸手指着蓝色蝴蝶:“从二维到三维,它是在跨维度进行形态变化, 你高中学过物理,应该知道,最简单的概念上来说,二维是平面,三维是立体。任何生物都只能在三维空间存活。” 汪志城按住额角,他刚才的震惊来自于基地的扫描完全没有发现这只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存在的活物,现在听到郭阳的话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如果说之前的蛊虫还可以用生物的进化和变异解释, 惊奇,但尚在合理范围。 可这只蛊母完全颠覆了认知。 简单来说, 就是你没有办法在不伤害蝴蝶本身的情况下, 把羽化的蝴蝶重新塞回蝶蛹,它的生物构造已经改变。由大变小尚且困难, 更何况是立体到平面。 将一只蝴蝶压成薄片, 只会让它死亡, 而不是贴在指甲上不动。 这只蛊母伪装时, 没有任何破绽。 汪志城的视线不由落在萧然其余手指上, 似乎是想观察剩余的蓝色到底是美甲还是某种生物。 深吸一口气, 把满脑子的二维三维问题清空,这些问题是物理学家需要头疼思考的,他又不研究物理!他现在要做的是为蛊母提供能量, 让它产卵。 汪志城维持住平静的表情,快速道:“活物管够,人我立刻安排人去接。” “能量的问题相关人员讨论之后会送一批东西过来进行实验, 看它喜欢哪种。” “之后需要你们配合实验。” “今天暂时先到这里,你们一大早赶过来, 也累了,先让秦沛岚带你们去休息,可以吗?” 萧然和蒙音都没有异议。 蒙音从小接触蛊虫,对异常见怪不怪,萧然见过的不合理的东西更多,也是习以为常。 她们实在没有料到对两人冲击最大的居然不是蛊虫而是物理问题? 看两人三观好像不太好,之后估计要召集专家开会,她们也不准备再给更多的刺激了。 两人在秦沛岚的带领下前往休息区。 等人走后,汪志城才道:“通知下去,开会!” “另外,把她们从踏进基地开始,所有角度的录像都调出来,尤其是拍到手的,每一帧都不能放过!” 郭阳领命出门,汪志城原地坐了一会儿,稍顷起身,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时间被再次召集起来开会的专家全都匆匆赶来。 这次没有通知历史、民俗方面的专家,在场的都是物理、生物、材料、昆虫研究等各方面的专家,会议室的屏幕上分隔出一排头像,是汪志城通知的不能来参加会议的领导。 “小汪,开始吧。”屏幕上一位军装老人开口。 汪志城没有废话:“是,领导。请大家先看一段录像。” 半空中的投影播放着会客室的一幕。 蓝色蝴蝶展开翅膀的那一刻,会议室里的一位老者扶着眼镜,几乎要趴到投影上,想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他的身形挡住了投影,军装老人轻咳一声,“小汪,把杨老扶到座位上。” 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了刺激万一没站稳摔倒就不好了。 汪志城连忙应了一声,和杨老的助理一起将人搀扶回座位。 录像很快播放完毕,会议室寂静无声。 军装老人开口道:“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畅所欲言。” “生物不可能存在于二维,细胞结构和器官系统需要三个维度才能存在。”率先开口的是一位生物学家,地位不比杨老低。 学科之间都有相通之处,到了老人这个地位,他虽然专注自己的研究领域,但对其他学科知识的了解也强过普通人。 “蛊虫虽然特别,但它始终在生物的范畴之内,既然是生物,就脱离不了三维生存。它的伪装,与其说是跨维,不如说是一种未知的形态改变。” 另一个人接口道:“比如自然界最著名的伪装大师变色龙,变色靠的是体内的色素细胞。原理虽然神奇,但依旧可以用科学解释。” “蛊虫神奇不就是神奇在它的未知吗?小心假设,大胆求证。也许它就是跨维生物呢?” “结合之前三种蛊虫来看,我倒是觉得它们更像是物种的进化。” “普通的进化达不到这种效果。它们的功能很有针对性!” 三种蛊虫,无论哪种的功能都是对人有用的!即便是和萤火虫类似的萤蛊,它的亮度也超过正常范畴,而且还能调节亮度! “从提供的样本来看,它们的功能也很稳定,说明它们的基因是固定的。定向、稳定的基因传承难度大家都心里有数,靠生物本身进化,短的几十代,长的数百数千代都不一定能稳定。” 恰恰是有用且稳定才更不可思议。自然界的生物进化是为了自己生存而不是为人类服务,它们不会舍弃自己的优势而只为对人有用。 “也许是乌族和卯族掌握了某种控制物种进化的能力?” “不可能!”立刻有人反驳。 这个猜测的离谱程度跟二维生物的存在有一拼。 被反驳的人也点头:“确实不可能。” 这时,杨老乱中开口:“汪负责人,还有其他角度的手部录像吗?” “有。” “稍后给我发一份。” “好的。” 军装老人面上流露出笑意:“杨老有什么想法吗?” 杨老擦了擦眼镜:“大家的说法都很有道理。” “只是目前信息有限,所有推测都只是推测。” “我本人觉得,现在更重要的还是蛊母产卵。” 军装老人点头:“杨老说的没错。” “既然有样本在,可以先研究样本,先弄明白手头的东西,不要贪多。其他的往后放一放。” “我看织蛊就很有意义。光这一种蛊虫,要是能研究明白它修复伤口的原理,就能让老百姓受益无穷。” 军装老人定下基调,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至于蛊母的事,小汪。” “是,领导!” “不要那么紧张。”老人笑着道。 汪志城依然站得笔直。 “蛊母的事务必配合两位同学。” “是!” “把最好的医疗团队调过来,蛊虫确实神奇,但既然是救人,咱们医生也专业对口嘛。有需要你直接打报告。” “是!” 老人顿了顿,继续道:“基地专心研究乌族和卯族的事,其他的,也可以往后放一放。” 汪志城一愣,老人之前就说过其他事可以放一放,现在重复一遍不可能是相同的用意。他略一思索就明白老人说的是代芈的问题,老人的意思也是维护乌族和卯族的立场。 想明白后,汪志城点头:“是,领导。” “好。那就这样,散会。” 屏幕上的头像一个个黑掉,会议室里的人也陆续收拾东西起身。 杨老走到汪志城身边:“汪负责人,别忘了录像。” “杨老放心,不会忘的。” 其他人也闻言也纷纷开口:“汪负责人,也给我们发一份。” 汪志城只能一一点头。 送走了众人,汪志城马不停蹄地投入其他工作,他要头疼的事还有很多- * 被秦沛岚带去宿舍的萧然和蒙音也没闲着。 她们到宿舍后,秦沛岚带着她们熟悉了一下环境,期间还碰到了唐安。他也住在这里,据说是配合观察,郑厅长带去医院的那名病人也在,现在不在宿舍。 三人聊了没两句,唐安被人叫走,不需要检查的时候,他也有训练任务,空闲时间不多。 和唐安分别没多久,秦沛岚收到通知,略带歉意地过来告知她们暂时不能休息,给蛊母准备的“食物”送到了,需要她们去实验室。 两人一到实验室,就迎面撞上一队人。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自我介绍叫赵兴,笑呵呵道:“就是个学生物的。” 萧然和蒙音可不敢小看这个“学生物的”,赵兴这个名字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听过,是九州生物界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萧然和蒙音乖乖问好。 赵老摆摆手,让她们不要拘谨,随后让助手给两人分别发了一份表格。 表格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名称。 以萧然和蒙音的知识体系,大部分拗口的名字都看不懂,眼熟的只有分在禽、畜类的鸡、鸭、猪、羊这些。 赵老手里同样有这样一份表:“表格上面的是第一批送过来的‘食物’。” “时间还是比较急,准备不充分,可以先让蛊母进行尝试。” 蒙音低头又看了看表格,“这还不算充分吗?” 这份表格从昆虫到动物,从植物到矿石,光种类就有几百种。 “当然,”赵兴慢悠悠道,“看着东西很多,但占比比较大的都是昆虫和植物,它们在种类上很有优势。” “自然界的昆虫种类有百万余种,这里面只是九牛一毛。都是很常见的昆虫。” “这份表格是为了方便记录蛊母对哪一种能量感兴趣,我们好针对性安排。” 蒙音干笑两声:“这么一比,咱们之前的养蛊方式还挺粗糙的。” 萧然也深有同感地点头。 赵老颇有兴趣地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看看‘粗糙’的养蛊方式。” “先从昆虫开始吗?”萧然捏着表格问道。 赵老点头,然后道:“我想先确定一下,你们是怎么判断蛊母对哪种能量最喜欢?” “蛊虫和主人之间有联系。越高级的蛊虫能传达的信息越多,越准确。” 赵老若有所思:“这说明越高级的蛊虫智慧越强,蛊虫之间也有等级。” “等级越高,对于进食也越挑剔,对能量的需求也更多。” “昆虫能为蛊母提供的能量有限,质量不够只能用数量凑。” “您说的对。”蒙音恭维道。 赵老哈哈一笑,“开始吧。” “嗯,还是从昆虫开始,万一蛊母有喜欢的呢?” 第159章 开门,放蛊 这间实验室不知道是原先就是这样的布局还是临时改造过, 整间实验室被分割成一个个的小房间,通过透明的玻璃, 能清楚看到房间内的景象 助手先推开了一个离得最近的房间门,各种或陌生,或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透明的格子里爬来爬去。 虽然是按种类进行区分,但每一种昆虫并非只有一只。 每个长方形的格子里,起码有一半的空间被昆虫的身影占满。 换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待在这里,只怕能立刻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赵老抬手指了指,问道:“从哪里开始?” 鸣玉展翅, 在萧然身前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肩上。 赵老和他的助手们目光灼灼地盯着鸣玉,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激动。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 都令人惊讶。”赵老一脸赞叹。 “它的伪装真神奇。居然可以将自己压缩到这种程度后还能保持活性!” 萧然和蒙音保持沉默。 赵老也没有多说, 只是感叹了两句,便笑着道:“蛊虫的神奇之处, 总是让人充满惊喜和好奇。” 随后他道:“从最上面开始可以吗?” 萧然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它喜欢的食物。” 赵老一怔, 立即反应过来:“它能感知到这些昆虫散发出的分子信息?” “嗯。” “这倒是省事了。那我们直接去下一个房间。” 说完, 房间门打开, 一行人鱼贯而出, 蒙音回头, 恋恋不舍地看了身后的虫子好几眼。 从跟在赵老身后到落在队伍最后,蒙音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蒙音同学,你在看什么?” 赵老在队伍最前面, 好奇发问。 “这些虫子之后会怎么处理?” “会送回到培养区,供其他实验项目取用。”一名助手回道。 “哦。” “可以给我留一点吗?用来喂其他的蛊虫。”蒙音比划了一个小指头。 “当然可以。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名助手在赵老同意后记下这条信息,之后这份工作会由他负责。 因为鸣玉辨认的时间短得出乎预料, 赵老重新调整计划。 几百个分类看着确实多,但正如赵老所言, 刨除昆虫和植物,剩下的也就几十种。 最终,他们从这数百种分类中找到了三种鸣玉比较感兴趣的“食物”,一株植物和两种矿石。 被“吃掉”的植物瞬间枯萎,而矿石,从肉眼上看并没有明显变化。 “看起来,它更像是在吸收能量,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进食。” 赵老望着实验室,沉吟半晌说到。 萧然和蒙音也有些惊讶,蛊母在诞生时可是将所有投喂的蛊与虫都吸收干净,连半点渣滓都没留下。 听到两人的说法,赵老思索了一阵,开口道:“以我的推测,蛊母当时需要的能量很庞大,你们喂的东西质量不行,为了弥补差距,它才连边角料都不放过。” 现在有得选,生活品质上来了,自然挑剔起来。 “可是孵化之后,它们对食物也没有特别的要求啊。”蒙音摸着手上的金蛇,不解地发问。 “那是?”赵老注意到她手上的那圈“戒指”,之前他们都没有注意,只以为是饰品,蒙音身上平常也会戴一些小首饰,女孩子爱美,也很正常。 可结合她的问题和动作,况且还有萧然“美甲”的前车之鉴,让赵老心中对这枚戒指产生了些许怀疑。 蒙音很快证实了他的怀疑。 只见她摊开掌心,“戒指”沿着手指自动绕起了圈,随后从戒圈中间断开,分出头尾,爬到蒙音掌心,支起身体,像蛇一样吐出信子。 “这是金蛇,由鸣玉产下的卵孵出来的。”蒙音捧着金蛇说道。 赵老扶着眼镜想要凑近观察,蒙音顺势将手往前伸,方便他仔细查看。 赵老的头越凑越近,几乎要和金蛇贴在一起了,金蛇吐出的信子仿佛在他脸上扫过,一旁跟着的助手见状忍不住道:“赵老,小心!” 这声呼唤打断了赵老的思绪,他直起身,呵斥道:“小心什么?!蒙音同学又不会害我。” 蒙音笑嘻嘻缩回手:“他大概是看蛇比蝴蝶可怕吧。很多人都不喜欢蛇。” 赵老又瞪了助手一眼,道:“以貌取物!研究人员要严谨、客观,怎么能凭外表判断事物好坏?!” 助手诺诺应是。 赵老这才收回眼神,重新看向蒙音:“蒙音同学,你身上的其他饰品,该不会也是蛊虫吧?” “没有,其他的都是真首饰。” 赵老点点头,放下半截心,这一个两个都能将活物从基地眼皮子底下带进来,让他很怀疑基地层层关卡的安全性。 不过一想到之前送到其他项目组的样本,赵老的心又悬起来,这些样本又是掩藏在哪里带进来的呢? 赵老没想明白,索性放弃,基地的安全和关卡漏洞自然有汪负责人去操心,他就是个学生物的,搞不懂那些检查仪器。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孵化后对食物没有特别要求。”萧然给他提醒。 “哦,对。”赵老点点头:“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它们在孵化的时候已经存储了足够的能量,可以供它们活动一段时间,在此期间,食物可有可无,碰不上特别渴望的,吃和不吃都一样。” 大概就跟人吃饱饭以后,再看其它零食,要是特别好吃特别馋的,硬塞也要塞两口,如果一般般的东西,喂到嘴边意思意思也行,不喂也想不起来吃。 萧然抬手,鸣玉落在她手上。 鸣玉和金蛇并不是不吃,它们也吃过其它食物。 但两者也有不同,野兔子大概属于不怎么好吃,一般般的食物。实验室里也有送过来的兔子,鸣玉直接忽略,完全不敢兴趣。 而蒙音喂给金蛇的血,很可能属于能量丰富又好吃的种类,所以金蛇对其他食物不算热切也正常,它已经饱了。 想到这里,萧然看向蒙音,蒙音似乎也有想到了什么,微微曲起手指,金蛇重新爬回原先的位置,再次装成一枚戒指。 赵老眼神虚虚落在她手上,随即收回视线:“第二种可能跟第一种类似,没有特殊的变故,比如产卵,正常的活动不需要太多能量,所以它们忍受住进食的渴望。” 萧然对此表示认同。跟卯族的交易蛊卵,正是考虑到鸣玉的需求,她才提出让卯族准备食物。 那时候她想的是让卯族提供蛊虫,蛊虫的能量比普通昆虫和活物更丰富。 但现在,鸣玉的食谱得到了进一步扩充。 赵老说完猜测,继续道:“现在已知蛊母对三种东西敢兴趣,植物不多,矿石储备充足,先暂时将矿石运送过来。之后实验重点可以放在植物和矿物上。” “听赵老的安排。”萧然对此没有异议- * 基地的动作很快,实验室没用上的昆虫等物一部分被分出来,说好留给蒙音,其他都被回收运走。 枯萎的植物和两种矿石分别被放在一个金属箱子里带走,送到别的实验室做分析。 运来的矿石铺满一间房间的地板。 鸣玉落在矿石堆上,通过和萧然的联系,传来淡淡的喜悦之情。 它进食的速度很快,只是轻轻扇动翅膀落在一块矿石上,几分钟后又飞走,看起来不是在进食,而是在挑一块满意的石头歇息。 整个房间,堆满一地的矿石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吃完了。 “它吃饱了吗?”赵老留下的助手小声询问。 “没有。” 助手点头:“稍后再送一批过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送了十批矿石,鸣玉才终于停止进食。 感受它传递过来五分饱的信息,萧然嘴角一抽,她怀疑鸣玉是不是偷偷截了能量进化,毕竟它蝶翼上的颜色有了细微的变化,红色的图案鲜艳欲滴。 感知到萧然的想法,鸣玉努力传递信息为自己辩解,是矿石的能量太少太杂,所以才耗费这么多。 ‘你想要什么样的能量?’萧然问它。 ‘不知道。’过了一会儿,鸣玉才慢吞吞传来信息,它只是一只才出生没多久的蛊虫,对外界的认知有限,也搞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 萧然扶额,对它不抱什么期望,看来还是要靠实验室才行。 将鸣玉的没吃饱的信息传达给助手,助手淡定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下一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马上送进来。” 萧然正要点头,秦沛岚走过来,对助手道:“矿石的事先不急。” “许棠同学,你要接的人已经到了,有一点小意外,需要你过去看一看。” 萧然不明所以,“什么意外?难道是人不行了?” “并不是。”秦沛岚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口头上说不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然更迷惑了,召回鸣玉跟在秦沛岚身后往外走。 秦沛岚没说要去哪里,直到跟着她坐上电梯,又见到那条银灰色的走廊。 “我们要出去?” 秦沛岚侧身微微点头:“是的,那位女士不太方便进入基地。” 萧然按捺住疑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出了基地,一辆黑色改装车停在门口,拉开车门,蒙音早就等在车里。 下午太过无聊,蒙音自己回了宿舍。 “去医院。”秦沛岚坐在副驾驶上,径直开口说道。 第160章 开门,放蛊 秦沛岚开口后, 这辆车并没有往山下开,而是沿着山路继续往山里开。 看样子, 所谓的医院大概也不是真正的医院。 车在山路上大约开了一个小时,最后停在一处哨卡前,秦沛岚下车交涉几句,随后从打开的车门中探头道:“下车,做一下身份验证。” 萧然和蒙音下车后,一个人给他们做身份验证,另外还有一拨人用看不懂的仪器对着整辆车进行扫描, 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才收回仪器。 秦沛岚给两人解释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不利的东西夹在车里被带过来。” 检查完,他们也没有上这辆车, 进入哨卡后有另一辆车等在路边, 开车的司机也没有跟来。 萧然回头,有些疑惑:“检查过了也不能进来吗?” 秦沛岚笑着道:“是的。外面的车不能进去, 里面的车也不能出来。” “一辆车的目标太大, 可能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没有接触才不会被钻空子。” 新换的车又开了约10分钟, 停在一片建筑群前面。 这片建筑群建在山谷中, 从建筑区往四周看, 视野极其开阔。外围有树木遮挡, 这些树木应该是精心设计过,既能掩映建筑,又不会影响里面的人对外的观察。再抬头往上看, 能看到远处的山头。 整片建筑区是被山头包围住的。 “这里看起来不太安全吧。”蒙音转着圈四下观望了一圈,对秦沛岚道。 秦沛岚笑了笑,“这里属于疗养区。基地毕竟是建在山体里, 时间久了,有些人心里上可能会比较压抑, 但是又不能下山,就会到这里暂时修整。过一段时间你们也会在这里入住,到时候会给你们重新安排警务人员。放心,周围都有布防,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瞬间,萧然和蒙音脸上都出现了怪异的神色。 秦沛岚背对着她们,在跟里面的人联络,没有注意到两人变幻的脸色。 “好了,马上会有人出来接我们。这四周都有隐秘摄像头,保持身体放松,不要有奇怪的行为。” “这里真得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吗?”蒙音忍了忍,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不是她非要抬杠,实在是这个地方,靠山邻水,在她眼里,真的到处都是漏洞。 秦沛岚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在担心安全问题,安慰道:“具体的我不能细说,但这里的防护连0.6毫米的摄像头也能扫描出来,四周山头屏蔽一切电子设备,在这里,只有内部设备可以使用。” 听起来确实很有安全感,不过所有措施都是针对科技产品。放在以前,这样的防护加上周围的武装力量,确实很安全。 萧然和蒙音对视一眼,又各自错开目光看向山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四周的山头其实离这里并不近,这个位置应该也是精心挑选过,能够防止被人从山头打击。 但是这里能拦住科技,拦不住一些小东西。 秦沛岚此时也意识到两人的不对劲,“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里面,会闹虫子吗?”萧然收回视线,直视秦沛岚。 “什么?”秦沛岚没反应过来。 “这里这么多山,里面肯定有不少毒虫毒蛇,随便溜进来一只,逮着人咬上一口。毒性强的,立刻就能毙命。”蒙音毫不避讳道。 “来这里的人都有警务人员陪同,不会让他们单独行动。至于虫子,每天都会有人打扫” 说着说着,秦沛岚笃定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你们的意思是?” “卯族一向擅长控蛊驭虫,足够厉害的蛊和足够多的虫群,我们在山林里就是王者,无惧任何野兽。” 蒙音轻声道:“这里的山、树、丛林,简直是虫群的天堂。” 秦沛岚不是蠢人,她只是不了解蛊虫,蒙音已经说得这么直白,稍一联想她简直浑身发凉。 蚁多咬死象从来不是夸张。这里的布置能对付人、对付武器,能对付得了满山遍野的虫子吗? “蛊虫能” “秦长官!”这时有人打断了三人的对话,是接到秦沛岚的通知,来查身份的。 秦沛岚转过身去,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来人见状,立刻进入防备状态:“秦长官?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秦沛岚回过神,看到他的样子,道:“没事。这两位之前从基地打过申请,要去1号区。” 来人点点头,并没有放松姿态,认真核对检查后才将三人放行。 1号区就在进门不远处,秦沛岚放慢脚步,嘴里快速询问:“刚才你说的控蛊驭虫,可以大致形容一下效果吗?” “这么说吧,周围的山头都可以引过来。”蒙音抬手指了一圈。 秦沛岚顿住脚步,脸色变幻不停。 “当然不是整座山!”蒙音赶忙解释:“也就山脚附近,再往上就太远了。” 这个解释没比之前好到哪里去! 秦沛岚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疗养区到最近一座山脚的距离,蛊虫的控制范围不短! 如果将水平距离换算成垂直距离,已经要超出一座山的高度了。 当然实际上可能达不到整座山头这么广的范围,哪怕打对折,也很不可思议! 秦沛岚心中思索着,这件事要尽快往上打报告,最好近期就能做一个验证,不仅是疗养区,建在山体里的基地,为了通风,遍布的通风管道也是一大漏洞。从前不知道蛊虫的存在就算了,现在听蒙音这么一说,她简直能想像到某一天虫兵天降时的情形。 她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脚下不停,很快就带着两人来到1号区。 1号区的入口很像外面很多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从入口进去之后,有一名穿着防护服的人先给她们全身消毒,然后带着她们前往一个房间换上同款防护服。 “这是?” “我们要去见那位代贵女士,为了安全起见,这是必要的措施。”秦沛岚一边换衣服一边解释。 萧然和蒙音面面相觑,在秦沛岚的催促下换上防护服。 换好防护服之后,几人乘坐电梯前往负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往前走过一段距离之后,一扇金属门打开,金属门后一群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走来走去。 听见门后的动静,齐齐转过头看了一眼后又各自忙碌起来。 “许棠?” “舅舅?” 萧然循声望去,透过面罩辨认出后面龙兆的脸。 “你们来了?” “徐院长。” 徐院长笑呵呵点头:“是我。” 萧然不解:“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里面。”徐院长偏头示意。 萧然下意识转头,一丈远的地方,一面银灰色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看起来就像一面半嵌在墙上的玻璃,和实验室的墙很像。 玻璃后面,有一名女子半坐在病床上,她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抹胸,露出腰腹,下半身是传统的条纹病号服。 上半身露出皮肤的部分,左半边是丰盈的血肉,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右半边身体从脖子往下,被白色的像是丝织物一样的东西缠绕。 那些跟蛛丝一样的白丝好像是贴着骨头,从胸膛往下,消失在抹胸的遮挡中,又从腰腹部露出。包括露出的右臂,比左边的手臂整整瘦了两圈,白丝缠绕的伶仃手指,看上去极为尖锐,完全不像有血肉包裹的样子。 “这是蝶久?”萧然小声问龙兆。 “嗯。” 不怪萧然有这样的疑问。实在是里面的女子除了看起来有点诡异以外,整张脸显得很年轻。 按理来说她已经五十岁往上,但从脸上看,最多三十。脸上的胶原蛋白十分充足,面色也很红润,完全看不出来是五十多岁的人。 病房里除了蝶久以外,还有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有人在给她连接仪器做检查,有人在小心地从她身上想要剥离出一些白丝。不过看起来这些白丝很坚韧,剥离起来难度不小。 “那些白丝,是反噬的结果吗?”萧然眉头皱起。 她不认为这些白丝就是普通的丝而已。 “那是千丝蛛的作用。”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萧然回头:“木阿娅。” 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打扮,她之前真没注意到龙木也在。 “千丝蛛的作用?”蒙音重复了一遍,好奇问道:“它有什么作用?” 徐院长凑近了一点,他身后,一名防护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随时准备记录。 龙兆等人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但没说几句话,他们不抗拒检查,却也不太主动,现在好不容易开口,肯定要将信息记录下来。 龙兆瞥了防护服一眼,看向玻璃后的蝶久代贵。 “千丝蛛,有个别名叫青春毒蛛。” 这世上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结合蝶久代贵过于年轻的外貌,千丝蛛的其中一个作用,大概是让寄主保持青春美貌? “千丝蛛入体的一刻,会在寄主心脏注入一种毒素,这种毒素不会立刻要人性命。它会跟随心脏的血液流遍全身。等到合适的时刻,这些毒素会给它的蛛丝提供成长的温床。” “千丝,大概是说蛛丝长到上千根的时候,寄主就像被蜘蛛捕获的猎物,浑身都被蛛丝包裹,血肉化为蜘蛛的养料。” “大概是为了保证食物的美味,这些毒素会持之以恒改造寄主的身体,让寄主保持最好的状态。” “蛛丝长得越多,她还会变得更年轻。” 龙兆平铺直叙地讲述,徐院长听得眉头紧锁。 “你是说,蛊虫吃人?” 说完,他看向病房中的人,那些被白丝覆盖住的地方。 如果蛊虫吃人,那病房里的其他人呢? 徐院长立刻通知病房中的人全部撤出。 蝶久抬头,朝玻璃看了一眼。 “千丝蛛不会攻击其他人的。”龙木适时开口。 “它们一向只针对寄主。” 徐院长仍然不放心,他不能赌一只吃人蜘蛛的自觉。 龙木见状,没有再说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70 第161章 开门,放蛊 所有人撤出病房后, 徐院长脱下防护服。“蛊虫吃人这件事,我想我们需要详细谈一谈。” 秦沛岚刚将卯族控蛊驭虫和基地安全防护漏洞的事上报, 那边还没有答复,现在又出了这事,她当机立断又走最高极密通讯渠道直接给汪志城打了份报告。 报告发送后,秦沛岚抬起头:“徐院长,还有龙兆先生,龙木女士,之后的谈话需要录音录像, 请稍等。” 徐院长点点头。 “要去别的地方谈吗?就在这里可以吗?”龙木哑声道。 “当然可以。代贵女士身为当事人,有她在场更好一些。” 秦沛岚微微一笑, 转头看向徐院长, 徐院长和助手对着平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眉心的褶皱能夹死蚊子。 “徐院长, ”秦沛岚叫了他一声:“其他人还需要隔离吗?” 蝶久代贵之所以进不去基地, 是因为在基地检查时发现她的异常。以她的身体情况, 只要脱下斗篷, 明眼人都能看出异常来。 她身上的白丝情况不明, 为了安全起见, 三人被转移到这里隔离。 连同被接送他们的工作人员一起,也正在别处隔离观察。 被秦沛岚问起,徐院长抽空回答道:“安全起见先观察一晚, 明天做个检查没有问题就可以解除隔离。” “大家的防护服可以脱下来了。” “代贵女士,暂时委屈她还是待在病房里。” 龙兆和龙木都没有反对,龙木掀开面罩, 敲了敲病房的玻璃,蝶久代贵已经穿好了病号服, 看到龙木的动作,有些疑惑地歪头。 “里面有对讲机,现在是开着的,外面说话里面可以听见。”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助手见状,走到龙木身边提醒道。 龙木颔首,但并没有开口,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蝶久代贵看见后轻轻点头。 她看起来脾气很好,完全不像萧然想象中固执古板的样子- * 接到秦沛岚报告的汪志城直接派郭阳带着一队人前往1号区,和萧然他们来时不同,这队人车飙得极快,原先一小时的路程,郭阳带着人二十分钟走完。幸好这里的山路完全没有其他车辆行驶,否则这么快的车速,很容易出事故。 郭阳尚在路上时,汪志城仔细查看着秦沛岚的两份报告,里面包含的信息让他头昏脑胀。 从昨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合过眼,源源不断的新信息塞进大脑,这些信息还不分优先级,全都极为重要,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因为高速运转已经处于过载的边缘。 将这两份报告仔细看了两遍,报告里的信息再整合一遍,等郭阳那边谈完,新的信息汇总,明天还需要向上汇报。 按着抽痛的眉心,灌下一杯浓茶提神,掐准时间,汪志城接起1号区打来的通讯 谈话的时间并不长,部分消息和萧然之前透露的相同,重点补充了乌族种蛊的传统和蛊虫反噬结果。 在场的人听完这些后,久久未曾说话。 郭阳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下最后一行字,将电脑往旁边挪了一点,笔尖点在本子上,然后问对面的人:“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舍弃传统种蛊的方式,用‘契约’蛊母虫卵的方式走出了一条新的养蛊道路。” “所以,你和这位” 他微微偏头看向病房里的女子。 蝶久代贵站在玻璃前,右手按在玻璃上,如细枝搬的指骨轻轻刮过玻璃,随即垂下手,安静地站着不动。 萧然总觉得她的这个动作像是带着一种无声的恐吓。故意露出非人的一面,达到威慑的效果。 这样的行为,让萧然将她和脑海中的形象对上号,不再是之前安静脾气好的印象。 郭阳并没有收到被恐吓的信息,或者是他收到了,但不在意。 顺势收回视线,郭阳顿了顿继续道:“你和这位代贵女士,是乌族传统种蛊之术最后的受害人。” 听到受害人三个字,龙兆神色有些怔忪。 “我们不是受害人。”清亮的女声在众人头顶响起。 蝶久代贵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十分年轻。 “代贵女士,”郭阳语气平和:“种蛊之术对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摧残,你们最后都会死于蛊虫,这难道不是一种迫害吗?” 龙木脸色有点发青,她带入乌族,任谁被当成加害者,脸色都不会好看。但她一向严肃,脸上的变化反倒不明显。 龙兆神色微妙地垂下头,依旧不言不语。 蝶久代贵倒退几步,挨着床沿坐下,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依旧是右手搭在左手上。 “如果你是说这个的话,这是一种等价交换。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自古以来,养蛊人地位尊崇,享受了族人的供养,就要为族人付出,这是合理的交换。” 蒙音站在萧然身边,小幅度捅了捅她:“我怎么听着这话有道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怪了,顺序弄反了。” 付出的和得到的也不对等。本质上,蝶久的话是偷换概念。这场交换中的一方并非完全自愿。 萧然盯着蝶久,她脸上满是认真,十分笃定自己所说的话。 龙木叹了口气,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回来:“蝶久家也出过很多养蛊人。” 她对郭阳道:“以前的时代不好,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养蛊人的地位很高。普通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们锦衣玉食,因为他们有蛊术傍身。” 乌族最初确实定下过政策,想要吸取代芈的教训,可也抵不过时移世易。 “种蛊的痛苦无法转移,那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痛苦是一时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种蛊成功,地位、财富自然随之而来。这点小小的痛苦就不算什么了。” “好家伙,这句话还能这么解读?这不是自我洗脑吗?”蒙音吐槽了一句。 萧然心中也有些不喜,接触乌族的过程中,除了龙富以外,其他人都很明事理,她以为乌族一直如此,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龙木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蒙音捂住嘴。 “你说的没错,这是自我洗脑。” 见龙木没有呵斥,蒙音放下手,满是歉意地道:“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您老人家莫怪。” 龙木摆手:“错就是错。” 蝶久安安静静地坐着,脸上露出些不服气的神色,却没有出生反驳,龙木见怪不怪,她们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已经学会无视对方的观点。 “再者,因为代芈的事,族人需要他们,也从中推波助澜,强加上一份责任。” “也就是中间代芈消失的那段时间好一点。不过蝶久家里一直有传承,无法摆脱这种影响。后来就是二十年前,老一辈死的死,伤的伤,大家又脱离了封闭的大山,接受外界的思想,不那么好忽悠了,这些潜移默化的思想才渐渐消失。” “难道就没有反抗的吗?从你们的话语中透露,乌族存在几百年的时间,不可能人人都愿意为了富贵,为了责任,宁愿牺牲自己。” 恐惧死亡是人之常情,死前还要忍受折磨,一个两个被洗脑后心甘情愿还能说得过去,几百年一如既往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有,”龙木侧头看向垂头不语的龙兆:“代留就一身反骨。大概是随他们的先祖。” 龙兆抬起头,“代留对得起所有族人。” 龙木赞同:“是的,从以前到现在,代留始终对得起乌族。” 这里面显然也有一段不短的故事,郭阳眼神左右游移,按捺住疑问,这些可以之后再问,乌族的资料也在搜集,等看过资料之后再针对性了解。现在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再确认一遍,蛊母的虫卵孵化后不会要人命吧?”郭阳朝着萧然发问。 萧然郑重回道:“不会。” “我们已经试过了,每一个成功孵化过蛊卵的族人都很好。”龙木补充道。 “每一个?”郭阳点到一半的头顿住,“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人?” 龙木:“成功的九个,失败的三个。” 郭阳微笑,真诚道:“我们需要这十二个人的名单。” 龙木一一报出名字,拿到名单的郭阳朝身后示意,一直当背景板的助手之一走出人群,出门去做安排。 助手走后,郭阳解释道:“这些人都会被接过来,暂时入住疗养区。基地会安排人员陪同他们,做一次短期观察。同时国家会跟相关人员签订保密协议,在政策出台之前,各位依然不能对外透露蛊虫的事情。” “卯族呢?”蒙音插话。 “已经派人前往宜春,现在应该已经和卯族在接触中。” 蒙音:“哦。”没落下卯族就好。 郭阳合上手头的本子,这时他的通讯器响起,郭阳看了一眼,起身道:“我先出去一趟。”- * “徐老,检查结果出来了?”郭阳进到实验室便开口询问。 徐院长拉下口罩,手里捧着平板:“我们对蝶久代贵的血液样本进行了分析。结合他们提供的信息,也做了一次毒理检测。” “结果显示蝶久代贵的血液中确实含有一种未知毒素。” “用稀释过的血液给小白鼠实验,即便稀释十倍,也能顷刻间毙命。” “所以?” “正常的人血液里含有这些毒素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徐院长在平板上轻点两下:“蛊虫的影响,或者这种毒素在她身体里具有惰性,才能让她一直存活。” “另外,你看这里。” 郭阳推了推眼镜,看着平板上的复杂的数据,“您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就行。” 徐院长收回手:“她的细胞分裂很慢,但染色体的端粒又很短。” 这点生物知识郭阳还是有的,“这表示,这个人既年轻又年老?” “没错!染色体的端粒状态跟她真实的年纪符合,细胞状态和她外貌表现一致。” 徐院长总结道:“她身体内部有一种外力维持着她年轻的假象,打破这种外力,她很快会衰老,甚至老得更快。” 至于外力是什么,徐院长和郭阳心里都有答案——千丝蛛毒。 第162章 开门,放蛊 众人在1号区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赵老带着他的团队过来给萧然送矿石, 顺便继续昨天的实验。 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另一队工程打扮的人,一来就将整个1号区围起来,拿着工具开始丈量1号区周围的地方。 郭阳跟工程队交接后对站在1号区入口处的萧然等人道:“负责人考虑到之后这里还要入驻许多乌族人,可能还有卯族人,在基地进出不太方便,就在1号区的基础上进行改造, 还会囊括进2号区和3号区。” 山里的建筑不能建太高,除了疗养区里的两层小别墅, 这边的建筑都是往地底下建。 1号区地下是隔离病房和实验室, 2号和3号也差不多。不过这里毕竟是疗养的地方,里面的各种机器和实验室等级不如基地齐全。改造过后会有新的机器运过来, 改造的主要方向也是为了方便蛊虫研究和身体检查。 同时别墅区也要进行改造, 主要针对防虫建设, 哨卡也要重新调整。别墅区改造程度不大, 但比较繁琐。工程队进驻的时候免不了车辆进出, 到时候里面暂住的人员也需要另外找地方安置, 也是一件麻烦事。 赵老不觉得麻烦,他老早就想在这里搞个实验室了:“我早说这里的实验室也该建好一点。每次过来想做点精细的实验都不行,还得去基地。”他看着来来回回跑的工程人员, 脸上半是笑意半是抱怨。 郭阳无奈道:“这里本来就是给各位放松身心的地方,要是建得和基地一样,就失去它的意义了。” 疗养区其实也有点强制修养的意思, 都来修养了,就不要整天想着实验、数据这些事了。 赵老假装没听到郭阳的话, 自顾自道:“我跟你说啊,小郭,仪器你得给我弄好的来。我也不要多的,你就照着基地实验室那样,原样来一套。” “赵老,不是我不给您弄,您也看到了,咱们这里地方有限,您那些东西,全搬来它也放不下啊。”郭阳哭笑不得地劝道。 整个山体地下多大地方,这里才多大地方。再者,有些仪器运转起来得依赖其他设备一起,不单单是仪器本身那么简单。 赵老一听,脸登时就拉长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道:“也行,小点儿就小点儿,有总比没有强。”语气神态相当勉为其难,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郭阳也不拆穿他,顺着他的话道:“您给我列个单子,到时候一起采购,我好安排机器过来。等他们出图纸了,您看看。就这么大的地方,您可千万别为难我。” “行,我琢磨琢磨。” 哄好了赵老,郭阳还得去找徐院长。 萧然他们也跟在郭阳身后往下走,秦沛岚早上已经回基地去了,没跟他们一起。 负一层里,徐院长带着检查完的蝶久从电梯里出来,正好和萧然一行人迎面撞上。 有龙兆在,蝶久可以在病房外走动,没有龙兆的陪同,为了防止意外,她还是要待在病房中,变相跟其他人隔开。 看见众人,蝶久微笑着环视一圈,向病房走去,路过萧然时,她非常矜持地抬起下巴微微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么一动,萧然觉得她锁骨上露出的白丝和昨天相比又往左移了一点点。 萧然光顾着对比她身体的区别,没注意到蝶久代贵在自己身前多站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才转身往病房走。 等人进了病房,龙兆问一旁的助手:“对讲机还开着吗?” 助手:“开着。” “麻烦关一下。” 徐院长朝助手点了下头。 确定蝶久代贵听不到外面的话之后,龙兆道:“不用理她,受毒素影响,她年龄倒退的时候,心智也有些不稳定,好的时候五十来岁,差的时候可能只有十几岁。” 十年前他见到蝶久的时候,她比现在要成熟稳重多了。起码对阵代芈的时候,看起来成熟很多。大概是那个时候,反噬影响还不大,多数时间蝶久都能保持理智。 “蝶久是有些被娇惯大的,不过她心地不坏,是觉得你很有实力,在跟你打招呼。”龙木老脸微红,同样不好意思地替蝶久解释。 只是蝶久毕竟是五十来岁的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许棠也才刚成年,怎么也比蝶久更年轻,这跟对着一个十八岁的人说二十来岁的人还是个孩子没区别。 “啊?”萧然还在想着蛛丝的事,闻言脸上露出一些迷茫。 萧然脸上地茫然太生动了,龙兆试探着问:“你刚才不是在生蝶久的气?” “好端端的,我生她的气干什么?” 龙兆见她不像假装,便道:“既然没看见,就算了。” 蒙音倒是明白,刚才蝶久代贵的神态动作都有些骄矜,对普通人来说,那神情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纡尊降贵。脾气不好自尊心强的,确实会生气。可惜许棠的关注重点完全不在这上面,直接将人无视了。 病房里,听不见声音的蝶久百无聊赖地坐在病床上,四下张望,随后走到墙边,抬手敲击着玻璃。 龙木抬手做了个跟昨天一样的手势,蝶久看见后,乖乖走到病床前坐下。 助手重新打开对讲机。 郭阳结束跟徐院长的对话,走过来道:“徐老说代贵女士的情况比昨天恶化了一点。她身上的蛛丝蔓延速度比想象中快。照现在的速度,她熬不过今年。” 检查结果显示,蝶久代贵被蛛丝侵蚀的半边身体,内脏也有损伤,蛛丝不可能只吞噬皮肉,它一视同仁。按照蛛丝的速度,不用等长满全身,只要蔓延到左边胸口,心脏的地方。心脏受损,蝶久代贵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龙木早就有心理准备,听他这么说,也不见有多难过,她只是叹气:“这大概就是她的命。” 郭阳不赞同她的说法:“我们不相信命数这种东西,只相信人定胜天。你们既然来到这里,肯定是想救她的。这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也有最好的资源。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你们都可以提。” 龙兆看了一旁沉思不语的萧然一眼,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蛊母的卵。” 郭阳点头:“当然,赵老的团队会全力配合这件事!”- * 虽然有基地源源不断送来的矿石,但鸣玉一直没有要产卵的意思。 最初的两种矿石很快就变得不合鸣玉的胃口,它又换了新口味。 萧然看它贴在一块白玉上,很怀疑它确实在偷偷截留能量。 鸣玉似乎有感应,扇了扇翅膀,又换了块玉石。 助手将玉石替换出来,这块玉石品相看上去比刚才劣质了许多。助手将玉石送去检查。很快结果就传送到赵老这里。 赵老点开看了一眼:“跟以前一样,进食过后的矿石质量会变差。它喜欢的是纯天然的东西,年份久远的植物、药材,质量上好的各种矿石、宝石。” 萧然听在耳朵里,觉得赵老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钱、钱、钱。 赵老继续道:“它喜欢的,是这些东西里面蕴含的‘生机’。”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发现。寻常我们看宝石、翡翠等等,都是看水头、色泽,但这些东西在自然打磨下自有一股灵性,质量越上成,灵性越足。被鸣玉吸收以后,灵性流失,品质跟着下降。” “可惜我不是研究矿石的,不然说不定能发几篇论文。” 说话间,最后一块玉石也被吸收完毕,鸣玉飞回来,赵老眯了眯眼睛,“它蝶翼上的红色纹路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是长大了一点。”萧然肯定他的疑问。 赵老凑近了些:“这花纹看起来像是一个水滴,还是眼睛?” 鸣玉蝶翼上的红色纹路是一大一小两个弯钩的形状。原先看起来两不相干,现在大的长大了一点,隐隐像是要将小的包裹起来。 赵老研究了一会儿,又叫助理对着蝶翼各个角度拍下许多照片后才放萧然离开。 走出2号区,远远就看到龙兆等人和工程队站在一起,对着图纸指指点点在研究什么。 蒙北嘉托着下巴在一边看施工人员在地上打孔。 水泥地上的孔打好后,她和蒙音母女俩将地蛇放出来,沿着打好的孔钻进去,随时待命的勘探人员扶着机器一路跟着地蛇的轨迹扫描,一边记录数据。 龙兆那里也商量完毕,成群的末末蛊贴着水泥爬过,水泥很快被腐蚀成粉末,石蛊跟在后面一路吃过去。旁边同样跟着记录人员。 这是这里最近常常能看到的景象。 乌族和卯族的人被带过来以后,1、2、3号区全部被围起来,原先的哨卡后移,将这里和后面的别墅小楼隔开,另开一个入口将两边区别开。 别墅小楼里的人员转移,施工队进驻改造。 另外这里又圈出了一小块地方做些蛊虫的户外实验。 石蛊、末末蛊、地龙、地蛇得到了郭阳的大力肯定。 像石蛊和末末蛊,看起用处不大,但按郭阳的说法就是,在清理废弃建筑和山地开荒上环保又省力,如果效率再高一点,简直就是完美! 当年代陇的悬山吊脚楼能建起来,绝不是单靠人力开凿的,这两种蛊虫发挥了大用途。 至于地龙和地蛇,跟萧然想的一样,依照卯族对这两种蛊虫在种田这一方向的使用,国家提前给卯族下了一批订单。 如果地蛇翻地能更精细一点,它在救援上也很有前景。 萧然往这边走,蒙北嘉第一个注意到她,见她单独一人,面带关心:“还没成功?” “嗯。” “没事,好事多磨。这说明这次的卵质量一定很好。蝶久代贵的生机越高。” 萧然笑着接受了她的安尉。 蒙北嘉看她并不失落的样子,笑了笑,一拍蒙音:“阿音,收拾收拾去上课了。” 第163章 开门,放蛊 日子就这样在上课、实验的循环往复中悄悄溜走, 眨眼时间又过去了小半个月。 蝶久的情况看起来也越发糟糕,她有时候会无端陷入昏睡。 徐院长的团队从蝶久的血液中提取出一种麻醉成分, 针对这种麻醉成分,有专门的团队在进行研究。如果能人工合成,它就是一种新的麻醉剂品类,且不包含让人成瘾的药物成分。 也正是这种麻醉成分让蝶久面对千丝蛛的侵蚀时不会感到痛苦。 根据徐院长的研究和采血分析,蝶久最近常常昏睡是千丝蛛在加大毒素注入,为最后消化“猎物”做准备。 不过每次蝶久昏睡过后,她又会在一段时间内异常清醒。清醒时她总是会找龙木, 两人就坐在病床上,一起聊天。聊天内容多数都是回忆小时候的日子。 萧然也是才知道龙木和蝶久有血缘关系, 龙木是蝶久的堂姑姑, 龙木在蝶久小时候还曾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萧然起初还有些惊讶,不过想想龙河和香果, 欧金和龙富, 也不难理解龙木和蝶久的关系。这也是乌族的传统。 龙木还是蝶久尚在世的亲人中血缘关系最近的一个人。种种原因叠加, 也就不难过理解龙木对蝶久的回护和宽容。 又一次和蝶久聊完天, 等她睡着后, 龙木关上门看到站在病房外的萧然, 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没去上课?” “蒙音不在,今天考试。提前下课,我就过来看看。” 萧然帮她拉开门, 等她先过去之后才松开手:“徐院长怎么说?” 龙木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徐院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萧然“嗯”了一声,她也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没有蛊卵, 一切口头的安慰都是空头支票。 龙木并不在意,她今天似乎格外有倾诉欲, 接着说道:“我有时候在想,把她带到这里来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这些天她跟我说话,总是提到家里。山上的吊脚楼,夏天的野花,冬天的细雪,河谷的萤火虫,悬崖上的野果子” “都说人在预感到自己死亡时,就会回忆以前的时光。” “您放宽心,她不会有事的,再等一等,就快了,只差最后一点。”萧然道。 她也不算说谎,确实只差最后一点,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最后一点需要几天。 鸣玉这些天吸收能量,矿石是换了一批有一批,但就跟下载文件的进度条一样,进度总是卡在99%,最后1%死活就是不动。到现在已经卡三天了。 龙木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要催你们的意思,我知道这件事急不来。” 两人走出1号区,山里两天前刚下了场雪,远处的山头还有些没融化的积雪挂在树梢。 今天外面倒是难得安静,龙兆他们上山去了,要明天才会回来。蒙音还特地请了假,非要跟着一起,所以今天的课变成了考试。等蒙音回来,还得补考一次。 “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龙木指着外面的水泥凳子道。 说是水泥凳子,其实是一个水泥浇筑的差不多比膝盖高一点的小台子。原本应该是个长方形的水泥台,不过中间一圈在测试中被蛊虫啃食掉了,所以水泥台现在立在地面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工字形的长凳。可能是留着还有用,就一直摆在这里没有清理。 “天气太冷了,我们不如去屋里?”萧然看了一眼,提议道。 她无所谓,不怎么怕冷,但龙木年纪大,她怕她待在外面冻出个好歹来。 “屋里太暖和,让人思绪也迟钝起来。就在外面,稍稍坐一会儿。” 萧然知道她执意要在外面,大概是有话要说,随即点了点头:“让人拿个垫子过来,这水泥台子上面冷。” 这次龙木没有反对。 萧然找人去取垫子,又拿来了毯子还有热水,布置好后,她扶着龙木坐下。 龙木呆呆出了会儿神,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为蛊母的事努力,但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是害怕。” 萧然正想开口,龙木拍了拍她的腿:“我不是害怕时间来不及,而是怕来得及。” 龙木望着远山,喃喃道:“我怕她不能活着,又怕她只能像现在这样活着。” 萧然瞬间明白了龙木的忧惧。 蝶久的身体半人半骨,先不说孵化的蛊卵是否能成功吞噬千丝蛛,假设能够成功,蝶久的身体已经超出织蛊治疗的极限,而现代医疗手段可以植皮,却做不到填充血肉,她之后最好的结果大概也不过是和现在一样。 龙木的确是希望蝶久能够活下来的,可是时间越长,她在细细思考着蝶久以后的生活,又无端多出几分惶恐。 或许不仅是对蝶久的惶恐,更是对自己。她年纪这么大了,陪不了蝶久几年。因为养蛊的原因,蝶久不曾结婚生子,没有其他亲近的人,很难说龙木万一在哪天意外去世,蝶久又是这副模样,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萧然没法违心地说以后还有我们,还有族人这类的话,即便是说,龙木也不会相信。最终她道:“阿娅您放心,不管怎么样,蝶久都可以待在这里,国家会照顾她的。” 龙木反而慈和地道:“嗯,我并不担心。” 只不过照顾是一回事,孤不孤独又是另一回事。 龙木说完话之后,两人又安静下来。 稍顷,龙木道:“我今天话多,阿棠你别往心里去。” 萧然摇摇头:“不会。” “许棠同学,你在这里啊!”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的人小跑过来,打破两人之间静谧的气氛。 这副打扮明显是哪个实验团队的助手,这些助手平时都戴着口罩,同样的发型,同样的打扮,萧然乍一下没认出来他是谁。 “快!跟我来!老师找你。” 他再次开口说话,萧然凭声音认出来,这人是赵老团队的一员,好像是叫许盛。 萧然站起身,急急问道:“是鸣玉产卵了吗?” 自从赵老知道鸣玉在用停留时间长短来表达自己的喜好以后,萧然有时候会把它自己留在实验室,自己去干别的事。1、2、3区合起来也不算大,这点距离她和鸣玉也不会失去联系,因此也算放心。 但今天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鸣玉也没有特别的情绪传过来,萧然就没太注意。 许盛薅了下头发,将跑动时落到眼前的头发抹开,摇头道:“不是,没有。是鸣玉突然结茧了,老师不确定它是怎么回事,找你过去看看。” 龙木此时也站起来,轻轻推了萧然一下:“你有事就去忙吧。” “那阿娅您?” “我也回去了。这外面待久了,还真有点冷。” 许盛应景地打了个喷嚏,他从室内跑过来,身上穿的是单薄的衣服,外面一站,那点热气一散,不可避免地打哆嗦。 “快去吧!别给小伙子冻坏了。”龙木催促道。 “那我就先过去了。”萧然嘴上应道,同时将警卫人员喊过来,请他帮忙将龙木送回去。 龙木笑着朝她挥挥手,抱着杯子,警卫帮忙拿上垫子和毯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1号区。 “我们也走吧。” 2号区实验室。 一块足有半人高,一人宽的石头立在实验室中,石头顶部,一个半指长两指宽的蓝茧突兀地竖立着,比它孵化那晚大一倍不止。 实验室外,赵老被他的助手们围在中间,萧然稍微走近一点,看到他身前是一块电子屏,上面多角度切换播放着蓝茧的情况。 “老师。”许盛叫了一声。 赵老抬头,看见萧然,朝她招手:“你过来看看。” 他挥手让身边的人都散开,随后指着实验室里的石头道:“这块石头是中午运过来的,一运来鸣玉就很喜欢,别的矿石玉石都抛下了,就贴在它上面,两个小时过去都一动不动。” “十分钟之前,我们发现它身体周围开始漂浮蓝丝,速度很快,五分钟之前,这个茧就成型了。” “我没见过成型的蝴蝶还能结茧的,不过它是蛊虫,有什么意外情况都正常。你感觉它有异常吗?” 萧然试着感受了一下,随后摇头:“没有。” 鸣玉没有回应,也没传递出痛苦等情绪。 “它应该是终于要产卵了。” 赵老也听她说过蛊母孵化时的景象,点点头:“我们猜也是,不过它变化比较大,所以找你确认一下。” “这么看来,是那块石头给它提供了足够的能量。” “那是什么矿石?”萧然问道。 赵老低下头,继续看蓝茧,轻描淡写地道:“是一块翡翠原石,看鸣玉喜欢的程度,里面的翡翠品相应该很好。” 他开玩笑道:“你还别说,鸣玉这能力还挺不错,好货歹货它这么一趴就一清二楚,是鉴定原石的一把好手。” 这怎么说呢?它是能鉴定,但它也能吃啊!就这么一趴,再好的品质也直接掉成渣了。 “鸣玉快要产卵的事,该通知郭秘书吧?”萧然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赵老一拍额头,“哎!忘了!年纪大就是记性不行。” “许盛!” “哎,老师,怎么了?”许盛在忙手头的事,听到赵老的呼唤,赶紧回应。 “你联系郭秘书,就说鸣玉要产卵,让他再送一批矿石过来。这产卵的时候,能量也得续上!” “是,老师。”许盛大声应是。 第164章 开门,放蛊 郭阳接到通知, 飞快赶过来,一来就贴在玻璃上试图仔细观察蓝茧的细节。 助手们将他带来的矿石运进实验室, 围着中间的翡翠原石一圈一圈摆放。 所有人动作都极为小心,仿佛生怕多吹一口气就会给蓝茧带来巨大伤害一般。 等人都退出来,郭阳站直身体,整理了下衣服,问道:“它什么时候破茧?能产下几个卵?” 语气里隐隐透出急切。 他们都知道其他乌族人手里的蛊虫其实也能产卵。不过一则那些蛊卵肯定都不如鸣玉的质量,看它这么挑剔就能知道,想要最好的这种心态, 不仅蒙北嘉有,国家更甚。 二则给蛊卵挑选合适的主人也需要一段时间, 各种资质筛选、排查、名额分配都够扯皮的, 汪志城一天能接八百个电话。他的通讯权限能拦住九成试图打探的人,但剩下的一成拦不住的, 一旦开口, 也是他不能轻易回绝的。 可以说, 鸣玉迟迟不产卵反而让汪志城应对起那些打探来能轻松一些。 “不知道和不知道。” “赵老, 您这?”郭阳被赵老这颇为光棍的回答噎住了。 “本来就没有定论的事, 也没有前例可查, 我要是真给你一个笃定的回答,那肯定是在忽悠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郭阳仍不死心, 他转头就试探着询问萧然:“许棠同学觉得鸣玉能产几枚卵?” “汪负责人那里有几个名额?”萧然不答反问。 郭阳扯出个苦笑:“虽然设置了各种条件严格筛选,依然留下了十个人。” 这十个人无论哪个剔除去都不合适,可他们也都知道, 肯定是没有那么多蛊卵可以分配的,到时候还得扯皮。 不过郭阳知道汪志诚心里有数, 到时候蛊卵不够,他还有别的理由往下刷人。 想罢,郭阳道:“我也不要准确的数字,你稍微给我透个信,我好通知汪负责人,大家有个准备。” “大概五枚左右。” 郭阳闻言,脸上明显露出一些失望。他以为怎么也能有七八枚,结果这一下子比他们预想的要少一半以上。 五枚,还要扣除蝶久代贵的一枚,那就只剩下四枚。 算了,四枚也行吧,只要别再少就行。看来还要多运些矿石过来,万一鸣玉觉得能量足够,愿意多生一个呢? 郭阳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遍,点头道:“我知道了。” 郭阳低头噼里啪啦给汪志城发信息,发完后他掏出一个小平板,点开一份文件递给萧然:“这里面是代芈的资料,代芈存在的时间比较久远,查找当地资料,信息核对整理也花了一些时间,这是初步整合的一个版本。本来是准备等你们两族人从山上下来之后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今天你正好在这里,可以先看一下。” 萧然接过来一看,文件显示足有几十页,国家该不会是将代芈上千年的历史都扒过一遍吧? 萧然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代芈居住在千林以西的华龙山山脉中,他们不像乌族和卯族,近些年愿意和外面接触,而是非常“低调”,鲜与外人接触,这一度导致调查团队无从下手。后来是周院长(燕都大学历史学院院长)提议,可以先从本地的地方志下手,哪怕再低调,他们生活在这片地方,也不可能过往不留一丝痕迹。 有了周院长的提示,从千林本地又借调了一批历史研究学者,果然从地方志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代芈或者说原来的乌族,在千林生活时间非常长,时间几乎可以追溯到约两千年前。 他们一开始也并非这么低调。萧然快速翻看文件,前十几页几乎都是一些从古书上摘录下来的文字,后面跟着注释和出处。 从这些摘录来看,原乌族大概最开始迁徙至千林,曾有大概百多年的时间也异常老实,安分生活在山林中,偶与外人通,多是交换一些盐、布、茶等物资。这段时间的记载差不多只有十来条。 百年过后,乌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活跃起来,而且很有些兴风作浪的意思。 摘录记载,曾有一段时间,地方下到县令,上到郡守,身边都有巫师往来。这些巫师‘颇神异,为豪族上官所供,能祈病驱灾,所供之家不受侵扰。然若供奉者心意不诚,巫师则弃其家。为巫师弃者,多家破人亡’。 这些被供奉的巫师大概就是乌族人。而家破人亡,多半有巫师的手笔,大概是为了警告和威慑。 相似的记载隔几百年会出现一次,都大同小异,似乎巫师在怎么装神弄鬼、盘剥富户显贵上很有一套。他们虽然不直接将手伸向平民百姓,但通过上层向下层压迫的例子也不少,比如祭天求神时需要活祭,献祭的祭品肯定找的是底层百姓。 这些记载后面,有两条时间线对比,上面显示巫师活跃的时候,都是王朝开始走下坡路,统治力不强的时候。统治力下滑越厉害,他们越活跃,相关记载越多。一旦有新朝定鼎,从中央到地方权力加强,巫师们立刻缩回触手龟缩不出。可以说是既胆大又胆小。 而且他们好像没什么“野心”,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窝着,顶多朝周边伸手,稍有异动就缩回来,突出一个胆小谨慎,只待在舒适圈中。 萧然一页一页往下翻,发现时间越近,相关记载越少,到差不多四百年前,这些记录几乎戛然而止。萧然微微皱眉。 郭阳一边跟赵老说话,一边给基地发消息,还抽空注意萧然的表情,一心三用。 见萧然皱眉,他歪头扫了一眼平板,道:“四百年前是你们叛出代芈的时候,那一次代芈元气大伤,忙着针对你们,倒是没空搞别的。” 赵老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连忙招呼助手转移。实验室的报告都定期会送到基地,除了蓝茧的观测,他这里又没有新东西,郭秘书非要逮着以前的东西问。 郭秘书也不是学生物的,自己讲多了他也听不懂,别以为他没看见他眼神里的迷茫。 他事情还多着呢,没空给他上课! 郭阳看赵老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离开,也不在意,他也看到赵老嫌弃的眼神了,多少有些心虚。他就是心情有点激动,忍不住多问了些。赵老不走,他也问不下去了,隔行如隔山,赵老讲着讲着就讲深了,他确实听不懂。 索性平板上的文件他懂啊,郭阳继续道:“另外,根据周院长他们的研究,距离现在越近的时间,乌族的行为越收敛,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后面这些王朝对于南方的掌控力越来越强。”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正统多在北方,江南以南的地区因炎热、潮湿多烟瘴,多是犯官流放之地,又因其地多山林,常有当地土著占山为王,不听朝廷告令。 但随着王朝发展,这些地方也逐渐被开发,朝廷军队进驻,乌族生存空间压缩,再加上他们敏锐谨慎,畏惧强权的性格,自动龟缩起来也可以理解。 听着郭阳的解释,萧然继续将文件往后翻,后面大致是一些对原乌族的来历,如何繁衍,聚居于此的原因,搞风搞雨背后行为的分析,郭阳的解释也夹杂在其中。 “文件里写的只是简略分析,等这些研究学者们腾出空来,里面每一个方向都能开一个选题,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到时候估计能看到不少相关论文报告。” 萧然一目十行往下看,里面果然有一些有趣的论点,比如最初的乌族大概诞生于先秦时楚吴等地,这些地方都有浓厚的神秘文化。又比如乌族之所以“隐居”千林,且畏惧皇权,有一种推测是他们参与巫蛊之祸,被王朝清洗,为求自保逃到离王都千里的南方且沉寂百年不敢冒头 这些观点萧然看了一眼就略过,直接快速翻到最近百年的信息。 郭阳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百年前是个异常混乱的时间点,记载不多,但在近六十年的记载中,有几行特别标注的文字。 “近六十年,华龙山附近失踪人口报告?” “华龙山景点开发‘异常’事故研究?” 萧然不自觉念出声。 “这些失踪人口和异常事故跟代芈有关?” “恐怕是的。”郭阳并没有给出肯定回答,但能写在这份文件里,十有八九是有关系的。 “六十年以前,国内比较乱,人口失踪死亡,没有人会想着特意上报,也不好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萧然点头,六十多年以前,国内还有战乱,老百姓多是自顾不暇,发现有人失踪,多半是感慨一句日子难过。自己都朝不保夕了,自然没有闲心管其他人。 郭阳指着屏幕上的表格:“这份表格是根据近六十年还保存下来的档案整理出来的,每年的失踪人口不多,但六十年加起来也有上千人。” “按照规律,也是时间越近人越少。且每年高峰期集中在七月份和十二月份。” 他手指一划,后面显示出一份报告:“华龙山景色优美,当地政府一直有开发意向,曾经有工作人员上山劝山民搬迁,这是他们和代芈距离最近的一次。这些劝说都以失败告终。” “后来当地政府决定一边开发一边劝说,结果工程队频频出事。” “没人怀疑代芈?” 郭阳摇头:“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有蛊虫这回事,工程队出事的时候周围也没有陌生人,自然怀疑不到山里落后排外的山民头上。” “之后因为工程队总是出事,媒体有报道,一些山川有灵,不愿被开发污染的传言流出,加上那时候自然环保理念兴起,开发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第165章 开门,放蛊 这份文件横看竖看, 都在明示或暗示着代芈是法外狂徒的意思。 “十年前,有代芈族人去过往觉, 你们有查到这个人吗?” “没有。” 郭阳听说过这个人,但华龙山一不是景区,那个时候也不像现在遍布摄像头,再者那个代芈族人也不一定走正常路线下山。就像萧然和蒙音,只要她们想,野山那样的小山,她们也能避开人群下山, 没有发现踪迹也正常。 往觉这边好一点,但蛊虫的事乌族有意隐瞒, 也是极力避开大众视线, 结果就是同样没有留下痕迹。 萧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如果有, 文件上应该会有记载。 关闭文件, 将平板还给郭阳, 萧然问道:“国家准备怎么办?” 就这份资料来看, 即便没有乌族的事, 国家发现代芈的这些违法行为, 也不会再放任下去。 现在该庆幸乌族早早脱离了代芈,几百年以前的事追究不到他们头上,这些年他们也安分守己过日子, 否则就算有蛊虫在,他们估计也要被清算一波。 郭阳不用猜也知道萧然心里的想法:“不瞒你说,我们也查过你们和卯族。” 尤其是在查出代芈干的这些事后, 更重点调查了一下两族的历史和近些年两族附近是否有同样的异常事件发生。 深山遗民,又掌握超出常人的力量, 往往都会因为不懂法律而干出一些非法的事情。 好在调查结果显示是正常的,倒是免得他们为难。 尤其是卯族,不像乌族的情况这般复杂。 他们虽然蜗居在山林之中,但意外地没有跟外界脱节。究其原因,居然是因为卯族女子定期都要下山找人“借种”!族老们为了防止自家的族人久在山林,心性单纯,下山后种没借成,反倒被外面的人给骗了。所以每每族人外出,都要她们多关注世事,回来时多带些外面的信息回来给族里人讲讲,让山里的族人能多些见识和判断。 这个理由是蒙北嘉亲口说的,虽然有些荒诞又让人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最初提出这些举措的卯族长老们的确是有几分智慧,防骗意识很强。 卯族族人遵从族老的命令,不仅注意见闻,还带回了许多书籍和其他东西。 得益于这项卯族传统,卯族的祖地里居然还有不少保存完好的古书和一些或早已失传或残缺不全的技艺。对于国家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倒不是说卯族没有残酷手段,他们人少,又多为女子,盛世光景时还好,如果碰上乱世,总要自保,也不是没干过杀人埋尸的事。 地方志里也有些影影绰绰的记载。 不过还是那句话,以前的事也追究不到现在的人头上,建国以后卯族老实本分就行了。 萧然听郭阳说完卯族的小八卦,觉得从他话里的描述来看,卯族的形象倒是跟她这些天碰见的几位卯族族人的性子符合。相比之下,蒙音就显得单纯许多。 “扯远了。针对代芈的情况,基地的意思是跟两族商量一下,等代贵女士的事情结束后,立刻着手处理。”郭阳神色郑重地道。 代芈的事不能放任不管,但管起来也得从长计议。如果没有蛊虫,他们直接就可以调动警力上山,都不需要乌族出面。 蛊虫过于神秘,乌族都这么厉害,身为主支的代芈能一挑五,手里肯定有不少压箱底的手段。特别是如果代芈也有像卯族那样驭虫的手段,除非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否则盲目上山完全就是送菜。 郭阳见过卯族控制虫群瞬间将一头猪啃得只剩骨架。群山之中,面对汹涌虫潮,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比一头猪强多少。 萧然自然不会拒绝,能尽快解决代芈就尽快解决,“好。” 聊完这些,郭阳又观察了一会儿实验室里的蓝茧,然后出去跟汪志城汇报工作。 他人一走,赵老立刻带着人回来,这样子,仿佛对郭阳避如蛇蝎- * 助手们兢兢业业在仪器辅助下观察蓝茧。 没了鸣玉的提示,他们也判断不出里面的矿石是否有被吸收,故而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进去取一块贴近原石的矿石出来进行检查,然后再补新的矿石进去。 就这么从早等到晚,蓝茧半点动静也没有。 眼看着已经到凌晨,看起来鸣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破茧,萧然便劝龙木去休息。 龙木是傍晚过来的,谁也没有通知她,她是从徐院长突然又开始详细监测蝶久的情况中猜到端倪。毕竟除了最开始她们刚来基地的时候检查比较详细之外,之后的时间都是例行检查。 徐院长的突然动作让她意识到情况变化,自己去找徐院长问出来的。 龙木动了动因为长时间站立而有些僵硬的身体,道:“我不累,就在这里等着。” 萧然有些无奈,不通知龙木也是怕现在这种情形。鸣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破茧,龙木执意要守着,已经在这里站了四个多小时了。 “那您过去坐着休息吧,坐在那里也能看见里面,不用一直在这里盯着。再者,您现在累倒了,到时候蝶久需要人守着的时候怎么办呢?” 后一句话打动了龙木,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焦虑的心情不好,况且自己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还要麻烦其他人,便点点头道:“那我去那边坐着。” 郭阳贴心地让人送来两张折叠床,“时间不早了,要是困了,你们可以直接在这里休息。” 赵老在折叠床送过来的时候欲言又止,萧然听到他转身就嘀咕了一句:“幸好地方够大。”- * 时间来到早上五点,这一夜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格外漫长。 龙木最终抵不住睡意,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萧然也坐着闭目养神。 郭阳坐在不远处的折叠床上,同样没睡,萧然能听到他时不时哒哒哒敲键盘的声音,其他人也很安静,偶尔有小声说话和走动的声音。 不得不说搞实验的人确实能熬夜,包括赵老在内,整个实验团队没有一个人休息,都格外精神。 半晌,郭阳结束工作从折叠床上站起来,床架摇动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格外刺耳。 萧然心中一跳,猛地睁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 郭阳站在折叠床边神情略显尴尬,所有人都看向他,赵老的眼神中明晃晃带着谴责。 郭阳厚着脸皮一笑,转身看向萧然:“许棠同学,吵醒你了?” 萧然摆手,顾不得理他,径直走到玻璃前。 赵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有动静了?仪器没检测到变化。” 萧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贴在玻璃上往里看,不是她的错觉,茧确实在起伏,像在呼吸,和上次在野山上很像。 这个时候实验室的仪器也观察到了变化,赵老神色激动:“是要破茧了吗?” 龙木本来就被刚才的动静吵醒,闻言也快步走过来,郭阳和赵老一样挤过来朝里看。仪器也终究比不过亲眼见证破茧的场景让人激动。 蓝茧颤动的频率由快变慢,郭阳一边盯着茧,一边还不忘给基地发消息。 “赵老,矿石准备好了吗?” 赵老赶苍蝇一样挥手:“早就准备好了,还用你说!” 除了里面铺满的矿石,隔壁还有备用的,只要按动按钮,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就会打开,只要鸣玉有需求,能量管够。 鸣玉很给面子,没让他们这群趴玻璃的人等多久,很快停止颤动,茧上抽出细丝,天女散花一般呈放射形扎进地上的矿石中。 赵老双眼发亮,恨不得扑上去,“都记下来!记下来!这些茧丝之后都要收集起来,不能浪费!” 话音刚落,满地的矿石裂开。 赵老倒吸一口凉气:“快,把中间的墙打开!” 助手赶忙应声,墙刚打开,茧丝迫不及待扎进矿石中。 众人或兴奋或手忙脚乱间,萧然在反思自己在野山孵化虫茧的时候是不是真亏待了鸣玉,看它的样子,胃口很大。 好在隔壁准备充足,当半个房间的矿石都裂开后,茧丝主动缩回,赵老脸上还有点失望:“怎么不吃了?不用这么节约。” 郭阳脸上露出赞同的表情,萧然好悬没忍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表情。 也许真是能量充足,鸣玉这次破茧很快,甚至钻出茧后也不像上次那般有气无力,露出疲惫之态。 “许棠同学,咱们可以进去了吗?”赵老满脸兴奋地发问。 郭阳也期待地看着她。 他们也想立刻进去,不过考虑到鸣玉刚产卵,可能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还是先问问主人的意见。 “可以。” 萧然一点头,率先推开门。 鸣玉浮在半空之中,它又有了一些变化。 鸣玉朝她飘过来,像一团烟雾,翅膀的扇动弧度更小。 停在手上后,萧然观察它,它看起来更有灵性了。蝶翼上的图案又长大了一点点,小些的弯钩上若隐若现透出一些金色,仔细看又看不见,仿佛是错觉。 “小心!接住!” 赵老的喊声让萧然回神,只见四五个身影扑作一团,好像慌忙在接什么东西。 萧然脚下一滑,右手拂开助手们,左手一扣一翻,将蓝茧扣在手中。 “接住了吗?接住了吗?”赵老捂着心口急急问道。 萧然摊开手,露出掌心的蓝茧,他松了口气,脚下发软:“还好还好!” 他们原本是准备取蓝茧,却怕伤到茧衣,便想移动整颗原石,谁知一碰原石,它立刻裂开,猝不及防之下茧衣跟着坠落,要是没接住,赵老觉得自己能抽过去。 郭阳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唯独龙木站在外围,没看清情况,免去一场惊魂时刻。 “里面有几枚卵?”郭阳缓过劲急忙询问。 “七枚。”萧然不用看也知道。 “好!”郭阳大喜,没想到降低预期反而有意外之喜。 “我立刻通知汪负责人!” 第166章 开门,放蛊 汪志城带着人过来的时候, 赵老和助手们正围着抢救下来的茧衣团团转。 茧衣暂时不能剥开,就着鸣玉破茧的洞口, 极细的探针小心伸进去,将茧衣里的情况全方位无死角拍摄下来。 屏幕上的蛊卵莹润有光,赵老见状忍不住啧啧赞叹:“浑圆饱满,如玉渊明月,光泽照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形容珍珠宝石。 等赵老恨不得将每一颗蛊卵的尺寸都量好后,汪志城终于轻咳一声,“赵老, 要取蛊卵了,代贵女士那边还等着呢。” 赵老恍然回神, 连声道是。 因为蝶久的身体情况, 蛊卵孵化不能和龙兆一样强行逼出千丝蛛。她会因千丝蛛而死,但现在她又确实是靠着千丝蛛才能活着。 在鸣玉尚未产卵时, 萧然、龙兆、徐院长和龙木就商量过该怎样既不惊动千丝蛛又能让蛊卵在与千丝蛛的交锋中胜出。 最后商量出两个方案, 一是等蛊卵结茧后直接将它送入蝶久的身体, 让蛊卵自行去追逐猎物。坏处是无法确定最终结果是蛊卵吞噬蛊虫还是蛊虫吞噬蛊卵, 既看运气, 也看蝶久的意志, 输赢五五开。 好处是在他们的预计中,这种方法温水煮青蛙,如果能成功, 蝶久最起码能够保持现在的样子生活。 二是由鸣玉帮助,先将蝶久身体里的部分蛊虫引出,没有压制后千丝蛛定然会有异动, 到时候蛊卵和鸣玉双管齐下。 这个方法的坏处就是时机不好把握,要防止千丝蛛在争斗过程中先一步将蝶久吸干, 或者它为求自保抽出裹在蝶久身上的蛛丝,让她的半边身体完全暴露,得不偿失。 两种方案自然要征询当事人的意见,龙木在蝶久清醒时将两种方案讲给她听,思考过后蝶久选择了第一种。 如今蛊卵已经就位,剩下的就看天意- * 蛊卵被转移到1号区,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等着。 除了一直负责保障蝶久身体健康的徐院长和他的团队以外,还有另一队医疗队跟着汪志城一起过来。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李成周的老者,同样也是以为医学界的大拿,此前一直待在基地里,全力研究织蛊,这次被抽调过来,就是为了辅助徐院长,尽可能保障蝶久的生命安全。 李老爷子特地过来跟萧然寒暄了几句,他是名医,最关注的是蛊虫的治疗效果,尤其盛赞了织蛊。 “咱们已经根据织蛊研究出了一种祛除疤痕的药物,正在抓紧实验,要是顺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入临床阶段了。”李老爷子脸上满是笑意:“虽然不是治疗外伤,也没有织蛊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它也是许许多多因为疤痕而苦恼的患者的福音。” “只这一点,乌族便是功德无量了。” “您过誉了。这些都是实验团队的功劳。” 李老爷子笑着道:“大家都有功劳。织蛊是提供了从零到一的可能,实验团队走了剩下的九十九步。都重要!” 两人说着话,许久不见的秦沛岚领着六个人过来,三男三女,气质沉稳,身姿挺拔,一看就军人。 六个人在众人身后站成一排,目不斜视。 郭阳过来叫上李老爷子和萧然,要开始为蛊卵的孵化做准备。 病房里,蝶久坐在病床上由徐院长为她抽血,她难得清醒,跟之前或天真或骄矜时不同,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和年轻外表不符的沧桑。 半个多月过去,她的整张脸看起来又年轻了几岁。 龙木坐在她旁边,不时跟她说上几句话,只是神色中总透出一些哀戚。纵然嘴上说着生死有命,已经对蝶久的死亡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半点不伤心也是不可能的。 反倒是蝶久自己看得开,反过来还能安慰龙木两句- * 蛊卵成茧很快,萧然时刻盯着它,等它一结茧,便将它从精美的陶罐中捞出来,四处飘荡的茧丝想要缠上萧然的手,鸣玉落在她的手背上,茧丝立刻缩了回去。 拿起病床边摆放的手术刀,“要开始了。” 龙木站起身,蝶久微闭着眼,似睡非睡。龙木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将人晃醒,等她再睁眼时,眼神已经褪去沧桑。 “蝶久,躺到床上去。”龙木道。 蝶久环视一圈,乖乖照做。 等她躺好后,又垂下眼皮似乎想要睡觉,龙木握住她的左手,跟她说话,这个时候她还是尽量保持清醒为好。 萧然持刀,锋利的刀划过她的胸口,刀尖扎入半寸,血液流出,手上的蛊茧送到伤口边,轻轻往里面推。 蝶久眼皮动了动,盯着萧然的动作,画面有些诡异。半晌,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垂下,龙木恨不得上手帮她撑着眼皮。 蝶久感受不到疼痛,萧然便略微用了点力,同时将伤口再开大一点。蛊茧似乎知道在干什么,起初是萧然把它往伤口里按,后来便感觉到它自己在往里面缩,茧丝扎进血肉中。 萧然又往下压了压手术刀,好让蛊茧能整个钻进血肉中。 等蛊茧完全进入胸口,萧然伸手一抹,胸口的伤口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手术刀被助手接过,蝶久胸口上渗出的血迹也有人清理,这些血有剧毒,不能随便处理,况且这也是实验资源,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通通回收。 萧然退开一点,徐院长和李老爷子指挥助手们上仪器,以便随时监控蝶久的身体状况。 蛊茧刚刚入体,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医疗团队在忙碌,萧然便先从病房出来。 一出病房,汪志城就急忙问道:“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李老爷子后脚跟出来,替萧然回答了汪志城的疑问:“代贵女士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没有太大变化。不过这是刚开始,之后医疗团队会轮流守在这里,时刻注意代贵女士的身体状况。” 汪志城也知道事情急不来,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蝶久代贵能够成功:“那就辛苦您和徐院长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又回到病房。 两人说话的时候,萧然站在一旁,注意到秦沛岚领过来的六个人全都注视着病房内的动向,眼神时而认真严肃,时而诧异迷茫。 这六个人应该就是剩下六枚蛊卵的主人。 说起来,因为和国家合作,乌族和卯族原先定下的交易蛊卵的协议估计也要作废了。 还有央金,她身上也有个定时炸弹尚待解决。 龙雪久曾在龙兆的陪同下私下找过她,希望等鸣玉再次产卵后,她们愿意用代召现存的所有蛊虫换一枚蛊卵。如果觉得不够,也可以任萧然提要求。 萧然又不想剥削龙雪久和央金,提出她不需要代召的所有蛊虫,只需要一些她感兴趣的就行。 龙雪久当然爽快点头。 现在鸣玉是产了卵,但也没有卯族和央金的份,最快只能等下一批。 到时候怎么分配,还需要三方重新商议。 “许棠同学。” 萧然抬头看向汪志城。 汪志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听郭秘书说你昨晚一整夜也没怎么睡,想必现在已经很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 萧然摇头:“谢谢您的关心。我不怎么困,还是在这里守着,以防有什么变故。” 时间不凑巧,乌族和卯族的养蛊人都跟着上山了,这里剩她一个人,蝶久有什么突发情况还得靠她应对,她暂时不能休息。 汪志城也想到了这点:“上山的队伍之前定好是下午两点回来。” 意思是之前打报告说好的,中途也没有发送消息说要改时间,那两点就一定能回来。 萧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就找方便盯着病房的位置坐下,等龙兆他们下山跟自己换班。 汪志城毕竟事多,待不了多久就带着郭阳离开,临走时还嘱咐秦沛岚,一有消息就通知他,从这一刻开始,1号区的消息在他那里是最高优先级。 排排站的三男三女也留了下来。 1号区的后勤运转由秦沛岚暂时接手。 下午两点的时候,上山的人果然准时回来,一听到消息,龙兆就赶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好些乌族人,蒙北嘉和蒙音夹在里面。 这些人一过来,整个病房外的空间都拥挤起来,秦沛岚将人都劝走,单留下龙兆和蒙北嘉。 萧然跟两人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当蒙北嘉听到七枚蛊卵时眼前一亮,随即又面露失望:“可惜轮不上卯族。” 她一进来就看到这里多出六个气质迥异的年轻人,再听萧然这么一说,哪能不知道这六个人就是基地安排过来的。 不过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批是想不了,那就想想以后。总归这批蛊卵的诞生全是国家出的力,轮不到她们也是应该的。 龙兆没那么多想法,他了解完情况后便道:“你先去休息,保险起见,之后我们要轮流守着蝶久。” 蒙音提议道:“单是你们两个也不保险。最好能两到三个人一组,出了变故也能有人搭把手。” “蒙姨说的有道理。”萧然附和道。 龙兆:“人手贵精不贵多。乌族除了央金,其他人都是新手,真遇上事也应付不来。” “这样,我和央金一组,许棠你和蒙族长一组。” 分配好后,萧然和蒙北嘉暂时回去休息。 就在他们以为第一天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时候,变故陡生。 第167章 开门,放蛊 大约凌晨时, 萧然和蒙北嘉提前一点来找龙兆和央金换班。 为了能在出现变故时快速找到人,她们休息的地方离蝶久的病房不远, 只隔了一条走廊。 一出门,秦沛岚就先看到两人,颔首打过招呼之后就继续跟那六个军人说话。 萧然无意偷听,但她们离得近,秦沛岚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多少听到了点。 这六个人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基地提前让他们了解一下蛊卵孵化的过程。 老实说, 蝶久的情况不具有参考意义,大概也是意识到这点, 秦沛岚让他们也去休息, 明天重新安排一个乌族人带他们从熟悉蛊虫开始。 “嘭——” 突然的响声伴着叮里咣啷金属落地的声音在众人头顶炸响。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往上看,萧然却第一时间看向病房。 原本好好呆在里面的助手倒在病床边人事不知, 旁边的医用推车也因为他的他突然晕倒被带翻, 推车上面的托盘、药瓶等物砸在地上。 在倒地前, 这名助手应该是准备为蝶久换新的营养液, 这一下, 连带着吊瓶和蝶久手上的输液针也一起被拉倒。 病房中的狼藉让徐院长脸色一变, 这人是他看好的一个苗子,却在紧要关头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不仅会给蝶久代贵造成影响, 同时也会给其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的前途怕是止步于此了。 萧然不知道徐院长心里的想法,因为病房里又有新的变化。 倒地的助手从地上爬起来, 跪坐在地上左右摇头,看起来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秦沛岚已经结束安排, 此时走过来看向病房,她客气地对徐院长道:“徐院长,让您的助手先出来吧。” 徐院长心里叹息,又有些不忍,“小冯,你要是累了就不要逞强了,先出来。” 他对另一个助手道:“你去把接下来换班的几个人叫过来,让他们辛苦一点先交班。” “好的老师。” 徐院长伸手准备推开病房门,萧然抢先一步,“徐院长,秦长官,戒备!” “蒙姨,跟我一起。” “舅舅,你们两个在外面!” 说罢打开病房门,一闪身跟蒙北嘉顺着门缝就进入病房,顺手将房门锁住。 秦沛岚顿时严肃起来:“龙兆先生,戒备什么?” 龙兆尚未回答,病房里已经给出答案。 萧然一进去,就按住助手,掐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里的刀夺,她用的巧劲,这人学医,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能不受伤还是不要受伤。 谁料一失去手上的刀,助手突然剧烈反抗起来,力气之大,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男性的力量。 他一边挣扎,还一边伸手想要够地上的刀、药瓶碎片甚至输液针,总之什么能伤人就想摸什么。 萧然压住他的腰腹,将他双手反剪,蒙北嘉脱下外套将地上的刀、针、碎片一拢,然后裹好。 萧然掐住助手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果然看到他眼神涣散,意识根本不清醒。 龙兆道:“秦长官,把今天下午,所有进过病房的人都集中起来,免得他们突然‘发疯’。” 秦沛岚立刻照做。 “徐院长,麻烦你们配合。我去通知李老。” 徐院长点点头,马上通知助手将人召集起来,包括他自己也要一起被“隔离”。 在秦沛岚行动期间,萧然试图将助手打晕,但他异常顽强,完全不知疼痛和疲惫,无奈之下,萧然让鸣玉给他上了点毒,才将人放倒。 放倒助手,萧然才腾出手查看蝶久的情况。她依然昏睡,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将人吵醒。 萧然托起她输液的右手,小小的针孔依然在渗血,说明织蛊并没有在干活。 “是蛛丝吗?”蒙北嘉问道。 “蒙姨也看见了?” “还不明显吗?”蒙北嘉指了指右边。 萧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见。过了半晌,她才看见一点透明纤细,肉眼难辨的蛛丝从蝶久露在外面的右手上脱离,又缓缓向她飘来。 萧然挡住口鼻,撵住这缕细丝,甫一接触,它跟活物一样挣动了一下,萧然稍微用力一碾,蛛丝便不动了。 “就是它控制住了这个倒霉蛋儿?”蒙北嘉凑近看。 这小东西生命力也不强,只要能发现,随便一下就能碾死。坏就坏在它很隐蔽,透明无色,除非特定的光线和角度否则很难看清,难怪助手会中招。 “龙兆先生,人已经都召集过来了,全都集中在一起,现在该怎么办?” 下午进过病房的人不少,徐院长、李老爷子和他们的得力助手都在里面。 剩下的助手们突然失去主心骨,脸上都有几分惶恐。 龙兆也很头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些人。 萧然站起身拍了拍玻璃:“徐院长他们还清醒吗?” 秦沛岚道:“目前没有异常。” 萧然道:“那就先让徐院长和李老爷子自己安排他们。” “另外送一些小白鼠过来。” “再找赵老过来主持大局,这些小白鼠之后要送出去,需要他们实验分析。” “还有,现在起进入1号区的人全都要穿防护服,避免耳鼻口眼暴露在外面。” “好的!” 有了行动目标,秦沛岚很快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小白鼠也被送过来。 赵老过来的时候,萧然将捕捉到的蛛丝和被寄生的小白鼠一同送出病房。 赵老接手了这些实验样本,整个团队高效运转- * 有了赵老的帮助,天亮前,这些蛛丝的实验结果已经出来。 它功能并不复杂,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生物。 简单来说,这些蛛丝会自动寻找活体,然后从口鼻钻入,一遇水便会溶解,溶解后形成一种神经毒素,这种毒素会让人暴躁发狂,发作时就跟那个助手差不多。 这些能让人发狂的毒素需要积累,一根蛛丝的量达不到。 助手是纯纯倒霉,徐院长看重他,他进出病房最多,在里面呆得时间最长,吸入蛛丝最多,最后中招的就是他。 “那其他人会有影响吗?”秦沛岚不放心地问道。 “会有一点,少量毒素8小时之内会被人体自动代谢完。中招的助手时间会长点,24小时也能完全代谢。” 赵老看了眼时间:“现在7点,按凌晨的时间算,再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放出来了。” 秦沛岚放松了些,危机可以解除了。 “不过,我记得代贵女士身上的蛛丝之前没有这种效果?”赵老还有些其他疑问。 他们以前也研究过这些蛛丝,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些。 “是变异。”龙兆道。 红蝎随着他的心意从锁骨处爬到脸颊,赵老颇有兴趣地看着这只红蝎。 基地知道养蛊人都有本命蛊,不过两族人鲜少让这些本命蛊显露人前,更不用提进行研究。 龙兆将红蝎赶回原来的地方,才道:“蛊卵和蛊虫结合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变异。” “原来如此。” “那代贵女士岂不是要成功了?”赵老兴致勃勃问道。 龙兆看向病房,萧然和蒙北嘉还在勤勤恳恳收集蛛丝,“应该是到了关键时刻,胜负还不确定。” 那个中招的助手之所以想要摸刀,估计是离母体太近,被操控了。 就是不知道操控他的是千丝蛛还是蛊卵,这把刀是要给谁致命一击- * 蛛丝的事告一段落,虚惊一场后整个1号区团队吸取教训,都提起心神。 蛊虫实在诡谲多变,一不小心就中招,所有人都暂时穿上了防护服。 一晃三天过去,这三天里都颇为平静,再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变故发生。 还是有的——蝶久已经完全被蛛丝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病房里的仪器也没什么用处了,他们观测不到蚕茧中蝶久的状态。 现在蝶久的情况很像是被蛛丝裹住的猎物,最后无力挣扎,只能被蜘蛛消化掉。 蒙北嘉又叫来一些卯族人,和萧然他们一起分成四波轮流守在蚕茧边。 靠近蚕茧的时候,他们能感受到茧中微弱的生命气息,这就是众人一直没有放弃的理由。 第三天晚上,轮到央金守夜,她盘坐在病床边,出神地望着银灰色的巨茧。她想到了自己,要是她的本命蛊和蛊卵相斗,会发生什么? 蛊卵一定会赢吧。毕竟蝶久和龙兆的本命蛊都比她的厉害,龙兆能赢,蝶久?大概也会赢。她都撑过三天了,再坚持坚持,一定会胜出。 蝶久能撑住,没道理她会输。 想到这里,央金抬手按住胸口。 反噬的蛊虫,多数都会从心脏处破体而出,据说是因为心脏最鲜活,被反噬的人可能会失去身体的其他地方,唯有心脏,总会跳动到最后一刻。蛊虫都喜欢盘踞在这里。 央金想得出神。 “央金,茧破了!” 一同守着的卯族人惊声道。 “嗯,我看到了。” 央金起身,两人退远了些,警惕地盯着床上的巨茧。 她们不知道破茧的是蝶久还是蛊虫,自然要提高警惕。 同一时刻,警报拉响,萧然等人急忙赶过来,各自分散着在巨茧外围成一圈。 几乎是众人刚站好位,一只手便轻轻拨开巨茧,一个略显低哑的声音从茧中传来:“有衣服吗?” 第168章 开门,放蛊 医疗团队围着蝶久在给她做检查, 龙木一直陪在她身边。 从茧中出来的蝶久变化不大,仍旧是半边身体被蛛丝缠绕, 唯一有变化的是她明显变老了,如今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若变老一些是她能够摆脱反噬的代价,那这点代价也算不上什么了。 身体检查做完,汪志城收到秦沛岚传达的消息带着郭阳又从基地赶过来。 两人面色颇为沧桑,黑眼圈浓重,像是好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见到蝶久,汪志城笑着祝贺她重获新生, 蝶久含笑接受。此时的她年龄和心智才终于完全匹配。 客套了几句,汪志城便说回正事:“既然代贵女士一切安好, 剩下的蛊卵也该尽快孵化出来。” 蝶久代贵一直生死不明, 乌族和卯族得用的人手全都投入在她身上,腾不出手来。 眼看着茧衣里保持活性的粘液越来越少, 汪志城每每收到消息心里都颇为着急。 若是五天一到, 这批蛊卵孵化的成活率有多少就很难说了。 上头不是不想直接让他们选好的苗子尽快孵化蛊卵, 但鉴于蝶久代贵中间出的岔子,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 汪志城送来的六个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要是因为一时心急, 孵化过程中没有经验丰富的人看着,出了什么问题,比失去几枚蛊卵更让人心疼。 领导人也发话了:虽然这批蛊卵投入了不少资源, 但这点损失国家承担的起。况且这些损失两族提供的其他蛊虫的价值也完全能弥补回来,还绰绰有余,他们实在不必为了这几枚卵而去催促两族, 反倒显得国家不大气,没有人情味。 有了领导人的话, 彻底按熄了一些人想要施压的念头。 好在现在皆大欢喜,倒是让汪志城不必发愁了- * 时间匆匆如流水,距离蝶久破茧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月。其余六枚蛊卵也都成功孵化。 有了成功的先例,国家便不拘三代四代五代的,投入大量资源令乌族手中的其他蛊母通通产下蛊卵,包括蒙音的金蛇。 这些蛊卵加起来也不过百来枚,全数由基地收走,当然,也没有让乌族和卯族吃亏。 往后的蛊卵分配也重新商议,国家肯定是占大头的,总之最终的结果三方都很满意。 这日,萧然等人正分别带着人熟悉各种蛊虫以及教他们如何驱使蛊虫。 这些知识现在也只有他们能教,龙兆的那本小册子已经贡献出去作为教材。由乌族和卯族口述、展示,基地特地请人照着蛊虫描绘记录的“教科书”尚在制作中,还未刊印,因为里面的内容还在不断补充修改。 这就是不成体系的坏处,乌族和卯族也不是有意隐瞒。就是有些东西自个儿习惯了,也不会特地提出,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想起来了才一点点往外掏。 不过现在进度非常快,有了一批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总能提出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他们每天上课的时候还有专门的记录员随行,方便收集信息。 估计基地出品的教材很快就能看到第一批成品。 对此,赵老戏言:果然是在教学生的时候,老师查缺补漏的速度才最快。 今天的课是在户外上的。 所有人围成一圈,看中间两位“学生”斗蛊。斗蛊是根据乌族的传统略作修改,非常适合作为实践课。 一场斗蛊结束,学生散去,早已等在一边的秦沛岚走过来微笑道:“许棠同学,请跟我来,要开会了。” 萧然:“什么会?” 秦沛岚:“关于代芈的会议。” 萧然想起半个月前郭阳给她的资料,那时说是等龙兆他们从山上下来就开会,却正赶上蝶久的事情,所有人都没心情,后来又忙着蛊卵的事,萧然都差不多忘了有这回事了。 会议室里,乌族和卯族的人都在,就等她一个了。 龙兆身边有个空位,显然是给她留着的,萧然走过去坐下,他身前摆放着一份文件。 郭阳示意秦沛岚关上门,然后道:“代芈的资料大家都看过了,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卯族能有什么想法,这事儿跟她们也没多大干系,故而并不开口,也不太好开口。 乌族龙木最年长,威望最高,但要论蛊虫之事,当以龙兆和萧然甥舅为首。龙木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不开口,便谨慎道:“往日的许多事,我们都并不知内情。” 代芈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们五支的先祖日子也不大好过,但要说跟干过的恶事没干系,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里面就是笔糊涂账。 “往日种种,自然追究不到诸位头上。” 龙木放下心来:“郭秘书若是有什么安排,直接说就可以了。” 郭阳将投影的资料翻到一页:“根据我们的调查,华龙山附近近些年的失踪事故多数都集中在七月和十二月附近。基本认定失踪案是代芈的手笔。不知道这两个月份对于乌族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吗?” 龙木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特殊的。” “乌族不祭祀吗?”蒙北嘉突然开口。 “卯族每年三月份惊蛰时祭天,感万物生。九月份祭蛊娘娘,贺其诞辰。”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般古老的民族,多少都会有祭祀的传统。年轻人或许不晓得,但上了年纪的老人不该不清楚。 龙木顿了一下,再次摇头,“乌族不祭祀。” “先祖不曾留下过这样的传统。” 祭不祭祀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被蒙北嘉这么一点出来,就显得很耐人寻味了。尤其结合资料上的巫师会唆使富户显贵搞活祭,很难让人相信乌族没有祭祀传统。 要不是地方志记载不详,偶有写时间的,月份也对不上,郭阳都要觉得蒙北嘉的话很有道理了。 龙木还在沉思祭祀的问题,龙兆倒是开口道:“主支瞒着先祖,先祖也未必不曾瞒着后人。况且先祖叛出代芈,又何必让后人去祭祀代芈的神灵呢?” “要是祭祀果真能通神,神灵知道叛徒的存在,到底是保佑我们还是惩罚我们也未可知。既然如此,不如不祭。” 蒙北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确实有道理,未免九天之上神灵有知,不如不祭。不祈神灵庇佑,自然不会因神灵背弃而生怨。” 萧然侧目,她还以为蒙北嘉说起祭祀,应该是很信奉神灵那一套的人,但听到她这么说,又好像不是特别虔诚。 龙木神情舒展开来,她之所以陷入沉思,也并非全是在想祭祀的问题,而是在想若先祖有事不曾明言叫后人知晓,那这几百年,他们和代芈对抗算什么呢? 龙兆和蒙北嘉的话让她惊醒,不管先祖是否有事隐瞒,从先祖叛族那刻起就注定站在代芈的对立面了。这些年,他们也不全是遵从先祖遗志,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为了族人。 也许有人会想如果先祖不背叛就好了,但没有先祖叛族,也未必有今天的乌族。 是与主支为奴还是做自己的主,是人都会选后者。 郭阳拍了拍手,结束这个关于神灵、祭祀的话题。只要不违法乱纪,国家尊重每个民族的传统,但是这种带有迷信色彩的话题可以私下讨论,还是不要占用会议过多的时间。 “关于代芈,国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人。未免今后再有人无故失踪,负责人的意思是希望各位能去一趟华龙山,配合军队尽快将这群人抓捕归案。” “抓捕归案?意思是要不伤他们性命?”萧然忍不住皱眉。 先不说乌族跟代芈的仇怨,就算无冤无仇,面对这些凶残的人,想要活口就意味着他们会束手束脚。战斗中束手束脚,岂不是将身家性命交到对方手里! “当然不是!”郭阳道。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蛊虫诡谲,大家本来就是冒着风险上山,自然不会还要各位缩手缩脚。到时候各位尽管使出手段就是了!” 至于代芈有什么罪行,等事情结束还要细审。总要给那些失踪之人的家人一个交代- * 会议开完后,第二天,众人就乘坐私人飞机飞往千林。 带队的还是郭阳。 飞机上,除了蒙北嘉带着的卯族人,乌族只来了龙木、蝶久、央金、龙兆和萧然。其他乌族人,说实话,还不如基地安排过来的那六名军人。都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不管是心里素质还是战斗意识肯定不如这几名军人,来了也帮不上太多忙,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抽空照顾他们,不如不来。 这六名军人,男的分别叫:陈光、周林、郝志国,女的叫王忆文、康巧、陈天晴。 他们以后大概会成为新成立的特殊资源管理小组的中坚力量,这次一并跟过来是来积累实战经验。 飞机在千林落地后转车前往华龙山,山脚已经有军队驻扎,以演习的名义将周围一带都封锁起来。 到达驻扎的地方,他们被安排在一座军用帐篷中暂时修整,郭阳单独去找这里的负责人。 帐篷里剩下这些人分成三拨,龙木等人神思不属,大概是还有点不真实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代芈碰面了。 蒙北嘉为首的卯族人都在养神,在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蒙音眼神里还透着些跃跃欲试。 至于陈光他们,身姿笔挺,看不出表情。 没多久,帐篷被掀开,郭阳带着一个中年人过来,他面色不好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公安厅传来的消息,有一支七人组成的露营队伍在华龙山失踪了。” 第169章 开门,放蛊 这支露营队伍是在五天前上山的, 那时候军队还没有布防,才让他们得以顺利进山。 早在基地查到华龙山附近不正常的失踪案件后就通知过当地政府, 要格外注意并通知广大民众,强调华龙山有危险,让民众注意安全,不要上山。 同时也抽调了一批尽力,在周边加强巡逻。 但千防万防,总是防不住一些胆大包天又心存侥幸的人——比如这支七人小队。 跟着郭阳和中年人,萧然等人见到了报案的人。 那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 半长的头发,肤色不黑不白, 挂着一副黑眼圈, 嘴唇四周还有一圈短短的胡茬,看起来有点颓丧。此刻正僵直着身体, 不安地坐在帐篷里, 一双眼睛偷偷四处打量, 一看到有人走过, 又迅速抽回视线, 仿佛生怕自己见到什么不该看见的机密。 宋高朗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发僵, 又好像在发抖。他现在正处于迷茫不安中,搞不明白自己只是报个警,为什么警察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后稀里糊涂被带到华龙山,在这里居然还真见到了军队! 在这里的短短几个小时中,他已经将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回忆了好几遍, 确定自己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才将提到胸口的一口气放下。 不是自己的问题, 那就是露营小队的问题,这里又是军队又是布防,该不会山里有秘密基地吧。他就说这么多年华龙山没有开发,还总是流传出一些恐怖传言,时不时有人失踪,肯定有猫腻! 露营小队是碰巧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被扣留,还是他们中有人是借着露营的借口来偷机密的间谍? 宋高朗正在脑补自己要是被误认为是间谍同伙该怎么撇清关系,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顿时一个激灵,刷得蹦起来大声道:“报告首长,我跟那群人不熟,不知道他们上山的目的!我发誓我不是他们的同伙,我是良民!” 帐篷里顿时一静。 郭阳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脸色通红,大声为自己辩解的人,知道他估计是误会了,便温声道:“宋高朗” “在!!!”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们都听得见。” 宋高朗刚才热血上头被冲昏了头脑,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帐篷里的人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扫过来,顿时尴尬地脚趾抓地,嗫嚅着应了一声:“哦。” “那咱们,先坐下来说?”郭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高朗磨磨蹭蹭挨着椅子边坐下,并拢腿,手扶在膝盖上,板板正正跟小学生似的。 郭阳坐在他对面,开口先是安抚:“宋先生,找你过来是想问问关于你的朋友们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事。” 宋高朗一听,顿时放下心,“不是犯事就好。” “首长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你是怎么发现你的朋友们失踪的?能从头跟我们讲讲吗?” 宋高朗舔了舔嘴唇,郭阳见状,让人给他送来一杯热水。 “谢谢谢谢。” 宋高朗喝了口热水润润喉,顺便组织语言,然后捧着杯子慢慢开口道:“我其实跟他们不是特别熟。” 这个头还真是非常源头,郭阳没有打断,认真听他说。 严格来说,宋高朗的好友是七人小队中一个叫毛山的人,与其他六人只是认识,不算太熟。 宋高朗和毛山认识十多年,两人是高中同学,关系很好。野外探险是毛山的爱好,宋高朗是被他带入这个圈子的。年少的交情加上共同爱好,又都是本地人,所以高中毕业后也一直保持联系。 他们两个和另外六人都属于一个野外探险俱乐部,说是俱乐部,其实是一个松散组织,里面的人大多是本地人,因为共同爱好走到一起,这些年来来去去总有新人加入,也有老人退出。 宋高朗年过三十,曾经的雄心壮志磨灭不少,加上结了婚,有了孩子,平时一起玩玩,一两天的正规露营还好,像到未开发的山上探险这样危险又耗时的活动,他基本不会参加。 毛山孤家寡人一个,倒是很热衷这样的活动,不少探险活动还是他组织发起的。 “这次华龙山探险也是他组织的,整个计划是七天,从龙勾道上山,过伏龙岭,再沿着山涧到落木潭附近露营一晚,然后下山。” “计划出来的时候毛山问过我要不要一起,我要工作,请不了那么长的假,再说老婆孩子还在家里,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出去这么久,就没答应。毛山便问了其他人,凑齐了七个人一起上山。” 宋高朗说着,还掏出他的手机翻到聊天记录给郭阳看,里面的消息佐证了他的说法。郭阳看完信息,又回想自己看过的华龙山地图,对他说的路线大概心里有数。 根据政府的资料记载,代芈所在的地方,离伏龙岭不是很远,当年计划开发的时候,政府曾想过要将这个古老的村子纳入旅游路线,既能增加旅游景点人文特色,又能让这些深山遗民快速融入现代生活,还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一举多得。 可惜,这个计划最后没有成功。 这么看来,这七个人大概就是在伏龙岭附近失踪的。 郭阳一边思索,一边听宋高朗继续往下说。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但是”宋高朗左右瞟了瞟,“但是前天突然听说山上要搞军事演习,我怕他们在山里不知道这事,到时候和演习撞上,就想着联系他们让他们尽快下山。” 其实更多的是怕这帮人不明不白一脚踏入军队的演习圈子,出个好歹。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上报说有人在山上,就是出于一种本能的逃避心态,想着他们能偷摸自己下山,就不要麻烦官方了。 “前天?”郭阳语调上扬:“那你为什么今天才来报警?” “这个,他们毕竟是在山上,或许在赶路,或许信号不好,没收到消息也是有可能的。” 郭阳点头,姑且认可了他的说法。 宋高朗继续道:“刚开始我给毛山发信息,他没回,我以为他是忙,没看到。我上班也忙着,就没继续发。等到了晚上,我给他打电话,当时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等等,你说电话是通的?”郭阳打断他。 “是。” 郭阳记下这个信息。 前天,失踪人员的电话还能打通,也就说明当时他们可能还没有失踪,或者刚刚失踪不久,手机等通讯工具还没被处理掉。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说明这七个人还有希望活着。 “你继续。”郭阳道。 宋高朗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哦,电话没人接。” “前天晚上没人接我电话,我想着好歹电话能通,那等他们有空就一定会看到我的信息,就没放在心上。” “昨天,我想问问他们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下山。” 主要还是提醒他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最好能避开山下的人。 “还是没人回消息,等我再打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 到这个时候,宋高朗已经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了,但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直到今天,他一直在关注军事演习的消息,听说山脚已经完全封锁,又没有露营队的消息,还想起华龙山失踪的传闻,终于绷不住报了警。 说到这里,他佝偻着身体,喃喃道:“是我不好,要是我能早点报警就好了。” 就宋高朗表现出来的性格来看,他不像是个喜欢野外探险的人,更像是在迎合他的朋友。 不过这些也不是郭阳需要关心的,宋高朗不是犯罪分子也不是嫌疑人,他没必要去深入剖析他的性格。 郭阳伸手拍了拍宋高朗的肩膀:“这是场意外,跟你没有关系。相反,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很有用。” 安慰了宋高朗几句,等他情绪平复了些,郭阳让他提供了露营队七个人的联系方式,便让人先将他带下去。 宋高朗一走,旁观完整场交谈的中年人便道:“老郭,这七个人大概率还活着,咱们的马上派人上山去救援。” 他语气熟稔,跟郭阳大概从前就认识。 郭阳点头道:“人是要救,但也得先有个计划才行。” 中年人眼睛一瞪,郭阳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先别说话让我说,我也想救人,但你那些兵贸贸然上山,人没救到反倒要把自己搭进去。” “少一个你心疼不?” 中年人皱眉不语,随即道:“你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失踪的?” 到中年人这个位子,怎么也不能是个蠢人。再一想到这场所谓军事演习是从燕都直接下的命令,人到位以后又不让轻举妄动,稍微一想就知道里面有点东西。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郭阳没答,转头看向一直当背景板的萧然等人:“各位,情况突然,咱们要立刻行动了。” 第170章 开门,放蛊 第二天, 伏龙岭。 众人暂时在林子里休整,四周有军队警戒。 安置完宋高朗之后, 鉴于时间太晚,等他们上山,找到地方,估计已经是半夜了。晚上能见度不高,为安全起见,他们今天才上山。 郭阳盘坐在地上,手里捧着平板正在查看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 画面中已经能看到建筑的痕迹, 郭阳正想将画面放大,仔细看看。 突然, 一阵尖利的鸟啸声从屏幕中传来, 随即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剧烈摇晃,然后坠落, 在草丛里翻滚几圈后, 屏幕便骤然熄灭。最后传回的画面是放大的鸟喙和一双红色的眼睛。 郭阳心中一紧。 “长官, PQ-26A已经失去信号。” 操纵无人机的士兵快步小跑过来跟中年人报告这一消息。 “知道了。” “还要再侦查吗?”中年人问郭阳。 郭阳将平板收起, 递给一旁的士兵:“不必了, 放多少都没用。” “也许是意外?正好有飞鸟撞上。” “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 中年人确实不大相信。正常鸟类不会去攻击无人机, 高速旋转的旋翼能轻易切开靠近它的飞鸟的血肉。趋利避害的本能,动物还是有的。 既然不是意外,那是不是说明:“我们暴露了?” “应该没有。” 蝶久收回自己放出的追魂蛊, 听到这句话,开口回答。 中年人:“怎么说?” “如果暴露了,那只攻击机器的鸟估计已经往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这周围也不会这么平静。” “那只鸟可能是代芈布置的一种手段, 专门防止有人从空中窥伺。” 蝶久平静地讲述一个事实,但这对于郭阳来说, 这个事实比他们暴露也好不了多少。代芈竟然还有防空意识,而且还有行之有效的手段。 可怕的不是敌人强大,而是摸不清敌人的底细。 “不过,”蝶久又补充道:“就算现在没有暴露,代芈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有人在窥探他们了。” 虽然不知道主支是用什么手段控制飞鸟守卫村子,但飞鸟和主人之间一定有联系,很快就会将遭遇反馈给主人。 蝶久的猜测没有错。其实在无人机刚被击落的那一刻有人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事情却没有如蝶久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距离萧然等人修整的地方约十公里左右的村子里。 一个脸颊深陷,瘦骨嶙峋,头发乱糟糟看不出有多大年龄的人正坐在台阶上捧着碗吃饭。 他的右手有些畸形,其中三根手指虬结在一起无法分开,另外两根手指也比正常人短一截,导致他吃饭的时候只能将碗拢在膝盖上,头凑在碗边,左手捏着筷子往口中扒饭。 鸟啸声响起的时候,他动作一顿,但并没有其他动作,仍然将头埋在碗里,大口大口的暴风吸入。碗里的饭菜并不如何美味,菜色也不好,但他却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脸上都是满足。 吃完饭,他将碗快往身旁一放,抹了把嘴,打了个饱嗝,才抬头看向半空中盘旋的大鸟。 那是一只游隼,个头比寻常游隼要更大,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眼睛的颜色和一般游隼的眼睛颜色也不相同,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盘旋几圈后,这只红眼游隼敛翅落在瘦弱男人身边,靠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 男人抬手用正常的左手摸了摸游隼的脑袋,然后一路撸到尾羽,又理了理又损的胸羽,小声道:“以后小心点,不要逞强,这些东西会伤到你。” 游隼叫了两声,仿佛在应和,随后埋头梳理翅膀上有些凌乱的羽毛。 一人一鸟静静呆了一会儿,男人便听到身后拖沓的脚步声传来,赶忙推了推游隼,“去,飞起来!” 游隼尖啸一声,展开双翼重新冲入天空。 “你这破鸟整天鬼叫什么?!” 男人将起身,将地上的碗筷捡起来,转身看向来人,“没什么。它是只鸟,爱叫几声不是很正常?” 来人年纪不小,同样很瘦,但比男人要好一些,起码脸上看着有肉。他身上也打理得比较干净,唯有一条腿有些跛,走起路来总是习惯在地上拖着跛腿,所以脚步声显得拖沓。此时瘸腿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目光打量男人。 男人对这样的目光熟视无睹,跟他擦肩而过,准备往回走。 “站住!” 男人顿住,平静地问:“还有事吗?” “长老问你,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天上飞又掉下来了,吵得他耳朵疼。” 事实上长老当然不可能这么说,只是问了一句外面的情况,这些话都是瘸腿自己编造的。 男人闻言,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想起来人口中长老莫测的手段,权衡了一番后如实说道:“是无人机。” 察觉到瘸腿眼神深处的茫然,男人又补充一句:“可能是来探险的人放飞的,不小心飞到这边来了。” 瘸腿没有质疑男人的话,他也知道有些人喜欢来山上探险,村子里现在还关着几个来山上露营的人。 以前上山的人都是缺衣少食或者犯了什么事,躲到山上来。现在上山的人反倒是有钱有闲,日子过得太舒服来山上找刺激,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毛病! 瘸腿有些愤愤地想着,随即眼珠一转,找到了另外挑刺的点:“你的破鸟把那个什么无人机打下来,是想把探险的人吸引过来吗?” “吸引过来不是正好,都不用我们去抓人就有自动送上门的祭品。” 瘸腿一噎,抬高声音道:“失踪的人太多了容易引来官方调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声音太大了,会吵得长老头疼。” 将瘸腿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回去后,男人到:“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还要给那些外人送饭,要是饿坏了,我没法跟长老交代。” 话毕,男人继续往回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这条贱命是我们救的,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摆脱代芈!” 男人对瘸腿的话充耳不闻。 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还谈什么摆不摆脱代芈。 他也没想摆脱,只盼着真有哪一天官方能发现这里的秘密,到时候一炮轰平山头,将村里那几个老不死的炸得灰飞烟灭才好,那他死都可以瞑目了。 就是不知道他死了,他的隼能不能活下来。它能飞,应该不会被炸到。 瘸腿瞪着男人的背影,气得青筋直跳,半晌才顺了口气,拖着瘸腿走到无人机掉落的地方。 盯着地上的黑疙瘩,踢了两脚,又捡起来摆弄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异常,瘸腿随手又将它丢在原地,然后去找长老复命- * 郭阳等人对十公里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无人机的事情就这么阴差阳错被糊弄过去了。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图纸。 “这张图纸是代芈村庄的平面图。” 图纸是特地找之前去过村子的工作人员,根据他的回忆和口述画下来的。 众人跟着蹲下,看着图纸上的平面图。 郭阳指着图纸道:“因为代芈非常谨慎,也很排外,工作人员每次进出都有村子里的人陪同。除了他们带路,工作人员几乎没有去过村子里的其他地方。” “那你这个图怎么知道是准确的?”中年人道。 图纸上是一个环形,或者说圆形图案,平平无奇,越往中间代表建筑的标志越少。环形中间留出一片空白。 面对中年人的质疑,郭阳道:“根据我们的询问,每个工作人员都特意强调过一点,他们被村里人带着,越往里走,所见到的建筑就越少,也越精美。” 用工作人员的话来说,就是:有些甚至美轮美奂,很难想象这些建筑已经非常古老了,也不知道在深山中,是怎么保存得这么完好的。 郭阳看了萧然等人一眼,继续道:“代芈自古以来都阶级分明,他们内部有着森严的等级,所以我们推断村落的分布应该是一个环形,从外到里,一层层递进。位于最中间的,一定是地位最高的人,或者最重要的地方。” 再者,无人机坠落时,也拍到了一点建筑的画面,虽然是一闪而过,但也足够佐证这个猜测了。 “这么说起来,就像是以前的皇宫?”中年人打了个比方。 “可以这么说。” 萧然倒是想起来乌族的寨子分布。 最厉害的代留最靠山里。而代陇的悬山吊脚楼,也是层层往上。最外面的地方可以供游客随意打卡拍照,但是通向广场的小路便不让外人随意进出,因为里面的地方很重要。 这样的布局,可能是受到了代芈的无形影响。 “知道了村子的布局又有什么用呢?”中年人仍然没有搞懂。 “代贵女士,根据你的判断,失踪的那些人还活着吗?”郭阳问道。 “说不好。我不敢让追魂蛊太过深入,再加上村子里可能存在干扰,不好判断他们的状态。” “我觉得应该还活着。”萧然道。 “我也这么认为。”郭阳肯定了萧然的话。 “怎么就判断出他们还活着?”蒙音小声问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80 第171章 开门,放蛊 蒙北嘉叹息着揉了一把蒙音的脸, 那神情仿佛在说:傻姑娘。 郭阳:“因为往年的失踪人数。” “六十年来,这附近不是每年都有人失踪的。而且代芈一直很忌讳引起官方的注意, 近些年来动作谨慎了很多。” 拒绝搬迁,但对送上门的工作人员很客气,将他们完完整整送出来,也没有搞一些小动作。 进山开发的工程队只伤人、毁坏机器,不杀人。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有人死亡,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们掳人, 一定是有特殊的需要。但又为了隐蔽,下手小心, 所以失踪人数逐渐减少。” 露营的七人小队是凑巧, 根据他们以往的动作,估计更愿意一次单绑一两个人。 郭阳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笔, 就着地上的图纸写下一连串的数字。 “这是往年失踪人口数量。”蒙音大致还记得这些数字。 郭阳点头:“失踪人数起伏不定, 但总体还是在减少。” 他指着一个最大的数字道:“在有条件的时候, 他们可以绑这么多人, 说明他们的确需要这么多人, 甚至可能更多, 才能达到某种目的。” 掳人是需要人手的,这些人被掳走后也是需要生活的。 除非代芈将这些人掳走后立刻都杀了,否则这些多出来的人要生存, 就一定会损耗物资。 代芈又不是做慈善的,不会平白养着这些人。 蒙音眼前一亮,抓住了一点头绪:“后来能掳到的人数减少, 但是需求可能没有减少,供赶不上求” 起伏的人数可以侧面证明这一点。 她越说越顺:“所以他们会在有条件的时候尽量多抓一些人, 也会留下一些被抓走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比如一个人不能保证明年的收入能维持生活,那他肯定会存下一笔钱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这些失踪人口就像代芈存下的“钱”,不能一下子花完,要不然万一明年没有收入,到时候只能干瞪眼。 “那照这么说的话,这几个人不仅还活着,甚至可能明年都还活着。” 至少在明年七月份之前都大概率不会死。 “还活着,不代表没有危险。” 断手断脚还剩一口气也是活着。 “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呢?” 蒙音抢答:“我知道,要么是村子外围,要么是中间。” 村子中间守卫森严,可以防止这些人逃跑,不过代芈有的是手段看住这些人,可能性不大。 而且代芈既然不会立刻处理掉这些人,那最有可能是将他们放到外围,免得这些特殊工具人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所以,“一定是外围!” 蒙音说完,自信地点头,一定是这样。 蒙北嘉目露欣慰。 郭阳笑了笑,道:“没错。” “但是,就算是外围,具体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龙兆突然道。 “况且,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不惊动村子的情况下探明村里的形势。” “最麻烦的是,我们还不能靠得太近。虽然不知道那只鸟为什么没有过来,但不表示靠近一点它不会示警。” 鬼知道代芈除了天上那只鸟,还有没有布置其他警戒的东西。 “龙兆说得有道理。”郭阳赞同。 他现在很头疼。 中年人张了张口,没说话。 那个神秘村庄里不是普通犯法的刁民。要是普通人,他们能够直接火力压制。 他已经听郭阳说过蛊虫的事了,也见识到蛊虫的冰山一角,这里面的神秘超乎他的想象。 “要不然,”萧然开口打破安静的氛围:“派人卧底进去?” “嗯?” 萧然撑着膝盖起身:“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是来山上探险的,放飞的无人机本来在拍风景,不知道怎么掉在附近了,东西还挺贵的舍不得,就过去找找。” “他们不是要人吗?送上门的人也没有放跑的道理。” “不行,风险太大。”郭阳断然拒绝。 “许棠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第一个出声支持萧然的居然是蝶久。 “普通人进去确实风险太大,但我们进去的话,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龙兆拧眉,却没有打断蝶久的话。 央金也道:“你们不是有那种很小的摄像头吗?无人机进不去,带在身上的摄像头也能拍,只要我们能混进去,马上就能拿到村子里的一手资料。” 郭阳有点动摇,但仍道:“救人是我们的职责,不应该让你们去冒险。” “谁说我们是为了救人的。”蝶久轻声道:“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 郭阳最终被说服了,不过卧底的人选还是要重新讨论。 蝶久首先被排除,她的样子一看就有异常,一过去立刻就能暴露。 萧然想去,遭到龙兆的激烈反对。 “这个方案还是我提出的,哪有出了危险主意自己退缩,反而让别人去冒险的道理。” 龙兆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我是你舅舅,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但是”萧然还想说什么。 郭阳连忙出来打圆场:“许棠同学,你才多大?咱们这么多人,没道理让你去冒险。” “有陈光他们呢。” “再说了,人太多也不好。” 央金也跟着劝了两句,萧然见龙兆丝毫不让步的样子,只能妥协。 蒙北嘉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饶有兴致地眯起眼。 最后定下去卧底的一共五个人:龙兆、陈光、周林、陈天晴还有蒙北嘉。 每个人身上都配备了摄像头和耳麦,方便能随时联系他们。 五人也不是一上来就直奔村子,他们还要沿路打探,看代芈是否在路上设下警戒,方便后面大部队跟上。 中年人的意思是大部队最好还是能更靠近村子,这样万一村子里出了问题,他们也好快速支援。 这么一来,队伍就行进得比较缓慢。 等龙兆五人靠近村子的时候,时间大概是中午。 他们一靠近,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堵在进村的路上吃饭,察觉到有人靠近,头也不抬。 大部队早就停在五公里处,透过摄像头,郭阳看见这一幕,点了点耳麦:“陈光,过去问一问。” 陈光闻言,越众而出,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老乡,问你个事儿呗。” 咽下口里的饭菜,男人抬头:“什么事?” 标准的普通话让郭阳一惊,这口音,不像是山里人该有的。 郭阳透过屏幕仔细观察男人的脸庞,只可惜他太瘦,又邋遢,很难看清五官,没法判断是不是之前失踪的人。 陈光没听到新指示,按照之前对好的措辞,连比带划道:“老乡,你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个天上飞的铁疙瘩?大概就在早上,3、4个小时之前在这附近飞。” “你是说一个黑色的无人机?” 石锤了,这人肯定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 郭阳截了一张图发出去,让人在数据库里比对,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光尴尬地收回比划的手,讪讪笑道:“老乡你知道无人机啊。” “那你有没有看见它掉在什么地方了。那是最新款,值大几万呢。是为了这次上山特意新买的,还没用多久,就这么没了心疼。” “老乡你要是看见它掉哪儿了,你给我指个路。” 男人定定地看着陈光,然后一歪头看向他身后:“让你的朋友们别到处乱走。” 陈光一回头,看到四人分散开来,举着手机咔咔拍照,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尽职尽责扮演一群来山上探险,看什么都好奇的观光客。 “额,老乡,他们也没乱走,这不就在外面拍拍照嘛。” 陈天晴和蒙北嘉凑到一起,正对着一颗树叶金黄的大树拍照。 蒙北嘉:“这棵树真漂亮。要是有风,这里就能下一场树叶雨,那景色一定很美。” 陈天晴:对对对。 蒙北嘉收回手机,低头看照片,在手机上打了行字。 陈天晴假装凑过去看照片,上面写着:树叶有问题。 “照片拍得不错,再加个滤镜,调下颜色。多拍几张,凑个九宫格。” “你看我拍的。”——什么问题。 “我看看。”——树下面一片落叶也没有。 陈天晴扫过脚下,悚然一惊,恰巧这时树叶沙沙作响,她僵着脖子克制住自己抬头的动作。 蒙北嘉伸手在她的手机上滑动,嫌弃道:“这张角度不行,挡住了后面的景色。” 陈天晴连忙低头去看:“哪张?” 蒙北嘉:“这张。” “算了。” “你不会拍。咱们退后一点,拍一张整个树冠的全景。可以放在九宫格的C位,最震撼。” “好。” 等两人自然退出树冠范围,找角度拍全景,坐在地上的男人才收回目光:“不要靠近那颗树。” 陈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男人也不在意他接不接话,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你的无人机掉在那边了,去找吧。” “啊?哦。”陈光磕巴了一下,赶忙道谢:“好的,谢谢老乡。” 但人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要去找无人机?” 龙兆这时走过来,拍了下陈光的背:“你磨蹭什么呢?问出来了吗?” 男人的目光挪到龙兆身上,视线一顿,认真看着他的脸,半晌,才收回目光。 第172章 开门,放蛊 过长的目光停顿和注视让龙兆以及透过摄像头观察的郭阳都发现了不对劲。 两人心中都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郭阳再看了一遍刚才摄像头拍下的内容, 分析男人的眼神和神态,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人很可能认识龙兆,或者说眼熟他这张脸。 这就有点糟糕了,卧底还没混进去就先暴露,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郭阳不得不在耳麦里提醒:“龙兆,他好像认识你。” 龙兆闻言看向男人,他的目光并不突兀,仿佛随意瞟一眼, 又觉得男人邋遢得有些伤眼,随后将目光移开。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为了防止自己思考时间过长引起男人的警觉, 龙兆装作不耐烦地推了陈光一把:“问你话呢!” “问到了,在那边。”陈光反手指向东南方向。 “那还等什么, 赶紧去找啊。” “等会儿。” “老乡, 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这方向也太笼统了, 我们就五个人, 一路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就几百米远, 那片草丛。” 陈光“哦”了一声,再次跟男人道谢。 男人又闷不吭声了。他基本上是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一点, 油盐不进。但要说他态度不好吧,也不至于。 陈光无奈地对龙兆道:“走吧。” 陈光转身,又招呼剩下的三人:“别拍了, 去找无人机。” 蒙北嘉和陈天晴顺势将手机收起来,手机上的照片已经自动发送到郭阳那边进行解析。 五个人沿着东南方向走, 越走离村子越远。 做戏做全套,众人分散开来,一边走一边假装低头寻找,趁此机会让摄像头拍下更多的信息。 等走到男人所说的那片草丛,龙兆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小点,那人还在原地没动。 出于谨慎,陈天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能说话了吗?’ 她不知道代芈是否有监听的手段。 其余四人纷纷看向龙兆。 “可以。”龙兆道。 “呼~”陈天晴呼出一口气。 “大家都有什么发现?” 问完话她率先道:“北嘉发现村口的那颗黄金树有问题,没有正常落叶。” 周林道:“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那个村子很危险。” “一靠近就感觉汗毛直竖。” 这种感觉没法形容,是常年面对危险练就的一种直觉。 “而且这个村子,你们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周林这么一说,众人也反应过来。 “是有点安静。”蒙北嘉注意力一直放在那颗树上。现在想想,村口除了那个吃饭的男人,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村人。 不仅是人,家禽牲畜也没看见,连丁点儿声音也没听见。 就算代芈不养牲畜吧,但这个点儿也正好是饭点儿,也没看见村子里有烟气飘出,总不至于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吃饭吧。 “路口两边的房子也很破旧,有些地方已经爬上青苔,有人气的房子是不会这么破败的。”龙兆也补充道。 “照这么说,这个村子可能已经没多少人口了?”陈天晴不确定地道。 郭阳不由蹙眉。那几个上山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提到代芈人口稀少的事,是没注意,还是觉得正常所以没有提起。 郭阳拨打出一个电话,对那头的人吩咐道:“再派人去那几个找工作人员问一次话,重点问一下村里的人口数量。” 挂断电话后,郭阳思索了一会儿,又找当地部门调资料。 人口管理归属多个部门,郭阳也不嫌资料重复,每个相关部门只要有记录都调出来一起对比查看。 在郭阳忙着调查代芈人口的时候,龙兆五人已经放下了关于人口这个话题的讨论。与其在这里凭空猜想,不如等一等郭阳的资料分析。 陈光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们听到我和村口那个男人的交谈了吗?” 周林点头:“听到了。他有点奇怪。” “他说不要乱走,不要靠近那颗树,听起来是在警告我们,但结合天晴的话,却是在提醒我们,那颗树有危险。” “也就是说这个人对我们抱有善意?”陈天晴接口道。 “不能这么说。” 耳麦里,郭阳插了一句。 他在屏幕里能看到每个人的动向,“刚开始他说不要乱走的时候,天晴和蒙族长已经在那棵树下了,这个时候他只是看着,并没有给提示。等到你们自己退出树冠的范围,他才发出警告。” “他大概没有恶意,但你们在危险范围之内的时候,他也冷眼旁观。” 更多的是一种漠视态度。 “龙兆,你认识他吗?”郭阳又问。 “想不起来,即便认识,印象也不深。”龙兆回答。 男人的外形也有一定的混淆作用,他很难在那张既邋遢又瘦削凹陷的脸颊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插进谈话,是蝶久。 “如果说这个人认识龙兆,而龙兆不认识他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 “阿兆,你还记得十年前孤身来往觉的那个代芈族人。” 龙兆眉头一缩,回忆起十年前的场景,半晌道:“当年他也裹在斗篷里,只露出下半张脸,我没看到过他的正脸。” “不过,很有可能是他。” 要说有一个代芈人能认识他的话,那一定是那个人无疑了。 十年前龙兆十八岁,现在二十八岁,模样和十年前相比自然有点变化,但总体眉眼和轮廓是不变的,被认出来虽然意外,但也正常。 只是,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熟人,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巧,一个十年前仅见过一面的人正好堵在进村路上,还一眼就认出了龙兆。 可是这个男人认出了龙兆,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当场叫破龙兆的身份,还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既然已经暴露了,趁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其他人发现,你们先撤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郭阳直接道。 “是!”陈光应道。 “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再想混进来就难了。”蒙北嘉幽幽开口。 陈光、周林和陈天晴自然要服从命令,陈光道:“先离开再说。” 没等他们撤退,龙兆突然道:“有人来了。” 陈光:“谁来了?那个邋遢男人?” “不是。” “你们是谁啊——”拖长的语调带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恶意。 陈光几人回头,看向后方,一个瘸腿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打量几人。 对上男人视线的一刻,五人都清晰感受到一股深刻的恶意从瘸腿男人眼中迸射而出。 和这个人相比,那个邋遢男人冷冰冰的态度简直再和善不过了。 瘸腿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在五人身上扫过,落在龙兆、周林和陈光身上,眼睛骤亮,连笑容都好似真诚了几分。 “你们是从山下来的?” 陈光硬着头皮上前道:“是。来探险。” 瘸腿拖长吊子:“哦——” “你们城里人都喜欢来山上探险啊。” 陈光:“是啊,城里污染严重,哪像山上,风景好,空气也新鲜。城里呆腻了就像到野外走走。” 瘸腿呵呵笑了两声:“山里确实好。” “陈光,想办法把人支走,先回来。”郭阳出声道。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陈光刚想随便找个借口,就看见邋遢男人不紧不慢地靠近,他将撒谎的想法甩开,道:“来找掉在附近的无人机。” “没找到?”瘸腿扫过几人空空如也的双手。 “嗯,没找到。我们不准备再找了,天色也不早了,得下山去了。” 陈光说完,见邋遢男人没有开口,暗自松了口气,朝四人一招手,抬脚准备离开。 “等等。”瘸腿叫住几人。 陈光脚步一顿:“怎么了,老乡?” “你说的无人机是不是一个黑色的,伸出来几只脚的铁疙瘩?” 陈光心中一紧,面上浮现出一丝惊喜:“是!老乡,你见过?” “是啊,它掉下来时候我看见了,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们过去?” “好啊。只是,不会太麻烦老乡你吧?” 瘸腿的眼神在陈光身上流连,目光既贪婪又垂涎,像是看待宰的猪,生生给陈光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老乡?” “哦,不麻烦。就在这附近。” “是吗?我们都没看见。” “大概是被杂草挡住了,你们不熟悉这里,看走眼也正常。跟我来。” 瘸腿热情地道,一转身就要领路的样子,顺便给邋遢男人使了个眼色。 陈光几人无奈,不得不跟上。 邋遢男人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一个个走过。 龙兆路过时特地又看了他一眼,也不见他有什么特殊反应。 等五个人都跟上后,邋遢男人殿后。 走了没几分钟,瘸腿站定:“看,那是不是你的东西?” 陈光定睛一看,连忙道:“是,老乡,太感谢你” 话还没说完,就眼前发晕,一头栽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只听到一声鸟啸和瘸腿的的轻蔑的斥责:“你这破鸟整天盯着些没用的东西,正儿八经有人过来就不见它有反应。” 第173章 开门,放蛊 五人晕倒的那一刻, 郭阳立刻跳起来吼道:“老冯,立刻通知人手准备!” 耳麦没关, 并没有中招,只是顺势装作晕倒的龙兆和蒙北嘉被耳朵里传出的声音震得头皮发麻。 在瘸腿眼皮子底下,两人也不好动作,没法通知郭阳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嗯?什么声音?”瘸腿好像听到点动静,拖着脚想要走到倒地的人身边查看。 “是手机在响吧。”邋遢男人接了句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郭阳听到屏幕里传来的对话,马上发了一语音, 又打了个电话。 “嗡嗡”的震动声果然吸引了瘸腿的注意,他打消怀疑, 对邋遢男人道:“老规矩, 搜一搜,把东西都处理掉。” 邋遢男人沉默地走到五人身边, 挨个搜身将手机收走。 郭阳就这么透过摄像头看着他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一颗心也跟着晃来晃去, 很担心他发现摄像头和耳麦。 但邋遢男人的脸在摄像头前来来去去, 甚至有两次郭阳都觉得他已经跟男人透过屏幕对视了, 邋遢男人也没有处理掉摄像头, 就这么放任拍摄。 此时中年人走过来,拍了一下郭阳的肩膀,比着手势问道:都准备好了, 要强行突破吗? 郭阳摇了摇头,关闭耳麦。 “再看看。” 他被邋遢男人的立场搞糊涂了,明明之前还采取漠视的态度, 现在却主动帮忙遮掩,立场转变这么快吗? 搜完身之后, 瘸腿走到陈光身边蹲下,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又捏了捏胳膊上的肌肉,啧啧两声:“这几个人比上一批质量还要好,血气生机都很旺盛,身体素质也很不错,应该能用很久。” “又失踪五个人,太紧凑了,很容易被当地政府发现。”邋遢男人淡淡说道。 瘸腿闻言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没事,发现就发现吧,反正再过不久事情就能成了,到时候就算被他们发现也不怕,还怕他们发现不了呢!” 说到这里,瘸腿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瞬间闭上嘴。郭阳恨不得穿过屏幕撬开他的嘴让他继续往下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又是什么让他们从小心谨慎变得有恃无恐? 可惜瘸腿没有继续的打算,邋遢男人也没有继续问。 “行了,就这样吧。你把他们都运回去,把人看好了,我去找长老。” “这三个人你好好喂一喂,别让他们饿瘦了。”瘸腿伸手在空中点过。 角度问题,郭阳看不到他指的是哪三个人,但联想到他之前看人的眼神,郭阳猜测他点的应该是陈光、周林和龙兆。 瘸腿说完,也不理会邋遢男人的反应,径直离开。 等他人走远,邋遢男人蹲下身将龙兆翻过来,仔细看了两眼,扯出一个笑容:“代留的小子?” 郭阳不禁提起心来。 龙兆闭着眼躺在地上,眼皮都不带动一下,将装死进行到底。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让你们赶快离开偏不走,正好碰到瘸子,今天算你们倒霉。” 邋遢男人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站起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过了没多久,从远处走过来两个人。 “把人抬回去。”邋遢男人吩咐道。 来人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将人搬起来,像抬沙包一样将人抬着走。 两人一次只能抬一个人,邋遢男人半点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他们动作也不快,几百米的距离这两个人一来一回一趟愣是要花二十分钟,一路上闷声抬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郭阳同样盯着屏幕看到一半,忍不住蹙眉思索,他觉得被邋遢男人叫来的这两个人不大对劲。 “是傀儡吧。”萧然也跟着看了一个小时,她比郭阳更早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这两个人无论行动的节奏、脚步抬起的频率甚至连跨步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单走一趟还能说是两人有默契,但来回三四趟都是一样的节奏就不太正常了。 人是会累的,能一直保持相同节奏的是机器不是人。 这样状态的人她上一世也见过,有些江湖邪派会用特殊手段炼制这样的傀儡。不用吃、不用喝,不怕累、不怕痛还不用担心背叛,实在是再好用不过的工具。 如果说被代芈掳走的人都被“炼成”这样的傀儡,那村子里诡异的安静也可以解释。而且傀儡还不用消耗粮食,确实很适合代芈。 “傀儡?”郭阳一听就忍不住皱眉,但同时他也觉得萧然的话很有道理,同时也符合逻辑。 目前出现的这四个人,再加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长老”,构成代芈内部的阶级结构。 长老-瘸腿-邋遢男人-傀儡,一个很明显的阶梯式架构,除了人少一点,没有任何毛病。 就是不知道长老之上还有没有更高等级。 抛开这些思绪,郭阳询问道:“这些被控制的傀儡还有救吗?” 被制成傀儡的人很可能是以前被掳来的人,要是还有希望的话 “很难。”蝶久道。 “蛊虫控制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基本上每一种都会对人的大脑造成破坏性伤害。” 说到底还是傀儡的用途造就的结果,既然打的是作为消耗品的主意,手段上自然是简单粗暴,实用为主,谁会在乎傀儡是不是受到伤害? “解除蛊虫控制的那一刻起,就是这些傀儡的死期。” 郭阳沉默。 中年人道:“或许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这些人不知道在代芈经历了什么,多半不是好事。对于有些人来说,清醒也是一种残忍。 气氛有些沉寂。 “报告长官!” “说。”中年人道。 “关于录像中那个男人的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十五年前在华龙山失踪的人,名字叫谢阳晖。” “有具体信息吗?” “有。” 报告人将查到的资料大概讲了一遍。 谢阳晖不是千林本地人,他是隔壁省的。 十五年前的谢阳晖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家里有点钱,算不上富二代吧,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家四口,他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个大哥谢阳晟。谢阳晟人聪明又能干,能顶起家业,因此家里对谢阳晖的期望不高。 谢阳晖有钱,又有闲,家庭氛围又宽松,养成了他爱玩的性格。 他也不爱搞什么极限运动,日常就是和朋友组组局吃喝玩乐,登山野营。 十五年前的七月,谢阳晖跟一帮朋友到华龙山附近野营。他们规划的路线甚至不如这次失踪的队伍复杂深入,就只是在山脚再往上一些的地方打转,结果那一次谢阳晖跟他的同伴一起失踪,再也没有从山里出来。 “长官,数据库对比查到谢阳晖的身份后,我们顺便查了一下他的家人,然后发现,大约十年前,有一个神秘人曾出现在谢家附近转悠了几天。我们推测,这个人可能是谢阳晖。” 报告的人说着,调出一段录像,因为年代久远,录像有些模糊,但这段截取拼接的视频中仍能看到一个遮头遮脚的人在跟踪另一对夫妻。 “这是谢阳晖的父母。” 十年前距离谢阳晖失踪只过去五年,谢父谢母大概还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小儿子,有空就会亲自上街发传单。他们甚至还在网上悬赏过。两老薄有资产,给出的赏金颇为丰厚,也曾小范围掀起过一阵波澜,但最后依旧没有谢阳晖的消息。 “代贵女士,你看这个人是去乌族的那个人吗?” 蝶久仔细看了看录像,随即道:“判断不出来。” “不过那个人大约是七月四号到来找的我们,当天就离开了。” 郭阳眼神询问。 报告人会意:“最早的录像是七月十号,到十五号之后就再没发现他的身影。” 时间勉强能对上,这个人大概率就是谢阳晖。 “这么说他对他的家人还是有感情的?并且他还能自由出入代芈。” 郭阳倒是没说什么为什么谢阳晖不回家不报警之类的话,想也知道代芈肯定有一些手段限制他的行动。要么是怕连累父母,要么是根本开不了口。 “他的父母还在吗?” “都在。不过谢母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人虽然救回来了,但身体不太好了,谢父人还算健朗。” 谢阳晖明显对家人还有留恋,再加上他有意无意帮忙遮掩的行为,那这个人说不定可以策反。 “我派人去接触谢阳晖的父母,将两人带过来。”中年人和郭阳想到一块儿去了。 “派两个医生过去,不要刺激到两位老人。” “我知道。” 中年人去安排人手,郭阳重新看向屏幕。 这会儿他们终于把人都抬回村子里了,也没找地方关起来,就堆在一块空地上。 抬人的傀儡将最后一个人放下,两人一前一后排着队走到一户破败的房子里,再往后摄像头拍不到,郭阳也就看不到具体情况。 不过看周围的环境,他们也还是在村子外围,并没有深入。 随后邋遢男人走近,在地上某一处踩了一脚,五人身下的地板突然一百八十度翻转,几人下饺子一样坠入底下,翻转的地板瞬间又合拢。 屏幕一黑,传来几声惊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第174章 开门,放蛊 掉落的瞬间龙兆和蒙北嘉便调整了一下姿势卸力, 没有跟其他三人一样直接摔到地上。 头顶的地板合上,带走所有光线。地下很黑, 龙兆先爬起来,他刚才听到一点声音,因此从背包里摸出迷你手电筒打开,没放蛊虫。 邋遢男人除了收手机,其他东西一概没动,不知道是有意放水还是并不在乎他们手头有多少东西。 至于那个瘸腿,好像对现代科技不是很了解, 只是动动嘴皮子,任由邋遢男人处理他们身上的东西, 连监督也不监督。 蒙北嘉也站起身, 就着手电筒的光亮将摔下来的另外三个人翻过来。 迷晕他们的是一种小蛊虫。三人不像蒙北嘉和龙兆一样对自身的本命蛊运用娴熟,猝不及防之下中招。 “看蛊虫的效力, 他们三个一时半会儿大概醒不了。”蒙北嘉给三人检查了一遍。这个地下密室距地面不是太高, 摔下来除了疼一些, 倒是没怎么让他们受伤。 不过这么一摔三人都没醒, 再用暴力叫醒服务估计也不大顶用, 还是让他们自然醒来吧。 “你好, 对面是有人吗?”一个努力保持镇定,但仍能听出几分颤抖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这道声音在这个略显密闭的空间中传出很远,带起空旷的回声。 从回声回传的速度看, 这个地下空间远不止这么点大。 两人没有急着探索。蒙北嘉和龙兆互相对视一眼,一起转头。 龙兆将手电筒对过去,目之所及只看到一面墙。墙壁看上去十分光滑,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视线再往上,便发现这面墙并没有封顶。墙壁最顶端和他们摔下来的地面差不多相隔大半个头的距离。 如果靠近墙边的地方有东西垫脚的话, 爬上去就能看到对面的情况。 但是这里除了墙就是墙,自然没有垫脚的东西。 “你们还在吗?”女生继续发问。 蒙北嘉道:“在。” 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我看到光了,你们是不是有照明的工具?” “是手电筒,你们没有吗?”蒙北嘉试探着问道。 “没有。我们的背包都被拿走了。” 蒙北嘉反手摸了一把身上的背包,这么看来那个邋遢男人确实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 没等她仔细思考,对面的女生焦急地道:“你们也是来山上露营的吗?有带急救药吗?我朋友发烧了!” 这个还真没有。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背包客,虽然为了真实性包里塞了一些干粮、衣物还有简易工具,但唯独没有考虑药物问题。而且大家都有蛊虫在,普通药物也用不上,自然就没人想着要带一些。 蒙北嘉:“我们身上没有药。你朋友严重吗?” 女声听起来有点崩溃,语无伦次道:“我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一天了,没有体温计,我只能摸出她额头很烫。” 蒙北嘉安慰她:“你先别急。我们有水和毛巾,从上面给你送过去,你先给他物理降温试试。” “真得吗?谢谢谢谢!”女声连连道谢。 “你让开一点。东西从上面扔过去,当心砸到你们。” “好。” 蒙北嘉朝龙兆一撇头,示意他去扔东西。 龙兆一扬眉,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找出两瓶水和毛巾,用毛巾将水裹好,想了想,又抽出一件冲锋衣将地上的手电筒和毛巾一起裹住,瞄准墙上的空隙抬手一抛。 两样东西精准地从空隙中穿过,随后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随即有光线从上面的缝隙泄露出来。 “谢谢你们。”女生道谢,这次声音镇定了许多。 “不谢。” “小姑娘,你们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蒙北嘉走了两步,靠近墙壁,轻声问道。 龙兆跟上,两人和墙壁间隔开一些距离,只用眼睛观察,没有贸然上手触摸。 对面沉默了一下,道:“我姓齐,你们可以叫我齐容。” 齐容心理素质不错,毕竟是敢参加野外探险的人。之前陡然崩溃是因为在黑暗中待久了,又碰巧碰上朋友发烧而无能为力,本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断了。现在有了手电筒照明,又有人说话,对面的人又特别镇定,连带她的情绪也好了许多。 定下心神后,齐容对两人讲述了她的遭遇。 前面上山野营的事情龙兆和蒙北嘉都很清楚,但仍然耐心地往下听,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打量四周。 整个密室上下、左右、前后一共六面,除了头顶以外,左右和脚下都是压实的土墙和土地,前后是不知名材质的墙壁,就像打隔间一样将孔空间分割开。 按照之前关于回声的推测,地下空间很大,光是用来关人的话,那这里得关多少人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 还有一点,蒙北嘉和龙兆对了一下信息,一致认同这个地方不是很旧。 换一种说法就是密室存在的时间不长。 这个判断没什么依据,纯粹是出于眼力和直觉。 两人都是从有古老传承的地方出来的,可以说从前看过很多老旧物件,虽然达不到看一眼东西就能断定年份的能力,但看个新旧还是可以的。 他们所在的密室没有那种厚重感,即便这里空空如也,连个摆设都没有。 这个信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两人暂时记下来。 齐容已经说到跟同伴出现在密室中的事情。 蒙北嘉收回心神,专心往下听 等齐容说完后,密室里一时没人出声。 半晌,龙兆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除了你和另一个女生,你的同伴都被带走了?” 齐容听到龙兆的话一怔,刚才一直是一个女人跟她对话,她下意识也认为对方的同伴同样是女人,没想到出声的是一道男声。 “是。他们好像特别注意男性,不怎么关注我和纪舒。” 当发现自己被绑架的时候,齐容的第一反应是绑他们的人想要钱,后来见到“绑匪”,明显落后还有落魄的打扮,齐容的第二反应是她和纪舒要遭。 山村、落后、男人,这几个词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拐卖妇女。她当时已经做好了拼死反抗的准备。但绑他们的人直接略过了两人,开始评估自己的男性同伴,齐容不得不承认当时她确实松了口气。 直到她的同伴陆续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这里只剩她和纪舒,纪舒又生病了,才让齐容感到绝望。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想到这里,尽管自身难保,齐容还是提醒道:“这位先生,如果有人来的话,你可以尽量装得虚弱一点,说不定他们会暂时放过你。” 这点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她一遍遍回想自己醒来时发生的一切,寄希望于能找到一点可以逃跑的机会。机会没想出来,倒是从同伴被带走的顺序中琢磨出一点东西。她也不知道准不准,就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蒙北嘉无声地弯了一下嘴角,小姑娘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别人。这世界上果然还是女孩子可爱! 龙兆没有蒙北嘉的想法,他抓住齐容话里两次提到的“他们”,问道:“你说的他们是?” “一个很瘦,左手畸形的男人。这几天都是他给我们送饭。一个瘸腿的男人,来过几次,跟第一个男人关系不太好,每次都要冷嘲热讽几句。”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不到三十的男人。”齐容语气有点迟疑。 龙兆和蒙北嘉主动略过前两个人,重点关注齐容口中新出现的男人。 蒙北嘉追问:“能形容一下第三个男人吗?” 齐容静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应该是另外两个人的上级。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蒙北嘉:“怎么个奇怪法?”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年纪很大了。” “就是那种老人特有的老人味儿你们知道吗?”齐容努力形容。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另外两个人身上的味道。但他们单独过来的时候没有。” “他一靠近,那种味道就特别重,就好像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我鼻子很灵的,不会闻错的。” “这个人又很年轻,不管是外表还是行动都很矫健,可就是给人一种很暮气沉沉的感觉,非要形容,就是那种看起来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感觉。” “你们能理解吗?” “能!”龙兆斩钉截铁地道。 他太过笃定,反倒是让齐容还想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 通过齐容的形容,龙兆一瞬间就想到蝶久的情况,“这个人身体有没有异常?” 齐容想了想,摇头,随即反应过来对面看不见她的动作,“没有。手脚都很正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很正常。” 不是千丝蛛吗?还是说主支有手段压住反噬?或者是异常被掩盖在衣服下面? 龙兆和蒙北嘉两人从容地跟齐容套话的时候,郭阳这边就不那么镇定了。 自从五人掉入地下,他们就跟五人失去了联系。 摄像头、耳麦都没有信号。 “行动吗?”中年人问道。 郭阳原地踱步,“火焰枪调上来了吗?” “在往这里送。” “灭火的队伍呢?” “还得等一等。” “那就先等一等。” 蝶久从蒙北嘉传回的照片中认出那颗异常大树的叶子是一种吸血蛊虫,满树的“叶子”被惊动,能将他们这支小队都吸干。 对付这种东西,子弹都不好使,所以他们想采取火攻手段。但要小心不要引起山火。 就在郭阳心焦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响的是那部特地和龙兆五人联系的手机。 第175章 开门,放蛊 郭阳将手机拿起来, 有些不敢相信。 这部手机的联系人只有龙兆五人,龙兆他们的手机分明被收走了。 而且五人的手机是特地准备的, 手机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唯独存的联系人很少,基本杜绝外人联系的可能性。 手机又响了一声。 萧然听到声音,见郭阳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她一眼就认出是那部特定的手机。因为这个手机是裸机,连手机壳都有,锃光瓦亮的, 一看就很新,最重要的是这部手机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 “郭秘书?手机在响, 是有消息吗?” 该不是龙兆他们这么快就脱困了吧?也不对啊, 摄像头还是黑屏状态,耳麦里也没有声音传来。 郭阳摇摇头, 点开手机, 屏幕上两封未读短信让他一瞬间有点恍惚。这年头还会发短信联系的不是运营商就是商家广告, 正经人都是拉个群直接说事。 点开短信, 发送方显示是蒙北嘉, 短信内容很简洁, 第一条是“乌族来了几个人?”,第二条是“合作吗?”。 “郭秘书?” 蝶久、龙木、蒙音、萧然都看向郭阳,她们都担心困在代芈的亲人。 郭阳将手机转过去给众人看了短信内容:“你们说这两条短信是不是谢阳晖发的?” “那还用说?处理手机不就是他干的!那个瘸腿根本不管, 只有他有条件扣下来自己用。”蒙音脱口而出,语气多少有点冲。她挺担心她阿妈的,要不是卯族族人拦着, 她估计都要立刻冲进代芈去救人了。 郭阳没在意蒙音的脾气,小姑娘也不是冲他发火。 他还挺认同蒙音的说法, 但是发信人是谢阳晖的话,他是怎么弄到手机密码的? “这个谢阳晖可信吗?”蝶久迟疑着提出另外的切入点。 他们确实打算将谢阳晖发展成内线,但还没付诸行动,谢阳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这句话也可以用来形容他们和谢阳晖之间的关系。 郭阳回答不了蝶久的疑问。 【你是?】郭阳回过去一个万能句式,少说少错。 他没用短信,选择在自己和龙兆五人组建的六人小群里发。 村子里的谢阳晖坐在一处台阶上,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进村的路,又能看到地底密室的入口。 其实往日里他不用守在进村路上,只不过这几天刚绑了几个人,长老担心有外人找过来,便让他最近几天多注意一点,本意是让他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 说是这么说,不过除了瘸腿也没人整天盯着他是不是尽忠职守。 左右他也没什么事可干,每天在这里坐一坐就能堵回瘸腿大部分疯言疯语,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道正好撞到大鱼! 用两个手指捏着手机甩来甩去,谢阳晖双眼放空地仰头看着天空。 华龙山的环境很好,连这里的天空都比别的地方漂亮。他看了十几年的天,但却是第一次看得这么仔细。 可惜,这么漂亮的天空笼罩的地方却是充满邪恶的土地。 盘旋在空中的游隼已经被他叫回来休息。他也不知道代留那个小子的同伴在哪里,为了避免他们掩藏不好被发现,还是将游隼收回靠谱一点。 发出去的信息迟迟没有回复,谢阳晖也不心急。这么多年的经历,已经让他学会耐心。十五年他都等过去了,这一时三刻就更不用着急了。 手机响了,谢阳晖瘦到脱相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将手机松开,他从容地输入密码解锁手机。 谢阳晖失踪那年市面上还没有触屏手机,不过这么多年时不时有人上山,他也见识到一些更新换代的科技产品,十年前又下过一次山,知道这种手机一旦熄屏,再开机就需要密码,保密性不错。 但谁叫这几个人当着他的面玩手机,看到密码并记住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点开手机,没看到短信,倒是有一个绿色图标上显示出小红点,谢阳晖试着点开,干净的页面只显示出一条未读信息。 谢阳晖眯着眼睛,点开。看到内容,谢阳晖发出一声似嘲讽似不屑的轻哼。 【不用试探,有诚意就合作,没诚意我就毁掉手机。你们派人过来,难道不是想为先祖和亲人报仇吗?】 直接将信息发送出去,谢阳晖也不担心对面不同意。那个代留的小子要么在乌族地位不低,要么天赋很好才能那么年轻时就被长辈带在身边,无论是哪一种,乌族都不会轻易放弃他的。 谢阳晖依照他在代芈的经验判断,压根不知道那个时候龙兆能跟着蝶久,不是因为他天赋好,实在是当时乌族的养蛊人已经快要断代了。龙兆出面,完全是那时乌族几乎无人可用。要是代芈再多派两个人去找麻烦,他说不定就能见到当时乌族剩余的所有养蛊人。 虽然有信息差造成的误会,但结论也不能说不对。 郭阳收到回信,从文字里品出对方的不耐。 郭阳:【你想怎么合作?】 谢阳晖:【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郭阳抬起头扫了一圈,蒙音连忙问道:“对面说什么?” “问我们人数。” 郭阳:【百来人吧,还有后续部队。】 谢阳晖看到这条信息,不禁瞪大眼睛。 乌族人手这么充足吗?他们是怎么培养出这么多驭蛊人的?要知道算上村子里的傀儡,整个代芈现在都凑不出这么多人。 江河日下,人才断代的又何止乌族和卯族,代芈也逃不过! 谢阳晖平静的心砰砰直跳,要是乌族真能抽出这么多人手,那毁掉代芈指日可待。 深吸两口气,谢阳晖勉强冷静下来,他得问清楚一点。 谢阳晖:【你说的这些人水平怎么样?】 郭阳:【什么水平?】 谢阳晖:【当然是驭蛊的水平!】 郭阳停下动作,他当然知道谢阳晖想问的是什么。本来他给出的回答就有引导性。 他没有明说这百来人有军队,也有乌族人,一是想通过谢阳晖的回答判断出他知不知道有军队靠近,二是的确打着忽悠谢阳晖的主意。 既然要合作,就要给对方一点信心,同样也给一点震慑,这样才好拿到主动权。 即便谢阳晖看起来确实想要合作,但他毕竟在代芈呆了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一个人究竟被环境同化了多少很难说,郭阳对他始终保持戒心。 郭阳:【还行,水平有高有低,不过我们有秘密武器。】 谢阳晖低头凑近手机,盯着秘密武器四个字看:【什么秘密武器?】 郭阳:【暂时不方便透露。】 郭阳:【我的族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谢阳晖:【放心,好着呢。暂时好着呢~】 发完这条信息谢阳晖就将手机收起来。 瘸腿从远处走过来,看到谢阳晖,脸拉得老长,绕着密室的入口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又离开了。 谢阳晖习惯了他不定时的“查岗”,坐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次转完以后,短时间瘸腿不会过来了。谢阳晖站起身,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杀个回马枪以后,走到入口边启动机关,地板翻转,从入口往下看,那五个人晕倒在地,看起来还没醒。 谢阳晖冷笑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们没晕。这点小东西还放不倒你们。” 下面还是没动静。 “我有话跟你们说,关于代芈的。想听吗?” 龙兆从地上爬起来,蒙北嘉跟着翻身坐起。 龙兆:“你想说什么?” 谢阳晖看向另外三个人,确定他们是真晕不是装晕,不由哧了一句:“看来你们也没有你们自己说得那么厉害。” “你们认识?”齐容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谢阳晖一偏头,一只蛊虫疾摄而出,蒙北嘉眼睛一转,不见她动作,半空中的蛊虫边掉落在她脚边。 谢阳晖提了提嘴角,似乎笑了一下。龙兆没有错过他的表情,这是单纯表示高兴? “反应挺快!” “过奖!” “上来!” 谢阳晖丢下一句,转身就走,地板大喇喇敞开,既不担心他们偷袭,也不担心两人没工具上不来。 ‘出去吗?’蒙北嘉眼神示意。 龙兆点头,随后弓步蹲下身体,眼神示意蒙北嘉从他腿上借力先出去。 蒙北嘉颔首,不过出去之前她先放出蛊虫迷晕了隔壁的齐容。 “让她睡一觉,免得这姑娘一个人胡思乱想。”蒙北嘉解释道。 随后她后退两步,助跑借力,手一抬一撑,收紧腰腹旋身一扭便坐在了入口处。 抬脚改坐为跪,半伏着身体伸手:“上来,我拉你。” 两人都顺利出来后,便见到谢阳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入口再次被关闭,龙兆和蒙北嘉全身戒备。 “你想说什么?” 谢阳晖扬起一个渗人的笑容,无声开口。 龙兆费劲了点劲才反应过来他口型的意思——说怎么将代芈灭族。 第176章 开门,放蛊 龙兆和蒙北嘉以奇异的眼光看向谢阳晖, 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自己杀自己全家这种离谱的要求。 “你自己都是代芈族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龙兆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谢阳晖, 眼里写满不信任,他觉得眼前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真别说,看他的打扮和刚才神叨叨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我不是代芈族人,我也是被他们绑架过来的。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跟你们在外面的族人谈过了。”谢阳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 “他们很想跟我合作报仇。” “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我把你们放出来, 这是我第一步的诚意。” “你们和你们的族人应该有别的联系手段吧,不相信的话, 可以问问他们。” 龙兆和蒙北嘉都没有动, 谨防对面的人是在诈他们。 “他说的没错。这人叫谢阳晖,是十五年前的失踪人口之一。” 龙兆和蒙北嘉从密室出来以后, 郭阳就发现摄像头和耳麦又能连上信号了, 赶紧远程跟两人同步了一下消息。 “谢阳晖是受害者, 但这么多年还活着, 手里头估计也不干净。看他的样子, 心性大概也已经扭曲了, 谈话可以,不过你们要小心点。” 能合作当然好,但也要时刻防止谢阳晖反水。 “能把手机还给我们吗?方便我们跟外面联系。”蒙北嘉摊开手大方问道。 谢阳晖收起笑意, 蒙北嘉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这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确实不过分。”谢阳晖淡淡道。他掏出两部手机抛过来,蒙北嘉和龙兆闪身去接。 拿到手机后各自检查手机是否“干净”。 确定谢阳晖没有在手机上动手脚后, 蒙北嘉绽开一个笑容:“你怎么不直接给我们,这样乱抛, 万一摔坏了怎么办?最新款的手机很贵的。” “直接给你们,你们敢接吗?不怕我下蛊?” 蒙北嘉对他这点挖苦不痛不痒,耍嘴皮子又不犯法:“怎么会?你这就太小人之心了!” “我们也很有诚意的~” 龙兆拿的是周林的手机,在蒙北嘉说话的这会功夫已经将群里的消息看完。 他放下手机,环顾四周,这里安静得可怕,从他们进村起,只见过两个正常人,搬运他们的傀儡不算人。 村里目之所及的房子同样破败,证明这些房子都很久无人打理了。 “代芈的人都到哪里去了?”龙兆问出潜藏在心底的疑惑。 “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聊天’不会被发现吗?” “外面的族人靠近也不会被发现?” “我们是想报仇,但不是平白送死的炮灰。” 谢阳晖直勾勾盯着龙兆,“放心,这个时候他们都待在地底下,很少会出现在地面上。” “至于靠近,只要我的游隼不报信,你们的人不跟瘸腿撞上,就不会被发现。” “郭秘书,我们是不是可以朝村子进发了。”蒙音听到谢阳晖的话,不由问道。 五公里的距离不远不近,但真要是村子里出了事,等他们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蒙音自然希望能更靠近一点,到时候好支援她阿妈。 “如果谢阳晖说的是真话,我们可以靠近一点,但也不能太近,村子周围没有可以供我们这么多人躲避的地方。”郭阳在研究手里的录像和图片。 代芈建村的时候肯定考虑过地形问题,村子所在的地方不能说是一块平坦无虞的地形,但也少有崎岖。 就他研究完录像得出的结论来看,村子方圆一里范围内只有一处坡地能藏人,就是陈光他们被放倒的地方。藏两三个人还好,这百来号人除非眼瞎,否则绝对藏不下。 况且那地方一旦有人走近立刻就会暴露,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一个完美地点。 “那还等什么,我们先过去再说!能缩短一点距离是一点。” “老冯,你怎么看?”郭阳没有立刻同意,而是询问中年人的意见。 指挥作战布局这种事还是老冯更擅长一些。 中年人从上山开始就将队伍的指挥权让渡给郭阳,他知道自己不如郭阳了解蛊虫的事,为了防止因为信息不对等最后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他很少反驳郭阳的意见,现在听到他这么问,中年人略微思索后道:“不需要全部都靠那么近。” “整支队伍可以分散成一条长蛇。只要每一节的距离适当安排,后一节的队伍能及时赶上支援前一节队伍就可以了。” “这样既能保持整体战力,又容易隐蔽。” “那队伍就交给你来安排。”郭阳拍板。 中年人点头,将人召集起来重新做安排。留部分人在原地不动,接应后续要送上山的武器,其他人打散,每两百米左右便设置一个哨岗,前后互相支援。 最先头的部位是萧然、蒙音和蝶久,三人能应对大部分突发情况,后面又有火力支援,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郭阳和中年人分别留在整支队伍的腰部和尾部,方便指挥。 就在郭阳这边分配人员,大部队向村子挺近的时候,龙兆那边也有进展。 “跟我来。”谢阳晖朝两人招手。 龙兆:“去哪儿?” “找个不会一眼被发现的地方。” 龙兆和蒙北嘉对视一眼,选择跟上。 谢阳晖也没带他们走多远。穿过一排房子,又往村里进了一层,入眼的房屋比最外面明显要好一些,但该破的地方还是破。 谢阳晖走进一个三面不漏风的房子,龙兆和蒙北嘉跟在他身后,站在门槛外犹豫着要不要进。 “这一圈就这间屋子有门,你们不进来我怎么关门。” 蒙北嘉耸了下肩,抬脚跨过门槛,龙兆顿了两秒,跟在她身后。 谢阳晖就站在门边,等他进去后扶着门小心将它关上。 老旧的门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大门合上后,谢阳晖还将门栓拴上,加上一层不怎么保险的保险。 这道门主要是为了阻隔视线,防护作用趋近于无。 “坐。”谢阳晖随意抬手一指。 蒙北嘉扫了一眼屋子。 房子是前堂后屋的格局,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堂屋,一眼就能看清布局。 堂屋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的四条腿各有各的不齐,木头也有腐烂的迹象,下面用砖头瓦片垫着,不至于东倒西歪。贴墙正对门口的是一张条案,案几上供奉的不是排位也不是神像,反而是一只有些畸形的虫子摆件。 蒙北嘉不知道这虫子算什么物种。看着像蜘蛛,但身体又带有部分蠕虫的特征。巴掌大小,伏在一个铜托上,做工很精美,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有灵性一般。这个摆件和破败的环境相比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光鲜,表面还有一层包浆,看起来像是有人常常拿在手中把玩才能形成这种油光。 谢阳晖指的地方是只有一条歪腿的板凳,一个人勉强能坐,两个人一起坐上去,保准会歪到地上。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平时一个人,没有多余的凳子。”谢阳晖勉强解释了一句。 “我们站着就行。”龙兆道。 “随你们。”谢阳晖表示无所谓,愿意站着就站着,他不可能出去给他们找凳子。要是附近能找到一条完整的凳子,他也不至于凑合用这个瘸腿凳。 至于去再往里靠近中心的房子里找?呵!找得到他也不配坐。 “我们也跟你过来了,你也该具体说说合作事项了吧。” “该怎么将代芈——灭族?” 谢阳晖从两人中间走过,站到条案前捧起铜托上的虫子,背对着两人幽幽道:“怎么灭族?最好的办法是用炮火、用导弹,用一切可以用上的武器将整个山头夷为平地。” “夷平山头?”蒙北嘉差点没忍住问他是不是疯了。 龙兆皱起眉头,谢阳晖的精神状态真得堪忧。 谢阳晖转过身,手上依旧捧着那个虫子摆件,他用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说道:“也许夷平山头也没用,是吧?” ‘他在跟谁说话?’蒙北嘉用眼神询问龙兆。 这里就他们仨,听谢阳晖的语气也不像是在问两人。 “咕唧~” 龙兆和蒙北嘉迅速闪身以背靠背的姿势贴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谢阳晖手里的东西。 “它是活的?” “当然不是。” 谢阳晖好像没看见两人的戒备的表情,又将手里的摆件放回铜托上。 “别紧张,它就是个纯摆件。” “那刚刚是什么东西在出声?” 龙兆和蒙北嘉依然没有放松。 谢阳晖拍了拍胸口,“是它。” 却没有要展示的意思。 “说回到正事,乌族对代芈了解多少?”谢阳晖笑着问道,乱发遮挡的眼里流露出一些恶意。 这场谈话从头至尾节奏都掌控在谢阳晖手里,龙兆一眼就看出来他没憋什么好话,沉默以对。 没听到回答,谢阳晖也不在意,他自问自答:“肯定不了解。” “那你们知道乌族——,不对,应该是代留五支是怎么来的吗?” 第177章 开门,放蛊 “你们和我, ”谢阳晖抬手指了指两人又指向自己,“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你什么意思?”蒙北嘉见龙兆一直说话, 只好自己接茬。 “呵呵,你们对外一直以乌族自称,但你们知道自己最开始只是代芈的奴隶、蛊皿还有养料吗?” 龙兆眉头动了动,突然伸手将耳麦和摄像头全部关闭,随后看向蒙北嘉。 “我们得和外面保持联系。”蒙北嘉退后一步表示拒绝。 龙兆:“还有手机。” 蒙北嘉:“但是” 龙兆:“等他讲完了以后再开也行。” 谢阳晖就这么看着两人商量,不继续也不催促。 半晌,蒙北嘉妥协:“行吧。群里说一声。” “嗯。”龙兆应了一声, 在群里发送了一条消息。 蒙北嘉将身上的东西都关掉。 郭阳一边赶路一边注意着手里的平板,见此情形, 也能理解龙兆大概是想保留一点乌族的颜面, 便放下平板,单独给两人回了一条消息, 没多说什么, 只是叮嘱两人注意安全, 随后全心赶路。 龙兆按熄屏幕, 对谢阳晖道:“你可以继续了。” 谢阳晖咧了咧嘴, 继续道:“代芈, 也就是乌族,当然不是说你们那个乌族” 不用问,蒙北嘉都知道他特意强调一句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瞧龙兆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 龙兆的确不在意,是不是乌族不重要,他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没从龙兆脸上看出多余表情, 谢阳晖觉得有点无趣,抹平嘴角, 他平淡地说起自己知道的东西:“代芈的先祖是楚地一个小国的王室分支。” 龙兆和蒙北嘉面无表情。 “虽然是分支,但因为掌握着超凡力量,他们比正儿八经的王室嫡支还要尊贵。” “嫡支还有可能因为王位更迭和内乱从嫡变庶,甚至一个不好人头落地,只有他们,地位从来不变。” 这也很好理解,先秦时期,神秘文化本来就很盛行,跳大神跳得好的都能被捧上天,更何况像代芈这样实打实有能力的,不被尊崇才奇怪。 谢阳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代芈怎么怎么尊贵,怎么怎么厉害的话,神情逐渐狂热。 “他这表情不太对吧?”蒙北嘉听着听着不由露出怪异的神情,盯着谢阳晖的表情小声对龙兆道:“他这看起来分明很崇拜代芈,完全是被洗脑的样子。他真的想干掉代芈吗?” 毫不夸张的说,谢阳晖现在的表现跟代芈的狂热粉丝没区别。 龙兆也知道谢阳晖现在的状态不对,他低喝一声:“谢阳晖!” 手舞足蹈的谢阳晖一愣,看向龙兆。 “谢阳晖?”龙兆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谢阳晖放下挥舞的手臂,脸上的狂热冷却,随即道:“之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就叫我的名字,多叫几声。” 龙兆点头。 谢阳晖继续道:“代芈所在的小国实力不强,很快被一个大国吞并,尊贵的王室血脉自此踏上逃亡之路。” “等等,你这个故事的逻辑不太对吧?”蒙北嘉打断谢阳晖的话。 “哦?你觉得哪里不对?” “我就不说代芈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自己坐王位,反而甘心当一个旁支的事。就当他们觉得反正自己也能凌驾王权之上,当个无冕之王还不用操心国事好了。” 谢阳晖点头:“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龙兆注意到他的话有点奇怪,这种肯定的语气和表述,好像他就是当事人一样。 “还是那一点,代芈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该这么容易让自己的国家被吞并。” 先秦时期的记载确实挺乱,但基地连地方志记载的边边角角都能翻出来,不可能翻不出来历史上有一个善使蛊的王室分支,要么是代芈隐藏得好,这又跟谢阳晖话里代芈的尊贵地位不符。 退一万步来说,代芈确实对外隐藏很好,可都面对灭国危机了,代芈不可能还藏着掖着不出手吧,只要出手,必然会有异常记载,但实际上是半点这方面的记载都没有。 “另外,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是在哪个国家,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不会沦落到逃亡的地步吧?” “灭国之仇,怎么能向仇人摇尾乞怜,只为苟活!” 又来了,这种怪异的表述和过于强烈的带入感。 “行,有道理,你继续。” 谢阳晖哼了一声,“逃亡的代芈时刻惦记着报仇和复国,只可惜时运不济,一直没能成功。” “后来,他们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 “那一次,代芈族人凭借巫师的身份成功混到了皇帝身边,本来是想借助皇帝的力量复国,却没想到卷入储君之争,落得一个大清洗的下场,元气大伤的代芈只能举族逃亡到千林。” 这段话里面的漏洞和槽点蒙北嘉简直不想细数。 谁会脑残到去请一个皇帝出兵帮自己复国?又不是九州以外的地方。代芈是觉得皇帝没脑子还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还卷入储君之争?合着他们自己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干? 再说了,那时候代芈都亡国多久了,是什么样的执念支撑他们前赴后继栽进复国的大坑爬都不想往外爬的? 蒙北嘉抬手抿了一下头发,遮住自己快要崩坏的表情。 龙兆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他更关注谢阳晖的神态语气,现在的谢阳晖跟之前的像是两个人,跟精神分裂一样。 “逃到千林的代芈损失了大部分族人和蛊虫。他们进入华龙山,蛰伏起来。” 戏肉来了! “你们的蛊虫是不是还是从代芈偷走的那批?”谢阳晖突然问道。 “这么多年,就没有自己培养过新蛊虫吧?” “你都说了我们是代芈的奴隶,谁会把自己保命的本事交给奴隶。”龙兆淡淡回道。 谢阳晖哈哈大笑:“确实,奴隶在主人的眼里一钱不值,只能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笑完,他又变得面无表情,“代芈蛰伏在山中,他们不与外界接触,族内通婚,就这么过了百年,一直忍到王权衰落,终于决定出山。” “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觉得山里的日子实在太苦了,又开始怀念昔日的荣光。不过终究是被皇帝杀怕了,他们不敢将爪子伸出千林,就在附近蹦跶。忽悠一些达官贵人,也不算是忽悠,毕竟他们是有真本事的。” “就这样,他们骗人也骗钱,骗完就回到山上。钱财供他们挥霍,至于人,一部分留下当奴仆伺候他们,一部分做蛊虫的培养皿,能活下来,就继续用来做实验,活不下来,直接喂给蛊虫,一分一厘都要利用起来。” “这些人里面,或许就有你们的先祖。” “然后呢,我们是怎么变成乌族分支的?” 乌族的先祖不可能一直是奴隶,肯定和代芈通过婚,否则神蛊不可能觉醒在许棠身上。 “时间久了,剩下的代芈族人觉得在这里当土皇帝也挺好,跟以前做王族的日子没太大区别,也不再想着复国。” “不过他们仍然自恃身份,只在内部通婚,不肯沾染低贱的血脉。” “近亲结婚是什么后果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吧。畸形、智障、夭折,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最后代芈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这些奴仆。” “但他们也不是一点都不挑,会尽量选择落魄的高贵的血脉,要是挑不出这样的人就去外面绑、骗。” 蒙北嘉嘴角一抽,代芈真是五毒俱全,各种意义上的。 龙兆这会儿倒是庆幸乌族只是旁支。这算什么,歹竹出好笋,幸亏叛逃的先祖没将这些恶习学到身上吗? 两人在心里默默吐槽,然后继续听谢阳晖的漏洞百出的讲述。 不过这一段逻辑还算严谨,除了代芈的歹毒,没有太大槽点。 “和外部通婚以后生下的孩子,有天赋的进入主支,没有天赋的,好歹也流着主支的血脉,自然不能跟奴隶一样,所以,他们成了分支。分支继续开枝散叶,逐渐壮大,最后形成了较大的五个分支。” “没有天赋,是指没有养蛊的天赋?”龙兆问道。 “没错。”谢阳晖肯定回答。 “后来的事你们想必也清楚了。分支的待遇是比奴隶好,但他们还是主支的仆人。都是仆人,分什么高低贵贱,主支压榨起来一点都不会手软,而且外面的人也更不好骗了,主支只能变本加厉压榨分支。受不了的分支奋起反抗。” 谢阳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最后,代留五支成功地又一次送羊入虎口。蛊术,哪有那么好得的?” “自以为得了好处,实则全都在主支的算计之内。” “你是说种蛊之术?” 谢阳晖啧了两声:“种蛊之术只是个幌子。代芈求的,是长生!” 话音刚落,龙兆和蒙北嘉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震惊的脸色。 “幸好摄像头和耳麦都关了。”龙兆喃喃道。 蒙北嘉也忍不住点头。 第178章 开门,放蛊 长生这种事, 换个人来说龙兆和蒙北嘉都指定会觉得他有病,建议他去医院看看脑子, 是不是被忽悠瘸了?! 从古至今多少皇帝举国之力求长生的,但从来没听说过有成功案例。 但这话从谢阳晖口里说出来,尤其还涉及到代芈,两人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他们尚且半信半疑,更何况其他人。 一旦被人知道代芈有这样的能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们都将永无宁日。 这个他们不单指代芈, 也包括乌族和卯族。 并非是不信任基地,但只要有一个人动点歪心思, 对他们来说都是麻烦。两人也不敢去赌所有人的良知。 龙兆想得更多一点, 代贵的千丝蛛还有代早的阿蛊,一个能让人重返青春, 一个能以生机换生机, 吊住人的一口气, 如果忽略掉反噬的代价, 这两种蛊虫其实已经变相实现了不老和长生。 四百年前, 代芈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进展, 四百年过去,代芈究竟走到哪一步了呢? 然而在谢阳晖的口中,代芈的找到‘长生’的办法时比龙兆所想得还要早, 方法也更毒。 “享受了富贵荣华的人,自然舍不得死,代芈想要长生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们偏偏还有相应的能力。” “最开始,他们用奴隶进行各种实验, 期间也不知道填进去多少人命,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办法。但这种办法有缺陷,完全是以命换命。不过不要紧,他们有奴隶,用奴隶的命就行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奴隶就是没办法驱使蛊虫,哪怕这些蛊虫是用他们的命养出来的。” “低贱的血脉就是不中用!” 原本还在等着他往后细说的龙兆和蒙北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无语。 好在谢阳晖没有继续发表关于血统的高谈阔论。 “一直得不到进展,代芈都快要放弃了,恰好这时分支暴起,让代芈找到了新目标,既然奴隶不行,流着他们血脉的分支族人行不行呢?” “获得了种蛊之术的分支族人还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暂时忘记代芈从前的压迫。殊不知这点好处是自己的催命符。” “通过种蛊,分支族人掌握驱使蛊虫的方法,反噬由分支族人承受,好处全都归了代芈。” “代芈的人就靠着分支一条条的人命实现了他们所谓的长生。” 龙兆听得眉心直跳,他还是低估了代芈的下限。 “这个秘密一直被代芈隐藏得很好,直到四百年前。” “你们猜,你们的先祖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谢阳晖饶有兴致的问。 蒙北嘉牵起嘴角:“我们不想猜,你直接说就行了。” “因为分支死的人太多了。” “从一开始一个代芈族人只需要一两个分支族人的命就能维持住生机,到后来需求成倍增长,原先的精挑细选变成来者不拒,代芈不得不扩大种蛊范围。同样的事干多了,总会碰见几个聪明机灵的人,被发现端倪也不奇怪。” “然后就是分支联合叛逃,一并抢走了许多蛊虫,其中就包括代芈用来维持青春和生机的蛊虫。” 难怪! 难怪代芈一直追着先祖到往觉,难怪这段仇恨持续了四百年都未曾消弭,难怪代芈如此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地找麻烦。 先祖这一下,几乎相当于挖了代芈的根,这梁子结的死死的。 不过,如果代芈只是为了千丝蛛和阿蛊,那先祖为什么不放弃这两样蛊虫?这样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牺牲了。 龙兆想不通,便索性先将问题放下,先祖大概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后来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代芈和分支相约斗蛊,代芈人少但厉害,是玩蛊的祖宗,不过他们惜命。分支势弱但人多,而且他们肯舍出一条命去,因为后退一步,就是背后族人千千万万条性命。” 龙兆心中一动,先祖扣下这两种蛊虫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一旦交出去,很难保证它们不会被用在自己人身上。毕竟有了它们,代芈完全可以来阴的。代芈要对付整个乌族并不容易,但从乌族偷偷带走几个人应该很简单。 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将东西捏在手里,和对方光明正大的干。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弄死这两种蛊虫,估计是为了防止代芈发疯,它们是乌族挟持在手里的虫质。 只可惜这里面的是非曲折传着传着就断了,后来族里的养蛊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龙兆在心里摇头,也许不是断了,是知道秘密的人有意隐瞒。起码欧金应该知道一些,她年纪大,再加上阿蛊在她手上那么多年,她多少也该了解一点内情,但她选择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 “说了这么半天,都是以前的事。你又是怎么变成代芈的人的?不是说没有代芈血缘的奴隶养不了蛊吗?”蒙北嘉双手抱胸,提出质疑。 谢阳晖哼了一声:“代芈又不是傻子,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叛徒身上。眼看着短时间是拿不回千丝蛛和阿蛊,他们自然要想新办法了。” 龙兆心下一沉:“所以他们想的新办法是?” “是——” 孰料谢阳晖刚一开口,突然翻着白眼直挺挺向后倒去。 龙兆、蒙北嘉:!!! 眼看着他倒下去就会磕在后面的条案上,正常人大概不会出事,但谢阳晖状态不正常,龙兆怕他磕出个好歹,话还没说完呢。 一脚踢开碍事的凳子,龙兆伸手去拉谢阳晖,匆忙间只揪住他的衣领。 谢阳晖的这身衣服也不知道穿多久了,质量奇差,两厢受力,只听到撕拉一声,他的衣服就在龙兆手下裂开。幸好这时蒙北嘉也发应过来,赶过来一把托住谢阳晖的身体。 将人挪到墙边,龙兆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他身后垫着,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和鼻息。 “他这也太瘦了吧。” 蒙北嘉蹲在旁边,忍不住道。 她刚才扶了谢阳晖一把就发现他轻得可怕,整个身上估计只剩皮包骨了。 龙兆收回手。 “怎么样?”蒙北嘉问道。 “还有心跳和呼吸,其他问题看不出来。”毕竟他也不是专业医生。 “不过,”龙兆将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默数了几下,“他的心跳比正常人要慢。” “体温也更低一点。”这句话龙兆说得有点迟疑,大冬天的,谢阳晖穿得也少,体温低可能是因为身上冷也说不定。 “先别管心跳体温了,你看他胸口是不是有东西在动?”蒙北嘉指着谢阳晖的胸口问道。 因为衣领裂开,少了衣物的遮挡,蒙北嘉好像看到了一点小东西。 龙兆顺着方向看过去,大概是角度问题,什么也没看到。 蒙北嘉起身,顺便拉了龙兆一把,“先离远点。” 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突然袭击他们。 “应该是之前发出‘唧唧’声的那个东西。”蒙北嘉猜测道。 龙兆顺着蒙北嘉拉扯的力道退后两步。屋子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屋外也没有栽什么树木。即便有树,鉴于村口那颗要命的金叶树,他们也不敢贸然动上去折树枝。 龙兆左右看了看,扶起被他踹倒的凳子,握住一条凳子腿用力一掰。这条长凳不愧是破烂,几乎没怎么费劲,凳子腿就被龙兆掰下来了。 “注意看着一点。”龙兆对蒙北嘉道。 蒙北嘉点头。 龙兆将凳子腿伸到谢阳晖面前,拨开他的衣服。 “嘶~” 蒙北嘉吸了口气,龙兆也忍不住拧眉。 谢阳晖的胸口上趴着一只虫子,单纯的虫子并不会让两人感到不适,但这只虫子一半在外面,一半在谢阳晖身体里面,也就是说,谢阳晖胸口开了个洞,洞里钻出半只虫子。 蒙北嘉抬手抚平后颈激起的鸡皮疙瘩,这东西要么全在身体里,要么全在外面,藏一半露一半真的挺恶心。 “这东西,和铜托上那个摆件是不是长得一样?” 龙兆“嗯”了一声,虽然只有半边身体,但蜘蛛腿和蠕虫身体的结合太有特色,两人自然不会认错。 “这会不会就是代芈的新办法?” 铜托上的摆件看起来像是一种供奉,能被供奉起来的东西一定有特别的含义,再结合谢阳晖身上的虫子和他刚才的话,蒙北嘉才大胆推测。 龙兆点点头:“有可能。” 但具体的还是得等谢阳晖醒过来才知道,只是他们现在连谢阳晖为什么突然晕过去也没有头绪,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就在两人对着昏迷的谢阳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村外小山坡上打头阵的萧然三人也出了点状况。 萧然半跪伏在山坡后面,双手合拢捧着鸣玉,感受它传递出来的急切还有贪婪。 ‘吃~!吃~!’ ‘吃什么?’ ‘不知道。地下!好吃的!’只传达了这么一句,鸣玉就重新车轱辘的表达着‘吃吃吃’的念头。 在基地的时候,赵老喂了它那么多好东西也不见它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意愿。 地下有什么? 与此同时,代芈村子的某处地下密室。 一团伏在石床上的阴影突然动了动。 “族长,怎么了?” 嘶嘶气音响起,出声的青年跪在是床边听着床上的人说话。半晌,他恭敬垂首:“是,我们一定把人带回来。” 第179章 开门,放蛊 青年说完话以后, 石床上的气息渐渐淡下去。过了半晌,见族长再没有命令传出, 青年才站起来。 阴影里,青年脸上恭敬的神色褪去,一张脸面无表情,唯有双眼闪烁不定,看着石床上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咕唧~”一声轻鸣唤回青年的神志,他抬手按在自己胸口,随后转身打开密室的门走出去。 门后是一条长廊, 长廊中间是一条潺潺水道,两边是平地, 可供人行走。水道里面是流动的活水, 清可见底。整个密室都是围绕着这条水道建立的,所以这里常年潮湿阴冷, 但这样的环境并没有让青年感觉到不舒服, 反而眉目舒展, 看起来很喜欢这里。 水道中散落着一些黑色石头, 里面还有一些水草, 建密室的时候特意保留了水道里的生态, 又有专人时常打理,这些水草养得都很好。除了石头和水草,时不时能看到几条不知是鱼还是虫的东西从石头底下钻出来, 又飞快地缩回去。 青年看了一会儿,似乎对这些小东西的活力很满意,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想到族长的吩咐, 青年抬起脚步往前走,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动静在这种密闭的空间内很明显。 刚走了没几步,长廊中的一扇暗门被打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探出头,阴沉沉的目光落在青年脸上。他一开口,一股子腐朽气息盖都盖不住:“是阿依啊~,你怎么不在族长那里守着?” “族长刚刚醒了” 那人眼睛骤亮:“真的?!” “是,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又睡过去了。” 那人立刻拉长脸:“哦。” 青年对他的光速变脸不以为意:“族长有些事吩咐,让我召集大家。” 那人神色狐疑:“是吗?族长可有一阵子没提出命令了。” 他口中的有一阵子可以以年为单位计算。 想到这里,他连刚刚青年说的族长醒来的话都开始怀疑起来,该不会是这个小子狐假虎威吧。 青年不愿与他纠缠,面前的人一向看不惯自己,总是怀疑他包藏祸心,他要是在这里跟他解释,嘴皮子磨破了都不一定说得清。 正好,长廊尽头的石门发出一些动静,青年看到瘸着一条腿走进来的人道:“族长吩咐的事跟连山也有点关系,齐长老可以问问他。” 瘸腿刚进来就看见两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两人他一个都惹不起,立刻堆起一个谄媚的笑容:“两位长老,可是有事吩咐小的?” 这副样子跟在谢阳晖面前简直判若两人,活脱脱一个狗腿子。 青年没说事,反而先问道:“那五个人怎么样了?” 瘸腿恭敬地道:“有两个人不太行,只能做养料,等榨干了就制成傀儡。剩下三个状态都不错,再熬一熬,如果没出现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当做转移的寄体了。” 青年点点头,随后问道:“村子里是不是又来了人?” 瘸腿一惊,然后点头道:“正要来回禀长老,确实又来了五个人。” 他谄笑道:“没想到长老您已经知道了。您真是神了,连外面的事都知道,不愧是” “行了,少拍马屁!”阴沉中年人看不惯瘸腿的谄媚,更看不惯他谄媚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了瘸腿的话。 “族长到底有什么吩咐?” 青年柔声道:“这一批人不简单。族长醒过来是因为感觉到他们身上带了能威胁到我们的东西。” 阴沉中年人讽笑道:“什么威胁?” 他质问瘸腿:“你说的闯进来的人呢?” 瘸腿道:“都抓起来了,关在地下呢。” “这就是你说的威胁?” 青年道:“是族长说的。” 阴沉中年人脸色一变,青年不等他再开口,抢先道:“族长要那样东西,吃掉它,族长就可以挣脱束缚。” 阴沉中年人和瘸腿脸色同时剧变,中年人是开心,瘸腿也挺开心,但神色中却夹杂着一些恐慌。青年将两人的脸色尽收眼底,眼神微微闪烁。 “这几个人应该是有目的来这里的,不可小觑。族长吩咐我召集还能行动的族人,务必要将人带到他面前。” “我去叫人。”阴沉中年人立即响应,正事要紧,其他恩怨可以先放一放。 他走后,瘸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连山。” “长老,您吩咐!”瘸腿条件反射地应道。 “你常出入地面,村子里现在还有多少傀儡?” “大概有五六十个吧。” “长老,难道您是要把他们全部用上?”瘸腿踌躇着问道。 “人多一些也有保障一些,确保万无一失。” 瘸腿欲言又止,就五个人,哪用得着那么多傀儡。现在傀儡也少,又不灵活,派出去也是当垫背的。多损失一个他以后干活不就少一个帮手! 青年没理会他的小心思,只等阴沉中年人将人召齐- * 地面。 龙兆守在谢阳晖身边,等他醒过来。蒙北嘉到后面转了转又回来:“里面什么有没有,用家徒四壁形容不为过。” 她只看,没动手翻,在这里,任意一样东西上都可能藏着蛊虫,还是小心为上。 “看来要找到有用的信息还是得往中心去。”龙兆道。 蒙北嘉赞同:“那咱们先去看看陈光他们醒了没有,醒了就一起去。” 单独把他们三个扔下,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一起进退,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对了,摄像头和耳麦的事要怎么办?” 自己和龙兆还好说,但没有充足的理由,其他三人应该不会同意关闭摄像头。 无论如何,长生的秘密一定要烂在自己肚子里才行。 “想办法毁掉。” “呃——,嗬~” 龙兆后退几步看着在地上抽动的谢阳晖:“谢阳晖?” 谢阳晖双眼向上翻,抽动了几下身子一歪,从靠在背包上变成倒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 龙兆握着凳子腿向前,见他没有反应,试探着伸出凳子腿杵了杵他。 谢阳晖猛然睁开眼握住凳子腿。 龙兆手一松瞬间退后:“谢阳晖?” “是我。” “你刚才怎么了?” 谢阳晖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从地上爬起来,一站起来他就觉得身前凉嗖嗖的,低头一看,裂开的衣服耷拉在胸前。 “你刚才突然倒下去,我们一时情急想抓住你,没想到把你的衣服扯坏了。”蒙北嘉见状解释道。 谢阳晖面无表情地拢好衣服:“地底下出事了。” “是我小看你们了,没想到乌族这些年也不是在原地踏步,难怪敢来闯一闯。” 龙兆和蒙北嘉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谢阳晖只当两人默认了:“老东西派人来抓你们了,他们一会儿就上来,先去找你们的同伴。” 谢阳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你说的老东西是谁?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怎么知道地下出事了?” “别废话了,再不走就要被围住了,到时候我可不会站你们这边。”谢阳晖将墙头草的话说得理直气壮。 龙兆和蒙北嘉只好跟着他往外走。 甫一出门,蒙北嘉就远远看到一些人影:“那些是?” 谢阳晖:“是傀儡。” “跑!” 龙兆和蒙北嘉不再多问,跟在他后面跑起来。 从房子这里跑到他们出来的密室用不了多久,路过那块地方,谢阳晖停下脚步打开机关,蒙北嘉趁机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傀儡跟上来。” 陈光三人已经醒过来,发现少了人,正在密室里摸不着头脑,一眨眼就见头顶上亮了起来。 龙兆垂头道:“什么都别问,先上来!” 三人闭上嘴合力往外爬。 “赶快通知你的族人都过来!”谢阳晖对蒙北嘉道。 “陈光,村子里发生什么了?”不用蒙北嘉通知,郭阳已经透过摄像头看到村里的情况了。 陈光自己也一脸懵,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谢阳晖说代芈的人要来抓我们,不知道怎么暴露了。” 龙兆丢下这句话去帮蒙北嘉和陈天晴捞齐容和她的同伴。 旁边的密室也是谢阳晖帮忙打开的,打开后他就站在一边四处张望,浑身散发着焦虑:“好了没有?不行就干脆把她们丢下。老东西的目标不是她们,她们待在这里死不了!” 陈光将龙兆的话原样复述给郭阳后也帮忙拉人。 齐容还能自己爬,她旁边的纪舒虽然被弄醒了,但手软脚软,几人费了点劲才将她捞上来。 “傀儡过来了!” 陈光听到谢阳晖的话转身往后看,便看到一群面无表情地人逐渐向他们靠拢,中间隔着几十米远。 这些人步伐都不快,还不至于立刻就能追上他们。但一排人整齐划一地走过来就很有压迫感,尤其在这种地方,更显诡异。 郭阳顺着他的视角同样在摄像头中看到了村子里的变化。 “你们带着两名受害人先撤出来,支援马上就到!” “是!” 听到命令,陈光和周林分别背上齐容和纪舒小跑起来。谢阳晖早在说话的瞬间就窜出去老远。 郭阳吩咐完,立刻通知分散的小队全速压上,向村口进发。 一片混乱中,离村口不远的萧然三人从土坡爬起来,也向村口跑去。 第180章 开门,放蛊 萧然三人跑出去没多远就看见村子里同样有人在向外跑, 打头的一个人是谢阳晖,龙兆等人慢他一步, 跟在后面边跑边回头,一直向后张望。 “阿妈!”蒙音见到人连忙高声呼喊。 蒙北嘉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三人,抬手一挥:“都回去!” 话还没说完,谢阳晖陡然刹住脚步,两个傀儡神出鬼没地闪现,已经堵在他面前。 “跑啊!”龙兆跟上来喝道。 话音刚落, 堵路的傀儡已经扑上来。 谢阳晖反应极快,十分灵活, 经验十足地一低头, 就着半蹲的姿势斜跨一步三百六十度转身躲开傀儡的攻击范围。 没了谢阳晖这个攻击目标,龙兆瞬间就暴露在两个傀儡面前。来不及跟着谢阳晖的动作躲闪, 龙兆连忙向后仰, 避开傀儡挥舞的手臂。 “后面跟上来了!”陈天晴急急说到, 其实还有一点距离, 但那种压迫感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陈光背上的齐容连忙拍着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我自己能跑。” 陈光二话不说将人放下, 齐容一落地,停了半步等后面的周林赶上。 “我扶着她,你去帮你的朋友。” 陈天晴看了她一眼, 见她十分镇定,看起来也不是很虚弱。周林背上的人只要稍微看护一下,避免她在颠簸中滑下来就行, 不用费太大力气,便点头:“好。” 陈天晴和齐容换了个位置, 周林脚步不停打了个弯绕过攻击龙兆的傀儡继续往前跑。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龙兆才后退两步躲过傀儡的攻击,陈光就已经赶上来帮忙。 有了帮手,龙兆不再闪避,抬脚用力踹在傀儡的肚子上。 这两个玩意不愧是无知无觉的傀儡,被踹了以后只是被力道冲击着往后退了几步,又不依不饶地扑上来。 而且这两个傀儡明显比后面逼近的那拨要灵活不少,挨了几次打以后还知道闪避和缠斗。 龙兆又一次躲过攻击,早就脱离战圈的谢阳晖吼道:“别纠缠了,快走!后面赶上来了。” 龙兆血压飙升,他是不想走吗?是这两个玩意拦着不让走! 龙兆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他妈少说风凉话!这两个傀儡不是你之前控制的吗?” 谢阳晖回吼:“这些傀儡谁都能控制,谁强谁就是主人!现在控制权不在我手里!” 龙兆暗骂一声,没想到谢阳晖这么不靠谱,早在他第一个跑路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了:“那他们有什么弱点?!” 陈光和陈天晴还在合力对付另外一个傀儡,他们打起来束手束脚,傀儡力气又大又不怕疼,两人二打一居然还落在下风。 龙兆余光扫过那边的战况,眼皮子直跳:“别收手,这些都不算真正的人了!” 陈光动作一顿,险些被傀儡一爪子抓过眼睛,还好陈天晴帮忙拦了一下,才避免他被挖眼。 陈光:“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龙兆:“傀儡,活死人,提线木偶,反正不是正常人,直接打!” “听龙兆的,以自身安全为主,不用留手,必要时刻,死伤不论。”郭阳在耳麦中指挥道。 陈光和陈天晴一听,不再犹豫,两人合力将傀儡逼退,但他们来时为了防止露馅,只带了两把小刀。一寸短一寸险,一时半会儿没法将人解决。 “谢阳晖!!” “没有弱点,要么将人烧成灰,要么杀掉控制他们的蛊虫。” 谢阳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往前跑。这么会功夫,后面的傀儡靠得更近了。 “艹!”龙兆又骂了一句,一个腿鞭扫过靠近的傀儡,将其绊倒,趁他倒地时将人钳住,被制住的傀儡大力挣扎,龙兆一个人险些被掀翻。 谢阳晖跑了,他全力制住傀儡分不了心再找他问,也不知道控制傀儡的蛊虫到底在哪里,不过最有可能的地方无非是头部或者心脏。龙兆双管齐下,红蝎钻进傀儡的喉咙,一手扒开傀儡的衣服将另一只蛊虫送进心脏。 不知道是哪一边起了作用,傀儡挣扎的力道小了些,龙兆松了一口气,不忘提醒陈光两人:“蛊虫在头部或心脏。” 陈光两个将傀儡制住,依言照做。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村口传来尖叫和枪声。 龙兆一抬头,便看到跑远的谢阳晖又回头朝这里夺命狂奔,在他身后,漫天飞舞的金叶像是一场落叶雨,唯美中带着嗜血杀机- * 早在龙兆三人对付傀儡的时候,周林背着纪舒带着齐容已经跑到村口,蒙北嘉跟在他们身后,两个普通人加上腾不出手的周林,必须得有人照应。 萧然三人早就赶上来跟他们汇合,跟她们一起过来的是掩护她们的十人小队。 众人在村口汇合,齐容看见持枪的军装小队狠狠松了口气,一行人往外撤退。十人小队还准备将她们护送出去后分出一半人去支援还被堵在村子里的龙兆等人。 本来一切顺利,但在他们走出去没多远,村口那颗金叶树的树叶突然开始摆动,萧然察觉到危机回头的时候,便看到满树的‘叶子’脱离树枝,如同龙卷风一般朝他们刮来。 “快跑!”萧然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 但两条腿哪有天上飞的东西速度快,满天的金叶顷刻间就追上众人。 这些金叶风一般卷来,一落在人身上就开始吸血,掩护他们的小队条件反射朝空中开枪,但子弹很难打到这些蛊虫,除了浪费子弹,没有多大效果。 齐容只听到‘快跑’和枪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就落了两只金叶蝶,它们甫一接触到皮肤口器就扎进血肉开始吸血。她还算镇定,狠手抓住金叶蝶撕下来扔到地上狠狠碾了两脚。 尖叫的是纪舒,有几只金叶蝶落在她的颈项和脸上,本来就脆弱的她瞬间崩溃,发出惊吓的尖叫。 “这些是什么东西?”齐容捂着流血的手颤声问道。 再怎么镇定,面对眼前的情况也被吓到了。 萧然驱使蛊虫对付空中的金叶蝶,金叶如落雨般在她四周簌簌落下。 她、蒙北嘉、蝶久和蒙音第一时间分散开来,将军队和齐容三人掩护在中间,勉强护住了这些人,只是空中难免有些漏网之鱼。 听到齐容的问话,萧然道:“先别管这个,尽量遮住你露在外面的皮肤,尤其别让这些东西从敞开的衣领钻进去。” 齐容听话照做,脱掉外套裹住脑袋,只留眼睛和额头在外面。 崩溃的纪舒不是非常配合,在周林背上拼命挣扎。 萧然放出蛊虫替她清理掉落在身上的金叶蝶,趁机将她麻醉。 尖叫的纪舒瞬间脖子一歪,不省人事。齐容见状,瞳孔一缩,什么也没说。 谢阳晖就是这时候跑出来的,看到村口的混乱又忙不迭往回跑。 萧然眼尖地看到他来回窜的身影,却来不及叫住人。 “族长!”另一支十人小队也赶过来了,见到这边的情形停在几十米之外不敢靠近。 空中的金叶蝶拦住萧然他们的去路,但对那支赶来的小队视而不见。 随队而来的卯族人想要过来支援,被蒙北嘉喝住,踌躇地站在原地。 金叶蝶越逼越近,似乎想将他们驱赶回村子里,这些蝴蝶背后应该有人在控制。 萧然等人边一边驱赶上空的金叶蝶一边往后退,逐渐靠近村口,后面的小队也跟着往前走,谨慎地保持着一定距离,一旦发现有金叶脱离朝他们攻击的迹象就往后退。 “这样不行!”蒙北嘉厉声道,“先把齐容他们送出去。” 军队肯定不会放弃齐容和纪舒,但她们两个面对危险毫无还手之力,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不如将人送走。 齐容抿紧唇牢牢拢住外套,没有说话。 “郭秘书,你的火焰枪调上来没有?”蒙北嘉打开耳麦问道。 “还没有,在路上,大概十分钟以后才能送到。”郭阳声音发沉,这边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他没有想到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退回到村口,一直追着他们的金叶蝶却突然不再紧逼,聚成一堆后飞,紧跟着的小队呼啦啦往回跑。但这些蝴蝶并没有追,只是重新飞回到村口的枯树上,继续充当不会动的树叶,不过比起一开始的满树金黄,现在的树叶明显稀疏了很多。 “什么情况?”十人小队中有人问道。 谢阳晖早就跑回来了,但他没靠近龙兆三人,而是独自站在一边。 龙兆收回蛊虫,跨过脚边怒目圆睁的傀儡尸体,陈光和陈天晴也解决了自己这边的傀儡,收回手,走到龙兆身边站定。 龙兆望着前方挨挨挤挤站成一堆却不靠近的傀儡:“正主过来了。” 一声轻笑传出,傀儡们分开,一个俊秀的青年从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五个人。这五个人年龄不一,却都是如出一辙的阴沉表情,阴恻恻的目光落在龙兆等人身上,一看就来者不善。 之前见过的瘸腿跟在最后面,弓着腰,跟古装剧里永远直不起要的太监一样,谄媚又谦卑。 双方就这么互相打量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 谁也没注意到两边都不沾的谢阳晖看到青年时脸上露出一个微微扭曲的表情。 半晌,青年先笑了一声:“村子里好久没有来客人了,不想一来就是恶客。” “诸位闯进我们村子里,又打又杀的,是想干什么?” 青年表现得十分彬彬有礼,但地上躺着两具傀儡尸体,萧然一行人又刚被金叶蝶袭击,再听到青年这番问话只觉得悚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0-190 第181章 开门,放蛊 现在的场面是傀儡们呈扇形站在最靠里的位置, 俊秀青年和他带来的五个人站在傀儡们前面。 再往前,谢阳晖跟象棋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一样站中间, 不偏不倚。龙兆和陈光两人像是被汉军逼到江边的楚霸王一行,在他们身后,才是萧然等人。 暂时指望不上村子外面的援军,最快也要十分钟以后他们才有可能突破那群嗜血蝶的范围进来支援。 萧然估算了一下两方的战力。 他们这边,如果十人小队火力全开,估计能暂时压制住傀儡,只要拖上十分钟, 支援应该能跟上。 另外六个人,萧然从来没有见识过代芈的手段, 不好下结论, 但她估计龙兆、蝶久、蒙北嘉应该可以做到1v1不落下风。 剩下三个人,蒙音和陈光三人应该能拖住两个, 至于她自己, 她对蛊虫不是很有信心, 但对付一个活人, 有很多其他的手段可以用。 不过这些都是萧然预想的最好结果, 具体实施起来可能会有变故, 代芈很可能不会给他们1v1的机会,而且中间还有谢阳晖这个变数。 她也不知道龙兆和蒙北嘉是怎么跟谢阳晖谈的,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很典型的骑墙姿态。 让萧然最迷惑不解的是谢阳晖一看就跟他们有瓜葛,按照代芈的作风,不该如此平静才对。但代芈这些人好像完全无视了他, 谢阳晖自己的态度也大有问题,似乎觉得自己重新倒回代芈也会被接纳。 萧然想了这么多, 实际上也才过去几秒,俊秀青年唇边微笑的弧度不变,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似乎在耐心等着他们的答案。 龙兆同样在飞速思索目前的处境,他看到了村口的一幕,明白外面的军队暂时进不来。他一直没开耳麦,也不知道郭阳那边什么时候能将火焰枪运过来,但拖延时间肯定是没错的,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自己是乌族人,容易稳拉仇恨。只是萧然等人是持枪进来的,无论什么说法都改变不了他们携带大杀伤性武器的事实,现在只能祈祷官方的身份对代芈依然存在威慑力。 龙兆抿了下唇,道:“我们接到报案这里有人失踪,怀疑你们非法绑架禁锢人口。” 他顿了一下,对警察办案的话术不是特别了解,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不过也不用他继续说,后面持枪的十人小队完全能证明他的说法,这年头能带枪的,除了官方人员就是不法分子。 谢阳晖侧头微不可察地往龙兆身后扫了一眼,眉头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俊秀青年笑容微敛,还没开口,他旁边的人就急声道:“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我们被官方盯上了。赶快把人带到族长那里,干完这一票我们就离开这里。” “阿木,你还不动手?!” 最后这句话是冲着谢阳晖的方向说的。十人小队齐刷刷抬起枪,一部分指向俊秀青年的方向,一部分指向谢阳晖,只要他一有异动,就能将人打成筛子。 萧然注意到被枪指着的俊秀青年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身体,将说话的人让出来,似乎在刻意避开枪眼。 “我们还有七分钟就能到,拖延时间。”郭阳的命令从耳麦中传来,萧然同时还听见中年人给十人小队下达指令,对村子里非己方人员,如有异动,直接射击。 双方僵持着,先开口的那个阴沉中年人又叫了一声:“阿木,动手!” 被点名的谢阳晖动了,同时动起来的还有俊秀青年。 “砰!” 一发子弹擦过谢阳晖的脚边,留下一道弹痕。 这声枪响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之前诡异的平静不复存在。 “动手!”之前指挥谢阳晖的人立刻高声喝道,身后的傀儡应声扑上来,一时间枪声不绝于耳。 阴沉中年人并没有上前,他和另外四人反而退到傀儡身后,用这些傀儡挡住子弹。 龙兆三人趁机后退,退回到萧然等人身边,防止被扫射的子弹误伤。 弹雨确实阻止了傀儡的脚步,但并不长久,被打成筛子的傀儡在子弹的冲击下后退,随后依然顽强地顶着弹雨往前。 子弹总会打光的,而且龟缩在后面的代芈族人并不是什么都不干,很快就有数不清的蛊虫朝他们扑过来。 “尽量打他们的头和心脏!”龙兆一边腾出手来阻挡蛊虫,一边在成片的射击声中高声怒喝。 齐容躲在小队的包围圈中,被这些悍不畏死的傀儡吓到了,她第一次见身体被打子弹打成这样还能行动的人,就像丧尸片里的丧尸一样。她悄悄往后退,退到最后面,紧紧抓着蒙在头上的外套,回头向村口张望,她记得外面还有警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进来,或者自己这些人先撤出去。 但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噩梦般的存在。 “那群吸血蝴蝶进来了!”齐容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惊恐。 萧然挡住面前的一片蛊虫,顺手将绕过防线扑到旁边士兵身上的蛊虫都扫下来。 火力覆盖之下,有部分傀儡被子弹打穿心脏和额头倒下,随后被扑上去的蛊虫覆盖,再也没有爬起来。 萧然这边地人也不是毫发无损。 同样也有蛊虫突破萧然等人的防线袭击他们的士兵,只咬人的蛊虫还好,谁离被攻击的人近谁就抽出手帮忙处理,虽然有受伤,但不致命。但部分蛊虫有毒,被袭击的士兵咬一口就被毒倒,萧然只能抽出手给两名中毒的士兵喂下解毒丹,暂时吊住命。 最防不胜防的是那些空中飞虫或极小的蛊虫,扑上来咬破皮肤就钻进身体,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听到齐容的尖叫时,萧然抽空往后看了一眼,那些金叶蝶确实在往里飞,后面支援的军队跟着往前压,这一会儿,军队又汇合了一批人,武装力量又壮大不少。 跟着军队压过来的卯族人同样在解决空中的金叶蝶,暂时不用他们帮忙。 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等萧然再回过头的时候,她发现谢阳晖和俊秀青年都不见了。 混战开始时,她还留着一份心神观察谢阳晖和俊秀青年。 当时动起来引发射击的谢阳晖并没有朝他们这边过来,但也没有动手,反而是往村子里跑,他绕过傀儡,也绕过代芈的人,最后远远站定,找了一处破损的墙壁遮挡,观察局势。和他同时动起来的俊秀青年也一样,两人呈犄角之势看着这边的混战,都没有出手的打算。现在藏在墙后的两人都不见了。 萧然四处扫视,并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只能按下心神,专心应付眼前的情况。 双方交手到现在,代芈也认出了他们所用的蛊虫,知道是叛徒找上门来,不禁大声咒骂。但这些叫骂声被枪声掩盖,破碎得几乎连不成词句。萧然倒是都听见了,但那些人似乎嫌官话骂得不过瘾,骂了几句就换成方言,萧然一句都没听懂。 后面压上来的部队用子弹教他们做人。代芈的傀儡损失不少,但在蛊虫的攻击下,他们也没有落下风,反而是萧然这边的士兵伤了五六个,如果不是后面的支援及时赶到,胜负难料。 新增援的队伍火力充足,还有卯族的人援手,代芈那边渐渐处于劣势,扫射的子弹击中了一名代芈族人,他发出一身渗人的惨叫。 阴沉中年人脸色一变,眼见事不可为,“撤!” 语毕,带头转身,其他四人紧跟其后。 陈光跟着跑了几步,被龙兆拦下:“别追,先解决这里的东西再说。” 代芈的人跑路时并没有带走傀儡,有了支援,众人先合力解决了蛊虫。没有指挥的蛊虫很快被清理干净,军队再动手将还能动的傀儡都绑起来看守。这些傀儡不如最初的两个傀儡厉害,失去控制后颇为呆滞,并不反抗。 郭阳和中年人带着队伍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弹壳,尸体还有幸存下来的傀儡。 龙兆等人在帮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这些士兵需要疗伤,也需要将身体里的蛊虫拔出来。中毒的士兵已经被卯族的人带到一边解毒,目前情况稳定。 郭阳指挥人将傀儡尸体抬到一边,一一记录,在官方数据库里比对他们的信息,如果是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口就记下来,他们的尸体肯定不能随意交还给亲属,只能由官方统一处理,之后统一火化,他们的亲人最后也只能得到一纸冰冷的死亡证明。 “还活着的这些人真的没救了吗?” 蝶久治疗完一个士兵,将人放开,那人离开时候努力维持严肃的面孔,只是眼神又惊奇又惊悚。 听到郭阳的问话,蝶久走过来扶住一个被绑住的的傀儡,指着他身上的弹孔道:“他们已经不算活人了,这些人一滴血都没流。” 郭阳看着嵌在傀儡身体里的子弹,被洞穿的皮肤边缘惨白中泛着青紫,就是没有鲜血流出。 “可以送他们安息吗?”既然无法生,那不如尘归尘土归土,好过这样无知无觉被人利用。 蝶久笑了一下:“可以,杀死他们身体里的蛊虫就行了。” 郭阳的话令龙兆等人都松了口气,这些傀儡就像一支敢死队,除了不像人,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十分好用的炮灰,他们很担心郭阳会想将这些傀儡带回去研究。 郭阳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令他们稍微放宽了心,各自出手杀死这些傀儡身体里的蛊虫。 这些傀儡全部倒下以后,和先前的尸体被安置到一起,按同样的流程处理。 郭阳见状叹息一声,随后找到龙兆和蒙北嘉询问他们和谢阳晖的谈话内容。 龙兆和蒙北嘉默契隐瞒了长生的内容,只说从谢阳晖口中听到了乌族的来历。 “这么说,这些失踪的人是因为代芈想要制造新的分支,谢阳晖是一个成功的例子,这些傀儡是失败品?” 第182章 开门,放蛊 182 对于郭阳的问题, 龙兆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谢阳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秘密, 只是因为意外,他没能完全说清楚。 这些傀儡很难说到底是代芈实验的失败品还是完完全全的工具人。 不过两者之间大概也没差别,他们最终都是受害人而已。 龙兆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郭阳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刚才跟他们交手,除了傀儡,代芈只出来七个人,是不是说明他们只剩下这点人了?” 龙兆没有回答,郭阳也不需要他回答, 自己往下分析:“从他们跑了之后,村子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动静。刚才的战斗那么激烈, 也没有人过来支援他们, 说明他们确实抽不出有用的人手了。代芈的人应该不多,估计傀儡也不多了。” 郭阳分析完, 又问:“谢阳晖没带你们再往村子里走吗?” 龙兆:“没有, 就只往里面进了一层。” “我们现在要进去查看吗?” 郭阳回头看了看, 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士兵们依然持枪警戒着四周, 生怕哪里再冒出什么傀儡、蛊虫出来。 乌族和卯族的人则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郭阳偶尔听到两个词, 大概是蝶久等人和后来的卯族人在交代代芈的手段。 齐容跟在周林身边,纪舒半躺在地上。这两个被救出来的受害者,纪舒全程昏迷免于受到惊吓, 齐容看起来就很惊惧,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林,周林本来还想凑到蝶久那边去, 因为齐容跟着他,有些话又不方便让她听, 只能站远一点,看顾齐容。 好在齐容没有大吵大闹,她仍然头顶外套,只有四处游走的眼神和一旦有人靠近就哆嗦的身体暴露出她精神上应该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再有,因为代芈的蛊虫受伤、中毒的士兵虽然已经被治疗过,但仍需要送下山检查。到时候齐容和纪舒也要送下去,顺便再从山下调一批人手和武器上来。代芈的人被子弹打退,自己这边也吃了教训,还是要准备充足的火力。 这些安排都需要时间。 “今天先不进去,天色不早了,我们暂时退出村子,在外面驻扎一晚,明天天亮之后再进村。”郭阳收回视线,道。 龙兆和蒙北嘉都没有意见,他们神经紧绷了一天,也要松松弦,才能有更好的状态对付代芈。 跟龙兆两人说完话后,郭阳便让所有人有序撤出村子,退回到村口时,他不忘让人将村口的树烧掉。树枝上还挂着零星的金叶蝶,没有人指挥,等火焰枪喷射出来的火焰灼烧过去的时候,它们已经来不及飞走,最终和那颗大树一起被火焰吞噬。 撤出村子约一里地后,众人停下,原地休整。郭阳去找中年人商量人员安排,萧然找到龙兆,想仔细问一问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鸣玉一直非常躁动,离村子越近,它的渴望越明显,萧然从村子里往外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它强烈的不舍情绪,如果没有她的压制,鸣玉说不定会脱离她身边,自己去找它渴望的食物。 萧然找过去的时候,龙兆正独自坐在一边摆弄他的红蝎,听明白萧然的来意,他不禁揉了揉眉头:“我还以为是代芈的人会先发现你身上的秘密,没想到反而是你想要找他们麻烦。” 龙兆事后想过谢阳晖昏迷过后又醒过来时说的那句话,他不知道谢阳晖是怎么和地底联系的,当时谢阳晖的反应太急,他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跟着乱跑,现在他有空,冷静下来仔细想过,他觉得可能是代芈察觉到神蛊的出现才派人来抓他们。 虽然许棠身上的神蛊只醒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动静,但保不齐代芈就是能察觉到,毕竟地底的人可能是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老怪物。 他之前反对萧然进村子也是这个原因,怕她一进去就会暴露。 龙兆按下心头其他想法,将红蝎收起来:“这里不方便说,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萧然自然跟着龙兆走。 蒙北嘉也在被蒙音歪缠问村里发生的事,见甥舅两人走远,又看了忙碌的郭阳一眼,继续低头糊弄她的傻闺女。 萧然这边各有各的事情在忙,都在为明天进村做准备,逃跑的代芈族人也没闲着。 他们一路往村子中心跑,阴沉中年人在最前面,其他四人的速度不相上下。 瘸腿腿脚不灵便,跑不过几人,中途就掉了队,自己找了一个地方藏起来,没跟着一起过来。 “怎么样?有人追过来吗?”连续穿过几排房子,阴沉中年人才停下,回头问道。 “没有。” “我看他们有人追了几步,被那个叛徒拦下了。”有人道。 “那帮叛徒知道族里的手段,肯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上当的。” 他们几人当机立断跑路,一部分的确是因为惜命,另一部分也是想借逃跑之机将人引到村子里面,只要进到中心,他们就能将人瓮中捉鳖。 不管那帮叛徒的武器有多厉害,进了中心都只是任他们宰割的鱼肉。 可惜叛徒们不上当。 被打伤的代芈族人捂着自己的胳膊,神色怨毒:“咱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倒来找咱们了。早知道当初就该弄死这帮贱胚子,现在留成祸害了。” 说完,他嘴里又咒骂了几句,用词极为恶毒。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阴沉中年人问道。 被打伤的人停下咒骂,放下捂住伤口的手,他的左臂上有一个弹孔。但这个弹孔周围的伤口看起来和被伤到的傀儡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伤口还有血液流出。只不过这些血液不是健康的鲜红色,反倒是暗红色,很粘稠,而且流得很慢,此时血已经止住,只剩粘稠的血液糊在衣服上,将伤口周围的一小块衣服染成暗红色。 那人松开手后,直接伸手捅进伤口,将里面的子弹挖出来,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跟受伤时发出惨叫的反应截然不同。 “这具身体不中用了。”受伤的人将子弹随便扔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伤口,脸上满是不悦。 “将就一点,只是受伤而已,坏起来没那么快,族里没那么多人给你换。”阴沉中年人道。 “是啊是啊,你还年轻,身体坏起来没那么快。”其他三人附合道。 受伤的人抬头看向阴沉中年人,随后垂头应了一声,只是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受伤的不是他们,他们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的身体的确年轻,但谁都知道一旦受伤,身体崩坏起来的速度就成倍加快,慢则一两年,快则几个月,他就要跟地底那些烂泥一样不能移动了。他们虽然生活在地下,不表示喜欢生活在地下,他也不想一动不动摊在那里只为等一个机会。 他们现在已经被官方盯上,以后再想获得新鲜血液简直痴人说梦,他能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很难说。 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受伤的人也不敢朝阴沉中年人发火,他转动眼珠,找到了一个发泄对象:“阿依呢,他跑到哪里去了?动手的时候他是不是就不在?” “我就知道那小子一直不安好心。如果他跟我们一起行动,我们何必这么狼狈逃跑。” 我也不会受伤。 阴沉中年人知道他是找借口发泄,不过他也讨厌阿依,更何况阿依确实自己跑了,这个把柄他当然要抓住,但不是现在:“先不用管他,咱们先想办法把外面的人引进来,等抓到族长要的人,咱们带着人去族长那里告他一状,族长肯定不能再护着他。” 三个应声虫又跟着“是啊是啊”地附和。 其中一人道:“还有阿木,长老您让他动手,他反而跑了,也得跟族长说,不能这么纵着他。” 阴沉中年人点头,几人完全忘了就谢阳晖那副鬼样子,还能被瘸腿指使,怎么看都是村里最底层的存在,完全看不出来哪里被纵着了。 “各位在这里说得好热闹,不如也让我听听在说什么?好像不是在商量抓人的计划?我听着几位是想告我的状?” 几人畅享着去族长那里告状的功夫,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听到这个声音,五人回头,就看见俊秀青年倚在一处柱子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阿依,你还有脸问我们?!贪生怕死先跑的难道不是你吗?!不告你告谁!”阴沉中年人被俊秀青年阴阳怪气的问话气得火冒三丈。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听了多久。 俊秀青年,也就是阿依被这么质问也不慌,他仍然笑着道:“齐长老是哪里的话,我什么时候贪生怕死了?” “你还狡辩!不是贪生怕死你跑什么?” 阿依听着他那套翻来覆去的说辞,不阴不阳地道:“我自然是要跑的。我看各位是在山里待久了,不知道如今的世道光景。咱们才几个人,去跟官方的枪子儿硬拼,你们想送死,我还不想呢!” 齐长老气得脸色发白,嘴硬道:“不过是一些死物,有蛊虫在,怕他们做什么?!” “哈?”阿依乐了:“既然齐长老觉得有蛊虫就万事大吉,那你们又何必跑呢?不还是跟我一样吗?” 齐长老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他们占理,齐长老争着争着反倒跟他们不讲道理一样,受伤的人看不下去了:“阿依,不管怎么样,族长让你带我们来抓人,你自己先跑了,你有没有把族长的命令放在眼里?” 阿依将目光转向他,这人还挺会扣帽子,“我当然把族长的命令放在眼里了,不仅放在眼里,我还会用脑子思考,知道不能蛮干。” 他似乎嫌刺激得不够,非要补一句:“哪像你们,蛮干不成,落荒而逃。” 第183章 开门,放蛊 阿依最后补的这句话简直火上浇油, 齐长老脑子嗡地一声,理智差点离家出走。 阿依看似还是懒洋洋靠在柱子上, 实则浑身紧绷,一直盯着他,时刻防止他失去理智,朝自己发难。不想齐长老呼哧呼哧喘了几声粗气,最后竟然一反常态地平静下来。 “阿依,我们不跟你在这里耍嘴皮子。族长交代的事情还没完成,要是族长等急了, 你知道他的脾气的,咱们都没好果子吃。”齐长老平静道, 虽然语气里还是能听出竭力压制住的火气, 但比平时怒气冲冲的上头表现要稳重多了。 阿依颇为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他在这个关头还能克制住脾气。 ‘看来老怪物哪怕一年也醒不了一次, 但他的威慑力比自己想得还要高, 这就有点难办了。’ 齐长老被阿依漫不经心看稀奇一样的眼神刺激得额头突突直跳, 受伤之人生怕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被青年牵着鼻子走, 赶紧插话打圆场道:“好了, 大家都是为族长办事, 还是先不要内讧了。” 齐长老冷冷瞥他,先挑开话头的人是他,这会儿反倒来装好人了。 受伤之人仿佛没看见他的眼神, 道:“咱们先想办法,看怎么才能把外面那些人引进来。” 在阿依等人吵架时,其他三人就默默退到一边装鹌鹑, 这会儿见风波平息,三人又活跃起来:“对对对, 长老们说的对。” “不过有叛徒在,怎么把人引进来?” “可以用诱饵。” “咱们哪有诱饵!” “要是他们不上当怎么办?” 齐长老被三人七嘴八舌聒噪的声音吵得头疼,“闭嘴!” 这一声呵斥十分管用,三人立刻闭嘴,不敢再说话。 “你说该怎么办?”齐长老问受伤之人。 受伤之人:“” 这是在报复自己刚才打圆场? 他道:“暂时没有头绪,齐长老有什么见解?” 齐长老:他能有什么见解! 阿依靠在柱子上看两人相互挤兑的乐子。族里的人在争功和给其他人使心眼子方面简直一绝,可惜能出来的就这几个人,闹不起来,要是再多一个人,这会儿他都能听一场相声。 青年颇为遗憾地扫了一眼缩在一边的三个人,地位不对等就是不中用,连话都不敢插。 “阿依,你年轻,脑子肯定比我们灵活,你有什么想法吗?”被挤兑了一句,齐长老将矛头调转到青年身上。 阿依早有准备,料到他吃了亏回来找自己麻烦,他站直身体,将爬上肩膀的金丝虫弹开,掉在地上的金丝虫蠕动着身体重新爬回柱子上,没入华美的纹路中:“想法当然是有的,我早就打算好了。” 阿依走下台阶,“我跟阿木商量好了,他之前初步取得了外面那些人的信任,等晚上,他会去找他们,假装给他们指路,说村子里的秘密都藏在中心,将他们都引过来。最早今晚,最迟明天,不怕那些人不进村。” “到时候,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你们想怎么宰就怎么宰。” 说完,青年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个计划是早就定好的,谁知道齐长老你这么冲动,一下子就将阿木的身份叫破了,闹了这么一场,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还肯不肯相信阿木。” 受伤之人眯了下眼,不经意间扫过齐长老,‘如果按照阿依的计划,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阿依看见他的眼神,心中暗晒,这人的脑子还真是被虫吃了,这种鬼话也信。 不过信了才好,就怕他不信。 只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不怕关键时候他不坑齐长老一把。 受伤之人对自己被打伤心有怨恨,才轻易被阿依的言语带跑偏,却不表示所有人都信了青年的话, 齐长老自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智商就突然占领了高地。他也没错过受伤之人看自己的眼神,知道他因为阿依挑拨离间的一句话再次对自己生出不满,他当即向阿依提出质疑:“你和阿木全程都没有交流,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制定的计划?你别告诉我你能未卜先知,在出来之前就想好让阿木装作倒向外面那帮人,骗取他们的信任。” 受伤之人又将目光转向阿依。 他两头摇摆的样子让阿依不禁在心里骂了声蠢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当然是我和阿木心灵相通啊~” “族长要抓人的时候,阿木就知道了,所有他立刻就开始行动了。” “哎~,本来大好的局面~,可惜了!” 青年这番唱念做打,矫揉造作的语气和动作非但没有引起几人的怀疑,齐长老和受伤之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竟然都没再提出质疑。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半晌,齐长老才继续问道:“你跟阿木有没有说好,他什么时候能将人引过来?” 阿依放下捧心的手,正色道:“看他这次倒戈,需要多久能说服那帮人相信他,其中免不了互相试探。我估计那帮人会选择白天进来,晚上毕竟光线不好,免不了会被一下小虫子近身。” 他说着,又遗憾地看了齐长老一眼,谴责他之前破坏行动的行为。 齐长老:我忍! “要是阿木成功了,他自然会通知我的,我们等他的消息就行了。” 阿依一锤定音,其他人也没有再提出反驳的话。 “先进屋去休息吧,咱们好久没有上来了。”齐长老不想再在他是不是无意破坏了青年的计划这件事上纠缠,岔开话题,率先挑了一间屋子走过去。 受伤之人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一会儿,才抬脚跟在他身后。三个应声虫察觉到气氛不对,尽量降低存在感,在他动了之后才看向阿依。 阿依一挥手,赶他们先走,自己落后几步,走在最后。 望着前面一行人的背影,他低头又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心中默念道:谢阳晖,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阿依当真和谢阳晖商量好了,让他做一个双面卧底吗? 自然不是! 他只是知道以谢阳晖的性格,能有机会弄死所有的族人,他怎么可能放弃,再往后,可没有这样的好局面了。既然如此,他之前的逃跑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而且一定会再去找那些人。他不过是顺着谢阳晖的思路,用他做借口忽悠老东西们罢了。 即使谢阳晖超出他的预料,选择藏起来不行动也没关系。以他对如今官方的了解,这帮人可不是老东西们印象里贪生怕死,不戳不动,贿赂贿赂就能糊弄过去的人了。他们不会放弃营救陷在村子里那几个无辜之人的可能,自然会再进村子,那他的说法依然站得住脚,到时候纵然谢阳晖不在,他也能再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阿依,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阿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快步走进齐长老选的屋子。他一进门就迅速打量了一圈,满屋富丽堂皇的装饰很符合族里人一惯的喜好。齐长老还真会选,这附近的几间屋子都是这种风格,但这间是其中最好的。看来即使在阴暗的地下呆久了,这帮老不死还是忘不了原先的富贵生活。 虽然长久不住人,这里也没有多少陈年积灰。 房间是齐长老分配的,他和受伤之人住最好的房间,其他三人稍次,轮到阿依,他随便指了一间。分到次一等房间的三个应声虫战战兢兢看着阿依,其中一人道:“阿依,要不我和你换一间?” 齐长老剐了他一眼,应声虫觉得自己好难做。 阿依不耐烦看他们这副刻到骨子里的尊卑有别的规矩,还不如齐老东西暗戳戳搞小动作贬低他的地位来的顺眼。他摆手:“不用了,住哪里不是住,我也不靠这些抬高自己。” 说完,也不理会几人的脸色,径直回了房间。 等他走后,剩下五人颇觉没趣,也纷纷散去。 齐长老回房后放出几只蛊虫。阿依的话有理有据,但他不相信他,还是让蛊虫去监视一下才好- * 夜已经深了,村外营地傍晚新兵上山和伤兵下山时喧闹过一阵,此时也已经安静下来。 营地周围挂着大灯,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守夜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他们人手充足,晚上是三班倒,最主要是让所有人都能充分休息。 蒙北嘉母女睡了一觉,没太睡熟,现在醒来就过来替换萧然和龙兆,萧然跟蒙音打了声招呼,龙兆对两人道:“红蝎在外面吃了几只蛊虫。” 每个守夜的养蛊人都将自己的蛊虫放出去巡逻,以保证营地不会半夜被小虫子偷袭。 代芈的人看着确实安分下来,但偷偷摸摸的小试探也不是没有。 来得都不是什么厉害蛊虫,全都被红蝎当零嘴吃了。 蒙北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会注意的。 母女两人走到守夜的位置,放出蛊虫。 龙兆和萧然并排往回走,经过郭阳身边时。他一手持这夜视望远镜时不时看向远处的村子,看起来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龙兆顺着方向看过去,远处的村庄漆黑一片,半点光线也无。营地的灯光照亮通向村里的路,那条路像是怪物口中探出的巨舌,随时准备将行于上的人卷入口中。 郭阳身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些仪器和电脑。 他拿着望远镜看几眼之后就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军队的指挥老冯离他几步远,在跟属下说话。 “郭秘书还不去休息吗?”龙兆靠近他问道。 现在是凌晨一点,等到七点,天差不多亮了的时候他们就要进村了。 “再看一会儿,马上就去。”郭阳口中说道,手下动作不停。 龙兆看着他的电脑屏幕,具体数据看不懂,只能看明白上面好像是房屋结构还有一个环形的村庄模型。 郭阳注意到龙兆的视线,跟他解释道:“这些是从你们的摄像头拍摄到的数据还有现在观测到的数据导进软件生成的模型。” 萧然见状也不着急回去休息,走过来听郭阳的话。 郭阳见两人有兴趣,索性具体跟他们说道说道:“从你们拍摄出来的录像上,只能看到最外围的三排的房子,最多加上空隙里拍到的第四排房屋背面的围墙。” 没错,从第四排房子开始,居然有围墙了,好像在防止外面朝里偷窥一样。 “从这里面,你们能看到什么?”郭阳问道。 萧然: 这一刻,郭阳很像抽问问题的老师。 龙兆不上学很多年了,没萧然那么多感触,他认真看了一眼屏幕:“房屋的朝向都背阴,按这些房子的建法,一年到头屋里能晒到太阳的时间不多。” 龙兆的这个角度可谓刁钻,却不能说他说得不对。从外到里的三排建筑,确实是将门开在背阴面,朝阳的一面基本是墙体,偶有敞开的窗户,能接收到的阳光也有限。 村里的建筑,大致能看出来是古建筑风格,其中包含一些民族特色、蛮荒元素。但总体来说,九州的建筑都注重风水,没有风水可言的,总得讲究一个南北通透吧。背阴的房子意味朝湿阴暗,没有人喜欢这样的房子。 代芈的房子偏偏就有这样不合理的地方。 郭阳在电脑上输入关键词,调出所有录像拍摄到的完整房屋图片,再看整体布局,发现确实如龙兆所说。 郭阳摸了把下巴:“奇怪,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舍弃正常格局呢?” 像代芈这样追求阶级,讲究剥削他人自己享受的人,不可能在这点小细节方面委屈自己,背离正常格局的房子一定有让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龙兆和萧然面面相觑,这问题该去问代芈,正常人跟不上那帮疯子的脑回路。 郭阳也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将这点记下来,继续跟两人解释他收集到的数据。 他也不再卖关子:“村子是环形结构,通道很少,这些要素最初应该是防止里面的人随意进出,人很容易被堵在进出的小路上。木质房屋,起火时容易牵连左右的房子,隔离前后的围墙,却能有效隔绝火焰向外围蔓延,非常适合用火攻。” “所以,郭秘书是准备放火烧村?”萧然不禁问道。 郭阳笑着摇头道:“那倒不至于。” “要烧也不可能将整个村子都烧了。” “再说,这只是初步设想,村子里面有密室,地底下肯定有其他通道。堵不到人,放火烧村子也没意义。” 郭阳说完,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明天可不能松懈。” 两人点头,正准备往回走,老冯突然道:“郭阳,有人过来了。” 第184章 开门,放蛊 郭阳听到老冯的话马上回头朝远处看去, 什么也没看到,他一拍额头, 立刻抬起望远镜,才看到谢阳晖从村口慢慢朝这边走。 “是谢阳晖,他怎么过来了?”郭阳顺便跟龙兆两人说了一句,随后又眉头紧皱,不错眼地看着谢阳晖的一举一动。 龙兆和萧然也很不解,谢阳晖这人古里古怪的,白天跑没了影, 这么晚又过来干什么。 谢阳晖慢慢走在路上,他知道前面营地里可能有不少武器都对着自己, 因此尽量保持固定的姿势不乱动, 免得对面认为自己有威胁,毫不客气给自己几颗子弹。 等走到差不多离营地三百米远, 在灯光和黑暗的交界处, 谢阳晖站在原地不动了, 随后, 就见他伸手摸进裤子的口袋里。 “先别开枪!”郭阳当机立断喝道, 谢阳晖要拿的应该不是什么有威胁的东西。 只见谢阳晖从口袋里掏出了, 手机? 郭阳见状: 他才想起来,陈光等人的五部手机好像确实还有三部在谢阳晖身上,看来他跑的时候也没忘把手机带走。 那边, 谢阳晖拿出手机后开始发信息,发完后垂下手臂,站在原地不动, 几秒钟后又捧起手机。 郭阳在望远镜里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连忙低头找手机。龙兆手机不离身, 早已先他一步看到群里的内容:【让乌族的人出来跟我谈谈。】 随后,又有一条信息顶上来:【谈完我给你们村子里的密道地图。】 【还有白天那些人躲藏的地点,再加上一些对你们有用的信息。】 最后一条消息送来后,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郭阳放下手机,看向远处的谢阳晖,他双手自然下垂,手里捏着手机,一副无害的样子静静站在原地,跟雕塑一样。 “郭秘书,让我过去跟他聊聊?”龙兆提议道。 “我也去。”萧然表示自己也想去。 龙兆抿唇,这一次倒没有反对萧然的积极参与。 郭阳却不同意:“谢阳晖的表现过于反复无常,他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密道这种东西,我们明天进村后完全可以自己探。” 这样的仪器营地里就有,是傍晚一起送上来的,就是为了探测村子里地下的密室空洞。 白天谢阳晖反水的操作过于丝滑,让郭阳对他的信任值降到谷底,再加上他被代芈的人当场叫走,郭阳对他的立场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本来谢阳晖的父母已经被带到千林,安置在离华龙山最近的酒店里,有专门的人守着。 郭阳原本的想等到两位老人到了之后,正好谢阳晖手里又有手机,他可以安排他们跟谢阳晖做一次远程会面,打一打感情牌,让谢阳晖彻底倒向他们。结果意外突发,谢阳晖白天那一出直接让他把这个想法掐死。 在谢阳晖立场不明的情况下,谢父谢母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种刺激,至于刺激的结果是好事还,郭阳暂时判断不出来。 龙兆对于郭阳这样的反应不意外,不过他仍然坚持想跟谢阳晖谈一谈。 他倒不是有多相信谢阳晖,只是如果他想要掩盖住长生的秘密,跟谢阳晖的谈话就是必须的。他得知道一旦军队进入村子之后,有什么地方容易暴露这个秘密。 而且从白天的那番谈话中,龙兆认为谢阳晖的表现不像作假,他的确恨代芈的人。 这个人可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在坑代芈上十有八九不会撒谎,冲这一点,龙兆觉得他们值得一谈。 况且谢阳晖虽然表现得墙头草了点,但起码在代芈的人追出来之前,他还肯让他们把齐容和纪舒带出来,这也能说明他还算有良心。 龙兆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郭阳,蒙北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她基本上猜出龙兆为何坚持要去谈话,便跟着劝道:“郭秘书,龙兆说的对。只是一场谈话而已,谢阳晖就一个人,翻不起大浪,最多咱们拿到一份假地图和几条假信息,就当是陪他演一场戏,也吃不了亏。”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更不吃亏了。” 蒙北嘉的话让郭阳陷入沉思。 老冯在一边听了挺久,这时道:“老郭,你有时候就是太谨慎。蒙女士说得对,不管那个谢阳晖说的是真话假话,咱们都可以从里面得到一些信息。” “再说,你要是觉得他给的信息是假的,不用不就完了,没必要在这里纠结。”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 郭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都一样,都一样,就是这么个意思。” 几人都在劝,郭阳也叹了口气:“行吧,你们过去跟他谈一谈。”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回事,郭阳刚松口,谢阳晖又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谈话过程不录像,不录音。】 郭阳又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要求?” 龙兆三人转念一想就明白谢阳晖为什么要提这个,他应该也想瞒下长生的秘密。 三人默默无言,萧然问:“郭秘书,要答应他吗?” “答应。既然同意你们去谈话,不用因为这点要求就放弃。” 郭阳看了龙兆一眼,龙兆比谢阳晖更高也更壮:“他有要求,我也有要求。你们走过去的时候不要挡住他,让他侧过来说话,告诉他,一旦他有异动,这边随时会开枪。” 萧然和龙兆皆应是- * 五分钟后,谢阳晖看着龙兆和萧然中间空出一个他的站位不明所以。 不等他开口,龙兆先跟他提了郭阳的要求。 谢阳晖脸上抽动了一下,沉默着照做,三人由前后面对面换成左右面对面。 “现在可以了吧?” 龙兆点头:“你想说什么,尽快,咱们时间不多。” 谢阳晖先看了萧然一眼:“她是?” “我外甥女,你的话不用瞒她。” 谢阳晖有些疑虑,但他确实有要紧事,便没说什么。 他也不废话,语速极快地问道:“你们之前骗我外面都是乌族人,我没料到你们带的是军队,之前的事官方知道了吗?” 忽略他说的骗,龙兆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问什么,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闭紧嘴巴。 谢阳晖看懂了他的表达,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道:“我之前跟你说老东西派人来抓你们,是因为他在地底下感受到了威胁。” 谢阳晖余光扫过身侧的亮光,下意识压低声音继续道:“老东西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很多年前,他在这座山里找到了一种极为特别的虫子,他将这种虫子跟蛊虫结合,种在自己身上。” 谢阳晖讽刺一笑:“老东西的确成功了,但不是那么容易的,代价是他摆脱不了那种虫子的习性,只能生活在地底下,发现虫子的地方。” “那里是一条地下河道,不在村子里,但也离得不是很远。那种虫子只愿意待在河道附近,一旦离开,过不了几天它们就会逐渐枯萎干瘪,跟死了差不多。但只要回到水里待几天,它们又能活过来。老东西靠它吊着命,害怕离开之后虫子不死他先死,所以河道附近修了一个密室,一直待在那里。” “我怀疑是那条河所在的地方有问题,我曾经沿着那条地下河找过它的源头,其他地方都没有那种虫子,也没有发现异常。” 谢阳晖的思维有点发散,想到哪说到哪儿,不过萧然和龙兆都没有打断他。 “我一直想检查一下那条河里的水和附近的地质,想知道是什么造成的这种影响,可惜,这鬼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又找不到借口出去,也不能离开太久。” 谢阳晖说到这里,明显恍惚了一下。 龙兆觉得他这个神情很眼熟,跟白天很像,当即开口叫道:“谢阳晖!” 谢阳晖眼神有些迷离,无意识地左右转动,龙兆连叫了他几声,他才缓过神,随后垂头看了眼胸口。 “你没事吧?”龙兆问道。 谢阳晖摇头。 “你好像,有时候不太一样?”龙兆始终觉得他的行为很古怪,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谢阳晖牵起一个笑容:“你就当我精神分裂好了。” “大部分时候,我都是谢阳晖,但有时候,我是阿木。” 谢阳晖顿了顿,道:“我不太能控制自己是谁,所以,之后你们如果发现我有什么异常,可以不用太相信我。” 萧然忍不住看了龙兆一眼,龙兆脸上的疑惑神情一闪而过。 萧然收回视线,她觉得谢阳晖这个样子不像是正常的精神分裂,她对于精神类的疾病不是很了解,但隐约听说过多重人格的人在切换人格时不会有戏剧性的表现,多数是上一秒在说一件事,下一秒就不知道之前在干什么,谢阳晖的表现都不符合。 而且他说的之后是哪个之后,是从这句话开始还是有其他意味。 既然之后不可信,之前难道就很可信吗? 谢阳晖似乎不愿意在这点上过多解释,萧然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 “话说回来,老东西察觉到你们带来了有威胁的东西,我猜应该是蛊虫吧。我也不问你们具体是什么。”谢阳晖甚至都没有抬头观察两人的神情,说不问就不问:“老东西觉得它是个威胁,也是个机遇,只要吃了它,他就能让身上的蛊虫进化,到时候他就可以摆脱那种虫子的习性离开地下。” 萧然无意识婆娑了一下手指,鸣玉一直渴望的东西大概就是谢阳晖口中的老东西身上的蛊虫,它们互为猎物。 鸣玉吞掉它,说不定也能完成一次进化。 谢阳晖不知道萧然心中在想什么,他道:“老东西这些年不死不活的呆着,享受惯了的人现在只能憋屈地窝在一个地方,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们明天肯定会进村子,我想跟你们合作。” 谢阳晖直视龙兆,强调道:“只跟你,还有那个有威胁的人合作。” “你想怎么合作?”龙兆问道。 谢阳晖舔了舔唇,“这个之后再说,我先把密道地图给你们。”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龙兆。 纸张有些泛黄和毛边,上面的折痕也极为明显,整张纸一看就有点年纪了。 龙兆将纸张接过,小心展开,生怕自己用力一点它就会沿着折痕断开。 纸上是一幅简笔图,纸上原本的格子线和笔迹掺杂在一起,看得出来画它的人尽力想将笔迹和原先的格子线区分开来,但或许是时间太久的关系,有些地方的笔迹还是模糊不清。整幅图上有一些星星的标记,没有说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说它是一张地形图的话,属于是扔在路边都没人看一眼的废纸。 “这要怎么看?”萧然不禁问道。 谢阳晖道:“我给你们讲一遍。” 他似乎也觉得这东西确实算不上地形图,难得解释了一句:“村子很难找到可用的纸笔,下面的通道是我摸索了一段时间,尽量小心落笔才画下来的,不复杂,讲一遍你们就明白了。” 龙兆将纸张摊开,谢阳晖正准备开始讲解,萧然道:“等等,我录个像。” 谢阳晖:“录像?” 萧然道:“你说的这些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我录个像,回去直接放给他们看,比我们听了再去跟他们重复强,也免得我们复述不清楚,漏掉什么重要的地方。” 谢阳晖点点头:“好,你录吧。” 萧然点开手机:“可以了。” 谢阳晖垂下头,指着龙兆摊开的图开始讲解。 村子里的地下通道说复杂也不复杂。 里面其实分为两部分,最外面是单独的密室,也就是龙兆等人呆过的地方。谢阳晖的意思是不用管,里面现在已经没人了,而且它和内层的密道也不相通,是后建起来专门用来关人的。 而另一部分,则是村子的内层,按地面建筑算起,是包含中心一起的共三排建筑的地下。 内层的地下通道大多相连,里面四通八达,大体看起来如同一只抱卵蜘蛛。 萧然觉得更形象一点的形容应该是像肋骨的形状,只是连接肋骨的脊柱没那么长,反而是一个原点而已。 谢阳晖的图上面之所以画得凌乱,是因为这些肋骨一样的分支通道里面还有一些暗道互相连接,所以整张图乍一看就像被切成一块一块的。 谢阳晖:“这些通道往里汇聚成一个出口,是老东西以前的住处。那间房子现在没有人住,代芈的人一般也不敢进去,老东西的威名还是有的。” “旁边两间是以前的长老们的住处,今天跑掉的那几个人今晚应该住在这里面。” 他补充了一句:“没抓到人之前,他们不敢轻易回去。” “标星星的地方是其他出口,都在村子里,等你们进去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借助这些通道和出口暗中观察你们。让你们的人注意点,千万要小心这些被标记的地方。” “如果有人不慎落单或者正好踩中这些地方被下面的人发觉,打开机关让他们落到地道中,我个人建议你们不要追下去,在小范围空间内,普通人不是代芈的对手,有多少送多少,更何况里面的环境他们比你们熟。” 谢阳晖的建议是个好建议,但就实际情况而言,郭阳也不一定会按他的建议行动,只能说让所有人尽量都避开这些被标注的地方。 “如果真有人掉下去了,那你们就不要小心试探了,直接往里冲。去烧、去砸、去搞破坏,这些行为说不定都比直接下去救人有用,他们可能会回来抢救贵重物品,尤其是一些老东西的爱物。” 萧然无话可说,物比人重,人命轻贱,代芈畸形的阶级观念好像总是体现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人皆有思想,有思想就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这位代芈族长仿佛是将某种观念烙印在族人的脑子里、骨血里,其深刻程度让谢阳晖这样脑生反骨的人都在潜意识里认同这种观念。 这让萧然不禁深思,如果代芈族长的影响如此根深蒂固,那谢阳晖现在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然的想法影响不到谢阳晖。 他说完这个看似荒诞的建议后深吸一口气:“现在我说的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记住了。” 他的神情很严肃,让萧然和龙兆不自觉跟着端正了态度。 谢阳晖直接侧头直视着镜头道:“越往村子深入,越会出现一些看起里熠熠生辉、富丽华贵的建筑,你们千万不要碰这些东西!不要想着在建筑里面埋伏,这些建筑外面、里面,柱子、桌椅、用具等等东西上面可能都藏着蛊虫。尤其是看起来越华丽、越富贵的东西越不能碰。” 萧然一怔,想起来郭阳说过的那番火攻言论,照这么说,郭阳的想法还挺有先见之明。如果建筑上面都是蛊虫,要保证自己不受伤害的方式,不就是先一把火把这些东西都烧掉吗? 龙兆道:“你说的这些建筑多吗?那我们岂不是进不去?” 照谢阳晖的说法,村子里该藏着多少蛊虫。 他们想往里走,即使再小心,必然绕不过这些建筑。 蛊虫是死的,人是活得,代芈的人不可能放任他们往里面探索,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驱使这些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蛊虫攻击他们。 阴险,却好用。 “多,也不算多,中心的房子,老东西住的地方都是富丽堂皇的风格,他就差没把那地方建成宫殿了,里面的蛊虫肯定多。这些藏在房子里的蛊虫以前是一种隔绝窥伺和觊觎的手段,同时也能保证建筑的完整程度,让它们历久弥新,和外面这些破烂可不一样。” “总之,小心建筑,小心人就对了。”谢阳晖最后总结了一句,算是一句忠告。 “我说完了,把录像关掉。” 萧然闻言按灭手机,龙兆跟着将那张草图叠好收起来。 谢阳晖:“来说一说合作的事吧。” “我想让你们帮我杀了老东西,杀了他我就能解脱了,我想要回家。” 他开口就是暴击。 龙兆:“?” 他有设想过谢阳晖的合作内容,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张口就是杀掉代芈族长,他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 谢阳晖斩钉截铁:“你,还有那个带蛊虫的人,老东西想吞掉它,就说明它也可以吞掉老东西的蛊虫。你和他明天想办法脱离大部队。还记得你们捡无人机的地方吗?从那边下去往前走,有一条小路,不好走,但是能直接绕到村子后面,我在小路尽头等你们,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找老东西。” “等等。”龙兆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要带我们去的地方应该是代芈的大本营吧。我们加你三个人,一起去闯大本营?” 在他们还不是非常确定谢阳晖立场的情况下! “你不用担心,现在代芈能动弹的人都在村子里,那里剩下的都是些苟延残喘的人,老东西身体也不太灵活了,只要这边能拖住这些人,我们很容易就能接近他。” 谢阳晖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有一个人倒是需要注意一下,阿依可能半路会跑回去,他一向精明,不会在这里冒险。” “阿依是?” “就是白天领头,最年轻的那个。”谢阳晖道:“不过不要紧,他也想要老东西的命,关键时候或许还会帮咱们一把,但也得小心他反水。” 龙兆还想细问,谢阳晖却低头看了眼时间:“我要回去了。给我一句准话,合作吗?” 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人留。 萧然轻咳了一声,问道:“你现在是谁?” 谢阳晖笑了笑:“当然是谢阳晖。” “我们能信你?” “你们可以信谢阳晖。” “好吧,那我们可以合作。” 谢阳晖目光转向龙兆,似乎在询问,龙兆轻轻点头,他诧异的来回扫视着两人,不明白为什么是小辈做主,随即恍然大悟这对萧然道:“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等你们。” 谢阳晖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像是赶着去干别的事。 “舅舅,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萧然目送谢阳晖的背影,问龙兆。 “九成真一成假。”龙兆道。 “我也这么觉得。”萧然赞同道。 地形图、蛊虫、代芈族长长生相关的内容都是真的,谢阳晖卖“队友”卖得很干净。 就是最后一点,他想杀代芈族长估计是真,但理由值得深思。 我想回家?真正的谢阳晖会这么说吗? 而且谢阳晖始终没有说清楚他是怎么隔着老远得知代芈族长的命令的,是忘了,还是刻意避而不谈? “人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第185章 开门,放蛊 回到营地, 图纸和录像都交给郭阳,还没休息的几个人都凑过来一起完整地看了一遍录像。 郭阳沉吟后道:“这些信息确实很有用。” 尤其是蛊虫部分, 没有谢阳晖的提醒,他们很可能会忽视这一点,到时候估计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老冯笑道:“我就说不用那么谨慎吧,冒一点点险,这不是收获巨大。” 郭阳不理会他的调侃,问道:“他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三个人一起谈了不短的时间,比郭阳给的时间要长很多。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谢阳晖要他们脱离大部队,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办到。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们才是这只队伍的主力, 军队是给他们打辅助的。辅助少了不容易发现,主力一少少两个, 队伍发现不了才有鬼。 与其偷偷摸摸离开引起骚乱, 不如直接跟郭阳报备。 龙兆略过开头关于代芈族长怎么求得长生的话, 跟郭阳道:“他想让我们明天脱离大部队, 跟他去代芈的大本营刺杀族长。” 萧然微微翘起唇角, 觉得舅舅‘刺杀’这个词用得很促狭。 郭阳可没心情笑, 他没有直截了当说不行,而是皱着眉头道:“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详细讲讲。” 龙兆将过程仔细讲了讲, 萧然跟着补充。 郭阳听完后默然不语,半晌才问道:“你们现在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想跟着他去?” 龙兆点头。 “他只让你们两个人去?” 龙兆再点头。 “那你们去吧。” 龙兆一怔,没想到郭阳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去可以, 不过你们多带一些防身的武器,我知道你们擅长用蛊虫厮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武功再高也怕刺刀,多带武器不是坏事。要是蛊虫杀不过,就直接炸。让这些祸害见识见识现代热武器的厉害。” “老冯,你擅长这个,让你的兵给他们安排一下。” 老冯笑着应道:“好。” 马上便喊人过来:“小杨,来。” 被叫的人小跑着过来:“首长,请指示。” 老冯摆摆手,“不是大事,你带这两个人下去熟悉熟悉你的那些宝贝家伙,给他们安排一些新手能用的,不容易误伤自己的东西。” “哦,对了,尤其是铁瓜多给他们安排几个,一定教完整了,别到时候不会用连自己一起炸。” “是,首长!” “你们跟我来。” 龙兆和萧然面面相觑,一齐看向郭阳。 “看我干什么,去呀。”郭阳道。 两人只好跟着小杨离开。 等两人走后,只剩下郭阳和老冯一起。 郭阳低头收拾桌上的仪器、图纸还有手机,等一会儿他还要将这份图纸录入电脑,然后传输给每个士兵。现代社会,能用仪器的为什么要用脑子背,背错了怎么办! 老冯凑过来看他摆弄电脑,小声道:“你明知道他们有事瞒着你,为什么不问?” 郭阳略有些嫌弃地将人推开,继续制作地图,嘴上还不忘回答老冯的话:“问什么?我还算了解他们,不是有特别的理由,他们不会这么遮遮掩掩的。” “既然想瞒,那一定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何必追根究底。” 他斜睨了老冯一眼:“代芈指不定有多少古古怪怪的东西,不知道不是坏事。” “像傀儡,咱们都知道这种东西的信息要是流出去会引发多少波澜。他们连这种消息都没隐瞒,可想而知保守的秘密比这要可怕多少。不追根问底,才不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老冯啧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你这次行动总得往上打报告吧,也帮着一起瞒?” “你瞎说什么?我自然会实话实说,有什么写什么。” 老冯一愣,“你不是说” “我不知道的东西当然不会往报告里写。怎么,难道你知道的比我多?” 老冯被他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半晌失笑道:“果然是搞文字的,语言陷阱就是玩得溜。” “行,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的咱们不往报告里写。” “你忙着,我去休息了,一天下来也挺累的。” 老冯说完,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整个营地就收拾完毕,整装待发。 不过郭阳将行动时间稍微推后了半个小时,他将昨晚连夜制作出来的图传输出去,给所有人留出时间让他们好好看一看,总要在脑子里留个印象,以免到村子里,万一仪器失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半个小时后,郭阳一声令下,整个小队向村子里进发。 这次进来自然没有遭到阻拦,队伍行进的很顺利。 只有村子里地上堆着的傀儡尸体无声诉说着前一天的激烈冲突。 这些傀儡之所以还摆在这里,是郭阳想等代芈的事情结束后一起处理。 并不是郭阳不想将他们送下山,但是一来运送这些尸体需要大量人手,二来最好抽一些可以处理蛊虫的人全程跟进这些尸体的后续事宜,才能百分百保证这些尸体不会‘诈尸’,或者‘诈尸’了也能被按回去。 前一项还好说,老冯的兵委屈一点可以干,关键是后一项,他还嫌队伍里的养蛊人不够,哪里能抽出人手干别的事。 只能让这些傀儡再在这里躺一天。 如果有条件的话,郭阳其实想将这些尸体就地火化。 绕开傀儡后他们也没有着急往更里面去。 一队士兵打开仪器开始扫描地下,将密室的方位等信息跟谢阳晖提供的图纸做对比。 另一部分人分散开来,小部分根据龙兆的指示找到打开密室的机关下到里面采集数据。 没错,龙兆和萧然还在队伍里,他们准备至少等队伍正面撞上代芈那些人之后再离开,反正谢阳晖是不会来催他们的。 另一部分则是在一些卯族人的陪同下去采集那些破败房子的数据,顺便检查这些破烂里面是不是真的没藏着蛊虫。 一行人磨磨蹭蹭半天,还在外围打转,而村子里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 “阿依,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进来?” 几个人早早起来,守在外面,望眼欲穿,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齐长老频频抬头看天色,终于忍不住质问道:“阿木跟你说了时间吗?” 阿依打了个哈欠,惫懒的样子看得齐长老又是一阵气不顺。 受伤那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挽起袖子正低头查看自己受上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条手臂比昨天白了一些,手臂上好像增加了一点淤青,看起来就像死人身上的尸斑一样。 阿依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身体要坏也不会那么快好吗?要他说,这人完全是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阿依!我在问你话!”齐长老呵斥道。 “不用叫这么大声,我能听见。”阿依捂着耳朵无语道。 “齐长老这么着急干什么?总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全信了阿木的话。咱们将心比心,长老你会随便相信一个反复横跳过的陌生人吗?人家谨慎一点怎么了,估计现在还在外面一点点试探呢。” 阿依的瞎话张嘴就来,却有理有据,说得齐长老无法反驳。 “那他们要试探到什么时候?”受伤之人终于放下卷起的衣袖,问道。 阿依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受伤之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道:“阿木呢?他跟那些人在一起吗?” 估计不在,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地下,阿依在心里回答,面上却道:“应该是跟他们在一起。” 受伤之人不再问了。 几人又站了一会儿,齐长老等得有些焦躁,朝后面一招手,点了个人:“你,从密道出去看看,那些人到哪儿了?” 被点到的人诺诺应是。 阿依又打了个哈欠,他其实也挺想知道官方的人到哪里了,这关系到他什么时候能脱身,怎么也不能比阿木晚。 阿依试探着往旁边走了两步,齐长老立刻转头看向他。 他双手抱胸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齐长老你看我干什么?” “站没站相!”齐长老丢下这句话转过头去。 阿依嗤嗤笑了两声,手指快速敲打着手臂,借此掩饰心里的焦躁。 十几分钟后,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齐长老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人到哪里了?” 那人摇摇头,小声道:“我一直走到最外面的出口,还是没看到人,连声音也没听到,他们根本没有靠近。” “阿依,这就是你说的计划?” 面对质问,阿依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想到一个脱身的方案,他放下手臂,假装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能计划出了岔子,这样,我出去看看。” 说罢直起身子就想往外走。 “等等。”受伤之人叫住他。 “怎么了?”阿依疑惑道。 “你一个人出去有点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阿依眉眼一弯,爽快答应:“好啊。” 两人并排走在地道里,受伤之人时时刻刻紧盯着阿依,警惕十足。 阿依也不知道这两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像突然智商都提高了不少,还知道盯着他,难不成是昨天偷跑的后遗症?! 等两人从地道出来,果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要不我们再往前面去看看?”阿依提议。 “可以,一起。” “行,一起就一起。” 两人再往外面走,一直走到接近外围才听到一些动静。 “看来人是进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还在这里。”阿依道。 受伤之人沉默,没有接话。 “回去吗?” “再出去一点,看他们在干什么。” 阿依耸肩,跟他一起。 两人动作很小心,再加上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找到了一个既能隐藏身形视角又好的房子。 受伤之人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阿依比他看的更认真,他仔细辨认所有人的面孔,直到看到龙兆的脸才放下心来,看来阿木还在外面,那他就不比他晚。 “你看到阿木了吗?”受伤之人突然问道。 “没有,估计在房子里,或者混在人群里,你没看见。”阿依敷衍着回答,估计是觉得这个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又拍了拍胸口,“我感觉到他就在这些人里。” 受伤之人点点头:“回去吧。” “好。” 两人原路退回,等他们走远之后,郭阳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刚才躲藏的位置。 “看样子,老鼠等不及了。” 他敲了敲耳麦:“所有人集合,行动。” 第186章 开门,放蛊 郭阳所谓的行动并不是一鼓作气直接往村子里面冲, 他们仍旧非常小心地向村子内前进,只是不再停下来探索周边, 因此相比之前的磨蹭,现在速度快了很多。 越往里走,入眼的房屋保存得越完整,不过比起谢阳晖所说的华贵还是差一点,是正常的建筑模样。 老冯在耳麦中道:“队伍收紧,小心建筑,注意身侧, 避免误伤。” 听到他的指令后,整支队伍收成椭圆形的纵队, 龙兆和蒙北嘉在最前方开道, 蝶久和央金殿后,萧然在椭圆形中间, 全力戒备, 防止有蛊虫袭击。 不过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直到他们根据谢阳晖提供的图纸到达地道最外围的一个出口附近, 众人停下。 “老郭, 你说前面那些发光的是木材本身, 还是里面藏着的蛊虫?”老冯站在郭阳身边,目瞪口呆地问道。 “这么大一座房子,总不能全都是金丝楠木打造的吧?” 他知道谢阳晖说这里的建筑华贵, 可也没想到是这种华贵法。 今天天气正好,虽是冬天,但头顶的太阳很大, 在阳光的照射下,众人眼前的房子都仿佛闪烁着金光。 金色的廊柱, 金色的窗棱,金色的屋顶,以他们所站的地方为分界线,前后的建筑看着像是两个世界。 老冯别的不知道,对木材也没什么认知,但这种仿佛在闪闪发光的木材他还真知道一种,就是金丝楠木。他曾经见过一座由金丝楠木打造的山水屏风,是战乱之前的一位大家之作,后来被燕都一位有名的藏家收藏,保存比较好,没怎么氧化,远远看上去就是这种颜色。 那座屏风要是拍卖,起码上亿起步,一个屏风都这么值钱,眼前整座房子该值多少。 他们还没到最里面呢,这里都用上金丝楠木了,再往前的档次总不能比这里低吧。 “不可能都是金丝楠木的。”萧然道。 两人就站在她旁边,她想不听到老冯的话都难。 这种木材古时向来为皇家所青睐,御用都供应不上,代芈的人怎么可能弄来这么多。 郭阳放下望远镜,赞同道:“许棠说的对。或许代芈的人的确能弄到金丝楠木,但这么大的手笔,皇帝都弄不来。” 华龙山也不适合金丝楠木生长,不可能是从山里开采的,没有条件,只能是代芈用了某种方法将这些木头伪装成这个样子,或许是代芈的人还在怀念他们从前的王族生活? 既然不是金丝楠木,老冯便收回视线,不再看向前方:“这金灿灿的,代芈的审美还挺暴发户的。” 评价了一句,老冯低头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几只地鼠该冒头了吧。” 他们没再往里,这里的建筑已经超过谢阳晖口中的华贵标准,说明再往前很容易被蛊虫包围,他们不冒险进去,就蹲在这里守着这个出口,等着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再忍不住探头。 从郭阳之前发现的那两个人的行为来看,代芈的人估计没什么耐心了,应该不用等很久。 郭阳等人蹲守的时候,齐长老一行也在等,但是等来等去也不见人进来。 齐长老首先坐不住了,一脸暴躁的神情,阿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找茬,抢先开口道:“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哪里了,要不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齐长老将到了嘴边的话噎回去,想说别的。 阿依:“或者找一个人出去也行。” “就你吧。”他点了一下之前被齐长老派出去的人。 被点到的人将征询的目光投向齐长老,两次被堵住话头的齐长老不耐地摆手:“去!” “是。” 离出口差不多三十米远的地方,众人蹲了十几分钟,终于观察到地上的砖块在挪动。 老冯伸手在头顶打了个手势:人出来了,准备。 “咔咔咔” 机关挪动的声音格外明显,远处的地上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个脑袋从中探出来。 或许是上次出来没见到人,来人以为这次也一样,所以探头的动作不算小心,等他看清外面清一色对准自己的枪口时,大半个脑袋已经露在外面。 来人:!!! “射!”老冯不给他半点反应时间,当即开口命令。 “砰砰砰” 没有疯狂扫射,只有一个人开枪,是老冯事先安排好的神枪手。 来人已经反应过来,低头想躲,可人哪有子弹快,他来不及躲了。 萧然看得很清楚,一共三枪,一枪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一枪正中眉心,还有一枪打中眉骨。 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摔回地道里。 “没打中?人跑了吗?”老冯问。 不怪他这么问,如果打中了,照理来说洞口处应该有鲜血四溅,他没看见,又没听见惨叫,自然觉得没打中。 开枪的人有点迟疑,没有立刻回话。按他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打中了,不过理由同上,他也不是很肯定。 就在这里开枪的瞬间,躲在村子里的人也听到了这震天的枪声,齐长老瞬间跳起来:“怎么回事?!” 受伤之人脸皮抽动,不自觉地捂着胳膊,又想起了自己被打伤的那一刻。 阿依翘了下嘴角,知道人已经到了,该是他脱身的时候了。他飞快低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后道:“应该是那些人进来了,正好跟出去的人撞上所以开枪了。” 齐长老冷静了一些:“也就是说他们进入包围圈了?” 他咧嘴道:“好啊,太好了!走!咱们出去,快点抓到族长要的人。” 阿依才不想出去,他是最知道谢阳晖想法的人。 谢阳晖肯定将他们卖得一干二净,有了防备又知道密道,官方的人现在怕不是堵在出口处打地鼠呢。他是想制造混乱趁机溜走,但还不想出去用身体接枪子儿,他又不跟齐长老几个似的,不怕疼。 “齐长老,你先别着急。”阿依道:“咱们先等人回来,问问情况再行动不迟。”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齐长老闻言,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难得点头道:“行,再等等。” 可惜,他们只能空等。 “看到人了吗?” 郭阳在对讲机里问。 “看到了,人好像死了。” 萧然和龙兆头对着头往洞口里看,旁边有两名士兵持枪警戒。 来人面朝下俯趴在地下一动不动,有头发遮挡,萧然看不清他被子弹打穿的头骨,地面没有血迹渗出,很难想象得到底下的人头上被开了个洞。 萧然虽然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但她不是很确定这个人死了,毕竟这样的死法实在过于简单儿戏。就像做足了准备,预想了几百种激烈厮杀的方案,甚至考虑到了牺牲,结果一个照面对手连武器都没来得及亮就被KO,整个过程简单到不可思议。 “要我们下去看看吗?” 萧然对着对讲机问道。 “不用,回来吧。”郭阳道。 有谢阳晖的建议,他自然不会让他们下地道。 四人依言转身准备往回走,就在这时,地上的尸体开始挣扎,手脚扭曲着跟奇行种一样在地上滑动,以一种奇怪的发力姿势撑着身体,仿佛要重新站起来。但不知道是被打坏了脑子还是其他原因,试了几次他都没能站起来,只能重复着挺身,脸朝下砸在地上,再挺身这样的循环动作。 他摔在地上的动静通过地道的回声放大,四人都听到了,刷地转身重新看向地下。 “什么鬼东西!”萧然听到身边的人小声骂了一句。 “下面怎么了?”郭阳看见他们的动作,不由问道。 “报告首长,下面的‘尸体’,在地上爬。”回答郭阳的是旁边的士兵,语气里震惊、迷茫、恍惚交织,情感颇为复杂。 郭阳:“???” 说话的功夫,下面试图爬起来不知道还算不算活人的东西像是终于放弃了,最后一次脸砸地后彻底不动了。 “这下是真死了吧?” 龙兆面无表情地道:“不一定。” 士兵看看他,又看看地下,似乎想问:都这样了还能活吗? “嘘!”萧然突然朝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 三人齐齐朝下面看,地底下的人又动起来了,不过这次不是身体,而是头发。 他的后脑勺处有一处头发一起一伏地在动,萧然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子弹穿过的地方。 半晌,在四人的注视下一条黑色的蠕虫从伤口处钻出来。 “这是什么?”士兵无助地问道。 虫子从脑子里钻出来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先后两次被刷新三观,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萧然和龙兆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黑色的蠕虫钻出来后在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转身盯着萧然四人。 别问萧然是怎么看出这东西在思考的,眼睛又在哪里,她的确感觉到被注视了。 就在萧然对这种注视感到不适,想要让几人都退后是,只见蠕虫弓起身,弹射而出,直奔萧然身边的士兵。 “小心!”萧然来不及多想,一脚将旁边的人踹倒,毫无防备之下,士兵身体一歪,向地道栽倒,正好砸在下面的尸体上。 龙兆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一边戒备一边将有些崩溃的士兵拉起来,“快上去!” 下来的瞬间他好像听到有脚步声在地道里回响,有人过来了。 第187章 开门,放蛊 “快!”龙兆推着士兵的背, 背对着他警戒,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传过来, 士兵也听到了,手脚并用快速向上爬动。 萧然和另一个士兵背对着入口处紧紧盯着地上的黑色蠕虫,不敢移开视线。 那条蠕虫贴在地上,一动不动,萧然觉得它好像在思考当前的局面,不敢小瞧它,生怕一挪开眼它就发起进攻。 好在这地道不高, 士兵很快爬上来,回头对龙兆道:“我拉你, 上来!” 龙兆踩上梯子, 一跨三四级飞速往上蹿,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入口的时候, 地道的暗门被打开, 几个人从中走出来。 齐长老一出来就看到梯子上还没来得及抽回的腿,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 但一看衣服就知道不是他们的人, 他想也没想就甩出蛊虫向那人袭去。 龙兆察觉到危险, 脚下一蹬借力扑在地上就地滚了一圈,红蝎自龙兆脖颈处爬出,身子一拧就用大螯钳住袭来的蛊虫, 将其塞入口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分秒间,齐长老失去了和蛊虫的联系,立刻就知道刚才的人是谁, 他怒骂道:“叛徒!你们自寻死路!” 随着他的怒吼声,萧然紧盯着的蠕虫仿佛受到召唤, 突然活动起来,飞快朝萧然这边爬过来。 这鬼东西没有脚,速度却一点不慢,而且它的目标很明确,略过萧然,明显是冲她身边的士兵去的。 萧然察觉出它的意图,连忙拽过身边的人:“跟着我,不要落单。” ‘鸣玉,杀了它!’萧然在心中驱使鸣玉。 似乎察觉到萧然的杀意,蠕虫竟然顿住,好似权衡过后,竟然调转方向朝后面爬去,直冲着郭阳等人所在的地方。 “鸣玉,快!”萧然还没搞清楚这种蠕虫是什么,但知道决不能让它进入人群。 鸣玉察觉到主人的催促之意,一扇翅膀,追上黑色蠕虫。 “许棠,咱们得撤回去。”就在鸣玉追击蠕虫的时候,龙兆拉着掉在地道里的士兵倒退着贴过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凝重。 “藏在房子里的蛊虫都动起来了。” 萧然闻言回头,便看到原本金光闪闪的房屋像是突然腐朽,仿佛有无数金色的丝线从木材上剥离出来,涌动着爬向地面,富丽堂皇的建筑瞬间暗淡了不止一度。 落地的金色汇聚在一起,朝着他们涌过来。 这些像金线一样的蛊虫非常多,谢阳晖口中它们是藏在建筑里,但实际看起里更像是这些蛊虫覆盖在建筑上。 蛊虫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一条会动的金色地毯朝他们涌来。 “哈哈哈,叛徒,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齐长老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地道里。 龙兆反唇相讥:“藏头露尾,活该代芈变成阴沟里的老鼠。” 笑声戛然而止,齐长老阴沉沉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虽然放着狠话,但他始终没有冒头,大概是担心一露头就会吃枪子。 从代芈的人出现起,除了和龙兆打嘴仗,萧然就没听到他们关心一下死去的族人,这让萧然愈发觉得那条蠕虫有古怪。 远处,郭阳脸色发沉地看着地面上涌动的金色,老冯拍了拍他,“超出计划,先去支援他们。” 他们着实没想到这些建筑里藏着的蛊虫有这么多。 老冯:“这里的房子,全都要烧掉。” 郭阳点头,他事后会向上面打报告。 老冯拿起对讲机:“枪手后退,火焰枪队上前,最大限度覆盖喷射范围。” “乌族、卯族戒备,避免有漏网之鱼钻过火焰范围。” “前进!” 老冯一声令下,队形调整,蒙北嘉等人后退至第二梯队。 他们的蛊虫多数也怕火,此时只能作为辅助。 老冯等人在前进,萧然四人则要后退。 “退!”龙兆喝道。 萧然三人跟着他的指令跑起来,龙兆背对着他们后退,以防缩着不出来的代芈族人搞偷袭。 三十米其实不远,但后面追来的蛊虫速度也不慢,小跑几步后萧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片金色正绕过地道出口的位置跟上他们。 鸣玉已经杀掉了蠕虫,飞过四人头顶,带毒的鳞粉洒下,一小块金色防线凹进去,又很快被后面的蛊虫补上,金色地毯的速度慢下来一些,但仍然在向前。 萧然撇过头,支援的队伍近在咫尺,两方眼看着就要汇合,老冯朝他们摆手,“从旁边绕过来。” 萧然听到他的话,目光不知怎么落在队伍前面地上的一片黑色上。 那是蠕虫的尸体,现在干瘪的像一小块黑色的膏药一样贴在地上。 ‘离开河道,它们会干瘪,但只要泡回水里,它们又能活过来。’谢阳晖的话回荡在萧然脑海里。她猛然抽出腰间的军用匕首,赶在有人踩上它之前一刀扎在它身上。 贴在地上的蠕虫瞬间卷起身子,拼命拍打匕首的刀刃。 “这是什么?” 萧然的突然动作打乱了队伍的队形。好在这些士兵训练有素,老冯反应也快,打了个手势让队伍分开,绕过萧然再次合拢。 萧然将匕首抵在地上,没有回答郭阳的问题。蠕虫挣动的力道其实不大,但萧然怕她抬起匕首它会立刻跑掉,毕竟这东西还会利用自身的特性装死。 她将刀尖抵住,握着匕首转了半圈,顺势下切,将蠕虫的一端一分为二。它生命力很强,即便如此,拖着分叉的身体还想向前蠕动。 萧然见状又是一刀,彻底将它一切两半,如此尤嫌不够。她头也不抬地问道,“有火吗?把它烧掉。” 队伍里的火焰枪现在全都对准地上的蛊虫,而且火焰枪的覆盖范围太大,要喷这只虫子他们都要退开,容易再次打乱队形,众人竟然一时找不到可以点火的东西。 “找前面借个火。”郭阳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卷起来的纸,萧然抬眼一瞥,好像是谢阳晖那张地形图。 龙兆接过纸张往前两步擦着火焰枪的边将它点燃,又将它扔在地上,和分成两半的蠕虫一起烧干净。 蠕虫被点着的瞬间,地底水道尽头的密室内,伏在石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他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四周没有人在,吐出一句话:“没用的废物!” 随后又闭上眼睛。 出口密道里和等在小道尽头的阿依和谢阳晖同时捂住胸口皱起眉头。 阿依闻着空气中飘过来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又看向地上的尸体,同样无声地骂了一句废物,见齐长老四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他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一直退到暗门前,打开暗门。 齐长老等人听到暗门打开的声音回头时,只看见阿依消失的衣角。 “阿依他又跑了!”受伤之人愤怒的低吼:“阿木的事他也在骗我们?!” 齐长老这时反而比他更冷静,“是不是骗我们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吗?”受伤之人道。 “回去?”齐长老语调上扬,满是讥嘲之意:“不,不回去。” “咱们退到中心,将所有蛊虫都聚集起来。他们能烧掉虫潮,还能烧掉虫海吗?” “你疯了?!” “族长的住处怎么办?” 齐长老拽住他的衣领同样低吼:“你猜我们现在回去族长会怎么对我们?不如拼一把,只要抓住族长要的东西,我们就能将功折罪。” 吼完,齐长老将人放开:“你要是想回去我不拦着你。” 他伸手指着暗门道:“你现在就可以走。” 受伤之人脸上的肌肉抽动,死死盯着齐长老,最终道:“我和你一起。” 齐长老点点头,问旁边噤若寒蝉的两人:“你们呢?一起还是回去?” 两人立刻道:“我们跟您一起。” “好,我们走。” 四人退回到暗门中,返回村子中心,由始至终都再没看过地上的尸体- * 萧然等人不知道地道里发生的争吵。 等纸张烧完,火焰熄灭,萧然又用刀尖拨了拨灰烬,确定蠕虫彻底碳化后才站起身。 空气中的焦糊味非常明显,因为灼烧,这里的温度也明显增高。 “刚刚烧掉的是什么东西?”郭阳再次问道。 萧然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它是从那个被打死的人脑袋里钻出来的。我猜应该是一种寄生类的蛊虫,它从脑袋里爬出来后的目标很明确。” “代芈的人的弱点是脑袋。如果之后你们正面碰上,可以打脑袋,但要小心这种蛊虫的寄生,一定要用火将它们彻底杀死。” 郭阳听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你们准备现在去找谢阳晖了?” “嗯。” “行,你们去吧。” 萧然将匕首插回腰间,再次提醒:“一定要小心这种蛊虫。” “我们会的。” 第188章 开门,放蛊 萧然和龙兆穿过人群, 整支队伍小幅度变动了一下,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注意安全, 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归来。”郭阳在后面道。 这话听着像是在立flag,却是郭阳最真心的想法,龙兆和萧然回头朝他颔首,领了他的心意。 两人脱离队伍。 往前走了一段路后,萧然又回头遥遥看了一眼,火焰覆盖中已经看不见那片金色地毯的样子,看起来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大概郭阳他们很快就会往里面走。 龙兆拍了拍她:“走吧,不用担心他们, 你该担心担心我们, 跟着谢阳晖的凶险程度不比这里差。” 话虽是这么说,龙兆的语气却很平静, 不像是担忧的样子。 萧然笑了笑, 点头, 边往外走边道:“舅舅, 你们几个之前的背包是不是还留在外面的密室中?” “周林他们的扔在密室里了, 我和蒙族长的留在谢阳晖家里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咱们先去找找背包里有没有打火机, 还有易燃物品,方便放火。” 她这么一说,龙兆立刻醒悟过来:“是该找找, 希望郭秘书当时准备了。” 背包、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是郭阳替他们准备的,几个人都没有仔细翻过。里面的大件属于一眼就能看到的,但是打火机这种小东西他没留意, 自然不知道背包里有没有。 龙兆带着萧然先绕到谢阳晖的住处,又下了趟密室, 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翻了一遍。郭阳准备得很齐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五个背包里面的东西竟然不是全部都一样。 好在防风打火机是有的,而且每个背包里面都有。 萧然自己拿了三个,给龙兆分了两个:“都带上,分开放,万一掉了还能有备用的。” 龙兆接过,分开放好。 除了打火机,萧然又挑挑拣拣,然后选出几包纸巾跟龙兆一起分了分,纸巾可以当助燃物用。 还有两把小刀,她想将其中一把给龙兆,龙兆没要。这种小刀刀刃太短,几乎是贴身肉搏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它的杀伤力。但除了一击即中割到脖子,扎在人身上也不过是留个口子,伤不到要害。而养蛊人被人近身,等于把自己送到对方的蛊虫口中,他根本用不上。萧然见状,将小刀都收起来,她没有龙兆的顾虑,这两把小刀在她手里,她能舞出花来,最不济也可以当暗器使,无论是扎头、扎脖子、扎心脏还是扎蛊虫,保证一扎一个准。 最后,她还挑出两根可伸缩的登山杖,萧然试了试手感,稍微轻了一点,肯定不如剑用着顺手,而且将它展开固定起来要花一点时间,不过聊胜于无。 龙兆看着她像仓鼠一样在身上藏装备,没有说什么,就站在一边等她选东西。 等萧然将选好的东西都放好后,腰上和裤子口袋都鼓了一圈。 “好了?”龙兆问道。 “嗯。”萧然拍了拍身上的口袋,腰间挂着的登山杖发出咔咔的碰撞声。 “走吧。” 龙兆发话,两人不再磨蹭,加快脚步赶往和谢阳晖约定的地点- * 小路尽头。 谢阳晖低着头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脚下的杂草地都被他踩出一条路来。 自从感受到老东西的愤怒后,他就开始心绪不宁。 他不时看一眼手机,又抬头看一眼小路。他也不知道老东西那里出了什么状况。他最担心的是阿依提前回去了,龙兆两人又迟迟不出现,事情好像超出了他的计划。 要不是怕他离开后可能跟赶来的人错过,他现在很想去进入村子去找人。 就在谢阳晖鞋底子都要磨穿的时候,小路上终于传来了动静,他一抬眼就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往这里走。 “你们怎么才来?”谢阳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龙兆眉头一皱,同样没给他好脸色,这种时候就不能惯着对方:“你也没告诉我们村子里有那么多蛊虫,我们险些脱不了身!” 谢阳晖神情一滞,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你们正面和代芈的人碰上了?” 没有有指挥,那些蛊虫基本不会挪地方。 “嗯,算是吧,隔空交了两次手。”龙兆回道。 “死人了吗?”谢阳晖急忙问道。 龙兆一挑眉:“你问哪一边?” 谢阳晖尴尬一笑:“当然是问代芈,看你们的样子,要是死的是你们这边的人,大概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吧。” “代芈确实死了一个人。” 萧然插话,语气略显轻蔑地道:“可惜剩下的人胆子小,不敢从地道里冒头,不然我们就能一次性将人解决了。” 说完,她的眼神看似随意地落在谢阳晖身上,实则紧紧盯着他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谢阳晖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然后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代芈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杀的,你们是运气好。而且,说不定人没真死,他们即便砍头,他们也能活过来。” 萧然等了等,没听到他继续往下说,这半藏半掖的话摆明了是想勾起两人的兴趣,但又不主动开口,像是等着他们问一样。 萧然大概猜到他藏这不肯说的可能是那种蠕虫,她不想被他引着话头走,便决定再刺激他一下,假装漫不经心又有些嫌弃地道:“砍了头也能活过来的,那还叫人吗?对了,从死掉的那个人脑袋里爬出来的蛊虫是什么东西?那东西真是既恶心又难杀。” 鸣玉轻轻动了动,向萧然传达歉意,它没想到自己被主人命令杀虫还能失手,差点就惹了祸,还要主人帮它扫尾。 萧然在心中安抚了两句,那蠕虫诡异,第一次没有经验失手也正常,吸取教训就好了。 谢阳晖闻言,眼珠子刷的一下子就转向萧然,那动作看起来就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他眼神里带着微妙的情绪,说不清是笑意还是恶意,让人感觉到非常不适。 龙兆见状微微侧身挡在萧然身前,遮住谢阳晖的目光,声音里带着警告道:“你看什么?” 谢阳晖看着他保护性的动作,牵起一个笑容,收回视线,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 他没说完,低头又看了眼时间,然后道:“你们来得太慢了,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跟我走吧,还得赶去地下。” “关于那种蛊虫的事,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说罢,他率先转身。 龙兆跟在他身后,低声朝萧然道:“一会儿少说两句,跟在我后面,别跟他靠得太近。” 萧然点了点头。 三人走了几步,便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糊味,一抬头,便见一股黑烟从村子所在的地方飘出来,这样浓的烟,看来是郭阳他们点燃了村里的房子。 谢阳晖停下脚步侧身仰着头,望着浓烟滚滚的地方咧着嘴笑开了。 龙兆和萧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神经质的笑容,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 谢阳晖并没有停很久,大概半分钟后他就收回视线,好像很开心,语气里都是心满意足:“走吧。” 三人一路向后山而去,谢阳晖专门挑路不好的地方走,这种路走起来要格外注意脚下。明明说赶时间的是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偏要选拖延时间的路,好像怕在大路上碰见人一样。 路上,谢阳晖也兑现承诺,跟他们说起了蠕虫的事。 谢阳晖:“每个活着的代芈人脑子里都会有一条蠕虫,那是他们的‘灵魂’。” “灵魂?” 这话就有一些神神叨叨了,直接往玄学的方向奔。 虽然代芈的长生也不怎么科学就是了,但蛊虫好歹有实体,灵魂则是虚无的概念。 “你说的灵魂和我们知道的灵魂是一个含义吗?”萧然问。 谢阳晖摇头:“不是,灵魂是代芈的叫法。人有身体和灵魂,两者其实就是外在活动的躯体和承载记忆感情的媒介。而媒介比躯体更重要,记忆不灭,这个人就不算真正死亡。这个媒介可以是虚无缥缈的灵魂,也可以是其他东西,在代芈,它就是那种蠕虫。” 萧然的感觉没错,从死去的人脑袋里爬出来的东西是有智商的,它会像人一样思考,或者可以说它本质上就是一个‘人’。 谢阳晖走在最前面,他顺手拨开挡在路上的枝条,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传来,可能是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萧然觉得他的声音听在耳中显得有点失真。 “一条虫子,如果拥有一个人的感情和记忆,那它到底算是虫子还是人呢?” “你的意思是,代芈族人舍弃了身体,将记忆寄托在那种虫子上,以达到灵魂不灭?” 萧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代芈族人,被抛弃的身体,还是虫子?” 谢阳晖停下来喘了口气,路不好走,他在前面开路也要耗费体力。 他知道后面两人在防备自己,所以对龙兆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忙行为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听到萧然的问题,他点点头:“你的总结是对的。至于什么才是真正的代芈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不过代芈人认为记忆才是主体,那么虫子才是他们的真身,虫子不死,代芈人就是不死的。” 他回过头扫了两人一眼,讽刺道:“其他代芈的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长生的。但最初提出这种方法的代芈族长却不愿意舍弃他的那副身体。” 谢阳晖没说原因,但龙兆和萧然却大概能猜到原因,能当一个正常人,谁愿意去当一个随时会被踩在脚下的虫子。 其中的落差能将一般人逼疯,更何况代芈族长这样的人。 其他代芈族人估计也不想当一条虫子,所以身体不能用了的时候,它就想另选一个目标钻进去。 谢阳晖继续道:“老东西不知道是怎么想到的这种方法,将记忆转移到一条虫子身上,这条虫子再钻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只要身体年轻,那他们就能永远保持年轻。” “他虽然手段残忍,践踏人命,但是在蛊虫方面的造诣却绝对是前无古人。有了想法,他就付诸实践,而且他真得成功了。” 萧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可真是不怕变态有想法,就怕变态有文化,有文化就算了,还有超强的行动能力。 “可是,变成一条虫子,真的能算是活着吗?” 谢阳晖又停下来准备歇了一会儿,龙兆和萧然两人本来落后他,这几步路便变成了和他并肩行走。 此时听到萧然的问题,谢阳晖侧头看向她:“天真!怎么不算呢?当他们站在你面前,说话做事与常人无异,如果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有一条虫子,你会觉得他们不是正常人吗?” “人会为了活着做任何事,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说不定有很多人都会争着抢着去当一条虫子。” 萧然无话可说,他们尽力隐瞒长生的秘密不就是因为事实确实如谢阳晖所说吗? 谢阳晖歇够了,继续动起来:“不过这种方法也有弊端。一条虫子,你也不能指望它的脑子有多大,所以记忆转移的过程中多少会缺点东西,每转移一次,就会丢一点。” “你们看到的那些人代芈人看起来是不是都不太聪明?那是因为转移的次数多了。” 萧然和龙兆: 他们跟代芈的人一共也就接触了两次,聪不聪明的看不太出来,不过确实不太精明。 都说人老成精,是因为活的久了见得事情多了,看得更透彻也更冷静。 但两次所见,代芈的人却没有那种精明的感觉,反而更加情绪化,暴躁还冲动,而且很容易被激怒。 萧然还以为他们是在山上待久了,长久不接触外人,又自恃蛊虫在手,长期高高在上压榨别人,根本不需要动脑子,所以没有学会小心谨慎和精明算计,唯一的智商大概就点在了长生和欺压他人上。却没想到他们是因为长生的后遗症导致脑子不够活络,大概是丢掉记忆的的同时连智商一起丢了。 “一副身体应该可以用很久吧?转移一次就要丢一次记忆,那他们转移了多少次才变成这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萧然问道。 “这里的土比较软,小心一脚陷下去。”龙兆一直在听两人讲话,此时难得出声提醒萧然。 “哦。”萧然闻言踮着脚蹦起来,跟兔子似的一跳一跳地避开龙兆所说的地方。 两人又落后了一些,龙兆说话的时候,谢阳晖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好看到萧然跳完后冲着龙兆笑,整个人褪去了一些老成的感觉,看起来颇有少年气,和之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出言贬低代芈的意气形象重合。 谢阳晖眯起眼睛,在两人注意到自己的打量之前转回头,接着萧然的问题道:“一副身体用不了多久。既然想要长生,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能行。蛊虫转移也不是百分百都能成功的,即便成功了,被蛊虫转移的新身体也会逐渐失去活力,最后变得跟尸体一样。这个失活的时间有长有短,不过按照经验来说,越健康越有活力的身体转移成功的概率越大,坏掉的速度也越慢。” “而且新身体最好不要受伤。被寄生过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被蛊虫治愈,那些血肉已经失去了活性,伤口不会自动愈合。受伤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烂掉。” “要是自己不嫌弃腐烂的身体的话,那这身体倒是还用得更久一点。” 他看向龙兆:“瘸腿看见你们几个人特别高兴就是因为这点。这些年人是越来越难绑了,像你们几个这么好的质量的身体难得一见,大概可以用上很久。地下尚还有虫子且等着换一副新身体呢!” 谢阳晖的语气平平淡淡,尾音上扬,不像是在说人,这样的评判倒像是在掂量猪肉几斤几两一样。 龙兆面无异色,倒是萧然听得直皱眉头,脸上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谢阳晖看到了,他笑了一声:“很恶心是不是?” 萧然点头:“烂掉的身体跟会动的尸体有什么区别?难怪他们只能待在地底下,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能出去吓人。” 话里的贬低意思显而易见。 谢阳晖一怔,没想到她要说这个,他抿起唇,克制住自己想要说的话,耸了一下肩,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确只配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发臭发烂。” “地底下还有多少这样的虫子?我们跟着你过去,它们会不会攻击我们想要占据我们的身体,之前你没有告诉过我们地下还有这样的危险。”沉默了一路的龙兆突然道。 “放心,不多,这些年等不到新身体的虫子有些渐渐退化成真的虫子了,还剩下的大概也就十几只。”谢阳晖连忙解释道。 “先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退缩,但你们不是杀过一只了吗?能杀一只就能杀十几只,也不怎么可怕对吧?” 最后一句他是冲着萧然问的。 萧然昂起头,不屑地道:“确实不可怕,就是太恶心了点。” 她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谁愿意让这种在尸体里钻过的虫子沾身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过来了,让舅舅带着我的蛊虫过来就好了。” 谢阳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龙兆敲了敲萧然的脑袋,轻斥道:“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别人驱使的蛊虫和自己驱使能发挥的实力不一样。” 谢阳晖点头附和道,顺便还捧了萧然一把:“没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还得是你亲自来,免得蛊虫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被老东西趁机翻盘。” 萧然轻哼一声,在龙兆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道:“行吧。” 她一副你们没我不行的表情:“大不了待会儿注意一点,在它们沾身之前就把它们都杀了。” 谢阳晖脸上隐约有笑意浮现。 萧然:“还有多久能到?咱们走了挺久了。” “快了,前面就是。”谢阳晖指着一处山壁,两人也没看清他指的是哪里。 也不等他们再问,谢阳晖已经转身在前面带路了。 等他不再看着两人,萧然抖了抖肩,将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抖下去。 几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扮演过这种有点骄矜任性的性格,刚才夹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差点没破功。 索性谢阳晖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娇气,听她捏着嗓子就以为是在撒娇,再加上龙兆的及时配合,也就没有怀疑她。 萧然本来扮演一个有些心高气傲的少女形象,话里话外贬低代芈不过是想套一套谢阳晖的话,但没想到效果似乎意外地好。 一路上谢阳晖走在前面,但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观察她。谢阳晖以为自己的眼神藏得很好,可萧然本身就对别人的注视很敏感,心中又十分警惕谢阳晖,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关注。 她起初还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直到龙兆的那次提醒,她表现得过于活泼了些,余光瞄到谢阳晖的神色才明白他大概把她当成了一个有点本事但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 她也不知道谢阳晖的错觉是从哪里来的?按理说他都知道对付老东西的蛊虫在她身上,一般人都不会把她当成什么无害的人吧。 是她的年纪太小,加上她之前套话的表现让他产生了错觉? 如果不是谢阳晖手上的断指伤口已经愈合,切切实实表明他跟代芈的那些寄生人不一样,她都要以为他也一样被蠕虫寄生,此时后遗症发作突然被降智了。 察觉到谢阳晖的想法后萧然决定将错就错,不管是误会也好,还是谢阳晖智商突然掉线也好,她就彻底坐实他的想法。 谢阳晖把她当成弱者,对她的防备肯定会减弱,如果最后两边翻脸,她也好出其不意。 这些想法她都没有跟龙兆通气,但他自然地接上了萧然的戏,成功地忽悠住了谢阳晖,把她的弱者形象固定住- * 谢阳晖说很快的确很快,三人又走了没两分钟便停在一处山壁前。 “怎么不走了,是要进山里吗?”萧然见他停下,左右瞧了瞧,捏着嗓子娇声问道。 她眼神好,其实已经看见山壁上和其他地方不太贴合的缝隙,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入口,就是没发现机关在哪里。 龙兆斜眼瞟了她一眼,不是很适应她这种说话方式,对她做了个口型:‘别演太过了。’ 萧然看懂了,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谢阳晖没察觉到两人的交流,他正对着山壁摸索,“这里有机关,打开就能进去?” “不是说在地下吗?怎么在山里?” “进去后就是往地下走。” 谢阳晖摸索了一阵子,看起来对这里不太熟悉的样子,萧然抱着手臂看着他的背影对龙兆使眼色:他怎么好像不常来?机关都找不到。 龙兆摇摇头:看情况再说,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个字都不要相信。 难为萧然从龙兆的表情中分辨出他要表达的意思,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阳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一边摸索一边道:“一会儿进去之后你们就不要再说话了,装作被我控制的样子,按我的指示行动。” 萧然歪了下头,虽然谢阳晖看不到她的表演:“怎么装?” “跟那些傀儡一样。做不到他们那样就尽量面无表情,不说话,眼珠子不要转得那么灵活,呆滞一点。” “找到了。”谢阳晖低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山壁上一个露出一个小门洞,大概两人宽。 整个机关看起来非常粗糙,但意外的没发出太大的动静。 “走吧。”谢阳晖对两人道,“扮成傀儡的样子跟在我身后。” 两人照做。 谢阳晖刚刚转身,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阿木。” 萧然涣散的眼神微微一凝,没想到这个时候杀出个程咬金来,她克制住转身的冲动,保持着呆滞的样子。 谢阳晖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在背后喊他,他转过身,萧然明显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阿依,你怎么在这里?” 阿依,是谢阳晖说的可以合作但也要防备的青年? 这个人到这里多久了,看到他们三个有商有量的画面了吗? 阿依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过来,他没有走太近,萧然感觉到他在自己身后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来这里才显得奇怪吧。” 萧然看不到阿依的表情,但从语气里还有谢阳晖的反应可以推测出他可能并不怎么友善。 谢阳晖没有说话,在 第一回合交锋中就落了下风。 阿依道:“这两人是谁啊?你几乎不来这里,一出现就随便带陌生人进山洞,是想将族里的秘密泄露出去吗?真以为族长不会惩罚你?” 谢阳晖好似终于想起怎么反击了,他嘲讽道:“别光顾着说我,说说你自己吧。族长让你去抓人,你怎么空手回来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实在是辜负族长的期望。” 阿依被谢阳晖的话逗笑了,他乐了两声:“整个族里,最没资格说族长期望的就是你了,谁不知道阿木是族里最叛逆的那个,被族长发配到外面看守村子。” “怎么,你现在是想通了,想讨好族长,重新回到地下?” 阿依三言两语下来,几乎将谢阳晖说得哑口无言。 连消带打之后阿依似乎满足了,向前走了几步,越过萧然站到谢阳晖对面:“阿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咱们合作怎么样?” 他转过头,微笑着看向木愣愣的两人,直接问道:“这两个人谁是族长要的?” 谢阳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指了一下萧然。 萧然维持着脸上呆呆的表情,内心却很惊讶,她没料到谢阳晖这么爽快就出卖了自己。 阿依拍了拍手,围着萧然转了一圈,“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他呢。不过人不可貌相。” “我会把他们带到族长面前。” “你先别急着拒绝。”阿依抬手打断了谢阳晖想说的话。 “你好好想想,收到命令的是我不是你。你常年不在这里,还跟族里唱过反调,如今却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带着族长要的东西来献殷勤,你猜族长会不会相信你,他会让你靠近吗?” “我就不一样了。” “族长也不信任你。”谢阳晖道。 他这会倒没蔑称老东西。 阿依点头:“族长对谁都有戒心,不过我比你还是好那么一点的。” 阿依用手指比了一点点的距离。 “只要我带着他们过去,就算族长再怎么不信任我都会让我进去的,他需要那东西,冒一点险也是值得的。” 谢阳晖并不肯退步。 萧然听着两人在这里打哑谜。 两人似乎都很想靠近代芈族长,但青年阿依平时里机会应该很多,为什么非要执着这一次机会。 谢阳晖也是,他跟两人谈合作时并没有说他自己完全不被代芈族长信任,可能连人都见不到。 但他一直对自己信心满满,好像只要他愿意,代芈族长就一定会见他,是因为她身上的蛊虫? 如果是这样,他不应该将这点瞒下来吗?这里是萧然和龙兆两个人,他大可以说东西在龙兆身上。 结果阿依两句话一刺激,他就毫不犹豫将自己卖了,事后又非常坚持,不愿意将自己让给阿依,行为前后不一。 还有,谢阳晖先前说自己的目的是想杀了代芈族长,阿依也是。两个人有相同目的人为什么不合作,互相之间反而好像不怎么待见对方?是本来就有矛盾,还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那么简单,这个被隐藏在表面动机下的原因才是造成他们矛盾的根本。 萧然垂下眼皮,避免自己思考是过于灵活的眼神被阿依察觉。 她觉得大概率阿依是知道她和龙兆在装木头人,不过只要他没有当面揭穿,两人就继续演下去。 龙兆也是一样的想法,因此也一动不动。 就在萧然思考地时候,阿依对着谢阳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谢阳晖不为所动。 阿依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倔,那咱们各退一步,我们一起把他们带进去,族长问起,就说人是我们两个一起抓的。我没有把握,跟齐长老他们关系也不好,所以去找了你,你心里还是有族人的,所以被我劝服了,跟我一起抓了人。” 阿依话里话外都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就像是不出工不出力,事成之后就跳出来抢功劳的领导。 谢阳晖竟然还真被劝服了,点了点头:“可以。” 阿依一抚掌:“好兄弟!” 谢阳晖眼皮一抬,阿依笑盈盈看着他:“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啊。” 谢阳晖没有理他:“走吧,你先进去。” 阿依没有拒绝,“好。” 路过谢阳晖时,他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被谢阳晖一侧身躲了过去。 阿依也不介意,弯腰钻进山壁中,谢阳晖朝龙兆和萧然一招手,跟着走了进去。 门洞在两人身后合上,但山洞里却并不黑。 阿依领着他们在洞中穿行,石壁上有东西在发光,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进来的瞬间,萧然察觉到鸣玉非常躁动,但很快却诡异地安静下来。 ‘鸣玉?你怎么了?’ ‘主人,好香。’鸣玉传回信息,但食欲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萧然对它这反常的行为有些不安。 ‘什么东西好香?你想吃的那样东西吗?’ ‘到处都好香。’ 萧然心中一沉,再问又问不出什么,现在又不好跟龙兆交流,她只好收回心思,先观察身边的环境。 萧然余光扫过,发现石壁上发光的并不是蛊虫,好像是某种矿石,数量不少,足以让萧然看清四周的环境。 身侧的石壁并不逼仄,行走其中不会让人感觉到压抑。石壁有些地方怪石嶙峋,有些地方又很光滑,这条供人行走的路大概是依托原有的山洞再加上人工开凿建成的。让萧然觉得奇怪的是石壁上好像还附着着一些藤蔓,在开凿的过程中竟然没有被清理掉。 越往里走,萧然发现他们应该是越来越往下,因为她发现头顶的石壁离她越来越远。 一路走来,萧然始终没有见到谢阳晖所说的地下和,直到她又看见了一面石壁。 确切的说不是石壁,比起外面山壁上好歹伪装过的门,前面的石壁则是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这里有门,可以开。 阿依伸手打开石门,门后长长的甬道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萧然终于见到了谢阳晖口中的地下河,但它看起来更像圈好的水池子。 甬道两边也有一些明显的石门,门后应该也有房间,萧然竖起耳朵听了听,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什么原因,她没听到任何动静。 “滴答” 有水滴落在萧然肩上,她没动。 阿依已经走到甬道尽头,径直推开一扇石门,“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阿依吗?”虽然有口音,但说的确是官话。 阿依动作一顿,回道:“是我,族长。” “把外面的人都带进来吧。” 第189章 开门,放蛊 “是。” 阿依恭敬地应了一声。 他回头朝谢阳晖使了个眼色, 侧身滑进门内。 萧然动了动鼻子,阿依行动间带动了空气的流动, 她好似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若有似无,等她仔细嗅闻时又闻不到了。 她此时才惊觉,按照谢阳晖之前的描述,没有正常身体的代芈族人都待在地下的话,水道里应该会有腐臭的味道才对,可她并没有闻到, 除非那些人在身体坏掉之后都以虫身在这里生活,否则这里不应该只有淡淡的潮湿的味道。 还有刚才的香味, 她不认为那是错觉, 水道里的每一点异常都值得警惕。 谢阳晖背对着他们,残缺的手在背后摆了摆, 跟在阿依后面踏入门内。 龙兆斜跨一步, 堵在萧然前面进门, 他一句话也没说, 更没有打给她打什么暗号, 但萧然知道他是在保护她, 也是在提醒她小心。 萧然默默跟在他后面,走动间又闻到了那股甜甜的香味。 ‘鸣玉,你说的香味是奶油香吗?’ ‘?’鸣玉传达来疑惑的情绪。 萧然忘了, 它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奶油香。一人一蛊对不上信号,萧然暂时放弃了询问鸣玉。 等四人都进了密室,石门在萧然背后缓缓合上, 她和龙兆都贴着石门站好,没有贸然往里走。 没有人注意到在石门合上的一瞬间, 水道另一头靠近入口处的一个密室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盯着尽头看了几秒,又缩回脑袋,好像无事发生。 密室里,萧然微微眯了眯眼,这里面比外面要黑,由亮转暗让她有些不适应。 过了片刻,适应黑暗后,她才开始观察这间密室。 密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顶上的一颗矿石,这颗矿石比外面所有的矿石都大,但还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 萧然能看到的就是矿石周围的地方,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她首先注意到的还是头顶上的藤蔓,比外面看到的更多,稀稀疏疏地贴在密室顶上,一直向外延伸。 这就有点奇怪了,她在水道里并没有看见这些藤蔓,这间密室是有什么地方和外面的山洞相通吗? 除了这些藤蔓外,萧然只能看见密室正中央的一团阴影。 阿依正跪在阴影前,谢阳晖垂头站在阿依身后,那里应该就是代芈族长了。 代芈族长没有理会谢阳晖,他好像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萧然只听到他问:“我要的东西在后面那两个人身上?” “是,族长,阿依幸不辱命。” 阿依似乎忘记了在外面对过的说辞,半点没有提到谢阳晖的功劳,谢阳晖一动不动,没有替自己辩驳。 代芈族长呵呵笑了两声:“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阿依小心道:“官方的人找到村子里了,他们武器先进,齐长老他们负责拖住那些人,我就先带着族长要的东西回来了。” 代芈族长好似随口一问,也不是太关心那几个人的死活。 萧然看到那团阴影动了动,似乎侧了个身,随后他道:“你们到前面来。” 萧然浑身一紧,她不确定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动。 他们是谢阳晖控制的傀儡,此时应该无知无觉,只跟着谢阳晖的命令行动,但代芈族长直接对着两人说话,是代表他能绕过谢阳晖指挥两人,那他的命令是单纯让他们上前还是包含特别的指示? 还是说他只是发布命令,谢阳晖接收命令,听从他的吩咐控制两人上前。 谢阳晖沉默着站在原地,根本没有给两人提示。 见谢阳晖指望不上,萧然咬了咬牙,正准备迈开步子朝代芈族长所在的方向走去,龙兆已经先他一步动了起来。 龙兆是被傀儡追过的,谢阳晖曾告诉过他代芈所有的人都能控制傀儡,谁强,谁就能直接抢夺傀儡的控制权。 谢阳晖这个时候不动,应该是不准备争控制权,那他们就照代芈族长的命令行动就是了。 他先动了,许棠也应该知道要跟着他一起行动。 果然,见萧然跟着一起抬脚,龙兆心中松了口气。 两人步伐一致,直直行至代芈族长面前,等他们站定的时候,谢阳晖飞快侧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垂下头去。 萧然没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走到近前,她终于看清了阴影的样子。 那是一张石台,石台底部也有藤蔓缠绕,萧然看不见对面的情形,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延伸过来的。 石台上躺着的人有些出乎意料的年轻和正常。 代芈族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常的,不良于行的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躺在石台上,既没有萧然想象中的老态龙钟,也没有看见他身体上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他甚至比谢阳晖还要正常一些,他不算胖,但起码他没有谢阳晖那样瘦到脱相。 但这样的正常才是最诡异的地方。如果这是代芈族长的原生身体,他是怎么维持它的? 萧然只匆匆扫了两眼,就不再仔细观察,她怕代芈族长同样对眼神敏感。 “真年轻啊~” 一声感叹响起。 “上次见到这样从里到外都很鲜活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没有人回答。 代芈族长自嘲道:“果然是老了,连记性也不怎么好了。” 如果忽略这诡异的情形,他倒真像一个跟他们话家常的老人。 只是下一刻,这个老人就突然问了一句让在场四人冷汗直冒的话:“阿依,你怎么知道他们身上有我要的东西的?” 阿依呼吸一滞:“族长?” “你不是说外面来了很多人吗?你是怎么把这两个人挑出来的?”代芈族长语气还带着笑意,但问出的话却犀利无比。 阿依懵了一瞬后迅速清醒,思绪飞快转动,为自己想合理的解释。 官方来了人的话是他自己说的,他没想到老东西在这里等着他的漏洞。 是啊,他怎么从那么多人里挑出这两个人的? 仔细一想,他好像确实没有从老东西这里得到明确指向。 最初他只从瘸腿那里知道村里来了五个人,他当时是认定东西应该在这五个人身上,只要抓这五个人就好,但后来见到阿木以后,他的行动完全是跟着阿木在走。 是阿木!阿木在误导他? 这个狗东西! 第190章 开门,放蛊 阿依强忍着回头观察谢阳晖表情的冲动, 在心中狠狠骂了他几句。 组织了下语言,阿依开口, 准备把责任推到谢阳晖身上:“族长,我都是——” 代芈族长却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过东西还真在他们身上,阿依倒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没有继续质疑,反而还夸赞了一句,阿依背后却渗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族长的话别有深意。这是夸他聪明, 还是说老东西一直将他的‘聪明’看在眼里? 代芈族长不知道阿依在心里想什么,或许他就是想要这个效果,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没再管跪在地上的阿依, 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萧然和龙兆身上。 没有得到他的指示,阿依不敢起来, 他深深垂下头, 眼里闪过一道怨毒的光芒, 不管老东西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今天他也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谢阳晖仍旧垂着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代芈族长的眼神在萧然和龙兆之间来回扫过, 最后落在萧然身上。 他看了一会儿, 似乎在确定什么,半晌后轻声道:“去吧,去吃了她。” 萧然瞬间身体紧绷, 不过仍然没有表露出异样。 在代芈族长说完话后,密室里陷入安静,或站或跪的四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过了不知道是几秒钟还是几分钟,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从代芈族长的身上传来,萧然看见他胸口的衣服略微有些鼓动, 好像有东西在底下爬动。 与此同时,阿依和谢阳晖的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萧然眼神微凝,他们两个是在等这个东西出现? 又等了一会儿,那东西才从衣服里爬出来,龙兆瞳孔一缩。爬出来的东西他在谢阳晖身上见过,它和他之前在谢阳晖胸口见过的那种似虫似蛛的蛊虫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颜色。 代芈族长身上的这只蛊虫颜色更接近谢阳晖家里的那只铜摆件,是一种黄澄澄泛着亮光的颜色。 这只蛊虫的出现,也让龙兆一瞬间明白了谢阳晖是怎么在地面上就能知道地底的动向的。 两者大概是子母蛊的关系,互相之间有感应。 但是,新的疑问又浮现在龙兆心间。 就他所见所知,代芈族长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很聪明,三两句就能抓住阿依话里的漏洞将人打压住,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联系。子蛊尚且能从母蛊那里得到信息,母蛊呢?那从头到尾,谢阳晖的行动是不是都掌握在代芈族长手里,他们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有多少是真的? 想到这里,龙兆瞬间毛骨悚然。 他没能继续思索下去,因为那只黄铜色的蛊虫已经向萧然发起了攻击。 萧然没有龙兆想得那么多,知道谢阳晖不可信的时候她就没对他抱有太大期望。 自从那只蛊虫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关注着它。她发现代芈控制的蛊虫都很喜欢往人脸上扑,大概是物随主人,改不了寄生的习性。在那只怪东西蠕虫一样的尾巴弓起来时她就知道它是在蓄力,等它扑出来的一瞬间,萧然脚下一错,膝盖微弯下腰避开攻击。 ‘鸣玉!’ 收到命令,鸣玉振翅迎面撞上再次扑过来的蛊虫。 代芈族长看到鸣玉,眼睛一亮,赞叹了一句:“好漂亮的蛊!” 随后又惋惜着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东西一会就要被吃掉了,也不知道我的蛊虫在进化的时候能不能吸取一些优点。” 他既不为自己的蛊虫担心,也完全不吃惊萧然避开袭击的动作,说明他早就知道她和龙兆两人没有被控制。 刚才四人的表演在他眼里可能就像看了一场猴戏。 萧然撇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受他的影响。 她伸手摸上腰间的匕首。 鸣玉和那只蛊虫撞成一团跌在地上,又迅速振翅飞在半空中,它是一只蝴蝶,地面的优势肯定不如那只蛊虫。 鸣玉很聪明,在空中吊着它,每当它扑过来的时候就挥着翅膀避开,顺便洒下一些鳞粉,没过多久,那只蛊虫身上就遍布了星星点点的蓝色。 ‘代芈族长的蛊虫好像不是很厉害。’萧然心里地念头一闪而逝。 确定鸣玉有余力应付那只蛊虫后,萧然转过身,看向躺在石床上的代芈族长,他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早在鸣玉和蛊虫争斗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阿依和谢阳晖同时动了起来,两人齐齐转身,挡在石床前,防备地看着萧然和龙兆,一副保护的姿态。 “谢阳晖,你忘了跟我们的合作了?”龙兆全身戒备地看着两人,沉声问道,试图挑拨离间。 “你要叫我阿木。”谢阳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一刻,他和阿依看起来颇为相似,不是指脸,而是神态。 “阿木没有答应跟你们合作。” 代芈族长笑出声来。 “咔” 密室的门响了一声,好像有人在外面推门。 这个时候要进来的只能是代芈的人,萧然和龙兆对视一眼,握紧手中匕首作势要扑向石床上,准备近身搏斗。 阿依见状一拍掌,萧然只觉眼前一花,微微后仰,放弃袭向代芈族长的动作,回手一划,两条蛊虫的尸体就落在眼前。 “咦?”代芈族长轻咦一声,笑着道:“小姑娘,哪有养蛊人拿着刀搏斗的?” 他的语气里竟然还有点惋惜和指点的意味。 萧然不理他,疾步后退,避开了阿依又一波蛊虫袭击,同时放出自己的蛊虫和阿依厮杀。 “这才对嘛。” 这仿佛是前辈指点后辈一般的语气很扰人心态,让人不自觉在心理上就被压一头。 不过萧然心中毫无波动。 “我拦住他们,你去帮鸣玉解决那只蛊虫。” 那只黄铜色的蛊虫大概率就是使代芈族长获得长生的蛊虫,杀了它一样能弄死代芈族长。 龙兆话音刚落,密室的门被打开,一排半腐烂的‘尸体’直直站在密室门口,阴森森地看着密室里,视觉冲击非常强烈。 龙兆见状骂了一声,他们现在腹背受敌。 “许棠,快!”擒贼先擒王,先解决代芈族长再合力对付这些寄生人。 说话间,谢阳晖已经趁着密室门打开,两人注意力被分散的功夫,先一步转身向鸣玉所在的方向跑去。 萧然眼一眯,摸出小刀向他掷出。这一击她有十足的把握,不想谢阳晖异常灵活,动作一滞,身体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几乎是擦着小刀避开了攻击,脚步不停。 萧然没有追,密室门口的人已经进来了,龙兆正在对付阿依,腾不出手,她不能离开龙兆附近。 她警惕地盯着走进来的人,防止其中的那一个身上爬出黑色蠕虫,同时抬手再次掷出小刀、放出蛊虫一并袭向谢阳晖。 谢阳晖这次没有躲,他已经到了鸣玉跟前,但他没有扑向空中的鸣玉,反而一把扣住了因为沾染有毒鳞粉,行动有些迟缓的黄铜色蛊虫。 萧然:? “拿到了!”谢阳晖低喝一声,像是在通知谁。 “哎,我还以为你们忠心不二,最后还是选择保护我,没想到你们依然想背叛。” 随即,代芈族长叹息的声音响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0-200 第191章 开门,放蛊 密室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代芈族长说完话后谁也没有出声。 谢阳晖单独站在一边,他扣住那只蛊虫之后再没有多余的行动。奇怪的是, 那只蛊虫被他捏在手里之后也没有挣扎,好像真得被鸣玉的毒粉毒倒了。 谢阳晖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脸上露出些许惊色,但他却没有放手,也不惧怕手上沾染到鸣玉的毒粉。 新进来的寄生人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动,就贴着墙堵在密室的门口,非常安静。 萧然踮着脚尖后退了几步, 以保证自己能获得最大的视角将密室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多出了一批人以后密室里变得有些逼仄,好像连暗淡的光线都被吞噬了一点, 非常不利于萧然的观察, 她动了动手指,按捺住想要放出萤蛊的冲动。 现在密室里几方对峙, 她暂时不想轻举妄动打破这里的氛围。 “阿依, 你呢?你也想背叛我吗?”代芈族长转了下头, 看向从石床一头渐渐退到他肩膀处的阿依。 昏暗中, 阿依的神色闪烁不定。 虽然先前在对付龙兆, 但他也分出一份心神在谢阳晖身上。自看到谢阳晖拿到蛊虫之后, 他整个人的注意力就完全落在那里,没有心思再跟龙兆纠缠,失去了主人控制的蛊虫自然不是龙兆的对手, 片刻间,就被龙兆杀得七零八落。 代芈族长的眼神向下瞥,盯着地上的蛊虫尸体, 眼神中尽是惋惜。 明明刚刚还在问阿依问题,但他实际上留给阿依的关注不多, 好像并不在乎他的回答,连蛊虫都比阿依值得留意。 阿依没有看代芈族长,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 龙兆和萧然正对着两人,将代芈族长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们不知道现在密室里算什么情况,刚才一触即发的战斗好像都是他们的错觉,颇有种虎头蛇尾之感。 而且比起他们两个带来的威胁,代芈族长似乎更想先处理叛徒。 他的一举一动都摆明了对两人的轻视,换性子急一点的人来早就按捺不住冲上去了。但龙兆和萧然都不是骄傲自负的性子,不会因为这样的忽视就急吼吼出手证明自己。 敌不动,我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代芈族长能够和阿依他们内讧就更好了,对两人来说反而有利。谢阳晖和阿依都不值得信任,但只要他们不是代芈族长的人,那他们也不是不能暂时做盟友。 “阿依?”代芈族长又问了一句。 就在这时,阿依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侧过身面对着代芈族长倒退着走到谢阳晖身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代芈族长似意外又似无奈,“阿依,你这又是为什么?” 他万分不解地道:“阿木也就算了,他被寄生得不太成功,思维比较混乱,认同自己是谢阳晖多一点,他背叛我我也不意外。你明明是我吸取了教训以后亲自动的手,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都已经泯灭了,为什么还想要背叛呢?” 阿依咬牙,借着一点幽光,萧然看到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为什么要背叛?!”他低吼道:“你错就错在不该替我们换一种寄生方法,不该让我们保留记忆。要么你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随时能够控制他们,碾碎他们的神志,让他们不敢违抗你,彻底变成你的傀儡。” “你希望我们聪明,有自己的思想,能更灵活的为你办事,又不想我们脱离你的掌控。谁会愿意当傀儡,你早该想到有一天我们不会再甘愿呆在地下,当个阴暗的爬虫!” 阿依的话信息量有点大。 萧然和龙兆交流了一下眼神,微微偏头,看向堵在门口的寄生人。 因为他们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面部神经估计也不灵活了,萧然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反应,但经阿依这么一说,萧然发现他们倒的确有些沉默。抛开萧然知道地寄生蛊虫这个前提,这些人还真跟村子里的傀儡没有太大差别,就像是升级版的傀儡。 听到阿依的话,代芈族长笑了一声,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翻身从石床上坐了起来,双腿自然垂落在石床下,光着脚踩在缠绕在石床边的藤蔓上,身上不知道是长衫还是外袍的衣角落下,盖住了露出的双脚。 从萧然看到他起,他就一直躺着,萧然还以为他不能动,没想到他竟然坐起来了。 阿依的反应比萧然还大,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差点撞到身后的谢阳晖。 谢阳晖看上去比阿依要镇定,他掐着黄铜色的蛊虫,脚下动了动,避免两人脑袋磕在一起的悲剧。 代芈族长笑看着阿依震惊的反应:“这么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阿依,你和阿木都是我的孩子,你们和其他族人不一样。我只是想保留你们所有的记忆,不想让你们把我这个父亲忘掉,没想到却让你们这么怨恨我。” 哈?!这个信息比刚才那个还令萧然震惊。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阿依和谢阳晖身上。 阿依之前说和谢阳晖师兄弟,其实是字面意义上的兄弟?! 龙兆身体晃动了一下,大概也极为惊讶。 阿依喘着粗气,还没有从看到代芈族长居然能够自行活动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谢阳晖此时反倒淡淡开口:“我们不是你的孩子,也不要把你的目的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们和代芈族人没有区别,都只是你长生的实验品而已,而且我们都各有瑕疵,并不完美。” 代芈族长转头盯着谢阳晖:“你现在是谁?” 谢阳晖没有回答。 代芈族长将目光落在他手里捏着的蛊虫上,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拍着石床,温文尔雅的面目褪去,真正漏出一些癫狂来。 “你笑什么?!”阿依吼道,怒火代替了畏惧。 在阿依的吼声中,代芈族长渐渐不笑了,他轻抚胸口,似在平息心绪。 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代芈族长问道:“阿依,你们要怎么分母蛊呢?” 话音刚落,阿依神色骤变。 谢阳晖捏着黄铜蛊虫戒备地看向他。 “瞧,蛊虫只有一只,你得到了,就能控制阿木,阿木得到了就能致你于死地,一只蛊虫可分不了两个人。” 他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阿依变幻莫定的神色。 非常明显的挑拨离间,但萧然和龙兆都插不了口,他们现在倒像是局外人,完全被事情的走向绕晕了。 暂时放下对阿依和谢阳晖身份的吃惊,萧然想到了另外的事。她有些怀疑谢阳晖手里的蛊虫真是使代芈族长长生的蛊虫吗?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忧谢阳晖弄死它,因为它是谢阳晖身上蛊虫的母蛊? 目光落在谢阳晖手上,那只蛊虫被掐住以后就一直用不动。如果这就是代芈族长的本命蛊,它是不是太弱了一点,还是鸣玉的毒真有那么厉害? 对了,鸣玉。 ‘鸣玉,你想吃掉那只黄色蛊虫吗?’ 鸣玉有些犹疑:‘不想想,好香’ 鸣玉的答复含糊不清,表达不出清楚的意思,但萧然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早应该想到的,鸣玉和黄铜色蛊虫撞上的时候没有爆发出贪婪的食欲时她就应该明白,这只蛊虫大概不是它的目标。 代芈族长说“吃了它”的时候其实是在误导他们?为什么?为了钓出叛徒?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阿依和谢阳晖一直心有怨恨。 而且,真正的长生蛊藏在哪里呢?在代芈族长身上,还是藏在密室的哪个地方? 萧然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这里太暗了,顶上还有藤蔓遮掩,她看不出来哪里有蛊虫藏身。 不怪萧然会想到蛊虫藏在其它地方。正常来说长生蛊肯定是代芈族长的本命蛊,一般这种蛊虫都会藏在身体里,但对于眼前这个老人,萧然不敢用常理推测他。 人老成精真正体现在他身上。 就在萧然思考地时候,阿依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休想挑拨我们。不管是谁得到了蛊虫,先杀你总没错!” 谢阳晖意外地看了阿依一眼,阿依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反倒是代芈族长看见了:“阿木好像不太信任你。阿依,你的信誉似乎不行。” 此时,阿依反而镇定下来,不再受代芈族长言语影响。 他一撇头,冲一旁看了半天的萧然两人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趁现在,我们一起杀了他!” “你们对付他,我和阿木对付这些活死人!” 他对代芈族长仍然心存畏惧,下意识将难对付的敌人丢给萧然两人。 萧然和龙兆没有反驳,峰回路转,有帮手已经是意外之喜,纵然他们和阿依两人最后注定还是会反目,但暂时合作也能减轻压力。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孩子,有志气。既然你们这么想送死,那成全你们。我给了你们生命,你们不想要,我就将它收回来。” 阿依闻言,神色扭曲了一瞬,代芈族长是懂怎么扎心的。 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间,那些寄生人已经四散开要将阿依和谢阳晖两人包围了。 代芈族长整个人从石床上站起来,他轻轻一拍手。 “沙沙~” 头顶响起一阵摩挲上。 萧然再不顾忌,放出萤蛊。 “哦~,有意思,小姑娘倒是很有想法。”代芈族长不紧不慢地点评。 萧然心中冷笑一声,萤蛊随她心意,聚拢在一起,同时释放出最亮的光芒。 昏暗的密室里骤然爆亮是什么感受? 刺眼的光芒让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萧然早在萤蛊亮起之前就闭上了眼睛,侧转身体踏出龙兆背后,左手捏在腰间登山杖上,右手凭感觉朝代芈族长的方向掷出匕首,随后快速摸上登山杖将其组装好。 闷哼声响起,没有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萧然知道这一下扎中了。 不过几秒,众人已经适应了密室里的光芒,纷纷睁开眼睛。 阿依和谢阳晖被围在寄生人中间,有些狼狈地抵挡着他们的蛊虫和攻击。 这些寄生人不算活人,没有正常人的生理反应,萧然突然的行动让阿依他们落在下风。 阿依徒手将咬在虎口的蛊虫拽下来扔在地上,大骂萧然不懂配合。 萧然权当耳旁风。 她和龙兆错开了身体,注意力落在代芈族长身上。看到他的样子,萧然心下发沉。 那一刀确实扎在代芈族长身上,而且位置没扎偏,正好扎在心脏的地方。 血从伤口流出,红色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看起来也不像是正常血液。 代芈族长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意不见了,他阴沉沉地看向萧然,伸手将扎在心口的匕首慢慢抽出来。 伤口蠕动着闭合,不消片刻就恢复成光滑的皮肤。 代芈族长将匕首扔在地上,阴森道:“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伤到我的人,我要杀了你。”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萧然顶回去,心中却暗暗提高警惕。 “哼!嘴硬。” “沙沙~” 摩挲声再次想起,萧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等看清楚的瞬间,她瞪大了眼睛。 第192章 开门,放蛊 萧然看到贴在密室上方, 稀疏的藤蔓在活动,它们有意识地收拢、紧缩, 抽回不知道从哪里延伸出去的触手。 她之前两次听到的“沙沙”声都是头顶藤蔓活动的声音。萧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藤蔓竟然是活的,它们缓慢地蠕动着,像是**的黑色大蛇,很快就将整个密室上方笼罩起来。 这些藤蔓是代芈族长控制的?是怎么做到的?它们是动物还是植物? 不容萧然多想,这些藤蔓互相撞击摩挲,沙沙的声音更大了。 整个头顶都在慢慢蠕动的情形加上晃动的阴影,让人多看一眼都感觉到眩晕。 而且它们越来越多, 密室原本发光的矿石已经被搅动的藤蔓吞噬,萤蛊的光芒中, 萧然看到浓重的阴影下压, 恍惚间,仿佛有一种天塌地陷的错觉。 不是错觉!的确是天塌了, 那些藤蔓塌下来了! “小心!” 一条粗壮的藤蔓像是被无形的巨力从上面拽下来, 一端落下, 刷地朝两个人抽过来。 萧然闪身向左避开, 龙兆肩膀一缩, 侧身向右滑过, 两人被藤蔓分隔开来。 两人躲开的瞬间,藤蔓的另一端也落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这还没完, 第一条落下就有第二条,一时间,脱落的藤蔓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众人头顶坠落, 萧然和龙兆只能狼狈躲闪。 阿依和谢阳晖还在对付寄生人,没有精力分心注意头顶的动静, 及至听到萧然的惊呼声才分神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分神,他险险躲过了差点扫到他身上的一条藤蔓尾端,却没有避开扑到身边的寄生人。 阿依闷哼一声,挡开一个寄生人。这些人不仅放蛊,还动手,他一分神的功夫,一不小心就被一个寄生人扑上来差点咬到脖子,还好他反应快,用手挡了一下,只是手臂上被咬了一口。 寄生人无知无觉,只知道听命行事,下口的时候用了死力气,阿依的胳膊被咬出了血,他把人踹开的时候,寄生人的原本因为身体腐烂有些松落的牙齿还扎在他的肉里。 阿依忍着恶心将伤口挖下一层皮肉,将自己的伤口治好,掉落的血肉很快淹没在地下的蛊虫中间。 他一边避开藤蔓,一边看向代芈族长,脸色很不好看。 今天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他常年都待在密室里,和老东西相处这么久,他竟然不知道他自己能动,也不知道密室里这些他以为是山洞原本就有的藤蔓是能活动的。 他当然不会觉得老东西会将所有秘密暴露在他面前,肯定藏一手,但没想到他竟然藏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的记忆真的没有问题吗?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隐隐为今天的冲动感到懊悔。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蛰伏起来,再等待时机才是。 或者等到这两个外人试探出老东西的实力以后他再做背后的黄雀。 是阿木抓到母蛊让他慌了神,过早选择了站队。 “阿依!”谢阳晖叫了阿依一声。 他没有阿依的想法多,避开坠落藤蔓的同时一直都在专心对付寄生人,阿依突然抽手让他压力陡增。 庆幸的是,这些寄生人不灵活,不知道躲,有几个被连续坠落的藤蔓压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挣扎,倒是意外缓解了他的窘境。 谢阳晖瞥了一眼阿依的神色,见他盯着藤蔓,瞬间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自诩聪明的人总是会瞻前顾后多思多想,阿依跟老东西相处越久,对他的神秘莫测印象越深,就越惧怕他,稍有异动,他就想要缩回去。 纯属是一直有贼心,但没有贼胆。 他现在一定是后悔了。 “阿依,老东西谁也不信任。”谢阳晖再次提醒道。 所以哪怕你蛰伏起来,今天的事也不能善了。 阿依回过神,踢开身边的寄生人,剜了谢阳晖一眼,“不用你说!” 他眼神落在谢阳晖手上,没有看到母蛊,心中一紧,“母蛊呢?” “我收起来了。”谢阳晖回来一句,没空理会他,抬手打开一个寄生人的脑袋,反手将人的脖子箍住,然后用一把小刀扎进他的脑袋里搅了搅。 刀是他从地上捡的。 这些人只要不杀掉寄生的蛊虫,就一直前赴后继想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他们不累,他连踹带打都感觉到累了。 满地的藤蔓又增加了他们活动的难度,腾挪之间还要顾及脚下,再不想办法解决掉他们,自己就要被耗干体力了。 老东西控制着他们,寄生蛊虫轻易不会从脑袋里爬出来,他只好用这种方法逼那些虫子一把,尽快送它们去死了。 阿依见状,也有样学样,他一脚踩在一个在地上挣扎的寄生人身上,将他的脑袋打烂。 两人这边渐渐开始占到上风。 “果然,没脑子的东西就是不好用。”代芈族长瞥见他们的动作,低叹一声- * 谢阳晖和阿依对付寄生人的时候,萧然和龙兆尝试着向代芈族长靠近。 他们用过蛊虫,但都近不了代芈族长的身。 萧然也不敢让鸣玉直接过去,防止羊入虎口。 照现在的情况,居然只有选择肉搏一条路! 藤蔓脱落的地方都默契避开了代芈族长所在的地方,沿着他的石床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代芈族长又坐回到石床上,收回视线看见两人的动作,似笑非笑。 满地的藤蔓拖慢了两人的脚步,萧然抬起手上的登山杖,想要故技重施。 代芈族长脸上顷刻间阴云密布。 “咔嚓” 萧然踩到一条藤蔓。 清脆的声音响起,鞋底有些黏糊糊的触感传来。 萧然低头一看,落在地面的藤蔓早已失去活性,明明刚脱落不久,但已经失去了所有水分。藤蔓的表皮干枯皱巴着,显现出木质化的痕迹。 萧然一脚下去,脚下的藤蔓直接裂开。 一团团沾着乳白色液体的虫子从里面爬出来,浓郁的甜香充斥着整个密室。 这一脚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他藤蔓陆续炸开。 “退!”龙兆喝道。 不用他提醒,萧然立刻抬脚后退。 谢阳晖和阿依各自丢开自己手中的寄生人,两人难得靠在一起神色凝重地望着地上的情形。 所有藤蔓陆陆续续炸开,地面到处都是黑色和乳白色混杂在一起东西,又有扭动的虫身拖出一条条白色的粘液,视觉冲击加上让人发晕的香味让萧然有些反胃。 鸣玉:‘好香~’ “好香!” 萧然捂住口鼻,试图屏住呼吸不让这些香味再往鼻子里钻。 翻滚的虫子挂着未干的白色粘液朝四人步步紧逼,萧然眼睁睁看着一团虫子就想被按了快进一样,从只会在粘液中翻滚到身上的粘液干透,完成了虫生的变态生长。 那些白色粘液简直跟催化剂一样将这些虫子催熟。 “出去!快出去!”萧然大声喊道。 等满地的虫子长成,他们就会陷入虫潮之中,这里完全变成代芈族长的主场。 “养这些东西不容易,你们是有幸第一批见到它们的人,不要浪费了我的招待。”代芈族长有些心疼地道。 “去吧。” 阿依瞬间动起来,他和谢阳晖离密室门最近,这里从藤蔓中滚出来的虫子也少。 他一脚踩在还在地上挣扎的寄生人手上,踏着他的背撞开另一个还能行动的寄生人,一把捞住还没反应过来的谢阳晖的衣领将人往前一带,打开密室的门就要冲出去。 萧然和龙兆反应也不慢,只是他们先前想往代芈族长那边靠,如今退起来离门边有点距离。地上能落脚的地方少,即便萧然小心也会踩到不少软叽叽的虫子,咕叽咕叽的声音不绝于耳。 离最近倒地的寄生人还有两三步,萧然一甩手上的登山杖,勾过一个寄生人的肩膀将人甩到地上。 “踩他们的背过去!” 龙兆灵活地跟在她身后,踏着地上垫脚的人,三两步赶在和谢阳晖两人前后脚从门口冲出密室,阿依反手一拍,关上密室的门,暂时拦住了缀在后面的虫子。 门关上之前,萧然又看了一眼代芈族长,他没有离开石床的范围,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们,仿佛笃定他们跑不了。 “放手!” 刚一出门,谢阳晖反勾着手捏住阿依的手腕迫使他松开自己的衣领,阿依顺势松开他退到一边。 “母蛊呢?拿出来。” “收起来了,之后再说。” 阿依冷笑,“之后,之后你还打算拿出来吗?” 萧然在地上磨了几下鞋子,想要将站在鞋底的粘液刮下来,这些玩意沾在鞋子上让她心理上感觉不太舒服,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阿依和谢阳晖的话,萧然不打算管两人的内讧,对龙兆道:“我们先出去。” “你们要一起吗?这道门拦不住那些虫子多久。” 他们能关,代芈族长也能开。 在密室里萧然攻击谢阳晖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伪装,更大的危机当前,现在她也不打算在扮演什么天真小姑娘了。 阿依张了张嘴,他不太想跟着,只要拿到母蛊,他就能离开这里,他不想再掺和在里面。 谁知道谢阳晖竟然点头道:“一起,你们有什么打算?” 第193章 开门,放蛊 萧然没有回答谢阳晖的问题, 她想出去到山洞中查看一下外面的藤蔓,踩了那么多藤蔓碎片, 她确信密室里的藤蔓和山洞里的应该是同一种。 藤蔓里流出来的那些古怪白色粘液始终让她有些疑惑,还有混着代芈族长血液中流出的白色东西,是不是跟粘液是同一种东西? “先出去,虫子要钻出来了。”萧然听到声音了,立刻抬脚。 谢阳晖顾不上追问,跟上萧然的脚步。阿依没有办法,他拿不到母蛊就只能暂时跟着谢阳晖行动。 水道不长, 几人小跑着很快就推开了进来的那扇门。 四个人全部出去后萧然突然顿住脚步折返:“你们先走。” 龙兆不解:“你呢?” 萧然掏出两个小地雷,扬起一个微笑:“把里面炸了。” 谢阳晖和阿依本来有些疑惑两人怎么停下来了, 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不禁后退两步。 龙兆见状道:“我来, 你先走。” 萧然摇头,推了他一把, 然后再次将门打开:“别争了, 我准头好, 扔过去, 直接炸对面的门。” 她一手捏着两个小地雷, 一手扣在拉环上。 “我数到三, 再不跑待会儿别怪我了。” 龙兆没走,谢阳晖和阿依闻言头也不回就要往外狂奔。 “三,二, 一!”萧然语速极快,根本没容他们跑出几步,两枚小地雷就被她抛到水道尽头, 精准落在密室的门外边,稍微滚动了几下。 萧然一手关上门, 但机关闭合的速度不及小地雷爆炸快。 “嘭!” 两声爆炸声响起,声音被密道压缩,动静极大。萧然来不及跑,就地蹲在门边护住头部,龙兆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将人护在地下。 谢阳晖和阿依没想到她说扔就扔,根本没跑出几步,听到声音的瞬间扑倒在地上抱头。 地面有些震动,水道的门终于关上了。 小地雷的威力范围其实不大,因为门关的及时,大部分冲击力都被门挡住了,除了因为震动掉落的灰,无事发生。 落下的灰还被龙兆挡住了大半。 谢阳晖和阿依从地上爬起来,阿依脸色不好看。他们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些热武器,还以为这两个小地雷能炸出多大的动静,结果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这两个炸弹炸下去,直接给老东西把门打开了。”阿依不无讥讽地说道:“还不如在密室里直接扔到老东西身上管用。” 龙兆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将萧然从地上拉起来:“当时大家都在密室里,距离你口中的老东西可不远,密室那么封闭,你就不怕四周因为爆炸塌下来吗?” 其实阿依说得不无道理,也许当时萧然在密室里给代芈族长一刀不如给他一个炸弹,热武器的冲击力和匕首不可同日而语,代芈族长估计不死也残,缺胳膊少腿她就不信他能恢复这么快。 是她当时没有想到用炸弹,用惯了冷兵器,一时没有想起来老冯还给他们准备了这些东西。 不过后悔无用,而且万一被炸残没死的代芈族长发起狂来,估计比现在要难对付多了。 阿依被龙兆顶了一句,抱着手臂闷不做声,看起来不大服气。 谢阳晖不远不近地靠在一边,不准备跟他说话,没有人打圆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萧然听了听,门后面没有传来动静,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为了避免被开门杀,谁也没有提议打开门看一眼。 “我去看一眼外面的藤蔓。”萧然另起一个话头,没有再纠缠在炸弹上面。 “不过,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些藤蔓是活的吗?还有里面的东西。” 阿依心情极不好,闻言没好气地道:“不知道,山洞里一直都有,从来没有见它们动过。” 谢阳晖此时开口道:“不如我们出去吧。你们可以找官方的人直接来把这里炸了,炸掉整个山洞,甚至整座山,何必再冒险对上老东西呢?” 萧然看了谢阳晖一眼,确信现在说话的是阿木。 萧然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处石壁,用登山杖勾下一条藤蔓。 阿依听到谢阳晖的话,十分赞同:“对呀。”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老东西。 听到两人一唱一和,萧然问了两人一个问题:“你们确定你们得到的母蛊是真的吗?” 谢阳晖和阿依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萧然将勾下来的藤蔓轻轻提了提,发现手感不对,这些藤蔓一点都不重,轻飘飘的,她勾住的这条藤蔓有差不多一个鸡蛋那么粗,按理来说不该只有这么点重量。 龙兆走到她身边,将没用过的军用匕首递给她,萧然划开藤蔓的表皮,里面竟然是空的! 也不算完全空,有一层浅浅的白色粘液附着在藤蔓里面,非常薄的一层。 萧然刷刷削开一掌长的表皮,凑近了一点仔细查看,同时还不忘回答两人的话:“代芈族长好像不是很在乎那只蛊虫,他将其他族人都控制得死死的,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为什么偏偏放过你们,因为你们是他的孩子?一个追求长生的人还会在乎后代吗?你们得到这只蛊虫也未免太过轻松了,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了?” 萧然知道他们想去找官方是因为拿到了母蛊,自觉已经脱离了代芈族长的掌控,又不想再冒险,直接让官方过来扫尾,保证他们自己的安全。 “直接轰平这里,万一母蛊还在代芈族长手里,它被炸死了,你们岂不是要跟着一起死?” 阿依和谢阳晖脸色都难看起来。 萧然提出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别的不敢说,阿依和谢阳晖都知道在掌控欲这方面,老东西绝对是翘楚,为了控制他们,留多少后手都不意外。 虽然心里在动摇,但阿依又怕这个假设是萧然想将他们留下的借口,他问道:“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我们该担心的事,你们完全可以去找官方,为什么不去?” 萧然仔细看过藤蔓内部,内壁并不光滑,有些腐蚀的痕迹,好像被什么蛀过,用匕首刮一点点粘液,贴在鼻尖嗅闻,一股淡淡的甜香混杂着植物的清香涌入鼻腔,和密室里问道的异香类似,但没有那么甜腻腻让人发晕的感觉。 在她动作间,鸣玉自行落在她削开的口子上,敛起翅膀往藤蔓内部钻。 ‘鸣玉?’ ‘香、好吃、少。’ 萧然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想到被白色粘液疯狂催熟的虫子,大概可以肯定这种粘液应该有这旺盛的生机,所以才如此吸引鸣玉。 思索间,眨眼功夫,鸣玉整只蝶已经钻到藤蔓中看不见踪影了。 ‘鸣玉,你在哪里?’ ‘好吃、爱吃。’鸣玉给予回应,淡淡的满足感和强烈的饥饿感通时传来。 萧然有些不妙的预感,鸣玉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现在没空跟两人继续解释。 轰平这里的确是个好方法,但要保证那些诡异的寄生蛊虫都被炸死,不会诈尸,还有代芈族长至今不知踪迹的长生蛊,采取炸弹洗地的方法,需要多少炸弹? 华龙山不是荒无人烟的军事演习区,这里常年都有人过来,离市区也不算非常远,没有正当理由,他们连多余的炸药都调不过来。 郭阳放火烧村子事后还要打报告,炸山头,那就不是事后打报告能了的事了。 而且报告的理由也不好写,写为了杀死长生的代芈族长?那他们之前为什么要瞒下这个秘密? 用这个理由还不如说华龙山在搞开发理由正当。 不到万不得已,炸山,是最坏也是最后的办法。 “鸣玉不见了,我怀疑它从藤蔓里钻进去找代芈族长了。”萧然对龙兆道。 “我身上还有四个小地雷。”龙兆快速道。 “我把这扇门炸开,舅舅你看到代芈族长直接往他身上扔小地雷。” “好。” 两人商量完,完全不管一旁的谢阳晖和阿依。 “等等,不能炸!”阿依急忙道。 他还不确定母蛊是不是还在老东西身上。 萧然不理他,转身就跑:“想跟着门一块炸就呆在这里。” 谢阳晖和阿依无奈跟上。 他们退了二十米的距离,还在小地雷破片的余波范围内,但小心一点足够保证安全,最主要的是再退他们就要出山洞了。 “一、二、三!”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响,水道的门也倒塌了。 四人都有些耳鸣,萧然率先站起来,在漫天扬起的灰尘中看到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站在水道中央,大概是没有料到还会被炸一次,呆怔在原地不动。 好机会!萧然摸出手头最后一个小地雷,全力投掷出去。 “当啷~” 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代芈族长疾步后退,但来不及了。 “嘭!”又一声巨响炸开。 第194章 开门,放蛊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 代芈族长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 也不能说完好无损,只是没有缺胳膊少腿。 萧然忍着耳鸣导致的眩晕看向站在烟尘中的身影。 鼻尖再次嗅到那股异香, 白色粘液溅满山洞,不过这次的粘液中并没有携带虫卵。萧然用登山杖拨了拨地上的藤蔓碎片,大概猜到着代芈族长是怎么在紧要关头保护住自己的,估计是关键时刻用藤蔓抵挡住了一波冲击,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他处在爆炸的核心位置,即使有东西挡着,该受的伤也没少受。 代芈族长现在颇为狼狈, 身上皮开肉绽,衣服破破烂烂, 一双手臂交叉在胸前, 受伤最严重,翻开的皮肉中隐约还能看见骨头, 半张脸血肉模糊。 这样的伤势大概不是轻易就能愈合的。 唯有胸前, 因为被双手护住, 受伤最轻, 衣服也最完好。 萧然若有所思。 一般人面对危险都会先护头部, 但代芈族长却先护胸前, 说明在他看来,那块地方比脑袋更重要,再联想到他心脏的异常, 也许他的致命弱点还有长生蛊就在心脏里? 萧然在思索代芈族长的弱点,而代芈族长已经从爆炸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彻底癫狂了。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恶意和狂乱浸透话里的每一个字,如果有人能听到的话, 大概会被这极致的恶意吓到。可惜萧然等人正在被耳鸣困扰,听不见他的嘶吼和愤怒。萧然只觉得站在原地张大嘴巴的代芈族长像在表演一出名为呐喊的哑剧。 或许是察觉到语言威胁没有用,代芈族长放弃了言语发泄,他放下手臂,恶毒的眼神盯着萧然的方向,任由鲜血滴落。 连续的爆炸虽然炸死了大批虫子,但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 这些幸存的虫子顶开地上的土块砖石,汇聚在一起,像要再次发起攻击。 突然,他眼神一凝,视线侧滑,落在萧然旁边。 余光中,萧然看见龙兆掂了掂手中的小地雷,威胁意味显而易见。 原本想要冲上来的代芈族长见状后退一步,他阴沉地看了龙兆两眼,慢慢后退,转身就往回跑,想要回到密室。 在他转身的瞬间,萧然看见他背后大概是心脏的地方露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洞。 ? 看他受伤的情况说明爆炸是正面冲击,怎么背后还有伤?而且只伤到了心脏的地方。 因为跑动,萧然没看清伤口的情况。 不等她多想,龙兆抬手,想将握在手中的小地雷朝代芈族长的方向扔了出去。 “小心!”耳边察觉到劲风,萧然脱口而出叫道。 喊出来之后她意识到龙兆现在听不见。 来不及沟通,萧然抬起手中的登山杖自上而下向龙兆身后竖劈而下,同时后踏一步,脚下横勾,将背后偷袭的阿依带开,随后登山杖用力横劈向阿依腰间将人抽退。 与此同时,慢阿依一步的谢阳晖也袭向龙兆背后,已经感觉到萧然动作带起的劲风的龙兆拧身避开谢阳晖的袭击。 但正是这样避让的动作让他手里的小地雷失去了准头,落在离他们不远的距离,眼看小地雷就要爆炸,萧然反手一抽地上之前被炸起的土块,土块飞向小地雷,借着巧劲将小地雷弹出更远,在水道中间的半空中爆炸。 随着第三次爆炸声响起,耳鸣的感觉比之前两次更甚。 不能再炸了,萧然心想,再炸下去,他们估计要耳膜要穿孔了。 代芈族长被第三次爆炸冲击得踉跄几步,脚下不停。 萧然想追,却被人拦住了脚步。 是阿依。 被萧然抽退后阿依并没有放弃袭击她和龙兆,而是再次冲上来。 按刚才萧然抽向他的力道,正常人现在估计都站不起来,但阿依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萧然再次避开他的攻击。 阿依现在的样子很奇怪,他瞳孔涣散,裸露在外的皮肤鼓起一条条青筋,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跟萧然从前龙兆激动起来蛊虫不受控制时候的样子相同。 萧然将手里地登山杖舞得虎虎生风,不断抽在阿依身上。 阿依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好像没有自己的思想,看来她关于母蛊的猜测成真了。 另一边,龙兆也在跟谢阳晖纠缠。 谢阳晖跟阿依差不多,但比他好一点。他的动作迟钝不少,偶尔眼神中还能浮现出挣扎,应该还有自主思想,但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再次击退阿依后,萧然不打算跟他再在这里纠缠。 虽然不明白代芈族长是怎么控制两人的,但他的目的无非是用他们将自己和龙兆拖在原地,趁机寻找恢复的机会,萧然不想再拖下去了,鸣玉不知道在哪条藤蔓中,村子里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很快郭阳他们会找过来,她得速战速决。 解决了代芈族长,阿依和谢阳晖自然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萧然横杖一扫,直击阿依右腿膝盖。 阿依正好抬起左腿,右腿被萧然痛击,膝盖一弯,没有着力点,瞬间栽倒在地,萧然趁机抽身,踩着地上的碎石跳过坑洞直冲代芈族长。 连续的爆炸下,之前的大批虫子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埋在碎石下,偶尔有一些还能活动的也被萧然就地解决。 阿依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追在萧然身后,谢阳晖挣脱龙兆的钳制跟在阿依身后,两人想要拦下萧然。龙兆缀在最后面,想拦住谢阳晖。 即使地上坑坑洼洼拖慢脚步,几十米的距离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跑完。 萧然重新站在密室门口,脚下踩着碎石居高临下的看着密室内的情形。 阿依和谢阳晖追上来,并没有袭击萧然,在萧然避让开后两人冲进密室中挡在代芈族长身前。 密室内已经面目全非,代芈族长坐在石床上,手中握着一条藤蔓,身上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但他伤得太重,即使伤口在愈合,情况依然很糟糕。 萧然踏进密室,龙兆赶上来跟着她一起进来。 代芈族长拨开身前的左右护法,盯着他们缓缓开口:“是我低估了你们。” 萧然戒备地看向他,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其实萧然现在模模糊糊能听见,她也会读口型,自然知道代芈族长说了什么,她就是不想顺着他的话说而已。 代芈族长低估的不是他们,而是现代化武器,时代变了。 代芈族长完好的半边脸抽动了一下,试图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们其实没必要针锋相对,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萧然挑眉,在心里评估一击洞穿他心脏的可能性,嘴上却问道:“什么交易?” 见她肯听,代芈族长笑容加大:“长生。我教你们长生的方法,换你们离开这里,怎么样?” 萧然笑了。 在代芈族长以为她被说动的瞬间,萧然拉平嘴角:“不怎么样,跟虫子一样的长生你以为谁都想学吗?老古董就要有老古董的样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土里,不要再诈尸了。” 语毕,萧然脚下一蹬,手中登山杖掷出,直奔代芈族长胸前。 代芈族长慌乱间控制着阿依和谢阳晖想让他们帮忙挡住登山杖。 但他坐着,谢阳晖和阿依站着,要挡就必须弯腰或者腿贴腿。 就在这时,谢阳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拼尽全力控制身体停滞了一瞬间,就是这一瞬间让登山杖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扎进代芈族长的身体里穿胸而过。 代芈族长瞬间睁大了眼睛:“你” 话没说完,手一松,手中的藤蔓落在地上,仰面倒在石床上。 谢阳晖和阿依失去控制,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了?!”阿依看清眼前的情形一蹦三尺高,远离代芈族长的尸体。 “老东西死了?” 萧然的眼神在阿依和谢阳晖身上游移:“应该死了,除非他也是个傀儡,不然大概没有人能在心脏被扎穿的情况下还活着。” “怎么会?”阿依小心试探着伸手摸向代芈族长的脉搏,又探了探鼻息,确定他没了心跳和呼吸,犹不敢相信老东西就这么轻易死了。 “母蛊呢?” 阿依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老东西死了,母蛊还在他身上,他得找到母蛊。 谢阳晖退开几步,任由阿依去翻代芈族长的尸体。 萧然和龙兆静静看着两人的动作。 落地的藤蔓中,鸣玉沾着满身粘液爬出来。 “鸣玉?”萧然疑惑地叫了一声。 鸣玉没给她回应,展开湿漉漉的蝶翼,甩掉粘液,展翅落在代芈族长的心脏处,细细的如同茧丝一样的丝线贴着登山杖扎进他的心脏。 “啊!” 三声惨叫同时响起。 第195章 开门,放蛊 惨叫声是代芈族长、阿依和谢阳晖同时发出的。 阿依和谢阳晖捂着胸口软倒在地上, 神色痛苦非常。 萧然对两人的反应不怎么意外。 在代芈族长轻易倒下,阿依和谢阳晖清醒之后, 萧然就猜测那个老古董没没那么容易死亡。 控制阿依和谢阳晖的母蛊还在他身上。 以萧然对代芈族长的了解,让她揣测代芈族长的心理的话,她觉得以他的控制欲和变态程度,是不会轻易放过阿依和谢阳晖的。他身上的母蛊应该单方面控制着两人的生死,两人死了估计对他没什么影响,他要是死了,不在临死前拉两个垫背的才奇怪。 正因如此, 在代芈族长看上去像死了一样后,她没有贸然上前查看。 她本来是想将错就错, 代芈族长既然想装死, 她就一把火烧掉他的尸体,人都烧成灰了, 她就不信把骨灰扬了他还能诈尸, 鸣玉的出现是个意外。它对于食物倒是很执着, 竟然从外面一直沿着藤蔓爬到里面, 这也证明这些藤蔓之间是相通的。 萧然思索间, 代芈族长面目狰狞地从石床上爬起来, 他顾不得萧然两人当面,一手扶着登山杖想要往外抽,一手袭向鸣玉, 想将它从伤口处拔出来。 鸣玉察觉到他的意图,收起翅膀,卷着丝线, 缩小身体,呲溜一下从伤口处钻进了他的心脏。 又是一声惨叫, 代芈族长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从石床上滚了下来,他拖着被登山杖洞穿的身体爬向落在地上的藤蔓。 阿依和谢阳晖从地上弹起来,满面痛苦的再次被操控着袭向萧然和谢阳晖。 “杀、杀了他!”谢阳晖扭曲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萧然看向他,他不管是意志力还是忍耐力都比阿依要强,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住几分清醒,也许是因为他本身有两个意识,所以不容易被完全控制。 萧然不想跟两人缠斗,她抬手横过早已装好的另一个登山杖,暴力抽断了阿依的腿,绕过他一脚踢开快要被代芈族长摸到的藤蔓。 “啊!!!”代芈族长的叫声痛苦而凄厉,极力伸手向抓住被萧然踢开的藤蔓,他背上的洞明晃晃暴露在萧然眼前。 那边阿依倒在地上,即便是这样剧烈的疼痛也没有唤醒他的神志,他跟代芈族长一样在地上爬动,锲而不舍想要攻击。 “杀死心脏里”谢阳晖挤出一句话,抬手握着先前倒地时从地上摸到的匕首扎进自己的心脏,狠厉一剜,一块血肉夹杂着一只蛊虫飞射而出。 龙兆目光一缩,红蝎快速爬过去,蝎尾一扬,扎在那只似蜘蛛似蠕虫的蛊虫身上。 谢阳晖软到在地上,神色恢复清明,剧烈喘息着,胸口不断渗出鲜血。 “杀了他。”他气弱游丝的道。 有了他的示范,龙兆压制住在地上挣扎的阿依,从他胸口同样剜下一块血肉,红蝎立刻赶过来,笑纳了这只蛊虫。 在蛊虫被吃掉的瞬间,阿依失去了呼吸。 “死了?”龙兆摸着阿依的脉搏,喃喃疑惑道。 阿依死得如此轻易。 谢阳晖强撑着一口气,发出微弱的喘息。 “哈哈哈,叛徒、叛徒!”代芈族长癫狂的叫声突兀地回荡在密室中。 龙兆抬起头,正看到萧然将登山杖从代芈族长背后抽出来,登山杖上带出一些心脏碎肉和红红白白的血液 代芈族长的笑声和叫声戛然而止,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卧在地上,脖子弯折,怒目圆睁地看向谢阳晖的方向。 只是他瞳孔涣散,眼中已无神采,已经没有了生机。 “赫赫” 谢阳晖笑了两声,“死得好。” “龙兆。”谢阳晖的声音若有似无。 龙兆听清了:“嗯?谢阳晖?” 谢阳晖笑了:“我死之后,不要让我的父母看到我的尸体。我知道你们一定查过我。” 龙兆没接话,岔开话题道:“我给你治一下伤口。” “没用的,蛊虫死亡我就一定会死。” “但你现在还活着。” “因为我跟阿依不一样,我是谢阳晖。” “龙兆?”谢阳晖语气里有些祈求。 “好,我会烧掉你们的尸体。” “嗯。”谢阳晖应了一声,随后头一歪,也没了气息。 密室里有些安静。 片刻后,龙兆走向萧然:“鸣玉出来了吗?出来了我们就把他们三个的尸体烧掉。” 烧掉尸体不仅是为了对谢阳晖的承诺,也是防止诈尸的保险,同时也避免三人尸体上的异样被其他人发现,尤其是萧然搅碎了代芈族长心脏的做法,得毁掉这些痕迹。 听到龙兆的问话,萧然低头唤了一声:“鸣玉。” 听到她的呼唤,鸣玉从代芈族长的尸体上爬出来,它的身后,一条跟藤蔓颜色相同的蛊虫裹着茧丝被拖出来。 乍一看,这条蛊虫跟一条小藤蔓差不多。 龙兆盯着这条蛊虫:“这是代芈族长的长生蛊?” 萧然点头又摇头,迟疑道:“大概算是一半。” “他的长生靠的不单是蛊虫,还有这些藤蔓。” 在搅碎代芈族长的心脏前,她看到了扎在他心脏上的一条极细的藤蔓。 联想到她先前看到的代芈族长背后的洞口,再加上藤蔓中那种白色液体旺盛的生机,萧然猜想代芈族长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发现了这株植物的秘密,他将自己和植物连接起来。 原本的植物汁液大概没有这么强的效果,要不然这山洞里不会只孕育出谢阳晖口中那种生命力极强的蠕虫,应该是代芈族长用了某种手段将这些汁液搜刮提纯,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山洞处的藤蔓是空心的。 依靠提纯过后的汁液,代芈族长维持着长生,但他被困在这里,不是蠕虫离不开山洞,而是他离不开那些藤蔓。 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芈族长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到和植物共生的方法。但天才也不甘心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所以他又培养出了一只长生蛊,蛊虫从藤蔓中诞生,也寄居于藤蔓,两者共生。 也许他不一定需要吞噬鸣玉,当长生蛊吸干了藤蔓完成蜕变后也能够摆脱束缚,那时候代芈族长也可以走出山洞,但鸣玉的到来让他等不及了,他决定加快速度。 代芈族长死得那么轻易跟小地雷炸掉了他跟藤蔓的联系有关,否则依靠这满山洞的藤蔓源源不断供养,或许最后想杀掉他还真要夷平山洞。 不过这些都是萧然的猜想,真正长生的秘密已经随代芈族长的死去被埋葬了。 萧然和龙兆也无意深入探究。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等鸣玉将拖出来的长生蛊吸干。 ‘好吃,饱了。’ 萧然将鸣玉收回,它蝶翼上的两个红色弯钩已经完全闭合,懒洋洋地落在萧然手上一动不动。 萧然再次看向代芈族长的尸体,他的脸色灰白,整具尸体迅速缩水不一会身上的皮肉就失去了光泽和弹性,整个人皱巴巴的,像是风干了几百年的干尸一样,不过他也确实是许多年前的老古董了,现在这样只能说这是他原本该有的结局,不过迟了几百年。 这里没有助燃剂,龙兆和萧然将先前干掉的藤蔓碎片拢了拢,再点燃衣物,借着这些可燃物将三人烧掉。 人体燃烧的气味并不好闻,萧然和龙兆退后里一些。 “咚!” 身后的动静让萧然和龙兆齐齐回头,大概是接二连三的炸弹冲击,水道的顶部裂开了很多缝隙,刚才是顶部的碎石掉了下来。 龙兆神色一变:“上面好像要塌了!” 话音刚落,密室里也有石块落下。 龙兆:“走,离开这里。” 两人飞快沿着水道往外跑,连锁反应下,水道塌得非常快。 前脚两人出来,后脚整个水道连着尽头的密室都被掩盖在碎石下。 没了水道顶部的遮掩,稀疏的藤蔓垂落下来,原来这些藤蔓是穿过水道的上方延伸到密室里面的,萧然心中想着。 上面是空的,怪不得会塌掉。 “走吧。”龙兆拍了拍萧然。 “嗯。”萧然轻轻点头。 第196章 开门,放蛊 萧然和龙兆出去的时候便看到远处的滚滚浓烟, 整个村子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光几乎映红半边天空。 这么大的火, 郭阳那边应该已经解决掉村子里的问题了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想去跟郭阳他们汇合。结果没走多久就碰到了郭阳和陈光,后面还跟着一队手持喷火枪的士兵。看样子,好像是准备带着人来帮他们。 不过郭阳他们不知道山洞所在的地点,应该是一路找过来的,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郭阳看见两人眼前一亮,先仔细打量了一眼, 见两人虽然有些狼狈,但身上没有伤口, 神情平和不见痛苦之色, 大概是没怎么受伤,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不少。 “代芈族长那边是什么情况?都解决了吗?怎么没看到谢阳晖?”郭阳迎上来, 一叠声问道。 龙兆回头看向山洞, 然后有些沉重地对郭阳道:“都解决了, 谢阳晖、他死了。” 随后龙兆跟郭阳交代了一下山洞里发生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部分信息。 郭阳听完, 有些唏嘘:“这么说他的性命都寄托在代芈族长身上?谢阳晖来找咱们的时候, 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打算,想借咱们的手摆脱代芈的控制,没想到他的命完全不由他自己。可惜他的父母还在酒店里, 之前为了拉拢谢阳晖把他们叫过来,现在这情形倒是不好跟两位老人交代。” 谢阳晖不管是死是活其实都不太好处理。 以失踪案算,他曾经是受害人, 但在这些年间也已经变成了加害人。按照代芈丧心病狂的程度,受制于人的谢阳晖手里估计少说也有几条人命, 他要是活着,最后也逃不过审判和制裁。 现在他死了,倒是免受了之后的审判。 但不论他是死是活,对于他的父母来说都是一件伤心事。要是当初不将人叫过来,让谢家父母以为自己的小儿子十五年前就死了更好,免得这么大的年纪满怀希望地过来,结果还要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心。 但再难开口,这件事也需要给谢父谢母一个交代,还有那些村子里的傀儡,事后他们的消息也要一一通知他们的亲人。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将山洞清出来,同时整座村子周边辐射的范围也要搜查,失踪的人不止这些,除了傀儡外,他们要尽量找到这些人的遗骸,让这些无辜丧命在这里的人最后能够魂归故里。 听郭阳想要先去山洞看看,龙兆和萧然在前面为他带路。 一路上,郭阳也跟两人简短说了一下村子里的情况。 有了谢阳晖提供的信息,又知道了代芈族人的弱点以后,那群人就不难对付。 代芈族人经历了一番困兽之斗后,最终都殒命在村子里。 郭阳说得轻描淡写,但看村子里燃烧的大火估计情况也不轻松。 郭阳似是知道两人在想什么,道:“事情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困难,虽然有人受了点伤,起码没有人因此丧命,比预计的情况要好多了。” 说话间,山洞近在眼前,龙兆引着郭阳进去看了一眼,见到崩塌的碎石,众多痕迹都掩埋在碎石下了。 郭阳摇了摇头道:“这边清理起来也不轻松,陈光,你先带人守着,稍后让老冯多拨一点人过来,村子里和这边双管齐下。” “是。”陈光应了一声- * 之后半个月,萧然等人都待在华龙山跟着郭阳做善后工作。 代芈一族毕竟在这里盘踞了这么多年,即便那些人已经死了,他们也不敢肯定这里有没有遗留下来的蛊虫藏在某个地方,会不会在失去控制后伤到人。 在郭阳的安排下,萧然等人各领了一个小队,沿着他划定的扇形范围一寸寸搜索可能漏网的蛊虫。 虽然有了仔细的善后,也拔除了代芈这颗毒瘤,但华龙山后续估计也不会被开发,这里之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禁区。 在此期间,齐容的同伴们也被找到了,是在坍塌的山洞里,陈光带着人清理山洞的时候发现的。人被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去多时了。不过他们不是被砸死的,事后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被碎石砸中之前就已经死了,大概是死于不太成功的寄生改造。 五个人的尸体和那些傀儡一起被火化,通知了他们的亲人将骨灰领走。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包括齐容和纪舒作为半知情人和幸存者,需要妥善安排和安抚。 华龙山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包括多年前失踪的人,刨除掉里面不可言说的部分,光是死亡人数也是少见的大案,这些信息随着来领骨灰的家属一定会传播出去,在明面上肯定要出一个案件报道,但具体怎么报导,要怎么引导舆论,安抚大众情绪避免造成恐慌也要仔细斟酌。 还有在山里放火烧村的报告,这些都要郭阳安排和汇报。 短短半个月,郭阳憔悴了不止一点,头发都掉了不少。 不过这些后续的事情跟萧然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她和蒙音跟了半个月善后工作以后就被郭阳赶了回来,理由是两人快要期末考试了,作为学生,不能旷掉考试。 郭阳这么忙的情况下居然还没忘记给她们弄一份考试安排和复习资料,让萧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盛情难却,再加上龙兆和蒙北嘉非常赞同郭阳的做法,认为两人还是要兼顾学业,就这样她们被连夜送回了天海市。 等萧然和蒙音再次踏入学校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校园里的青春活力和基地的严肃秩序、华龙山上的惊险诡谲完全是两个世界。 不过平淡点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由于和蒙音不在一个宿舍区,两人在校门口分别后,萧然慢悠悠地独自往宿舍走去。 她本来以为临近考试,宿舍里应该没人,毕竟这个时候图书馆和自习室才是大学生的归宿,没想到打开门却看到三个人舍友都在。 推开门的瞬间,三个埋头看书的人齐齐看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乐敏。 “棠棠你回来啦~”乐敏惊讶了一瞬就惊喜地道。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呀~” 乐敏半点不生疏地和萧然说话,韩嘉和田甜也纷纷跟萧然打招呼。 乐敏干脆上手将萧然按到椅子上:“你的位置,放心,干净的,我们偶尔会坐坐,都擦过。”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看向桌面,“你平时不在,桌子上我们就放了一些东西,等会儿我们就给你清出来。” 萧然摇了摇头:“不用清,你们用就行。” “哎?你不用吗?” 萧然笑着道:“我回家住,大概用不上,给我留一小块地方看书就够了。” 乐敏连连道:“行,我马上收拾。” 桌上其实也不乱,只是将摊开的书本和一袋零食拿走就空出来不少地方。 收拾好后,四人随意聊了几句,毕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相处过了,也没有太多话题可聊。 乐敏知道她是回来参加考试的,非常热情地跟她分享了一下每门课的重点还有历年真题。从头到尾,三个室友都很有分寸地没有探听萧然突然离开学校是去干什么了。 萧然在宿舍里没有呆太久,跟舍友们一起吃过一顿食堂午餐后,她就回了家。 宿舍里什么都没有,她也不会常住,就不折腾行李了。 考试安排的不密集,她每天从家里过来也来的及,也不用住宿舍。 陆陆续续的考试持续了一周,蒙音的专业时间要长一些。等她们都考完,郭阳早就派人等在校门口,直接将人带到机场飞回基地。 基地还是老样子,她们一到,秦沛岚就将她们带到一间会议室。会议室里都是熟人,萧然看到穆月和唐安也在。 “好了,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吧。” 第197章 开门,放蛊 这个会开得不算长, 整个会议持续了四十分钟。 会上的内容不多,萧然听完全程, 没听到和代芈相关的内容。她估计这些内容大概早在她和蒙音考试的时候基地里就已经开过不少会都说完了。 整场会议听下来,萧然将开会的重点总结概括为两点。 第一点是官方准备过完年后开始推广蛊虫的用途。 其实之前有一部分织蛊已经被送到燕都的医院,小范围应用在病人身上,效果还不错,让官方对这次推广有了更大的信心。 只是鉴于九州幅员辽阔,基地现有的蛊虫也不多,摊子一下子不可能铺太大, 其他蛊虫的推广官方准备先找一些试点,跟织蛊一样, 做一下实验。 蛊虫毕竟是新事物, 从小范围试点开始实验,既能积累经验, 也能防止万一有什么突发意外也好应对。 实验的时间拉得相当长, 按五年一个计划走, 目前出了两个五年计划, 第一个五年只做试点, 不扩大规模。因为蛊虫不是机器, 不是有了零件就能流水线生产,蛊虫的产卵孵化和养蛊人手培养都需要时间。 第二个五年计划才是扩大规模,至于能扩到多大, 还要看到时候能有多少蛊虫和养蛊人。 时间虽然拉得很长,但也有好处。首先是舆论准备,另一个就是长时间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会对某一个产业造成太大冲击, 能给相关行业的人反应时间。 就拿地龙和地蛇来说,这两种蛊虫在翻地和播种上面很有用, 但官方不能盲目将其推广下去。 考虑到农村的实情,现在很多种地人已经不用耕牛和人工翻地,多半都是花钱请挖机一次性将整块地翻出来,然后再手工处理一些细枝末节。 如果有了地蛇,农民是受益的,他们不用在花钱请机器,能省下一笔钱,也许不多,但对农民来说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对买了机器靠这个赚钱的人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而且从机器再往上游推,卖机器的商家,生产机器的厂家都会受到影响。 这些都是推广需要考虑到的事。 还有其他方方面面的顾虑,会上没有细说,只在大方向上提到了几条,估计还要等真正试点后再做补充,现在也没必要跟萧然他们说得太清楚。 等到会议结束后还会有专门的培训。 没错,是对萧然他们使用蛊虫的培训。 为了推广和管理蛊虫使用的规范,官方又专门成立一个部门,目前所有乌族和卯族的人都在这个部门中挂职,发工资的。 萧然还没毕业,工作就已经先被安排好了,马上还会领到她几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份工资。 当然,职位并不是终身的,倒不是说官方吝啬一份编制,而是考虑到有部分人可能不喜欢在部门里呆着,等最忙的时间过去后也是可以辞职的。 不过萧然觉得按照官方的计划,这个最忙估计怎么也得持续十年,十年后大家都习惯在这里干活了,应该也没几个人会特意辞职。 第二点是官方在蛊虫方面受到启发,想要开展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寻访行动。 九州历史很悠久,古老遗民也很多,说不定还有一些藏在深山的遗民手里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技能。 官方想做一次寻访,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利国利民的东西。如果真有这样有用的,就跟蛊虫一样,试试能不能批量生产推广。就算没用,对这些古老的技艺也可以记录和保护起来,让其传承下去,免得某一天随着时间悄无声息消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萧然觉得这个行动大概跟保存非物质文化遗产差不多,就是保护的内容不一样罢了。 寻古行动也需要乌族和卯族配合,保留了这些非科学方面技能的民族大概都和两族以前一样,怕被觊觎招来祸事,都藏着掖着不肯透露。为了能让行动顺利一点,就需要两族来个现身说法,做一个官民合作的典范- * 等重点都讲完以后,郭阳也没问在场众人是否有疑惑的地方,只说之后还会有类似的会议就匆匆离开,看样子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忙。 穆月和唐安也跟着离开,他们有职务在身,有自己的事要做。 剩下的乌族和卯族人小声议论着三三两两离开了会议室,龙兆示意萧然先留下。 萧然其实没想走,她还想问问龙兆关于代芈的后续。 等蒙北嘉把蒙音也领走了,会议室就只剩下龙兆和萧然。 龙木临走前还对龙兆点头示意了一下,两人不知道交换了什么信息,萧然看见了,但没在意。 “舅舅,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考试考得怎么样?” 等会议室的门最后一次关上,萧然和龙兆同时开口道。 大抵是每个学生都逃不过被家长问成绩,萧然有些无言,仍然对龙兆道:“应该还可以。” 龙兆点了点头,他自己没上过大学,对萧然的成绩也没什么要求,不过还是希望她能拿到毕业证的。 即使以目前的情况,萧然不读书也不缺工作,而且还有一个铁饭碗。 “我们也是昨天回来的。” “那代芈的后续?”萧然还以为他们早就回来了,没想到也只比自己和蒙音早一天。 这岂不是说代芈那边的事还没完? 大概是看出了萧然的想法,龙兆道:“代芈的事已经结束了,你和蒙音离开后郭阳就将所有事情跟基地报告过,等再过几天,你就能看到新闻报道了。” “哦。” 萧然没问基地里有没有对山洞里的事刨根究底,龙兆没有特别提到,应该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代芈的事以后再说,先说说乌族的事。” “乌族?乌族怎么了?”萧然不解。 “说起来跟刚才的会议也有点关系,开会的内容你都听明白了吧?” “嗯。” “不管是试点推广还是寻古行动,乌族都要全力配合官方。” 萧然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他们该做的,别的都不说,起码还拿着一份工资呢。 龙兆顿了顿,道:“在开会之前,郭阳就和我们通过气,卯族那边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蒙北嘉可以做主。但乌族之前因为代芈的原因一直各自为政,现在没有代芈了,又赶上和官方的合作,得到郭阳的消息后,我们商量了一下,想将五支合并,变为一个整体。” “挺好的。”萧然道,合成一个整体后,在大事面前乌族只有一个声音,这样也便于和官方合作,免得人心不齐互拖后腿。 不过这事龙兆也不用特意跟她单独说吧,最应该一起讨论的不应该是五支的村长吗? 第198章 开门,放蛊 对于萧然的疑问, 龙兆细细跟她解释道:“咱们想要合并的并不是五支的普通人,或者说合并对他们的影响不大。现在的族人们宗族观念都不强, 所谓整合也不是要让他们搬迁住在一起,基本不会对他们的生活有太大改变。最多是在村长上面多出了一个族长而已。” 龙兆笑了一下,道:“最重要的,也是我们最想整合的其实是族里的养蛊人。” “这个想法是木阿娅提出来的。官方明显想推动这方面的发展,不过现在因为是起步阶段,相关制度和部门都还是草创时期,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但如果不想之后被排斥出去, 各支的养蛊人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将蛊虫和技术捏在手里了,该是互通有无的时候了。” 萧然抬眼看了下会议室的监控, 这些话应该在基地里说吗? 龙兆看见了她的动作, 道:“不用担心。我们也不是想要争什么权力,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郭阳事先将消息透露给他们未必没有提醒他们早做准备的意思。 官方发起的寻古行动, 如果真能找到有用的技术, 相关的人员肯定也会被纳入新成立的部门, 到时候这个部门架构扩大, 成员复杂, 有新鲜血液注入, 肯定也会有人被排挤到边缘。 乌族虽然没有想过要牢牢占据这个新成立的部门的核心,他们都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但作为第一批加入这个部门的人,贡献颇多, 总不能后来反而被边缘化吧。 他们交出技术和蛊虫,也不是为了让自己的部族慢慢落没,最后反而失去掌握蛊虫的主动权的。 估计卯族那边, 蒙北嘉也有相同的想法,可能比乌族心情更急迫, 乌族好歹曾一度想要放弃养蛊,卯族可没有内忧外患,一直在想办法保住养蛊的能力,这方面的想法肯定比他们更多。 但卯族比他们好一点的是他们原本养蛊人就比乌族多,族里也统一,没有乌族以前的情况复杂。 只要大方向没错,卯族比乌族更容易在新部门中站稳脚跟。 “所以木阿娅的意思是趁现在族里的养蛊人还比较少,大家又一直待在基地里,对这里的情况也了解,彼此也熟悉,现在商量合并的事更容易。” “大家先通通气,等之后咱们回族里以后再找五支的村长商量。合并后的五支养蛊人会选出一个族长,这个族长也是五支的族长,不过平常只管蛊虫方面的事,村子里的普通事务还是像以前一样由村长各管各的。” 萧然沉吟了一下,道:“想法很好,但这样分割就有点含糊,普通事务和蛊虫方面的事务界限不太清楚,也不能保证选出来的族长不会受各自分支的影响,毕竟从小到大都只生活在各自的村子里,可能在一些事情处理上会有所倾向。” 这种倾向放在一家还好,谁都不是大公无私的人,怕就怕族长会将这种倾向扩大到整个分支,一个偏心的族长很可能会导致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五支瞬间分崩离析。 “你说的没错,所以前几任的族长都需要慎重选择,在渡过最开始的磨合期,立下标准之后,后来的族长才好按照规矩行事,就算平庸,也基本上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萧然心中一动:“所以,你们已经选好了族长人选?” 以现在的情况,第一任族长不一定要在蛊虫方面很有造诣,但一定要德高望重,明事理也能做到大公无私不偏不倚,如果能精明一点,眼光精准对局势也有自己的分析和把握就更好了,符合这个条件的,萧然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第一任族长是木阿娅?” 龙兆点点头,“暂时还没有确定。不过现在能让所有人服气的也只有木阿娅了。” 尤其是各支的村长,推谁上去都不如龙木让人心服口服。 龙木这些年在族里的地位不是白积累的。 “如果是木阿娅的话其实还挺合适的。”萧然道。 “这么说你不反对了?” 萧然疑惑:“我为什么要反对?” 龙兆笑了起来,“不反对就好。之所以还没有确定人选是因为木阿娅想问问你的意见。现在你的手里有一票否决权,如果你反对,那我们就要重新开会商量新人选了。” “我有这么重要吗?”萧然调侃道。 龙兆的神情反而严肃起来:“你当然重要,乌族能有现在的局面都是你的功劳,这么大的事自然要问你的意见。” 以龙兆看,如果不是觉得萧然太年轻,又不曾在族里长大,怕她压不住族人,木阿娅大概是想让萧然直接当这个族长的。 不仅是因为萧然在联络官方还有对抗代芈两件事里的贡献,更是因为萧然和蒙音的交情。 卯族的下一任族长大概率会是蒙音,最开始两族联络的就是萧然和蒙音,以后这个关系还要维持下去。两族能够交好,互相帮助对双方都是有利的。既然有现成的关系,何必还舍近求远。不过这些就不必在这里说得太明白了,免得让人以为他们要报团。 族长之位总会轮到萧然的,到时候或许情况又会有其他变化,需要萧然自己去把握- * 谈完话之后,龙兆就让萧然去休息,她从天海奔波过来,没歇一口气就又是开会又是谈族里的是,估计人也很累了。 萧然倒不觉得累,她精力还不错,但龙兆的好意她也没拒绝。 两人出了会议室,临分开前萧然叫住龙兆多问了一句:“舅舅,郭秘书有说过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吗?” 不会过年都要待在基地里吧? 龙兆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按正常春节放假,到时候才能回去。” 见萧然瞪大了眼睛,龙兆自己也颇为无奈,他其实也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过年才放几天!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待在家里陪阿爸的。 “往好处想,你有工资拿的。”龙兆安慰道。 只是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萧然应了一声,对于自己这辈子这么快当社畜这件事很快就接受了。 和龙兆分别后,萧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和鸣玉沟通,毫无意外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自从吞噬了长生蛊后,鸣玉就一直懒洋洋的,在她离开华龙山后突然说要沉睡,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她知道鸣玉大概是在进化,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她想着如果明天鸣玉还不醒的话她就去找赵老要一批矿石。进化需要能量,多给鸣玉备一点矿石总归没错的。 拿定了主意后萧然躺到床上准备休息,虽然不困,但作为一个待岗社畜,明天说不定要上班了,还是好好养精蓄锐吧。 但她休息的计划再次被打断了。 【宿主宿主,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呀~】007欢快的声音回荡在萧然脑海里。 【007?你被放出来了?】萧然维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有些欣喜地问道。 第199章 开门,放蛊 007下线很长一段时间了。 因为萧然和它不是每天都有交流, 所以最开始007突然不说话的时候萧然只以为它自己又找到什么好玩的,自得其乐去了。后来察觉到不对再跟它交流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联系不上了。 如果不是系统面板还在, 萧然还以为它招呼也不打就脱离自己而去了。 对于007的突然下线,萧然后来翻遍了系统面板才在最底部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小信封。 是一封邮件,里面的内容是告知宿主因为007绑定过程中存在违规行为,所以被关小黑屋了。在007下线期间,为了保证宿主不受影响,如果宿主有需要,可以指派一个临时系统为宿主服务, 不过事先说明临时系统不像007那么智能,出了问题让宿主多担待一些。 萧然本来就不需要007为她做什么, 007下线与否对她没多大影响, 她当然不需要一个临时系统辅助。 而且对于007的违规,邮件里虽然没有明说, 但萧然肯定事情一定跟007私自支援她的那笔功德有关, 当时007说没问题, 她就真以为没问题, 没想到最后还是连累了007, 她还挺愧疚的。 【007, 你被关小黑屋没有什么惩罚吧?】萧然翻了个身,在心里问道。 【没有哦~】007声音轻快,怕萧然不信, 它还详细描述了一下关小黑屋这个惩罚的内容:【关小黑屋最多就是禁止数据流链接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其他伤害,就是有一点点无聊啦~不过我可以休眠, 就感觉不到无聊了,在绑定宿主之前我都休眠很长一段时间了, 休眠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且宿主好厉害,让我这么快就放出来了,跟之前的休眠时间相比不值一提~】 原来007绑定她之前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吗?萧然默默想着。她还以为系统绑定宿主之前应该也有自己的系统生活。 007看起来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萧然就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就是了- * 一夜好眠。 第二天,萧然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迅速清醒过来。 【宿主早呀~】 萧然抿着唇露出一个笑容,【007早。】 好久都没听到007跟自己打招呼了。 打完招呼以后,007跟萧然说了一声就沉浸在自己网络的乐趣中,萧然知道它很是憋了一段时间,便随它去了。 洗漱过后,萧然出门准备去找赵老。 走出宿舍,萧然才想起来她现在好像不知道赵老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萧然又折返回宿舍区想找人问一问,刚回去就正好碰到龙兆。 龙兆叫住她,问道:“我刚刚去找你,敲门没人应,正要去找你。你现在有事吗?” “有点事,不过可以先等一等。” “那好,你跟我一起去一号区吧。” 萧然点点头,跟在龙兆后面:“只有我们两个吗?其他人呢?” “他们开会去了,蛊虫的推广地点和首批需要寻访的少数民族已经定了,现在应该要开始分派人手了。” “这么快?” 昨天才开完会,今天计划就已经出来了? 龙兆走在前面,刷开大门,让萧然先走:“计划是早就定好的,只是昨天才正式开会通知而已。” “基地也不想磨磨蹭蹭,趁年前将准备都做好,年后就能直接行动。” 龙兆说着还叹了口气:“过完年之后,就要开始到处跑了。不过你和蒙音应该会好一点,怎么也得给你们留出时间上课。” 萧然: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一号区。 还是熟悉的实验区,巧合的是萧然想找的赵老正在这里。 赵老埋着头在记录一组实验数据,他看起来明显沉浸在研究中,两人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而他记录的对象萧然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山洞里的那种藤蔓。 萧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龙兆。 龙兆低声道:“华龙山的设备不全,这一截藤蔓是郭阳后来派人从密室里挖出来,专门送回来的。一起挖出来的还有山洞里的藤蔓,两边做对照。这些藤蔓长满了整座山,找不到源头,挖起来还费了不少功夫。这些都是在你走了之后安排的。” 这藤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的粘液的关系,长得很快,萧然还没离开的时候曾跟着清理的小队一起又进过山洞,等密室被清理处理出来的时候,里面被炸开的藤蔓竟然已经长好了,完全看不出来曾经被炸断过一截。 因为山洞里异常的香味很明显,她和龙兆就没有瞒着藤蔓的事。当时郭阳还挺感兴趣的,不过后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死去的人比研究更重要,郭阳后来就没有特别关注过。 没想到郭阳是想将藤蔓整株送回基地,萧然觉得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那边,赵老记录完数据,仰起头转动了下脖子,一转头就看见等在一旁的龙兆和萧然两人。 “你们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怎么不叫我?”赵老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助手,朝两人招手。 “我们也是刚过来。”萧然道:“看您在做实验,就没打扰您。” “您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情。” 赵老让到一旁,给助理腾出位置,让助理专心盯着数据,随后带着两人穿过实验室,到一处休息区坐下。 “找你们来是想跟你们再问问山洞里的事。” “您说。” “实验室里的藤蔓你们都看到了吧?” 两人点头。 赵老摘下眼镜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根据你们之前的描述,我们这几天陆续做过几组实验,发现藤蔓里的汁液富含天然的内源性活性物质,在促进细胞生长、延缓分裂周期上功效非常显著。” 专业名词萧然和龙兆没听懂,但他们很明白赵老的意思。 “这种汁液可以让正常细胞像癌细胞一样无限制的生长和繁殖,直到里面的活性物质耗尽。但它又非常稳定,不会让正常细胞失去控制,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赵老说着说着神色激动起来。 “如果将这些汁液提取出来,用于人体,它将会大大延长人类的寿命!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效果最显著的天然抗衰物质。” 不用赵老说,代芈族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都活成老妖怪了。 不过这跟赵老找他们过来有什么关系。 赵老似乎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他缓了口气,道:“但是,我们发现送回来的两种藤蔓不一样,山洞里的那种藤蔓里面包含的活性物质非常少,而密室里的藤蔓活性物质浓度是山洞里的上万倍,这不符合常理,它们的源头应该是一样的,不应该出现这种差异才对。而且密室里的藤蔓里面的粘液不可再生,也就是说藤蔓本身消耗完这些粘液后,新长出来的藤蔓就跟山洞里的没什么差别了。” “实验室想了各种办法模拟密室的环境对藤蔓进行培养,但不得其法,所以我先问问你们密室里的情况,在被炸掉之前是什么样的,我们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萧然心道,遗漏的大概是代芈族长的培养方法,但人都死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方法,就算再怎么按照环境模拟,少了关键一环也不会成功的。 萧然思索着该怎么跟赵老说里面的内情又不透露长生的秘密,还没等她想好措辞,007激动的尖叫声就在脑海中响起。 【啊啊啊!当然不会成功了!因为这东西它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第200章 开门,放蛊 007实在太激动了, 它的尖叫让萧然感觉整个脑袋都在颤动,她好险克制住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 只是因为被007的叫声转移了注意力, 萧然没有来得及回答赵老的话。 龙兆不知道萧然为什么关键时刻不说话了,见赵老还在等他们的回答,便开口跟赵老详细描述起密室的环境。 【007冷静一点!】萧然分出一部分心神听龙兆和赵老的对话,另一部分心神先安抚007。 【哦。】萧然语气重,有效地制止了007继续攻击她神经的行为。 见007安静下来,萧然怕自己踩到它敏感的点,便先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没出去玩?这么快就回来了?】。 007果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出去了, 我搭上了这里的网络,然后发现这里的网络保密性和防火墙都很厉害。】 嗯? 【你摸进基地的局域网了?不会被发现了吧?】 【当然没有!】007跳脚, 【宿主不要看不起统, 这里的垃圾防火墙我只要发挥百分之一的实力就能来去自如。】 萧然有些好笑,它刚刚还说防火墙厉害, 这会儿就变成垃圾了, 不过她没有点出来, 免得又让007炸毛, 要是它又尖叫起来, 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反驳过萧然的话以后, 007才想起来刚刚被岔开的话题,它这回没惊声尖叫:【宿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基地里?】 【有什么问题吗?】 萧然反问了一句, 没等007说话,继续道:【说起来还跟斗蛊有关,斗蛊那天之后你就不在了吧, 我跟你说说后来的事。】 萧然将这小半年的事跟007讲了一遍,007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在萧然跟007交流期间, 龙兆也将情况跟赵老详细说完了,末了,龙兆在桌子底下轻轻推了萧然一下,道:“许棠,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赵老期待地看向萧然,他从龙兆的话里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指望萧然能给一些启发。 萧然摇头,“没有,舅舅说得很全了。” 赵老有些失望,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看来我们得去实地考察一下,说不定这藤蔓只有在华龙山才能长成这样。” 他说完,站起身来:“我记得你们昨天才开会,应该有一堆事情要忙吧?我也不耽搁你们时间了,正好我也要回实验室,咱们一起走吧。” 萧然叫住他:“赵老,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 “那些从藤蔓里提取出来的汁液现在会用在人身上吗?” 赵老闻言皱起眉头,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萧然没明白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赵老怎么反应这么大:“我只是想问问基地对那东西接下来的实验方向。” 赵老狐疑地看着萧然,严肃道:“当然不会用在人身上!这东西才送来几天,既没有完全弄清效果,也没有长期实验证明它们完全没有副作用,怎么能贸贸然做这种实验?!” 赵老语重心长地说道:“将作用不明的东西用在人身上,那是人体实验,是违法的。你们可不要见了代芈那套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有什么危险想法,这可不兴想,违法乱纪的事基地可看着呢!” 萧然恍然,明白了赵老突变态度的原因,应该是从郭阳那里听说了傀儡的事,怕他们握着蛊虫,又看见了示范和榜样,也想在人身上试一试。 萧然哭笑不得,她问这个也是想确定基地会不会将汁液立刻用在人身上,毕竟这东西既不可再生,功效又实在具有诱惑力,说不定就会让某些人产生冒险的想法。 没想没等她劝赵老,倒先被赵老警告了一顿,从赵老的态度中她已经看出来答案,便笑着点头保证道:“您说的是,我们肯定会遵纪守法的。” 其实赵老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肯定没人会想搞什么危险的蛊虫实验,但等到以后,会养蛊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扩大,人心思变,难保不会有人产生不好的想法。 特殊部门的成立肯定在这方面做了保障,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防止这样的事发生。 这么看来,将乌族整合起来也十分有必要,等于是在部门之外再上一重保险- * 跟赵老的事说完了,萧然又向他申请了一批矿石,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和赵老分别。 两人暂时都不回宿舍区,龙兆领着她先去看看其他人的任务分配完了没有。 踏出一号区,沉默了半天的007终于接回了它的反射弧,颤巍巍跟萧然确定道:【宿主的意思是蛊虫这种快要消亡的神秘事物重新焕发了第二春?】 007的形容还挺奇怪的,不过这么说也没问题,萧然肯定道:【没错。】 【你摸进基地的网络里,没在里面看到相关文件吗?】 007恍惚道:【没,里面保密的东西太多了,我没细翻,正好宿主去了刚刚那个实验室,我就只翻了实验室的资料,又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还没来得及看别的。】 【哦,实验室里的藤蔓有什么特别吗?让你那么激动?】萧然终于问起了之前被岔过去的事。 【不是藤蔓特别啊!宿主,是从斗蛊之后的发生的所有事都有问题!!它不应该是这样的!呜~】007激动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些哽咽。 萧然脚步顿了一下,龙兆回头:“怎么了?有东西拉在一号区了?” “没有。”萧然摇头,继续跟着龙兆往前走。 【你别哭,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办法的,宿主又不能让时间退回到跟官方联系之前,这件事的发展已经不可逆了。】 【是我不好,没跟宿主说过事情的严重性。】007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萧然越发糊涂了,但她肯定事情跟蛊虫有关,她对007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有解决的办法。】 007一边哭一边道:【呜~宿主知道灵气复苏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0-210 第201章 开门,放蛊 【知道。】 小说她从前还是看过不少的。 【但现在也不能算灵气复苏吧?蛊虫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怎么看也是灵气一直都存在才对。】 007擦干眼泪, 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灵气复苏是一个很大的概念,但共同点就是它的出现表示一个科技侧的位面即将迎来神秘侧事物的爆发。】 【宿主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按照正常的进程, 应该迎来灵气断绝,也就是所有神秘侧的东西会消减直到灭绝。】 【就像这样。】 007给萧然拉出一张简洁的坐标轴,上面是一条一直下落无限趋零的曲线。 【就拿宿主碰到的代芈族长举例,即使宿主不去找他,他也会某一天因为意外死亡,因为灵气断绝的世界不会容忍这样的存在。】 【但是!】007提高声音:【宿主培养出了新的蛊虫,让这些神秘事物重新活跃起来, 还要面向大众,位面对它们的限制减弱, 跌到谷底的灵气开始回升了。】 坐标轴上的曲线随着007的话在尾端翘起一点, 是真的只有一点点,像是蝌蚪的尾巴。 【这不是好事吗?】萧然不解。 【当然不是了!】007此刻很抓狂:【宿主, 你要知道灵气复苏和科技碰撞的冲突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普通人面对变故是很难有防守能力的, 所有的灵气复苏往往都会伴随大量流血牺牲, 作为源头, 宿主是要承担责任的。】 说到这里, 007的声音又隐约带上了哭腔。 【是我不好,我之前没有提醒过宿主,以为按照位面的压制, 宿主接触到蛊虫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要是我当时没有休眠就好了,就能及时发现问题了。】 【又不是你的错。】萧然制止了007揽责的行为, 要是真这么算,源头还是她上个世界最后的鲁莽行为。 【而且, 我觉得007你的推测有点问题,灵气复苏的源头不在我身上,或者说这个世界不是在灵气复苏。】 萧然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本事推动一个世界的灵气爆发。 她觉得应该是这个世界本身就一直没有走到灵气断绝的地步。如果要论比萧然培养出的新蛊虫更符合灵气复苏象征的东西,肯定是华龙山的一切。 不管是007口中绝不可能出现的藤蔓,还是长生的方法,都不应该是一个神秘即将消失的世界会出现的东西。 要知道,在萧然等人上山之前,代芈半点没有消亡的预兆,代芈族长甚至都研究出了新的寄生蛊虫的方法,并且有了阿依和谢阳晖两个成功案例,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灵气即将断绝的征兆。 【如果这个位面真的要掐死神秘侧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是培养不出来新的蛊虫的。】 【可是,那是因为凤凰蛊。】007道。 【但我一直没有唤醒凤凰蛊啊。就算是因为凤凰蛊,我是那个特例,那其他人呢?基地现在有那么多人都能养蛊,他们又有什么特别之处?灵气复苏有这么快吗?】 【我看坐标轴上的曲线落得很缓慢,如果上升应该也不会很快吧?】 萧然的反问将007问住了。 【正常来说不会,现在也没有增加太多。】 坐标轴上标得很清楚,只有一点点回升。 【那按现在的情况,能让基地涌现出那么多养蛊人吗?】 【基地有多少养蛊人?】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几十上百吧。】 007不说话了,它摸进基地网络,将所有和蛊虫相关的资料都翻出来,果然看到了一连串能养蛊的人。 短短时间就涌出这没多养蛊人,这不是灵气复苏初期的正常进度,达到这种程度,怎么也要好几年时间。 007迷茫了,它又将这些人的记录翻出来,按照道理,在灵气复苏初期,能被神秘选中的人都有一些特别之处,这些人应该是零散分布,而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 而且这些人都应该在某些地方有突出之处,但007对比完所有资料,甚至侵入其他网络将所有人的成长进程都检查了一遍,它只能说这些人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参差不齐,没有任何共同特性。 它又将检索范围扩大,直接从全国各地查询是否有异常情况出现,的确查到了,但这些异常事件都是在宿主推动蛊虫发展之前,并不是受宿主的影响。 【怎么样?】 等007查看完资料之后,萧然早就和龙兆分别,拿着自己被指派的任务回到了宿舍。 任务只有薄薄一张纸,倒是同时领回来的一本小册子还挺厚,里面有一些规范,按目录分为部门内行为规范和蛊虫使用规则,这本册子不是全部,以后还会补充。 行为规范部分要背熟,过完年会有考试。 007也看到了萧然手里地东西,它在那张任务纸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点,是它检索到的一个异常事件发生点。 【宿主,这个罗山族会祈雨。】 萧然一顿,将夹在册子里的任务纸抽出来,找到罗山族。 这个少数民族人数还挺多,而且并不是缩在深山老林里,因此在任务上排在倒数第二个需要探访的民族。 萧然看了两眼这个名字,没有急着问007详情,而是继续之前还没有结果的话题:【查到那些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007闷闷地道。 它又把那张坐标轴的图拉出来放大,【但是确实是在宿主培养出新蛊虫之后这条曲线才上扬的啊。】 【但是在上扬之前它并没有跌到零不是吗?如果把灵气看做一个周期,也许是正好在这个时候触底反弹了。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蛊虫的事进展这么顺利,因为它一直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所包容的。】 007陷入纠结,一边觉得宿主的话有道理,一边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推测有道理。 【007,你为什么那么怕是我推动的灵气复苏?】 这是萧然最想问的,007的表现太激动了,跟有应激反应一样。 【因为有一个案例,每个系统都刻在核心代码里的。】 【之前某个系统的一任宿主,在系统没有看顾的情况下做逆袭任务的时候一不小心引发了灵气复苏,造成了那个世界的混乱,那个宿主和系统都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导致死了很多很多人。世界进程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死掉的人的债都背在那个宿主和系统身上,那是第一个被抹杀的系统和宿主。】 说到最后,007狠狠打了个哆嗦。 【后来每个系统都要牢记这个教训,灵气复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能由宿主做这个源头!】 【原来是这样。】 萧然将手上的小册子和任务纸叠在一起,【我们和你说的系统、宿主不一样。既然我们知道灵气在上涨,但是官方也已经知道了神秘侧的事情,同时制定了相应计划。咱们参与其中,努力将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不让悲剧重演就好了。】 【嗯!】007响亮地应了一声:【我们不要做第二个被抹杀的系统和宿主。】 这话倒是有点立flag的意味,但007的决心是好的。 萧然笑了一下,道:【那就先从会祈雨的罗山族开始吧。】 【好哦。】007振奋起来。 【是所有人都会祈雨吗?怎么祈雨的?】 【不是所有人,是】 第202章 番外一 四年后。 萧然从昔日代芈族长藏身的山洞里走出来。 刚一出来, 迎面碰上赵老,赵老看见她, 笑着迎上来:“来看新长成的蛊虫啊?上次不也是你过来的吗?怎么这次还是你?” “舅舅那边忙不过来,就让我替他来了。赵老不欢迎我吗?” “瞎说什么?”赵老轻斥了一句。 “那你这次看了之后有什么意见没有。” 萧然摇头:“没有,蛊虫都很好。” “对了,我看这一批比之前的产量增加了不少?”萧然好奇问道。 赵老笑起来,眼角都是褶皱:“数量增加得这么明显吗?” “其实也不多,就5%而已。”赵老笑眯眯地道。 5%听起来是不多,但要看什么基数。而且这个比例比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又增加了1%, 两次时间间隔了才三个月而已。 这么说来,赵老对这些藤蔓里的汁液的合理利用又有了新突破。 自从四年前在山洞里发现了这些藤蔓过后, 赵老的团队就针对里面的汁液一直在做研究。 最初的想法是想弄明白这些汁液是不是可以用在人身上, 赵老和李老一起合作。多次实验表明这些汁液对蛊虫有很明显的催化效果,但赵老和李老期待的抗衰老实验在动物身上的反馈一直都不理想。 结果表明高浓度的汁液会让动物产生依赖性, 也就是说提取出来的东西一旦用在人身上, 那就必须定期使用。如果停止使用, 用过的人会急速衰老走向死亡。 这种另类“成瘾”的结果让基地第一时间临床研究的想法。反倒是低浓度的汁液实验结果正常, 它在抗衰上的效果不像高浓度汁液那样立竿见影, 是一个缓慢提升细胞活性的过程, 但要安全得多,也比目前为止市面上所有延缓衰老的物质要更好。 因为这些研究成果,代芈这块地方连同整个山洞都被圈起来, 含有高浓度汁液的藤蔓因其催化效果被用来培养蛊虫,其他的则用来提取里面抗衰老的物质。 萧然回忆完这些,笑着道:“这次数量提升了那么多, 李老和军部那边应该对织蛊的分配比例满意了吧?” 在这几年推动蛊虫的计划中,织蛊是最受欢迎的, 不仅是在医院,在其他如救援队、消防、警局等部门都能应用。 还有军部。 萧然听说自从军部得到了织蛊后,在军事演习上都狂放了许多,毕竟有了这种蛊虫,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在演习时打起来就更加没有顾忌了,造成的后果就是某段时间军部织蛊的损耗与需求迅速超过医院。 后来还是上面做了口头批评,才让军部收敛起来。 不过军部和医院仍然是织蛊需求大户,两边都想多占一点织蛊的比例,没少把官司打到汪志城面前,萧然巧合之下听到过几次相关的争执,汪志城很为这件事头痛。 后来他就干脆把锅甩到了赵老这里,谁让赵老负责蛊虫的培育呢。 赵老一听萧然的话,也不笑了,脸拉得老长,气哼哼地道:“满意?他们满意个鬼!两边都贪心,上次就已经增加了数量,这次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他们,又跑来找我要求加数量,还各个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加10%。10%,把我填进去都凑不出10%来!” 萧然憋着笑意,道:“那您就干脆拒绝他们好了。” 赵老摆摆手,哼了一声:“我都拒绝了。这次他们找汪负责人也没用,就是因为每次他们一张口就给,才让他们胃口越来越大,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次增加的数量我已经跟负责人商量过了,都拨到消防这些部门去,这几年都没涨过他们的比例,是该涨一涨了。” “让各个医院先收紧一点,别一点小伤口就要用织蛊,该上药上药,该缝针缝针,以前没有织蛊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再不让医生练手,缝针的技术都要生疏了。军部也是,演习也该收敛着点,让士兵们都谨慎起来,别一个个大咧咧的,仗着有保障就随便造,该好好学学在战斗中保护好自己,以后面对敌人才能更谨慎。” 赵老叭叭发泄了一通,萧然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道:“您说的是。” 看赵老这样子,估计最近没少被骚扰,被两边烦透了,怨气挺大。 萧然不怎么走心的附和把赵老逗笑了,赵老停下了数落,道:“人老了,啰嗦了一点,没耽误你时间吧?我记得你们之前都挺忙的?” “没有。”萧然摇头:“之前是忙,但已经忙完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安排好朗卡的事。” 到现在为止,官方安排的对全国可能存在的拥有古老传承技艺的民族寻访活动已经结束,大部分身怀技艺的少数民族已经被登记下来,并且同意如果有合适的传人,可以将技艺传授出去。 这些技艺千奇百怪,有些虽然看天赋,但也不是不可以传授,比如阿扎族的驯兽技能,能教,学成什么样看个人。但有些就完全摸不着传承条件,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比如罗山族的祈雨,他们自己的族人都是稀里糊涂的,而且因为祈雨成功后能覆盖的范围小,族里都不在意这件事,毕竟下的那点毛毛雨还不如浇水来的快。 当然,有愿意合作的,自然也有不愿意相信官方的。 对于这部分人,官方没有强硬要求,不过也不愿意放弃,正好现在快要到五年计划的节点了,官方开始为全面推广蛊虫造势,第一个方案就是准备八月份在朗卡举行一场斗蛊大会,这个时间是朗卡的旅游旺季,游客数量多,很适合将蛊虫的事宣扬开。如果顺利的话,斗蛊大会以后大概会固定下来,成为一场盛事。 地点会在朗卡和卯族所在的宜春轮换,毕竟好处也不能让乌族都占了。 借着这次斗蛊大会,官方也将那些固守技艺的人邀请过来,让他们亲自看一看这次盛会,再决定要不要跟官方合作。 不过邀请已经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愿不愿意来。 要是他们连这一步也不愿意踏出,官方的意图也就白费了。 第203章 番外二 八月份的天气还很炎热, 但也抵挡不了人们出门旅游的热情。 最近的朗卡尤其热闹。 朗卡本身就是往觉的旅游胜地,往觉有许多旅游打卡点和旅游路线, 但不管是哪一条路线,朗卡永远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今年更因为斗蛊大会的原因,当地的旅游部门接到官方的指示,拨出人手和经费加大了对朗卡的宣传。之前好一段时间,朗卡基本在网上刷屏了。 萧然也在自己的手机上刷到过不少次有关朗卡的旅游宣传片,不论是哪条宣传片,开头的朗卡旅游特色中都会用突出字体和色块显示出斗蛊大会的信息。 不过萧然翻了翻评论, 对这个信息的反应不是很热烈,多数人都以为只是一次给旅游景点造势的噱头和营销方案, 多半都没往非科学的方向想。 甚至还有一些人表示看多了这些噱头产生了逆反心理, 然后举例某某景点用这些噱头怎么坑游客的钱的。往往这些话题一出,节奏就被带偏了, 下面就会盖起高楼, 全都是吐槽自己旅游上当受骗的经历的。 虽然有逆反和这样那样的吐槽, 但不得不说强大的宣传攻势的确又给朗卡带起了一波热度。 萧然带着蒙音在悬山吊脚楼附近熟悉环境的时候, 明显感觉今年的游客比往年更多了。 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时, 偶尔也能听到和斗蛊大会有关的议论。 “宣传效果不错。” 她们再次和一批兴奋的游客擦肩而过的时候, 蒙音笑着对萧然道。 “你们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蒙音背着手倒退着走在萧然身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应该,还不错?”萧然挑眉道。 “你不是见过吗?里面那幕震撼的效果还有卯族的人帮忙。” 蒙音说的是斗蛊大会开始前的表演节目。 节目是基地的历史学家、民俗学家结合乌族的历史写的一幕舞台剧。用郭阳的话说, 不能光一上来就开始搞什么斗蛊大会,得先介绍介绍蛊虫是干什么,怎么来的, 为什么发展,免得大家看斗蛊大会看得稀里糊涂的, 所以就有了这出舞台剧。 本子萧然看过,还在里面参演了一个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出场只有一次的角色。 剧本写得挺好的,执笔的不愧是大拿,但要说跟乌族的历史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只有30%是符合的。毕竟乌族的历史里有很多不可言说的部分,所以整个剧本重点突出了乌族在蛊虫的帮助下一直和邪恶势力抗争,最终邪不压正,战胜邪恶后退居往觉,然后开始幸福生活的日常。 萧然要扮演的就是带领乌族最终击败邪恶的天才少族长。 嗯,想到这个称呼,萧然有些起鸡皮疙瘩。 需要卯族帮忙的就是里面最终斗争的震撼大场面。 蒙音嘿嘿笑了两声,她觉得这次舞台剧还挺好玩的,就是有点斗争场面的效果确实挺震撼,但也挺花里胡哨,和正常的蛊虫厮杀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也是为了宣传考虑,面向大众当然不能展示蛊虫比较凶残和让人不适的一面,在郭阳的安排下,连后面的斗蛊大会都是观赏性质大于实用性质,不过官方要推的也不是凶残的蛊虫,这样的安排也很恰当。 蒙音笑完,停下脚步,对萧然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再去看看布景吧。” 萧然自然随她。 舞台剧的布景搭建在朗卡的圆弧广场。广场是露天的,整体布局跟很多学校的操场类似,就是比操场更古朴,充满历史气息。广场四周是看台,不禁止人出入,往常朗卡举行一些表演也在这块地方。 搭建布景的人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四周已经有一些来看热闹的游客了。 蒙音看了两眼道:“露天啊,要是明天表演下雨怎么办?” 萧然有些无语。 蒙音也反应过来,赶紧呸呸两声,“我瞎说的。” 她掏出手机查询了一下天气预报,然后松了口气道:“明天是个大晴天!” 【这个flag立得好足哦。】007感慨道。 萧然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 第二天,萧然在吊脚楼醒过来。 刚一起床,便嗅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 【宿主,下雨了。】 萧然: 推开窗户,地面湿漉漉的,天空中还飘着蒙蒙细雨。按现在的降水量不可能一下子就打湿地面,应该是昨晚就开始下了。 007证实了她的想法:【凌晨三点开始下的,现在已经小很多了。】 萧然下楼,碰到龙兆和阿大。 阿大一见她就笑起来:“快来吃饭吧。怎么没穿要表演的衣服?” 龙兆已经换好了衣服,闻言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也在舞台剧中扮演了一个角色,就是勇于抗争的代留先祖。龙兆大概不习惯这种表演,从知道自己要参演起脸色就没好看过。 萧然微微弯起唇角,在龙兆的眼神扫过来前回复正常,对阿大道:“头饰太沉了,等下午的时候再换。” 阿大连连点头,“对对对,衣服是漂亮,但穿着挺累的,晚点换好。” 说着,他有有些忧心忡忡:“昨个下雨了,不知道布景有没有问题,这雨也不停,表演能不能顺利进行?” 龙兆咽下口里的粥,道:“布景有人守着,不会有问题的。这点雨不会影响表演的。” 阿大闻言,放心了。 三人吃过饭,萧然有些无所事事地倚着门看外面飘落的细雨,她很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不过这场雨的确不会影响表演,但大概率会影响到观众的人数,不知道郭阳那边是怎么决定的,是不是换一天表演? 萧然在门边靠了一会儿,龙兆过来拍拍她,“带上衣服,去广场那里。” “不准备换个时间?” “郭阳的意思是等一等,反正表演开始也是傍晚,实在不行就罗山族的人来搞个仪式。” “?罗山族才几个人,影响不了整个朗卡吧?” 罗山族的祈雨仪式不仅能求雨,也能驱散乌云,但问题是他们能影响的范围有限。 龙兆朝外面望了一眼,有人朝吊脚楼来了,他收回眼神:“郭阳只指望他们能影响到广场范围就行了。” 萧然眉头抽了抽,如果是这点要求倒也不是不行,但单单只有广场不下雨不会很奇怪吗? “阿兆。”龙河远远叫了一声。 他穿着和龙兆差不多大服装,看着要富态一些。 龙河笑眯眯地跟两人打了声招呼,道:“咱们一去过去吧。” “阿娅他们都收到消息了,让我来催你们呢。” “好。”龙兆应了一声,“拿上衣服吧。” “嗯。”- * 郭阳最后的方案没有用上,因为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夏天的阳光很辣,晒了一个多小时后地面上的水分差不多都蒸发干净了,不过空气有些闷热。 萧然穿戴好衣服,厚重华丽的银饰压在脑袋上,饶是她身体素质好,也感觉头上像压了一座大山,连脖子都不敢乱动。 她透过幕布看向陆陆续续进场的观众,看来闷热的天气对游客影响不大,表演能顺利按照郭阳的设想发展- * 余青青被闺蜜拖着进入广场的时候非常不情愿。 一路走过来,汗水早就打湿了她的后背。 “瑶瑶,咱们就待在民宿吹空调不好吗?为什么要跑过来看什么表演?明天再看不行吗?” “哎呀,这个表演只有一场,明天就看不到了。来都来了,不打卡怎么行?而且表演是扫码预约免费观看哎,免费哎!错过了多可惜!” 大抵是来都来了和免费的双重buff说服了余青青,她一脸不甘愿的被瑶瑶拉着坐下,心里仍然忍不住腹诽今天的鬼天气,还有表演安排就不能换个时间吗? 很快,周围整齐划一的惊呼声就打断了余青青的腹诽。 “青青、青青,快看!” 不用瑶瑶再催促,余青青已经看到了。 整个广场的看台渐次亮起了微光,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就在众人以为这是灯光效果时,这些光点脱离看台,渐渐上升,然后汇聚成一条悬在空中闪烁着的银河,银河的一头连接看台,一头如飞蛾扑火般扎向广场中央的舞台。 余青青仰着头,长大嘴巴看着银河缩短,然后汇聚在舞台中,骤然闪烁过后银河熄灭了。 “卧槽,黑科技啊!这灯效是怎么做到了?”有人在后面小声惊呼。 余青青也想问,因为他们都是眼睁睁看着光点从身边升起,而且现在天也没黑到看不清周围的程度,自然知道这些光点不是无人机表演,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没容余青青细想,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将她拉回到舞台上。 随后,余青青再也分不出神思考什么黑科技了,她全部的心神都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 乌族备受压迫的历史、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神奇的蛊虫都牢牢占据她的心神。 然后就是正义与邪恶的最终一战,漫天闪烁的光芒、时聚时散飞舞的彩蝶,反派的追击、乌族的坚守,还有乌族胜利后象征着希望的太阳升起,漫山遍野盛开的鲜花,这些逼真的特效都让余青青目眩神迷。 直到潮水般的掌声响起,余青青才回过神来。 瑶瑶一边鼓掌一边兴奋地道:“青青,怎么样?这场表演值吧?” 余青青狠狠点头:“值!” 两人兴奋地交流着观后感,便听到广播声响起。 “感谢各位观众观看本次演出,演出中所使用的蛊虫均为真实存在,对蛊虫感兴趣的观众可以关注明天早上十点开始的斗蛊大会哦~” 第204章 番外三 表演结束了, 但观众们热烈的讨论并没有结束,尤其是最后广播里提到的蛊虫是真实的这件事, 就好像在热油中浇了一勺开水,瞬间让整个广场炸开了锅。 “骗人的吧?哪有蛊虫这回事?现在景区为了搞噱头连脸都不要了。” 这是刚刚还在为表演喝彩的观众,说话语气非常不耐和反感,大概以前没少被景区坑过钱,所以异常反感这种事。 “应该不会吧?刚才的灯效不就很神奇吗?以前都是无人机表演,还没见过这样的效果。” “也许是最新科技呢?这场表演大概就是为了卖这种机器。” “那人家干嘛不直说灯效是科技产品,哪个要卖货的不重点突出产品的?” 极力否认蛊虫存在的人被问住了, 半晌咕哝了一声:“反正我不相信蛊虫是真的。” “是真是假,咱们明天来看一看就知道了呗。” “蛊虫哎?真的存在吗?可以学吗?学完能跟刚才表演里的乌族人一样遇山开山, 遇水渡水, 打败反派,拯救世界吗?” 这位大概有些中二病。 他的同伴认真纠正道:“表演里只有遇山开山的蛊虫, 你说的遇水渡水不存在。” 同伴看得很仔细, 他还知道那种“遇山开山”的蛊虫叫末末蛊, 就是太远了, 看不清蛊虫是什么样的。 “哎呀, 不要在意那么多,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蛊虫吗?神秘、玄学,远离尘世的古老山村!要素齐全。你说我们要不要到处逛逛,说不定还会碰到高人收我们为徒。” 同伴打断他的畅想:“这个山村也不算远离尘世吧, 不是挺热闹的?” 中二朋友没有理会同伴仿佛杠精一样的话,他四处张望,看谁都好像充满了高人气质。 同伴眼看他锁定了目标, 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搭话,赶紧将人拉住免得丢脸:“有没有高人不知道, 你要是想碰运气,不如明天去斗蛊大会还更靠谱一点。” “你说的对!” “咱们明天一起去!” 同伴点了点头,很中二朋友相携离开 “青青,明天我们也一起来吧!” 瑶瑶满脸激动对闺蜜道。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翻出手机找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宣传片,指着上面的“斗蛊大会”字样道:“没想到这才是宣传的重点,哈哈哈,下面还有好多人说这是坑人的噱头,没想到是真的。” “还是我们运气好。幸亏我拉你过来了,要不然事后肯定要后悔死!” 余青青“唔唔”两声,敷衍地点头,然后将头埋在手机里。 “你在干什么?”瑶瑶对她的敷衍有些不满。 “上网,发帖,跟人辩论。”余青青头也不抬地道,指尖都快在屏幕上戳出火星子了。 瑶瑶眼前一亮,她立刻道:“我也发!我要告诉这些人斗蛊大会才不是噱头!” 说完,两人就像重度手机成瘾患者一样埋头上网。 广场上三三两两离开的人都跟她们类似,一人抱着一个手机。但凡看过表演又听到广播的人,不管信还是不信蛊虫存在,都忍不住在网上发泄一下心中的感想。 舞台剧的表演也没有禁止录像拍照,有图片有视频,还有一群兴奋的人激情开麦,很快,相关话题开始迅速发酵起来- * 萧然卸下厚重的头冠,摸出手机打开软件,一眼就看到最新热搜,热搜就一个字——#蛊#。 她点进去看了看。 话题浏览量不高,但讨论度还不错,下面很多“啊啊啊”尖叫的,有用的信息不多,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追星帖。 萧然往下翻了翻,才看到零星几个讲述事情经过的。 她看了两眼,就将手机收起来,舆情方面有郭阳做监控,也不用她操心。 抱着头冠,萧然找到卸完舞台妆的龙兆,和他一起跟阿大汇合,准备回住处。 明天早上还有一场斗蛊大会等着,虽然不是激烈厮杀,也需要打起精神。 临走前,他们被郭阳叫住,和卯族一起开了一个小会。郭阳没说太多,只是告知他们明天的斗蛊大会就按之前准备的来,不要出什么岔子就好。 萧然观察他的表情,神色轻松,面带微笑,看起来好像对目前的进展很满意。萧然忍不住又想摸出手机看一眼。 【网上的热搜冲到第一位了,评论区好热闹。】007像是知道萧然在想什么,抑扬顿挫地在她脑中实时念起了评论。 会议结束后,回去的路上,萧然全程听着它一直叭叭叭。听到有趣的评论时,萧然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导致龙兆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 * 第二天,等萧然等人再次前往广场时,巨大的喧嚣声比移动的人群更早一步向他们展示出广场的盛况。 等他们走进,就看到广场周围一片人山人海。 萧然第一次知道这个广场能挤下这么多人,粗略一看,估计比昨天来看表演的人多了30%不止。 放眼望过去,到处都是人头,还有举起的自拍杆和手机。 萧然看到不少直播界面,界面里评论飞快刷过 看起来昨晚发酵起的舆论带来了巨大的流量,应该超出郭阳的预期了吧。 广场虽然拥挤,但秩序并不混乱,郭阳早早在这里安排了维持秩序的人。 穿着军装,身姿挺拔的兵哥哥也是吸睛和引流的重点之一,明显是官方下场的表现也让网上对斗蛊大会的质疑减少了许多。 舞台还是昨天那个舞台,只不过撤去了许多布景,增添了一些评委席还有一些非评委席的位置,已经陆续有人落座——是那些不愿配合的守艺人。萧然粗粗一看,大约九成守艺人都来了。 每个过来落座的人都引来广场看台巨大的欢呼声,伴随着欢呼声的是落座的人脸上不大自然的表情。估计是从没被这么热情对待过,有些守艺人频频回头望向看台,每每他们一有动作,就又有欢呼响起,几次过后,这些人就不太敢回头了。 萧然见状,觉得官方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 十点整,斗蛊大会正式开始。 整场大会表演性质居多,里面的竞技和争斗元素跟萧然最初去见欧金三人时展示出来的差不多,但更多了一些美感,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蛊虫功能的展示和介绍。 比如最开始的一场就是比萤蛊控制数量,是否能随心所欲操控萤蛊亮度,以及用萤蛊组成一些规定图案,能否创新等。 这些在萧然等人眼中有些无聊的斗蛊总能引起巨大的欢呼,尤其是选手用萤蛊搭出一个小小的银河时广场的掌声最大。不过这条“银河”很快被对手的冲击得七零八落,让这名选手遗憾落败。 斗蛊大会持续了两个小时,展示了诸如萤蛊、织蛊之类比较无害的蛊虫,跟昨天舞台剧中出现的蛊虫高度重合。 大会结束的时候,许多看热闹的人都十分不舍。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想只过眼瘾,普通人也想学驭蛊。 “教练,我们也想养蛊!!!” 几乎劈掉的喊声从看台上传来。 即将上台的郭阳愣了一下,然后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道:“教练表示可以。” “啊啊啊!!!” 郭阳等尖叫稍稍平息之后,继续道:“官方会开通预约渠道,大家可以实名预约,等预约人数足够后,需要大家自行前往指定地点测试是否具备养蛊天赋。这是第一步,后续还有一些要求会在测试完后告诉大家。” 不确定时间的等待和需要自行前往测试地点这点可以筛掉一部分跟风凑热闹的人,实名制则是为了方便以后追踪。 更多的条款是为了约束以后的养蛊人。 这些条件暂时还没有劝退看台上的人,大家都沉浸在兴奋中,没来的及思考郭阳话中隐藏的含义。 至于天赋问题,每个人都自信自己是天选之子,当然不会在意。 看台上陷入热烈的讨论,郭阳笑了笑,再次宣布道:“好了,第一届斗蛊大会圆满结束,大家可以有序退场了。” “有兴趣的人不要忘记去网上预约。” 说完这句话,郭阳便下了台,他还要去跟那些守艺人商量愿不愿意加入官方的事。 萧然等人也趁乱从舞台上撤退,以免被看台上回过神的观众堵住。 在蛊虫的热度消减之前,朗卡大概一直都会很热闹,萧然心想着。 第205章 番外四 “沙沙” “沙沙” 风吹过树林, 带起一阵树叶相互摩挲的声音。 漆黑的夜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蜿蜒的火把照亮了林间的土路。一小队人手持火把, 目标明确地向着土路尽头的吊脚楼走去。 整支队伍的气氛非常沉闷,除了脚步声,人人都端着一张严肃的脸,互相之间也没有交流,只是闷头往前走。 很快,吊脚楼就已尽在眼前,队伍为首的人神色阴沉, 三两步跨上吊脚楼的台阶,举起手砰砰砰地敲门。 吊脚楼二楼, 床上的男孩被这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他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声:“阿妈, 是谁在敲门呀?” 房间里一片安静, 没有人回答。 男孩从床上坐起身, 困倦地揉了揉眼。他打了个哈欠, 借着蓝幽幽的光芒在房间里张望了一下, 没看到父母的身影, 这让他有些奇怪,阿爸阿妈竟然不在? 这几天家里的气氛都很严肃,阿爸阿妈将他看得很紧。本来他很早就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但最近又变成了要大人陪的孩子。 小男孩想到这里,有些瘪嘴。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想要阿爸阿妈陪着, 会被村里的小伙伴们笑话的。 男孩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看到阿爸和阿妈回来, 他有点口渴,便赤着脚下床想找些水喝。 “不可能,他才九岁,而且他是个男孩!” 刚推开门,男孩就听到阿妈尖锐到有些失真的声音,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又有些好奇,阿妈在跟谁吵架吗? 在男孩的印象里,大部分时间阿妈都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很少听到阿妈这样尖利的声音。不过每次他特别调皮或闯了大祸的时候,阿妈就会这样尖着嗓子叫他的名字,每到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男孩摸了摸屁股,觉得屁股肉开始隐隐作疼。 “你不答应也行,我们也不是一定要他去,但前提是你们把阿禾找回来。” 咦?姐姐? 本来不准备下楼的小男孩听到姐姐的名字更好奇了。 他最近都没有看到姐姐,每次问阿爸阿妈,两人都面有难色。阿妈最近好像生病了,一听到他提问,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苍白,脸上也满是难过,几次过后男孩便聪明地不问了。 现在再次听到姐姐的名字被提起,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男孩悄悄走到楼梯间,从扶手的缝隙中往下看。 楼下有四个人,阿妈坐在椅子上,大概是身体不好,她半靠在阿爸身上,但虚弱的身体也不能掩盖她脸上的怒意。 阿爸拍着阿妈的后背,脸上也很气愤。 和阿妈说话的人背对着他,但男孩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老村长,旁边佝偻着身体一句话没说的是石观叔。 男孩挠了挠脸颊,整张脸又往扶手的缝隙里挤了挤,想将下面的场景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阿禾在哪里!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距离早就超过了能追踪的范围!” 阿妈高声道,她语气太急,大约是牵动了哪里的伤势,让她不住咳嗽。 “阿妈!”男孩一时情急,忍不住叫了一声。 底下的四人齐刷刷抬头,看向挤在缝隙里的脑袋。 阿妈脸色一变,“阿兆,回房间去!” 阿爸跟着猛地朝他摆手:“阿兆,回去!” 男孩敏锐地察觉到楼下的氛围有点奇怪,瘪着嘴没犟,听话地缩回脑袋,乖乖起身准备回房间。至于口渴,他早就忘了这回事了。 但他想走,却没走成。 “阿兆,你下来。” 村长叫住了他。 男孩脚步一顿,扭过上半身,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村长!” 阿妈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刺穿耳膜。除此之外,男孩还听到头顶传来一些嘶嘶、索索的声音,这声音让他不禁抬头往上看,影影绰绰能看到房梁上的阴影在移动。 男孩睁大了眼睛,不确定这些晃动的阴影是因为跳跃的烛火还是里面真有东西在动。 “咚咚” 大门再次被敲响,屋里四个人都没有去开门,门外的人好像也没有进来的意思,敲了两下便不敲了。 “彩兰,把东西收起来吧。” 村长重新坐下,语气温和了些,但说出的话比刚才要求交人时更显咄咄逼人。 “我也不想来逼你,但你看到了,外面围着的人都想让你们交人。” “有本事他们都进来!”阿妈气急道。 村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彩兰,你确实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你也该懂。你们——” 他侧头看向还站在楼梯上的男孩,继续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五支所有人。”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离开乌族。”一直默不作声的阿爸抬起头坚定道。 “我会带阿兆和彩兰离开,永远不回乌族。” “天真!” “在阿禾逃跑之前你们还有机会,阿禾逃跑后你觉得外面的人还会容你们再消失吗?” “阿禾她不是、她没有逃跑,她只是、只是太害怕了。”阿爸替女儿辩解,但声音里都透着虚弱和语气不足。 男孩听得愈发奇怪,什么叫姐姐逃跑了?她为什么要逃跑? “哼!到这个时候你们还要维护她。” 村长冷哼一声,他站起身:“彩兰,你不要怪我们心狠,怪只怪你们养出了一个不孝的女儿!把烂摊子丢给你们。你出去问问,谁信你们不知道阿禾是什么时候跑的?我也不跟你废话,今天人我必须带走!” “石观!去把阿兆带下来!” 被叫到名字的龙石观一抖,随后抬起苍白的脸,像是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石观!” 再次被点名后龙石观才像是回过神,打起精神来诺诺应了一声,默默上楼。 阿妈和阿爸刷地站起来,想要阻止。 屋内的嘶嘶声更响了。 “彩兰!”村长厉声道:“你是想跟整个乌族作对吗?!” “今天你不让我们把人带走,以后你们一家三口在乌族将永无宁日!” “没有欧金帮忙,以你的身体,还能护他们到几时?!你的死期就是他们的死期!” 阿妈犹豫了一下,哀求道:“村长,看在我也为乌族出过力的份上,能不能等一等,等阿兆再长大一点?” 村长摇头:“不行,我可以等,其他人等不了了,你要知道,时间不多的不止你一个。” 就在两人说话间,龙石观狭着男孩从楼上下来了。 男孩这时也知道情况不对,拼命扭动身体,踢打着龙石观,惊慌失措地叫道:“石观叔,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阿妈!你让石观叔放我下来!” “村长!”阿妈和阿爸再次哀求道。 村长狠心撇过头,“你们不要怪我,阿兆这小子皮实,不一定会出事。” “石观,我们走吧。” 说完,他率先打开门。 一股凉风卷进屋内,龙石观制住男孩踢动的手脚将他抱出门。 火光下,男孩看到一排排围在吊脚楼外的人,每个人都有一张沉默的脸。 这些往日他熟悉的、亲切的面孔现在看来竟然死气沉沉。 风卷动火光,让这些脸忽明忽暗,在他们背后,树影张牙舞爪地晃动着,好像是从他们的身体里透出的怪物,看起来怪诞而可怖。 “阿妈?阿爸?” 到底是怎么了? 男孩停止了挣扎,望着追出来的父母,语气中满是茫然,但回答他的只有阿妈压抑的哭泣- * “嗬!” 龙兆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周黑漆漆的,既没有火光,也没有树影。 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摸索着打开床头的灯,亮起的光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 龙兆下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干渴的喉咙被滋润,也让龙兆的神经放松了些,他回忆起刚刚的噩梦。 他很久都没梦到过九岁那年的事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是日子过得好了,就想给他点苦头吃? 龙兆不自觉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可惜他十八岁的时候就不会再为这个噩梦害怕了,更何况是现在。 不过闷热的天气让他有些烦躁,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龙兆看了下时间,已经早上四点多了,再过不久天就该亮了。 反正已经醒了,再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他索性去外面打了点水冲了个冷水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帮阿爸把早饭做好。 吃完饭后,阿爸出门干活,龙兆收拾碗筷,龙石观溜溜达达过来,“阿兆,干活呢?” 因为早上的噩梦,龙兆现在不待见他,硬邦邦的嗯了一声。 龙石观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他一向对龙兆不太有底气,因此只是讪讪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阿兆,我有事跟你说。” “你知道神蛊苏醒了吗?” 龙石观的话不长,却给龙兆留下了一个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完成的任务。 龙兆沉默地接下了任务,十八岁之后再次踏出村子。 他没有料到,这一次离开他很快就会回来,也没有料到之后不就他就会永远结束九岁那年的噩梦。 第206章 诈尸了 “叮~叮~叮~” 消息推送的提示音响起。 接连弹出的消息通知一条接一条, 直接盖住了游戏部分地图,让窝在走廊里打游戏的青年烦不胜烦。 消息来一条, 青年就划一条。 视野受限,还总是分心,一不小心,青年操纵的人物就gg了。 “艹!” 青年骂了一句脏话。 “这位病人家属,这里是医院,有病人在休息,请您安静一点。” 路过的护士听到青年的脏话, 微笑着提醒。 “好的好的,我知道。” 青年打游戏是暴躁了一点, 但不是不讲理的人, 面对提醒,连忙点头应承道。 等护士走后, 青年拿起手机准备再开一局, 在此之前, 他要先把那些烦人的消息通知通通删除! 拉开通知列表, 青年想到没想一键全删。删除之前, 一个劲爆的标题映入眼帘:凌水影后否认潜规则传闻。 啊?啊! “等等, 等等,别删!” 青年手忙脚乱想要在通知移除前点开这则通知,但他打游戏练出来的手速不如手机系统运行得快, 只能眼睁睁看着消息通知被清空。 “靠!” “没关系,上某博看。” 他连游戏都不想打了。 没办法,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况且青年算是影后凌水的路人粉。 要知道,影后凌水堪称娱乐圈国民度top1的女演员, 夸张点说,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三岁小儿,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别看有这么高的知名度,但凌水其实年纪不算大,今年三十出头。虽然在娱乐圈里,这个年纪的女演员,混得不好的大概已经在一些电视剧里串场演妈妈了,但凌水不一样。 她成名早,不过并不是童星出身。十五岁时,凌水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当时她是在一部大制作里担任女主角。 然后一战成名。 当年的那部大制作为凌水带来了第一个影后奖项,谁不说一句出道即巅峰。 娱乐圈出道即巅峰的人太多了,多数都跟流星一样,一闪而逝,这里面不包括凌水。她在成名之后没有沉寂太久,十七岁再次出演了一部电影,虽然没有拿到影后,但电影口碑票房双丰收。 既能拿奖,又能抗票房,这样的演员哪个导演不爱呢? 后来凌水演的片子多了,得的奖也多了,虽然不乏失败的作品,但也只是相比较而言,有人会说凌水演的电影不好看,但不会说那是烂片,长此以往,凌水的国民口碑就这么打下来了。 凌水在娱乐圈耕耘这么多年,后浪一茬又一茬,愣是没能将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这样知名的女演员,自然不乏八卦。早年间凌水也不是没被传过潜规则的谣言,毕竟她出道的资源太好,不过这些都没有实锤。 后来凌水的知名度上去,咖位稳固,也一直洁身自好,没被拍到过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些传言也就慢慢失去了市场。 像今天这样,凌水自己出面回应传闻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青年打开某博,心想这要是标题党,他一定要骂死这些营销号。 不过青年并未如愿,因为当他看到热搜的时候,瓜已经吃不过来了。 凌水否认潜规则传闻的热搜虽然还挂着,但热搜一二三的内容更加爆炸。 #税务局进驻长安娱乐# 爆 #长安娱乐潜规则# 爆 #长安娱乐负责人被捕# 爆 一连三个爆,倒是显得凌水影后词条后面的“热”不是那么显眼了。 青年顾不上吃影后的瓜,连忙点开第一个词条,整个娱乐公司的瓜当然比单一演员瓜好吃。 沉迷吃瓜的人显然不止游戏青年,毕竟长安娱乐可谓大名鼎鼎,旗下艺人无数,除了一姐影后凌水以外,还有视帝、视后、顶流等不少知名度超高的艺人。 公司爆出这样的丑闻,里面的艺人都被牵连,再加上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某博上粉黑大战,一时间各种黑料和澄清齐飞,围观群众简直吃瓜简直吃到撑。 原本安静的病房和走廊时不时爆出惊呼,还有兴奋的讨论声,让护士不得不挨个病房提醒病人和家属小声一点。 不过这样的热闹和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08号病房,里面依旧非常安静。只有“嘀~嘀~”响起的心电监护仪的声音昭示着病房中还有病人存在。 提醒完病人的护士路过,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动静,便收回视线,回到护士站。 另一个值班的护士见她回来,问道:“里面的人没有醒吧。” “怎么可能,都在这儿躺半年了,哪能说醒就醒。”查房护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过杯子喝了口水。 挨个病房劝人,虽然说的话也不算多,但她就是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的。 同事也跟着坐下,这会儿不太忙,她便趁机跟查房护士八卦几句。她们工作时间是不能玩手机,但耐不住其他人吃瓜的热情,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就从吃瓜群众的讨论中大概知道了今天的惊天大瓜:“你说这个病人也是够倒霉的,怎么偏偏赶上公司出事了。” “谁说不是呢?”查房护士应和了一句。 两人说的就是08号病房的病人。 按理来说,她们在医院工作,每天来来去去见过的病人和家属多了,不可能每个病人的情况都记得,但谁让08号病房的病人有些特殊呢。 这个病人特殊就特殊在一是她在医院呆得时间长,二是她入院时候闹得动静大。 08号病房的病人叫司玉,出事之前是个十八线演员,没名气,演过两部不太出名的电视剧,在里面饰演的角色属于演员表要拉到最后才能看见名字的程度。 要问为什么两个护士能将她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得从司玉入院时说起。 这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摔得挺严重。据说是在片场拍戏从威亚上掉下来,不慎摔成重伤,经过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人却再也没醒过来,就这么变成了植物人了。 植物人不多见,但在医院却不少见,少见的是人转到住院部的时候,还跟着一大堆媒体。 那会儿住院部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之所以会跟着一堆媒体,都是长安娱乐叫过来的。没错,司玉也是今天引爆热搜的长安娱乐的艺人。 彼时长安娱乐正深陷压榨艺人的丑闻,司玉出事的剧组就是长安娱乐自己旗下的部门。 压榨艺人再加上片场安全隐患,处理不好长安娱乐就会股票大跌。 有危机当然也有机遇,作为浸淫娱乐圈多年的娱乐公司,长安娱乐深谙炒作洗白那一套。 为了挽回声誉,在知道司玉醒不过来,还是个孤儿时,长安娱乐的负责人亲自到场,来医院看望了她。当着一大堆媒体的面声称长安娱乐是每个艺人的家,他们把艺人当家人,不会压榨家人,也不会放弃家人。 刷足了存在感以后,负责人付清了治疗费用,并且垫付了一年的住院费,又出钱专门请了陪护长期照料。 第二天,长安娱乐有情有义的报道就满天飞了。 那一阵,长安娱乐旗下的艺人仿佛接到任务一般轮番出现在医院探望病人,每次一来,当天或者第二天必然出现在热搜上,搞得这个病房跟网红打卡点一样,别说天天在医院的护士了,就连住院的病人和家属都知道08号病房的病人是什么情况。 也就是后来这件事热度减退,新鲜八卦取代了旧闻,长安娱乐的风波过去,这里才清净下来了。 “哎,你说她要是一直醒不了,照长安娱乐现在的情况,大概是不会帮她付钱了,到时候那个病人该怎么办啊?” “按医院的规定走呗。” 如果在住院费用完之前,病房里的人还不能醒,最后的结果大约是中断治疗,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也不是医院不顾人命,但总不能每个付不起医疗费的病人都这么丢在医院让医院负责。要是都这么干,医院有多少钱都不够垫这些医药费的。 “也是。” 两人唏嘘了两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医院每天都有病人死亡,她们呆久了,见惯了这种事,也挤不出更多的同情心,现在也不过是借着八卦的事话赶话聊到这里罢了。 一天就这么平静又不平静地过去,到了晚上,护士站开始查房。 白天的八卦余波还没散,两名护士在每个病房里或多或少都听到有人在聊长安娱乐的事。 查完07号病房后,两名护士按照规矩,习惯性敲了敲08号病房的门,才推门进去:“08号病房的病人,查房了。” “好的。” 一向安静的病房里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两名护士: 一股凉意爬上两人的后背。 “啪” 病房的灯被打开,两名护士就看到白天还在被她们讨论是否能醒过来的人歪着头微笑看向自己。 “啊!!!” 萧然:? 第207章 诈尸了 “怎么了?怎么了?” 晚上的病房颇为安静, 护士叫得不算大声,但在安静又空旷的环境中, 她的声音被放大,还是穿透了整条走廊。 隔壁病房纷纷探出头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宿主,你好像吓到她们了。】007道。 【我有那么可怕吗?】萧然摸不着头脑,她就是回应了一下,又没干什么特别的事。 医院的护士胆子应该没那么小吧?还是这里有什么灵异传说? 当然都不是。 两名护士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们胆子确实没那么小。只是任谁白天刚聊完八卦,晚上就面对当事人, 再加上这间病房长期都很安静,又没人开灯, 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回应, 多少让人有些发毛。 “护士姐姐,里面出什么事了吗?”门口有人探头问道。 “哦, 没有, 没有。” 两名护士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人留下来看着病人, 一人出去将外面的人劝走, 然后去叫值班的医生。 留下来的护士就是白天查房的护士。 她扬起一个微笑, 轻声道:“司小姐,麻烦您不要乱动,医生一会儿就到。” 萧然闻言, 脑袋动了动,像在点头。 查房护士笑容微变:“您也不要点头。” “您刚从植物人的状态中苏醒,在医生没有检查过之前您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 免得有什么意外损伤。” “好的,谢谢。” 萧然非常听话, 遵医嘱这种事她当然明白。 就是,她这副身体竟然是个植物人吗?难怪她废了半天劲现在也只能说话和转头,四肢和躯体都没法正常支配。 应该是躺久了,身上肌肉萎缩的缘故。 殊不知,查房护士对她的情况也很惊异。 查房护士虽然不如医生专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按理来说像萧然这样的植物人患者,刚醒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流畅地说话和领会他人的意思,这都是经过一段时间恢复才能达到的效果。 她也不知道萧然是什么情况,只能等医生过来。 萧然在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大概有些超常,不过还好,她没有说什么长句子,动作幅度也很小,算是在合理范围之内,之后注意一些就行了。 但是,她醒过来就让人报警的想法应该不能实现了。 萧然之所以想报警,自然是因为她接收到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叫司玉,当然,她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司玉是后来进入公司之后取的艺名。 司玉最开始没有名字,一般都被叫丫头片子、赔钱货等等。 这样的姑娘一听就知道是出生在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司玉也不例外,她还要更惨一点,不仅惨,还很刑。 在萧然所有穿越的经历中,司玉的出身是最差的。 其实论起来,冯御风家破人亡也挺惨,但她一生中年轻时也是锦衣玉食,父亲宠爱下长大的,而司玉,她出生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沟沟里。 她是个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出生的姑娘,因为她的母亲是被拐卖的。 司玉的老家很穷。 既穷又偏的地方某些思想根深蒂固,比如重男轻女,也容易滋生一些罪恶,比如拐卖妇女。 司玉的母亲是被拐卖的,这是她稍微大一点后,从她奶奶口中听到的。 司玉的奶奶当然不会说拐卖,只说她的母亲是家里花钱买来的。 小时候的司玉不懂人是不能买卖的,这是犯法的。她只知道,每当她问起母亲,她奶奶就会骂骂咧咧,说在她母亲身上赔了一大笔钱,不仅没生下一个儿子,带来一个赔钱货,还把她爹带坏了。 一般这个时候,她爹就一言不发,等她奶奶骂得不够解气把她毒打一顿后,她爹就会避出去,然后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然后她就要再被骂或者被打一顿。 次数多了,司玉就不问了。 就像她奶奶说的,只当这个人死了。 司玉那个时候并不觉得被打被骂有什么不对,因为周围的女孩都是这样生活的。 她顶多就是觉得被打以后身上会很疼,疼过之后就知道趋利避害,尽量不去惹她奶奶。 如果不出意外,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司玉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那做大山。多半要么如泥一样烂在山里,要么可能会长成跟她奶奶一样的人。 但凡事都有意外。 被拐卖到山里的妇女自然不可能没有反抗,一般这样的拐卖村,多半都有严密的看守,不会让买来的女人轻易出逃,但司玉偏偏就碰到了一个逃出来的女人。 那时候她还挺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从她能稳当走路起就已经被她奶奶压榨着干活了。 倒不是萧然不能准确判断出年纪,是司玉那个时候自己也没有概念。一个没有被教导过的女孩,家里又没人重视,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年纪也正常。 总之观念还没有彻底成型的司玉在有一次被奶奶吩咐去山上打猪草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逃出来的女人。 出逃的女人为了不让司玉将她暴露出去,拼命给司玉讲了很多外面的事,告诉她村子里是在犯法,既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也是想要引起她的同情。那是司玉第一次知道村子里的行为是不正常的,外面还有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她没有将女人的位置暴露,但后来那个女人还是被找出来了,等司玉再见到她时,她被赤身裸体栓在猪圈里,已经有些疯癫了。 再后来,司玉又见到过许多不同的被卖到村子里的女人。 有些跟那个出逃的女人一样,被折磨疯了。 有一些屈服了,老实本分呆在村子里,生几个孩子,就扎根下来。司玉就是跟这些人学会了认字。 还有一些,司玉只知道被打得很惨。通常,这些被打女人的惨叫能响彻半个村子,叫上几天后,司玉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在萧然看来,这些再也没能出现的面孔要么是被打死了,要么就是被转卖了。 是的,这些山沟里的村子还有二道贩子。打不服的、性子烈的,没死就会被转卖到更深的村子里去。 毕竟想买人,总得有路子挣钱吧。都已经走极端干拐卖了,也想不到什么正常的挣钱办法。 村里的女孩长大了,也会被卖到别的村子。用村里的说法是出嫁,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交易不是卖又是什么?总不能说卖人的是这些女孩的亲人就不能算卖吧。 等司玉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奶奶也计划着将她卖到别的村子。 司玉不想被卖,更不想一辈子葬送在大山里,得知奶奶的计划后,她便趁着一天晚上偷偷从家里逃跑了。 因为她是村子里的人,大家都没有防备,为她争取了一些时间。 没人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要躲开追踪的人从山里跑出来吃了多少苦头,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身上也被蚊虫叮咬得没有一块好肉。 刚出大山的司玉并没有更好过多少,她是未成年,又是黑户,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但这个姑娘有一股狠劲,不然也不可能逃离大山。 在吃过亏,摸爬滚打过后,司玉机缘巧合之下,重新办了身份证,才得以在外面立足。 但司玉没有上过学,没有学历,在外面找不到好工作,挣得不多,当时正赶上选秀热,司玉知道当明星能挣钱,就报名参加了选秀。 她生有一副好相貌,不然她奶奶也不会计划将她卖个好价钱。司玉凭一张脸通过了海选,以她的条件当然混不到出道位,但最后却被长安娱乐广撒网签进了公司。 可惜做艺人是一回事,出名又是另一回事。 司玉只演了两部小网剧,没出名,就先出事了。 在医院躺了半年后,这副身体里的人就换成了萧然。 第208章 诈尸了 【007, 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同意让出身体。】 接收了司玉全部记忆的萧然对这点很不解。 司玉这个姑娘很有一股韧性和狠劲,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生命的。 【如果没有宿主, 这具身体是没有机会醒过来的。而且司玉也没有亲人。】007道。 萧然懂了,没有亲人,又不能自理,连吃饭喝水都做不到,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而且植物人一直不能醒过来的话,其实存活时间不会太长。与其最后还是等死, 不如让出身体,还能拿到一笔功德。 希望下辈子, 这个姑娘能过得顺遂。 萧然叹息着想道。 等到萧然回忆完司玉的记忆, 出去找医生的护士也回来了,值班医生跟在她后面一起进来。 这位发际线有点着急的医生给萧然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萧然就按照刚才的表现, 适当给予回应, 没有再做超出常理的行为。 医生检查完后, 又开了一些单子, 然后道:“病人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 再做一些检查,按照正常护理步骤恢复就可以了。病人家属在哪里?今天太晚了,明天照着这些单子去检查, 这些单子当天都有效。检查完后再找我看一下结果。” 没人回答。 “病人没有家属,一直都是请的陪护。”短暂的沉默后,查房护士解释道。 “那陪护呢?”医生问道。 “呃, ”查房护士看了萧然一眼:“陈大夫,从我们来查房的时候就没看到陪护的人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不知道植物人是不能离人的吗?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办。她什么时候不在的?” 查房护士闻言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尴尬, 这个她们也不知道。 陈大夫口中不负责任的陪护在这里值班的护士其实都知道,毕竟时间久了,总能混个脸熟。 这人确实不怎么负责,在看护上面不仔细,马马虎虎,不过也没办法,花钱请的人,又没有家属监督,责任心差一点很正常。没人管,而且要换人还得去找长安娱乐,谁会出这个头? 所以这个陪护一直就这么糊弄糊弄着干了半年。 好在这个陪护脸皮不算厚,等有护士查房实在看不下去提醒几句的时候,她就能上心一两天,才没有让病人邋里邋遢不成样子,但再多的,比如帮病人按摩,减缓肌肉萎缩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不过像今天这样直接消失的,估计就不是负不负责的事了。 “陈大夫,咱们到外面说。”查房护士指了指外面,对陈大夫道。 陈大夫见状,皱了下眉,还是跟出去了。 两人在病房外,查房护士小声将白天的八卦说了一下,再结合陪护以前的表现,然后道:“陈大夫,我觉得这个陪护大概是跑了。” 这个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 长安娱乐出了这么大的事,眼看着朝不保夕,病人又醒不过来,再待在这里明摆着没钱拿了,陪护不跑难道还兢兢业业坚守岗位不成? 陈大夫听完查房护士的话,也有些无语,半晌才道:“这么看来,这个病人还醒得挺及时。” 可不就是及时,正好赶上公司出事再也顾不上她的时候醒了。 而且刚好卡在半年这个时间点,要是超过半年,再醒过来的希望就很渺茫了。到时候又没有陪护,苏醒概率不大,偏偏又还有住院费在账户上,医院处理起来就会很棘手。 想到这里,陈大夫叹了口气:“没有陪护的话,你们值班的时候多注意她一点,明天等陪检的人上班了,再让人带她去检查。” “她的神经反应和肢体反应都不错,恢复起来应该会很快,也不会太麻烦你们。” 查房护士点头,多关照病人其实是额外的工作,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虽然没有过剩的同情心,但能看到一个病人康复出院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多过来几趟就是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小,不过萧然全都听到了。 【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人还不错。】007高兴地道。 【嗯。】萧然应了一声。 两人在外面商量完,又重新进来。 陈大夫又叮嘱了几句就回去了。 查房护士留下,帮萧然调整了一下卧床的姿势,又将床头的呼叫铃拉下来放在萧然手边,道:“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按这个铃。” 萧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轻声道谢- * 萧然一整晚都没按铃,她确实没什么需要,不过护士站的人每隔一个小时就过来看一趟,十分认真负责。 第二天,陪检员上班之后将萧然带去检查。 经过一晚上的努力,萧然已经可以挪动四肢了。 只是她的肌肉萎缩的厉害,想要支撑她正常行走得还需要一段时间。 许是考虑到她行动不方便,分配过来的陪检员人高马大还很壮,十分轻松地将她抱上轮椅后推着满医院走。 检查完后,陪检员又将她推回来抱上床,还耐心地告诉她结果什么时候出,如果没有人去取结果的话,可以找护士,她们会帮忙找医生,医生那里都有结果。 等陪检员走后,萧然动了动四肢,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以她目前的情况,能够自由活动起码要半个月到一个月,这个自由活动是指正常行走没有问题。 至于跑跳这些负荷比较大的行为,在萎缩的肌肉没有修复之前是不要想了。 如果能配合药浴,可以恢复得更快一些,但问题是萧然现在没钱,也没住的地方。 她还能住在医院,纯靠长安娱乐垫付的住院费。 至于住处,司玉在签约之后就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里,当时她手头没有多少存款,住在公司宿舍属于能省则省。 也幸好是住在宿舍,否则她现在说不定要倒欠一笔房租,让本就贫瘠的存款雪上加霜。 就是不知道司玉出事以后,她留在宿舍的行李是怎么处理的,分配的宿舍房间估计不会为她保留,但行李应该不会被当成垃圾处理吧?那里面可是司玉全部的家当,包括她的备用手机。 想到这里,萧然忍不住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她如今浑身上下大概就只有一套病号服,连手机都没有,正因为如此,她才到现在也没有报警。 【宿主,我可以帮你报警。】007知道她的想法后,立刻道。 它也看过司玉的经历,对司玉很同情,也对那个村子特别痛恨。 有些人,不配称之为人,所作所为比畜生还不如。 【不行。】萧然否决了007的提议。 007的想法是好的,但不能这么干。007的确可以帮忙报警,但后续呢? 它总不能在警局留下一个神秘未知号码吧? 这样的报警电话也不会被立案。 【我可以用司玉的手机报警。】007继续提议道。 萧然心动了一秒,仍然拒绝。 她现在连司玉的手机在哪里都不知道,很容易出岔子。 连续两个提议被否决,007有点泄气。 【那这么办?就放着那个村子不管吗?】 【当然不是。】 【我们可以让医院的人帮忙报警,不过要等两天,等我再恢复一些,到时候能走动和做笔录。】 【好!】有了盼头,007又恢复了活力。 不过事情没有按萧然预想得那样进行。 萧然是准备等两天再报警,但两天过后,却是警察先一步来找她了。 第209章 诈尸了 “司玉, 有人找你。” 敞开的病房门被象征性敲响。 刘护士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陌生面孔。 刘护士就是萧然醒过来那天见到的两名护士之一,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护士姓姚。 这两天只要是她们值班的时候,都会到萧然的病房多跑几趟,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需求。 萧然很快和她们熟悉起来,也知道了她们的姓名。 对于两人的特殊照顾,萧然虽然不需要,但也很感激。 “两位警官,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刘护士说着, 将两人引进病房。 被刘护士带进来的两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目光落在苍白纤细还有些淤青的双腿上, 随后礼貌地移开。 只一眼, 两人就对即将问询的对象有了大概印象。 靠在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人很纤瘦。大概是躺久了, 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所以整个人有些脱相, 但还是能看出底子不错。毕竟是混娱乐圈的, 脸好看是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除此之外, 这个人眼神明亮, 双目有神,一看思维就很清明,很难想象是刚从长时间的昏迷中苏醒。怪不得他们找到护士询问能不能见见病人的时候, 护士直接将他们带了过来。 在来之前,他们看过资料,知道这是个刚醒的植物人时, 还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 萧然没有错过两人扫过来的目光,她将挽起的裤腿放下, 盖住腿上的伤,然后将双腿放平。 “两位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们聊。”刘护士还有事,将空间让给三人。 等刘护士走后,两名警官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出示证件后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道:“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沐青传》剧组的事情。” “什么?”萧然有些迷惑,她回忆了一下,没在司玉的记忆里找到有叫这个名字的剧组。 “就是你出事之前的那个剧组。”对面的人解释道。 “哦。”萧然恍然大悟。 原主的确是从片场直接转到医院的,不过她进组的时候那个剧组叫 《九重宫阙》。 《沐青传》,也许是后来改的名字?应该是按女主角的名字重新起的。 《九重宫阙》或者说《沐青传》是长安娱乐自己投资组建的一个剧组。 定位是网剧,而且还是原创剧本。 剧本讲述的故事也不复杂,就是讲女主沐青从微末宫妃奋斗成皇后的故事。 说白了,就是部宫斗剧。 至于为什么一部宫斗剧要吊威亚,当然是剧情需要。 因为是公司拉起来的剧组,自然是想怎么往里面塞人就怎么往里面塞人。里面但凡能有姓名的角色都是长安娱乐的艺人。 什么十八线二十八线的人都混在剧组里,纯纯闲散人员再利用。得益于此,像司玉这样从签约起就湮没在长安娱乐的艺人也能在里面混个角色。 就是以她的咖位,只拿到了一个宫妃角色。出场两集,做人半集,做鬼一集半。 在剧本设定里,这个宫妃就是后期用来扳倒女主对手的工具人。得了皇帝一回宠爱就被人陷害,下线得早,必要时再被翻出来搞一出装神弄鬼,吓唬陷害她的人,逼人自爆,女主借此趁机铲除一个障碍。 如果要细分的话,宫妃和装鬼的人应该是两个角色。但角色戏份不多,导演也懒得再找人,而且根据设定,一模一样的脸装起鬼来才更有说服力,要不然能害死人的妃子哪那么容易被吓到。 做鬼嘛,飘来飘去是必要的,所以需要吊威亚。这个角色也是整部剧里唯一需要吊威亚的角色。 但非常不幸,可能因为威亚设备只需要用一次,所以剧组道具也不上心,没有仔细检查,然后这场戏就成了片场事故。 不过除了差点摔死人之外,这个剧组有什么值得警察调查的吗? 这件事过去半年了吧,当时没调查,现在才重新翻出来? 萧然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警官,导致我摔伤的威亚事故是意外还是人为?” 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觉得问询对象过于敏锐了,思维转得很快。 “你觉得是人为还是意外?”左边的警察问道。 “两位没来之前是意外,来了之后,大概是人为吧。”萧然没把话说死。 对面的人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问道:“那你在片场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知不知道谁想害你?或者发现过什么异常?” 警察补充道:“尤其是和主演钱芊芊有关的异常。” “我没有得罪过人。”萧然首先否定前一种假设。 像司玉这样没有背景的人,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尽量与人为善。 她平时很少跟人发生冲突,不过生活中难免有口角的时候,但这些都是小事,还不至于为此结仇到有人为了这点事专门谋杀她的程度。 至于钱芊芊。 萧然快速回忆了一遍。 钱芊芊和原主虽然是同属长安娱乐的艺人,但在进组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 进组之后同样没有太多交集。 单看两人在同一剧组,一个是主演,另一个十几番开外,就知道两人的咖位差别巨大。 司玉在剧组统共都没跟钱芊芊说过几句话,唯一的对手戏就是那场威亚戏,也没有正面台词。 但要说异常的话,还真有一点。 “我曾经撞见过钱芊芊从导演房间里出来算吗?” “这很正常吧?” 因为床上的人也是艺人,两名警官把潜规则三个字咽下去了。 萧然笑了笑,她看出来对面两人的想法,道:“潜规则确实很正常,但被撞见以后两个人都很慌乱就不太正常了。” 按照司玉的记忆,她是从外面回去的时候路过导演房间,正好门打开,碰见钱芊芊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当时导演也在。但钱芊芊衣衫整洁,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所以司玉也没往那块儿想,也许是主演找导演有什么事呢? 但钱芊芊看见她却瞬间变了脸色,一副既慌乱又害怕的表情,尤其是司玉无意识往导演房间里看了一眼,慌乱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即使钱芊芊爬了导演的床,一来两人都是单身,二来钱钱芊芊也不立什么清纯欲女人设,三来这种事在娱乐圈司空见惯,大家心知肚明但不会随便往外说,钱芊芊和导演有什么理由害怕? 当时司玉根本没多想,在钱芊芊匆匆离开后她自己也回了房间。之后两人除了拍戏也没有更多交集,钱芊芊也当她不存在,更没有找她麻烦,司玉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那你看见了什么东西?”警察追问道。 萧然摇头:“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是实话,司玉当时确实是无意识看了一眼,很正常的房间,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导演私会女演员也不是什么谈资,司玉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萧然只是旁观司玉的记忆,也没有上帝视角,自然也察觉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两名警察又多问了一些细节,确定萧然确实提供不出有用线索之后便站起身:“谢谢你的配合。” 其中一人递上一张名片,“这张名片你收好,有关细节需要的话我们会再联系你。” 萧然收下名片,叫住要走的两人道:“两位警官,请等一下。” “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了吗?” “不是。” 萧然道:“是我想报案。” 两人疑惑,随后跟萧然解释:“司女士,根据目前的线索,威亚事故归到一件案子里,正在调查,你不用报案。” 萧然摇头:“啊,我想报的不是这个,跟我没关系。” “嗯,也不能说没关系。” “我想报的,是一宗大型妇女拐卖案,还有谋杀案。” 那些没有逃出去,死在山村里的女人,当然是被谋杀的啊。 第210章 诈尸了 从住院部出来以后, 车辆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声一起涌来。 热辣辣的阳光晒在身上,驱散了一些大楼里冷气带来的凉意。 只不过如今正直盛夏, 多走几步,那点凉意就被晒化,变成了令人烦躁的炎热。 柯朔跟在师父后面前往他们停车的地方。 “好,是的,这位证人提供了一点线索。”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走在前面年长的警察看了一眼表。因为证人突然报案这一突发事件, 他们在医院耽误了些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从医院开车回警局, 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柯朔, 你饿不饿?”年长的警察回头问闷声不吭走在后面的徒弟。 从离开病房开始,他这个徒弟就一句话都没说, 脸也拉得老长, 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听到年长警察问话, 柯朔摇头:“师父, 我不饿。” “哦。”年长警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脚步一拐, 偏离停车场的方向。 “师父,咱们的车停在那边。”柯朔提醒道。 “我知道,你不饿我饿。等咱们回警局都快一点了, 估计赶不上饭点了。咱们就在这附近买点东西路上吃。” ‘您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嘛。’柯朔腹诽了一句,脚下诚实地跟在年长警察后面走向路边的小摊贩。 “你想吃点什么?这顿师父请。” “都行。” 年长警察似乎无语地瞥了柯朔一眼, 对其中一个小推车的老板道:“老板,来两个手抓饼, 多加一个鸡蛋,所有料加上,酱要香辣酱。” “好嘞。”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点别的。” 两个大男人,光手抓饼肯定不够吃,年长警察又去其他小摊上买了点包子、玉米、绿豆汤,回来的时候,手里还举着根烤肠。 “给。”年长警察将烤肠递给徒弟。 “啊?”柯朔一脸懵地接过烤肠。 年长警察道:“虽然不是油炸食品,但吃点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心情会好点。” 说完又将塑料杯装着的绿豆汤递给柯朔:“你也别瞎想了,司玉说的拐卖案等咱们回局里上报。这事儿性质极其恶劣,到时候局里肯定会让专人进行调查。” 油滋滋的烤肠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没闻到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香味就在鼻尖缭绕,柯朔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肚子咕咕作响。 咬了一口烤肠,柯朔含含糊糊地道:“师父,你说人心为什么能够这么坏?” 年长警察一时没说话。 柯朔还年轻,见到的案子不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惑。 等干这一行久了,他就会知道,有时候人的恶意并不需要理由,只因为他们想干就这么干了。 有些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最多只是批了一张人皮而已。 “您的手抓饼好了。”卖手抓饼的摊贩将手抓饼递过来,打断了年长警察的思绪。 接过手抓饼,年长警察对徒弟道:“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有些人会这么坏,正常人永远没有办法理解变态的思维。我们要做就是抓住恶人,为受害者伸冤,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 病房里,送走了两名警察以后,萧然继续为自己的双腿做按摩。她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不过手上力气不大,想通过按摩刺激肌肉和穴位加快恢复,只能说效果聊胜于无。 避开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的青紫,萧然从小腿按到大腿,做完一整套按摩后,身上出了一身虚汗。 擦了擦汗,萧然点了点腿上的淤青,也不疼。 同样的淤青在她的胳膊上也有,倒也不是有人趁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虐待她了,这些淤青明显是磕碰出来的。结合这几天照顾她的护士的只言片语,萧然猜测是之前的看护护理的时候比较随意,无意中磕到的。 可惜她现在手头没有药,没办法将这些淤青揉开。 这个世界规则好像很排斥超自然的力量,她试了几次,连空间都打不开,否则她也不会干等着身体自然恢复。 【宿主,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见萧然按摩完了,007问道。 这一次可谓是宿主的最惨开局,既穷又没亲人,身上还背着不少麻烦。 【过几天先出院,然后去司玉的公司看看。】 【去公司干嘛?】007不解。 原主的公司长安娱乐现在乱得很。 两个警察来的时候,007去网上转了一圈,长安娱乐的瓜满天飞。除了被调查以外,长安娱乐的不少艺人也在跟其打解约官司,可谓墙倒众人推。 就007看到的,目前的每日八卦头条都被长安娱乐占据了,长安娱乐天天爆在热搜上。 怕宿主不清楚内情,007绘声绘色地给她讲长安娱乐现在的情况和它从网上看到的八卦。 萧然含笑听完007讲的各种八卦后,道:【乱起来才好,趁它乱的时候回去收拾原主的东西,看看原主跟长安娱乐签的合同,然后顺便解约。】 即使007不说,萧然也也知道长安娱乐肯定出了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网上的所谓八卦和爆料有真有假,不过光是八卦和艺人道德问题可轮不到警察出动,甚至连她这种躺在医院的小透明都要被问话,可见长安娱乐的事情严重到什么地步。 如果长安娱乐能倒闭,自然最好,那原主身上的合约也就没有什么约束力了。 但萧然担心长安娱乐倒闭后,旗下的艺人和资产被其他娱乐公司瓜分,萧然可不想自己的人身自由被稀里糊涂的转卖。 原主和长安娱乐签了什么合约萧然没印象,不知道是原主不懂还是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合同。 不过长安娱乐肯定不是一下子烂完的,按照它现在这副德性,萧然对这个公司没有好印象,不用想也知道原主的合同里指定埋了一堆坑。 萧然没有混娱乐圈的兴趣,她的表演经验最多就是上辈子每年举行的大型舞台剧表演。与其之后被糟心的合同捆绑,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和长安娱乐解约- * 几天后,出院的萧然站在了长安娱乐为艺人提供的宿舍楼前。 在来这里之前,她先去了一趟长安娱乐的大楼,不过没能进去。 长安娱乐的风波没有停歇的趋势,而且还愈演愈烈。 作为娱乐圈的龙头公司之一,长安娱乐的总部大楼修建得非常漂亮,充满艺术性。即使不为了来这里偶遇艺人,光凭这幢公司大楼,每天也有很多人来楼前打卡。 这幢大楼也是长安娱乐的骄傲。 只是昔日秩序井然的公司门口现在都是记者和狗仔,手持长枪短炮对着公司大门,生怕错过又一个头条。除了这些找新闻的记者狗仔,公司门前的空地上还有一些旗下艺人的的粉丝在举着牌子喊话抗议。萧然听了几句,大约是在为自己的哥哥姐姐抱不平,以及痛骂长安娱乐不做人。 两拨人将公司大门堵得水泄不通,闹哄哄一片。如果没有公司当初花大价钱安装的门禁系统挡着,萧然怀疑这些人能直接冲进大楼。 萧然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大楼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便索性摆烂,也没有安保出来疏散人群,任由这些人围着。 萧然可不想这个时候过去当靶子,既然公司去不了,她便转道先来了宿舍。 长安娱乐在公司附近租了两栋楼作为公司宿舍提供给艺人居住,宿舍离公司只有十分钟路程,走着就能到。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安保不严,但竟然没有多少狗仔和粉丝蹲守。 萧然压了压口罩,慢吞吞地爬上五楼。 没错,长安娱乐提供的宿舍最高只有六楼,没有电梯。 等爬到五楼,萧然找到自己原先住的宿舍,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几息,没人开门,萧然稍稍靠近,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很安静,看来里面是没人。 “你在干什么?!这里是私人地方,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就在萧然觉得今天要白跑一趟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呵斥,语气里还有些色厉内荏。 萧然侧头,看到一个娇小的女生正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女生有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下颌微收,有点短,但搭配她的脸型还有圆润略显短小的眼睛,倒是恰到好处地显出女生的甜美可爱。 是有些幼态的长相。 萧然快速判断了一下,不仅脸长得幼态,这个女孩的年纪也不大,最多20。 也许是萧然的眼神打量太明显,娇笑女生明显皱起眉头:“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说完,她还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007:【宿主,你被当成小偷了。】 萧然:【不是小偷。】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狗仔也不是私生,我原先住在这里,只是想回来拿些东西。” 萧然摘下口罩,指了指房门,温声道:“我刚刚敲门,没人应,贴在门上只是想确定里面有没有人,没别的意思。” “不可能。”娇小女生闻言脱口而出否定道。 她狐疑地看着萧然,目光落在她瘦到有些脱相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后略有些迟疑地道:“那间是我的宿舍,我没见过你。” 虽然对面的人太瘦了,但看脸还是很漂亮的,如果是公司的艺人,好像也说得过去。 萧然注意到她的目光,失笑。 这姑娘果然年轻,没什么社会经验,看人可不能光看脸,她还三两句就漏了自己的底。 “你是这半年内住进这件宿舍的吧,没见过我很正常,我半年前出了事,一直在医院里,没回来过。” “哦~”听萧然这么一说,对面的女孩恍然大悟,“你是司、司” “司玉。”萧然自然地接上女孩卡壳的话。 “对对对!司玉,我知道你。你,出院了?” “嗯。” 女孩闻言完全放松下来,她快步走过来,掏出钥匙开门。 这里的宿舍都是传统的机械门锁,没有电子锁。据说是高层觉得电子锁容易被攻破,为了避免安全隐患,所以都用的机械锁。 听着就是长安娱乐为自己的抠门找的借口。机械锁也不是没有安全隐患,万一钥匙被偷了,有人悄悄复制一把开门也没人知道。 而且出门带着钥匙也很麻烦,一不小心很容易弄丢,万一被人捡到了,也是隐患。 不过没钱的艺人住宿舍,有免费住的地方,也不挑剔这些。稍微有点名气的艺人早就搬出去了,更不会在意这些,所以也没人对此提出异议。 开门的女孩不知道萧然心中在想什么,她推开门,热情地道:“你刚出院吧?能久站吗?快进来吧。” “对了,我叫宋真仪,真心的真,仪态的仪,你可以叫我真仪。” 萧然跟着她进门,宋真仪拖过屋内唯一一把椅子,随手擦了两下上面的灰,“你坐,别客气。” 然后又忙活着想找杯子给她倒水。 萧然不找痕迹地扫了一眼屋内,这间宿舍不大,估摸着也就十来平。贴墙一左一右放着两张架子床,甚至不是上床下桌,而是上下铺,再结合外面长长的走廊,密集分布的房间,很有一种大学宿舍的既视感。 萧然坐的地方是两张架子床的床尾,她伸长手臂就能摸到床尾的柱子。在她身后,同样贴墙放着一张桌子,加上她坐着的椅子,就是屋内除了床以外唯二的家具。 虽然家具简陋,但进门右手边有个不到两平的厕所,外面还有一个挺大的阳台,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抱歉,烧水壶有段时间没用了,要洗一下。”宋真仪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你能喝冷水吗?” 她弯腰从左边的床底拖出一袋矿泉水,是超市里用塑料包起来,一件十二瓶那种。 萧然摇头,“谢谢,我不渴。” 她稍稍抬头看向右手边架子床的上铺,上面放着行李箱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问道:“我想问一下,我以前的东西还在吗?” 宋真仪自己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天气热,她自己有些口渴了。 “在的。”宋真仪连忙点头,“在阳台上放着。” 宋真仪解释道:“你出事了以后,这个宿舍的人都陆续搬走了,后来公司就把我们安排进来了。宋哥本来说这里要住四个人,哦,宋哥就是我们的经纪人。” 萧然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你的东西本来都是要收走的,已经被打包好堆在阳台上了。不过后来公司没签那么多人,宿舍住不满,这里就我和赵欣。” 她努了努嘴,示意对面的铺盖半掩的床铺:“反正你的东西也不多,我和赵欣两个人这些空间够用,你的东西就一直放在阳台上了。” 宋真仪没说,这些东西其实是要扔掉的,那会儿她和赵欣搬进宿舍,赵欣嫌司玉的东西晦气,想扔掉,宋真仪觉得这样不太好。先不说司玉还活着,也不是没有醒过来的可能,退一万步讲,她要是真死了,这些东西也是遗物,该归还给司玉的家人,怎么能随便当垃圾扔掉。 那时候她和赵欣各执己见,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好歹东西没被扔掉。 宋真仪起身推开阳台的门,萧然跟过去,便看到阳台左边用布盖住的一堆东西。 “就在那儿。”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没人管,上面都是灰,我就用不要的床单盖了一下。” 萧然回过头,看着宋真仪,真诚地道:“谢谢。” 宋真仪一愣,连忙摆手:“不用谢,就是顺手的事,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萧然点点头,走过去,半蹲着揭开床单,露出下面被盖住的东西。 司玉的东西不多,不过看起来大概是有人整理过,地上的物品没有乱七八糟堆成一堆。 两个行李箱,两个纸箱子,还有一捆用床单包起来的东西,从里面露出的一角看,是卷起来的铺盖,这就是司玉的全部家当。 萧然先将纸箱子都打开,一一翻看里面的东西。 占空间最多的是书籍,有学表演的工具书,也有休闲娱乐用的小说。小说封面是那种人物画,非常具有年代特色,一看就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霸总言情小说。 书的封面上有不少折痕,页脚翘起,纸张泛黄,也不知道司玉是从哪里淘来的这些“古董”。 除了书以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饰品和一些化妆品。 司玉并不富裕,饰品的材质都很廉价,但大概是她天生审美不错,这些饰品都挺漂亮。 至于化妆品,就更少了,不过倒不劣质。作为靠脸吃饭的艺人,太廉价劣质的东西司玉估计也不敢往脸上用。 翻完了第一个箱子,没找到想找的合同,萧然又去翻第二个,里面的东西更少,是一些生活用品。指甲剪、笔、抽纸、水杯、台灯、药品,杂七杂八都放在里面,也难为收拾这些东西的人什么都没扔掉。 萧然还看到了一个手机包装盒,包装盒里面竟然还放着一款款式老旧的手机,纸箱子里还有充电线。 也不知道这个手机还能不能用。 “真仪,我能给手机充下电吗?”萧然起身从阳台外探头问在收拾东西的宋真仪。 “当然可以。”宋真仪从床头拖出来一个接线板,拔掉插在上面的吹风机:“插这里就可以了。” 萧然道了声谢,将手机充上电,回头继续去检查行李。 司玉和长安娱乐签的合同不在两个纸箱子里,她只能在行李箱中翻找。 行李箱中都是衣服,一个装冬衣,一个装其他三季的衣服。 萧然从装冬衣的箱子底部终于翻到了合同,同时还看到了一本略微泛黄的小册子。 将合同和小册子拿出来,萧然将合同放到一边,撵着小册子泛黄的书页微微皱眉。 这本小册子的书页有点奇怪。 【宿主,怎么了?】 萧然指尖抚过书页:【这手感,有点像人皮。】 【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0-220 第211章 诈尸了 萧然翻开小册子。 这本疑似人皮做的册子上完全是空白的。 007好奇地道:【没有内容?】 萧然一页一页细细翻过册子, 手指时不时细细碾着书页,感受着手上的触感。 这本小册子页数不多, 算上封面,也只有十二页。书脊是缝起来的,但不是用线缝的,而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筋。 从头到尾翻完之后,萧然确定了,这本册子确实是人皮做的,但又不仅仅是人皮。 十二页, 一前一后的封面是人皮,里面的书页则是人皮和猪皮参半。猪皮是手感最接近人皮的动物皮, 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弄混。制作册子的人可能是没有弄到足够的人皮, 所以用猪皮代替。 这些皮也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产物,人皮书页明显比猪皮年代更久远, 更古旧。 但不管是人皮还是猪皮, 也不管这本册子有多古老, 它出现在司玉的行李中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萧然仔细回想司玉的记忆, 对这本册子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司玉大概不知道册子的制作材料, 但它对司玉来说可能有一些不太重要但特别的意义, 否则她不会将这东西小心收好,却又从来不翻出来查看。 研究了一会儿,光看也看不出什么, 萧然就将册子放下,翻看起放在一边的合同。 【宿主,你不好奇吗?】007问道。 【当然不好奇。】 萧然说的是实话, 她确实不怎么好奇。她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探究人皮册子的秘密。 像这样古老的东西一般都代表着背后有一段神秘的故事,大概率还可能会伴随着一堆麻烦。 以目前自己脆皮的身体, 萧然觉得没必要去深究,免得又惹上麻烦。如果人皮册子真有秘密,只要东西还在她这里,秘密迟早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解约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长安娱乐的合同也不长,萧然一目十行看完,里面果然都是坑。 萧然对娱乐圈的合同等级不了解,不知道十八线艺人该签什么约,但光看合同上的签约年限竟然高达15年就能看出这不是正常的合同。 娱乐圈更新换代是很快的,两三年荧幕上的面孔就能换一波。十五年,司玉跟终身绑定在长安娱乐没有区别。合同里面的分成也很苛刻,没有夸张到一九,但也仅仅是好一点——二八分成。 这哪里是合同,跟卖身契也没什么区别。 资本家果然都该挂路灯,长安娱乐还是尽快倒闭吧- * “砰!”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传来,萧然顿住了走向阳台门的脚步。 又有人来了? “赵欣?”屋内,宋真仪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另一个女生响起,应该是宋真仪口中的赵欣。 赵欣咽了口口水,想让自己显得镇定些,但声音中仍然有止不住的颤抖:“没、我没事。” 定了定神,赵欣又道:“真仪,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宿舍,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宋真仪暗怼了一句。 她跟赵欣关系一般,当初两人因为争执闹得不愉快。 不过很快赵欣的事业就有起色,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通告,开始偶尔不回宿舍,后来干脆大部分时间不回来。两人之后的交集不多,也就没有结下更大的仇怨。 只是宋真仪也不太喜欢赵欣的为人就是了。呛了赵欣一句后,宋真仪也不再搭理她,更懒得去深究她为什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继续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阳台上的萧然听到宋真仪的话,又默默退回去两步,她现在大概不应该出现。 房间里,被呛声的赵欣反常地没有生气,反而腆着脸凑到宋真仪身边:“真仪,你是要搬出去吗?是要搬到哪里?需要人帮你搬东西吗?正好我现在有空,我送送你。” 宋真仪:“” 她匪夷所思地转头,看着笑容僵硬隐隐透着一些讨好的赵欣,目光落在她无处安放,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警惕地道:“不用了,我已经叫了人,不需要你帮忙。” “哎呀,你别客气。这里又没电梯,你叫的人又不会上来帮你搬东西,我给你搭把手又不费事。” “你在收拾东西啊,我帮你!” 赵欣说罢,抢着去拿宋真仪手里的东西。 “赵欣!你干什么!”宋真仪没想到她会上手,一个不防,手腕被赵欣的美甲划了一道,没破皮,但一瞬间的疼痛让她不由皱起眉头,手上跟着一松,东西被赵欣抢走了。 赵欣见状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大家同事一场,我就是想送送你。” “我不用你帮,也不用你送!”宋真仪没好气地夺过赵欣抓在手里的东西,塞进摊开的行李箱中。 “啊!你干什么?!” 听到这里,萧然连忙上前几步拉开阳台的门:“真仪,需要帮忙吗?” 正在争执的两人听到问话,齐齐转过头看向萧然。 赵欣明显没想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看着萧然有些怔愣。 趁着赵欣愣神的功夫,因为她的推搡跌坐在床上的宋真仪趁机推开她,对萧然摇头道:“不用,我没事。”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赵欣终于回过神,尖声对着萧然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恐慌。 萧然有些不解,虽然听墙角不是很礼貌,正常人可能会疑惑会生气,但没有必要恐慌吧。 “她是司玉,原先住在这里的艺人,回来拿东西的。”宋真仪代替萧然回答。 赵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宋真仪在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萧然,直勾勾的模样有些渗人。 “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偷听?!为什么要偷听?!”赵欣几乎是扯着嗓子质问。 “赵欣,是人家先来的好不好?再说了,咱们又没说什么,有什么好偷听的。”宋真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闭嘴!”赵欣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宋真仪被她吓了一跳,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不忿道:“你有病啊!心情不好也不用把气撒到别人身上!” “真仪”萧然看着脸色涨红、身体开始不自觉打哆嗦的赵欣,叫了她一声,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刺激赵欣了。 “你过来一下,帮我看看我的行李。我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 “不会吧?我都收好了的,没漏掉什么啊。”宋真仪也不想再跟赵欣待在一起,顺势接上萧然的话,一边朝她走过来。 刚走没两步,她便感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瞬间往前一扑,撞上床尾的铁柱。 “小心” 在宋真仪撞到床柱时,萧然的提醒才说完。 “赵欣,你——”宋真仪瞬间弹起来,回头怒视赵欣。 只是没等她骂人,推了她一把的赵欣一阵风一样掠过,拉开门跑没了影。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无缘无故再次受到袭击的宋真仪无语至极,揉着被撞疼的肩膀,骂了一句:“神经病啊!” “你还好吗?”萧然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疼。” 宋真仪又揉了两下肩膀,放下手:“你什么东西丢了,我帮你找找。” 萧然摇了摇头,“我没丢东西,就是看赵欣状态不太对,找个借口让你离她远点,可惜还是没避开。” 宋真仪一愣,“哦”了一声:“我就说我没漏掉东西。” “对了,”宋真仪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道:“我之前就想问,你是不是刚出院,有地方住吗?” 萧然摇头:“暂时还没有。” “那你得尽快找个地方。”宋真仪道。 “本来宿舍应该是可以住的,但公司出了事。”她顿了一下:“你知道公司出事了吗?” “有听说,来这里之前我先去了公司,外面看起来有点乱。” 宋真仪撇嘴,“何止是有点乱,群魔乱舞差不多。”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用跟你解释了。反正公司出事后,也没空管这里,大概率不会再交这里的房租了。住在宿舍的大部分人这些天都找地方搬走了,你也尽快打算一下吧。” 宋真仪从兜里摸出钥匙:“我估计你刚回来也没钥匙,我反正要走了,钥匙就留给你。这里住到月底还是没问题的,还能对付几天。” 萧然接过钥匙,她确实需要几天缓冲时间:“谢谢。” “不客气。”宋真仪摆摆手,又转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帮你吧。”萧然见状道。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刚刚被赵欣强行“帮忙”,又撞上她发疯,宋真仪对帮忙有点PTSD。再说她也没丧心病狂到要一个刚出院的病人帮她干苦力的地步。 虽然宋真仪拒绝了,但萧然也没真闲着,还是帮着她收拾小件物品,然后帮忙打包纸箱。 宋真仪看她身体状态还行,也没有制止。 等两人将东西打包完,宋真仪叫来帮忙搬家的人将行李物品搬下楼,然后和萧然道别。上车前,宋真仪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萧然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月底你要是找不到地方住,可以打给我。” “谢谢。”虽然不准备麻烦她,但萧然收下了这份心意。 “那我走了,拜拜。” “好,拜拜。”萧然挥挥手,目送着宋真仪叫来的小金杯走远后,慢慢返回宿舍。 萧然本以为她和宋真仪的交集到此为止,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她们又见面了。 第212章 诈尸了 警局里, 萧然和宋真仪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你也来了” 一个小时前还很活泼, 有力气怼人、骂人的宋真仪现在脸色发白,眼神发虚。跟萧然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沉默地垂着头,留给萧然一个头顶。 萧然视线下移。 宋真仪的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左手的大拇指不住摩挲腕部,偶尔不自觉地掐一下。也不知道她坐在这里多久了,细白的皮肤上,指甲掐出来的印子层层叠叠, 很明显。 萧然看着那一小块泛红还有点肿起来的皮肤和上面交错的指甲印,轻声打断她自虐般的行为:“别抠了。” 宋真仪动作一顿, 有些迷茫的抬起头:“什么?” “手不疼么?” 宋真仪顺着萧然的视线低头, 狠狠搓了搓那块皮肤,到底松开了手。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宋真仪不说话, 萧然也不打断她的沉思。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 周围不时有人经过, 来去匆匆, 没人关注她们。把她带过来的警察让她在这里等一会儿, 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宋真仪开口道:“他们说赵欣死了。” 她的声音细如蚊吶,要不是萧然耳力好,还真听不清她说什么。 “嗯。”萧然应了一声, “我知道。” 敲开宿舍门的警察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但萧然没继续说,宋真仪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诉的对象,而不是听她喋喋不休, 她当个垃圾桶就好。 “他们说她从宿舍里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死了。是过马路不注意,被车撞了, 当场死亡。那个时候她情绪不好,我明明知道的。她脾气是不好,但平常不会这样没理由地发疯的,肯定是压力太大了。我要是没跟她吵架,答应她帮忙就好了,有点事做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也不会跑出去被车撞了。” 宋真仪越说越快,情绪也激动起来。 话里话外似乎都觉得是她对不起赵欣。 “赵欣的死是意外,跟你没关系。”萧然打断她。 “没关系吗?可是,只要我当时多注意一点,她就不会出意外了。”宋真仪抬头。 宋真仪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她觉得她多关心一句,多容忍一点,就能给赵欣一个情绪发泄口,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情绪崩溃而乱跑,结果遭遇车祸。 但这样想的前提是赵欣确实是因为压力大而情绪失控。 萧然肯定地点头,“不是你的错。” 随后分析给她听:“你也说她情绪不好,平常不是这样。她进门的时候是不是很惊慌,好像被鬼追一样。” 宋真仪不自觉点头。 距离最后见到赵欣也不过一个小时,宋真仪的记忆还没模糊。有萧然的提醒,她稍一回忆当时的情形,就觉得赵欣闯进宿舍的时候确实很慌张,连看到她的时候都有点慌,只是后来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变了。 萧然:“这说明她来宿舍之前就已经遇到麻烦了。” 宋真仪:“什么麻烦?”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赵欣自己。” 萧然继续道:“而且,赵欣是出了车祸。按正常情况来说,这只是单纯的意外,警局首先要找的应该是肇事的车主对吧?” “嗯。” 宋真仪脑子还是转得很快的,刚才只不过是因为骤然知道自己认识的人突然死了,死前还跟自己发生过争执,所以精神恍惚钻了牛角尖。 现在被萧然提醒,再加上她也看过不少刑侦剧,深谙一些套路:“所以,是赵欣惹上了麻烦,她的死不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还要警察调查过之后说了算。”这萧然可没办法回答。 “那我一会儿要怎么跟警察说?” “实话实说就行。” “好!我一定知无不言,不会让赵欣白死的!”宋真仪显然认定了赵欣的死不是意外,信誓旦旦地道。 萧然见状,没有跟她说出心里的猜测。 赵欣身上有麻烦,她的死也确实不一定是单纯的意外。但她当时突然转变态度抢着要帮宋真仪搬家就很奇怪,现在想来,她很可能是想利用宋真仪躲避什么麻烦,只是被自己的意外出现打断了。 这么说来,赵欣的死跟宋真仪没关系,自己就不一定了。 她可能算是间接在里面出了一点力? “人在这里。” 萧然闻言转头,看到三个人朝自己和宋真仪走来。看清后面的两个人,她诧异地挑眉,他们几天前才刚见过,没想到这里也能看见熟人。 “司玉?”柯朔见到她同样很惊讶。 “田警官,柯警官,又见面了。”萧然起身跟两人打招呼。 宋真仪见状连忙跟着站起来。 “老田,你们认识?”另一个生面孔眼神好奇地在萧然身上溜了一圈。 “之前见过。” 田全没说在哪儿见过。 生面孔也不深究,干警察的,有些时候嘴巴要紧,不该问的不问。 “那行,她俩就是最后见过赵欣的人。既然你们认识,我也不多介绍了,有什么话你们就在这儿问吧,我先走了。”- * 几分钟后,萧然和宋真仪被带到一张空桌前落座。 虽然之前信誓旦旦,但等真面对警察叔叔时,宋真仪本能地有些敬畏。她坐下后又悄悄挪了下椅子,朝萧然贴近了一点。 她的小动作田全全都看在眼里,但没点明,免得这个小姑娘更紧张:“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田全,这是柯朔。” “田警官,柯警官好。”宋真仪礼貌问好。 “你好,宋真仪是吗?” “嗯嗯!”宋真仪连忙点头。 田全笑了一下,“不用紧张。是这样,这次请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了解一下赵欣生前的事。两位是最后见到她的人,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她当时的情况吗?” 宋真仪抿了下唇:“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越详细越好。” 宋真仪看了萧然一眼。 “你先说,我再补充。”萧然道。 宋真仪吐出一口气:“当时我在宿舍收拾东西,她是突然闯进来的。” 赵欣在宿舍里呆的时间不长,即使宋真仪偶尔停顿回忆,讲完其实也不需要多久。 “没了?”一旁记录的柯朔停不下笔,上面记得东西很少,有用的信息基本没有。 “没了。”宋真仪摇头:“就这些,她就呆了不到十分钟,说了几句话就跑了。” “司小姐有什么补充的吗?”田全问旁边全程没有插话的萧然。 “没有,真仪说的很全。”萧然干脆道。 “除了最后一次见面,你们上次见是什么时候?”田全似乎信了她的话,也不追问,转而继续问宋真仪。 “记不清了,超过一个月了吧。赵欣很久都不回来了,我也没太记日子。” “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真仪犹豫了一下,道:“她人不坏,就是嘴巴不饶人。” 田全点了点头,继续问下一个问题。宋真仪松了口气,人都死了,她不想说赵欣的坏话,但也没法违心地夸赵欣。 幸好两位警官都没有追问 田全又问了一些有关赵欣生前的问题,宋真仪都老老实实回答。 大约半个小时后,田全结束了询问站起身:“谢谢两位配合,你们可以走了。之后有需要,我们还会联系两位,请你们保持手机畅通。” “好的,好的。”宋真仪连连点头。 萧然:她现在只有手机没有手机卡,电话是打不通的。 萧然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几点了?” “快五点了。”田全看了眼手表道。 “哦,这里可以补办身份证吗?”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都愣着了。 田全反应快,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萧然为什么这么问:“柯朔,带司小姐去旁边户籍办补办一下身份证。” 萧然起身,对宋真仪道:“我去办身份证,你自己能回去吗?要不要联系你的朋友来接你?” 宋真仪已经完全缓过神了:“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还是让你的朋友来接吧。”萧然坚持道。 “那我打个电话?”宋真仪听到萧然的话,又见她看着自己,莫名觉得自己该按她说的做。 “打吧。” 柯朔等在一边,也不催促。 等宋真仪打完电话,和朋友约定好时间,萧然才跟在柯朔后面出了警局。 户籍办不再警局内,不过出门右拐走两步路就到了,有了柯朔的带领,工作人员临时加了几分钟班,帮萧然录入信息,又给她开具了一个临时证件。 有了临时身份证,之后买新手机、重新开卡,注销原来的手机号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一切办完后,柯朔手机上存着萧然的新号码回了警局,宋真仪的朋友也到了。萧然将她送上车,低头在新买的手机上看了些东西,在警局门口驻足了一会儿,脚步一转,又回到了警局。 第213章 诈尸了 “咦, 司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有东西落下了吗?” 柯朔先看见了进来的萧然,不解地询问。 田全左手拿着柯朔记的笔记,右手拿着手机垫在左手的本子上,快速按着屏幕,大概在跟谁发信息。听到柯朔的话,他抬头看了萧然一眼,道:“司小姐, 你先坐一会儿。” 萧然点头,走过去自然地坐到先前的位置。 “柯朔, 去给司小姐倒杯水。”田全收回目光, 专注地给对面的联系人发信息,同时不忘吩咐徒弟做事。 “啊?哦。”柯朔本来因为师父和司小姐流畅的对话有些愣神, 闻言挠了挠头。 他不太明白师父怎么好像笃定司小姐会回来的样子, 而司小姐好像也知道师父知道她会回来。师父和他一样, 也只见过司小姐两面吧, 两人什么时候熟到能这么默契了? 不过师父和司小姐都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柯朔只好一边揣着疑惑, 一边转身去角落里的饮水机前给萧然倒热水。 这边田全将编辑好的消息发送,收好手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笔, 摊开笔记本重新坐到萧然对面:“司小姐回来,是想起了什么细节,要对赵欣的事进行补充吗?” “是想起了一点东西。” “不过在说这个之前, 我能先问一下,赵欣的死跟长安娱乐的最新热搜有关吗?” 萧然说着, 将自己的手机推到桌子中间。 田全瞥了一眼崭新的,毫无划痕的手机屏幕,此时亮着的屏幕上被可以点开的词条显示着一条两个小时前发布的新闻,最上面的热搜话题是:长安娱乐艺人内讧,致一死一伤。 柯朔十分好奇两人要谈什么,倒好水以后迫不及待快步回来,俯身将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递到萧然面前,收回手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随后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表情。 他半弓着身,动作一顿,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但侧头看到师父毫无波澜的面容,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然后老实坐回到田全身边,低头摸出手机。 萧然猜他这会儿肯定是上网去搜具体的新闻去了。 “司小姐,你为什么会认为两件事是有联系的?”田全的话将萧然的注意力从柯朔那里拉回来。 他没有正面回答萧然的疑问,而是又把问题丢了回去。 “我只是比较关心长安娱乐的动态,恰好又有那么一点丰富的想象力。”萧然用手比划了一点,回答道。 她不想来来回回跟田全踢皮球似的提问,放下手又稍微解释了一下:“几天前你们来找我问钱芊芊生前的事,现在又死了一个赵欣,再加上” 她虚点了一下手机:“这里又是一条人命,全都跟长安娱乐有关。几天时间,三条人命,过于巧合了一点。我稍微联想了一下,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这三个人的死其实都有联系。” 停顿了一下,萧然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道:“按照刑侦剧的套路,这三个人百分之九十会跟你们来问我的事扯上关系。” “严格来说,是四个人,四件事。”田全并不否认她的猜测,顺势接着她的话道:“还应该包括半年前的片场事故,而且片场事故才是一切的肇始,只是你活下来了,成了例外。” 田全说完,不着痕迹地审视对面的人。 假设半年前司玉在片场摔死的话,那她才是这一系列事情中第一个死于非命的人。 按照当时的情况,她出事后剧组百分百会进行私了。司玉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过于亲密的朋友,没有人会去深究她的死因,只当是一场意外,《沐青传》的剧组甚至可以省下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到时候司玉的死因会被掩盖,大概还是要等到钱芊芊死后才会被重新关注,他们也不会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线索。 但司玉非常幸运,她没有如计划好的那样当场死亡,一直躺在医院里,逐渐被人遗忘。而在钱芊芊死后,警局查到她之前,她突然苏醒过来,恰好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指向。 问话结束的短短几天后,她出院,然后又和另一起事故的死者打了个照面。 要说巧合和联系,司玉把赵欣的死和长安娱乐的新闻联系起来可以说是脑洞大开,但她本人的出现才是最大的巧合,并且跟其他三名死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钱芊芊跟她是同一个剧组的人,被她撞见了跟导演的奇怪“潜规则”。她又是赵欣死前最后见到的两个人之一,还见证了赵欣跟室友不大不小的一场冲突。 而热搜上死在长安娱乐大楼里的人正是《沐青传》的导演。 他们在调取的监控录像中发现当时司玉正好出现在长安娱乐的大楼外不远,还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要不是钱芊芊死的时候司玉确实躺在医院没有能力行动,还有医院的监控和护士作证,她现在估计就不是坐在这里了当证人了。 萧然不知道自己跟长安娱乐的事还能有这样的联系,而且在某一瞬间差点被田全当成了嫌疑人。 她听到田全的话,在心中摇头。如果不是她正好过来,用不了多久,原主也会死亡。 那是实打实的四条人命。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长安娱乐吗?从热搜上看,长安娱乐内部涉及到一些违法操作,有不可言说的黑色地带,但一下牵扯到四个人的死亡,这是一家娱乐公司该有的手段吗?它的水会不会太深了一点。 “师父。”柯朔已经在网上浏览完热搜,大致了解了新闻报道的内容,小声叫了田全一声,将自己打满字的手机从桌子底下递过去。 ‘师父,出事的时候长安娱乐公司里有不少人,外面还有记者和粉丝,消息压不住,不过暂时没有记者和狗仔知道死的人是谁。局里已经派人去守着受伤的徐映。她伤的是头,医院检查过,不是很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处于昏迷中,医生也不敢肯定她什么时候能醒。’ 田全看完柯朔打的内容,微微点了点头,柯朔便将手机收回。 “司小姐,”田全道:“问题问完了,现在你可以说你要补充的内容了吗?” 萧然抬眸对上田全的视线,点了下头,道:“可以。我没见赵欣进门时候的样子,而且真仪跟你们说的也很全。我唯一想补充的一点就是赵欣当时的状态。” “什么状态?” “她当时情绪尖锐易怒,不自觉打哆嗦,发抖,还流了很多汗。”- * 等萧然走出警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仰头望着天边被落日余晖染成橙红的云彩,萧然咽了咽口水。 好像棉花糖啊,还是染色的棉花糖。 【宿主?】 【嗯?】 007严肃地道:【那是云彩,不是吃的。宿主要是饿了的话,出门左转走两百米有一家小饭馆,干净卫生,口碑不错。再往前五十米有专门做粥饼早餐的店铺,不过现在是晚上,他们可能不卖粥。】 007絮絮叨叨地给萧然念了一串饭点地址,从近到远,外加点评,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她目前站在店门前的这家开了十几年的店最便宜实惠还卫生。 那是自然,能在警局附近开十几年的店,怎么可能没点本事。 萧然进店,在老板的热情推荐下选了一份清淡的套餐。 菜上得很快,萧然细嚼慢咽,犒劳了一下自己饥饿的胃,才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都想不起上次感受到这样灼烧肠胃的饥饿是什么时候了。 【还是这具身体太脆弱了。】007苦恼地道,怪它当时选身体的时候没选好。 【没事,慢慢来。】 有天生道体的作用,她已经比正常人恢复得快多了。只是这个世界的限制比较大,想要更快恢复,还是得找个好一点的住处,再配合药物恢复。 在饭店里略坐了一会儿,等食物消化一下,估摸着警局安排的人到位了,萧然才出门打了辆车回宿舍。 【宿主,真有人跟上来了。】 看这后视镜中尾随的黑车,007道。 萧然摇下一点车窗,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因,她竟然有些晕车,不过不是太严重,稍微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好了。 萧然也在后视镜中看到了远远缀着的黑车,跟踪的水平不错,偶尔还消失不见,又从新的岔路口出现。 作为四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的唯一生还者,如果有一个幕后黑手想除掉知道秘密的所有知情人,在连杀三个人后,没道理会放过她这个意外。 她现在就是放在外面的饵,专门用来钓鱼。 萧然托着下巴倚在车门上,就是不知道钓出来的是大鱼还是小鱼。 而且,她的画风是怎么从身世悲惨的娱乐圈十八线艺人歪到悬疑谋杀探案剧上的?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打开门的一刹那,萧然不禁在心中感叹。 她就说这么简单的机械锁安全隐患很大吧,现在悬疑的味道更浓了。 第214章 诈尸了 宿舍里的物品摆设放眼望去跟她出门时的样子差不多, 但萧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里在她离开后有人进来过。 来的人动作还很大,基本上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看得出来是在找东西。 萧然走到桌边,顺手将之前放在桌上的合同拨了一下,让它恢复到之前自己摆放的角度,然后看向属于赵欣的那个架子床。 整间宿舍里现在就属这张架子床上的东西最多。 上铺的物品因为赵欣没有整理过,显得很凌乱。一眼扫过去,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但实际上它们每样都被动过, 有些放回去的时候还放错了地方。 因为上铺许久没人住,赵欣又很长时间没回来过, 上面的东西落灰了也不会有人清理, 所以擦蹭的痕迹在某些物品上就非常明显。不过这些东西上都没有留下指纹,翻东西的人应该是带了手套。 架子床的床脚边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脚尖印子, 供人上下的梯子中间一段金属杆的边缘上则有因为踩踏留下一截被蹭掉的印记。 来人大概是直接爬上去蹲在上翻找完才下来, 因为梯子上积的灰, 所以他踩踏留下的痕迹就很明显, 而因为鞋上沾上了床板上的灰, 所以在落地的时候又留下来一个明显的鞋尖印。 他不是一阶一阶沿着梯子爬下来, 而是跨了两步直接落地,说明他的动作应该很矫健,步伐之间的跨度大, 个子看起来比较高,大概率是个男人。会戴手套,有检查过后将东西复原的意识, 但手法又谈不上特别专业,还留下不少仔细看就能看出来的破绽, 不过如果只是用来应付普通人也够用了。 下铺也是,枕头被褥被人翻过以后随意一卷,丝毫没有意识到被褥占据床板的长度跟原来不一样了。 萧然随后又去阳台上看了一圈,自己的东西果然也被翻动过。这人大概是找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心情不太好,在阳台上的动作都粗暴随意了很多,她的行李比赵欣的乱多了。 萧然看了眼行李箱上新增的刮痕和磨损,一角凹陷的纸箱,破损的边缘,一言不发地回到屋内,给地上的鞋尖拍了张照,坐在床上,将照片发给柯朔,然后说明了一下宿舍的情况。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这个人在宿舍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宋真仪那里估计是下一个目标。」 来的人很明显是冲赵欣来的,他应该是想要赵欣手里的某个东西,并且笃定她在死前把东西藏起来了。 她和宋真仪没有看见赵欣藏东西,但幕后的人不知道,一定会认为东西在她们两个身上。尤其是宋真仪刚搬了家,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一个绝好的转移东西的工具人。 赵欣最开始的殷勤说不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结果被她的出现意外打断。 柯朔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在看手机,收到消息几乎是秒回。 是塑料不是垃圾:「小猫收到.jpg」 「“是塑料不是垃圾”撤回了一条消息。」 是塑料不是垃圾:「跟师父说过了,正在联系宋真仪,已经派人过去蹲守了。」 萧然看着撤回的消息提示,一时不知道是撤回的可爱的表情包还是过于有个性的昵称对柯朔的伤害更大一些。 既然对方不想让她看见,萧然也不戳穿,忽略消息提示,一本正经地回复柯朔:「好的。」 然后给柯朔改了一下备注,免得下次发生同样的事,她会替柯朔尴尬。 虽然有警局联系宋真仪,萧然还是额外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小心一点,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两人在警局的时候就加了好友,方便随时联系。 消息发过去以后,宋真仪那边没回,柯朔也没有动静,萧然便将手机放下,从口袋里拿出折好的人皮册子。 出门前她将这本小册子带在了身上,没有留在宿舍里,倒是避免了被闯进来的人翻出来。她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识货”,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将它随身带着比较好。 将册子举起里对这灯光看了看,上面还是什么都没有,萧然便顺手将它和手机放在一起,起身前去洗漱。 今天她在外面到处跑,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是坐车,但身体依然感觉很疲惫,为了健康着想,还是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这天晚上萧然睡得格外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发懵。 【宿主,你醒了,昨天晚上有人给你发信息,你都没听到。】 007一见她醒过来,便提醒道。 萧然闻言按了按额头,看来她确实睡得很沉,以前别说是离得这么近的声音,就算是一点风声都能将她惊醒。 而且明明睡了很久,也没做梦,但萧然却觉得自己比昨天还累,连精神都不太好。 轻拍了下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在有致命威胁的情况下失去警惕心可不行。 萧然在内心反省了一下,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去拿手机。 “嗯?” 萧然凝视着手机旁边的人皮册子,发出一声疑问的声音。 【007,这是昨天我放在这里的吗?】 【虽然变化有点大,但的确是那本人皮册子没错。它是从昨天半夜开始褪色的,直到宿主醒过来之前才停止变化。因为没有危险,宿主看起来又很累,我就没叫醒宿主。】 萧然闻言移开目光,先打开手机看了两眼消息。 消息是宋真仪和柯朔发过来的。 宋真仪说自己没事。昨天她配合警局的人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东西。同时谢谢她的提醒,并表示自己现在就是和朋友住在一起,让她不用担心,还问她安不安全。 萧然给她回信息报了平安,然后点开柯朔的消息。 柯朔告诉她今天早上九点他们会过来一趟,将赵欣的东西都带走。 萧然看了眼时间,离九点还差十分钟,还好她没睡过头。 看完两人的消息后,萧然才用两根手指拈起人皮册子。 人皮册子还是那个人皮册子,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古旧泛黄的册子现在变成了细腻雪白的颜色,就跟漂白了一样,而且摸上去手感柔软顺滑了不止一点,稍稍捏了捏,就能在手里攥成一团。 腻滑的触感让萧然瞬间想到了肤如凝脂。 松开手,人皮册子恢复原状。 如果说昨天之前的册子看起来是历经岁月,还需要有经验的人仔细辨别才能分辨出来是人皮的话,今天它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古怪。 即使是不知道它的制作材料的人看到它,都会由衷地觉得这东西透出一股邪恶的感觉,一眼看上去就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这本人皮册子的“气质”才跟它的原材料相匹配。 萧然皱着眉头翻开册子,除了褪色翻新以外,它上面还是空白一片。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萧然疑惑不解,她昨天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昨天带着它去警局呆了半天,她被警局里面的正气刺激到了,所以显露出邪恶本质了吧。 萧然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咚咚——” “司玉,你在吗?我是柯朔。”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柯朔的大声说话的声音,似乎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 咦?已经九点了吗? “司玉?你在吗?”柯朔没有听到回答,有点急。 “昨天确定没有人来吗?” “没有,这层的人都搬完了,就她一个,我在这儿盯了一晚上,除了她没人进出。” “咚咚!司玉!” “来了,等等!” 萧然赶忙下床,同时给柯朔回应,免得柯朔一着急就撞门进来。 门外,柯朔听到回答,听语气判断里面的人应该没事,瞬间松了一口气,放下拳头。司玉再不出声,他真的要撞门了。 屋内,萧然起的急,像是蹲久了骤然起身一样,竟然眼冒金星。她踉跄了一下,连忙扶着床柱才站稳。 【宿主?!你没事吧?】007惊叫一声。 萧然闭着眼睛等晕眩的感觉过去,又走了两步,摇了摇头,觉得好受了一点,道:【没事。】 【我】 不等她说完,007发出尖锐的爆鸣:【啊啊啊!宿主,你到处都在流血啊啊!!!】 滴答 一朵血花在瓷砖上绽开。 萧然盯着地上的血渍,茫然地抬手擦了一下鼻子。 ‘好吵。’ 007的尖叫声越来越远,另一种声音在她耳边放大,以一种要刺穿她耳膜的架势不断冲击她的听力。 耳朵湿漉漉的。 像是冰面上有被重物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重物还在不断往下压,伴随着更加密集的咔嚓声,萧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被挤压,不堪重负,眼前也泛起血红的颜色。 终于,冰面承受不住过于庞大的重量,“咔”地一声彻底裂开,伴随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哀鸣,萧然整个人如糟重击,眼前一黑,向前扑倒,顺手带翻了屋内唯一的椅子。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才又听见了007惊慌失措的尖叫。 第215章 诈尸了 萧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鼻尖也全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看光线大约还是早上。 取下夹在手上的血氧监测仪, 捏了捏有些发木的手指头,这种感觉是手指被压迫太久造成的血脉不畅。所以,她最少应该昏迷了一天? 萧然试探性呼唤007,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从她醒过来07没有出声,她就知道007又掉线了,但这次应该不是它主动掉线的。 她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股充满压迫的重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挤出来, 但如今醒过来,萧然却觉得自己状态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是终于解除了某种桎梏。 “你——醒了?” 萧然抬头, 就见柯朔站在病房门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柯朔仔仔细细打量着病床上的人, 清理干净满脸的血迹之后, 她看上去竟然气色很不错?跟昨天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状态天差地别。 天知道他昨天听到屋里重物倒地的声音, 敲门后又没有再听到回应, 带人撞开门的时候, 见到这人七窍流血时是什么心情。 他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次看到七窍流血的具现化。当时他脑海里就闪过不少武侠小说中致命的毒药。 等胆颤心惊把人送到医院做了检查后,却发现司玉一切正常。不是中毒也没有内伤,除了流血和昏迷, 还有点虚弱以外,司玉的身体非常健康。 和隔壁那个撞到头受了轻伤,但莫名昏迷了一天的徐映一样, 有种奇怪的正常。 “柯朔,杵在门口做什么?” “师父。”柯朔听到声音连忙让开。 田全进门, 看到坐在床上的萧然:“醒了。” “嗯。” “你昏迷了一天。”田全看了眼手表,“差不多正好24小时。” 萧然: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时间。 田全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既然醒了,那能说说你在宿舍里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田全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柯朔见状,赶紧颠颠地过来站在他身后。 这样的场景仿佛是昨日重现,和几天前相似的一幕让萧然都有点恍惚。 回过神,萧然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身体发沉,还没反应过来就昏过去了。” “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 她确实没什么头绪。 田全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便点了点头。他过来之前也问过医生了,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那个宿舍的东西也有同事去做了一些样本采集,现在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 但从医院的常规检查结果来看,基本上可以排除掉被人投毒的可能。 加上当事人的说辞,这么看来,昨天的事真有可能是意外,只是这个意外比较吓人。 田全的思绪一闪而过,并不纠结萧然昨天发生的事,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随时打我和柯朔的电话。” 萧然点头。 田全起身,准备跟柯朔出去。 “田警官”见人要走,萧然叫住他。 “怎么了?” “我之前报的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事情已经转到专门的部门去调查了,因为甘家村不在本省,你说的事情时间又隔得有点久,所以进展可能没那么快。”田全解释道。 顿了顿,田全补充道:“案件有进展或者需要你配合的话,他们会联系你的。” “我知道了。”萧然道。 确定她没有要问的了,田全和柯朔出了病房。 刚一出门,柯朔就小声问道:“师父,这流程是不是不太对?没人来找司玉问过话?” 如果有人来找过司玉的话,她就不会跟他们打听情况了。 正常来说,他们回局里第一时间就把这事上报了,上头也明确表示会处理了。要是立案了的话,司玉作为重要证人和当事人,应该是重点询问对象。 可怎么听着司玉这里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田全也觉得不太正常,但这个案子也不归他管,他不好置喙办案流程。拐卖案都比较复杂,主要是通常这种案子都会跨省,管辖权会存在争议,而司玉的事少说几年,多则十几年,为案件又增加了复杂性,局里也许有自己的考量。 “你要是想知道,回局里可以去帮司玉问问。” 闻言,柯朔有些犹疑,这样贸然打听别的部门的办案进度会不会不太好? 田全见自己随口一说,柯朔愣头愣脑地沉思,似乎真想帮人打听,拍了下他的背:“你真想去问?” 柯朔点头。 田全叹气:“行了,你去问也问不出什么,还是我去吧。” “师父,你是这个。”柯朔闻言竖起大拇指。 田全摇头,徒弟也是债。 两人说话间,路过隔壁病房,一眼就看到昨天早上醒过来的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病房的窗户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从背影上都透出一股寂寥。 “徐映还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田全顿住脚步。 “是,从昨天到现在,冯姐跟她谈了两次,她都说自己失忆了,什么也不肯说。” “失忆的人还知道自己失忆了?”田全有些怪异地道。 “师父,你是说她在装失忆?”柯朔盯着徐映的背影,“她可是嫌疑人,不想着配合警方洗刷嫌疑,反而装失忆,她图什么?” 谁知道她图什么。 “医生怎么说?” 话题太跳跃,柯朔一时没跟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无奈说道:“还是那一套,‘人的大脑十分神秘又精细,病人的脑部在撞击中可能受到了未知伤害,所以导致失忆’。” 不等田全再问,柯朔抢答道:“病人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也不清楚,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年,或者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将那位告知他情况的医生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田全瞥了他一眼,柯朔收起搞怪的神情,“反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说起来,目前两个能为他们提供线索的人,一个一问三不知,一个倒是很配合,但知道的有限,还频频出意外。两人现在都在医院,还是“邻居”,也算是种缘分。 田全:“医生说她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柯朔:“明天吧,本来今天就可以出去,但徐映说自己头疼,医院就又给她安排了一些检查。” 田全冷声道:“行。既然她在医院不想说,那就让她明天到局里说。” “让人守好这里,两边病房都注意一下。” “知道了师父。”- * 脚步声远去,站在门口的两人走了,一直望着窗外的徐映才回过身看向门口。 她五官秀丽,面容柔和没有攻击性,眉间微蹙的时候总不自觉带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再加上头上包着的纱布,更给她增添了一分柔弱,让人下意识想要呵护。 但这份柔弱可欺,我见犹怜的气质现在却被她的一双眼睛破坏了。 原本为她气质增色的荔枝眼褪去无辜感,显得格外幽深,让她少了一份可怜,多了一份清冷。 徐映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白皙无力,一点老茧都没有,跟她从前的双手完全不一样。 徐映原来的名字也叫徐映,但她却不是这个徐映。 她明明已经死了,却又在这个身体里活过来。 “夺舍,还是转世?”徐映用无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自语。 这个世界和她以前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找不到一丝原来的痕迹。 耸立的高楼,宽阔的路面,架在空中的桥梁,到处飞驰的铁盒子,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唯一让徐映感到欣慰的是这里的人似乎都生活得很好、很富足。每个人哪怕行色匆匆,有些人脸上也透露出忧愁,但那种安定感是她前世不曾见过的。 前世她只有在王都才能看到这样繁华、无忧的景象。 但在原徐映的记忆里,这些却只是稀松平常的事。 也不知道在她牺牲后,她原来的世界恢复了平静没有。 没错,跟田全猜测的一样,徐映根本没有失忆,她只是苏醒后因为两股记忆交织认知有些错乱。 骤然醒来,又面对陌生的环境,出于本能的谨慎,在没有梳理清楚原身的记忆之前,徐映选择顺着大夫的说辞伪装失忆。 不过她的灵魂本身比原徐映强大,一天一夜之后,足够她理清自己的情况了。 想到刚刚那两个官差,用这里的话说应该是警察的话,知道自己明天会被带去衙警局,徐映决定到时候如实告知他们自己知道的事。 既然来到了这里,借用了原身的身份,承担了这份因果,那她也有责任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安宁贡献一点力量。 拿定了主意后,徐映走向病床,坐在这里等护士过来给她抽血,这是她装头疼后得到的结果。 据说是要拿去检查,她不清楚具体怎么检查,大概是这里独有的手段吧。 如果是前世,她不会让人随意取走自己的血,但在这里,她应该不用担心了。 等她坐下没一会儿,护士就过来了。 徐映好奇地看着棕黄色的液体涂抹在胳膊上。 “握拳。” 徐映听话地攥紧拳头。 就在抽血的针即将扎进血管时,徐映突然站起身,护士连忙收手,“哎!你干什么?!差点扎歪了!” 徐映面色极冷,蹙着眉闭上眼。 护士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你别怕,抽血而已,很快的。你先坐下。” 徐映没说话。感应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绕过护士快步走向门口。 “哎!这位病人,你去哪儿?” 徐映出门左转。 “徐映?”冯姐从走廊尽头过来,看到一脸冷色的徐映不解地唤道。 徐映不理,几步直接踏进隔壁病房。 正坐在床上研究人皮册子的萧然抬手盖住册子,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疑惑道:“你找谁?” “找你!” 萧然:“?” 不等她再问,对面的陌生人道:“邪魔外道,得而诛之!” 说罢,右手并指,虚空横劈而来。 萧然下意识侧头避开。 追出来的护士和赶上来冯姐站在病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 第216章 诈尸了 许是徐映的神情太严肃, 浑身气势太盛,护士和冯姐僵在原地, 一时没敢出声。 半晌,萧然神色微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着头顶纱布,依然虚指着自己的人。 刚才她确实感受到了对面实实在在的杀机。虚空劈来的那一下,让她汗毛倒竖,她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那一下只要她没法避开, 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致命的危机感之下,她下意识躲避。 但她避开后, 却无事发生。 本以为是大杀招, 结果对面其实只是朝空气挥了一拳,连蚊子都打不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徐映呆愣地站在原地, 然后缓缓放下了举着的手, 喃喃道:“我忘了” 说话时, 她眼神放空, 迫人的气势消失, 脸上不自觉透着茫然、破碎,还有一丝失落无措,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怜无措。 萧然见她这副样子, 瞬间感觉不像是她突然跑过来对自己喊打喊杀,反而是自己在欺负她一样。 “这位,是不是?”萧然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无辜地对门口的护士道。 听见她的话,护士这才回过神, 对冯姐道:“这位警官,麻烦你看着她一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好。”冯姐应道。 护士小步跑走,冯姐靠近徐映几步,小心翼翼盯着她,但没有贸然做出任何举动,怕自己刺激到她。 没一会儿,离开的护士就带着几个人回来。 为首的医生,后面跟着两个实习生,再加上另一个护士,还有两个保安。呼啦啦一群人将门口堵死,除了医生外,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萧然看见那两个保安都摆好了架势,仿佛只要头顶纱布的女人一有异动,他们就会冲上来按住她。 估计是护士去叫他们的时候已经说过她刚才的表现,正常人听起来会觉得她好像有什么精神问题,而且对一个陌生人喊打喊杀,似乎还有暴力倾向,需要防备她暴起伤人。 “徐映是吧?你还认识我吗?”前有警察,后有保安,医生在三人包围中温和地询问道。 原来这人叫徐映,萧然心道。 徐映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没有过激反应,但也没说话,医生见状又靠近了一点。 “王大夫,您小心。”先前的护士没忍住,小声提醒道。 “没事,有警察在。” 冯姐身体紧绷,随时注意观察徐映的反应。 “徐映?能回答我吗?”王大夫又问了一句。 徐映回头,淡淡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人,最后注视着王大夫道:“当然认识。” “那你现在跟我回病房好吗?我们需要给你做下检查?你之前不是说头疼吗?人的大脑是很神秘的部位,你又受过伤,头疼的事可大可小。”王大夫提议道,丝毫不提刚才她疑似发病的事。 “嗯,走吧。”徐映知道自己再待在这里不合适,这些人要是一拥而上的话,她现在没有能力反抗。徐映微微颔首,相当配合,抬脚就要往外走,堵在门口的人纷纷让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临到门口,徐映突然站住回头,面无表情地注视萧然。 萧然挑眉,朝她微微一下,徐映不由皱眉。冯姐见状,怕她又想干什么,连忙闪身插在两人中间挡住她的视线。人被挡住了,徐映收回视线,在众人的包围中仿佛被簇拥着一般离开了萧然的病房。 追着徐映过来地护士留了下来,一边跟萧然解释一边道歉。这事往严重了说是就是她的责任,没有看好病人。如果病人再疯一点,伤到了人,对医院来说就是一起大事故,从上到下都得跟着吃挂落。 萧然知道这不能算是护士的问题,摇头表示不在意,不会投诉。护士连连道谢后才离开。 等护士走后,萧然自言自语道:“徐映?斩妖除魔?那么,她也是一个穿越者?” 其他人都以为徐映是精神病发,但经验丰富的萧然还能不知道徐映是什么情况吗? 徐映朝她喊的话可以说是她有妄想症,但那一刻她身上迸发出的杀机和煞气,手里没有实实在在的人命可展现不出这样的气势。 这个人还盯上了自己。 徐映刚刚那一眼可不单纯只是想看她一眼,作为被针对的当事人,被她盯住的时候,萧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 萧然几辈子都没有被这么当面威胁过了,她也很冤枉,当即就挑衅回去了。没想到徐映并没有被激怒,反而相当平静地离开了。 就算她当场暴走,真打起来,萧然也不怕她。 不过以两人的情况,这会儿打起来也是菜鸡互啄,大概两人都会被当场按下。 萧然摸了摸下巴,觉得从她在这个世界醒过来开始,每件事的走向都很迷。 她最开始以为自己拿的剧本是娱乐圈文,原主是个炮灰。结果中途歪到悬疑刑侦,现在又变成了玄学,鉴于徐映也是娱乐圈的人,说不定剧本走向还是更时髦的娱乐圈+玄学文。 是的,萧然已经想起来徐映是谁了,原主在长安娱乐见过她,勉强算是同事,不过原主认识她,她不认识原主。 徐映以前算是钱芊芊的朋友。 当时钱芊芊刚火一点,演了个小出圈的角色,两人有一阵营销闺蜜情营销地飞起,出圈角色加娱乐圈真闺蜜情,那会儿钱芊芊事业和资源一路飞升。不过粉丝大概不吃徐映这样楚楚可怜小白花的颜,大都喜欢钱芊芊这样又美又飒的小姐姐,营销的红利都被钱芊芊吃了,徐映没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钱芊芊事业起来以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转变,从朋友变得更像是主子和跟班。 原主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偶然见到过两次钱芊芊和徐映吵架。 第一次是钱芊芊冲徐映大发脾气,徐映一味唯唯诺诺挨骂,也不还嘴,有那么点塑料闺蜜的意思。 第二次是在《沐青传》开拍之前,两人在公司一个偏僻的储物间大吵了一架,原主对此印象深刻。两人当时吵得非常激烈,后来不知道徐映说了什么,隔着门,徐映又压低了声音,原主没听清,只知道徐映说完后,钱芊芊一下子哑火了,变成了徐映单方面输出。 最后两人吵成了什么样原主不知道。原主因为生长环境,从小就会趋利避害,怕被搅进坏事中,所以发现两人不对劲后就悄悄离开了。 不过从《沐青传》剧组没有出现徐映的人影看,两人应该是在那一次以后就闹掰了。 想到这里,萧然不禁摇头,原主很谨慎,很懂得保护自己,可最后还是遭遇了无妄之灾。 【宿主,呼~,我、呼~,回来了。呼呼~】007的声音断断续续在脑海中响起,打断了萧然的回忆。它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累得就差学小狗伸出舌头吭哧吭哧喘气了。 萧然听到它的声音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诧异,【007,你还好吗?】 她记得007是数据流吧,也会跟人一样,累了就喘气吗? 【宿主,我没事!】007听到萧然的话,立刻精神起来,跟刚才一直‘呼呼呼’的统精神面貌全然不同。 萧然:所以它刚才是装的,为什么? 【谢谢宿主的关心~】007美滋滋地道。 萧然明白了,007大概是那种骤然离开了一阵,又突然出现,想要试探家长有没有注意他,关心它的小孩子心态,得到关心后,它就会很开心。 知道007的小心思后,萧然哑然失笑:【你从哪里回来的?怎么会这么累?需要休息吗?缺不缺能量?】 萧然每问一句,007就更开心一点,【也不是很累啦~,不需要休息,不缺能量。】 回答完宿主的关心后,007学着人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宿主,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萧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嗯,你说。】 【我之前是被世界意识带走了,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大很大的变化。】 007着重强调“很大”。 萧然安静地听它说。 【从前天开始,有一个新的位面朝这个世界靠近,昨天它强行挤了进来,打破了这世界的屏障。】 萧然想到了昨天身上的重压,还有最后听到的那声清脆的“咔嚓”声和哀鸣。 萧然试探着道:【这个世界的意识受伤了?那个挤过来的位面是在入侵这里?】 007:【宿主好聪明!这都能猜到。但也不全是这样。】 夸了萧然后,007道:【不是入侵。据世界意识所说,那个位面没想入侵,只是想往这里投放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很特殊,是那个位面的天命之子。那个位面是个比较危险的地方,妖魔鬼怪在那里不是传说,那里的人时时刻刻都受到这些东西的威胁。有妖魔鬼怪,就有除魔卫道的人。这个天命之子就是这一代的正道魁首,也是几千年来最惊才绝艳的玄门天才。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可以活很久。】 听着007的讲述,萧然眯起眼睛,想到了徐映。 007不知道她才和这个疑似被投放过来的天命之子、玄门天才打了照面,继续往下讲。 【不过这个天命之子很有想法。她不想重复前人的道路,一代代永无止境跟妖魔鬼怪厮杀,填进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她想一劳永逸,让普通人不用再时刻活在恐惧中。】 【她想到了办法,用牺牲自己为代价达到了目的。】 【本来她应该是要魂飞魄散的,但有万民替她祈愿,她又有大功德在身,那个位面的世界意识也不忍心她就此消散,以功德和信仰为她重铸魂魄。不过因为她已经是已死之人,又牵扯到重创妖魔势力的因果,所以她不能在那个位面重生,那个位面的意识就给她找了一个安宁平和的世界,希望她在新的世界能过得幸福,不需要再奔波劳碌,也就是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个世界都有意识,那个位面想投放一个灵魂,双方沟通一下就好了,怎么会变成强行挤过来?是谈崩了?】萧然不解地道。 【对。】007点头,【那个位面沟通过,但这里的世界意识不同意。】 【宿主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很排斥超自然力量吧?】 萧然当然知道。 【这里的世界意识不想放人进来,但这里是离那个位面最近,也最安全的地方了,那个位面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合适的地方。离开这里的话,下一个合适的世界不知道还要找多久,天命之子重塑的灵魂也经不起折腾,所以被拒绝后,那个位面直接暴力破开屏障入侵,强行将人塞了进来。】 萧然一下子沉默了。007好像知道她的想法,其实它自己在知道那个位面做法的时候也很无语。也许是那个位面长期都处于争斗中,强者的拳头就是道理,所以诞生的意识也染上了这样的习气——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不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隔了一会儿,萧然才艰难地问道:【人塞进来了,然后呢?】 【因为那个位面比这个世界强大,被暴力破开屏障以后,这世界的意识受了伤,而且世界外的防护屏障破了个洞,还有一些裂痕,世界意识暂时没有能力修复。】 【在屏障补好之前,可能会有东西顺着屏障和裂缝进入这个世界。】 007顿了一会儿道:【因为是那个位面破开的屏障,屏障上沾染了一些那里的气息,所以被吸引过来的东西最大可能是】 【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 007和萧然异口同声地说出四个字。 【没错!宿主真聪明。】007又夸道。 萧然扶额,这是聪明不聪明的是吗?是这个世界要被入侵了。 好么,以后她还能看到科技对玄学,不说画风的问题,就萧然的经验来说,两者对上,后者通常能碾压前者。 而且能从宇宙虚空中爬到这里的东西,能是什么善茬,一旦被它们入侵,这个世界还能好吗? 【那个位面呢?】总不能扔下烂摊子就跑了吧? 【送完人就走了。】 萧然: 她深刻怀疑那个位面到底是想救祂的天命之子还是跟她有仇。就目前007所说的情况而言,徐映是什么也没干的情况下直接摊上了一份天大的因果。 将来这个世界每因为屏障破碎而掀起的血雨腥风必定会有一份恶果落到徐映头上,就算她以前有救世的功德,又能够这些恶果消磨多久? 再说,就算把人送过来,这个世界的意识那么抗拒她,又有被入侵的仇恨在,难道不会记恨她吗? 萧然想一想徐映的处境,就觉得她摊上这么个位面意识,也是够倒霉的。虽说是被救了一命吧,但换成是萧然自己,她到宁愿当时就被扬了,最好连渣都不剩。 【其实也还好啦,宿主。】007道:【这个世界的意识也没有那么记仇。】 萧然挑眉:【真的吗?】 她不相信。 【嗯,祂不记天命之子的仇,但很记恨那个位面。】 萧然点头,她就知道。记恨的没错,祂不迁怒到徐映身上萧然都得赞祂一声心胸宽广。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宿主说的。祂记恨那个位面,又担心屏障破碎,这个世界会面临巨大的危险,所以昨天才把我带走,通过我传话给宿主,想让宿主帮忙。】 萧然闻言问道:【我能帮什么?】 【祂想让宿主帮祂提前预警,让这个世界的人做好准备,面对灵气复苏。】007有些复杂的道:【这个世界其实以前也是有非自然力量存在的,但是很久以前灵气就断绝了。】 萧然心中一动,从空间中取出人皮册子。 册子被取出来时,隔壁的徐映神色微变。 “怎么了?” 徐映摇头,看着新来的,据说是被叫过来给自己做测试的精神科医生道:“没什么?” “那我们继续?” “嗯。” 隔壁,萧然粗略地翻了一下册子。 在晕倒之前,为了防止这东西被柯朔等人发现,她无意识将其收进了空间中,醒过来后她将其取出,发现上面又出现了新的变化,空白的册子上被内容填满。 翻开内页,最上面是用古篆体写的《赶尸秘籍》四个大字。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后面的内容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徐映打断。 不过当时她也没把这东西当回事,现代社会流行火葬,就算这本秘籍是真的,她也用不上。 她总不能为了这本秘籍去刨别人的坟吧。 原本以为会压箱底当个收藏的东西,谁知世事难料,有007带来的消息,这本赶尸秘籍以后说不定还真能有用。 007也看到了萧然手中的东西,见宿主一直盯着它,007赶忙道:【宿主,你可别学着这上面的内容,你想学的话有更高级的东西。】 萧然反手将赶尸秘籍收起来,【怎么说?】 【是世界意识说的。】 【屏障破碎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也是一种机遇,更何况祂还有底蕴。只是祂不想让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面对危机,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所以才需要宿主帮忙。祂需要修养,攒力气补屏障,没办法时刻给这里的人指引,就给宿主留里一份灵气断绝前的地图。地图里标注了那个充满灵气的时代残留下来的遗迹,宿主需要找到这些遗迹在这个时代对应的位置,为它们找到传承人,让这个世界能够积蓄足够力量应对外部危机。】 【等祂把内部的危机解决了,一定会找到那个位面,为自己报仇!】007学着世界意识咬牙切齿的语气道。 萧然点头,这很合理,换谁也受不了这个气,有能力肯定要找回场子。 007说完,一幅庞大的地图在萧然的意识中徐徐展开,上面用颜色不同的圆圈标注了许多地点,颜色后面还跟着备注,标明是按遗迹的强弱分级,在地图上,有一块地方大圈套小圈,圈圈相叠,几乎分不清叠了几层颜色。 【祂给的地图是可以展开的。】007道。 这个世界的意识是不是有点过于贴心了,祂的识设该不会是个事无巨细的保姆吧。 【祂把这个东西给我,就不怕我将这些都据为己有吗?】 说实话,如果是有野心的人,面对一个世界的宝藏,很难不生出贪婪之心。就算不能全部独吞,但有了这份指引,已经占尽了优势。 她要是贪心一点,就捂着这些东西不给别人,再不济,她先进去扫荡一番,把价值高的东西都拿走,剩下的在漏给其他人,做得仔细一点,谁能知道这事呢? 【不会的啦,宿主不是这样的人。】007充满信心地道。 但她刚才确实有一瞬间的动心。 【君子论迹不论心,宿主不是没想这么干么?】 【祂也不是让宿主打白工,作为报酬,遗迹里面有的东西,宿主可以按价值比例取走一份,但不能是最核心最有价值的那份。里面的传承只要不是一次性的,宿主也可以复刻一份带走。】 【但宿主需要跟祂签订契约,契约会传回总部,由总部见证。如果宿主违规,宿主会被惩罚。】 原来如此,世界意识也不是什么傻白甜,这么大的诱惑,自然会有保障的手段。 萧然问道:【契约不会有问题吧?】 世界意识防备她,她肯定也要防备世界意识。 【宿主放心,我先把契约发回总部了,总部说没问题,可以签。】 【好。】 契约签订很简单,就是在上面留下一缕灵魂气息,萧然签订后,007马不停蹄将其传回,然后告诉萧然该怎么将地图放大。 萧然按照提示将地图上密密麻麻套圈的部分展开,直到放大了数百倍以后,她突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地点。 沧海桑田,灵气时代据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这份地图已经和现在的地图差别很大了,但有些地方的地形却仍然保留了一些原先的痕迹。 萧然拿出手机,搜到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和地图上进行比对,山脉的走势果然如初一辙。 那是原主老家所在的地方。 第217章 诈尸了 以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区分的话, 套在原主老家这个地方的圈是绿色,一个不上不下的等级。 重新将地图缩小, 萧然大致看了一眼,有了一个已经确认的坐标,就不难判断出地图上密密麻麻套圈的地方应该是夏国。 光这块地方圆圈的密集程度,要萧然一个一个去给所有的遗迹找传人的话,她就是会分身术,把她这辈子搭上都未必能找到一半。这还只是夏国一国的遗迹,还不算上其他地方。 【007, 世界意识有告诉你多久之后会有东西从屏障外钻进来吗?】 据萧然的判断,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快, 起码得有一段缓冲时间。毕竟要是今天屏障破了, 明天就有怪物钻进来,那也别管遗迹不遗迹的事了, 这个世界可以直接躺平任宰了。 【按时间流速的话, 换算到这里的时间, 快的话五年, 慢的话可能要十年以上。】 【这个世界的位置其实是比较偏僻的, 本来不该那么容易被发现。】 但它就是比较倒霉, 本来自己在夹角旮旯里呆得好好的,也没招谁惹谁,却偏偏碰上了一个不讲理的位面。 萧然不知道007暗暗的吐槽。007说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快一点, 那她就需要加快速度。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积蓄足够应对危机的力量,光靠她一个人不够,最好还是要找帮手。 她还是喜欢找官方合作, 不过这次合作肯定不是她直接拿着地图找上门去。在没有证据之前,她要是告诉官方位面入侵、屏障破碎、灵气复苏什么的, 大概率会被当成妄想症。 这里面涉及到的事比上辈子要麻烦,需要从长计议。 呆坐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大致有了点眉目,萧然将地图收起来,起身去找护士办理出院。 她来的时候是昏迷着过来的,也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除了跑出院手续麻烦一点,也没什么要带走的。 拿着打印出来的一堆发票和明细,到护士站取回病历,萧然跟守在她和徐映病房前的女警官冯姐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在她走后没多久,终于被医生诊断为精神并无异常的徐映来找过她,却只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病房。她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久到冯姐差点又要去叫医生才离开- * 萧然不知道离开后发生的事。她出了医院以后没有先回宿舍,而是先去中介找房子。本来她也计划最近两天就从宿舍搬走,不过因为原主积蓄不多,她当时还想着精打细算,所以暂时没有行动。 不过现在出了意外,她的空间又可以用了,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了。 她需要一个面积大一点,周围又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苛刻,但因为萧然只想短租一个月,一下子就筛掉了中介所有合适的房源。不过在萧然表示租房预算可以适当提高后,中介拍着胸脯表示三天之内一定会带她去看房。 得到肯定答复,萧然满意离开。 三天后,中介果然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房子,问萧然有没有空。 萧然当然有空,这时候离月底也没两天了,昨天已经有物业的人来催她尽快搬走了。 搭着中介的车,一路出城。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半睡半醒间,萧然是被颠醒的。 她这几天都睡得晚,今天因为要看房又起得早,刚上车没多久就困了,一直迷迷糊糊睡到现在。 汽车又颠了一下,萧然也睡不着了,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发现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竟然还没到吗?中介是在哪里找的房子? 心中疑惑的萧然透过车窗往外看,周围已经见不到什么建筑了。不要说人影了,连车都只有他们这一辆。越往前开,树木也越来越多,路也是好一段颠一段的,他们是开到哪个深山老林里来了? 中介早就发现萧然醒了,但没出声,在后视镜中悄悄观察了一下萧然的神色,见她若有所思地皱眉,才干咳一声道:“这地方是有点偏哈~” 萧然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注意到萧然在看他,中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当即叭叭解释道:“您别看这个地方偏,但我跟您保证,呃,房子是好房子。您看这地理位置,跟您提的条件多匹配。而且房主也好说话,愿、呃,愿意短租,房租也不贵,不超过您的预算,绝对物超所值。” “还有,我提前看过了,这房子虽说偏,但呃、水电齐全,装修也好,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房主说了,呃、您是短租,他也不差这点钱,水电就不算您的,里面的东西您也可以随便用,只要退租的时候卫生做好,东西没有损坏就行。” “我跟您说,这么好说话的房东是可不多见,您算是碰上了。” 中介在极力推销的时候,车子也频频颠簸,让他本来流畅的话术频频卡壳。萧然也不得不伸手拽住头顶的扶手,维持住被颠得东倒西歪的身体。 “还有多久能到?”停顿了一会儿,在中介逐渐尴尬的笑容中,萧然问道,并没对这里的偏僻和十分崎岖的路况提出异议。 见她还算平静,一直偷瞄后视镜的中介也放松了一些,看了眼导航后道:“不远,还有差不多五分钟的路程。” “嗯。”萧然淡淡应了一声,拉着扶手,不再说话。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前,两人下车。小路尽头是一座木质结构的小屋。 “就是这里,您看这房子,我没骗您吧,房主建的时候可是专门找设计师设计过,从里到外从修建到装修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中介引着萧然走近,小屋的整体结构呈现在两人眼前。 中介指着小屋给萧然介绍。 这幢小屋由一前一后两座屋子相连,与其说是小屋,不如说是小别墅。可能是因为建在林子里,所以它只有一层,但挑空比较高,实际上应该有一层半的高度。小屋前面是石头砌成的平地,跟入户之间有一个过渡区。 透过落地窗,萧然能看到房子里面大概的景象。 里面的装修和布置非常温馨,以暖色调为主,地面上铺着地毯,米黄色的沙发看起来就很软,上面堆叠着抱枕,窝在里面一定很舒服。 沙发后面走两步就是一个吧台,吧台后面的柜台满满当当,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吧台旁边是楼梯,通向后面的房子。在萧然正对着门的左手边,其实也有一直延伸到平地的木质露天楼梯,让人可以从外面直接进入后面的房子。 跟楼梯相连的地方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露台,平台上放着桌子、躺椅、吊篮一应俱全,是个喝茶看书,远眺赏景的好地方。 房子是个好房子,布置它的人一定是个热爱生活、懂得享受的人,前提是这里没有出现别东西的话。 “这么快就出现了吗?”萧然轻声道。 “啊,您说什么?”中介正在滔滔不绝地给萧然介绍房子的格局,听到了她的低语,但没听清。 “没什么。”萧然将目光从露台上满身是血、浑浑噩噩的女人身上移开,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中介忙不迭道:“咱们从前面进?正好能前后一起参观,动线也方便。” 萧然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踏进小屋,萧然本以为会出现浑身一凉的感觉,毕竟这里看起来是个凶案现场,还有怨魂出现。但其实并没有,小屋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不知道是灵气还没复苏到那种程度,还是露台上的女人能力不够,还不能对这里造成影响。 前前后后参观完小屋后,萧然和中介又回到外面的平台上。 “您对这里满意吗?”中介问道。 萧然点点头。 “那合同?” “签合同前,我还有点事想问。” “您问。” “这么好的房子,看装修,应该是自住的吧,房主怎么会想出租的,还是短租。” 中介闻言,一脸了然,显然是猜到萧然会问这个问题。 “这事说来也巧了。这房子是房主为了他的妻子建的,但是房主的妻子最近不幸去世了。您别误会,不是在这里去世的。” “没事,我不介意。” “那就好。”中介继续道:“这房子是房主的心血,他妻子很喜欢这里。但她去世后,房主不想过来睹物思人,也不想让这个地方就此荒废,所以才想把它租出去。房主的意思是也不求拿它挣多少租金,纯粹就是想以人气养房子。” “因为怕租的人不爱惜,所以房主倾向短租。要是双方都满意的话,房主也愿意再续约。” “所以说这不就是巧了吗?我一听这要求,立刻就想到您了,马上就带您过来了。” 中介一副我就告诉您,没跟别人说的架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大秘密。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身边这个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女客户听完他的话,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惊喜的神情,只是平静地签了合同,并爽快地将房租和押金转给了他。 钱到账后,中介也忘了刚才那点失落,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收起合同,将房子的钥匙递过去:“钥匙给您,您收好。” “您看您现在是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怎么着?” 萧然又看了露台一眼,那里已经没有女人的身影:“先回去吧。” “得嘞。” 一路又颠簸了两个小时,中介将萧然送回宿舍,临走前还热情地表示如果她要搬行李,找不到愿意去那里的搬家师傅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可以帮忙。 萧然道了谢,也没信他的客套话,转身准备上楼。 “司玉!”刚走两步,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萧然回头,一辆车停在后面,柯朔从车里钻出来,见到她抬手打了个招呼,道:“你早上是出去了吗?刚回来?” 他刚才看到她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局里派来保护和监视司玉的人因为这里没有动静,再加上人手不够,一天前已经撤走了。 “嗯,跟中介去看房子。”萧然点头道,目光却越过他,落在跟在他后面第二个下车的徐映身上。 徐映也看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诧异。 第218章 诈尸了 柯朔见萧然一直往他身后看, 回过头,看到已经走近的徐映, 侧了下身为两人介绍:“这是徐映,之前也是长安娱乐的艺人。” “徐小姐,这是司玉。你们,在医院应该见过了?” “是见过,印象深刻。”萧然道。 柯朔哈哈干笑了两声,他和师父都听冯姐说过那天他们走后医院发生的事。乍一听到的时候,他还以为徐映是为了逃避被问话想要装疯卖傻, 不过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柯朔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悄悄斜了眼驻足在他左手边,神色清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徐映。这两天她在警局里也是顶着这张毫无波澜的脸, 然后将每个见到的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个底朝天。 柯朔回忆起当时的尴尬, 头皮瞬间一麻,浑身发紧, 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其实被扒祖宗十八代也没什么, 反正能进警局的人从上到下早就被查过一遍, 大家都是清清白白做人, 没什么可隐瞒的。但坏就坏在有人在徐映说出这些后提出了质疑, 结果徐映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看相, 能掐会算,直接道出了大家的隐私。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社死,柯朔每次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他一定在同事提出质疑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免得现在同事见面,都想在局里找个地缝。 柯朔的脚趾用力扣住鞋底, 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对徐映的这张脸有点ptsd,赶忙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眼神犹疑间又不经意间看到右边司玉的表情。 咦,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人没有表情又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啊。柯朔脑海中瞬间冒出这个念头,但没等他再仔细看一下,徐映微微一笑,开口打断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她对萧然道:“你好,我是徐映,很高兴认识你。” “医院的事是我冒犯了,对你造成困扰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徐映道歉的话说的有些生硬,可能是从前很少有退让的时候,所以并不习惯,但语气还算真诚。 萧然闻言,古怪地看着徐映伸到面前的手,伸手回握了一下,一触即松,道:“司玉。” “没关系,我不在意。” 徐映道:“那就太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萧然的脸,好像在探究什么。 “我脸上有东西吗?”萧然问道。 徐映收回目光,负手而立,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 “哦,谢谢,你也很漂亮。” 恭维了一句,萧然侧头对柯朔道:“柯警官和徐小姐过来是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办正事了,正好我还要收拾东西搬家,就先上去了。” 柯朔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打断两人不走心的商业互吹,听到萧然这么说,第一时间看向徐映。 萧然见状更加诧异,也更确定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柯朔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他的表情和动作之中好像总是不自觉带出一点对徐映的回避和敬畏。这次两人之间的行动竟然是徐映主导? 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暂时跟自己没关系,萧然也不想深究。 见柯朔看向自己,徐映道,“柯警官,我们也走吧。” “哦哦,好。”柯朔闻言连忙点头:“咱们往哪儿去?” 徐映朝宿舍楼后面指了一下,“那边。” 两边就此别过,萧然上楼自去收拾东西不提- * 转过宿舍楼,徐映停下脚步。 “怎么了?找到了吗?这么快?”柯朔见徐映不走了,跟着停下来,不解地问。 “没有。”徐映道。 她捏着裹着赵欣头发的证物袋,感受了一下这里淡得几乎没有的气息,选定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赵欣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她留下的气息几乎快要消失了。幸好这里之前管理严格,只有长安娱乐的艺人往来,又因为出事,宿舍里面的人都搬走了,整片地方几乎没有其他气息混杂在一起。否则时间长,再加上陌生气息的冲撞,光靠一缕头发,徐映估计自己也很难捕捉到赵欣生前的痕迹。到时候,她恐怕不得不用其他办法。 也许可以试一试招魂,想到刚才在那个叫司玉的人身上看到的一缕阴气,徐映想着。 那是属于还没有成型的怨魂的阴气。如果有契机的话,一到两天之内,绝对会转变成怨魂。她上辈子一生都在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绝对不会判断错。 说来奇怪,她刚在这里醒来时,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感受到超出正常范围的力量。这个世界的人善于利用工具,但体魄却孱弱不堪,也不锤炼己身,更将超出认知的事物称为封建迷信。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但两次见到这个司玉,两次都刷新了她的认知。 上次见她是她身上带着邪物,这次又带着阴气。要知道她在医院呆的那两天,也不曾见到一个阴魂。在生老病死最常见的地方都没有阴魂出没,更别说比阴魂更难成型,诞生条件更苛刻的怨魂了。 “柯警官” “啊?” “你跟司玉熟吗?”徐映试探着问道。 “见过几面,也不算太熟。”柯朔道:“徐小姐好像对司玉很好奇?” 柯朔看着是有点呆,但他表示他傻,刚才他就看出来徐映和司玉之间古里古怪的氛围了。 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氛围,也不像是因为医院的事有嫌隙。据他所知,在医院的时候徐映和司玉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同为艺人时好像也没有过节,但两人好像处不来一样。 徐映捏了捏证物袋,对柯朔语气里暗戳戳透出来的防备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大方点头承认自己对司玉确实很感兴趣:“司玉的面相很特别,很少见。” 柯朔一听她说到面相,瞬间露出痛苦面具。 徐映似乎没看见柯朔的表情,自顾自道:“从司玉的面相上看,她的命不好。” 柯朔想到甘家村的事,不禁暗暗点头,有那样的出身,司玉的命确实苦。 “她亲缘寡淡,这辈子上无长辈照拂,中无兄弟姐妹支撑,下无子女之缘,福缘浅薄,命途坎坷。” “身如浮萍,随风飘零,命如烛火暗淡。虽意志顽强,却也抵不过天命,稍经波澜,便命如灯灭。” 柯朔等了等,没听到徐映继续,不禁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一般这种时候不都应该接一句某年某月将遭逢大难,只要跨过这个坎,就会否极泰来,后半生顺遂吗?” 徐映点头,“你说的没错,她之前确实遭逢大难。” “我就说嘛,司玉之前是挺坎坷的,不过她也挺幸运,迈过这个坎,以后肯定会顺利的。”柯朔道。 徐映瞥了他一眼,对他的乐观不置可否,也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司玉可没有什么否极泰来,她压根没迈过去那道生死劫。 她从司玉的脸上只能看到一脸死相。在医院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这次见面之后她特地仔细观察过,无论怎么看,司玉都应该是早夭之相,绝不该如此活蹦乱跳。 徐映不会怀疑自己看相的本事,从她习术起,就在学习相术,她可以毫不自谦的说,她于此道上是有天赋的。 如果不是她看错了的话,那就是司玉这个人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司玉和她是不是一样的情况? 若这个人是在司玉死后占据了她的身体,同样如此的徐映也没有资格说什么。但如果是活着夺舍,她就不能放过这个人了。 夺舍其实算不上邪法,但往往会用此法的人都会走上邪路,尤其是强行夺舍。而会行此法的人,往往都是身体出了意外,希望借夺舍强行续命。这样的人绝不会只满足夺舍一次,不能放任。 “咦?怎么有点冷?”柯朔打了个哆嗦,奇怪地道。 徐映收敛起气势,道:“哪里冷?太阳不是很大吗?” 柯朔抬头,被阳光晃了眼,“那可能是错觉吧。”- * 讨论了一番司玉的面相后,两人也没再废话,徐映专心感受赵欣的气息,领着柯朔顺着这股气息兜了一阵圈子,也不知道赵欣怎么这么能跑。 最终绕了一大圈后,两人站在一处用铁丝网拦起的围墙前。 “在这里?要过去吗?”柯朔伸手扣住铁丝网晃了晃,还挺结实,不过下面有一处地方已经断了,有人想从这里过去的话,往上不好翻,但从下面能爬过去。 赵欣难道从这里钻过去的?但要是这样的话,赵欣的身上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可法医没说过这件事啊。 “确定是这里吗?”柯朔半信半疑地问道。 徐映抬手指了一下,“确定。不过东西不在对面,而是在上面。” 柯朔仰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茂盛的树冠有些枝桠从铁丝网上伸过来,大半个树身还是在铁丝网外面。 柯朔观察了一下,从这里根本上不去,还是得到对面。 在柯朔衡量要不要从地下钻过去的时候,树冠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喵嗷~” 猫叫声响起,一只橘猫从树冠中钻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仰着头的两人。 “大橘?”柯朔眼前一亮。 看到人之后,这只橘猫也不害怕,它沿着伸过来的树枝往前走,因为体重超标,它每走一步,树枝就抖一下,柯朔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它掉下来或者树枝突然断掉。 “咪咪,我接着你,你跳下来。”柯朔朝橘猫伸手。 大橘没理他,轻巧地绕过他的手,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两人不远处,然后试探性朝两人走了几步,见两人没有驱赶,便甩着尾巴贴到柯朔脚边蹭了蹭,然后仰面躺倒,“喵喵”直叫。 柯朔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撸猫的手,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道:“咪咪,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没带吃的。” 徐映从刚才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柯朔一眼,提醒被猫迷了眼的人:“你没发现它尾巴上挂着东西吗?” “嗯?”柯朔闻言蹲下,顺势撸了把猫,然后从它的尾巴上解下一个缠在毛发上的细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小巧的U盘。 U盘到手后,大橘大概是发现卖萌也没有吃的,翻身而起,一溜烟钻过铁丝网跑没了影。 柯朔这会儿也顾不得猫了,捏着U盘道:“这就是是赵欣要藏的东西?难怪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在猫身上。” 第219章 诈尸了 将U盘小心收起来, 柯朔对徐映道:“东西找到了,咱们回去吧。” 徐映将手中的那缕头发递给柯朔:“我还有别的事, 就不跟你一起了。” “哎?”柯朔一愣,接过东西,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怎么,警局有规定我一定要跟你回去吗?”徐映不答反问。 “那倒没有。”柯朔道。 徐映又不是犯人,也不是需要监视的证人,她是自愿来帮忙的,事情办完了, 确实可以自由行动,但她突然提出要离开 柯朔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想去找司玉吧?” 徐映也不否认。 “那正好, 我也有点事找她, 反正从这里过去到大门口也顺路,咱们一起。”柯朔立刻道。 徐映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急着回去吗?这么重要的东西, 应该要快点带回去吧。” 柯朔闻言, 捂着口袋里的U盘, 道:“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说完就走, 也不差这一会儿。” 他说有事其实也是真有事, 并不是随便找借口。只不过这事也不一定非要当面说,手机上聊也行。之所以要跟着徐映一起,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让徐映和司玉单独见面会发生大事,俗称不祥的预感。 所以还是跟去看看放心一点。 既然柯朔都这么说了,徐映就随他去了。回去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 她总不能不让他走。 只不过看柯朔这副生怕她会对司玉不利的样子,徐映就更不相信他之前说跟司玉不熟的话了。 “走吧。”-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宿舍楼前的时候, 便看到已经堆在楼前空地上的两个行李箱和纸箱子。 楼里,萧然正抱着用床单打包好的被褥从里面挪出来。 柯朔看她很是吃力的样子,连忙小跑过去道:“我来吧。” 萧然手上一空,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道了声谢。 柯朔三两步拎着走到行李箱边上,“就这么放地上可以吗?” 萧然点头:“可以。” 这些行李她以后都不会动了,放哪儿都行。 将被褥放放在地上,柯朔问道:“你自己从上面搬下来的?没叫人帮忙吗?” “叫的司机堵车还没到,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自己先搬下来了,要去的地方有点远,免得一会儿司机到了还要耽搁时间。” 司机没来,怎么不叫朋友? 柯朔本想这么问,但稍微一想司玉的情况,随即就将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他道:“还有没搬的吗?我帮你搬。” 徐映踱着步子慢悠悠走过来,道:“我也可以帮忙。” “没有了,就这些,都在这里了。” 原主的东西不多,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的东西她都已经拢在一起放在空间了,外面堆着的这些只是装个样子,除了被褥,其实都不重。 要不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萧然大可以直接将东西都往空间一塞,空手离开。 “你们过来,是要回去了吗?事情已经忙完了?”萧然问柯朔。 “嗯,完了,马上就回去了。对了,有个事儿,我想着过来跟你一下。咱们到那边去。”柯朔指了一下前面。 “好。”萧然跟着他走到一边。 徐映就呆在行李边没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似乎对两人讲悄悄话的行为不感兴趣。萧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徐映朝她笑了笑,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做回避状。 萧然: 她不太确定这点距离徐映是不是真的听不到,起码就她自己来说,哪怕再远一点想听也是能听清楚的,徐映的动作就像是掩耳盗铃一样。 “你要说什么?”萧然没叫柯朔再往前走,要是徐映耳力好,再走五米十米的也没有多大意义。 柯朔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是甘家村的事。” “上次你不是问进展吗?这案子是别的部门管的,我师父找人问过了,已经立案了,这点你可以放心。就是这个事有好些年了,也挺复杂,一时半会儿可能进展不大。” 另外就是甘家村这事儿属于陈年旧案,目前只有司玉一个知情人和报案人,在侦办上也比较困难,相比之下,局里还是要优先关注当下的案件的。 不巧的是,局里现在就有几起大案在查。 司玉的案子之所以被压后,也是因为侦办拐卖案的人手都投入到另一起案件上去了。 这案子也不比司玉的小,甚至牵涉范围更广,据说还关系到一个被追踪了数年的大型拐卖组织。目前被拐的人员中还有一个本地企业家的孩子,女孩的父母频频给局里施压,三不五时就要来局里问情况,有丁点儿不满意就要闹一场,局里对此也很是头疼,只能投入更多人手优先办这个案子。 这些柯朔也不好跟司玉多说,虽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有时候人的命它就是会分出个高低贵贱。 何必多说,只会让人徒增烦恼。 萧然不知个中隐情,不过即使知道,这种事也不能怪柯朔他们。 “我知道了,谢谢。” 柯朔有些无奈,摇头道:“不用谢,也没帮上什么,就问一嘴的事。再说了,也不是我去问的,是师父。” 萧然笑道:“都一样,该谢谢你给我带消息,也替我谢谢田警官惦记着这个事儿。” “好,我肯定把你的谢意给师父带到。”柯朔道。 “车来了。” 两人刚结束对话,徐映的声音恰到好处传来。 萧然和柯朔齐齐回头。一辆金杯横冲直撞开进来,一个急刹车,“吱——”的一声后正好停在徐映跟前。 徐映倒退两步,避开扬起的灰尘。 柯朔见状,眉头直皱。 “抱歉,抱歉,外面太堵了,来晚了。” 车门打开,一个矮胖还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下车,看到行李旁站着的徐映,眼前一亮:“美女,不好意思,晚了点。” “这是行李是吗?” 他弯腰避开被褥,抱起一个轻巧的纸箱:“美女你搭把手,时间不早了,咱把行李搬上车就出发。” 徐映侧头,看向往这边来的萧然和柯朔。 “师傅,是我搬家,不是她。”萧然走过去,一手推过一个行李箱,“东西是放在后面吗?” 柯朔帮忙提起被褥。 矮胖司机先看到萧然,眼睛又亮了几分,看到柯朔后一愣,才道:“是,后面没座儿,大件放下面,小件放上面就行。” 柯朔默不作声的把将东西都搬上去放好,徐映也不再干站着不动,意思意思帮忙搬了个箱子。 东西放好后,矮胖男人犹豫着问道:“你们是都去?” 萧然摇头,正准备开口,徐映抢先一步指了指自己和她道:“就我和她,他不去。” 萧然看她,徐映不慌不忙道:“你身体不好,我跟着你去帮个忙。” “地方比较远,你不也是刚出院,不用麻烦了。”萧然拒绝道。 矮胖司机闻言,扫了眼萧然,目光在她比常人细瘦的手腕上停顿了一会儿,又看向徐映同样单薄纤瘦的身体。 作为艺人,需要保持身材,所以即使徐映没有像萧然一样躺半年,但总体看上去也是比常人瘦弱的。 “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事做,搭把手的事。你眼光高,我正好想去看看你租的地方,一定很特别。” “特别”别字尾音拖长,在徐映口中显得意味深长。 萧然心中一动,笑道:“那里的路不好走,你不嫌麻烦的话,就一起吧。” “不麻烦。”徐映立刻接话。 两人仿佛顷刻间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相视一笑。 柯朔在旁边看着两人,一头雾水。他好像只是搬了个行李,没有漏掉哪里吧?司玉从头到尾有说自己搬到哪里去了吗?徐映怎么看出来她眼光高的?怎么突然之间司玉就同意了? “人定好了是吧?那两位美女,咱们上车吧。”矮胖司机见萧然和徐映说好,连忙拉开车门殷勤地道。 徐映率先上车,萧然紧跟其后。 “等等!”见车马上要开了,柯朔回过神,赶忙拍了拍车窗。 “怎么了?”萧然又将车门拉开。 “呃,”柯朔顿了一下,探头问徐映:“你跟着她过去了,之后怎么回来?” 徐映支着腿,靠在座椅上,问萧然:“你那里地方大吗?可以收留我一晚吧。” 萧然点头。 “但是” “小伙子,时间真不早了,一来一去几个小时,再磨叽天都要黑了。”矮胖司机催促道。 “师傅说的是,你回去吧。”萧然也道。 柯朔只好缩回头,“行吧,那你们走吧。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萧然关上门,“师傅,走吧。” 话音刚落,强烈的推背感让萧然伸手扶住前排的座椅,金杯瞬间冲出去一小段路。 “还站着没走呢。”徐映道。 萧然扶着前座,闻言回头往后看,柯朔还站在原地。 “他之前还说你们不熟,但看上去很担心你,不像是不熟的样子。”徐映坐直身体。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 “他不是担心我,”萧然看向车内的后视镜,幽幽地道:“他是担心我们两个,毕竟是警察么,警惕心比较强。” “吱——”金杯陡然打了个弯,萧然控制不住歪向徐映,徐映伸手托了她一下。 “谢谢。”萧然扒着椅背直起身,道:“师傅,您这平地开起来都颠成这样,待会儿的路真没问题吗?” “美女不好意思,失误失误。”矮胖司机连忙道歉,顿了一下,他问:“美女,你朋友是警察啊?” “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怎么不跟你们一起过去?” “哦,他在查案子,没空,这会儿是顺路送送我们。” “查案子?”矮胖司机声音都尖锐了一点:“查什么案子?” “这就不知道了。刑事案件么,警局肯定要保密的,他哪能随便跟人说。” 矮胖司机听到这话,嘴唇都哆嗦了一下,干巴巴地道:“说、说的也是。” 徐映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吓唬司机,然后拖着下巴看向窗外,掩住唇边的笑意。大家都是人精,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司机之前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 矮胖司机似乎是被柯朔的身份震慑住了,附和了一句之后就一路老老实实开车,半句话也没说,也没在后视镜中偷看,让徐映和萧然都舒服多了。 天擦黑时,车终于开到了林中小屋的碎石路前。 “两位美女,到了。”矮胖司机这才道。 徐映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前方。 “司玉。” “嗯?” “这房子里,好像有人啊?” 第220章 诈尸了 “什么有人?” “这里哪有人, 有鬼还差不多。”萧然半真半假地说着,跟着钻下车, 一抬眼就看到了林中小屋亮着的灯光。 昏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小屋前的石砌平地上,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她记得很清楚,跟中介看房出来的时候,屋里的灯都关掉了,这灯不可能是她开的。 【宿主,你乌鸦嘴了。】007冒头, 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快速下线。 萧然:【】 对于007这么怂这件事, 萧然接受良好, 毕竟是能被一个面具吓到的统。 不过,这灯是上午那个女人开的吗?鬼还需要开灯? 还有 “什么样的鬼可以碰到实物?”萧然轻声道,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她会玩虫子, 但对鬼怪就不那么了解了。以她有限的认知来说, 一般的鬼魂应该是碰不到实物的。以上午那个女人神志不清的状态, 应该算不上特别厉害, 毕竟她看起来连正常思维都没有。 徐映听到她的话, 侧头看向她,微不可察地皱眉:“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萧然反问。 当然是鬼物的分级,这是任何一个修行的人都应该知道的常识。 “你怎么会不知道?之前在医院你明明——”徐映说着, 突然顿住了,猛然回头看向林中小屋。 小屋原本昏黄的灯光骤然暗了一层,光线朦胧了很多, 像是用久了的灯在猛地闪烁一下后功率突然变小,照不到更多的地方。 不过, 小屋的情况又有不同,不只是灯光变暗了,连带着这片地方都变暗了。 徐映抬头,金杯停在此处时,天边还有一丝夕阳的余晖。如今余晖还没散尽,但这最后一丝光线落在这里后,仿佛被眼前这片地方突然吞噬。以小屋前的碎石路为界,从她的身前往里,一直到路尽头的小屋,都被笼罩在一片不同寻常的黑色中。 徐映斜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她神色不变,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变化。如果她刚刚所说为真,现在也不是在演戏,那么她是真的没有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色。 萧然察觉到徐映在看自己,转过头正对着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徐映见她朝自己挤眉弄眼,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她撇过头去,不想再看她的脸。 “医院怎么了?”萧然故意追问道。 徐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先别管医院了,你真没看到这里变黑了吗?” “美女,这太阳一落山,天黑得就很快了,变黑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了,这也没多黑,不是还有灯吗?美女是出门忘关灯了吧?这一下午,有点浪费电了。” 不等萧然回答,矮胖司机先插嘴道。 他刚才就觉得这两人有点神神叨叨的,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说的一本正经。这两人该不是想吓唬他吧? 肯定是这样!矮胖司机心中发笑。 他别的东西都不大,就是胆子大,怕人不怕鬼,这点小伎俩可唬不住他! 矮胖司机哂笑后突然一顿,要是这两人是故意吓唬自己,那先前左边那个女的说自己朋友是警察,可能也是撒谎。 也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长得好看,又是大晚上跟陌生人往这深山老林里跑,肯定要想办法保护自己。 呵!要不是她们多此一举还要装神弄鬼,他差点就被唬住了,幸好他机智! 矮胖司机的心路历程只有他自己知晓。见他插话,萧然便顺势点头,赞同他的说法。她也不知道徐映说的变黑是指什么,但她确实没看见什么异常。 萧然的点头让徐映心下一沉,这人真是个普通人?之前她的推测都错了? 的确,在寻常人眼中,只会觉的天黑了,或许眼前这块地方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光线要暗淡一些。但这里树木成荫,挡住了光线,暗一点似乎也能理解。 可在徐映眼中,这里本来干干净净,突然出现的黑色,似是滴入水中被融化的墨,又似随风飘荡的雾,它们突然出现,在林间翻滚冲撞,徐徐浸染着原本干净的地方,不一会儿,就笼罩了十来米的范围。 徐映伸手一捞,握住翻滚到眼前的一丝黑雾。这丝黑雾在她握收拢手掌时大部分都从指缝间溜走,只有细如发丝的一缕悄然缠绕在指尖上,并顺势往她的手腕上蔓延。不消片刻,黑雾已经缠在她的手腕上。随后,这丝黑雾仿佛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呼朋引伴”,更多的黑雾被吸引过来。很快,她整个手腕以下都被笼在黑雾之中,像是戴了一只黑丝手套。 徐映蜷缩起手指,整只手凉意刺骨,是阴气和怨气在侵染进她的皮肤。不过奇怪的是,这些阴气似乎无人控制,只流连在皮肤表面,没有顺势往皮肉、往骨缝里钻。 轻轻一甩手,黑雾“手套”整个呲溜一下被甩开,撞进了原本的雾气中,弹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duang”的一声。 萧然耳朵微动,听到这道声音。 徐映凝眸,这一撞,那团黑雾并没有散开融入,还是聚成一团的模样。因为它的撞击,似乎产生了连锁反应,整片雾气都动荡波动起来。它们互相翻卷、缠绕、如波纹一样荡开又聚拢。激荡之下,竟然在林间形成了一股小小的风,裹挟着阴、怨之气,扑向闯进这里的陌生人。 “嘶~,刮风了么?”矮胖司机被阴气扑了一身,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没话找话道:“这天一黑,没了热气,山风就是凉哈~” 萧然和徐映都没理他,只是并排站在一起,凝望着林中小屋。矮胖司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沉,这阴沉随即又化为一抹暗色和不怀好意。 萧然两人都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一下午,那个女人已经可以影响到这里的环境了么?’萧然心想。 上午的时候她连小屋都影响不到。 是因为太阳落山了,还是因为她的能力增强了?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好重的怨气’。 徐映抬手挡住了扑在脸上的阴风,脸色更凝重了。 从中午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她从司玉身上察觉到的阴气已经发生质变。如今怨气如雾,甚至能自行凝结不散,并且它蔓延的速度极快,从出现开始一瞬间就铺开了十数米的范围。 这些怨气如果再扩张、凝结,等它们厚重到普通人也能用肉眼看见,那就是鬼蜮形成的时候。 游——阴——怨——厉,拥有鬼蜮的鬼物就已经是厉鬼了。但凡厉鬼出世,动辄就能带走成百上千条人命。 徐映实在不解,这鬼物为何会成长得这么快,明明好像还不能操纵怨气,一个下午,却一下连跨两阶,她上一世都不曾见过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晋升速度。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它再成长下去。以这种离谱的速度,也许再过几天,她就能化为厉鬼,此处也会形成一方鬼蜮。 徐映不曾在此方地界见到过身怀异能者,若鬼蜮形成,厉鬼携域而出,到时候大开杀戒,此界怕是无人能阻。 她如今空有一番眼界,奈何身体却不是自己的,一身修为尽皆化为虚无,哪怕从头修起,有天纵之姿也跟不上这鬼物进阶的速度。 幸好这里荒无人烟,哪怕鬼蜮展开,暂时也伤不到人。没有活人血食供养,她应该没那么快转变成厉鬼。在由怨化厉之前,这鬼物也会暂时被绑定在即将形成的域中不能随意挪动,需趁它能离开前将其扼杀,以免日后为祸。 只是她如今无半点修为,不能用霹雳手段,那便只能从这鬼物的执念入手,化解怨气了。 就在徐映心思急转,已经想着怎么除掉这里的鬼魂时,萧然早已经回过神了。 “师傅,钱转给你了,天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萧然对矮胖司机道。 “我帮你们把东西搬进去吧。”矮胖司机收到钱以后,没有离开,反而拎起被褥,笑容满面的对两人道。 “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来就行。” “嗐,不麻烦,几步路的事儿,我帮你们搬进去,免得你们动手,这东西还有点沉。” 说完,他也不等萧然再开口拒绝,拎着被褥大步踏上小路。 萧然看着他灵活的背影,“这算什么,天堂有路他不走?” 徐映闻言轻嗤一声,也不跟萧然打机锋了,直言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想去就让他去。” “话虽如此,这人心是坏了点,但想法和犯罪事实还是有区别的,他罪不至死。”萧然一本正经地道。 徐映瞥了她一眼:“你信你自己说的话吗?” 萧然觉得徐映好像突然对她不客气起来,她是哪里惹到她了? “美女,你们还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啊。”矮胖司机已经走到小屋门前,回头朝两人喊道,背光下的面容有些模糊。 徐映抬脚走过去。 萧然站在原地,顿了一下,喃喃道:“好吧,我确实不信。” 既然人劝不走,说明他已经想将心里的想法付诸实践了,那之后的事,就怪不了谁了,事不过三,她已经给过机会了,但谁让他不听劝呢? 这么想着,萧然跟在徐映身后,向小屋靠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0-230 第221章 诈尸了 “美女, 你们怎么没拿东西啊?”矮胖司机见萧然和徐映空手过来,错愕道。 “不方便。”萧然随意回了一句, 然后问徐映:“直接进去吗?” 徐映背着手,神色不明地盯着屋内:“进吧,只能进了。” 又一次被忽视的矮胖司机脸皮抽了抽,胸中无端生出一股恶气,几欲破口大骂。 两个臭婆娘,什么玩意儿?!真把他当仆人使唤了? 矮胖司机喉头滚动,拼命咽下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咒骂, 心中冷笑道:老子是那么好使唤的,呆会儿有你们两个好受的。 这一刻, 他完全忘了是自己偏要留下来“帮忙”的, 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突然暴躁了许多。 在徐映说完后,萧然将钥匙插进锁扣, 轻轻一拧, 扶着门把手推开了小屋的门。 “吱呀”一声,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门这时却像是生锈了一样, 在晃动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随着门被打开, 原本封闭在屋中的声音流淌出来, 欢笑声、说话声还有轻柔的音乐交织在一起,萦绕在三人耳边。 听到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声音,矮胖司机忽然打了个哆嗦, 凭空生出些含义。没人的屋子里亮灯还能说是忘了关灯,但开门后屋里有这些声音就很奇怪了。 难不成是真有鬼?他忽然有些退却,但没等他开口, 萧然转头看着她,笑道:“师傅, 进去吧。” 望着眼前浅笑着的女人,矮胖司机刚生出的惧意淡去,呵呵道:“好。” 他抱着被褥先进了门,徐映侧身跟在他身后,萧然最后。随着三人进屋,小屋的门在萧然身后关上。 透过落地窗,屋内的灯光依旧,但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半晌,林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爬过来,包围小屋- * “这位是?”萧然进入小屋后,只觉得眼前一花,恍惚了一瞬间,便失去了徐映和矮胖司机的身影。等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便听到似乎有人在问自己话。 萧然抬眼,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衬衫,外披浅灰色针织外套,下身着黑色阔腿长裤的女人。 女人头发松松挽在脑后,一副居家打扮。她保养极好,但说话时眉眼微微弯起,眼角有淡淡细纹浮现,昭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 ‘是她!’ 眼前的女人正是萧然白天见到的那个满身是血的女人,但她现在却是活生生的样子。 萧然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室内没有开灯,但依然亮堂,这里是白天。室内的布置也和之前小屋中的布置不太相同。 她是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吗? “这是我工作室的助理,秦思真,你叫她小秦就行了。”萧然思索间,另一个男声响起,替她回答了女人的问题。 男人说话的时候,似乎为了介绍她,顺手将自己的手搭在萧然的肩膀上,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 等说完话,男人要收回手时,却并没有立刻将胳膊放下,而是手掌向下滑动,一直从她的肩膀滑到上臂处,然后握紧,还捏了捏,又往旁边带了一下,这样的姿势近乎将人搂住。 “小秦的文字很有灵气,我带她过来学习学习,要是小秦努力的话,之后说不定能当我的学生。” 男人说完,又摩挲了一下萧然的手臂才恋恋不舍似的放开手。 在男人将手掌放上来的时候,萧然便想将人甩开,但这具身体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哪怕她想将搭在身上的胳膊整个拧下来,却也只能一动动,任由这只胳膊骚扰似的动作。 男人说完话,“她”似乎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借由这个姿势,萧然看到了“自己”下身现在的打扮。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裹着纤细的双腿,修长的腿没有过分瘦弱,是健康的样子,脚上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不是自己长裤运动鞋的装扮,这不是她的身体。 所以她是附身在这个叫“秦思真”的女孩身上了? “小秦,这是我太太。”男人又开始说话了。 “你好,我”对面的女人开口道,想要自我介绍。 “你叫她方姐就行了。”不等女人说完,男人自顾自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定下称呼。 对面的女人,也就是方姐笑了笑,并没有顺着男人的话,而是坚持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叫方潋,你可以叫我方姐。” “方姐好。”萧然听到怯怯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 “嗯,欢迎你过来,进来坐吧。”方潋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回身走向吧台,问:“要喝点什么吗?水?果汁还是咖啡?” “不用忙了。”身边的男人迈步走过去,跟萧然擦身而过,萧然这才看到他的全貌。 男人身材很高大,鬓边已生白发,看起来也有些年纪了。但他身材保持的不错,没有啤酒肚,应该也没有秃头。可能是从事文艺工作的人或者很有学识,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儒雅气质,很吸引人小姑娘。比如秦思真,刚才还不敢抬头看人,现在目光恨不得黏在男人身上。 男人追上方潋,道:“我去拿点东西,待会儿小秦跟我出去采风,晚上晚点回来。你给小秦收拾一下客房,她要在这里住几天。” 秦思真也立刻道:“方姐,不用麻烦了。” 方潋已经拿出了一个杯子,闻言手一顿,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在男人三两步上楼后,才轻声道了声“好”。 不一会儿,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下楼,一直呆站在原地的秦思真才动起来,快步上前接过男人手中的公文包,又马不停蹄走回到大概是玄关的位置弯腰将男人的鞋摆好,方便他立刻换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细心又自然,男人过来后头都没低,顺畅地换好了外出的鞋。 “我们走了,小秦跟上。”换好鞋后,男人都没睁眼看过方潋,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秦思真连忙跟上,出门的时候回头朝方潋鞠了一躬:“方姐再见。” 随着她的视线上移,萧然有一次看到了方潋的目光。她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里面平静无波,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又好似洞悉一切。 萧然忽然生出一些预感,想要开口问一问。可惜身体不受她控制,她只能作为旁观者,跟着秦思真的视角出了门。 就在她以为这样昨日重演的场景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时,秦思真小跑着追着男人一起走到碎石路尽头时,忽然眼前一花。等萧然重新回过神时,她已经重新回到小屋,手里正端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是热气腾腾的菜。 萧然:? “方姐,可以吃饭了。”秦思真道。 “来了。” 方潋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转过来。她已经不是之前那身打扮,这次是一条米黄色的针织长裙,少了几分知性,多了一些柔美。萧然注意到她的气色似乎不太好。 嘲杂的声音响起来。循着声音望去,萧然发现小屋里的布置跟上次也不太一样了,沙发挪到了靠墙的位置,而不是对着落地窗。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超大的液晶电视,液晶电视上似乎还有一个投影仪。此刻电视上正在播放着节目。 不知道是不是秦思真的视力不太好,萧然透过她的眼睛只能隐约看到播放的节目似乎叫《妻子XXX》,好像是一档综艺节目。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邵老师夫妇的秘密小家,这里的路不太好走。”不知道是谁在介绍。 跟随着节目的镜头,一段眼熟的碎石路出现在画面中,随后多机位呈现的林中小屋出现在镜头前。 节目里,随着小屋出现,其他嘉宾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是邵老师为太太建的吗?好美啊!” “也好浪漫啊!邵老师除了会写剧本,竟然还会设计吗?” 配合着嘉宾的赞叹,镜头移动到一边的夫妻身上,正是方潋和男人。 男人的头顶上用硕大的花字写着“宝藏老男孩”——著名编剧邵恩。方潋依偎在他身边,笑得很幸福。 嘉宾见状,纷纷问道,“邵老师,我们可以进去参观吗?” “这要看我太太同不同意,这是为她建的,是她的秘密基地,没有她的同意,我也不能带人进去。” “哇!邵老师,太浪漫了~”嘉宾们闻言,纷纷起哄,气氛欢乐非常。 镜头里记录下邵恩的这句话,结合萧然刚刚的经历,十分讽刺。 “啪!” 电视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男人,或者说邵恩抬手关掉了电视:“方潋,都要吃饭了,还看什么?” 方潋走向餐厅,淡淡地道:“这里太安静了,开着听个动静。”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闹腾的节目吗?我记得你喜欢听古典音乐,嫌这些节目没品味。” 听到这话,方潋脸上的愤怒一闪而逝,似乎顾忌到有外人在,她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平静地道:“我没这么说过,古典音乐陶冶情操,综艺节目给提供情绪价值,没有谁低一等,两者也没有可比性。” 邵老师不耐烦地道:“行了,吃饭时间,搞什么说教!” 方潋的脸色瞬间就红了。 萧然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想打人。 端着盘子的秦思真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邵老师,方姐,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方潋大概不想吵起来,安静地坐到了餐桌旁,邵恩也坐到她旁边,但刻意弄出些刺耳动静,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秦思真一个劲儿给方潋夹菜,而邵恩却频频给秦思真夹菜,三角关系是一点都不想掩饰。 方潋一直低着头吃饭,萧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这里诡异的氛围- * 这次的场景重现比上次时间要长,全程方潋都很沉默。吃完饭后,因为电视被关了,小屋很安静,但也不太安静。因为邵恩时不时就要指挥秦思真干活,整个小屋都是他的声音,而秦思真也任劳任怨。她对小屋的布置非常熟悉,总能第一时间找到邵恩要的东西。 到了晚上,秦思真甚至还给邵恩放好了洗澡水,就像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方潋才是客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正好撞见方潋,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但方潋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跟她擦身而过,回了房间。 萧然有些迷惑。都到这一步了,她不相信方潋看不出秦思真和自己丈夫之间不正常的关系,但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秦思真其实也不太正常,就她的表现来说,萧然觉得她不知道像邵恩的情人多一些还是保姆多一些。还有,她对方潋还挺殷勤,不仅照顾邵恩,也照顾方潋- * “都这样了,你还不想离开他吗?”方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恨铁不成钢。 萧然抬头,才发现自己沉思的时候这里的场景悄无声息又改变了,已经更接近她租下小屋时的布局了。 沙发换了位置,电视也没有了,不过投影还在。 等等,抬头?! 她可以动了?萧然有些惊奇,这么久了,她终于能自主行动了。 伸出手在眼前握紧再松开,这双手依然不是她的,但她的确可以动了。 为什么?这次的场景有什么特别吗?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因为实验着控制身体,萧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方潋,她的沉默被方潋误以为是默认。她不禁提高了嗓音:“你以为他是爱你吗?他不过是想利用你!你只是年轻,又恰好有才华,满足了他的需求。等他利用完你,不需要你了,就能一脚把你踢开。” 说到激动处,方潋咳嗽了几声。萧然看向她,她不知道这次距离上次场景重现所在的时间点过去了多久,但她发现方潋的脸色比上次更差了,像是生了重病。 方潋咳完,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苦口婆心道:“小秦,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他比你大那么多,你不值得为她搭上一辈子。如果这件事被曝光出去,邵恩有名有钱,还有人脉,他最多被说一声风流多情,而你是不知廉耻攀上他的人,舆论的口诛笔伐最后都会落在你身上。你听我一句劝,离开他吧。” “我听说你想出国进修,邵恩不同意。我可以送你出去,留学的费用我替你出,不要留在这里了,好吗?” “好。”萧然道。 “你为什么不同意?嗯?” 方潋顿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然:“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好,我现在就走。”萧然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方潋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 萧然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回过头看方潋:“我走了。” 方潋没有出声,眼神虚虚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看别的地方。 萧然注视着她,拉开门,一边抬脚一边观察方潋的反应。 如果方潋的执念是赶走这个第三者的话,那她就顺应她思想。虽然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场景重现,她并没有受到伤害,但萧然并不想不受控制。她想试试如果满足了方潋的愿望,是不是就能挣脱出来? 在萧然即将跨出门的时候,方潋终于动了,她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道:“晚了,他来了。” 萧然:谁? 下一秒,萧然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刚才的场景。 “,好吗?”方潋的嘴张张合合,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然皱眉,正欲答应,下一刻,小屋的门被暴力推开。 “方潋,你什么意思?!”邵恩暴怒着冲进来。 第222章 诈尸了 突然冲进来的邵恩就像会闪现一样, 几乎是瞬间就到达了方潋的面前,挤开了萧然本来站的位置。萧然踉跄了两步, 扶着吧台站稳。 等她再抬头时,邵恩已经挡在她身前,指着方潋的鼻子破口大骂。 此时的邵恩已经没有前几次场景中所见到的儒雅自持。他头发凌乱油腻,像是很久没打理过,一身衣服也是褶皱丛生,上面还沾着污渍。 邵恩唾沫横飞,污言秽语几乎脱口而出。有些话用词极其刺耳低俗, 很难想象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人能说出来的。如果换个场景,邵恩跟那些在村头骂街的大爷大妈没什么区别。 萧然心中升起一些隐秘的嫌弃。 嗯? 萧然低头思索。她刚才是在嫌弃邵恩, 这股情绪是自己的, 还是秦思真的?如果是她自己的情绪的话,应该不单单是嫌弃而是厌恶才对。 那就是秦思真在嫌弃邵恩?仅仅因为他现在不修边幅?看起来不是大叔而是大爷了? 萧然搞不明白秦思真的情绪, 便暂时先放到一边。目前最重要的是邵恩为什么会出现? 如今的情况显然是同一个场景的二次回溯。她, 或者秦思真的反应时间怎么被省略过去了?为什么还没等她说话, 邵恩就进来了? 是原本的场景中, 邵恩本就该在这个时候进来, 还是在掌控回溯的人的控制下, 为了避免她做出意外的选择,所以邵恩就跟赶场子一样,被提前放进来了? 上一次回溯最后方潋说的“他来了”, 就是说邵恩来了。 这次回溯跟之前有区别,她能控制秦思真的身体了。所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回溯? 看情况, 这个场景中三个人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方潋的死会不会跟这次的场景有关? 没等萧然再仔细思考, 一直被骂的方潋侧头避开了邵恩飞溅的口水,冷静地道:“邵恩,你婚内出轨,乱搞男女关系,我要跟你离婚,作为过错方,你净身出户不是应该的吗?” 萧然闻言,立刻打起精神。这就是邵恩怒气冲冲进来的原因? 刚刚方潋苦劝秦思真的时候,萧然还以为就算知道丈夫出轨了,方潋还是选择了原谅他。甚至在处理小三的事上也表现得格外大度,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更替秦思真安排好后路,没想到方潋竟然是要离婚。 但也不对啊。既然都要离婚了,方潋为什么还要容忍秦思真?秦思真不应该是她的敌人吗? 萧然更迷惑了,这段三角关系中好像还有更复杂的内情。 方潋的话似乎刺激了邵恩,他怒火更炽:“离婚,谁他妈同意离婚了?净身出户,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是过错方。方潋,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方潋冷笑道:“难道你不是过错方吗?你没有出轨吗?是我逼着你出轨的吗?你要是不想同意离婚,也可以,我们法庭上见。” “难道你就没有错吗?是你身体不好,是你不能生孩子。我是个男人,我有自己的需求,我们家三代单传,不能在我这里绝后!” 心中升起一股赞同的情绪。 萧然确定,这是秦思真的想法没错了。所以秦思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副身体算是她控制还是秦思真控制? 那边,方潋被邵恩的话恶心得够呛:“你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能生吗?你三代单传不能绝后,那你大可以提离婚,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不拦着你。离婚之后你再找十个八个我都不管你!” 邵恩一时没说话,方潋讥讽道:“哦,我忘了,你肯定不愿意离婚。我们结婚前签过协议,离婚后你分不到多少财产。还有这些年你靠着我家的人脉在这个圈子里混,离婚后这些人脉都不是你的了,你舍不得。” “邵恩,你既要又要,恶不恶心!” 邵恩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更加破防,他开始指责方潋只顾自己的心情,身为妻子根本不合格,不仅不会照顾他,还不孝顺他的父母,不准他接父母到身边养老,就是不提方潋刚才说到的点。 邵恩无能狂怒,但方潋根本不接他的茬,抓着邵恩的痛点不放,字字句句都在戳他的心窝。 通过两人的争吵,萧然大致了解了这对夫妻的情况。 邵恩这个人,真不愧他取的这个名字,刻薄少恩,忘恩负义。邵恩不仅婚内出轨,还是个“上门女婿”,也就是凤凰男。他家境不好,在大学认识方潋后就对她展开了追求,最后成功抱得美人归。 方潋家不算是豪富,但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是高知家庭,尤其是方潋的父亲,是电影学院的教授,桃李满天下。 邵恩进入编剧这一行靠的就是方潋父亲的引路。 邵恩的为人不怎么样,但要说才华,他也是有一些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能把方潋追到手。 和方潋结婚以后,通过方潋父亲的人脉,学文的邵恩从事了编剧工作。有了方潋父亲的保驾护航,邵恩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也养成了一些清高脾气。 他是底层出身,从小到大见惯了底层的困苦,他将这些见识融入到自己的剧本中,早年很是写过一些文艺片的剧本,不过多数都叫好不叫座,不差饭碗,也得过奖,但要说混得多好,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真正让邵恩出名,身价倍增的出圈剧本是一部电视剧的本子,由方潋的父亲替他牵线,由他主编,方潋替其润色。 这个剧本拍出来以后大爆特爆,让邵恩也真正在大众方面有了知名度。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注定邵恩就是永远要被方潋压一头。在 第一部大爆的剧本之后,邵恩后来出圈的剧本,其中或多或少都有方潋的一份功劳在。 哪怕不为财产,不为人脉,只是为了方潋能替其润色剧本,邵恩都理应要维护好跟方潋的感情,不应该婚内出轨才对。 但两人恰恰出现了裂痕。 方潋和邵恩之间起嫌隙是因为邵恩接了一个编剧工作,委托方是长安娱乐。长安娱乐想要定制一部剧,为了捧自家的一个艺人。 听到长安娱乐名字的时候,萧然不禁一愣,长安娱乐还真是无处不在。 不过长安娱乐出事之前是娱乐圈的巨头公司之一,跟邵恩这个编剧有联系也很正常。 起先方潋并不知道邵恩接了这份工作,直到邵恩找方潋帮他看剧本。 长安娱乐给的钱太多了,邵恩收了钱,打了包票,保证剧播出后的效果一定会达到长安娱乐的预期,他自己没有把握,所以希望方潋能帮帮他。 如果说邵恩的清高是自命清高,实则自私自利,那么方潋就是真有些清高脾气。她不喜欢长安娱乐,并不想跟其沾上什么关系,方潋拒绝了。 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邵恩跟方潋的矛盾其实由来已久。自诩有才华却要靠妻子家里帮扶,在本职工作上被方潋处处压一头,方潋和邵恩的父母不合,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等等。 所有的嫌隙在吵架后爆发,不过方潋当时并没有察觉。 长安娱乐剧本的事不知道邵恩后来是如何解决的,但过后邵恩就成立了一个编剧工作室。他需要有人给他的剧本润色,这个人不一定要方潋,他可以找其他人,秦思真就是这个其他人。 秦思真是邵恩考察了许久的目标,他深知如果找枪手,有朝一日很可能反咬自己一口,所以他选择用感情套牢一个能帮他的人。在利用感情这方面,邵恩是个老手,秦思真很好骗,没过多久就对邵恩满心崇拜,成了邵恩的情人和枪手。 邵恩原本也没有这么肆无忌惮,还敢将情人带到方潋面前。但一年前,方潋的父亲去世,她母亲早就不在,方潋等于失去了依靠。半年前,方潋又被查出来癌症,病情发展得很快,压抑许久的邵恩就彻底暴露出了真面目,带着秦思真开始登堂入室。 重病的人应该保持心情愉悦,但邵恩巴不得方潋快点死,一直故意刺激方潋。 老实说,萧然没搞懂邵恩的逻辑。虽然不齿他的行径,但这种关头,不暴露自己,拖着等方潋去世才是最安全,最能得到遗产的选择才对吧,怎么邵恩反其道而行? 萧然想不通,只能归结于邵恩实在被压久了,又见方潋无依无靠,所以才猖狂起来。 “方潋,你真要跟我离婚,不顾念旧情?” 说不过方潋,邵恩不再纠缠,咬着牙低声咆哮着质问。 “是,我要离婚。”方潋道。 “好!好!离婚协议呢?我签字。”邵恩道。 方潋一愣,没想到刚才还胡搅蛮缠的丈夫这么干脆。她有些怀疑:“你确定。” 邵恩道:“确定。” “我去拿,你等等。” 不对劲,萧然心想。以邵恩的为人,根本不可能爽快同意方潋离婚。而且方潋现在病重,他只要拖着,完全可以拖到方潋病死,他为什么同意签字? 萧然想要提醒方潋,但来不及了。她眼睁睁看着方潋刚刚转身,邵恩就抄起柜子里的酒瓶砸在方潋后脑勺上。酒瓶炸开,玻璃随便混合着红色的葡萄酒四散飞溅,方潋浑身一颤,踉跄着扑倒在吧台上,邵恩丢开碎掉的酒瓶,面色狰狞地扑过去掐她的脖子。 “方潋!”萧然喝道,扑过去一脚踹开邵恩,将方潋扶起。 汹涌的虫潮从四面八方涌进小屋,吵邵恩一拥而上。邵恩惨叫着满地打滚。 “你没事吧?”萧然回头问方潋,却没想到眼前一花。 萧然:?又来?- * 再次回国神时,萧然看到邵恩丢开酒瓶扑向方潋,她下意识去拦,但整个人从两人身上穿过。 萧然这才察觉到她已经不在秦思真身体里了,也没办法碰到邵恩和方潋。 一声尖叫传来,萧然看向秦思真,她像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呆了,现在才回神。一边尖叫着一边扑过去想推开邵恩,却被邵恩不耐烦地挥开。秦思真躲避不急,邵恩盛怒之下力气极大,她一下子就撞在吧台上,一股红色的液体从身下流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裙子。 萧然不禁睁大眼睛,秦思真怀孕了? 没等萧然多想,流产的秦思真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情况,她摸到吧台下面的杯子,随手抄起一个就砸向邵恩。 杯子没碎,但邵恩挨了一下,多少有点疼。他放开被掐得直翻白眼的方潋,转身看向秦思真,丝毫没注意到她在流血。 “你敢打我?”邵恩的脸色比面对方潋时还要凶狠。 秦思真身体瑟缩,吓得不敢说话。 邵恩抬手一巴掌扇在秦思真脸上,扇得她眼冒金星,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这时,顶着一脑门血的方潋捂着脖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同样抓起一瓶酒砸在邵恩头上。 先被打伤脑袋,又被掐着脖子,还重病在身,方潋的力气根本不够,酒瓶都没碎,但吸引了邵恩的注意力。挨了一下,邵恩立刻放弃了秦思真,转而又袭向方潋。 “跑——”方潋被掐着脖子,挣扎着对秦思真道。 秦思真捂着肚子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拼命朝门口爬,在她身后拖出一条暗红色的血痕。 萧然想去扶她,又想去救方潋,但无论她怎么尝试,都没法触碰到她们。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潋在邵恩手底下,但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邵恩,最后渐渐没了声息。 方潋没了呼吸后,邵恩起身,三两步就抓住了快到门边的秦思真,在她的尖叫声中,萧然不忍地闭上眼睛。 “咚咚咚”的撞击声和尖叫声回荡在萧然耳边,尖叫声渐弱,但撞击声不减。 直到尖叫声彻底停止,萧然才睁开眼睛,看到秦思真几乎被砸烂的额头和被血染红的双眼。 随后,她便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小屋门前。 徐映和矮胖司机也在她的身边,小屋的门大开,三人站在门前,她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根本就没有进去过。 萧然收回手,若有所思。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 矮胖司机惊惧地叫声刺破这里的寂静,萧然和徐映都不适地皱起眉头。 “有鬼,这里有鬼!!!”矮胖司机癫狂地大叫着,什么也顾不得,转身向小路尽头狂奔。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然懒得理会鬼叫的司机,戒备地看向屋内。 吧台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身是血的方潋站在那儿,正幽幽地看向门口的萧然和徐映。 第223章 诈尸了 方潋定定地看了萧然一会儿, 又看向徐映,半晌, 才轻声叹息着道:“真好啊。” 萧然和徐映满头雾水。 “啊啊啊!”鬼哭狼嚎的声音由远及近,刚才狂奔离开的矮胖司机又跑回来了。 不一会儿,他就奔到两人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因为惊恐,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虫子!外面好多虫子!这里有鬼!这里有鬼!” 不等萧然两人说话,方潋幽幽地道:“是吗?鬼是什么样子的?” “是, 是”矮胖司机盯着缓步靠近的方潋,连番刺激下, 终于承受不住, 双眼一翻,向后倒地。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真好啊。”方潋又感叹了一声, 脸上挂着笑容, 向矮胖司机靠近。 徐映踏前一步, 挡住笑盈盈的方潋, 萧然勾了勾手指, 指挥涌过来的虫子将人挪到一边。 “你们要保护他?”方潋被徐映挡住,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挪动的矮胖司机。 她脸上满是不解:“为什么?像他这样内心龌龊的人,不该死吗?你们不是也很讨厌他吗?” “明明你们附身秦思真的时候, 恨不得打死邵恩,怎么现在又要护着这个跟他一样的人了?” “你不能杀他。他生或死,不由你决断。”徐映道。她不是保护这个人, 是不能让方潋先开杀戒。 “那该由谁决断呢?由你吗?还是由她?”她先指徐映,又指萧然:“我看到了, 你们都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反抗,可以翻身,现在我也有了。” 随着她的话,方潋的额头,后脑勺和身下都开始沁出血迹,尤其是身下, 淅淅沥沥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她脚下的小半地方,萧然仿佛都能闻到血液的腥甜味道。 方潋的这副样子让萧然和徐映齐齐变了脸色。 溃烂见骨的额头和身下流血的模样让萧然不免想到了秦思真死亡时的样子。如果回溯中的场景没有错误,是真实发生在这里的,过去的事情,那方潋最后应该死于窒息。 但这个顶着方潋面孔的魂身上却融合了方潋和秦思真两人生前最后的状态。 那她是方潋,还是秦思真? 徐映没空思考这些,她看到方潋显露出死前最真实的模样,整个人如临大敌。不管鬼物是哪个阶位,在它们暴露出最真实的样子的时候,都是它们最凶厉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鬼物往往没有理智可言,只有一腔戾气驱使,稍有不慎,她们今天就会葬送在这里。 她在心中快速思考,自己所学术咒中,有哪样可以仅凭这副肉体凡胎就能使出。她脑海中瞬间划过几个对自身损害极大的禁忌之术。 萧然和徐映心意不通,根本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已经预设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她不觉得方潋会对她们做什么?她要是想杀她们,早在将她们拖入幻境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不用等到现在。 对矮胖司机也是。 “你是方潋?还是秦思真?”萧然探究地看着浑身都在冒黑气的鬼魂。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方潋的周身现在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雾,连她身上滴下的血都裹着黑雾,砸在地上,立刻将她脚下的木质地板腐蚀出一个大洞。这血的效果堪比浓硫酸。 方潋听到萧然的问话,慢腾腾地将脑袋转向她。萧然看到她突出的眼球和血红的眼睛。 徐映见状,一手掐诀,牙齿咬在舌头上,整个人已经蓄势待发。 方潋歪了歪头,“方潋还是秦思真有什么区别吗?” 萧然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没有,都是邵恩手底下的枉死冤魂。” “司玉!”徐映喝道:“别说了!” 这种时候提起邵恩,是还嫌方潋被刺激得不够吗? “为什么不能说?你连他都要维护吗?”方潋身上缠着的黑雾肉眼可见又多了一些。 “我” “我们没那个意思。”萧然扯了一把徐映,“让一让。” “不管你是谁都行,你是不是想找邵恩报仇?” 方潋身上的黑雾一顿,浑身的凶戾减弱了一些:“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 徐映闻言,正欲开口让司玉不要怂恿这个快要化为厉鬼的鬼物,却被她拍了一把。 “别说话。”萧然小声制止徐映。 “我离不开这里,我找不到我的尸体,不能离开。”方潋慢吞吞地道。 “所以你是这里的地缚灵?”萧然道。 方潋点了点头:“大概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饶是在这种危机关头,徐映也没有忍住脸上的抽搐。这一人一鬼推理和结论全错,唯有不能离开这点是对的。 成为怨魂后鬼物就不会被束缚在一个地方。地缚灵更是一种状态,而不是一种鬼物的称呼。 不过她不会提醒着她们,让方潋以为自己不能离开正好。 萧然和方潋还在说话。 萧然:“你让我们亲身经历了你的记忆,是想让我们帮你报仇?” 方潋头上的伤口已经恢复,身下也不在滴血,又变成了她刚刚出现时的样子。 徐映见状,松开掐诀掐到抽搐的手指,心中松了口气。 方潋道:“我想让你们帮我找到我的身体,我离不开,这里太偏了,只有你们过来。我要亲自去报仇,我要邵恩也尝尝我死前的痛苦。” “你想杀了他?” “是。怎么,你们要拦我吗?”方潋看向徐映,她刚才看见这个人的小动作了。她不知道她在掐什么,但隐隐感觉到一丝威胁。而且她对自己也很忌惮,相比之下,另一个人更好说话。 在方潋的注视下,徐映手指蜷起,再次掐出了手诀。 萧然忍不住揉了揉眉头,她能理解徐映对方潋的戒备,但现在方潋明显可以谈,不用这么剑拔弩张。 “徐映,别那么紧张。”萧然安抚道。 又对方潋道:“像邵恩这样的渣男、人渣,你不觉得死太便宜他了吗?” “像他那么爱面子,又贪心虚荣的人,就应该让他身败名裂才能大快人心。而且你要是痛快把他杀了,你的遗产怎么办?难道你想自己的东西落到他家里人手里吗?” “这也太憋屈了。你就该把他虚伪的皮都扒下来,什么都不给他留,也不能让他家占到半点便宜才对!” “等把东西都拿回来,你再让他去坐牢也好,杀他也好,才是最痛快的报仇方法对不对?” 方潋闻言陷入了沉思,半晌,她缓缓点头:“你说的对。邵恩的父母亲戚都很讨厌,我的东西不能留给他们。但是我已经死了,怎么能抢回遗产?” “这简单,你立过遗嘱吗?” 方潋点头:“立过,但那是在提离婚之前的事了。提离婚后,还没有成功,财产也没有分割,所以我没有重新立过遗嘱。” “没关系,没有也没事,之后再立也一样。” “之后,怎么立?”方潋没明白。 但萧然没答,她已经拿出了手机,“立遗嘱的事之后再说,我们可以先在网上曝光他,今天发帖,明天舆论发酵,马上就能揭开他的假面,报仇不要隔夜。” 方潋没想到她这么雷厉风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咦,怎么没信号?” 沉默良久的徐映这才道:“这里是她的域,域里与外界隔绝,不管是什么东西,想要进出,需要她的允许。” 萧然抬头,朝方潋摇了摇手机:“没信号就不能发帖,你能把你的‘域’打开吗?” “我”方潋迟疑了一下,道:“我不会。” 这萧然看向徐映,方潋也看向她,徐映几乎想要扶额。“我可以教你,但你需要和我定下约定。等你学会掌控你的域后,不可随意伤人、杀人、食人。” “当然,邵恩除外。” “食人?”方潋脸上露出一些嫌恶的表情:“为什么要吃人?” “这你不用管,你同意吗?”徐映自然不能说因为吃人是鬼物最快修行的方法,她将方潋的问题岔过,只问她同意与否。 方潋想了想,觉得定契约对她也没有坏处,便点头道:“可以,但除了帮我报仇外,你们还需要帮我找到身体。” “可。”徐映道- * 契约由徐映拟定,她、萧然和方潋一起签订。 徐映的契约来自她上一世的,但契约签订后,萧然冥冥之中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束缚,这说明徐映以前学过地东西在这里也是可以用的,萧然将这点记下。 定下契约后,徐映便教方潋如何控制鬼蜮。实际上,即使没有徐映教导,等方潋自己意识到鬼蜮存在时,她即使慢慢磨,磨到最后也能自然而然学会控制它。徐映的教导只不过是让她提前认知到了这一点而已。 看着黑雾在方潋的控制下翻滚压缩,如指臂使,徐映心情复杂。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自指导一个鬼物,让她变得更强。若是有一天方潋失控作乱,也是她的罪过。 “哎!有信号了。” “我看看。”操控着域的方潋闻言凑过去,看到满格的信号:“可以发帖了?” “嗯。先等等,我看看你的消息。” 萧然在手机上直接搜索邵恩,再加上编剧的后缀,瞬间就出来了和邵恩相关的词条。 词条中邵恩妻子相关显示的是方潋。但是方潋没有相关的词条,萧然又单独搜索了她,显示出的内容都没有看到有关方潋死亡的讣告。邵恩算是跟娱乐圈搭边的人,也有点名气。如果他的妻子死亡,多少也值得报道一番,但网上丝毫没有相关消息,这就挺奇怪的。 “是你自己编辑还是我替你编辑?我建议你自己来。”没找到有用信息,萧然干脆退出搜索,对方潋道。 方潋的文采没有问题,她又是当事人(魂),知道的内情比她们旁观的人更清楚。要爆料,当然就要爆猛料,爆能直接锤死人的料。 “我自己来吧。”方潋道。 萧然将手机递给她,方潋埋头开始编辑帖子。萧然见状,走到徐映身边,“手机借我用一下。” “做什么?”徐映问道。 “找人问点事。” 徐映把手机给她。 萧然打开手机,发现她没设密码,手机电量也很低。 “你不充电吗?”萧然一边凭着记忆输入中介的号码,一边问道。 “我不常用手机。” 萧然懂了,徐映可能是不太习惯这些科技手段。 电话很快被接通,萧然跟中介说了自己是谁后,问了中介房主妻子相关的事。 中介一听她打听这个,不禁小心问道:“您问这做什么?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我已经搬过来了,就是突然想起房主的妻子死了,生前又很喜欢这里我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死的?” “可能是大晚上,这里又荒凉,我一个人有点胡思乱想。所以想跟你打听一下,我想找个时间祭奠一下这位女士,也好安心。” 萧然随意找了个理由,中介听完非常理解,他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这个房主也没有具体说过,他不太愿意提到这件事。这毕竟是房主的家事,也是件伤心事,我也不好多打听。但您放心,人肯定不是在那里出的事。” 中介在电话里再三保证,让萧然放宽心。 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萧然含糊地应了几声后挂断电话。 “奇怪,邵恩到底是隐瞒了方潋的死还是没隐瞒?怎么中介能知道,网上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萧然想不明白,徐映就更不清楚了。 “我写好了,你看这样可以吗?”方潋唤萧然。 萧然看了一眼她的小作文,不愧是能润色剧本的人。小作文不长,但情真意切,让邵恩的嘴脸描绘得淋漓尽致,不过里面隐去了秦思真的存在,只说邵恩出轨、还杀人。 牵涉到人命,这个帖子就相当劲爆了。 萧然注册了一个小号,将方潋写的小作文发到网上,又搜出一串营销号,挨个私信,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虽然牵扯到人命,但肯定有头铁的营销号敢发,只要有敢发的,配合邵恩的名气,肯定会引爆舆论。 做完这一切后,萧然将手机收起,“好了,现在只需要等舆论发酵。在这期间,我们先去找你的尸体。” 第224章 诈尸了 将矮胖司机留在原地, 让方潋帮忙看着,萧然和徐映离开了小屋。 两人走出许远后, 确定已经脱离了小屋范围,萧然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在担心害怕?”徐映听着她长长的吐气声,突然问道。她还以为这人心真的这么大,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还敢跟厉鬼谈条件。 “我当然会担心。”萧然笑了一下,“方潋当时的样子,你又表现得那么戒备, 担心害怕才是正常的。” 方潋的事是她托大了。萧然以为只过去了几天,灵气复苏应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所以即使出现异常, 也不会特别厉害。面对一个神志不清的鬼魂,她凭借自己的手段也足以应付。但方潋不按常理出牌, 她变化得太快, 超出了她的预料, 也让她的神经紧绷起来。 萧然意识到, 所谓的灵气复苏不是做加法, 超出常规的力量是一点点往上加的, 或许99%的异常都会遵循这一规则,但总会有像方潋这样不按规则来的。 她必须加快速度。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然问徐映:“你的契约, 能束缚住方潋吗?” “暂时可以。”徐映道:“但是如果她再进一步,真正成为厉鬼的话,她就完全有能力挣脱契约。” 徐映和方潋订立的不是那种极为霸道的奴隶契约, 并非她不想,而是她不能。越是霸道的契约结成越是需要时间, 除非她能轻而易举镇压方潋,强行刻下契约。但事实是,她和方潋目前实力差距过大。方潋不是傻子,在契约形成的过程中,一旦她察觉到不对,激烈反抗的话。契约不仅不能束缚她,反而会将她激怒,得不偿失。 “暂时束缚住也足够了。她还算讲道理,邵恩的事最少也可以拖她十天半个月,在这期间,只要不刺激她,应该不会出问题。” 徐映赞同地点点头。她很少见陷入即将失控状态的鬼物能够自行恢复理智的。能化作怨魂的鬼物死时必定都遭受过折磨,含着一口怨气而亡。这口怨气会放大鬼物的负面情绪,让它们很容易走向极端。 这也是她忌惮方潋的原因,因为怨魂在极端情绪驱使下,少有道理可讲。鬼物基本上都会大肆屠戮,一是为了修行,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戾气。 像方潋这样,能够讲道理,几句话就会被劝服的,简直是稀有品种- * “就是这里了。” 一个小时后,萧然和徐映驻足在一块空旷的空地前。 邵恩对外隐瞒了方潋的死亡,那他必然需要找个地方处理方潋和秦思真的尸体。这里非常偏僻,又少有人烟,是再适合不过的杀人埋尸地点。 邵恩没有将尸体埋太远,这里树多,不好开车,他要处理两具尸体,以他的年纪,也不可能自己来回搬动,还是要用工具,所以能选择的地方也有限。 她们找了一个小时才找到这里,已经是邵恩谨慎的结果了。 萧然以为邵恩只会随便找个地方,只要不被发现就够了。 今天的月亮非常亮,邵恩找的这块地方四周很空旷,周围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没有遮挡的月光倾泻下来,让两人能将这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面前的空地上,有一块地方的土明显被翻过,稀疏倒伏的杂草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和周围的地方形成一个显眼的分界线。 “尸体挖出来的话,会对方潋有影响吗?”萧然问徐映。 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萧然都不希望有任何变故发生。 “一般不会。”徐映沉吟过后,给出一个不太肯定的回答。通常情况下,只要是鬼物,其实和肉身的关系已经不大了,除非新死不久,身和魂还没有彻底斩断联系。到了方潋这个等级的鬼物,生前的肉身多半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更不会有真方面的问题。但方潋跟她所见过的鬼物都不一样,她不确定会不会有问题。 “挖吧。”萧然道。 即便现在不挖,等网上的舆论被引爆的时候,警察迟早也是要来挖的。再者,她们答应了方潋,如果不兑现诺言,谁知道方潋会怎么样? 徐映没有反驳,站在原地没动。 地上的土层自动移开,无数虫子从泥土里钻出来,将泥土推到一边。 徐映静静地看着,没有对这样的场景表示惊奇。她知道自己今晚在司玉那里暴露了很多。同样,司玉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双方都对对方的异常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方潋的事更重要,所以互相之间还没有摊牌。 土层移开的很快,不一会儿两人眼前就露出了一个深坑,大约有一米,但却没有看到尸体。 “邵恩将尸体埋得这么深吗?”萧然疑惑道。 这个深度,足够在里面埋两具尸体了。她不信邵恩会花那么大力气埋尸,即使他想,以他养尊处优的身体素质也不允许。 徐映走过去用脚拨了拨挖出来的泥土,蹲下抓了一把土仔细观察了一下,又低头嗅闻。随后松开手任泥土落下,拍了拍手上的土,道:“没有烂掉的衣物,没有蛆虫,也没有臭味。” “不太对劲。” 从泥土和上面杂草的痕迹来看,邵恩埋尸绝对不超过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即使尸体是直接埋在土里,也不会完全腐烂,更何况衣物纤维还会烂得更慢。 但这里确实是埋尸的地方没错。她和司玉各凭手段,两人都找到了这里,不可能她们两个都错了。 萧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方潋已经超出了预料,再多一点异常也不算意外。 “既然是这里,那就继续挖。” 她控制住更多的蛊虫,同时扩大挖掘的范围。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周围的泥土已经堆得很高了,萧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虫子将土层运走,避免泥土堆积,这时蛊虫终于传递过来找到东西的信息。 萧然踩着湿润的泥土,和徐映走到深坑的边缘往下看。因为扩大挖掘范围,她们面前的已经是个长宽都超过五米的大坑了,至于深度,已经超过了10米。 在月色下,萧然看到深坑的正中央有两具轮廓模糊的身体,那应该是方潋和秦思真。两具尸体所处的地方不说和邵恩埋尸的地方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丝毫不挨边了。 这么深的深度,绝不可能是邵恩挖出来的。 事情更古怪了。 “下去看看。”徐映道。话音刚落,她就率先踩在坑边纵身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坑底,然后径直走向中间。 十米的高度,萧然现在可不敢像她这么跳。指挥着蛊虫为她挖出一条直达坑底的台阶,萧然踩着台阶往下走。 等到她靠近时,徐映已经蹲在地上有一会儿了。 “这是?”慢慢靠近后,萧然也终于看到了方潋和秦思真的尸体,她一瞬间有些失语。 在萧然眼前,方潋和秦思真一个面朝下,一个面朝上躺在地上。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腐蚀,破烂不堪,勉强能遮住她们的躯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是仰面躺着的方潋还是面朝下的秦思真,她们的身体都丝毫没有腐烂。 秦思真的脸埋在土里,萧然看不见,但方潋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地上。她维持着生前的模样。肉眼看上去,她甚至比生前的状态更好。在回溯中,生前的方潋重病缠身,气色很不好,皮肤暗淡,脸颊更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凹陷。 可现在躺着的方潋面色如玉,皮肉充盈,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如果不是没有听到呼吸和心跳,萧然几乎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萧然眨了眨眼,绕到方潋跟前,学着徐映蹲下来。 “颈部没有瘀痕。”徐映道:“我看过了。” “我敢打赌,秦思真的身体翻过来,她头上的伤也不存在。”徐映撑着膝盖站起来,“你的虫子能把她翻过来吗?” 方潋和秦思真的尸体有异,为了防止发生变故,她没有贸然上手。 萧然点了下头。 秦思真的身体被翻过来以后,两人果然没有在她额头上看到伤口。她跟方潋一样,肌肤盈盈如玉,闭着眼睛,神色安详。 “你见过这样的情况吗?”萧然问徐映。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是两具栩栩如生的尸体,头顶明月高悬,山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嘶鸣,画面有些诡异。 徐映一时没答话。半晌,她道:“说实话,没见过。” “据我所知,一般能维持尸体不腐不烂的,只有养尸地。我虽然没有见过这里的地形全貌,但一路走过来,从风向的流动也能感觉出,这里的风水地形应该很普通,不可能形成天然的养尸地。阴气和怨气更是不足,也不具备后天制造的养尸体特征。况且养尸地只能保持尸体不腐,可不会修复尸体上的伤痕。今晚的月亮这么大,她们两个被挖出来以后晒了这么久的月光,也没有显出化僵的特征,不可能是僵尸。” 萧然闻言,目光四移,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她们在坑底,往四周看也看不到什么。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地形上,那么就应该出在——” 萧然顿了一下,徐映和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在地下。” 第225章 诈尸了 两人都知道造成异变的东西可能在地下, 只是 “我们先回去吧。”萧然提议道。 “从长计议。” 她的身体尚未恢复,徐映比她稍微好一点, 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俩暴打像邵恩那样的人能一个打三个,但真要面对未知的东西,就是两个脆皮。她们对异变一无所知,也没有办法判断地下的情况,现在贸然进去,没有应对意外的手段,一旦出现变故, 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徐映也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她不逃避责任, 不代表不惜命。不需要太多思考, 就同意了萧然的意见。 两人达成一致,决定先上去。 不过方潋和秦思真的身体不太好办。 萧然想了一下, 还是决定将它们先带回去。这两具尸体要是还埋在这里, 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异变, 还是带走比较保险。 就是到时候如果没有尸体的话, 警方估计不好给邵恩定谋杀罪。将它们带回去后, 她还需要跟方潋重新商量一下后续的计划。 这也是一件头疼的事,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方潋还好不好说话。 指挥着虫子将两具尸体搬出深坑,又让它们重新将这块地方填平, 一通忙活下来,天边都已经蒙蒙亮了。 萧然留了几只蛊虫在四周,方便随时监控这里的变化,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对徐映道:“回去吧。”- * 带着方潋和秦思真, 回程的路走得更慢,等她们抵达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一路上她们都尽量往阴凉的地方走,但两具身体还是不可避免暴露在阳光下。不过好在它们确实是死物,没有突然诈尸。 小屋外,萧然和徐映还没进门就先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在她们离开后,方潋将屋内的东西挪动了一下,沙发上又被移到被靠着墙的位置。方潋蜷缩在沙发尽头,靠近吧台的一边,一手撑着额头,半倚在扶手上,眼皮微垂,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干什么。 在她脚边,矮胖司机也被她弄进了屋,正俯身躺在地上,圆滚滚的肚子顶着地面,身体不时抽动一下。 像是在以头抢地? 萧然和徐映推开门,便听到闷闷的“咚咚”声,一下一下敲在地板上,非常有节奏。她们进门,也没有打断矮胖司机的行为。 不用想,一定是方潋控制了他。 徐映看了两眼,没有对方潋操控他自残的事提出异议。她不知道这个胖子磕了多久,但从他额头只有红肿没有流血就能看出,方潋已经很手下留情了。这样不算是伤人,没有违背契约。 徐映没有异议,萧然更不会说什么。 她唤了方潋一声:“方潋,你的身体,我们给你带回来了。” “方潋?” 方潋似乎是真得睡着了,萧然连叫了两声,她才抬起头,循声望过来的目光有些游离,缓了片刻才聚焦。 “你们回来啦?”她道,随后目光划过萧然和徐映,落在她们身后。萧然进门后就将身体放在落地窗前了。 阳光已经渐渐爬上落地窗,空中的烟尘在阳光下浮动,形成完美的丁达尔效应。 萧然微眯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阳光太亮还是什么原因,她觉得方潋两人裸露出来的皮肤好像不如昨晚在坑底见到时那么水灵,看上去有些暗淡。 方潋不知到这些变化,她看清地上躺着的人后,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惊讶,又似迷茫。她起身走近,却没靠得太近。 定定地瞧了一会儿后,她抬起手,先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隔着虚空抚摸地上身体的脸,脸上的迷茫之色更重,“她们怎么、怎么?” “怎么没有腐烂?” 她已经做好见到面目全非的自己的准备,却没想到看到了保存完好的尸体,甚至连死前狰狞的伤口都看不见了。 这真的是她的尸体吗? “我们也太清楚。”萧然答道:“本来还想回来问问你的。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当时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方潋放下手,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就是突然醒过来了。” 她盯着地上的身体,似乎很想上前摸一摸,“你们能将她们挪近一点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 徐映不知何时绕到矮胖司机身后,抬手一掌劈在他后颈上,矮胖司机哼都没哼,又晕了过去。大概从方潋‘醒’过来开始,砸地板的声音就停止了。或许是经过昨晚的事,他的心里素质有了提升,失去控制清醒过来后竟然学会忍着没有鬼叫。 “我怕阳光,不敢出去。”方潋歪头,看里地上的人一眼,轻声道。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然几乎见到的了徐映头上具现化地问号。 “你们不相信?”方潋道。 “看。” 她稍稍往前挪动了一点,弯下腰伸出手,让手掌暴露在阳光下。甫一接触到阳光,她的手掌立刻被灼穿,完好的掌心露出一个空荡荡的洞,边缘泛起黑色的雾气,如同泛起的烟尘。她发出吃痛的闷哼声,猛地缩回手攥紧,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她才松开手掌,掌心的洞已经不见了,变成完好的双手。 徐映见状眉头狠狠一跳。 “我怕碰到阳光,所以可以麻烦你们帮一下忙吗?” 萧然给徐映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道:“可以,放在地上也不好,就搬到沙发上行吗?” “不用搬到沙发上。”方潋连忙摇头道:“搬到那里吧。” 她指着吧台前的地方:“那里没有地毯,她们身上的土也不会把东西弄脏。” “地毯和沙发弄脏了清理起来很麻烦。” 萧然: “好。” “你把人挪开,腾个地方。”萧然对徐映道。 徐映一言不发地拎起司机的后领,将他半拖到一边随意一放,随后和萧然将两人的身体挪到方潋指定的位置。 身体被放平后,方潋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自然摸了个空。 在萧然和徐映的注视下,她突然转身躺进了身体中,随后坐起。如同穿模一样,她的人起来了,但身体还在地上。 她不死心,又躺下去,再次坐起,躺下去,坐起来 如此重复了十几遍了以后,徐映冷酷地道:“别试了,你已经死了,灵魂是回不去的。” “我知道。”她道:“我就是不死心。我都能变成鬼了,而且死了这么久,尸体还能保持完整。好多灵异志怪里不是有写吗?有人死了以后,他的身体在宝物的保护下,维持十几年不腐,只等有一天他的灵魂被找到了,就可以还魂。” “我还以为我也可以这样。”她蜷缩起来,抱着双腿:“原来不可以啊~” 见她这样,徐映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的三魂七魄都离体了,别说不能还魂。就算能还魂,以她现在的情况,是还秦思真的魂,还是方潋的? 呆坐了一会儿,方潋从秦思真的身体上爬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对萧然和徐映道:“谢谢你们帮我找回身体。你们是忙了一晚上吧?我看你们眼睛里都有血丝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邵恩的事”萧然迟疑道。 方潋打断她:“有什么事等你们睡醒了再说。” 萧然和徐映也确实很困倦,之后还有事,一直不休息也不是办法,便没有拒绝,在方潋的催促下上了楼- *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从床上爬起来,按着抽痛的额头,萧然缓了缓神。 因为心里想着事,她睡得其实不太好,半梦半醒间总能听到楼下似乎有什么动静。 “司玉,你起来了吗?”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徐映的声音响起。 “起了。”萧然应了一声,过去给她开门。 开门后,一股香味钻进萧然的鼻子。 “你做饭了?”萧然深吸了一口气,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徐映古怪地“唔”了一声,“不是我,是她。” 萧然的脸色有些凝固:“她?” ‘秦思真?’萧然比了个口型。 “嗯。”徐映刚醒过来,知道这事的时候也跟她是一样的表情:“去吃饭吧。她让我来叫你。” “一体双魂?还是人格分裂?”萧然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双魂,一个强一个弱。” 强的方潋,弱的是秦思真。 秦思真只能算阴魂,所以她害怕阳光,她才是正常的,方潋是意外。 秦思真出现的时候,她感受不到特别强的怨气,或许这也是方潋能跨阶成长的原因之一,因为她融合的是两个人的力量。 得到了徐映的回答后,萧然也没问更多,秦思真已经在下面催促了。跟着徐映下楼,就见顶着方潋脸的秦思真端着盘子往餐厅走,跟回溯中的场景颇为相似的一幕。 看到两人,她微笑道:“你们醒了?来吃饭吧。” 萧然和徐映心头都涌起一丝诡异的感觉。 两人跟着她走到餐桌前,秦思真拉开椅子,道:“没有什么菜。这里很久没人来了,冰箱里只有冷冻的东西。我看过了,这些牛排是好的,虽然冻久了,没那么新鲜,但凑活凑活也能垫垫肚子。” “后面本来有一块小菜地的,这里运送新鲜的蔬菜不方便,方姐身体不好,我就在那里种了一点菜,好久没人打理,基本都死了,幸好还有几颗白菜和萝卜。可惜没有骨头,不然可以熬汤。” “对了,牛排配红酒,你们要喝酒吗?我去给你们倒。” “不用。”萧然见她起身要走,连忙拒绝:“我们不喝。” 秦思真又坐下,道:“不喝也行。那你们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对胃也好。” 两人落座,徐映先动筷子,她吃完后没有表示,萧然才动筷。两人吃,秦思真看。冻久了的牛排确实不太新鲜,但秦思真做饭的手艺很好,弥补了这点不足。 一顿气氛诡异的饭吃完,两人一鬼转移到沙发边。方潋和秦思真的身体已经被清理过,重新换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服。看材质和花色,好像适用床单做的,估计又是秦思真的手艺。 两人靠在一起被放在沙发上,皮肤又暗淡了一些。 萧然看了两眼,才对秦思真道:“邵恩的事,你知道吗?” 她问的是昨晚跟方潋商量的那个计划,那时的意识是方潋。 秦思真点点:“嗯。” “邵恩已经被警察问过话了。”秦思真道。 萧然道:“你怎么知道?” “徐映跟我说的,网上都传遍了。” 第226章 诈尸了 秦思真说起邵恩的时候神情平淡, 对他既没有留恋,也没有厌恶, 甚至连怨恨都没有,像是一个陌生人。 徐映挨着萧然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双手抱胸:“今天邵恩好像有一个活动,事情发酵后他被堵在活动现场。被问到出轨还有杀人的事时,他脸色当场就变了,正好赶上警察找他问话,整个过程都被拍了下来, 网上到处都是相关视频,消息捂都捂不住。” “这么快就有警察去找他了?” 今天正好是周六, 萧然预料到事情舆论会发展得很快, 因为普通人放假,正好有时间上网吃瓜。但在她的预计中, 即便是事情闹大了, 没有报案人的情况下, 网上的帖子也最多算是捕风捉影的谣言, 不会闹到直接惊动警察。 报警本来应该是舆论发酵后她需要做的事。 徐映道:“方潋没有家人, 她的父亲有学生, 也有一些故交,其中有人报了警。具体情况你可以上网看。” 秦思真扶着方潋歪倒的身体,将它们重新摆好, 还替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仿佛没有听见徐映的话。 看她不太着急的样子,萧然便上网看了一眼。 她的手机昨晚没电关机, 到现在才开机。刚一开机,差点被卡死。 缓冲了好一会儿, 萧然才点开软件,略过99+的私信,先看热搜。 邵恩的大名挂在热搜上。点进去一看,置顶视频就是徐映所说,邵恩在电影发布会现场听到记者的问题当场变色的样子。虽然他掩饰的极快,但也逃不过在场那么多媒体的高清镜头。视屏上滚动的弹幕中,有不少自称学过心理学的人分析邵恩的表情,说他基本是心虚没跑了。 发布会现场因为突然的意外一片兵荒马乱,整条视频结束在主持人声嘶力竭宣布电影发布会结束的呼喊中。 萧然退出视频,没有看到有任何警察出镜,只看到视频下有人提了一下。 “《百妖记》是我写的本子,查了很多资料,后来被邵恩拿走了,说是有人看中。没想到它都已经拍出来,都要上映了。 ” 就在萧然退出词条想看看其他相关热搜的时候,秦思真冷不丁道。 萧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视频中主持人最后说了电影的名字,就是秦思真口中的《百妖记》。 她的记忆力很好,视频中一闪而过的《百妖记》编剧一栏中,没有秦思真的名字。 邵恩直接将这个剧本据为己有了。 一部电影从筹拍到上映,少说三四个月,多的三四年都不止,筹拍立项的时候秦思真还活着。现在没有她的名字,只能说邵恩明显是没有打算过让她署名。 萧然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索性低头专注在手机上,了解事情发展经过。 在邵恩的名字下面是萧然注册的那个小号的昵称,后面跟着一个#事件过程梳理#的词条。萧然点了进去,内容是一个网友总结出的邵恩事件最全的时间线。 萧然看完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真是报应,事情发展这么快,归根结底还有方潋一份功劳。 邵恩是成也方潋,败也方潋 根据这条吃瓜时间线,从方潋的小作文发出到下午邵恩被问话,一共经历了四个时间节点。 最开始是零星的营销号收到了萧然发送的小作文,处理一番后发到了网上。因为杀人的事过于炸裂,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将此事发出,容易从八卦爆料不成反惹一身腥,最后说不定要吃官司。所以爆料的营销号都不约而同隐去了这件事,只写了邵恩渣男、出轨、吃绝户和剧本代笔的事。 邵恩只是个编剧,有名气,可毕竟是幕后,多数人都将人和名字对不上号,刚开始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直到早上,大约五点左右,那时候萧然和徐映还在外面填坑,事情出现了转折。早起的吃瓜群众终于将编剧邵恩和几部以前播出的爆剧主笔编剧联系在了一起,尤其是一开始大火的那部方潋润笔的剧,当年红极一时,现在还是不少网友的下饭剧。 事情被推向高潮。 这些爆剧捧出了不少明星,有些人现在发展的很好,有当年的顶流,现在人气衰落,但仍有一批死忠粉,还有好几个二三四线的小生和小花。这些人种最出圈、最圈粉的代表作都有邵恩“ 主编”剧本的一席之地。 这就捅了马蜂窝了。 邵恩要是塌房,这些明星们必定会受到牵连。不说出道多年相当于白干,起码代表作会少一两部,以后要是盘点出圈角色,大概提都不能提。 明星本人是否为此焦头烂额不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网友倒是纷纷涌进他们的账号下追问他们对邵恩的看法,问爆出来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本来在事情不明朗前,保持谨慎不随意站队是明智的选择,但其中一个立敢作敢当、知恩图报人设的三线小生率先发话表示相信邵恩,他一开口,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 其他人表态也不是,不表态也不是。 一早就关注舆情的水军、对家、粉丝纷纷下场,再加上各路剧粉、路人掺和进去,网络上一片混乱,热度跟之前长安娱乐爆出负面消息的时候差不多。 这届网友更是堪比名侦探,人脉也非常广。中午之前,就有人根据营销号的内容从网上扒出了邵恩出轨的蛛丝马迹。邵恩一直伪装得很好,但他的父母还有靠着他过上好日子的亲戚就没他那么谨慎能忍了。 总有一些人喜欢在网上炫耀或者抱怨。 通过他们在网上留下的痕迹,邵恩不仅被扒出早年出轨,竟然还有一个疑似留在老家,由其父母带大的私生女,孩子看上去差不多都十岁了。秦思真不是邵恩第一次出轨的对象,她只是第一个被邵恩带回来,被方潋发现的人而已。 萧然仔细看了看被网友列出来的邵恩的情人名单,一共有七八个,多数是在邵恩跟剧组期间的露水情缘,秦思真的名字也在其中。 她没有被网友集火谩骂,有其他人替她分散注意力,但也没有得到什么好话就是了。 萧然忍不住抬眼看了秦思真一眼,从她平静的面色中也看不出她是否知道网上对她的声讨。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邵恩塌房是没跑了,圈内人也基本开始站队,有不少人以知情人的口吻爆料邵恩确实是靠妻子和妻子的娘家起家。更加坐实了他渣男、凤凰男的名声。 不过网友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邵恩出轨上,代笔一事倒少有人关注。涉及到文字作品的事,除非当事人亲自放锤,不然很难确定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瓜已经吃明白了,事情也该到此为止,只等邵恩出面公关,就是网上最后的狂欢,但萧然的小号被扒了出来,被营销号们隐去的事情暴露在大众面前,点燃了第三波热点。 本来只是一场吃瓜狂欢,是对邵恩的道德审判,突然之间就转变成了刑事案件。 不管真假,网友纷纷去@了警方,希望他们查一查。 这个时候,一个认证为“京北电影学院教授”的账号在网上发布了自己报警的回执,并表示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到朋友的女儿了。 京北电影学院就是方潋父亲生前所在的学校。 有了明确的报案人,网上舆论声势浩大,才有了后来找邵恩问话的事。 看完这些,萧然已经知道私信里都会是什么内容了,无非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发这件事的人,所以都来问她邵恩杀人的事是不是真的。 萧然放下手机,对秦思真道:“方潋在吗?我想跟她谈谈。” 秦思真眨了眨眼睛,道:“我问问,你等一下。” 说完,她闭上眼睛。 萧然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徐映无意中看到,问:“你想直接把人引过来?” “嗯。没有尸体作为铁证,需要用其他办法给邵恩定罪。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虽然被清理过,但要找的话,肯定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她笑了一下,环顾四周:“这里用了太多木质材料装修,除非邵恩重新将所有地板、吧台等等东西都撬开再装修一遍,否则就他最后杀红了眼的样子,这里一定会有血液痕迹留下来。” “哦,可能还会有崩掉的酒瓶渣子。” 徐映不太明白血迹和碎渣对邵恩有什么影响。 “这里所有的装修都是弄的,材料都是我亲手选购的。即使邵恩想重新装修,他也找不到相应的图纸和匹配的材料。” 对面,方潋重新睁开眼睛,冷静地道。 “你找我,想谈什么?” 她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潋和秦思真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即使是不了解她们的人,仅凭她们的气质也能将两人区分出来。 “我想谈一谈这两具身体的处理。” 方潋瞥了一眼沙发上的身体,神色毫无波动:“说说看。” “你们想留下身体吗?要是不想的话,可以把它们给我吗?” 方潋对自己的身体其实没有什么留恋,找到身体不是她的执念。恰恰相反,她最后的日子套着这具躯壳,孱弱无力,苟延残喘,任人宰割,她痛恨那样的日子。 “你要它们做什么?”方潋无所谓身体给谁,但用途她要问清楚。 萧然道:“我想将它们炼制成傀儡。” 这是她下午醒过来以后,在沙发上见到这两具身体时产生的想法。炼制傀儡的方法是她从《赶尸秘籍》上看到的。 之前她对此都没什么想法,但这里正好有两句现成的身体,她就想试一试。 要是成功的话,去地下探索的时候,也算是个底牌。 方潋皱眉:“什么东西?” “傀儡。”萧然详细给她解释了一下,重点提到她可能会用它们战斗,也许会对它们造成破坏。 听完萧然的解释,方潋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尸体还有这样的用途?” 对她来说,死后清醒过来后接触到的一切都很新奇,尤其是力量层面的东西。 她爽快同意:“我的身体可以给你,随便你怎么用。秦思真的话,你自己问她。” “好。”萧然道,又说起了对邵恩的后续计划。 借着萧然的手机,方潋看了看网上的舆论,她对目前的发展很满意,对后续的计划也很满意:“就按你说的来,再多一些时候我也等得起。” 邵恩能多受一点折磨,她更高兴。 得到了方潋的同意,萧然将刚才编辑的内容发送,然后关掉了手机。 一切就绪,就看什么时候邵恩会自投罗网了。 第227章 诈尸了 两天后的夜里, 小屋中。 萧然泡在浴缸里,任由自己全身浸在棕褐色的药液中。药液散发着一种清香与苦涩交织的味道, 不难闻。 药力渗入皮肤,萧然紧闭双眼,眼睫乱颤,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冷汗,呼吸声也渐渐加重。 好在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药力就温和起来。萧然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神色平静。 一点蓝色飘飘忽忽飞过来,轻巧地落在她的鼻尖。 “呼~” 萧然吹出一口气, 鸣玉配合地煽动翅膀, 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东倒西歪。萧然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上一世最后, 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 鸣玉就自动结成了茧。那时候它并没有要进阶的迹象, 结茧后无法再次孵化, 就意味着它可能会死去。 萧然其实已经想到办法将它带走, 谁知道她还没来的及跟它沟通, 它自己就做出了选择。 临死前,萧然将它收进空间中,放在存放种子的那个柜子里, 还有一些其它蛊虫。既然柜子能保持种子的活性,说不定也能保持蛊虫的活性,这样这些蛊虫就能跟她一起前往下一个世界。 最初空间打不开的时候萧然还有些失望, 不想最后竟然峰回路转。 【宿主,方潋又来了。】007提醒道。 知道方潋没有危险后, 007又支棱起来了。 萧然闻言转头,就看到丝丝缕缕的黑雾从门缝中钻进来,狗狗祟祟地爬上浴缸。 别问她怎么从一片雾气中看到狗狗祟祟的,实在是这些黑雾是在过于生动。黑雾爬上浴缸后,沿着浴缸边缘,拉长长条,然后分裂开来,拼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这些字一半搭在浴缸外面,一半贴在浴缸内壁,像是几个软塌塌半死不活吊在浴缸边缘的小人。 【方潋好喜欢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拼字哦~】007吐槽道。 萧然颇为赞同地点头。 从两天前萧然在网上发出了钓鱼帖以后,这两天一直都风平浪静。邵恩没有动作,她们也不着急。萧然、徐映各自在为去地下探索做准备。方潋也没闲着,她积极根据徐映教给她的方法试图掌控自己的“域”。 不过方潋好像对域的概念有点认知错误,把怨气化成的黑雾当成域的化身,可能是因为她一开始铺开的黑雾的边界就是域的范围,所以她把两者等同起来。为了掌控域,她一直在尝试对这些黑雾进行精细化控制。 两天锻炼出来的最大成果就是她能利用它们传递消息。 这两天萧然和徐映没少在各种地方见到这些黑雾。浴缸边缘算是正常,其它诸如门把手、柜门拉手、水龙头、充电线、地板上等等地方才更奇怪。 萧然还曾经在晚上洗脸的时候,看见它们摆成一个笑脸的形状,然后贴着镜子边缘滑下来,一路像坐过山车一样,滑到洗脸池中,飘浮在水面上,荡开一朵墨色的水花。 萧然当时的心情就是: 方潋看上去那么成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幼稚。 也就是她还没学会将这些黑雾分成蚂蚁大小,否则萧然大概还会见到成群结队的“蚁群”排成的内容。 不过还别说,这样的尝试效果除了有时候因为出现的地方过于奇怪,容易被忽略,还容易让她和徐映每次辨认信息就像是在玩猜谜游戏一样以外,方潋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确实大大提升了,连徐映都说她进步很快。 现在她又要仔细辨认黑雾拼成的内容了。 【她问你‘泡完澡了吗?’】 不等萧然费劲辨认,007已经直接将答案告诉她了。 “快了,还有十分钟左右。”萧然对黑雾道。 浴缸里棕褐色的药液颜色变浅了一些,等完全吸收完药力,她就可以出去了。 得到回答,黑雾慢吞吞变换。 【她说‘OK’。】007翻译道。 这句话不用007翻译,萧然也能看明白。 萧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传完消息,黑雾聚拢到一起,又变成细细的、一根线的模样,从浴缸边溜下去,然后像毛毛虫一样,蛄蛹着蠕动到门边,钻了出去。 萧然和007:好幼稚- * 十分钟后,药液已经变成浅浅的棕色,萧然从浴缸中出来,冲掉身上残留的药液。 在药浴的刺激下,萧然的身体恢复加快。虽然看着还是很瘦,但在力量方面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换成现在的身体,她可以跟徐映一样,直接跳下十米深的坑。 换好衣服,萧然下了楼。 楼下,方潋盘膝坐在客厅中央,一下一下弹着地上一个由黑雾组成的粗糙小人。小人头上顶着非常显眼的“邵恩”两个字。 每次被方潋一指头弹倒,小人都非常顽强地重新爬起来,自己送到方潋面前,然后被再次弹倒。 萧然移开眼睛,客厅的茶几被搬到一边,地毯也被卷起来,原先地毯的位置并排放着方潋和秦思真的身体。 绕着身体一圈,还贴着一些黄符,看上去像是邪恶祭祀场所一样。黄符上红色朱砂的纹路熠熠生辉,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似乎有红光流转。 这些符箓是徐映这两天赶工写的。 前天晚上,她们两个开着金杯出去了一趟,采购了一些东西回来,有两天的生活用品,也有一些玉石、黄纸、朱砂等东西,都是徐映需要的,用来制作符咒。 黄符上的符咒是聚阴用的,用来抽取方潋身上的阴气。 按照制作傀儡的步骤,萧然本该需要找个阴气充足的地方将两具身体埋进去,但附近没有合适的地方。好在方潋身上引起足够,她也不介意帮忙。在徐映聚阴符咒的帮助下,只要方潋呆在身体旁边,符咒就能直接抽取她身上的阴气养着两具身体。 “你找我?”萧然走过去,同样盘腿坐下。 “不是我,徐映找你。”方潋抬起头,挥挥手,打散了锲而不舍“找虐”的小人形黑雾。 萧然道:“那徐映呢?” “看你没下来,十分钟前出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她话音刚落,徐映就从外面推门进来。 她手里随意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进门后看到两人,走过来学着她们盘腿落座。三人围成一个三角。 “你拿什么回来了?”萧然听到袋子里碰撞的声音,好奇问道。 徐映打开袋子,将里面的玉石、木牌都倒出来。 “这是我刻的符咒,在外面开过光了。” 徐映说着,将这些东西分拣开。将其中一块玉石递给方潋:“这是清心咒,以月华温养,可以帮助你保持清醒。” 方潋接过,摩挲了一下,道了声谢。 虽然她通常都很清醒,但这种借助外力的保障她也不会拒绝。 “这些给你。”徐映从剩下的十来个玉石和木牌中拨出一半。 徐映给她讲解每个木牌和玉石上的纹路:“等下地的时候,把这些带上,关键时刻能救命。” 萧然也不客气,将这些收起来。 “你的傀儡什么时候开灵?”东西分好后,徐映问道。 萧然道:“恐怕还要七八天。” 所谓开灵,是让傀儡拥有意识。 这是额外多出来的一步,正常炼制傀儡的流程应该是在人死后将魂锁在身体中,不需要开灵。 但这两具身体无魂,只能重新开灵。 徐映点了点头,道:“估计赶不上。” 赶不上去地下了。 “第一次炼制,不太熟练。”萧然笑着道。 索性她也没有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傀儡身上。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就” 萧然突然开口,打断了徐映的话:“有人来了。” 徐映和方潋闻言齐齐转头看向门外,门外除了停着的金杯,什么也没有。 “不是这里,”萧然道:“是埋尸的地方。” “现在?是邵恩?”方潋问。 “嗯,是他。” 方潋把玩着手里的玉石,冷声道:“两天了,他终于动了,还是一如既往能忍。” “估计是被盯着,好不容易脱身吧。”萧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金杯不能停在前面,我开到后面去。” 邵恩选择先去埋尸的地方,十有八九是想确认尸体还在不在,如果还在,恐怕就是毁尸灭迹。 现在尸体被她们挖出来了,找不到尸体,邵恩肯定会转道来小屋这边。外面的金杯就不能让人发现。 “那个胖子怎么办?”方潋问。 矮胖司机这两天一直被关在楼下的杂物间,在邵恩没被抓之前,萧然几人也没放他离开。 为了避免他想跑,多半时候,萧然等人都是让他晕着的。少数他清醒的时候,就是秦思真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怕他渴死饿死,把他弄醒给他口饭吃,给点水喝。 吃完喝完就再把人打晕。 两天不吃不喝也饿不死人,更何况晕着消耗更少,但秦思真说她们把人绑在这里已经算是非法监禁,还是多看着点,不要一不小心弄成谋杀。 秦思真愿意这么做,萧然她们就随她去了,只要人还在就行。 虽然就算他跑出去,把这里的事告诉其他人,别人估计也会以为他是胡言乱语,但最好还是不要平添麻烦。 “待会儿去看看,务必保证他一整晚都晕着就行了。” “邵恩被抓了以后,他就没用了,也不必把人绑在这里了。至于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轻易把矮胖司机放走也不行,免得他出去霍霍别的女人。 方潋和徐映对此没有异义。 把车到屋后挡住,萧然三人便坐在小屋里,静等邵恩到来- * 与此同时,埋尸的地方。 一辆车歪七扭八地开过来,差点撞在树上。邵恩将车停好,拿着铁锹跌跌撞撞下车,往前方的空地上走。 等到走近,邵恩看里周围一眼,愣住了。 他的眼珠子神经质的转动着,眼球中布满血丝,哆嗦着身体四下张望。 颤抖的身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亢奋。 自从网上舆论爆发,邵恩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今天过来,全凭一股气吊着。过于兴奋的大脑和疲惫的身体对抗,让他一直在打哆嗦。 邵恩转着圈,一下一下用铁锹铲着地:“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跟着他过来的警察远处,喘着粗气用望远镜看着邵恩的一举一动。 怕被发现,他们老远就下车了,后面的路程是跑着来的,现在气还没喘匀。 “刘头儿,他在找什么?” “不知道。” “这家伙乔装打扮避开蹲守的记者,大半夜拿着铁锹钻林子,不会真是杀人埋尸了吧?” “那这心里素质可真够好的。” 杀完人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光鲜亮丽的出现在镜头面前,事情被爆出来前,没人看出来他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韩岳,没有证据之前别胡说。”刘头儿训斥了一句。 虽然网上舆论大,邵恩行迹也很可疑,但没有直接证据,还是需要谨言慎行。 韩岳:“知道了头儿,这里没人我才说的。” 这个案子不好办,牵涉很广,大众聚焦,还涉及娱乐圈,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会被放大。 刚刚他说的话要是被媒体记者听到,转头就能断章取义放到网上说警察认定邵恩杀人埋尸。 “头儿,邵恩动了。” “嗯,看到了。” 林子里,转圈的邵恩停了下来,开始挖地。 这里的土都被萧然翻了一遍,跟以前大变样,没有明显的标记,邵恩一时没有判断出到底哪里是他埋尸的地点。他不可能将可疑的地方都挖一遍。 就像跟来的警察说的那样,邵恩的心里素质是真强。他杀了人以后,并没有觉得愧疚不安,午夜梦回都没梦见过方潋和秦思真。 如果不是发到网上的帖子将事情爆出来,等他处理完方潋的财产,确保没有问题,他就能光明正大宣布方潋因为患病出国治疗。 到时候他假装飞几次国外,最后抱着一个骨灰坛回来,就能宣布方潋死亡的消息。操作得当,他还可以借此机会炒作一把爱妻人设,为妻子之死形销骨立,还能为新电影做宣传,多卖点票,多赚点钱。 这部电影他可是签的对赌协议,赚得越多,他能拿到越多。 网友都是健忘的,等个一年半载,没有记得方潋以后,他再找人拆掉这里的房子,就算被人发现,大不了说不愿意睹物思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方潋的痕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以后拿着方潋的财产,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再也不用小心给她陪笑脸。 就是可惜,他踩着方潋的脸皮耀武扬威的日子太短暂了,没有出够这些年他在方潋那里受的气。 想到这里,邵恩脸色又扭曲起来。 方潋这个女人大概就是生来克他的?活着压他一头,死前还被秦思真伺候得舒舒服服。 死了以后才安生没多久,就又突然跳出来,搅乱他的生活。 他被记者逼问得下不来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才在网上看到爆料的帖子。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人借此想要搞黄他的新电影,直到看到那个帖子。 邵恩不明白,那些明明是发生在他和方潋、秦思真三人之间的事,怎么会被其他人知道。 小屋那么偏僻,他敢肯定那晚附近没有人,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他杀人了? 最后的那条新帖子,只发了一张图片,配的是他的表情包。是他和方潋参加的一档综艺中的一张截图。 图片上配着“宝藏老男孩”的花字。 网上都以为这是在讽刺他,只有邵恩心里清楚,图片背景露出的一角是那座木屋。这分明是在暗示他,发帖的人连他在那里杀了人都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还看到他埋了尸体?他想用这个信息来勒索他吗?那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私信。 邵恩一边挖,一边止不住胡思乱想。 树林中,刘头儿和韩岳小心翼翼靠近。 刘头儿朝韩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往前包抄,等邵恩挖出东西,他们才他们抓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人跑了。 但邵恩一直在挖了,挖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什么都没挖出来。 他挖了多久,韩岳就喂了多久蚊子。又被盯了个大包后,韩岳终于忍不住道:“头儿,他真在这里埋了东西吗?” 总不能有人还把自己埋尸的地点记错了吧? 刘头儿也很无奈。 那边,邵恩停了下来,似乎放弃了。拎着铁锹从挖出来的土坑里上来,往车边走。 “头儿,邵恩离开了,他要去哪儿?” “这附近好像有一座邵恩名下的房子。”刘头儿思索后道。 “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说话间,邵恩已经开车离开,韩岳和刘头儿连忙蹲下,避免被车灯扫到。 等汽车尾气都不见了之后,两人才站起来。 韩岳浑身挠着被蚊子叮出来的包:“头儿,这里太偏了,有点动静就会被发现,不好跟。” “不好跟也得跟,联系局里,让他们发一个房子的定位过来。” 刘头儿和韩岳往回走,他们的车停在远处,还得先回车上。 “好勒,头儿。” 不用掩藏身形,韩岳立刻掏出手机给技术部的同事发信息。 等他们回到车上后,定位也发了过来,韩岳把手机递给刘头儿:“头儿,就是这里,开车过去十分钟不到。” 刘头儿瞟了一眼定位,启动汽车。 等两人追到小屋附近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小屋里亮着的灯光,小屋前还有个手舞足蹈的身影。 将车停下,刘头儿道:“下车。” 韩岳应声跟着下了车。 两人小心靠近,远远就听到邵恩癫狂的叫嚣声:“烧了,都烧了!哈哈哈!方潋,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韩岳和刘头儿脚步一顿。 韩岳不可思议地道:“头儿,邵恩这就自爆了?” 就算没有证据,凭邵恩这句话,加上网上的内容,他们也可以抓人了。 “头儿,要抓人吗?” “抓!”刘头儿当机立断。 不管邵恩是发什么疯,他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行动力。 “是。”听到刘头儿的话,韩岳立刻来了精神,能抓到人,不枉他喂了一晚上蚊子。 两人也不在掩藏身形,迅速跑过去,将邵恩扑到。 邵恩没有反抗,他好像根本就没发现他们。但被扑到后,他挣扎的力气却极大,两人一起动手,差点都按不住。 韩岳艰难地将人拷住,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头儿,他这样是疯了还是磕药了?” 站起来后,邵恩死死盯着一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道:“方潋,杀了你!杀了你!” 方潋早在警察出现的时候就隐去身形,只让邵恩看见。见邵恩念念有词,她缓缓露出一个讥讽又轻蔑的笑容。 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别人瞧不起他,尤其是她。 果然,邵恩一见这个笑容,更加激动,整个人就要往前扑,韩岳差点被他带个趔趄。 “邵恩,老实点儿!”刘头儿一把按住他,厉声喝道。 他只是习惯性说一句,也不指望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邵恩现在能听懂他的话。没想到他说完以后,邵恩竟真得安静了下来。 他挣扎的力道变小,韩岳试探着松了松手,邵恩一动不动。 “头儿,您这一声威武霸气,震慑力十足。”韩岳见状,不禁道。 刘头儿没理会他的贫嘴,将邵恩的头掰过来一看,发现他神情呆滞,跟方才激动的时候判若两人。 奇怪了,刘头心想。 邵恩情绪变化太快,不太正常。 “韩岳,你先把他带上车。” “头儿,你呢?” “屋里亮着灯,应该有人,我去问问咱们过来之前发上了什么?” “好,走!”韩岳闻言,点了点头,拉着邵恩离开,邵恩乖乖配合,让干什么干什么。 “你好,有人在吗?”刘头儿上前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动静。 刘头儿掏出证件,举在身前:“我是警察,想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是坏人,这是我的证件,你可以看看。” 落地窗前遮挡视线的窗帘被拉开一条缝,刘头儿看见了,转身走过去将证件往前递了一些,方便里面的人看得更清楚。 过了一会儿,窗帘放下,门被打开,萧然探出头,“您好。” 第228章 诈尸了 对于警察的问题, 萧然秉承着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没有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至于她问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然让徐映拿出合理的租房合同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刘头儿仔细看了眼租房合同,将合同还给萧然,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们刚搬来不久?” “是啊。”萧然道,徐映没说话,任由萧然当嘴替。 “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想到来这种荒郊野岭租房子的?” “这里空气好,适合修养, 还没有人打扰。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算。” 萧然故作不知地打听:“他是谁啊?是逃犯吗?他突然闯过来把我们下了一跳, 我们都不敢开门, 幸好他只待在外面,没有闯进来。” 刘头儿面无表情地道:“警察办案, 相关事情不要瞎打听。” 萧然“哦”了一声, 乖乖闭嘴。 刘头儿见问不出什么, 邵恩的情况也需要尽快送回警局, 说不定还要先找医生给他看看, 也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 便要离开。 转身走了两步,刘头儿又倒回来,叮嘱萧然和徐映:“这里地方偏, 毕竟不是很安全。你们晚上注意一点,锁好门窗,陌生人敲门不要随意开门, 尤其是晚上。” 说着,他又道:“有条件的话, 还是搬回城里,哪怕在郊区或者农村,有人的地方也比这里要好点。” 他每说一句,萧然都笑着点头。 刘头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能在临走前在再三强调真遇到事一定要报警。 等人走后,一直在旁边的方潋才显出身形,望着快要看不见的车尾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映道:“这里的差役都很负责。” “是啊。”萧然回了一句,对出神的方潋道:“邵恩已经被抓了,你给他制造的幻觉可以困他多久。” 方潋收回眼神,脸上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喜悦和轻松,反而有些怅然。她并非是对邵恩还有感情,只是到现在,她才发现,不管她是爱邵恩还是恨邵恩时,其实都不自觉将他的形象拔高。但到头来,邵恩其实不过是千千万万人中最平庸、最普通的一个人,是她动动手指,就能摁死的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爱恨都像个笑话。 萧然和徐映都是母胎单身人士,萧然更是每一世都是寡王,也搞不清方潋在惆怅什么,不过见方潋没有说话,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再打扰。 方潋并没有怅然多久,就平复好心情,“你刚才说什么?” 萧然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方潋道:“最早明天,最晚也不过是后天早上,什么时候醒,看邵恩的心智坚定程度。” 如果是在这里,方潋能保证邵恩一辈子都陷在幻觉中。但她也只能掌控这里,邵恩离开后,凭她留在他身体里的黑雾,一天一夜已经是控制的极限了。 “那看来,我们要提前一些下地了。等警察回去,如果邵恩醒了的话,他要是松口,埋尸的那块和这里作为现场,大概都要被封起来。” “那就今天晚上吧。”徐映道。 其实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她们本来也计划在明天或者后天下地。这个决定也不算太仓促。若是想保证万无一失,除非她们都恢复十成十的实力,那需要花费的时间别说十天半个月,一年半载都不够。 既然这样,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区别。 徐映没有积极响应,方潋也没有异议,她叹息一声,这时候又有些怨怪邵恩不够能忍:“邵恩也真是的,他以前能忍几十年,怎么这会儿连几天都忍不了。他要是晚点儿来,等我能离开这里,我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了。” 抱怨归抱怨,方潋也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其实是离不开的。 她已经通过徐映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地缚灵,只是因为没有掌控域,所以被绑在这里不能离开,除非她的域铺开来能到达埋尸的地方。 这个距离已经超越了方潋能力的极限,等到她再跨两阶,达到鬼王等级才有可能- * 半个小时后,萧然开这金杯载着徐映出发,方潋留下小屋里,继续守着两具半成品傀儡,顺便看着矮胖司机。 不出十分钟,萧然和徐映已经站在上次挖出尸体的正上方。 有了经验后,这次萧然没有挖那么大的坑,而是在空地央圈出了一个长宽都是一米五的范围,直接向下挖。收缩范围后,这次的速度比之前快很多。 等挖到十米的深度后,萧然动作没停,向下继续。徐映在她旁边,一张张叠着符纸。 “挖到了。” 突然,萧然道。 徐映将符纸收好,探头往深坑里看。 地下的蛊虫勤勤恳恳推开泥土,在萤蛊的照明下,两人都看到了露出土层的砖石。 “这下面,是个古墓?”萧然有些不确定地道。 存在于地底下的建筑结构,萧然脑子里只能想到古墓。 “不是说这里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怎么会有古墓在?” 没办法,她一想到古墓,就容易联想到一些以前看过的盗墓小说。而一般盗墓小说中描绘的古墓必然是宏大的,并且占据绝佳风水位置的。这个绝佳多半是极好,当然也有少数特别差的,都是用来养东西的。 总之出现的位置绝不可能是平庸且毫无特色。 这下面也不可能是什么遗迹。萧然早就搜过这里的地形图比对过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什么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徐映仿佛知道萧然在想什么,她道:“墓葬也不一定非要建在风水宝地上,够资格埋进风水宝地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从古至今死的人那么多人,要是人人都想埋到好地方,在风水宝地上盖通天大楼都满足不了这么多需求。” 这冷不丁的比喻让萧然愣了一下,不确定徐映是不是讲了一个冷笑话。 “也是。”萧然含糊地附合了一声,随后道:“既然确定了地方,那咱们就下去吧。” “嗯。” 话虽这么说,但在下去之前,萧然还是先让蛊虫在墓顶上开了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 洞下果然中空的,里面黑漆漆一片,证实了古墓的猜测。萤蛊钻进洞里,将洞口照亮。虽然看不到洞中有什么,但两人也没有看到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爬出来。 萧然和徐映在上面站了十分钟,无事发生,下面的墓道也没有这个随意背开出的洞而坍塌,说明承重结构没有被损坏,不会在她们下去后将两人埋在里面。 “走吧,我们下去。”萧然道。 徐映点了点头,拦住萧然,道:“我先下,你跟在后面。” “行。”萧然想了想,同意了徐映打头阵地想法。在对付妖魔鬼怪这一套上,徐映的经验比自己丰富- * 墓道中的气味并不好闻,即便已经通风,萧然落地的时候还是被刺激着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萧然觉得还是有一股痒意,她张了张嘴,憋得眼泪都出来了,第二个喷嚏还是没打出来。 “这里是哪里?”萧然擦掉沁出的眼泪,瓮声瓮气地询问徐映。 “应该是甬道,前面是墓门,如果结构没错的话,推开木门要么是前室,要么就是棺椁所在地。” “这座墓看上去规模不大,甬道不长,应该没那么复杂。” 借着萤蛊的照耀,萧然也看清了她们所处的位置,正如徐映所说,这座古墓的主人身份应该不高,墓室不会太复杂。她对古墓的规格不了解,但装修房子的道理是一样,越有钱的人想住的房子越大,装修也会越华丽。 这条甬道不长,目测前后都不超过五米,再多进来两个人就显得非常逼仄了。高度也不高,萧然和徐映都不是矮个子,徐映比她要稍高一些,伸直手臂就能摸到甬道的顶。 甬道四周垒砌的砖块上也没有雕刻或者彩绘的壁画,就是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墓砖。 倒是避免了有什么珍贵壁画因为她们突然闯进来而氧化破坏。 四周打量过后,光凭甬道的信息,也看不出什么,萧然道:“咱们进去吧。” 徐映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你有发现?”萧然察觉到她的迟疑,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徐映转身走到到墓门前,抬手敲了敲:“我对这里的东西都不太了解,没法判断,只是直觉,之后还是更加谨慎一些为好。” 这是她前世面对危险时锻炼出来的直觉。 萧然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暗暗提高了警惕。 她选择相信徐映的直觉。在对危险的警觉上,萧然不敢说自己比得上徐映,哪怕她几辈子加起来活得比徐映更久。 “我来吧。”萧然见徐映还在尝试推开墓门,开口道。 仍然是在门上开了个洞,蛊虫钻进去,腐蚀掉了门后的顶门石。 听到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萧然伸手推开了墓门。门后并非主墓室,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两人惊住了。 第229章 诈尸了 墓门后面一般都是摆放着随葬品的前室, 这里也不例外。 在这个随葬室里,同样摆放着一些器具作为随葬品。 木制的矮几上放着奁、盘、勺、杯、罐等各种各样生活用具, 多数都是陶制器具。 但少数几样格外突出,是青铜制品。比如一个看起来是用来盛水的盆状陪葬品,两只酒樽、还有立在一角的一面圆盘大小的铜镜。 青铜器的出现,也说明这座古墓的历史少说也是千年往上走。隔了这么长的时间,这里的东西有一件算一件,都是文物。 矮几四周,则放着一些制作成牲畜样式、成双成对的陶俑, 陶俑周围还撒着一些铜钱,数量不少。 矮几脚下则是堆聚着十来块金饼、银饼, 还有一些零散的首饰珠宝, 珠宝相对来说就比较少,只有几件。 不过其中一条由珍珠串成的, 不知道是腰链还是什么的链子最为显眼, 几乎和满地的骨头一样吸引人。无它, 只是因为在萤蛊的照耀下, 整条珍珠链链子都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这样的光泽在整个前室中最突出, 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看珍珠光泽程度,不要说历经千年,说是刚打磨出来的都有人信。 光从陪葬品看, 这位墓主的身份应该不低。哪怕萧然对古墓规格、陪葬品制度完全没有研究,也知道能用青铜器陪葬的,墓主最少也是一位贵族, 否则也用不起青铜器。即使用得起,身份不够, 偷用也是逾制。 按理来说,既然是贵族墓,还放了不少陪葬品,那墓室和甬道不应该这么随意才对。但是前室的四壁上跟外面的甬道一样,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壁画一类的东西,几乎没有信息可以推断墓主的身份。 陪葬品中可能有记载墓主身份的东西,但萧然和徐映两人站在墓门前,根本没进去。 因为墓室中比陪葬品更多的,是满地的骨头。 这些骨头不说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前室,但密集程度也让萧然和徐映一时无从下脚。 她们倒不是不敢踩,只是这些骨头出现得有些诡异,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腐蚀了血肉,只留下一地的骨头。 而且这些骨头也不像寻常骨头那样惨白或者泛黄,看起来更像是玉制品。要是隔远了看,说不定会以为墓主人大手笔,用了铺满一地的玉石做陪葬。 放眼望去,这些骨头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型动物的尸骨,只有两具,是不容错认的人骨。其中一具整副骨架都伏在摆放着陪葬品的矮几上,玉化的骷髅头后脑勺对着墓门。在它四周,就是散落的珠宝和金银,另一副人骨在墙角,以一种半趴的姿势贴在墙上。 “这两个是盗墓贼吧。”萧然道。 徐映点头:“应该是。” 墙角的那具尸骨正上方就是一个斜向下的圆形洞口。开在这里的洞口,是盗洞无疑了。 “也就是说,”萧然推测道:“有两个不知是哪一年的盗墓贼发现了这座古墓,从上面打了盗洞下来想要盗这里的陪葬品。一个已经拿到了东西,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竟然连矮几范围都没离开就死在了这里。” 徐映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另一个比较警觉,看到同伴出了事,连钱都不要了,直接就想离开。但晚了一步,没爬上去,死在了出口下面。” 萧然:“所以,这两个盗墓贼应该比其他动物的尸骨出现得要早。” 毕竟墓室里值钱的陪葬品其实不太多,如果盗墓贼一进来就看到地上是这个样子,恐怕会连夜顺着盗洞逃跑,再也不敢接近这里了。 当然,要钱不要命,贼不走空的另说。 “咱们进去吗?”徐映问道。她们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即使推明白了盗墓贼的来历也没意义,她们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杀死了这两个人。 萧然道:“进去吧,来都来了。” 徐映点点头,小心翼翼用脚拨开地上的骨头,两人跨进了墓室。 走了几步,徐映停下,先环顾了一圈四周,将这个墓室的全貌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这一看,又有了新的发现。 “看那里。”徐映指着墓门的砖缝道。 萧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灰色的砖缝中长出的血红色圆形伞盖颇为显眼:“咦,那是灵芝吗?” 墓门上每个“灵芝”都不大,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萧然数了一下,一共十三朵。 “除了门上,其他地方都没长。”徐映也道:“有点奇怪。” 确实很奇怪,整个墓室这么深,里面又干燥,不应该长植物,即使要长,也不会只长在墓门上。 “先看看其他的地方吧,这里奇怪的事不只这一件了。”萧然道,转身向矮几走去。 “嗯。”徐映应了一声,将心里的疑惑暂时按下,跟在萧然身后。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转身以后,木门上的“血灵芝”像是活过来一样,齐齐抖了抖,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孢子喷射出来,随着墓室中空气的流动,向四周飘散。绝大部分的孢子都没能离开太远,顷刻间落地,附着在地上的碎骨上。只有少部分随着从甬道上洞口刮来的微风,一路飘荡,最后沾在往前走的两人身上。 萧然和徐映对自己身上沾了东西浑然不觉,两人一路走的矮几前。徐映检查尸骨,萧然则打量着墓主的陪葬品。 靠得更近,她还是没有发现能表明墓主身份的东西。 萧然又凑近了一些观察,想看看陪葬品上有没有纂刻一些信息。大概是时间过去太久,青铜器和铜镜尚且能保持完好,但一些陶制品却有些损坏。 “咦?”萧然轻咦一声,挑开一个盖子裂开的陶罐。 “有什么发现吗?”徐映放下正在查看的手骨,转过头问道。 “这里有一只老鼠。” 徐映探头,看到陶罐中的老鼠,“也是玉化的?” “嗯。”萧然抽出一把匕首,倒转刀刃,戳了戳陶罐中的老鼠。两人清晰得看见刀尖将老鼠的皮肉压下去一些,等刀尖移开,被压下去的凹陷又缓慢回弹,几秒钟以后,就看不见痕迹了。 她拧眉道:“是软的,只是表面看起来玉化了,里面” 萧然顿了顿,道:“下压的触感不太对,里面不像是血肉,也不像是血水,有点空,像是崩了一层皮。” “划开来看看?”徐映道,这只仅存的老鼠说不定能让她们解开这满地尸骨的谜题。 萧然也正有此意,听到徐映的话,她想也没想,手腕一翻,匕首再次反转,利落地划开了玉化老鼠的表皮。 “阿欠!阿欠!” 玉化老鼠的皮甫一被划开,就瞬间收缩,与此同时,萧然鼻尖发痒,连忙侧身打了两个喷嚏。 徐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 萧然耸了耸鼻头,摇头:“没有,可能是墓室里的空气不太新鲜,鼻子有些敏感。” 她揉了揉鼻子,没感觉到再想打喷嚏,便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几乎将整只老鼠剖开以后,两人凝视着展现在眼前的东西。 “这是——灵芝?” 萧然用匕首拨了拨泛着灰色,像是被吸干了所有血气的血肉。随着她的动作,肉上颤巍巍立着的“血灵芝”不住抖动。 她回头看向墓门,这些从玉化老鼠内部长出来的“血灵芝”跟墓门上她们刚才看见的“灵芝”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一点。 “如果,地上的骨头都是这么来的,这些灵芝吃了动物和人,然后从身体里长出来”萧然脸色凝重道:“这里这么多骨头,其他长出来的‘灵芝’呢?” 徐映没说话。 “徐映?”萧然叫了她一声 “先别管‘灵芝’了,这里起雾了。”徐映背对着墓门,看着主墓室的方向,用同样凝重的声音道。 萧然一怔:“什么?”- * “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萧然晃了一下神,随口应道。 “小姐,您又走神了!您最近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哦,奴婢知道了,小姐定是在想您的婚事吧?” 萧然侧头,看着身边丫鬟一张一合的嘴,叽叽喳喳拿婚事打趣她,似乎想看她羞涩的样子。萧然半点没有羞涩,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她忍不住扶额,脱口而出打断丫鬟的话:“阿婵,小声些,我有些头晕。” 名叫阿婵的丫鬟闻言小声“呀”了一声:“小姐,您是老毛病又犯了?我扶您到床上休息一下,您忍一忍,我这就去让人给您煎药。” 阿婵一点都没怀疑萧然有问题,非常熟练的安排着一切,显然原身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 见阿婵伸手要扶她,萧然心中一紧,连忙喝止:“等等,阿婵!” “小姐?” “不用扶我,也不必煎药了,我感觉好一些了,一会儿自个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阿婵闻言收回手,小心观察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脸色,见小姐确实气色尚好,没有往日发病时的苍白,便道:“那奴婢先出去,您好好休息。” “奴婢就守在门外,您要是觉着不适,千万要叫奴婢。”阿婵凑近了一些,像是在防备谁一样偷偷摸摸小声道:“您许久都没犯过病了,夫人特地嘱咐奴婢,这阵子正是您和郡守公子议亲的关键时刻,不好将您有痼疾的消息泄露出去。您要是想吃药的话,就跟奴婢说,煎药得避着人些。” 阿婵的话里信息量有些大,萧然刚穿越,搞不清楚状况,便含糊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阿婵福了福身,然后退下,出去的时候替萧然关上了房门。等她走了,萧然才转头,透过梳妆台上有些眼熟的铜镜看清自己的相貌。 镜中的少女肤色白皙,细眉微蹙,小巧的瓜子脸,算不上绝色佳人,但也十分美貌。 萧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从年龄上看,她穿越的这副新身体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议亲了,让萧然感到十分陌生。 毕竟前几世的时候,她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流程。 萧然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一共经历了几个世界来着,三个还是四个? 奇怪,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上次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穿越的了? 萧然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张了张嘴,想要问人,但话到嘴边又哽住了,那个名字始终叫不出口。她要问谁来着?她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穿越的,她为什么会想问别人? 心中的迷惑一闪而逝,萧然摇了摇头,将这些疑问放下,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但没等她仔细回忆,门外传来说话声,随后刚出去的阿婵又敲响了房门:“小姐,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 第230章 诈尸了 过来的仆妇催得很急, 哪怕萧然推脱自己身体不适,都没能让她松口回去禀告一声夫人。 萧然隔着门和她说了几句之后, 仆妇竟然推开阿婵强行闯了进来,见萧然好端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后脚赶进来的阿婵道:“你不是说小姐身体不适吗?我看小姐好得很,并没有哪里不适,莫不是你诚心诅咒小姐?” 阿婵慌忙解释道:“奴婢不敢!之前小姐确实说身体不适,奴婢才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小姐说谎了?”仆妇质问道。 阿婵摇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颤声道:“奴婢没有。” 萧然见她颇为阴阳怪气,大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又见阿婵身躯颤抖, 很是害怕,站起身来:“不是说母亲急着见我吗?现在就走吧, 再耽搁下去, 母亲怕是又要派人来催了。” 搬出了原身母亲的名头, 仆妇果然闭嘴, 让开身体, 让萧然过去。 “阿婵, 跟上。”萧然走到门口,回头叫了阿婵一声。 阿婵小心觑了仆妇一眼,低眉顺眼地跟上。 半柱香之后, 萧然跪坐在原身的母亲旁边。 原身母亲亲亲热热叫了声“阿玉”,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自然地挪开, 继续跟对面一位贵妇打扮的女人说话。 萧然本意以为叫她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谁知来了以后却什么事也没有, 好像就是为了让她过来当一个摆设。 已经坐在,也不好立刻告辞,萧然耐着性子听原身母亲和贵妇聊天。 听了几句以后,萧然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催她雇来了,还真是让她来当摆设的,只要露个脸就行。 跟原身母亲交谈的贵妇原来是阿婵口中提到的,要和原身议亲的郡守家派过来的一个代表,好像是郡守夫人娘家的嫂子。说是郡守夫人看了原身的画像后,颇为满意,想要见见真人。只因亲事还没定,郡守夫人不好贸然上门,便让娘家人走一趟。 本来就是专门来看她的,身为当事人,必然是要出席的。但原身母亲派过来的仆妇请人的态度可不太好,管中窥豹,原身在家里估计也没什么地位。 萧然一边分析着自己的处境,一边听分心听原身母亲和贵妇的谈话。 不过听了半天,萧然冷眼瞧着,这桩婚事恐怕难成,从两人的态度就能看出,这婚事应该是门不当户不对。原身母亲说话的时候明显陪着笑脸,话里话外都带着小心翼翼和不自觉的谄媚。 而对面那位来相看的贵妇说话时则有些心不在焉,态度略显敷衍,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充满审视,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都剖开似的。贵妇还算遮掩,只不过萧然仍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些轻蔑和挑剔。这可不是什么友善的表现,摆明了就是看不上她。 看不上最好,免得她还要头疼该用什么办法逃避婚事。以原身的处境,好好跟父母商量显然是不行的。 枯坐了一会儿,贵妇似乎终于说累了,打住了话头,端起案几上的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蜜水润嗓子。旋即,她眉头一皱,状似拿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水渍。 等她放下帕子时,萧然眼尖地看见帕子颜色深了一个度,她这分明是借着帕子的掩饰将刚喝进去的水吐在了帕子上。 是嫌弃这里的水,还是这水有这么难喝?萧然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个念头。 贵妇不知自己的小动作都被萧然看在眼里,她手掌一翻,将湿掉的帕子藏在掌心,轻咳一声,终于不再和原身母亲东拉西扯,光明正大地看向萧然,道:“我瞧女公子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曾说话,可是听着我们说话,觉得无聊?” 被突然提及,让在旁边扮演木头人的萧然一脑袋问号。 虽然知道贵妇看不上她,但她这挑刺的借口也未免找得过于不走心了些。 因为暂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过来的时候,萧然一直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按照礼仪拜见了两人后就轻易不开口,只有偶尔在对上贵妇视线的时候,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让她不至于认为自己在走神。 她不信贵妇眼瞎,没有看到她的反应。 “夫人误会了,她一个小孩子,突然听到自己的婚事自然是反应不过来。本来这事儿也不该是她小孩子听的,只是我想着夫人想见见她,便将她叫了来。既是来了,也不好又将她赶走,索性也让她听一听,总归早晚要让她知道的。”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道:“不怕夫人笑话,我这女儿从小贞静柔顺,若是不熟悉的人,只见了几面,恐怕会觉得她性子沉闷一些,但这便是她的好处,性子沉稳些,日后嫁去郡守府,人家也不会说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什么见识,免得给郡守和公子丢脸。” 这番话让萧然吃了一惊,先不说原身母亲为何突然如此硬气,竟然不软不硬将贵妇的挑刺顶了回去。光说她最后一句,她凭什么笃定婚事一定能成? 贵妇挑刺不成反倒碰了个软钉子,眼皮跳了跳,但她显然心理素质过硬,面上并未露出被顶撞的愤怒,自然地顺着原身母亲的话道:“女子贞静是好的,我也是怕女公子嫌咱们聊天太过沉闷。如今人老了,也不知道这些年轻女孩儿在想些什么,多说几句,她们不爱听。” “不瞒夫人说,我一见女公子,就想起了我家那个丫头。她同女公子也差不多大,看着就没有女公子沉稳,整日里也坐不住,总想着招猫逗狗的,让我头疼的紧。我常想着,她怕不是不小心托生错了性别,本该是个男儿身才是。有时见她实在出格,稍稍训斥几句,她便去找郡守夫人告状!” “我那小姑子从小看着她长大,很是疼她,反跟我说女孩儿活泼一些才好,不必拘着她,反倒叫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我这一天天也是愁得很,她这静不下来的性子,也不知道日后说亲时该如何是好。” 萧然瞬间懂了。感情贵妇看不上她,不单单是嫌弃原身,怕不是有撮合自家女儿和郡守公子的心思,却被原身横插了一杠子。这倒是有意思了,郡守夫人知道贵妇心里打的算盘吗?若是知道的话,却让她上门来相看,是生怕婚事能成? 原身母亲不懂声色的笑着道:“夫人说笑了,以女公子的品貌德行,必然能找个好人家,夫人且安心就是了。” 话说的滴水不露,也不搭贵妇的茬。 “但愿如此吧。”贵妇叹道。 话题聊到这儿,已经是话不投机半句都了。两人都有些勉强,又客套了几句话,见时间差不多了,贵妇便提出告辞。原身母亲象征性挽留了两句,在贵妇执意要走后,才起身将人送出门。 萧然见状也默默起身跟在她身后。 直到笑盈盈将贵妇送出院门,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后,原身母亲才转头呸了一句,“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和郡守夫人沾亲带故,得意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还想腆着脸将女儿嫁给郡守公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萧然等她抱怨完,开口想要告退:“母亲,女儿身体有些不舒服,想” 不想原身母亲听到她的话,似是才想起女儿还在身边,她转过身,脸上笑意全无,对萧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是脑子不舒服!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现在倒是会说话了,刚才怎么哑巴了?该说话的时候不会说,不该说的时候瞎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要不是你” 她骂顺了嘴,差点将不该说的话秃噜出来,还在反应及时,险险刹住嘴,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 要不是什么?萧然疑惑。 原身母亲似乎是觉得言多必失,也不想再跟萧然多说,高声吩咐道:“来人,把小姐送回房去!” “阿婵!” “是,夫人。”阿婵赶忙上前屈膝听令。 “看好小姐,在小姐出嫁前,不要让她到处乱走,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阿婵应诺,起身老老实实站在萧然身后。 吩咐完后,她也懒得再理会萧然,甩着帕子离开了。 “小姐,您请吧。” 两个健壮仆妇往前一步,挡住萧然的视线,以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将她请回了房间。 回房后,这两个仆妇也没有离开,跟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立在萧然门口,大有将她软禁的架势。 阿婵先是被仆妇吓唬了一番,后又得了原身母亲的吩咐,任她怎么说也不肯离开她的房间,萧然稍微强硬一些,她就要跪下恳求不要赶她离开。最后萧然无法,只能借口休息,将床幔放下,好歹隔出一些私密空间,躺到床上,接收记忆- * “小姐,您看这首饰真漂亮,听说是郡守公子特地让人打的,您戴上一定好看。这下您该不用担心了吧,郡守公子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阿蝉?”萧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丫鬟,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是我,小姐。”阿婵应了一声,“小姐,您要不要试试这些首饰?” 萧然摇头,“不必了。” “阿婵,我问你个问题。” 阿婵遗憾地将手里的金钗放下,“什么问题啊?小姐。” “我是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0-240 第231章 诈尸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她从阿婵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大致身份。 她叫崔玉,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 打开了她的记忆。她忽然想起自己是玉河县令的女儿,今年十五,刚刚及笄,已经和父亲的上官,丁阳郡守的公子定了亲,郡守家前两日来下了聘礼,下聘当天便当场定下了婚期, 就在十天之后,十分匆忙。 自己刚刚是在跟婢女阿婵看未婚夫特地派人送上门的礼物, 不想一晃神的功夫, 竟然如同失忆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 将阿婵吓了一跳。 “小姐, 您想起来了吗?” 阿婵满脸惶恐, 却不敢大声嚷嚷, 只一脸紧张地问她。 萧然笑着点了点头, 温声道:“抱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被你一说,又都想起来了。” 阿婵脸上似乎空白了一瞬间, “小姐,您、您” 萧然歪了歪头,不明白她已经好了, 为何阿婵还是结巴:“怎么了,有何不妥吗?我就是短暂不记得事了。” “没, 没有,小姐很好。”阿婵摇了摇头,不过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却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阿婵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掩饰道:“小、小姐,您要不再看看江公子送来的东西?您坐一会儿,外面的妈妈先前找奴婢有些事,奴婢先出去一趟,给妈妈回个话,马上就回来。” 萧然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阿婵像是没发现她骤然变淡的表情,告退后迫不及待出了门,跟身后有东西追她一样。 阿婵走了,萧然垂下头,低头拨弄了一下未婚夫送来的东西。 东西不多,萧然拿起一根簪子,是阿婵出去之前刚放下的。这簪子,也说不上很漂亮,造型古朴,样式也很简单,上面雕刻的不知道是龙纹还是蛇纹,除了分量十足以外,并不符合她的审美。 其他首饰也是如此,两对镯子,一金一玉,都不大好看,金镯子还可以说是用料实诚,玉就不是什么好玉,杂质多了点。再加上一对簪珥还有一条串珠,就是所有的东西了。 所有东西都透着一股敷衍的气息,她的未婚夫,并没有阿婵口中说的心中有她,萧然冷静地得出这个结论。 这么一想,萧然又有些发愣。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将这样思绪甩掉,她不应该如此揣测她的未婚夫,身为女子的,不该有这样悖逆的想法。 可越敲,她的思维却越不受控制,越想甩掉,就越是甩不掉。不仅如此,她还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萧然烦躁地站起来想要走动走动,让脑子清醒一点。 她拉开门,门外顿时有三双眼睛看了过来。 “小姐,您不能出去。”健壮的仆妇硬邦邦地道,拦在萧然面前。 萧然皱了皱眉,想起这人是母亲安排过来的,说是她要出嫁了,应当遵守规矩,不能离开房间。 她客气道:“这位妈妈,我不出去,就在这里喘口气,屋里太闷了,闷得人头疼。” “夫人吩咐过,小姐不能出去,小姐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仆妇并不听她的,只让她回去。 萧然眉头皱得更深,她并非母亲的亲生女儿,崔家现在的当家夫人是父亲后娶的继母,一向视她如无物。从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从府里传出风声,她要和郡守公子议亲起,继母态度陡然转变,对她体贴了一阵后又不知为何,私下里开始对她挑起刺来,连带着她身边的仆妇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好在她快要出嫁了,继母也要面子,有外人,尤其是郡守府的人在场时一直都伪装得很好,所以她便想着忍忍也就过去了,从不与她们发生冲突。毕竟要是惹恼了继母,她稍微使些手段就能搅黄自己的婚事。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见仆妇如此她却有些恼怒。 见萧然面色难看,阿婵顾不得其他,快速对身边的人小声道:“妈妈你快去禀告夫人吧!小姐那边我去劝一劝。” 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拦在门口的仆妇道:“妈妈,小姐确未出门,不算违背夫人的命令,您老人家也不必如此严苛,就让小姐在这里站一站,也不碍着您什么。” 阿婵连连跟仆妇说好话,几乎是哀求似的抱住仆妇的胳膊,生怕两人再起冲突。 萧然见她这样,一阵头疼,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阿婵!” “小姐?” “我头疼,扶我进去休息。” 阿婵连忙松开仆妇的手,过来扶她,“小姐,您怎么又头疼了?我扶您进去,您快去床上躺着。” 萧然半倚在她身上,脸上又红又白,说头疼就真得头疼了。她脑中突然冒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些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很混乱,脑子像要裂开一样。 “小姐?小姐!” “阿婵,去找大夫,我” 最后萧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更没听清阿婵在说什么,就眼睛一黑,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小姐,你醒了?” 阿婵惊喜的声音响起。 萧然“嗯”了一声,撑着手臂坐起,阿婵伸手扶她,又给她身后塞了个倚枕垫着,让她靠坐在床上。 “阿婵,她是谁?”萧然坐好后,看见房间里多出来的人问道。 阿婵回头,看了一眼干站在原地,跟站桩一样直挺挺站着的婢女,给萧然解释:“小姐,这是夫人派来的婢女,说是郡守府送过来的。夫人说她从今天起就跟在您身边伺候您,教您一些郡守府的规矩,好让您提前熟悉郡守府的情况。等您出嫁时,她就跟您一道回郡守府。” 阿婵不想多说,介绍完新来的侍女以后,就紧接着问道:“小姐,您感觉好些了吗?您今天下午突然晕过去,吓死奴婢了。” “我好多了。”萧然道,眼神仍然落在新来的婢女身上。她总觉的,这个婢女看起来不太像婢女,她身上的精气神不一样。 这个人站在一边时,双手自然下垂,既没有从高门大户出来的高傲,也没有一般奴婢的卑微。她不拘谨,在自己的注视下,身体紧绷,不是紧张,而是一种防备,像是时刻警惕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萧然问道。 “徐映。”她答,没有口称奴婢。 “徐映?”有一种熟悉涌上心头,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最近的记忆实在太差了。 “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徐映道。 萧然回神,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有些惊奇,你竟是以姓名自称。” 一般奴婢不会这么自称的,她的判断没有错。 徐映不懂她惊奇的点在哪里,但见萧然毫无反应,看上去真不记得她了,顿时有些头疼。 她们俩下了古墓,本来在古墓中的前室正在研究那些离奇的“血灵芝”,不想还没研究明白,古墓中竟然起雾了。 雾气是从主室渗出来的。雾气出现的反常,两人当即放下手头的“血灵芝”,想要进入主室一探究竟。 只是刚打开主室,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两人就被拉进了幻境。 这制造幻境的手段跟方潋有些像,但比方潋厉害高明多了,真真假假的信息融合,让人根本分辨不清身处何方。 她陷入幻境之后,被安排的身份是个跟随师父走南闯北的江湖术士,跟她上一世的身份十分契合,让她险些没想起来自己是谁。要不是这里过于和平,她身上又带着刻有清心咒的玉石,短时间内还发现不了异常。 等她察觉出异常后,却发现在幻境中即便想起自己是谁,只要她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记忆就又会被清洗,需要自己重新想起来,除非她一直不睡觉。 发现这点后,她尽量减少睡眠,但仍然重复了十几次失忆的过程。 记忆被洗多了,她再发现疑点的时候越来越慢,人也越来越混乱,需要重新想起自己是谁的时间越来越长。 徐映不知道如果最后想不起自己是谁,会发生什么,但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握紧手里找机会新刻的玉石,徐映感觉思绪更清明了一些。 徐映:“阿婵,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小姐说。” “啊?”阿婵端着杯子在给小姐喂蜜水,听到徐映的话,手上动作一顿,满脸茫然:“可是,小姐她还要休息,我得留在这里伺候。” 萧然抿了一口蜜水,将有些发酸的水咽下,拨开阿婵的手,道:“阿婵,你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阿婵闻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将杯子放下,“小姐——” “去吧。” 阿婵磨磨蹭蹭出去了。 “人走了,你想说什么?” 萧然靠着倚枕,身体放松,随意问道。明明徐映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她面对她时却比一直跟在身边的阿婵要更轻松,甚至更信任她。 徐映不说话,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抬手将一样冰凉的东西抵在她眉心,左手掐诀,轻喝一声:“司玉!” 萧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你在干什么?” 徐映: “司玉,速速醒来!”徐映再喝。 萧然: 见她没有反应,徐映放下左手,右手仍抵在她额头上,眉头微敛,困惑道:“你不叫司玉?” 萧然任她抵着额头,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贴在额头上的东西冰冰凉凉还挺舒服,让她钝痛的脑袋舒缓了许多。 “我确实不叫司玉,郡守府派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我是崔县令的女儿,叫崔玉吗?”萧然道。 “你贴在我头上的是什么?很舒服。” “清心咒。”徐映道。 “有点耳熟,跟你的名字一样,我以前见过你吗?” 徐映心中一动,不答反问:“你听过柯朔这个名字吗?” 萧然回忆了一下:“也很耳熟,他是谁?” “一个警察。柯朔你很耳熟,那邵恩呢?” “秦思真?” “方潋?” “林中小屋、鬼物、胖子司机、幻境?” 她每说一个词,萧然的眉头就皱起一分,等她说到幻境时,萧然脑袋嗡的一下炸开,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徐映见状,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扶稳,另一只手牢牢抵在她的额头上没有松开。 半晌,萧然喘着粗气,抬手按住徐映的手:“徐——映——?” “想起来了?”徐映道。 “嗯。” 徐映松开手,手里的玉石已经暗淡无光,看来需要再重新刻一枚了。 看了一眼捂着胸口的人,应该是两枚,徐映想。 收回思绪,徐映见明显还很难受的萧然道:“你的记忆被清洗了多少次?” 萧然抬头,重新靠会床上,忍着难受摇头:“记不清了,大概快有二十次吧。” 她发现只要失去意识就会被清洗记忆的时候,也想不睡觉,但身边总跟着阿婵,发现她有些异常就会去禀告夫人,她只能尽量找借口让自己多熬一点时间。只是借口找多了,就不管用了。 “不说这个了,咱们现在是怎么回事?这个幻境要持续多久,该怎么打破?” 徐映道:“这个幻境应该是围绕崔玉跟郡守公子的婚事来的。” 萧然点头:“应该是这样,所以核心是在崔玉身上?” 依照从方潋那里得来的经验,萧然推测道:“崔玉的婚事有古怪?还是郡守公子有古怪?两人又是一对痴男怨女?” 她喃喃自语道:“崔玉的门第和郡守府并不匹配,但亲事依然结成了。郡守府下聘急,婚期定的更急,像是生怕来不及一样。快要到婚礼时间了,也没见府里张灯结彩,崔玉的婚服也没有,府里也没听说找绣娘赶工,到处都透露着古怪。” 徐映道:“郡守府的确很急,崔玉的未婚夫快不行了,现在完全是吊着命,就等着拜堂成亲。” 萧然眉头一皱:“快要死的人,急着娶妻?冥婚?” “不对,”萧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冥婚,不过她随即又自己否定了:“冥婚是死了以后,人还没死呢?难道是想冲喜,结果没成功,崔玉陪葬了?” 徐映否定她的猜测:“你知道我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吗?”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婢女。”萧然道。 “没错。我,还有我师父,是江湖术士。”徐映严肃地道。 “嗯?”萧然发出疑问:“是骗子?还是有真本事的?” 不管是哪种,对崔玉来说都不太妙,半吊子更严重。 “有真本事的,崔玉未婚夫的命就是我师父吊着的,他已经药石无医,完全靠我师父用秘法吊命。” 萧然:“所以他要娶崔玉,崔玉对他有什么用?帮他续命?祭品?” 徐映:“不清楚。我看过崔玉的八字,平平无奇,就要献祭,以她的八字,也不合格。但她的作用肯定很重要,我确实是被郡守派过来的,过来就是为了看住崔玉,让她顺利出嫁。” 又是平平无奇,萧然听到这个就头疼。 她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道:“这么说,那可以肯定郡守府一定没安什么好心,这个婚大概是不能结,崔玉的结局一定不太好。现在你和我是一边的,咱们要不从这里逃跑试试?打破崔玉的命运,说不定就能打破环境。” 话音刚落,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两人眼前一黑,等再次恢复视觉时,萧然已经换上了一身嫁衣。 第232章 诈尸了 “徐映?” 萧然从床上站起身, 红色绣金的嫁衣颇为厚重,压得她肩膀发沉。稍一动作, 外袍就有往下滑的趋势。这衣服显然不太合身,有些大了。 连嫁衣都不是量体裁剪的,越发让萧然肯定这婚礼有古怪。 拢住衣服,萧然见徐映还站在窗边,透过开启的窗缝,不知道在看什么。 “徐映,外面有什么?”萧然走了两步, 下身的裙摆过长,总是绊脚, 行动上很是不便。 徐映轻手轻脚合拢窗户, 道:“我在看外面的陈设。咱们是被拉到了婚礼当天,今天是崔玉出嫁的日子, 按理来说即使是要面子上过的去, 崔府也应该布置一番, 好显得喜庆一些, 但从院子到你的房间, 陈设几乎不变。” “除了你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萧然“唔”了一声, 道:“这里好像不是崔府?” 屋子里的陈设和崔玉的房间都不一样。 “应该是另一处宅院。” 萧然耸了一下肩,道:“如果崔玉的父母是要送女儿去死,那布置也没必要。反正喜事最后会变丧事, 今天布置了,明天说不定就要换,何必麻烦, 还费钱。他们连崔府都不愿意布置,更何况这个陌生的宅院。” “话说回来, 崔氏夫妇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崔夫人就算了,崔玉难道不是崔大人的女儿?这对夫妻这么敷衍,也不怕崔玉看出来,心里有想法。” 哪怕觉得女儿注定要死,但人还没出嫁,没有尘埃落定的事保不准会出现变故。就算是想翻脸,好歹等女儿出了门之后再说。 崔玉的继母在亲事都还没定下的时候就表现得很反常,一点也不给崔玉脸,是笃定崔玉即使察觉出异常,也没法反抗? 也难怪崔玉心里有怨气。也不知道崔玉后来受了怎样的这么,让这股怨气千年都没消。 徐映对崔氏夫妇没多大感想,她考虑的是更实际的问题:“操纵幻境的东西将我们直接送到婚礼当天,应该是为了防止我们在婚礼前逃跑。幻境不会构建无关的场景,如果崔玉是幻境的核心的话,也就是说,真正的崔玉一定参加了婚礼。它堵死了我们钻空子的路,这个婚礼,我们是非参加不可了。” 拢着衣服的手有些酸,萧然换了一只手,动作间,手上的金玉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萧然之前觉得这两对镯子不好看,没想到今天镯子就戴在了身上,难看归难看,金镯子倒是挺压手的。 瞥了眼混搭的两对镯子,也没将其摘下,萧然对徐映道:“你在郡守府呆了一段时间,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吗?” 崔府这边,萧然一半时间清醒,一半时间糊涂。清醒的时候也曾想查探过,但阿婵跟得紧,自己被半软禁,她想甩脱人独自行动很难,基本毫无线索。 主要是崔府确实好像没有什么秘密,唯一一次,就是崔夫人险些说漏嘴的时候,但也是那次以后,萧然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异常”徐映思索了几秒,道:“郡守府规矩森严,原身的师父也没那么信任她,她也不好随意走动。不过自从郡守公子病重之后,原身的师父需要时刻守着他,所以吩咐原身曾替他办过一件事。” “什么事?” “布阵。” 萧然刚想问什么阵,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打断了她的话。 房门被推开,一大批人涌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媒婆打扮的人,其他人都是生面孔,萧然没见过。 媒婆一进来,就见萧然端坐在床上,徐映低眉顺眼地袖手立在她身边。 她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哎呀!吉时就要到了,新娘子怎么还没上妆?” “这里的人都是眼瞎的吗?都没有人伺候小姐?你,就是说你!”媒婆指着徐映:“两个眼珠是长在头顶了吗?眼里一点儿也存不住事!” 无端被骂的徐映: 萧然抿着唇,压下唇角,替徐映辩解了一句:“她不会这个,平日里也不是她伺候我的。” 说起来,阿婵是被调走了?明知道崔玉是去送死,所以崔府连个丫鬟都舍不得给她用? 媒婆也不好跟萧然顶嘴,一拍大腿,仔细端详了萧然两眼,道:“嗐,这丫鬟!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小姐天生丽质,这妆不上也行。” 自己将话圆回去以后,媒婆又一惊一乍地对其他人高呼:“扇子呢?遮面的扇子呢?快拿来!” “这儿呢!这儿呢!” 一个小丫头从梳妆台上拿过一把素扇递给媒婆,媒婆伸手夺过,将其一把塞到萧然手中:“小姐拿好!一会儿出门可要将脸遮好了,不能叫人看见。” 萧然依言照做。 “你还愣着干什么,吉时到了,扶好小姐,咱们要走了。”媒婆又转头呵斥徐映。徐映上前默默将萧然扶起来。 “这就对了!”媒婆满意了,一扬手,高呼道:“吉时已到——” 这一嗓子相当由穿透力,跟有回音似的,震得萧然耳朵嗡嗡响。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婚礼流程,拜别父母,哭嫁。无奈萧然和崔父崔母都哭不出来,场面一时尴尬。 媒婆随机应变说了几句吉祥话,将沉闷的气氛遮掩过去,忙不迭催着萧然出了门,生怕再出岔子。 出门后上了马车,迎亲的队伍开始奏乐,瞬间热闹起来。 作为唯一的“陪嫁”,在萧然的要求下,徐映跟着上了马车。 帘子被放下后,徐映对萧然道:“来迎亲的人不是郡守公子。” 放下手中的扇子,活动了下手腕,一直举着扇子也挺累。 “正常。吊着命的人怎么可能在外面瞎跑。” “对了,你刚刚说的布阵,布的是什么阵?” 徐映摇头:“不知道,原身按吩咐办事,她师父没跟她说。” 也就是说,两人到现在除了猜出婚礼有问题,其他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萧然轻轻敲着腿上的扇子:“你觉得以郡守公子的身体,在拜堂的时候能出现吗?” 要是能出现,到时候她们直接将人挟持了,也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前提是操纵幻境的东西不要像方潋一样,明明已经反抗成功了,却非要重开,那就真没地方说理了。 “不好说。”徐映道:“看原身师父的本事和郡守府愿不愿意。” 马车走走停停,外面也越来越热闹,嘈杂的人声伴着乐声钻进耳朵。萧然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马车似乎是经过闹市,周围逐渐挤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不过碍于迎亲队伍周围的护卫还有明显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仪仗,这些人并没有挤上前。 萧然看了半晌,眯起眼睛。整条街道上,从百姓的打扮到其它景色,都无比细致。每个人都很鲜活,忠实地还原着一场千年前所发生的婚礼。 她一一扫过外面或好奇、或惶恐、或艳羡的面孔。 这些场景还原得越细致,越能说明背后的东西的厉害,对她和徐映就越不利。萧然在心中思索,除了挟持未婚夫,还有什么破局的方法。她一心二用,思索的同时还不忘观察外面的街景。突然,萧然眼神一凝,用扇子敲了敲徐映的大腿,“徐映,你看外面,是不是有人的脸重复了?” 徐映闻言,撩开帘子同样往外看。 萧然所说的重复的面孔已经过去,徐映没看见。 “你等一会儿。”萧然道。 马车再行了一段路以后,萧然指着路边一个人道:“看见那个穿褐色麻衣,脸上有疤的人没有?他在前面那段路出现过,当时他不是这副打扮。” 徐映的眼力和记忆力都不差,当即就认出了萧然指着的人。 “还有那个束发的、脸上有疤的”徐映一连点出了好几个重复的面孔。马车越往前行,重复的面孔越多,从几个到十几个,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到后面连衣服都懒得换了。 因为帘子一直掀着,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媒婆不得不开口提醒萧然,让她不要再看了,新娘子露脸不吉利。 已经看到想看的,听到媒婆这么说,萧然和徐映放下帘子,缩回了马车中。 “这么多复制人,是不是说明背后的东西能力有限?”萧然猜测道。 徐映没那么乐观:“即使能力有限,也不容易对付。” 想到一路上的场景,萧然无奈道:“说的也是。” “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这条路似乎不是去郡守府的路。刚刚我看到眼熟的建筑了,那边才是往郡守府去的路,马车越走越远了。” “可能是迎亲队伍绕路了,”萧然道:“接亲的时候有一种说法,叫不走回头路,否则婚事会不顺,是犯忌讳的。” “这不是正好吗?郡守府也没想盼着婚事顺利。”徐映道。 她的话让萧然无法反驳。 正当两人沉默时,马车停了下来,媒婆的声音传来:“崔小姐,到河神娘娘的庙了,您该下来祭拜了。” 什么庙?这里的婚礼还有祭神的习俗吗? 萧然和徐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清晰看见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几个大字。 “崔小姐,快些吧!否则要误了吉时了。” 在媒婆的催促下,萧然举着扇子下了马车,已经有人提着贡品等着她了。萧然趁媒婆不注意压低扇子看了一眼,这座河神庙很大,但是看上去有些破败,好像许久没有修缮。庙的四周还围着些侍卫,像是不许人靠近。 进了所谓的河神娘娘庙,庙里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庙祝,看到人过来,抬了下眼皮子,动也没动。 媒婆也不在意,指导者萧然参拜、送上贡品、再参拜,走完了一套祭拜流程。 从蒲团上起身后,萧然没有动,等着媒婆告诉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崔小姐,您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娘娘说的?”媒婆殷勤问道。 萧然沉默,被扇面遮住的脸上尽是迷惑,“没有。” “哎!这、这怎么能没有呢?”媒婆对她的回答不满意,郡守可是交代过的,要让崔小姐跟河神娘娘多说说话,一定要告诉娘娘她要出嫁了。媒婆也不懂郡守为何要这么吩咐,但这可关系到她的赏钱。就说几句话,拿到这笔赏钱,她后半辈子的吃喝都不愁了。 萧然察觉到媒婆的急切,试探着问道:“我该跟娘娘说什么?” “说您要出嫁了!”一听萧然这么问,媒婆喜笑颜开,照着郡守吩咐的话道:“让她保佑您婚事顺利,平安长久。再问问娘娘,有没有空去喝杯喜酒?” 听到媒婆的话,老庙祝似乎动了动。 萧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媒婆的话一一对着河神娘娘的塑像说了。 说完后,媒婆满面笑容,“这就好,这就好。” 她连连重复了几句,引着萧然重新回到马车上,迎亲队伍再次启程。 马车离开前,徐映掀开帘子探出头,看到老庙祝拖着蹒跚的步伐,给所谓的河神娘娘上了柱香,背影颇为虔诚。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帘子。 绕了这段路后,队伍直奔郡守府,再没有停下。 等到达郡守府时,天已经黑了,郡守府的门前已经燃起了灯笼。红色的灯笼像两只火红的眼睛,盯着慢慢靠近的队伍。 马车停下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黑洞洞的门,灯笼的光,将本该庄严肃穆的郡守府大门映衬得像是要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若有若无的乐声从府中传来,徐映扶着萧然,跟在引路之人的身后。路上既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人说话,媒婆没能进门,已经被门房拦下,欢天喜地去领她的赏钱。 乐声越来越近,终于,萧然眼前一亮。 “老爷,崔小姐到了。”引路的人带着萧然和徐映踏进宴会厅。 扇面遮住了萧然眼前的视线,她的余光看向左右。 左右都摆着矮几,矮几后跪坐着来参加喜宴的宾客,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萧然还在其中看到了崔氏夫妇和有过一面之缘的贵妇。 身为新娘子的父母,崔氏夫妇没有坐主位,反而混在宾客中间。 但两人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灿烂的都有些扭曲,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怠慢。 “诸位——” 透过素扇,萧然模模糊糊看到主位上的人站了起来。 在他开口以后,乐声一停。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一场盛事。” 周围无人说话,都安静听着。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丁阳郡有一位河神娘娘。这位河神娘娘飨丁阳郡百姓香火,本该庇佑丁阳郡风调雨顺,但本官任职以来,丁阳郡辖下不是旱就是涝,本官每年祭拜河神娘娘,河神娘娘却从不庇佑百姓。” “本官以为是本官有何过错,让河神娘娘恼怒,牵连本郡百姓,一直颇为内疚。” “幸而前些阵子偶遇一位先生,告诉本官并非本官做错了事,实是有妖物窃据河神娘娘神位,兴风作浪。” “本官今日请了先生,在此捉拿妖物,与大家分食其肉,以泄百姓之恨。” “先生,还请动手。”郡守对着身侧长揖到底。 “好说。” 萧然听到这里,顾不得其他,扔出手中的扇子,迎上直扑面门的寒光。 “咦?”方士轻咦一声。 与此同时,萧然身后传来痛呼。 “呀!” 第233章 诈尸了 在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者妖?从空无一人的地方跌落之前,萧然都没想到事情还能是这样的发展。 她想过崔玉的婚礼是场骗局。崔玉的未婚夫快要死了, 郡守府或许是想在他死前为他娶妻,等新娘进了门,即便他死了,崔玉也可以给他殉葬,毕竟古时有人殉的风俗。 郡守长篇大论说河神、妖物的的时候,萧然又想也许是千年前的人愚昧迷信,也许是因为崔玉有什么异常, 将她认做了妖怪,在狂热情绪驱使下, 以婚礼为借口将她骗来并将人杀死。 从郡守的话中透露出的意思看, 萧然甚至在想,崔玉在生前和死后一定遭受了更残忍的折磨, 死无全尸。狂热的迷信害人不浅。 但萧然唯独没想过, 这里竟然真的有妖。 仔细一想, 其实这样的发展又不是特别意外。 崔玉所处的时代非常久远, 这个世界也曾有过灵气, 那么古时有妖精鬼怪也正常。徐映说过, 郡守府的江湖术士是有真本事的。若方士是真的,那么这个从空中跌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妖”, 也应该是真的。 至于她到底是妖还是神,郡守说的旱涝成灾、兴风作浪是不是真的,萧然对此持保留意见。 单从她在街上看到的, 围在迎亲队伍附近的百姓来看,丁阳郡的人或许生活得不太富裕, 但并不愁苦,日子应该还过得下去。当然,这也不排除真正愁苦的人在为生计奔波,没有闲心凑热闹。但如果郡守要杀妖,又有了真正有本事的人相助,他大可带着人直接杀上河神庙,而不必大张旗鼓搞什么婚礼,还专门请了宾客。更不用特地让迎亲队伍绕一圈,还要去河神庙祭拜。 妖,或许真的是妖,但人嘛,萧然觉得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萧然很不解,崔玉到底在这场“诛妖盛宴”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和所谓的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让她在河神庙中说那番话? 就在萧然思索的时候,宴会厅中已经乱作一团。 原本跪坐在矮几前的宾客们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大惊失色。一般人在面对未知的东西时会本能感到恐惧,大变活人令女眷的尖叫此起彼伏,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少人仪态全无,连滚带爬地起身,甚至带翻了身前的矮几。好像对宴会中会发生什么毫无准备。 所有人一窝蜂地朝主位方向涌去,似乎那里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混乱之中,徐映一把扣住萧然的肩膀顺着人流把她往前带。借着尖叫的遮掩,徐映贴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这里就是布阵的地方。” 布阵就是为了捉妖,有了徐映的话,萧然瞬间明了。她反手扣住徐映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下来,蠕动着嘴唇快速道:“我不能过去,崔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还没搞清楚,最好不要靠近方士。你过去,注意方士,必要时候咱们联手。” “如果可以,想办法破坏阵法。” 徐映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顺从地松开手,跟着人流挤到了方士身边。 片刻功夫后,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已经挨挨挤挤站在主位附近。碍于郡守的身份,这些宾客不敢挤着他,贴心地隔出一臂的距离,方士身边也是同样的情形,徐映已经悄无声息摸到方士身后,低垂着头,并不惹人注目。 萧然孤伶伶地侧身站在宴会厅的正中央,既警惕着方士,也戒备着地上还没有动静的人。 从那一声痛呼过后,直到现在这人都没有动静。 方士甩出的东西被她扔出的素扇挡了一下,素扇落在地上,扇面已经破了一个洞。萧然不敢肯定那东西是否击中了她。 从她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情况看,像是受伤不轻。萧然心中有些怀疑,不管是神是妖,她好像都太弱了一些。 “先生?这妖物是不是死了?”骚乱平息后,一片寂静中,郡守朝方士问道,语气中有一股掩藏不住的兴奋。 萧然微微侧头,瞥了郡守一眼。烛火中他的面容不甚清晰,看不出具体表情。不过听这语气,仅是为了诛妖,报复妖物泄恨的话,应该是愤怒而不是兴奋吧。 方士捋了捋胡子,一派镇定,老神在在地道:“府君莫急,妖物狡猾,刚刚一击伤不到她,如今她定是在装死。” “那先生还不快快将其除掉!”郡守催促道,话语中不自觉带上了一股命令的口气。 方士抚须的手一顿,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郡守拱了拱手:“敢不从命?” “徒儿,”他对徐映道:“随为师去除妖。” “是,师父。”徐映应道。 “等等。”郡守道:“先生,这里人多,万一那妖物被逼急了,暴起伤人就不好了。您看,是不是让您的徒儿留在这里”保护他们。 其他人一听,赶忙附和:“府君说的是。” “那徒儿,你就留在这里吧。” “是。” 方士转身,萧然清晰看到了他脸上的不满。 看来他们之间也有嫌隙,萧然心想。 见方士逼近,萧然转身面对着他,警惕地倒退。余光中,刚刚还趴在地上的人一骨碌站起身,方士脚步一顿,有些踌躇。 萧然借机又退了一步,再次侧身。这次她看到了这个妖物的正脸。萧然有些吃惊,看面相她竟是个和崔玉差不多大的少女,显得颇为稚嫩,而且长得也有些眼熟。她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张脸。 少女低头拍了拍衣服,缠在女孩腰上的珍珠腰链因为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萧然瞳孔一缩——那是古墓前室中的陪葬品,怎么会在她身上?崔玉果然和她有关系! 拍打完衣服,少女抬头,一张俏脸含霜,脸上有若隐若现的玉色鳞片纹路浮现,明确告诉众人她的确不是人类。 见到这张面孔,宴会厅里发出整齐划一的倒吸气的声音。 “这妖物怎么和崔小姐长得这般像?”在一片吸气声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冒出来,提出疑问。 萧然循声望去,是之前上门来相看的贵妇。经她这么一说,萧然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少女眼熟了。那张脸跟崔玉的脸有七分相似,但少女的五官更精致,还带着一些妖异,比崔玉更好看,是她的高配版。 贵妇的疑问让焦点一下转移到崔氏夫妇身上,他们的脸色很是难看。崔父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忍着怒气,解释道:“这人并非是小女,乃是妖物的同伙。小女早就为他们所害,他们替换了小女的身份,混在府中。妖物狡猾,竟让我浑然不知,更是差点让其嫁给郡守公子。若非府君和先生与我点明,让其进了府君府中,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崔父说罢,以袖颜面,似乎非常惭愧。 这话一听就知道漏洞百出,贵妇不依不饶,还想说什么,被郡守打断:“好了,有何事等先生诛杀妖物后再说。” 那边崔父在撇清关系,这边方士犹豫过后,迈开步子,脚尖一转,朝着萧然靠近。 萧然原本还在思索该如何脱身,她肯定不是郡守的阵营,但在没弄清楚少女的底细前,也不想跟一个“妖”扯上关系,但贵妇和崔父的话直接将她打成了少女的同伙,让她想撇清关系都难。 少女似乎还嫌场面不够混乱,在这时竟对萧然道:“阿玉,我就说你爹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不信。等咱们出去了,你跟我回玉河吧。” 萧然闻言一阵无语。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现在只想扑上去捂住少女的嘴。 少女跟萧然说完,又对郡守道:“江郡守,阿玉的爹不是好人,你别听他瞎说。还有,这方士胡说八道,我并不是妖物,而是玉河河神。丁阳郡的旱涝灾害也与我无关,我没有掌握行云布雨的本事,降雨多少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让人打开阵法,放我出去吧。” 姑娘,人家都要吃你了,你还跟他讲道理呢? 按下心头的无奈,少女近乎天真的话也让萧然下定决心。郡守和方士不是良善之辈,崔玉又跟少女有关系,那她就站少女。 拿定主意后,萧然一把扯下身上的嫁衣,手腕一抖,扔在探抓朝自己抓来的方士头上。方士被嫁衣蒙住了视线,趁着这一瞬间,萧然转身奔向宴会厅入口。 碍事的裙摆让她步伐不稳,但萧然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一提,三两步向少女跑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跑?”萧然喝了一声,拉住少女的手,将她拽了一个踉跄。 “徐映,阵法打开了没有?”萧然头也不回地问道。 “开了。” 徐映沉闷地声音遥遥传来。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越众而出,奔向萧然和少女。 早在她摸到方士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阵眼。这个阵是她按照方士的吩咐布的,阵眼在什么地方她最清楚。大约是为了保护郡守,阵眼就在主位附近,正好方便了她。 “孽徒!”说话间,方士已经扯下嫁衣,含怒朝徐映出手。 掌风扫过,徐映矮身避开,侧身一步旋身,右腿扫向方士下盘。 “孽障!”方士腰身一缩,换掌成爪,顺势向她腿上抓去。徐映左脚一拧,腰间发力,右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腾空横翻,避开方士的动作。 落地后,徐映脚下不停,再次一点,整个人纵身扑出,落地后打了个滚,再站起身时,已经在宴会厅之外。 前方萧然拽着少女,听到动静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徐映道:“别管我,继续跑!” 萧然闻言,果断回头,拉着少女往大门口奔去。 徐映拧了下手腕,站在宴会厅外,戒备地看向追到入口处的方士。 不想方士只站在入口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并没有追出来。随后,郡守和其他宾客也走到方士身后,用同样的表情看她。 徐映皱起眉头。她试探着后退了一步,方士没有任何动作。 徐映见状,当即转身去追前面的两人。 一边跑,她一边回头向后看,光影中,所有人还是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按下疑惑,徐映不再关注宴会厅的人。不消片刻,她就看到了前面两人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萧然还以为徐映没拦住人,正要回头,就听到徐映的声音:“是我。” “徐映?”萧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方士呢?” “没追出来,先出去再说。” “行。”萧然点了下头,不再多问。 大约三四分钟后,郡守府的大门出现在三人眼前。萧然喘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以崔玉的身体素质,跑了这么就早该气喘吁吁,但她却觉得自己越跑越轻松,越跑身体越轻,像是能飞起来一样,一点儿也没觉得疲惫。 郡守府的大门是敞开的,没有人看守。外面黑洞洞一片,看不到半点光线,连之前挂在门外的大红灯笼都不见了,比她们进府时还要反常。 徐映脚步不停,像是没看见这样的异常一般,闷头往前,萧然拉着少女紧随其后,三人几乎同时踏出了大门。 郡守府外,所有的街道都消失了,台阶之下,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萧然回头往后看,郡守府中也是黑漆漆一边,同样充斥着浓雾,她们脚下所在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片孤岛。 松开少女的手,萧然注视着她,问道:“你是谁?河妖?还是崔玉?” 第234章 诈尸了 “是河神。”少女很不满意萧然妖怪的说法, 皱着鼻子反驳道。 萧然从善如流:“好吧,是河神。” 少女满意地点头, 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 萧然看到她的表情,投其所好,用上敬称:“那么,河神娘娘,你无缘无故将我们拉入幻境,让我们经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你和崔玉的遭遇了,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如果是想让我们替你报仇的话, 就有点难办了。” 少女的仇人又和邵恩不一样, 千年前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就算转世都起码轮回过十次以上了, 根本找不到人。 “我没想让你们替我报仇。”少女嘀咕道:“反正我和阿玉死后那些人也没活多久。”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没有可以说个萧然和徐映听, 也没有刻意掩饰, 两人全都听到了她的嘀咕。听起来, 少女和崔玉的下场不好, 她们也许没有逃出那场宴会,不过郡守等人也付出了代价。 就是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少女嘀咕完,对于当时的事也不多说, 而是解释道:“不是我拉你们进入幻境的。”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能说不是我,但我保证, 我没有恶意,让你们进来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萧然轻哈了一声, 语气里满是怀疑。 如果强行清洗她们的记忆也是为她们好的话,那她无话可说。 徐映原本一直低头观察着台阶下的浓雾,听着萧然跟少女的交谈,此时闻言也不由抬头轻扫少女一眼。上辈子她所见到的妖鬼多是穷凶极恶之辈,少有理智的。哪怕少数能够沟通的,手上也是白骨累累,带着抹不去的妖异和邪气。 但在这里,她见到的鬼和妖,怎么说呢?理智、好说话、还天真,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上辈子的经历,难道世界与世界之间差异这么大? 如果萧然知道她的想法,会告诉她,这叫物种的多样性。 徐映同样不怎么相信少女的话,但萧然已经提出了质疑,她就没有做声,继续观察浓雾。 台阶边翻滚不休的雾气如同海边卷起的浪花,一遍遍涌上来,好像努力要往台阶上爬,但越努力越失败,几乎每次都差一点。 有两次徐映看它们明明都已经冲上来了,却还是呲溜着,像被外力拖拽一样,一点一点不情不愿地缓慢退下去。那种奋力扒着台阶的样子,让徐映几乎可以想象出浓雾冲上来的时候一定满是兴奋。如果将它们想像成人的话,那这些雾气肯定是用五体投地的姿势,十指弯曲着抓在台阶上,蹬着腿拼命想将自己挂住,但最后却敌不过后边拖拽的力量,最后只能被拖走,徒留台阶上十指用力留下的划痕。 这种十分有灵魂的既视感像是方潋操纵的那些黑雾,明明应该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但有时候却总是让人错认为它们也有思想。 “是啊。”少女清脆的声音让徐映走了一下神。她背着手,后退一步,稳稳站在郡守府大门的门槛上,背后的浓雾张牙舞爪,好像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让你们进入幻境,是因为你们已经被它寄生了,被寄生的人身体迟早会被它吃空的。身体没啦,人就死啦~!” “死了的人会变成孤魂野鬼,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一点痕迹也不留哦!”她特意在“死”和“消散”几个字上加重语气,吓唬两人道。只是她的用词和语气都过于可爱,不仅没有什么威慑力,换个场合萧然都想上去摸摸她的头。 但她现在没有这份闲心,“你说的它,是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被寄生了?” 少女问什么答什么,非常给面子:“它是一株血玉灵芝,会吃人的,你们呆在这里,身体没了,起码魂能保住,要是出去,人和魂就都没啦。” “也不知道上次跑出去的那两个姑娘怎么样了。”少女有些忧心地道。 姑娘?是方潋和秦思真?她们也和这里有关系?但方潋两人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些。 徐映倒是有果然如此的想法。幻境、黑雾还有在甬道上方发现的尸体,说方潋两人跟这里没关系都说不过去。 萧然先暂时放下心中对方潋的疑惑,道:“你说的血玉灵芝和外面的血灵芝是一个东西吗?我们进来前见过一直皮下长灵芝的‘玉老鼠’。” “哦,你说的是它散出去的种子吃掉食物后长出来的东西吧?算是它的崽?” 少女晃了晃脑袋:“也不对,也不能说是崽,应该是它捕猎的触手。” “没错,是触手。血玉灵芝最初也是血灵芝,没这么凶的,是吃了我的肉以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萧然被她的后一句话猝不及防带歪了注意力:“你的什么?” “我的肉啊。”少女坦然道,说自己的肉时像是在说鸡肉一样稀松平常。 萧然和徐映有片刻沉默。 “怎么了,很奇怪吗?你们不是都经历过了吗?”少女顿了一下,道:“也对,你们老是挣扎,不肯乖乖扮演我给你们设定的身份,错过了好多内容,所以不知道。” 她愤愤道:“那个方士是个大骗子!说我是妖,吃了我的肉不仅可以治好郡守儿子的病,还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一般妖兽的肉确实有这样的效果,但不是凡人可以吃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其中的效力。再说了,我还是玉河河神,是有敕封的神位,吃了我的肉,是对天地的大不敬,会被反噬的。” “他们不听,非要吃,最后都倒霉死掉了。那个郡守公子最惨了,本来还能拖一拖的,肉一咽下去,当场就没了。” 少女说的轻松,浑不在意,萧然听她一口一个吃肉吃肉反而听得极其窒息。她知道作为非人类,少女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真实年纪应该远不止于此。可从她的话语来看,她的心智不算成熟,有些天真不谙世事。 她在还没有长大的年纪被人杀死,死后还要被人分食萧然不敢想她是在怎样漫长的时间中消磨掉了心中的怨恨,才在提起这件事时能这样平常以待。 徐映也忍不住转过身来,低声道:“即便是神,若待凡人如蝼蚁,凡人也可黜其神位,弑其性命。但若你履行神职,并未犯错,只因他人一己私欲而死,死后还被辱身,那郡守和方士等人确实该死。” 这个方士不是个骗子,但要么是个半吊子,要么是个邪修。前者见识不足,莽撞出手不知弑神的后果,若是后者——恐怕就是冲着少女来的。 “郡守等人死了,那个方士后来怎么样了?”徐映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没吃肉,后来离开了。”少女答道。 那方士就是邪修没跑了,就是不知道他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刚才说道哪儿了?”少女将歪掉的话题正回来。 “血玉灵芝。”萧然道。 少女点头:“对,血玉灵芝。我死了以后,庙祝爷爷和新来的郡守收殓了我的肉身和阿玉的尸体,将我们一同安葬在这里。那株血灵芝长在我的肉身上,产生了变异,成了一株血玉灵芝,又吞掉了其他受肉身滋养的动植物,独霸了这里。” “它很厉害的。”少女强调,然后抱怨道:“本来我还能制衡它的,但先前那两个姑娘跟你们一样也不愿意呆在这里,逃跑的时候还带走了我的一部分力量,我就有点压不住它了。” “你们可别想跑!” 话说到这里,萧然相信少女是好心了。 但是,她和徐映承受不了这份好心,她们要是死了,那就另说,但现在她们只是被寄生,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一时半会儿也不想死,就不可能按少女说的乖乖呆在这里。 她们必须出去。 萧然温声道:“河神娘娘” 少女微抬下巴,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被打成妖怪,萧然发现少女对于河神的称呼颇为执着,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息,她道:“我们不跑,但是也不想待在这里。” “那你们想生活在哪里。先说好了,我没办法塑造更丰富的幻境,阿玉就活了这么久,没有经历太多事。” 萧然闻言一顿,压下心头的复杂,道:“我是说,我们不想呆在幻境里,你能送给我们出去吗?” 少女皱起眉头,断然拒绝:“不行!” “我都说了,你们被寄生了。血玉灵芝的寄生很隐秘,根本没办法清除,出去你们也活不了多久的!” “不会的,我们有办法。”萧然道。 少女依然摇头:“你不知道它是怎么寄生的,除非一开始就不让它沾上” “我知道,”萧然打断少女的话:“是孢子寄生。” “什么?”少女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灵芝的种子,灵芝会喷洒像烟尘一样的种子,不仔细观察是不会注意的。它是通过这些种子寄生附着在人体上,或者被吸入身体,从内而外寄生。” 一颗灵芝能喷洒的种子以百万计,就算血玉灵芝已经产生变异,不算普通灵芝,它的孢子或许会非常珍贵,也或许变异会让它产生更多孢子。 不算上千年因为没有寄生物而消耗掉的死去的种子,这个墓室里孢子的数量大概不会少。孢子不易被发现,她和徐映也没想过做这方面的防护,进入墓室时估计就已经被寄生了。 现在想来,她在墓室里打喷嚏,不一定是因为墓室的空气不好,大概率是当时就吸入了不少孢子所以鼻子发痒。 少女若有所思,“原来是baozi。”她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只是重复萧然的发音。 “你既然知道它是怎么寄生的,因该也知道它进入体内就没法清除,除非你们能换一身血肉。但我看你们也是凡人,不可能让血肉重生。所以,我还是不能让你们出去。” 萧然有些哭笑不得,还想继续跟少女讲道理。 “它们上来了。”徐映突然开口道,指着台阶下的雾气问少女:“这些雾气是你在操控吗?” 少女跳下门槛,走到两人身边,看着已经被腐蚀一般的台阶,嘴角下压,闷声道:“不是,是它,它在侵蚀我的地方。” “如果你掌控的地方全部被侵蚀掉,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大概吧。”少女怏怏不乐地道,“要是我的力量没被带走就好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你不如放我们出去。它的本体在外面,说不定我们有办法直接杀死它的本体,到时候寄生的问题也解决了,你的地方也不用再被侵蚀,大家都不用死。”徐映循循善诱。 少女有些动摇,但对徐映的话持怀疑态度:“但是它很大的,你们连它的寄生都发现不了” 说白了,有动摇,但不太信任两人。 萧然趁热打铁道,忽悠道::“你看我们在你多次清洗记忆后都能及时醒过来,挣脱幻境,说明我们心智很坚定。而且我们还带在方士的手地下带着你出来了,徐映还能拦住方士,是不是也算有本事?让我们试一试也无妨,对吧?” “搏一搏嘛?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也不会更糟了。” 少女也不是那么好骗:“你们能拦住方士是因为幻境崩塌了,不是你们的本事。” “你说的没错,但不能否认,徐映本身身手也很不错,不然不可能去拦方士。” 少女不说话了。 “台阶又消失了一点。”徐映道,无形中给了少女一些紧迫感。 少女盯着台阶下翻滚的黑雾,最下面的台阶几乎完全消失了。她挣扎了一下,才松口:“我送你们出去,你们自己小心。如果成功不了,我也没办法再拉你们进来了。” “放心。”萧然和徐映异口同声道。 “那就走吧。”少女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抬手推了两人一把。 萧然顿觉身体轻飘飘,几乎倒飞出去,一头栽进了身后的大门中- * 墓室中,萧然和徐映的身体头挨着头倒在地上,悄无声息,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两人还有呼吸。 整个墓室中一片死寂。 “嗬——” 寂静中,萧然猛地喘了一口气,从地上弹坐起来,大口喘息。随即,她意识到不对,赶忙捂住口鼻。 旁边,同样苏醒的徐映也坐起来,吸了一口气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萧然闻声转头,见她每咳一下,嘴里都似乎在喷出一口红色的烟雾。 “徐映?” “嗯?”徐映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 第235章 诈尸了 萧然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没有发现不适,孢子的寄生似乎在她身上没有起作用。 “咳咳, 咳——” 徐映咕哝了一声后,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倒是没有再咳出烟雾,但她咳得浑身用力,让萧然不自觉也跟着喉咙发痒。 萧然单手撑地,一翻身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掺着徐映的胳膊也将她扶起来。 徐映一手捂着嘴, 借着身边人力道起身。 “你怎么样?我们先退出去?”萧然问道。 徐映含糊地哼了一声,摆摆手, 示意不用。 萧然皱眉, 一边替她拍背,一边观察着四周, 小心戒备。刚进主墓室中两人就突然晕倒, 还没有来的及看清这里的环境。 既然不退, 那就要先弄清楚周围的情况, 好知己知彼。 古墓没有后室, 主墓室就是这座古墓最深的地方了。 主墓室的面积不算大, 大约是三乘五的长宽规格,高度明显比前室要高一截,但比正常住宅的层高又要低一点, 目测在两米五左右。 它的穹顶不是平面,而是弯曲的弧形,皆用平整的方石起券, 每块石头都打磨得非常光滑,在修建时明显比外面的甬道和前室看起来更用心一些。 墓室中同样没有能表明墓主身份的信息, 不过鉴于墓主身份的特殊,还有从少女口中得知的后情——当时参加郡守府宴会的大概都是有身份的人,崔玉的父母混迹其中,可以推断宾客说不定多是丁阳郡下辖县城的大小官员和妻眷。 一场宴会,整个郡的父母官被一网打尽,足够朝野震荡。况且其中还涉及到一个有正经神位的河神被杀这种秘事,也就能理解新郡守在修建这座墓时会对此讳莫如深。 主墓室中别无它物,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木。棺木并不是完整放在平地上,有一小部分半嵌在地下的土层中,应该是专门挖了一个跟棺木底部一样大小的坑将棺木放进去的,这样半填埋的方式不知道是有什么讲究。 棺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但一定是极好的材料,历经千年都没有腐朽,即使被膨胀着长大的血玉灵芝撑开后翻落在地面的棺盖都还完好无损。 少女口中地血玉灵芝是从棺木中长出来的。这株血玉灵芝也无愧于少女口中的大。 它确实很大,大到超出了萧然的想象。 说它是灵芝已经不太恰当了,因为它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颗树了。 整株灵芝比地上的棺木还要显眼。它的伞柄部分异常粗壮,直径约莫有半臂长,如果不是棺木够宽,估计它横向发展的同时还能将棺木两侧的棺材板也顶破。 就萧然的目测,它再长一指宽的话,绝对能挤破棺木,它几乎是照着棺木可以容纳它的极限生长的。 因为棺木没有破损,萧然也就看不到它掩藏在棺木中伞柄的样子,同时也看不清棺木中是什么情况。 崔玉和少女的肉身都在棺木中,如今不知是已经全部被灵芝吞噬,还是能在灵芝的作用下保留下一副玉化的骸骨。 可能是因为棺木容量有限,让它不能横向发展,所以血玉灵芝就使劲往上长。 灵芝的伞盖在伞柄的一路拔高后,成功顶到了墓顶,紧紧贴在主室的穹顶上,像是立在主室中央的支柱一样,上撑墓顶,下抵地面,有那么些顶天立地的样子。如华盖一般的伞盖大约是为了适应穹顶的弧度,并不如一般灵芝那样大致长成一个平面,而是顺着穹顶的弧度弯曲,两侧微微垂落,边缘处还稍稍向内打着一点卷。 整个伞盖加起来大约有农家常见的石磨两个拼在一起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穹顶的三分之一大小。 整株灵芝从伞盖到伞柄跟萧然在前室见到的血灵芝不一样,并非都是全然的红色,而是从上到下,颜色渐渐变淡。灵芝的伞盖色泽艳红,半透明状,没有一丝杂色,像是一块巨大的红玉雕刻出来的艺术品,跟它的名字非常匹配。 伞盖往下,越接近棺木,红色越淡,颜色越白,但不是那种惨白,而是如上好的玉石一样透出一种温润光泽的白。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身上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妖异又华丽的美感,仿佛这就是它天生该有的颜色。 萧然没有心情欣赏这种美,而是在思考,血玉灵芝的体型如此巨大,不知道它一次性能释放多少孢子? 要是有一点孢子流出去 “司——玉——”如砂砾摩擦玻璃一样呕哑难听的声音从徐映口中吐出。 萧然思维一顿,停下替徐映拍背地动作。 徐映原本佝偻着腰,在一阵艰难的咳嗽后,稍稍喘息了一下,搭着萧然的手直起身,艰难地吐出她的名字。 但在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又不得不停顿下来,张着嘴再次“嚯嚯”吸气。 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发困难了。 这一会儿功夫,在不断的咳嗽和呼吸间,她大概已经吸入了更多的孢子。 但她不能停止呼吸,也不能闭上嘴。喉咙中像堵了一层棉花,鼻子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次用了全力呼吸,但整个人依然感觉到十足的憋闷。 “你” 萧然停顿了一下,在徐映半张开的嘴中,她看清楚了她口中的样子。 孢子成长的速度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敢肯定她和徐映在幻境呆了多久,幻境由少女操控,可能一天也只等于现实的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但绝不可能超过一天。 短短时间内,徐映从喉咙到舌根、还有上颚处已经长满了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灵芝。堆叠起来的伞状物看起来有点恶心,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心跳加速,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从恰好长在呼吸道地方的灵芝看,这些孢子杀死猎物的手段大概就是先只长出一点点,用数量堆积,堵住猎物呼吸的地方,让猎物在窒息中死亡。猎物死掉后剩下充足的时间,足够它们慢慢将猎物“吃掉”。 想明白这一点,萧然此时就非常庆幸少女的性格不是非常固执,否则等她们说服她能放人的时候,徐映大概早就窒息而亡了。 “你先别说话了,我帮你把里面长的东西先清掉。”萧然道。保险起见,她又问了一句:“除了呼吸困难,你有感觉到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徐映“嗬嗬”吸着气,她白皙的脸因为缺氧已经有些发紫,但神色依然很镇定,脸上毫无痛苦之色,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随后摇了摇头。 “那好,你一会儿张着嘴,不要动。”萧然道。 徐映微微点头。 萧然见状不再耽搁,唤出鸣玉。 同样吸入大量孢子的情况下,萧然没有任何被异物寄生的表现,就是因为有鸣玉在。这也是为什么萧然有把握跟少女说她能解决寄生问题的原因。 而且鸣玉早在她察觉到异物寄生之前,已经悄无声息将孢子解决掉了。 徐映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如上等蓝色宝石一样的蝴蝶停在她的鼻尖。蝴蝶落下的触感很轻,但还是让她鼻头有些发痒。徐映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凉意的气流入喉,让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肺部重新充盈着新鲜空气的感觉让徐映身体一顿,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她没想到司玉的手段这么立竿见影。随后,徐映感觉口中有什么东西落下,贴在咽喉和舌头上,一股又涩又苦的感觉涌上来。 徐映再次弯腰,用力咳嗽。 萧然抬手,接住落在她掌心的鸣玉- * 半分钟后,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吐干净的徐映擦了擦嘴角,沙哑着声音对萧然道:“不能留着它,必须尽快将它铲除掉。” 且不说她们答应过少女,脱离幻境之后会想办法杀掉血玉灵芝。就说如今墓室已经被打开,放任血玉灵芝不管的话,等到它的孢子逸散出去,这附近,很快就会变成一片绝地。 别说她们可以重新将古墓封起来,就看方潋和秦思真的尸体在土里上演了一出乾坤大挪移就知道,血玉灵芝的触角已经可以探出古墓了。 不过萧然暂时没有搞清楚它是怎么做到的。 “是该除掉它,但是我们必须得靠近。” 萧然勾了勾手指,细碎的声音从棺木中响起。 徐映耳朵一动,看到一堆五彩斑斓的虫子从棺木中爬出来。 萧然察觉到她的视线,道:“刚才我让蛊虫们试着啃食它,不过啃不动。” 相反,她还损失了不少蛊虫。无声无息之间,她起码和一半的蛊虫失去了联系。损失之大,饶是萧然也有些心疼。 感受到萧然的情绪,鸣玉轻轻扇了扇翅膀,贴着她的手心,传来安慰的意思。 ‘我去’ 萧然拢住手心,按住蠢蠢欲动的鸣玉,不让它动。 “既然远攻不行,那就近战。”徐映点了点血玉灵芝的方向,嘴唇为动,无声无息道:‘你左我右。’ 萧然让鸣玉藏起来,朝徐映点头一笑:‘好。’ 点头的瞬间,匕首滑落到手中,刀尖向下,萧然脚步一转,合身前扑,借着右腿蹬在地上的力道高高跃起。 她扑出的距离足够远,坠落时险而又险踩在棺木前端,身体前倾,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没入血玉灵芝的伞柄。 匕首扎进去的瞬间,伞柄的伤口处流出一些红色的液体,像是在流血一样。萧然脚步一滑,稳住身体,顺势借着下坠的力道用力向下劈,借此扩大伤口,但这力道十足的一劈只在伞柄上划出了一个细小的口子。随即她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匕首就像泥牛入海一样,被伞柄牢牢裹住。 伞柄上裂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然后向内收缩,像是一张张开的嘴,贪婪地吞咽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匕首的刀刃很快整个没入伞柄。萧然握着匕首就要抽身回撤,但她整个人已经悬空,除了脚下的棺材,没有支撑的地方,如果跌落在棺材中,等同于送羊入虎口。这股向前拉扯的力道似乎感受到她的力不从心,加快到了吞噬的速度。 匕首被吞掉的地方已经接近萧然的指间,她甚至能感受到伞柄温热柔软的触感,跟人的皮肤一样柔软。 萧然半点也不惊慌,脚背外勾,借着棺材板卡住身体,维持着悬空的姿势,不再跟这股力道僵持,手指一松,放开刀柄。 没了萧然的较劲,匕首以更快的速度整个被伞柄吞没。几秒后,刀柄消失,伞柄上被划出来的伤口愈合,仍旧是光滑一片,除了上面蜿蜒着的一条鲜红印记,完全看不出来它刚才有受伤过。 这么强的愈合能力让萧然不禁皱眉。普通的办法杀不死它。 “司玉,退!”徐映一声低喝传来。 在萧然纵身飞扑的同时,徐映也从右侧靠近了血玉灵芝。 她并没有选择将匕首扎进去,而是横握着匕首一划,在伞柄侧面横切出一个口子,随后翻身落地。 在看到伤口内缩愈合后,徐映毫不犹豫,拧身搭上棺木,单手撑着棺木纵身一跳,用上更大的力道,划出一个更深的伤口。 趁着伤口还未愈合,徐映在落地的瞬间左手夹着一块玉石手腕一抖,将玉石嵌进伤口,看着它被伞柄吞掉后,朝司玉高喝。 听到徐映的话,萧然左脚用力一勾,腰背绷紧,踩着棺材边缘三百六十度腾空旋身,在棺木左侧落地。 落地后她也不停留,脚下一点,疾步后退。 “出去!” 徐映和她同时落地,语调急促地道。 萧然一点头,迅速转身,疾步向前冲,徐映紧跟在她后面。两人的动作非常快,敞开的主室门已经近在眼前。 突然间,萧然听到身后传来像是闷雷炸响的声音。虽然知道不该在此时分心,但萧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灵芝伞柄的右侧此时破开了一个碗大的洞。大洞的边缘焦黑翘起,破破烂烂,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炸开的。 顺着洞口,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将伞柄染成红色。 灵芝的愈合能力此时并没有发生作用,大概是伤口太大,徐映引爆的东西也有力量残留,阻止了它的愈合之力发挥作用。 和先前的小打小闹相比,这个伤口显然让血玉灵芝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它的伞柄都开始抖动起来。 没错,这株灵芝活了过来,它抖动着“身体”,焦黑翘起的破洞边缘也在收缩颤动,一张一吐,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伤口的痛苦。 萧然有些惊讶它像活物一样对疼痛的反应,但又不是特别意外。 少女说过,灵芝在有意识侵蚀她的地方,说明它应该是有智慧的。可从她们醒过来,到徐映将伞柄炸开之前,它都呆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表现出有灵智的样子,让萧然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但是在灵气断绝后,这株灵芝是怎么产生意识的?从它还会“装死”,可以看出来它的意识绝不是刚刚诞生的。 仅凭少女的肉身,竟然能在灵气断绝的时候还能养出一个精怪,并让它一直保留意识至今? 疑惑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萧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和徐映扑出主室。在她们身后,随着血玉灵芝身体的抖动,漫天的孢子粉如雪落一般纷纷扬扬撒下,整个主室中顷刻间布满红色的烟雾。 霎时间,主室的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盖住了原本泥土的颜色。 “鸣玉!” 萧然喝道,想让鸣玉尽力将这些孢子拦下。孢子绝不能顺着甬道散出去! 但还没等她将意思传达,便听到“嘤——”的一声,抖动的血玉灵芝竟然从地上拔起来了! 第236章 诈尸了(捉虫) 236 萧然:?!!! 在她震惊的视线中, 血玉灵芝疯狂抖动伞柄,做出一个如同人弯腰一样的动作, 猛地一缩,伞柄凹出一条清晰的摺痕,然后下半部分伞柄使劲往上一提,凹陷的摺痕迅速回弹,将自己硬生生提起来一截。 灵芝本来就已经顶到穹顶,它偏偏还要往上拔,墓室哪有空间让它往上, 只能撞到顶部的券石。券石被它顶得发出闷响,簌簌落下大片灰尘。灰尘混合着灵芝扬起的孢子弥漫开来, 整个墓室的空气更加浑浊, 飞扬的尘土让萧然不得不眯起眼睛。 包裹住伞柄的棺木在灵芝拔起身体的大动作下,同样跟着一震, 小幅度腾空而起, 随后灵芝一抖, 将束缚着它的棺木抖落。棺木又重重再次落地,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在四周激起一片烟尘。 之前踩在棺木上时候, 萧然扫过一眼棺里的景象,里面空荡荡的,并无尸骨, 倒是免了崔玉死后尸骨还被这么折腾。 漫天的烟尘中,萧然捂住口鼻,闷声道:“不能再让它这么下去了, 我让蛊虫把甬道上的洞口和前面的盗洞重新埋起来,孢子不能出去。咱们必须在穹顶被顶穿前尽快把弄死。” 话音刚落, 墓室里又响起“嘤嘤”的声音。这次萧然确认,声音是灵芝那里发出来的。这玩意儿不仅有智慧,竟然还能发声,就差能开口说话了! 估计是听懂了她要弄死它的话,在“嘤”了两声后,灵芝更加用力地抽动起来,也不知道是想将什么东西抽出来。穹顶在它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异响。 徐映撕下一块衣服,拿在手里抖了两下,反手将它往脸上一蒙,在脑后打了个结。 抖的两下虽然不能将衣服上沾的孢子都抖下来,但好歹掩住口鼻,能减少她吸入空气中的孢子数量。 听到萧然的提问,她弹了两下匕首,遥遥一指灵芝的方向,闷闷的声音透过布料的遮掩传出:“我右,掩护、你,左边。” 萧然一顿,心领神会地点头。 萧然这时候也不心疼蛊虫了,所有蛊虫倾巢而出,分成两波,一波爬出前室去堵洞口,一波涌向灵芝,爬上它的伞柄,为两人的行动打掩护。 鸣玉飞舞在空中清扫四散的孢子,但孢子太多,它一只蝶根本弄不完。此时见低级的蛊虫都涌到灵芝上,趁着萧然不注意,也悄悄混进了蛊虫大军,淹没在一片五彩斑斓中。 萧然将它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没有将她唤回来。等级压制下,鸣玉自己也能控制蛊虫,有危险的话,它控制啃食灵芝的蛊虫优先掩护它,逃脱不是问题。 盗洞和入口被掩埋,墓室的空气仿佛一下沉闷了许多。 徐映和萧然暂时没有动,看着被蛊虫撕咬后血玉灵芝的反应,伺机而动。 蚁多还能咬死象。 虽然灵芝有强悍的愈合能力,但也架不住这么多蛊虫的啃咬,更何况有些聪明一点的,爬到它被炸出的洞口处,直接从洞口钻进去从里面往外面啃。 大部分钻进去以后很快被血玉灵芝吞噬,但有少部分能坚持几秒,从里面撕下几块肉。 造不成很大的伤害,但极为恼人。 即使灵芝没有脸,看不出表情,从它抖动的频率也能看出,它对这些爬在身上的虫子烦不胜烦。 趁此机会,萧然和徐映再次靠近主室,两人一同到达门前,并肩擦身,一触而分,按照先前攻击时的方向,再次扑上去。 还是先前动作,跃起的高度也一样,萧然眉头紧锁,握紧新的匕首,作势要扎。 抖落着蛊虫的灵芝完全不理会萧然的动作,只在右侧徐映的刀锋靠近时,骤然一拧伞柄,避开她的动作,然后得意地抖动伞盖,似乎在嘲笑她。 一击落空,徐映落地转身,并没有再次出击。 这边,萧然扑上去后,因为灵芝根本不设防,刀尖顺利没入伞柄。趁它抖动的空挡,萧然屈膝抬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伞柄上一蹬,身体瞬间倒飞出去,匕首“啵”的一声,被她带出。刀锋之下,半个指节长的伤口眨眼间愈合,萧然也不失望,藏在指尖的玉石轻飘飘射出,落入伞柄破开的洞口。 萧然:“徐映!” 徐映听到信号,头也不会地引爆玉符。比先前更大的爆炸声响起,因为古墓完全被封闭,甚至产生了回音。 这一击比徐映之前的那枚玉符造成了更大的杀伤力,灵芝肉混合着红色的液体在墓室内四散飞溅。 同时还有一些来不及撤回的蛊虫飞散开来。 萧然在空中翻了一个身,稳稳落地,一滴鲜红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染上一丝凉意。 “嘤!” 灵芝没有料到两人这次是声东击西,似乎被爆炸炸懵了,抖动的身体一顿,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萧然定睛看过去。伞柄被两次炸开的地方和其他地方比起来“瘦”了一半。中间无端空了一节,显然支撑不住巨大的伞盖,伞盖向下倾斜,带着伞柄也开始弯折,好似要断开。 但它顽强的挺住了,维持着将断未断的姿态保住了伞盖部分。 没被炸死的蛊虫爬到伤口处,你争我夺的啃食着伤口处的碎肉和液体。有些抢不过的,干脆爬下来,四散开来去寻找地上被炸飞的灵芝肉。 萧然仔细看了一眼,没找到鸣玉在哪里。 她感受了一下,知道鸣玉还很安全,就不管它了。 现在是趁灵芝病,要灵芝命! 萧然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液体,对徐映道:“再来一——”次。 “轰隆!”一声比爆炸更大的声响响彻墓室,掩盖了萧然还没吐出的最后一个字。 徐映:“什么声音?!” 随着她的话,更加密集的“咔嚓”、“咔嚓”和“轰隆隆”的声音在墓室中此起彼伏。萧然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她身体一歪,脚下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萧然连忙稳住身体跳开。 地面上她刚刚站立的地方鼓起来一个圆形的小包,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不仅是她脚下有,其他地方也有。 徐映垫着脚尖,同样避开小包,皱着眉头看着地面。 小包出现后,地面逐渐裂开许多纹路,从她们脚下一路向外延伸。萧然回头,这些纹路一路蔓延到前室,隐没在墓门之后。 “地下还有什么?”萧然神色凝重。 主室中,纹路的尽头,是努力撑着伞盖的灵芝。在它附近,泥土如同一个花苞一样拱起,地上的棺木被拱起来的泥土顶起来,像跷跷板一样前后摇晃。 地面的异常显然和血玉灵芝有关。 萧然召回一部分蛊虫,让它们沿着地上的裂纹前去查看发生了什么。她担心地下的东西会钻到地上。 “小心!” 就在她分神之极,墓室内异变陡生。 刷! 徐映的提醒伴随着如鞭子抽动的破空声,萧然只觉身后有一阵劲风袭来。她条件反射一矮身,余光中一条有一指粗的白色“软鞭”朝她拦腰横抽过来。 “软鞭”很长,再退已经来不及,萧然干脆就势在地上一滚,险险躲开。 “啪!” “软鞭”抽在地上,留下一条足有两米长的深深印记。 如果她刚才没有躲开,就凭这抽过来的恐怖力道,恐怕要将她的腰抽断。 “轰!” 土块混合着木头的碎块从灵芝的方向朝四面八方散射。 萧然偏头躲过一块擦着她脑袋飞过的木块。几经折腾之后,这副历经千年不朽的棺木终于被破坏殆尽。 没了棺木的掩盖,萧然看清了“软鞭”的来处和样子。它们是从血玉灵芝的底部长出来的,粗粗一看,数量不少,有粗有细,有长有短。凡是粗壮的都比较短,最粗的一条比刚才抽打她的那条还要粗一半,约莫有一只半粗,相应的,它只有那条鞭子三分之一长。 细的,几乎跟蚕丝一样细,但很长,弯弯曲曲盘了几圈。绕的太多,看不出头尾,也按断不出有多长。 而但凡粗壮一些的“软鞭”上,都长着一些白色的“瘤”,大如鸡蛋,小如蚕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血玉灵芝刚才拔萝卜一样拔自己的身体,该不会就是想将这些东西从地下抽出来吧?萧然推测道。 它可能是想放缓动作,以不易察觉的动静将这些蔓延的根须一样的东西抽回来,出其不意袭击两人。没想到两人抽冷子给了它一下,让它在暴怒中都顾不得掩藏了。 在这些根须长出来的地方,萧然似乎还看见一点闪烁着亮光的东西。但等她仔细看过去时,在根须的舞动中,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嘤!嘤!” 不等萧然在仔细查看,血玉灵芝发出愤怒的“嘤嘤”声。 在它的“嘤”声中,这些虬结在一起的根须如同八爪鱼一样,挥舞着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抽向两人。 墓室中一时噼里啪啦作响,热闹得如同过年时的炮仗爆炸一样。 指粗的根须再次横扫过来,蛇一般灵活蜿蜒。徐映和萧然脚下一点,分别朝相反的方向跃出,被迫分散。 根须疯狂扫动,扬起大片尘土,根本不给两人落脚的地方。萧然咳嗽两声,灵活地跳动着,避过地上的根须。 察觉到不能奈何她以后,根须的前端高高扬起,打着旋儿抽过来,与此同时,另一条根须从上至下,朝她的脑袋斜劈。 萧然向后一仰,后背几乎贴到地面上,避开下方的劲风后,左手一撑,在空中横翻而过,躲开了直击脑袋的一下。 落地后,另一条根须直追而来,萧然肩膀一缩,根须擦着她的头皮而过,带起了几根发丝。 倏然,萧然脚下一沉,巨大的力道将她狠狠拽倒在地。毫无防备之下,萧然只来得及抬起脑袋,任后背砸在压实的泥土上。 缠在脚上的根须片刻不停,用力将她往灵芝所在的方向拖动。 后背传来尖锐的疼痛,萧然闷哼一声,忍着痛狼狈地在地上滚过一圈,避开另一条根须,弯腰而起,用匕首斩断卷在脚腕上的根须。 断掉的根须迅速缩回。萧然这才发现这些东西并不是根须,而是由一根根比蚕丝还细的菌丝拧成的。 上面白色的“瘤”是长出来的菌丝体。 萧然脚腕上被斩断的菌丝上就有一个“瘤”。 挥舞着的菌丝不容萧然继续观察,她挥动匕首,想将脚腕上的菌丝切开。菌丝被挑开的一瞬间,上面的“瘤”从菌丝上落下,细细的丝扎进萧然的皮肤中。 萧然:! 匕首横转,萧然毫不犹豫削掉了这块皮肉,随即将一只织蛊拍在伤口处。 “徐映,这东西上的‘菌瘤’会寄生,你小心一点,不要让它们落在身上!” “嗯!”徐映应了一声。 在萧然躲避菌丝的时候,徐映已经被它们逼退到墙角。她踩着墓室的墙壁辗转腾挪,灵活闪避,至今没有被菌丝沾过身。但四周扫过的菌丝太多,她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生存空间越小,徐映的眼神就越是冷静,每一次腾挪间,都向血玉灵芝更靠近一点。 这些菌丝由血玉灵芝操控,它不会攻击自己,所以更靠近它的地方才是更安全的。 她手上还有最后一枚玉符,只要接近血玉灵芝一点,让她腾挪的空间再大一些,让她多出一两秒时间停顿下来,将玉符甩出。 这枚玉符徐映不准备再炸伞柄,从这些冒出的根须来看,即便伞柄断裂,伞盖掉落,对血玉灵芝的伤害也不是致命的。伞柄的伤口已经足够大了,可以靠蛊虫慢慢磨,下面的根须才是最麻烦的。 如果知道还有这些东西,第二枚玉符不该浪费在伞柄上。 不过后悔无用,徐映从不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她只求这一下一击必中 萧然再次狼狈躲过根须。她已经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了,衣服上和身上沾满了孢子和灰尘。这具身体终究恢复时间太短,有时候反应速度跟不上脑子,闪躲不及时,左臂和胳膊也硬挨一下。幸好她意识到躲不过的时候,都是选择细一些的菌丝硬挨,力道有限,除了又剜了两次肉以外,伤害倒也不大。 以她如今这个样子,出去随便往街上一蹲,大约能收到不少好心人给的赏钱。 虽然挨了几下打,但萧然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些菌丝虽然灵活,也不是没有缺点。因为它们长短不一致,不太好控制。有些菌丝抽过来时,因为太长,主室的空间有限,需要收缩弯折,因此总会和其他菌丝撞到一起,少的时候,虽然互相干扰,但也很容易分开。但有时候三四根撞到一起,就会互相缠绕,然后在挥舞中打成结。 发现这点后,萧然在躲避中有意识引导它们互相碰撞。如今有七八根菌丝都缠绕在一起,互相扯后腿,大大减轻了萧然躲避的难度,也有心思观察徐映的动向。 注意到徐映有意识在靠近血玉灵芝后,萧然念头一转,立刻明白她的意图。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不再一味躲避,反而主动迎上袭击的菌丝,挑衅似的挥动匕首,左劈右斩,换守为攻。 不一会儿,在她周围散落了一圈被砍下来的菌丝。吸引火力的行动非常成功,围剿徐映的菌丝立刻抽出一部分朝她扫来。 徐映瞥了一眼萧然,看着明显稀疏的根须,揉身而上,轻点脚尖,猫一样轻盈地踩了两步,瞄准血玉灵芝根部的空隙,甩出玉符。 玉符稳稳嵌在缠绕的根须中,徐映并未退开,趁着血玉灵芝没反应过来,瞬间将其引爆。 萧然感受到菌丝袭击的力道一轻,随后,缠在她胳膊上的菌丝软塌塌松开,滑落在地。 “成功了?”萧然略带惊喜地朝血玉灵芝的方向看过去。 徐映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淡淡的雾气从血玉灵芝的根部弥漫开来。所有菌丝收缩着回撤,钻回根部,包裹着根部半裸露出来的一颗鸽子蛋大小,混圆的珠子。 珠子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逐渐弥漫开来的雾气正是从它上面逸散出来的。 第237章 诈尸了 菌丝缩回, 裹巴裹巴缠上珠子,伞柄的根部向内回卷, 费劲地想将裸露出来的珠子重新吞回去。但那颗珠子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从上面逸散出来的雾气翻卷、凝实,一部分化作同样白色的丝状雾,卷上菌丝,拼命拉扯,挣开束缚。另一部分化作薄薄的、如柳叶刀一样的雾刃,飞旋着斩向菌丝。 一个想吞, 一个想跑,你来我往, 打得无声又激烈。 “那是它的内丹吗?”萧然见徐映不答话, 菌丝的危机也暂时解除,便靠了过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它自己还能跟自己打起来?” 下边在打, 血玉灵芝也顾不上伞柄上的小麻烦。伞柄上的蛊虫依然在兢兢业业啃着灵芝肉, 发出吱吱叽叽的细微声音。蛊虫比刚才又少了许多, 悄无声息地死掉了一批。但这些剩下的生命力更顽强, 吃“肉”吃得更起劲。 血玉灵芝的肉对它们来说应该有不少好处, 这一趟能从墓室中活下来的蛊虫,品质应该会有提升,以数量换质量, 也还划算。 “应该不是它的内丹,这颗珠子不受它的控制,不可能是它自行结出来的妖丹。”徐映偏头躲过一根飞来的菌丝, 道。 在徐映眼中,血玉灵芝顶多算是开了灵智的精怪, 离成妖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根本不可能结出妖丹。 若是它是成妖的精怪,以她们目前的情况,一进来也不用考虑怎么弄死它,而是要想办法先逃命了。 “我怀疑,这颗珠子其实是那位玉河河神的内丹。玉河河神,”徐映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道:“在宴席上,她脸上曾出现过的类似鳞片的纹路。她应该也是某种妖类出身,在天地灵气还算充足的时候侥幸化形,受封正神之位,脱离了妖身。” 萧然立刻想到了水里的各种鱼类,毕竟水里长鳞片的东西,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鱼。 随后她注意到徐映口中的“侥幸”,有些沉默。 按少女从头到尾的表现,她能化形、能成神,确实算的上侥幸。估计是前面太顺利,运气透支,后面才会有那样的遭遇。 徐映不知她心里所想,继续道:“她是妖类化形的话,在她死后,剥离掉河神身份赋予她的神性,那她的肉身和内丹对于精怪来说就是大补之物,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适合血玉灵芝。” 听她这么说,萧然恍然,难怪灵气刚刚复苏不久,血玉灵芝却强得有些过分,原来是因为除了吞掉了少女的血肉,它还得到了她的内丹滋养。 这是逮着一个羊毛薅啊。而且看样子,这羊毛还没有被薅完。 不过应该也快了,少女明确说过自己已经要压制不住血玉灵芝了。 既然如此 萧然看向还在跟雾气争斗的血玉灵芝,在她们说话间,血玉灵芝已经稍稍占了上风,要将内丹压回去了:“那还等什么?” “抢啊——!”萧然一嗓子喊出了一种打劫的气势,随后冲了上去。 徐映没料到她一下子变得这么有匪气,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手腕一抖,握着匕首慢一步跟在她身后。 灵芝伞盖中,沾了一身红色粉末的鸣玉听到主人的话,从中钻出来,轻盈地飞落下来,擦着萧然的脸颊先她一步落在一朵扫过来的菌丝的“菌瘤”上,然后任菌丝怎么甩动,都牢牢趴在上面。 萧然侧身,将匕首往空中一抛,换了个手,上身后仰,侧步横切,利落地斩断一条近身的菌丝。 徐映虽然迟了一步,动手也干脆,几下就斩断了一条菌丝。 至于趴在“菌瘤”上的鸣玉,这一会儿功夫,整条菌丝上的“菌瘤”都已经化为了它的养料。失去了“菌瘤”,菌丝也像失去了养分,化成碎末,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融进满地红色的粉末和黄色的尘土中。 先前受创,又要压制雾气和珠子,血玉灵芝根本腾不出手,菌丝已经无力阻拦萧然和徐映两人。 片刻后,她们距离血玉灵芝只有一臂距离,正好是离原先棺木摆放的位置不远。 大概是察觉到两人是来帮它的,珠子挣扎得更用力,飞旋的雾刃转得更快了- * “咕唧——咕唧——” 似有粘稠的液体挤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片巨大的阴影无声地压在萧然和徐映的头顶。 血玉灵芝之前狂乱地挥舞着菌丝,左摇右摆,再加上蛊虫们锲而不舍的啃食,灵芝伞柄上的破洞又扩大了一点,伞盖低垂,有些蔫蔫地耷拉着。 血玉灵芝的伞柄又抖了抖,伞盖随之晃动。磨盘大的伞盖如果从上面落下,绝对能将两人压在地上,不说压死她们,至少也能让她们短时间动弹不得。它显然打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 萧然抬头,念头急转,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来得正好。 “徐映?”萧然唤了徐映一声,冲伞柄破口的地方一努嘴,左手虚指地上完好的棺盖,做了一个横拍的姿势。 无需解释,徐映便懂了,当即脚下一蹬,侧身朝她靠拢。 萧然双手交叠,在徐映踩上来的瞬间抬手一托,将她送出去。 借着一托一送的力道,徐映飞身而上。等她在半空坠落时,正好落在灵芝伞柄的破口出。徐映脚下一点,伸手虚抱伞柄,两厢借力,整个人灵活地在空中旋身一转,便从前面绕到了血玉灵芝的后面。 随即,她膝盖一顶,手一推,身体又迅速弹开。 在她攀上灵芝的刹那,萧然靠近棺盖,脚尖一挑,将地上唯一完好的棺盖挑起。棺盖凌空翻起,她左脚单立,整个人三百六十度旋身,右腿如鞭,大力横抽。 这一记腿鞭萧然用了十成力,腿都震得有些发麻。 收腿落地,稳住身体,萧然不退反进,迅速窜向左斜方。 空中,棺盖打着旋飞向徐映,此时徐映正好弹开,避开了飞来的棺盖。随后她五指成爪,扣住棺盖,用力一扫,棺盖整个抽在伞柄的破口处上方。 只听“砰”的一声,棺盖和伞柄相撞。原本伞盖就半落,欲坠不坠,在这一击的冲力之下,它终于支撑不住,往前一倾,“轰”地落地,溅起满室的烟尘。 伞盖落地之时,血玉灵芝察觉不对,慌忙将菌丝扎进土里想要稳住自己,但巨大的惯性之下,扎在地上的菌丝崩断,它整个被伞盖带倒在地。 徐映松手,棺盖随之落地,压在伞柄上,左右摇晃了一下,维持住恰到好处的平衡,就这么盖在上面。 棺盖其实并没有多重,但对血玉灵芝来说,它现在重逾期千金。 血玉灵芝已经顾不得跟雾气缠斗,也分不出心来阻止萧然和徐映,它分出一部分菌丝缠住珠子,剩下的菌丝全部扎入地下,用力想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可惜它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它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抽出菌丝绞段伞柄,断尾求生。但它不知道长在哪里的脑子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 伞盖落地的瞬间,萧然正好绕到灵芝身后,避开伞盖,正对灵芝的根部。徐映从空中落地,跟她并肩而立。 菌丝散开扎进土中,对两人来说,剩下的缠在珠子上面的菌丝跟不设防没有区别。 萧然屏住呼吸,跟徐映同时靠近血玉灵芝根部,一齐动手,匕首插进灵芝肉中,试图将珠子挖出来。 “嘤嘤~” 感觉到两人的动作,挣扎中的血玉灵芝“嘤嘤”直叫,听起来有些可怜兮兮,像在求饶一般。 萧然和徐映不为所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割开菌丝,用了搅动着灵芝肉。 眼见求饶不成,血玉灵芝将菌丝从土里抽出,倏然合拢,似乎想将两人裹住,放手一搏。 所有蛊虫回撤,从根部啃食着菌丝。鸣玉挥动翅膀,幽蓝的蛊丝从它身上散开,扎进“菌瘤”中。 合拢的菌丝一顿,恰在此时,萧然手下用力一撬,淡红的珠子从灵芝根部滚下来。萧然瞥了一眼,嵌在灵芝中的另一半珠身竟然是淡黄色的。 她顾不得奇怪,抬手一捞,将珠子拢在手中,起身和徐映一起从菌丝尚未合拢的空隙中钻出。 “嘤——!” 珠子被撬下来的同时,血玉灵芝悠长又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墓室中,随后戛然而止。 空中的菌丝寸寸断裂,仿佛三月的柳絮,落满萧然和徐映的肩头。在两人的注视中,血玉灵芝最后抖动了一下,玉色的伞柄失去光泽,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缩水,红色的伞盖同样如此。 不消片刻,整株血玉灵芝缩水到只剩原先的三分之一大小,就再也没有变化了。 鸣玉收回蛊丝,传来一股可惜的情绪。萧然感觉到,无奈地安抚它。其实她也有点可惜,其他不说,她还挺好奇血玉灵芝身上强大的愈合性的。 不过一想到它漫天的孢子,萧然就将这丝可惜抛在脑后。 又等了一会儿,确认血玉灵芝彻底死了,萧然呼出一口气,召回所有蛊虫。 血玉灵芝缩水后,蛊虫们也不再啃食它的身体,说明死去的灵芝对它们已经无用了。 徐映这时也扯下脸上的面巾,咳嗽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些干枯的碎片。 萧然侧目,她之前见徐映一直没有咳嗽,身手十分灵活,半点没有呼吸困难的样子,还以为孢子的寄生还不到发作时间。没想到她并非不适,只是能忍。 徐映清了清嗓子,感觉舒服了一些,转头对萧然佩服的眼神,有些疑惑:“怎么了?” 萧然摇头,收回视线,道:“没什么。时候应该不早了,既然已经解决了,咱们尽快出去吧。” 徐映点头,随后道:“这株灵芝还有满地的孢子,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烧掉。” “嗯。”萧然没有异议- * 驱使着蛊虫将整个地皮刮了一遍,孢子混合着泥土堆拢,将血玉灵芝干枯的身体架在上面,棺木的碎片作为燃料。 做好这一切后,萧然在木头和灵芝上都点了一把火。棺木的木材十分难烧,但灵芝遇火即燃。几乎是火点燃的一瞬间,便席卷整株灵芝,眨眼间,灵芝就消融在火光中。 墓室中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咦,灵芝里面还有东西?”萧然看到火光中的反光,轻咦一声。 萧然将东西拨出来,任土堆继续燃烧,蹲下身将落在地上的东西翻了个面。 徐映原本去查看墓门上灵芝的状况,确认它们都死了,听到萧然的话,转回主室,立在她身边,垂头看向令牌。 这是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牌子,整体有点像是电视剧里行刑时扔出的签令牌。 令牌周围刻着蜿蜒的纹路和祥云纹,中间似乎一种古老的字体。萧然搜索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库,发现她不认识,甚至连相近的字形都没有印象。 “这是什么?” 徐映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是神位敕令。” 第238章 诈尸了 清晨, 寥无人烟的空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咚”的闷响。 这声音似乎从地下传来, 被地上的深坑放大,打破了林中的寂静,惊飞了一群鸟雀。 空地上,深不见底的坑中,突然探出一只沾满灰尘的纤细手掌。 手掌扣在地上,萧然用力一撑,整个人从深坑中跳出来, 踉跄几步,单膝跪地, 然后顺势往地上一躺, 将自己翻了个面,仰面朝上, 四肢摊开呈大字状, 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 她完全不在意地上干不干净, 反正在地底下滚了不知道多少圈以后, 她和身下的土地, 不一定谁比谁干净, 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躺一躺。 鸣玉落在她的额头上,展开翅膀,跟她一起躺平。 萧然抬起手点了点它, 鸣玉蹭了蹭她。萧然收回手,张开五指,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 深坑中, 徐映踩着泥土第二个爬上来,随后是身体半透明, 手里捧着半黄半红的内丹,踩着翻卷的白雾,腾云驾雾一般飘在她身后,落后半个头的少女。 徐映双手一撑,跃上平地,见到随意躺在地上的萧然,脚步自然地绕过她,提醒道:“往那边一点,小心这里塌下去。” “哦。”萧然应了一声,随意道:“就是甬道塌了,我已经让蛊虫在下面填土,就那么点地方,这里不会塌的。” 要是整个墓室都塌了,这片地方说不定会陷下去,但经过血玉灵芝蛮力顶撞,菌丝抽打,墓室依然牢固。 她们出来时,萧然想将甬道填上,利用夯实的泥土堵住墓门,谁知不知是不是开了个洞口的原因,甬道的结构被破坏,不知怎么竟然塌了。 好在也只是甬道塌了。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躺着,萧然还是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和泥土。 少女飘荡在两人身边,在萧然砰砰砰拍灰的时候,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欲言又止:“我再帮你洗洗吧。” “不用浪费你的力量了,你留着力,尽快清除内丹上被侵蚀的部分。” 萧然拒绝道。她不习惯少女操纵雾气在她身上游走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自在。再者这些雾气也只能卷走灰尘,其他比如脸上手上抹出来的印子,该脏的地方还是脏,洗了跟没洗差不多。 而且少女的确需要保留力量,尽快驱逐内丹上被血玉灵芝侵蚀的部分。 昨晚少女出现后,她们才知道那颗内丹上的红黄两色,象征着血玉灵芝和她对内丹中力量的掌控,血玉灵芝没死之前占据上风。现在,少女迟早可以完全掌控内丹。 “好吧。”被拒绝后,少女有些怏怏不乐,倒不是因为被拒绝不快,而是她天性爱美,喜欢精致干净又好看的人和物,见不得别人如此邋遢。尤其是这两人都长得很好看,特别符合她的审美。现在见她们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美貌,身上还破破烂烂的,就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这两人可以说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变成这样也跟她有关系,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闷闷地将内丹收起来,转过身去,尽量不看两人,来个眼不见为净。 少女的小动作逃不过萧然和徐映的眼睛,从她们在火堆中发现令牌,少女现身的时候,只解释了一句令牌是什么,就眼睛亮晶晶,迫不及待问她们要不要清一清身上的尘土时,两人就发现,这位名叫崔明珠的玉河河神不仅年级不大,心性天真,大约还有点颜控和洁癖属性。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点小性格,也有分寸,不会给人造成不适,两人便也不怎么在意- * 深坑填平后,萧然再在上面做了一些伪装,就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她和徐映走到金杯旁边,拉开车门,对徘徊在空地上的少女招了招手:“上来。” 徐映见她拉开的是左边的车门,便绕到右边,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可能是受萧然的影响,她也心安理得,不在乎将座位弄脏。总归这车也不是她们的。 崔明珠听到萧然叫她,脚不沾地地飘过来。萧然发现她将内丹收起来以后,周身就不再总是缠绕着雾气,如今。没了雾气的衬托,她身上少了几分仙气,更像是一只鬼魂。 崔明珠飘到车门前,好奇地探头朝车内看了一眼,见徐映闭着眼睛坐在前面,身上还缠着一条黑色的带子,她缩回脑袋,悄声问道:“这是什么?” “车。”萧然说道。 崔明珠眼中浮现出迷茫。 萧然意识到她死后大概一直待在古墓中,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千年变化太大,因此对汽车没有概念,补充道:“就是代步工具,类似坐骑。” 徐映眼皮滚了滚,对她的这种类比保持沉默。 “我知道什么是车。”崔明珠探手摸了摸后排座椅,困惑道:“我见过牛车还有马车。这个车是用什么拉的?怎么没看见拉车的动物。” 萧然:“” “你先上车。这东西不需要牲畜拉动,自己会跑。” “哦。”崔明珠听话的上车,她也没有弯腰,踩在底盘上,脑袋直接从车顶穿过。在萧然的视线中,就见她像是被车顶削掉了脑袋一样,头身分离,一沉一浮地在空中飘。然后她转身落座在后座上,坐下的瞬间,身体矮下一节,脑袋又重新回到脖子上。 萧然:“”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她想问崔明珠以前有身体的时候,坐马车也是像这样不弯腰,直接拿头莽的吗? 或者那个时候,她也是用了穿墙术之类的法术? 吸了一口气,萧然还是没有将疑惑问出口,替她拉上后座的车门,转身上了车。 关门的闷响让崔明珠好奇地看了车门两眼,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双手交叠着搭在小腹处,背挺地板板正正。 萧然从后世镜中看到了她的表情,选择性无视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道:“你可以往后靠,不需要坐这么直。坐好了,我要开车了。” 徐映睁开眼,拉住扶手,崔明珠看见她的动作,抽出手,学着她的动作也拉住扶手。 萧然一脚油门踩下去,金杯启动。她时刻在后视镜中关注着崔明珠,生怕金杯开出去的时候,她会从车里穿过去,被留在原地。好在预想中的“穿模”事件并没有发生,她还好好呆在车里。 “哇~” 金杯在路上颠簸,崔明珠拉着扶手,仍然稳稳坐着,似乎感受不到颠簸。她侧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张开嘴,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她的声音很轻,但仍被萧然捕捉到一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息。余光中,徐映目视前方,唇边也泄露出一丝笑意。 萧然脚下用力,踩住油门,提高车速,往小屋驶去。 不到十分钟,金杯便停在了小屋外- * 小屋中,方潋靠在抱枕上,怀里还搂着一个抱枕,托着下巴,看着被黑雾捆住四肢,朝门边蠕动的矮胖司机。 大约是被吓多了,再加上每次秦思真去给他送饭,态度都很好,让这个胖子又恢复了一些胆量,早上趁着秦思真送饭的时候,竟然试图逃跑。 萧然和徐映出去以后,一夜未归,方潋本来就有些心烦,胖子大胆的行动刚好撞到枪口上。 方潋换了只手,心中计算着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了,两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矮胖司机趁她不注意,已经蛄蛹到门口,门把手近在眼前。 突然,身上的黑雾一紧,后腿一股大力袭来,将他往后拽,他的身体摩擦这地板,发出滋滋的声音。 “唔!呜呜!”眼见着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远,矮胖司机道,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他的嘴被黑雾糊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方潋嫌他吵,便堵住了他的嘴。 黑雾将矮胖司机拖到方潋脚边。 方潋放下手,轻轻拍打着抱枕,漫步经心地道:“还想跑吗?” 矮胖司机昂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拼命摇头:“呜呜!呜——” 然后咚咚咚地朝方潋磕头。 方潋嫌恶的别过眼,黑雾一使劲,将他的手和脚困在一起,拉成一个反弓形,不让他再磕。 “闭上嘴,地板都被你弄脏了。” 矮胖司机被捆得十分难受,但听到这话,登时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还吸了吸气,想将眼泪鼻涕吸回去。 他现在十分后悔,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几天前,给当初的自己几巴掌。 让他瞎接单!让他鬼迷心窍见色起意动歪心思!结果夜路走多了,撞到真鬼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那天就算在家睡大觉,也绝对不跑这一单。 方潋瞥了他一眼。这胖子跟邵恩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到如今都没有悔意。她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再戏弄他。轻轻抬了抬手,一丝黑雾钻进胖子的身体。随后指挥黑雾将他吊起来,准备运回储藏室。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方潋站起身,略微惊喜地透过落地窗看去。 她分心之下,黑雾失去控制,矮胖司机重重落在地上。 “唔!” 矮胖司机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这下摔出来了,顾不得方潋的警告,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方潋懒得管他,开门,迎上走过来的徐映和萧然。 “方潋,今天是你出来?家里还好吗?”萧然看见她,打了个招呼。大白天能出来的,是方潋无疑了。 方潋点头,顿足,细细打量两人:“事情不顺利?” “还好,暂时都解决了。一会儿跟你细说,我和徐映先去洗漱一下。” “对了,”萧然让开身体,“有个人给你介绍一下。” 方潋:“谁?” 崔明珠:“咦,是你们。” 方潋疑惑地看着自来熟跟她打招呼的少女,对萧然道:“她是?” 第239章 诈尸了 半个小时后, 等萧然洗完澡出来时,查看了一下方潋和秦思真的身体, 重点检查了一下她们有没有被寄生的现象后才下了楼。 楼下,矮胖司机早就被方潋重新塞回储藏室了。 萧然见她和坐在沙发上,各据一端,明面上是互不干扰。但她从两人的态度中品出了一丝古怪。 崔明珠看起来要自在一些,她又把她的内丹掏出来,捧在手中盘着,周身白雾缭绕。那枚神位敕令的令牌大喇喇躺在她腿上, 她丝毫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藏起来的意思。 而方潋,周身黑雾缭绕, 歪着身体, 手中捏着一个黑雾团成的球,极用力, 好似在发泄。 这两人看起来像黑白双煞。 这半个小时里, 客厅中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萧然想着。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靠近, 徐映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靠近, 停在她身后:“怎么不过去?” 方潋和崔明珠听到声音, 都抬起头来, 望了过来。 看见她们,崔明珠眼睛一亮,抬手朝两人挥了挥, 萧然冲她笑了笑。 片刻后,两人、一鬼、一神皆盘着腿,围成一个圈挪到地板上。萧然、徐映和方潋都坐在地上, 唯有崔明珠垫了一个抱枕,飘到上面坐下。也不知道她是洁癖发作, 还是想要在坐下后,依然跟她们三个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她先前一直飘着,萧然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崔明珠比她们要矮上大半个头,下面垫了垫子以后,还是比她们要矮一些。 崔明珠坐下后,敕令令牌被她圈在腿间。 这大概是最没有尊严的神位敕令了。 沉默了几秒后,萧然率先开口,打破寂静,问出她的疑惑:“明珠,为什么方潋会不认识你?” “啊?”崔明珠顿了一下,小心看了方潋一眼,双手合拢,拢着内丹,垂下头,有些心虚的样子:“我嗯” 她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方潋本来有气,看她这个样子,心中的郁气又不好发出来,只能叹了口气,替她回道:“因为在她的幻境中,我们一直被重复清洗记忆,出来的时候,就不记得了。” 当然,现在她想起来了。 她这么一说,萧然就想到在幻境中,自己被徐映强行唤醒时的糟糕感觉,对方潋的遭遇感同身受。 徐映手搭在腿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道:“你们被洗了多少次?” 方潋回忆了一下,发现她自己也记不太清,语气登时有些不好:“不知道,次数应该不少。” 幻境中的记忆,想起来还不如忘了!一想就让她控制不住脾气。 她既生气自己在死后还有一段不太记得的、被人如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的时间。又生气幻境中的经历着实让她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幻境中,方潋的身份是一名官员的妻子。这名妻子家中富裕,是商户出身,家里属于有钱没名望的那类人。而她的丈夫,算不上名门望族,但也是小贵族,能混个小官当,只是家中相当落魄。越是这样的人家,就越是死守着表面光鲜,再加上丈夫官职不高,总要上下打点,内囊空空的家底根本负担不起他的开销。 官员与妻子的结合就是各取所需,丈夫要钱,妻子的家族想借势。 本来就是利益相合才结为的夫妻,也不说什么两人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但好歹也应该相敬如宾。实际上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官员觉得自己为了钱娶妻,是被逼无奈,忍辱府中,看不上他平民出身的妻子。但她又舍不得妻子的嫁妆和家族孝敬,拧巴至极。他不拧巴自己,将自以为是的愤恨和憋屈发泄在妻子身上。 为了给妻子难堪,他一房房纳妾,花着妻子的钱养小妾,还极力贬低妻子。 妻子忍无可忍之下,鼓起勇气表达出不满后,他就以和离威胁。 每次都是这个时候,长期的压抑和始终存在的违和感爆发,方潋就会察觉到身边的环境不对劲,继而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 可之后不管是方潋同意和离,还是假装退让寻找机会离开,最后结果都会以她被官员扣上各种各样的理由悄悄弄死作为结局。 数不清多少次经历中,方潋深深记住了古代所谓“七出之条”的花式用法。 虽然在她被害死之前,幻境就会重启,她其实没受到过折磨,但任谁生前被渣男害死,死后还要一遍遍重复经历类似的事,都会怨气爆棚。 一想到她最后一次被冠上不孝罪名,被关进祠堂,最后差点饿死,方潋周身的黑雾不自觉逸散弥漫,整个鬼都差点要再次黑化了。 萧然和徐映不知道方潋经历了什么,只见她刚才话还说的好好的,怎么好像突然应激了一样,神志也不太清醒。 “方潋!”徐映直喝其名。 这一声如洪钟大吕,方潋眼神一清,恢复理智,围绕在她身边的雾气缓缓散去。 对上两人担忧的表情,方潋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就是想到些不好的事。” 偏在这时,崔明珠看不懂刚才的紧张氛围,慢半拍小声插话道:“就洗十几次,比你们两个少。” 萧然&徐映:“” 方潋气笑了:“就——” 十几次难道很少吗?十几次的经历加起来也有快十年,要不是她后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她难道要被恶心几十年? 瞧着方潋脸色又难看起来,萧然朝崔明珠比了封嘴的姿势,让她别说话。 崔明珠眼睫微颤,似乎不太明白萧然为什么要让她闭嘴,但还是听话地捂住嘴。 徐映没管旁边的小动作,略一思索,便了然道:“十几次,倒是和我们差不多。你和秦思真的魂魄不够凝实,意识也不强,记忆被洗多了,再加上幻境记忆的冲击,对你们有一定的伤害。大约是出于自我保护,所以你们遗忘了幻境中的经历。” 方潋和秦思真都是普通人,哪怕含怨而死,灵魂没有锤炼过,到底也比不上她和司玉。 比起徐映,萧然还记得她租房那天刚见到方潋时她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现在想来,她变成那样,可能是因为刚出幻境,还没从频繁失忆的后遗症中缓过来,而不是因为灵气刚复苏。 “你们也被拉到幻境中了?”方潋问。 萧然点了点头:“嗯,跟你差不多。” 随后她简单讲述了一下她们在古墓中的遭遇。 方潋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下她更生不了崔明珠的气了,虽然过程有些恶心,但她也占到了便宜,哪怕这个便宜,也不是她自愿要占的。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带走崔明珠的力量的。 “你的力量,我要怎么还给你?”方潋道,她不白占这个便宜。 崔明珠摆摆手,“算啦,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我现在也不是那么需要了。” “而且你掌控它,对你有好处,起码能让你保持冷静,不被怨气侵蚀。” 方潋抿着唇,不太习惯占便宜,但她大概确实需要保持冷静,尽快晋升,便道:“谢谢。” “不用谢,就当我给你的赔偿。”崔明珠笑道。 方潋也笑了一下。 看两人和解,萧然也放松了一些,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矛盾还是要尽量解决。 关于方潋的状态,萧然其实还有一些问题想问,比如方潋和秦思真是怎么变成一体双魂,又是怎么从幻境中出来的。但这时候继续这个话题可能有点危险,她便压下疑问,打岔道:“明珠,你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掌控内丹?” “还有,现在这枚神位敕令也回到了你手上,你是不是就能重新掌管玉河河神之位了?” 萧然之所以这么问,是她不太确定,失去了肉身,崔明珠的神位是否有影响。 其实在萧然看来,一般而言,神位这种东西,应该是和气息或者灵魂印记绑定在一起的,有没有肉身,关系都不大。不过一般理论放在崔明珠这里,可能就不太适用。 萧然的预感没错,她问出问题后,只见崔明珠左看右看,就是不直视她,明显在回避她的目光。 “你还是个神?”方潋语气中满是惊讶。 她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是啊。” 一被质疑身份,崔明珠当即就不乐意了,看着方潋的眼神,挺起胸膛,坚定地申明自己的身份。 “嗯。”方潋到底是个老练的成年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很在意这个身份,便点点头,顺势问道:“那你是什么神?” “河神。”崔明珠骄傲道。 “咳!”萧然打断扯远的话题,“明珠?敕令的事?” 崔明珠眨了眨眼,沉默下来。 “?”萧然不解,她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开崔明珠自己,就数徐映对神位敕令的事有所了解。崔明珠避而不谈的做法,让她心中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念头。不过这个念头还需要一些佐证。 “明珠,”徐映开口,没问关于敕令的问题,而是问:“不算在墓中呆的上千年,你当年多大?” 她避开了死亡的字眼,怕崔明珠想到不好的事。 这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崔明珠道:“一百五十岁,还有二十天,我就到一百五十岁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她一百五十岁,阿玉十五岁。阿玉说十五岁的生辰对女子而言是很重要的日子,到时候家里会给她举行及笄之礼。及笄礼会很盛大,会请很多亲朋好友来参加这场盛会。笄礼之后,她就是大人了,很多事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她不知道什么叫及笄之礼,但她快要一百五十岁了,早就是大人了。 不过她没有过过生辰,很好奇人类的生辰是什么样的。阿玉说她不能去她的笄礼,那时候人太多,太乱了。她就缠着阿玉,说也想过一次生辰,亲朋好友即使庙祝爷爷和阿玉,他们陪她一起过,她也有及笄之礼了。 阿玉被她缠怕了,答应了。她们约定好,等到那一天,阿玉会到河神庙,还会给她带生辰礼物。她还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的生辰礼物。 可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和阿玉都死了。 崔明珠心情有些低落,很快又打起精神。情绪变换之快,差点让萧然没有察觉到。 徐映在思索敕令的事,倒是将她的变化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得到证实。她斟酌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出第二个问题:“能告诉我们,你的本体是什么吗?” “当然,若是不行,便算了。”她补充道。 在她上一世,贸然探寻他人本体为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有些人不在意这个,甚至会炫耀本体,展示本体的强横和美丽。 但有些人就对此非常敏感,或者是因为本体不好看,所以非常在意,或者是因为一旦本体暴露,就等于是向所有人暴露出自己的致命弱点。因为这种事引发的争端也不在少数。 “我的本体是蜃。”崔明珠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海市蜃楼’的那个蜃?河蚌?”方潋闻言道。 怪不得她擅长制造幻境,可以说是种族天赋了,萧然心想。 徐映的反应跟萧然两人截然不同,她知道蜃是什么,原徐映的记忆里有,类似于她的世界中一种名为“雾妖”的存在。不过雾妖在山林和海河中都有,因为它们有水陆两种形态,在岸上和水里都可以生存。 除了会制造幻境,引诱过路行人,实力不强,这点跟崔明珠的情况能对上。 但如果崔明珠只是类似雾妖的“蜃”的话,那她的猜测就有问题了。 “不是单纯的河蚌。”崔明珠摇头,对方潋道:“是蜃龙。” 方潋反应极快,“《三才绘本》上所说:‘状似螭龙,有角有耳*’的那个蜃龙?” “应该是?”崔明珠不确定地道,听描述跟她本体的一种形态类似,但她不知道方潋说的是《三才绘本》什么。 “有人记载过我的本体吗?”她好奇的问道。 方潋点头:“嗯,是几百年前有人在一副画中画过。” “咦,几百年前我的同族还出现过?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自己了。那他/她还在不在?” 这方潋就没法回答她了。她自己变成鬼之前,一直是唯物主义,对这些神鬼妖魔的记载,一直认为是古人的想象,并没有深入探究过。 秦思真或许知道,她写过一个妖怪相关的剧本,查过不少相关资料。 说起来,她得问问崔明珠,想办法将她和秦思真分开。 徐映:“蜃龙,是龙属?” “嗯!”崔明珠点头。 徐映将目光挪到她腿上的敕令上,然后道:“如果你是龙属,我没猜错的话,一百五十岁,你应该相当于幼儿?” 而不是少女模样。 如果这里的龙跟她所知道的龙是差不多的话。 第240章 诈尸了 萧然和方潋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崔明珠还略带婴儿肥的脸上, 就她这副面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年纪不大。但要说她是幼儿, 可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龙属跟她的神位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神位还有年龄歧视?” 不同物种间因为平均寿命不同,所以有不同的年龄计算方式这个萧然知道。 “就算是年龄歧视,一百五十岁应该也不算太小了吧?” 萧然不太确定地问道:“话说回来,一条龙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年?” 方潋也目露好奇。 他们国家有相当多的神话传说,各种被记载的神话生物也有很多,比龙族更强大更神秘的也有,但龙对国人来书, 始终是有特殊含义的。 她之所以听到崔明珠是蜃龙没有特别大的反应,是因为蜃=蚌类这种先入为主的思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再加上之前对崔明珠复杂的情绪, 让她实在激动不起来。 徐映:“我也不太清楚。” 她只见过龙属, 并没有见过真龙。她曾经以为,她所见过的龙属是真龙, 后来她才知道, 其实他也是混血, 只不过血脉比较纯正而已。 据他所说, 其实所有水族, 包括混血, 都许久没有见过真龙了。 “龙属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们都是混血。有些混血还很能生,血脉稀释得很快, 到最后几乎和龙沾不上关系了。” 徐映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波动,但随即就将这一丝异样压下。 方潋疑惑道:“三代之外都不算近亲了, 这种血脉稀释得差不多的情况还能算龙属吗?” “算不算,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别人不能置喙。比如如果你有一个很喜欢的小辈,他跟你有点血缘关系,只是血缘不够近,你会不会不承认他不是你家的人?” “再或者,跟你血缘关系亲近的人都很平庸,但血缘较远的后代格外出类拔萃,比子孙还像你,又乖巧能讨你欢心,又不像子孙那样在外面闯祸,那你是会喜欢平庸的还是乖巧出众的?” “当然是后一种。”方潋道,谁会喜欢不合心意的闯祸精。 崔明珠跟着小幅度点头。她之前一直垂着头拨弄着掌心的内丹,像在玩玩具一样,将它拨地滚来滚去,有几次都险些从掌心掉下来。看似分心,其实在竖起耳朵听徐映说话。 萧然一合掌,将话题拉回来,“还是说回到明珠的年纪。” 徐映:“血脉越纯正的龙属,寿命越长,千年算少,万年不多,且本体形态会更接近真龙。这是正常情况,不正常就是我刚才说的,被稀释了血脉,但返祖或者能讨欢欣的,也会有各种办法提高寿命。” 不过崔明珠亲口承认了她的本体接近《三才绘本》上的形象,那她的血统应该很纯正。 萧然:所以,按照徐映的说法,她竟然还真是个幼崽?! 方潋看她的眼神也奇怪起来。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有些过分了。 “明珠?”萧然向崔明珠确认:“徐映说的是真的?” “我一百五十岁,按照人类的年纪算,已经很大很大了。”崔明珠强调:“比你们加起来都大。” 那可不一定,萧然心想。 但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她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等于变相承认了徐映的话。 可年纪小有什么值得避讳的? “年纪也并不等于心智小。”萧然昧着良心道,“这和敕令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徐映看着崔明珠,问道:“在这里,龙族,天生就是掌管天下水系的,对吗?江河湖海,凡与水相关,所对应的神位,其实都是由龙族敕封,对吗?” 这是她要求证的最后一件事。 崔明珠盘着的腿从抱枕上滑落,敕令令牌穿过她蓝色的裙摆,沿着抱枕的边缘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嗯。”她轻应了一声。 有点跟不上话题的萧然和方潋对视一眼,总觉得徐映的问题中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天下水系,皆在龙族掌控之中,那龙族岂不是主宰着整个世界? 不对,这个逻辑不对,方潋心中摇头。 就她所知,神话传说中,并不是没有以人身成为河神的人类,也不是由龙族敕封。 萧然的思维跑远了一点,她知道的比方潋稍微多一点。龙族可能曾经掌管水系,但又没说掌管了多长时间。 灵气能断绝,王朝也能更迭,龙族的权力,也不一定一直在他们手里。 “最后一个问题——” 徐映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态度堪称平淡,算不上咄咄逼人,但崔明珠的随着她的话,抱紧双腿,将自己团起来,显然很紧张。 徐映并不是要逼迫她什么,见她这样,放缓了口气,但该问的问题依然要问:“这枚玉河敕令,是你的吗?或者,它是你的,但你其实从来没有完全掌控过它?” 萧然和方潋刷地再次转头,去看崔明珠。 萧然迟疑开口:“明珠,你不是说,你是玉河河神吗?” 少女多次强调过自己的身份。 崔明珠把头埋在腿上,拱起肩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但这只能是自欺欺人。 “她是。”徐映先崔明珠开口,肯定了她的身份。 崔明珠悄悄动了动。 “不过有神位之名和有神位之实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知道她们不懂,徐映抬手点了一下崔明珠腿边的令牌:“令牌是神位的一种象征。”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可以将敕令类比成古代官员的官印。通常来说,拥有官印的人,一定会有一个与之相对应的职责。像地方官,还会有一个块与之相对的地盘。” “身为官员,在履职的时候,签署文件,调动人员等等都需要用官印。这是保证你的身份和命令能被下属快速识别出来。” “但是,如果你干的好,好到你治下的人都认识你,那你偶尔也可以不带官印,也会有人听你的话。如果没能力,那就要小心有被架空的风险,但只要官印在手,也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你还是能干着这个职责,就是干得不顺心,下属也不随你控制。” “敕令的作用比官印更有用一些,它的权限范围会更大,什么都归一个人管,而且管辖范围内,对拥有神位之人有力量加成。前提是,拥有它的人能完全掌控它,尤其是这种被敕封的。跟某些灵秀之地天生诞生出来的灵不同,那种集一地灵气供养诞生的灵,先天就能掌控权柄。属于先有实,后被天地承认,再有名。” “所以,你的意思是,敕封的神位不会选年龄太小的,后者就不一定了。”萧然总结道。 毕竟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会让幼儿当官! “嗯。” 埋着头的崔明珠此时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将脚边的令牌捡起来,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道:“这枚敕令是我的。但你说的没错,我从来没有掌控过它。” “其实,我不知道它是谁给我的,我出生起,它就在我身边。” 萧然眉头动了动,就听崔明珠继续道:“我没有试着去掌控它,因为我知道,只要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成长起来,我天生就能控制一方水域,还能行云布雨,跟它所代表的权柄差不多,我不需要被它束缚。” “我没想过丁阳郡会出现灾祸,是我没有履行好我的职责。” “等等,”萧然抬手,打断崔明珠的自省:“你说丁阳郡的旱涝是你的责任?” 崔明珠点头。 萧然扶额,感情除了强调身份,她还有这个心理阴影。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潋道:“旱涝是自然灾害。” 崔明珠捏紧手里的令牌。 方潋改口:“好吧,就算保佑你管辖的地区风调雨顺是身为神的责任,但你难道要二十四小时盯着每一块地方吗?” “但是” “别但是了,你少听那个什么狗屁丁阳郡守胡说八道!”萧然难得骂了句脏话:“他想杀你,当然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你身上推。” “况且你不是说行云布雨不是你的职责范围吗?那你怎么管旱涝?” “我会这个。”崔明珠小声道。 “就算你会,但那还是不属于你的职责。”徐映道:“司玉说的对,不要信丁阳郡守的鬼话。” 崔明珠侧头,一一扫过其他三人的脸,最后停在方潋身上。 “虽然我不知道丁阳郡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们俩说的对,要害你的人的话不能信。” “哦。”崔明珠眨了眨眼,应道,也看不出她是信还是没信。 “你信我们的,我们不比丁阳郡守可信?”萧然道。 崔明珠点点头。 “既然明珠没有掌控敕令,那它现在岂不是变成鸡肋了?” 徐映摇头,对崔明珠道:“其实我建议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尽快掌控它为好。” 神位虽然是束缚,但很适合失去肉身的少女,可以让她转修香火信仰之道,对她有好处。 利用信仰,她能重塑金身。当然,跟原来的肉身肯定不能比了,可以说差十万八千里。 但她年纪太小,走这条捷径未必不好。 缺点是,走上这条道路,比单纯的神位对她的束缚更大,因为信仰不是固定的,很容易因为变故流失。 徐映给她分析了优缺点。崔明珠听了,有些犹豫。 “不用着急,你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在你做决定之前,也需要先找到玉河才行。” “那万一玉河不在了呢?地盘都没了,神位还有用吗?”方潋突然问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 “不用担心,只要神位还在,不管玉河变成什么样,都会重新出现的。” 萧然按了按眉头:“这才是更让人担心的吧。” 先不说玉河是不是还叫玉河,她们总归知道丁阳郡,知道玉河县,循着这两个古城邦的名字,哪怕在古籍上大海捞针,也总能查到玉河所在地。 但千年过去,沧海桑田,玉河说不定已经干涸了、改道了,或者被截流,分出支流都有可能。如果情况坏一点,就是崔明珠只能掌控原玉河所在的范围,好一点,她说不定还能扩大地盘。 最糟糕的一种变化,就是在现代基建发展下,玉河上说不定已经建起了城市,这就更麻烦了。 她们总不可能为了一个神位,去水淹城市。那还不如将敕令当成鸡肋。 “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徐映道:“只能尽可能将损失降低,毕竟敕令有一枚,就能有更多。” “这一枚还算幸运,是有主的,她不用,不代表有机缘的人不会用。” 徐映还想说什么,汽车的轰鸣声渐渐靠近。 方潋侧头,拉住崔明珠的手腕,迅速将两人的身形隐去。 韩岳一个急刹,将车停下。 “你小子,会不会开车?”刘头儿捏住手上的文件,撑住车门,稳住身形。 “不是,头儿。”韩岳揉了揉眼睛:“我刚刚好像看到大变活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0-250 第241章 诈尸了 刘头儿没好气地呼了一下韩岳的后脑勺:“你再这么开车, 咱们就要活人变死人了!” “下车!让后面的同事跟上。” 韩岳委委屈屈地揉了下被打的脑袋,“我是真的看到了。” 刘头儿没理他, 推开车门下了车。韩岳赶忙解开安全带,也跟着下来。他脚踩在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透过落地窗,朝小屋里面看了两眼。 阳光下,落地窗反射的光芒有些刺眼。 这一看之下,他开车的时候看到的是四个人,停车时是两个人, 这会儿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怎么又少一个?”饶是一身正气,大白天的阳光也火辣, 他还是有些发毛。 “没事没事, 肯定是我昨天没睡好,看花眼了。”韩岳嘟囔了一句, 自我安慰道。 “一定是这样!” 昨天他们逮到人以后, 连夜对邵恩进行了审讯, 但这老小子一直装疯卖傻。那家伙!装的还挺像, 跟真疯了一样。好好问的问题他不答, 但有的没的却偏往外吐。 那疯癫的状态, 搞得他们差点要给他安排个医生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 快天亮的时候,邵恩才突然清醒过来一样,顶着一双赤红的眼睛, 老实安静下来。再之后,任他们怎么旁敲侧击都不肯说一句话,还要找律师。 凭邵恩发癫时候的一些话, 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他当时的状态不太对劲, 说的话作为证据没什么效力,之后反口易如反掌。 不过从他吐出的线索和将人逮捕时的情况,刘头儿还是申请到了人手和搜查令。 他就是趁着那会儿功夫眯了两三个小时,现在还能清醒全靠咖啡顶着。 但这咖啡的效用大概已经过去了。 “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还是让后面的同事帮忙开车。” “说什么呢?你们刘队都走出老远了,还不跟上去?小心又该挨训了。” 几个同事从后面的车辆上下来,拎着工具箱,走到韩岳身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开玩笑似的道。 没想到韩岳反应巨大,一蹦三尺高。 “我好像没用力吧?”同事的手悬在空中,对看起来惊魂未定的韩岳道。 韩岳虚弱的摆摆手,“跟你没关系,我想事儿呢。” “韩岳!” 刘头儿在前面叫道。 “头儿,来了!”- * 韩岳最后也没有挨训,毕竟这条路又不长,他几步就追上去了。刘头儿看他毛毛躁躁地过来,又瞥见后面的同事,到底没当着同事的面说什么。 屋里,萧然早就打开了门等着他们过来,笑着道:“刘警官,昨天你们刚走,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刘头儿从文件中抽出一张搜查令,递给萧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你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涉及一起凶案,警方需要进去搜查,这是搜查令,请你们配合。” “另外,之后也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请你们如实回答。” 萧然接过搜查令,扫了上面的内容一眼,将它还给刘头儿:“请便。” 刘头儿见她对于自己带来的搜查令丝毫不惊讶,将还回来的搜查令折起来放好后,审视着她,道:“你好像对我们的出现一点儿都不奇怪?” 昨天他就觉得住在这里的两个姑娘的表现有点违和,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违和。今天再见面,看她态度爽快,他才恍然发现,是眼神,她们昨天的眼神太平静了。 虽然装的害怕,但眼神透露出来的恐惧却不真实。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姑娘根本没装,只是不说话,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恐惧。 这个发现让刘头儿不由皱起了眉。 他办案这么多年,说实话,邵恩这个案子,是他见过最奇怪的案件之一。案件本身不复杂,但案子被爆出来的方式很奇怪,嫌犯的表现也很奇怪。疑似犯罪现场竟然被租出去了很古怪,租房子的两个女孩儿更古怪。 萧然没回答,退后一步,侧了下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对刘头儿身边踮着脚探头探脑往客厅里看的韩岳道:“这位警官是想找什么吗?可以进来找。” “呃,”韩岳在刘头儿的瞪视下缩回脑袋,尴尬道:“没找什么。” 这时,徐映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后面跟着只有两人能看见的方潋和崔明珠。 韩岳看到她,似乎松了口气:“这里就只有两个人住吗?” 萧然回头,徐映朝她点了点头。 “是两个人。”萧然道,其他非人类不算。 她的潜台词,韩岳暂时没听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没再问其他问题。 说话间,负责痕检的同事已经穿戴整齐,鱼贯而入,顺便礼貌地将萧然和徐映请了出来,并关上了门。 关门后,透过落地窗,萧然看到他们开始大面积喷洒鲁米诺试剂。 收回目光,萧然道:“两位警官想问什么?我们知无不言。” 徐映闻言,斜睨了左手边一眼。 方潋和崔明珠正飘在那里。 崔明珠相当有自觉,即使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乖乖跟在方潋身后,什么也没问。她从前避人避习惯了,对于隐藏好自己这件事轻车熟路。 方潋神色变幻莫测,看得出来内心情绪很激烈。 刘头儿:“你们从中介手中租了这么偏僻的房子,应该有了解过关于这栋房子原来主人的情况吧,能说一说吗?” 韩岳在一旁,自觉地掏出本子,开始记录。 “还有,你们租住这栋别墅后,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 “中介只跟我们说过房主的妻子死了。” 韩岳手上的笔停了下来,脑袋上冒出问号,随后对刘头儿摇了摇头。 他们来之前,还没找中介问过话。 据他们所知,在事发之前,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邵恩说他妻子死了,中介是怎么知道的? 韩岳合起手上的本子:“我马上让局里的同事去找中介问问。” 萧然主动翻出中介的电话号码:“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刘头儿点了点头,韩岳记下号码,走到一边去给局里的同事打电话。 萧然收回手。 刘头儿:“继续。房主的妻子死了,然后呢?” 萧然侧了一下头,看到痕检的人已经将试剂从客厅地板喷到了吧台,在她的目光中,走到窗边准备拉窗帘。 “窗帘不是手动的。”萧然道。 徐映打开门,对里面的人道:“遥控器在茶几下面,白色那个。” 拉窗帘的人手一顿,道了声谢,去茶几下找遥控器。 窗帘缓缓合上,萧然这才道:“没有然后。” 刘头儿皱眉,被她这一会儿配合,一会儿不配合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 “结果出来了。”他正欲再问,就见对面的人朝大门指了指,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什么?” 话音刚落,门被一把拉开,带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同事探出脑袋,对他道:“刘队,有发现。里面有血迹反应,量不少。” 刘头儿闻言,顾不得再跟萧然纠缠,接过鞋套和口罩,钻进了屋里。 屋内。 试剂反应下,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团小小的荧光,周围散落着一些零星的蓝点。 “从这里的痕迹推测,大概是有人被摁在地上,猛击头部。”同事手指微弯,做了个抓的动作:“被击打的人应该是长发,打她的人抓着她的头发撞击她的头部。” “看这里。这几滴血不是溅射出来的,应该是鼻梁受创,留下的血。” “长发,是方潋?”刘头儿道。 同事摇头,“不确定。” 指着离那团荧光两三步的距离,一条分外显眼的亮蓝色荧光带。这条血痕一直蜿蜒到吧台后面。 搜检的同事带着他往前走,路过跪伏在地上,仔细搜检的其他同事,直到绕过吧台,才指着地上各种形状的血滴和血痕道:“按照痕迹推测,这里应该是这栋房子里暴力事件的始发地。” 刘头儿:“暴力事件,不是谋杀?” 同事没有给出肯定答复,谨慎道:“只能说是暴力事件,不能确定是谋杀。” “虽然地上的血迹看着很多,尤其是那条拖出去的血痕,但出血量还达不到致命的标准。” 当然,这样的出血量放在一个体弱的人身上,没有及时救治的话,也可能造成死亡。 他们提供的是证据,可以基于证据做出推测,但有些东西,他们不能大胆假设,容易误导办案的人。 “之所以说刚才客厅里的痕迹不一定是方潋,是因为从这里的场景看,暴力事件发生的时候,在场应该有三个人。” “三个人?” “嗯。”同事指着地上的痕迹,道:“其中可能还有一个孕妇。拖行的血迹和头部被击打的痕迹距离恰好是半个身体,也就是说当时被打的人下半身在流血,如果是其他伤痕,比如刀伤,这里应该会有滴溅的血迹,但这里没有,所以这个受害人大约是怀孕,然后因为打击,流产了。” 刘头儿思索道:“而方潋,以她当时的身体素质,基本是不可能怀孕的。” 那这第三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神秘人是谁?邵恩手里,还有第二条人命? 外面的两个人一定知道内情!在同事叫他前,那个女孩说的结果是这个意思? 刘头儿转身,大步走到门口,眼神犀利地盯着萧然两人:“你们知道什么?” 第242章 诈尸了 “邵恩还没招?也是, 吃软饭还要怪软饭伤胃的人,脸皮大概比城墙拐角都要厚, 怎么会肯轻易认罪。” 这话一出,刘头儿哪儿还不明白,这两个人知道的内情怕是比他想的还要多。 她们是目击证人?还是从什么别的渠道得到了消息?为什么昨天不说实话?明知道这里可能死过人,还要住在这里,有什么目的?刘头儿脑海中快速闪过许多问题。 “要不你自己跟他们说?”萧然不知道他内心丰富的想法,朝左侧撇了撇头。 落地窗的窗帘已经打开,有了血迹反应的标记, 围绕着地上的痕迹,里面搜查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方潋凑近玻璃, 看到一名痕检人员从吧台木地板的空隙中小心夹出几根脱落的长发, 那是她挣扎中被拽掉的。另一个夹起一点玻璃碎渣,是秦思真砸的杯子落下的碎片。这些东西都被小心封存在证物袋中, 会被带回去分析。 可惜邵恩清扫过这里, 没留下太多痕迹。 那个蠢货, 大概还用漂白剂洗过血迹。不过他习惯找人润色剧本, 早年润色后还会看看, 后来, 大概是犯懒了,对这些就不以为意了。他可能不知道,漂白剂晾干几天以后, 掩盖血迹的作用就消失了。 “你在跟谁说话?” 在刘头儿眼中,萧然就是对着突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有点像是昨晚邵恩的状态, 古里古怪的。 “跟当事人。”萧然回道。 刘头儿:“?” “你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什么当事人,邵恩还在警”局里。 刘头儿的话没说完, 看到突然出现在落地窗前的人,剩下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从嘴里挤出完整的句子:“方潋?你,你是人是鬼?” “头儿,我就说我没眼花吧,真有大变活人。”众人身后,打完电话回来,看头儿在问话,默默记录的韩岳两手捏着本子,喃喃说了一句,随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呀!” 一声轻呼,刘头儿眼睁睁看着继方潋之后,落地玻璃前又凭空冒出一个身着古装的少女,挥手间两道白雾从她袖间涌出,如锁链一般,将仰倒的韩岳吊住,免去了他脑袋和地面硬碰硬的结局。 崔明珠轻轻扯了一下白雾,将晕倒的韩岳扯得晃动了两下,在四双眼睛的注目中,不知所措地道:“要把他放下吗?” 她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道:“但是地上挺脏的。” 还有,她不是故意露出身形的,这人倒下去,要是脑袋砸破了,可能会死的。 刘头儿回答不了她。他扶着门框,支撑住身体,颤抖着手捂住胸口,胸腔里心跳如擂鼓。深吸了两口气试图平缓心跳,刘头儿庆幸自己身体一直不错,平常也老是被手下气到,适应能力很强,才在这么刺激下都没有犯心脏病。 客厅里,所有痕检人员像是被按下了暂停建,保持着或跪或趴或半扭着身体等奇形怪状的姿势统一看向落地窗外。 良久,先前给刘头儿分析地上血痕的杨法医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歪头用肩膀顶了下似乎有点滑落的护目镜,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原来这世上,真有鬼啊。”- * 韩岳眼皮乱滚,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好几个人在说话,他们头儿的声音在其中分外清晰,听起来就很沉稳可靠。 他睁开眼睛,头顶是浅棕色的木质天花板。 屋子里除了说话声,就是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所有声音都很稳,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平静。 扶着额头撑着沙发起身,贴在胸口的东西滑落下来,砸在腿上。韩岳低头,将笔记本拿起来,看了两眼,有些奇怪。谁给他放的,干嘛放在胸口? 疑惑了一下后,韩岳就把本子收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睡着后做的梦还挺真实,也挺荒诞,幸好只是梦。 这么想着,韩岳人也清醒了几分。他转动了一下身体,蜷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抬眼便看到头儿坐在似乎是餐厅的地方,正紧绷着一张脸,跟对面的人说话。从他的方向看过去,视角受限,韩岳看不到对面的是谁,应该是那两个姑娘吧。 不过头儿好像有点儿不自然,像是在紧张? 其他同事还在勤勤恳恳地搜证,只是好像都有些心不在焉,老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餐厅的方向看。 “哎!”他拉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同事,小心翼翼问道:“我睡了多久,我们头儿没生气吧?” 同事戴着口罩,护目镜早就摘下来了,没有遮挡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情:“也没多久,才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有点长,但也应该还好,吧? 韩岳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就听同事继续道:“韩岳,原来你这么怕鬼,以前没看出来啊。” “啊?” “咦,你醒了。” 没等韩岳弄明白同事话里的意思,就见一个顶着他不知道叫什么发型,但是跟古装剧里女演员打扮差不多的女孩从餐厅里探出脑袋,看见他,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儿脑袋是半透明的!!!透过她的脑袋,他还能看见刘头儿看过来的充满威严的眼神!!! 这样的脑袋叠叠乐对他来说过于刺激了。 她出来了!她还飘过来了!!! “你要不要喝点水?喝点甜的心情应该会好一点。” 崔明珠飘到韩岳跟前,眨巴了下眼睛,问道。 “嗬!”透明的脸近在眼前,韩岳响亮地抽了口气,眼白上翻,又快厥过去了。 “咚!” 背后有人锤了韩岳一拳,力道颇重。韩岳一口气被锤散,气管呛到,捂着嘴弯腰咳嗽。 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他肩上,有人按住他的肩膀,从沙发后面探头凑过来,贴着他轻声道:“小韩,可别再晕了,再晕就太丢脸了,你们刘队回去指定要狠狠练你。” 韩岳一个激灵,抬头对上刘头儿半眯起来的眼睛,干笑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杨法医,我没晕,你可以松开我了。” 杨法医收回手,对旁边满脸歉意的少女道:“不用麻烦,他不渴。” 崔明珠搅着自己的衣袖,道:“我是不是吓到他了?” 杨法医看着她的小动作。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透明的,但手指并没有从衣服中穿过去,而是像实实在在勾到实物一样,卷起来的褶皱也很真实。他眼神闪了闪,被口罩挡住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道:“没有,是他天生胆子太小了,跟你没关系。” 韩岳缓过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少女,听到杨法医的话,嘴巴动了动,想要反驳。 杨法医站在他身后,早有预料似的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按,韩岳被按得头一低,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说话了。 杨法医:“他不喝我们喝。天热,确实有点渴了,这里都有什么喝的?” “嗯”崔明珠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喝的:“我去问问。” 杨法医慈祥地点了一下头:“好。”然后看着少女飘走。 韩岳看到他的眼神,莫名打了个哆嗦。 餐厅里,刘头儿按下录音键,“就这些了?” 方潋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得到肯定答复,刘头儿将手机收起来,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椅子刮在地板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萧然和徐映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两人一边埋头在手机上搜索“丁阳郡”和“玉河”的信息,一边听方潋和刘头儿的谈话。此时听到动静,纷纷抬起头。 萧然将手机扣在桌子上,道:“刘警官问完了?” 刘头儿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道:“算是吧。有了口供和证据,对给邵恩定罪是有利的。但是,方潋女士作为受害者,以现在的情况,怎么出庭作证,证词是否会被采纳,可信度方面还需要商议。在这方面,应该没有先例可循。” 他说的艰难,措辞也很小心,说话的同时还在小心观察方潋的神情,见她脸色还算平静,紧绷的身体也没有放松。 人审鬼这种事,以前都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现实里还是头一遭。 呃,大约是头一遭。组织上有特别部门另说,刘头儿摇摇头,摇散自己的揣测。 说方潋的口供需要商议,倒不是说她的证词不可信。他个人是相信方潋嘴里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但他相信没用,有些事一旦沾上人的嘴,可信度就会打上折扣,鬼的嘴也不例外。 给邵恩定罪,不能光凭方潋的口供。 从前他们都说,死人是不会说谎的,以后,这句话恐怕就不适用了。这年头,死人也能开口说话了。 嗯,字面意义上的开口。 想到这里,刘头儿耙了耙自己的头发,道:“口供我会带回去研究,等我们的同事找到尸体,尸检后证据会更充分。” 他迟疑了一下,问:“你们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尸体被尸检吧?” 餐桌上有些安静。 “这是必不可少的正常程序,没有尸检的话,会比较难办。”刘头儿试图说服她们。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萧然撑着桌子站起来,“之前没来的及跟您说了,方潋她们的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现在就在楼上。邵恩埋尸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警方的搜索行动大概是要白忙活一场。” “啊?”刘头儿闻言张了张开嘴,终于露出一个有些呆愣的表情。 几分钟后,一行人挤进了楼上的客房。不大的客房一下子塞进不少人,还有两具躺在地上的尸体,转身都难。 好在徐映没跟着进来,崔明珠和方潋两个没有实体的站在门口,腾出了一些空间,否则这里还真挤不下。 韩岳紧紧贴在刘头儿身边,后背靠着被竖起来,挨着墙壁的床,最大限度离那个叫崔明珠的少女和方潋远远的。 杨法医和他的助手半跪在地上,双手在尸体上摸索。 杨法医早就已经把接着喝水,看崔明珠是怎么运送实物这样的念头抛到脑后了。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杨法医连连发出惊叹,助理也跟着点头。 “她们的呼吸、脉搏、心跳都没有,确实是死人无疑。这是怎么保存的,是非自然力量吗?时间过去这么久,身体没有腐烂就算了,从楼下客厅的痕迹来看,她们生前肯定受过伤,可为什么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这些上是死后修复的吗?怎么修复的?这样的手段可以用在活人身上吗?” 杨法医激动地发问。 虽然十分激动,他手上的动作却相当克制。尸体的当事人?or主人?还在旁边看着,他和助手只简单做了一些检查,其余都没动。 不过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求知欲,看上去非常想研究一下,他朝方潋道:“这两具尸体我们能带走吗?” “咳!”刘头儿剧烈的咳嗽了一声,提醒杨法医不要激怒方潋。尸体保存这么好,想也知道方潋肯定是不想别人动它们的,否则任其腐烂就好了。 杨法医不为所动,依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方潋。 方潋扬了扬眉,转头看萧然。 “抱歉,她们有别的用处,不能带走。”萧然道。 刘头儿使劲给杨法医使眼色,怕他再语出惊人。杨法医不蠢,他遗憾道:“既然有用,那算了。” “她们不能带走,不过另外一个人你们可以带走。”萧然又道。 “谁?”杨法医双眼一亮。 “他。”萧然指向门口。 众人齐齐转头。 门口,徐映拖着矮胖司机的后领,手一松,任人砸在地上:“就是他。” “哎~”矮胖司机的脑袋砸在地上,方潋同时抽回黑雾,他幽幽转醒,脑后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哀叫了一声,然后想到自己的处境,又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 杨法医:“活的?” 第243章 诈尸了 刘头儿:这是活不活的问题吗?这人明显是被绑架了! 方潋等人一直表现的好声好气的, 看上去很无害。这个时候才显示出她们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一面。 刘头儿抽了抽嘴角,千言万语最终在嘴边化为一句疑问:“他是什么人?跟你们的案子有关系?” 矮胖司机抱着头不敢哼唧, 听到他的问话,偷偷抬眼,小眼睛扫视了一圈,视线在刘头儿身上停留了几秒:“警?警察同志?” 刘头儿看了他一眼,矮胖司机像是得到了信号,左右看了看,突然惊天动地地嚎哭起来:“警察同志!救命啊!这里死人了!这里有鬼啊!!” 他一边嚎, 一边绕过徐映,手脚并用呲溜呲溜着就要往房间里爬, 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刘头儿的大腿哭。 崔明珠从方潋身后探出头, 好奇地看着他,“他哭得好吵, 可怎么不流眼泪?” 方潋“哧”地笑出了声。 徐映抬起脚, 轻飘飘地在矮胖司机背上一踩, 他登时手脚一软, 重新趴伏在地上, 一半身体在门外, 一半身体在门里。 徐映没收回腿,就这么踩着他,他跟个不能翻壳的乌龟似的, 腿脚划拉了几下,发现自己使不上劲,便一个劲儿抻着头, 朝刘头儿看,张嘴想要求救。 方潋踢了他一脚, 踢得他头一歪。矮胖司机吃痛,眼泪流了出来,缩起脖子,却不敢再嚎。 刘头儿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杨法医呵呵笑着先开口道:“哟!不仅是活的,还挺有活力的,也挺胖。他是个人吧?” 他话里还有点期待,好像就等萧然说他不是人,大好的研究素材就能到手。 萧然乐了,觉得杨法医挺有意思,道:“人么,倒也是个人。就是不怎么干人事。” 杨法医接着她的话头,道:“我说呢,怪不得他光朝着刘队嚎。都说警察干久了,看人看的准,凭直觉就能知道一个人有没有犯罪。其实犯人也差不多,跟警察打多了交道以后,闻着味儿就能知道谁是警察。” “这胖子一眼就看出来刘队的身份,看来是没少犯事,眼睛尖的很。” “你说是吧,刘队?” 韩岳背挨着床板,很想吐槽一句,就他们头儿刚才说的那句话,这胖子有点智商,都该知道头儿是警察,跟是不是犯事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敢开口,这里没他插话的份。 刘头儿不搭腔,从腰间摸出手铐,走到徐映跟前,徐映松开脚,矮胖司机迫不及待伸出手,“同志,我有罪,我都交代,您快把我抓起来!” 矮胖司机十分配合,生怕刘头儿拷晚了。 喜提银手镯后,刘头儿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松开手时,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徐映细瘦的胳膊。这胖子体重不轻,昏迷时人更沉,能单手将人拖过来,力气不小。 果然能和鬼魂住在一起的人也不简单。 在楼上耽搁了一会儿,一行人下了楼。留在楼下的人见队伍中多出来一个胖子,有点惊讶,不过都有鬼了,这会儿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所有人很好地保持了沉默,对胖子的出现没有过分好奇- * “接下来就是走法律程序,邵恩有罪,我们绝不会姑息他。”刘头儿站在门口,对方潋道。 他们已经搜完证,马上就要回去了。 方潋站在阳光下,淡淡点头:“嗯,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杨法医手里捏着手里的半瓶矿泉水瓶,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崔明珠。 崔明珠还记着杨法医说过想要喝水的事,从楼上下来之后就问了萧然。 萧然和徐映出去采购的时候,不太关注口腹之欲,没买什么饮料,这里只有矿泉水。 崔明珠就给所有人都发了一瓶。 其他人都还好,只有韩岳,接矿泉水的时候像是接一个定时炸弹,就差用双手捧着。 也只有他的水,到现在还没喝一口,连瓶盖都没拧开。 牺牲韩岳一人,杨法医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知道这个鬼魂少女是怎么拿东西的,其实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据他观察,方潋和这个叫崔明珠的少女都能随心所欲让自己在虚实之间转化,兼具两种形态。 而且,她们不怕阳光,跟民间普遍传说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她们太厉害,还是传说有误。 方潋没在意杨法医探究的眼神,她思索了一下,道:“有一件事,我想让你们帮忙。” “邵恩继承的遗产,我想要回来。” 刘头儿愣了一下,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你的财产应该归你。” 遗产的事不是他们管辖范围,但刘头儿还是答应了。别说方潋自己的财产,邵恩那份儿给她也不是不行,就当是邵恩赔偿的精神损失和人身伤害费用了。 “没有其他事,那我们先走了。”- * 来的时候是韩岳开车,现在回去,韩岳要看着矮胖司机,开车的人就换成了杨法医。 矮胖司机上车后相当沉默,等车开远,直到看不到小屋,他才突然回头,从后窗中使劲往后看。 韩岳把手里的矿泉水塞到车门下的凹槽中,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老实点儿!再看要不掉头把你送回去?” 趁着同事们搜证的功夫,韩岳已经审过这胖子一轮了。 就算韩岳怕鬼,非法拘禁也是不合法的,但他还是想对方潋等人说一声干的好。 毕竟胖子干的那些事儿挺恶心人。恶心人,但真要判刑,量刑却又一般不会太重,就算蹲局子也蹲不了几年。 这胖子借着帮人搬家的便利,掌握了一些独身女性的住址,有空的时候会跟踪、偷拍。 猥琐确实非常猥琐,也挺吓人,但到之前为止,都没有发生恶性事件,他又小心不露痕迹,几乎没被人发现。 就算有些女生比较敏感,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没有受到实质伤害,要么搬家,要么找朋友陪着住几天,通常这样的女生,胖子都不会选择再跟踪,所以一直都没有事发。 据胖子自己说,这是他第一次企图实施犯罪,因为看两个女生人又漂亮,又瘦弱,还搬得偏,荒郊野岭的,肯定求救无门,才恶向胆边生。谁知道第一次就踢到了铁板,又是人又是鬼的,被逮着关了好几天,还差点吓破了胆。 在韩岳的呵斥下,矮胖司机转回头,道:“警察同志,我的车还在那儿那车也值个几万块钱的,您看这” 杨法医打着方向盘,车子猛地拐了个弯,车身向右甩,矮胖司机身体控制不住往左倒,脸啪叽一下贴在车窗上,左脸的肉都挤得嘟了起来,显得油腻腻的。 “哎哎,您慢点开!” 等车稳下来,杨法医朝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又斜了刘头儿一眼,道:“被关了几天,你还挺精神的!看着没瘦,应该是没被饿着,也没被虐待,几个女孩儿心地不错!” 竟然还供饭,换成是别人,估计就没这么克制了,饿不死这胖子! 刘头儿放下拉着扶手的胳膊,抬了抬眼皮,头也不回地道:“别想你的车了,有这功夫,还是想想你犯的事儿够你在局子里蹲多久了。” “警察同志,您别吓我,我也没犯什么大事。”矮胖司机道。 按他以前犯的事,最多关几天。他就是知道后果不严重,才选择坦白认罪的。 刘头儿哼笑了一声:“以前什么样,现在可不一定了,你是想蹲局子,还是想被找上门。” 矮胖司机不说话了- * 回到局里,刘头儿让韩岳把矮胖司机押走,立刻去审讯室看邵恩还在不在。 审讯室空无一人,刘头儿出来,拉过一个属下问道:“邵恩人呢?” 属下道:“转到休息室去了,他的律师来了。哦,还有他父母,正闹着呢,局长也在。” 说着他脸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头儿你是不在,早上局里可精彩了。” 撒泼打滚的人他们见多了,但那些一般犯事都比较轻,像邵恩这样的杀人嫌犯的父母在警局撒泼,撒到他们局长亲自出来调解的,他们头一次见。 早上的时候局里吵得震天响,两个老人年级大,也六七十了,说又说不听,碰也不敢碰,生怕碰一下,他们转头就出去对着记者哭诉一通。 以邵恩现在的关注度,两老召开个记者发布会都是分分钟的事。 刘头儿松开下属,转身去了休息室,属下立刻跟上,去看热闹。头儿回来了,一来就找局长,肯定是掌握了证据,他就想看邵恩变脸。 休息室里,邵父邵母做在椅子上,约莫是吵累了,正捧着杯子喝水。邵恩靠坐在墙上,律师低声跟他说着什么,他也不关心自己的父母怎么样,现在只想从警局出去。 刘头儿推开门,就见局长坐在一边,脸色难看,室内的人也齐刷刷看向门口。 周局立刻站起来,丢下邵父邵母,将刘头儿拉出门:“滨海,找到证据了吗?” 刘头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找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没有尸体,有鬼。” 周局:“?”- * 刘头儿等人离开没多久,萧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巧的是,电话那头也是警察,打电话过来,是问她认不认识“王厚德”,他们接到王厚德的失踪报案,在侦查过程中,发现王厚德最后出现是接了一个搬家的单子,出发后就再没有回家,这个单子是萧然下的。 萧然回忆了一下,才想起王厚德是矮胖司机的名字。 这胖子人缘看来也不怎么样,他的线索不难查,现在才有人问,肯定是失踪了几天才有人报警。 “我认识。他现在应该在警局,刚被带走。”萧然道。 那边沉默了一下,“请问是哪个警局带走的?带走他的警察是谁?” 萧然说了刘头儿的名字,那边挂断了电话,大概是去查证了。 放下手机,萧然对徐映等人道:“玉河找到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第244章 诈尸了 玉河离萧然等人所在的地方不远, 高铁只要四十分钟不到。 这个距离意外也不意外。当年玉河县就是丁阳郡下辖的属地,是丁阳郡管辖范围内的一个中下县。崔玉死在丁阳郡, 新郡守选择安葬她的地方也不挑风水宝地,是以她的墓其实还在丁阳郡范围内。 不过这片土地经过历朝历代不断重新进行地域划分,玉河县现在已经归属于沛丰市,目前的名字也不叫玉河县,而是跟另一个地方合并,改名叫大容镇- * 出了沛丰市高铁站,萧然便感觉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她们买的时间最近的高特,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即便没了似火的骄阳,水泥路面也吸收了一天的热量, 一时半会儿, 室外的温度还难以降下来。 高铁站外人不多,多数人脸上都挂着肉眼可见的烦躁表情拉着行李进站或者出站。毕竟走两步路就能淌一身汗, 任谁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但萧然感觉不到天气的炎热, 崔明珠的内丹撞在一个小香囊里, 现在正挂在她的脖子上, 源源不断散发着凉意, 让她周身维持着令人舒适的温度。 萧然手搭凉棚环视了一圈, 看到了出租车的指示牌,但没看停车口,让她搞不清楚从哪里可以直接搭车。有时候一些车站的内部设计着实令人一头雾水。 徐映拖着行李箱轱辘辘从身后靠近, 萧然回头,就见她手里还拿着一份地图,鼻尖上挂着一层细汗。 萧然将脖子上的香囊摘下来:“先给你戴着。” 徐映停在她身边, 将香囊推回去,道:“不用, 不怎么热。” 说罢,她展开手上的地图,道:“玉河的旧址离这里还有五六十公里的距离,有公交路线,不过据说改道了,现在不直达,与其换乘折腾,不如直接从这里叫车过去。” 她抬眼看了下天色,“今天估计来不及了。” 五六十公里,快得话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但到了以后天都黑了,她们还需要找住的地方,不太方便,不如等明天。 萧然好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地图,地图上写的是“沛丰市旅游专线”几个大字,大容镇在上面占了一个小角落,距离高铁站不算近,但也不是最远的。 “这里还有卖地图的?”萧然疑惑道。 自从电子导航普及开来以后,萧然以为这种纸质地图都要被淘汰了。现在市面上还能卖得动的,大概就只有世界地图和国家地图了,毕竟它们有固定的市场。 徐映将地图折起来,露出上面的一行数字“20XX版”,年份距离现在有八九年了。 “站内卖杂志的小店里有,放在角落里积灰,老板说是以前的存货卖不出去,看我感兴趣,当赠品送的。” 崔明珠现出身形,看了徐映手中的地图一眼,语气怅然道:“外面的变化真大。这样制作精美,标注清晰的彩绘地图,在以前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哪像如今,竟能当做赠品送人,还不一定送得出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从离开小屋,到了市区,她的感慨就没停下来过。只有在高铁上才安静了一会儿,因为那时候周围都是人,萧然和徐映不会回应她。 萧然给徐映使了个眼色,徐映将地图卷成卷,小心塞进身后的小背包里,看到她的眼神,回以一个疑惑的表情。 忘了,这人不久前也是一个老“古董”,在这一点上跟崔明珠有共同语言。 萧然移开目光,道:“来不及就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早上咱们再出发去大容镇。” 徐映和崔明珠没有异议- * 第二天一早,萧然和徐映同时从床上醒来。 崔明珠盘着腿半悬在空中,背后是外面用钢丝网了一层的窗户。 她不需要睡觉,此时睁开眼道:“这里没有日华。” 陈述事实的语气让萧然无端从中听出一丝委屈。 徐映先去洗漱了,萧然坐起身,道:“快捷酒店是这样的,窗户都只能开一条缝,楼体之间隔得近,四周高楼挡着,阳光照不进来。” 她们这一行人,有钱是真有钱,穷也是真穷。 萧然不说,崔明珠的内丹里存放着墓里所有的陪葬品,那些金银铜币都是古董。光那条珍珠链子,拿出去就值不少钱。但这些东西也不能直接当钱花,所以这次出行,能省的地方还是要省一省的。 快捷酒店也挺好,她们又不挑住的地方。 就是有点心酸。 吃过早饭后,萧然又续了两天房费,带来两件换洗衣服,跟徐映整理好一个小背包,出门找了一个跑单的司机,讲好价以后,就往大容镇出发。 昨晚她们已经在手机和徐映买的地图上比对过了,今天就直接让司机把她们送到了大容镇下的小河村,这里是离玉河旧址最近的地方,是玉河唯一保留的河段所在地。 跟萧然预想的一样,千年时间,玉河的变化极大,多次改道、淤塞,旧河道上也建起了村落,可以说比最坏的预想还要遭。 车在村口停下,萧然和徐映下了车,崔明珠隐身飘在两人身边,打量着与记忆里截然不同的村庄。 两个陌生面孔的出现引起了村口大树下闲着没事在磕牙的老人们的好奇。 其中一个老爷子抬眼,看到两人身后背着的包,还有四处张望的神情,朗声问道:“女娃子,你们两个是来旅游的?” 他问着话,屁股却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没有要招呼人的意思。 萧然还没回话,他旁边隔了两个身位,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看上去五十出头的妇人“嘁”了一声:“赵老爷子,人家来旅游,你也不说迎上去热情招待招待,就这么干问,万一人家掉头就走了,你上哪儿再找两个游客去?” “这小半年,也就来了这么两个人吧?这要是再跑了,你那个破庙,可保不住喽~” 她说完,似乎觉得很好笑,“咯咯”乐了起来。 围在周围的一圈人互相对视几眼,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眉眼官司,没人帮她口中的赵老爷子说话,但也没人附和妇人。一时间只有妇人的笑声环绕四周,气氛颇为尴尬。 赵老爷子摇着蒲扇,没有生气,不急不缓地道:“我那个庙再怎么破,也是有证的文物保护单位,谁要是敢拆它,老头子就去市里告状,谁也甭想从里面得到好处!” 他这话也不知道挑动了周围人的哪根神经,顿时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劝他。 一群人叽叽喳喳,没头没尾的话中让萧然和徐映拼凑大致信息。 让卷发妇人和那个赵老爷子针锋相对的庙是小河村的一处古迹,曾经是小河村的旅游景点之一。 在徐映那张地图上就标注过,小河村是沛丰市旅游专线中的一个景点。 萧然在网上查过,它成为旅游景点不是因为什么庙,而是因为这里曾经有一座名人故居,至于这个名人是谁,网上没有统一说法,想来也不是那么有名,有点像是为了配合沛丰市曾经想打造旅游城市的政策硬加上去的。 庙属于游客自己开发出来的支线,据说它和那座名人故居出于同一个时代,游客逛名人故居的时候,顺带也会去庙里拜一拜。 不过不管是小河村还是小河里的庙,曾经的热闹都一去不复返了,就像妇人所说,这里现在半年都不见得能来一个游客了。 沛丰市早几年领导换届以后,政策也跟着一起改了,就不再致力于宣传旅游城市的名头了。曾经短暂的宣传也没有让沛丰市打造出自己的特色名片,再没了网络宣传的加持,人流量一落千丈,从高铁站稀少的人流就能看出来。 沛丰市交通方便的地方都没什么人去,更何况有点偏的小河村,几年间连专门运营的公交路线都撤了。 没了游客,村里人没了挣钱的路子,小河村的人也不是穷到吃不上饭,但由奢入俭难,心里怎么又不得劲儿。 但最近,又有人看上了小河村这块地方,说是有大老板想出钱在这里打造一个高端度假村,在其中穿针引线的人就是卷发妇人的侄子。 有人来送钱村里人自然求之不得。当时村里开过会,大家都同意了。谁知道后来来勘察地形的人偏偏看上了他们口中的那座庙的所在地。要建度假村就要拆庙,赵老爷子当即反悔,死活不同意。 村里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卷发妇人的侄子,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而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支持赵老爷子,认为不能拆庙,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就僵持住了。 这些自然跟萧然等人没有关系,等老人们吵吵完,徐映留在原地,萧然走近,笑着跟一群人打了个招呼。 她态度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个陌生人,没仇没怨的,老人们也纷纷笑脸相迎,只有卷发妇人,没给她好脸色。 萧然瞥了她一眼,也没在意,对赵老爷子道:“老爷子,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是想跟您几位问个路,从这里往玉河怎么走?” “玉河?这里哪个有玉河?女娃莫不是找错了地方?”有人插话道。 卷发妇人听她们不是来旅游的,脸色好了些许。 赵老爷子摇蒲扇的手一顿,狐疑地看了萧然两眼,对插话的人道:“哪个说没有玉河,宁河原先就叫玉河。” “就后头那个小河沟?还有别个名字?” 赵老爷子白了他一眼,看向萧然,“你从哪头晓得玉河的?这名字好多年前就改了,没人晓得了。” 萧然道:“是从一本古籍上晓得的,有点好奇,所以想过来看看。” “这有啥个好看的?” “对噻,那就是条小河,到处都是。” 大概觉得萧然的话稀奇,老人们七嘴八舌地道。 “不要吵!”赵老爷子大声道,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要看玉河是不?我带你们过去。”赵老爷子说着站起来,对其他人道:“板凳等哈给我递回去。” “去吧,去吧,我们晓得。”有人应道。 “走吧。” 萧然回头朝徐映招了招手,跟在赵老爷子后面,崔明珠慢悠悠飘在他们身后,小声对两人道:“我感觉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第245章 诈尸了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 穿过一条马路,赵老爷子停在河堤上, 手中蒲扇遥遥朝下一指,对萧然两人道:“玉河就是这里喽。” 崔明珠先一步飘了过去,望着河堤下的河流,浑身上下都透着迷茫:“这是玉河?” 面前的这条河跟她记忆里的玉河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萧然和徐映走到她身边,跟着向下看。其实不用靠这么近,也能大致看清河堤下的情况。 这条小河大约只有两三米宽的样子, 怪不得被村口的老人叫做水沟子。河水说不上清澈,但好歹里面不是绿油油长满青苔和水草的样子, 河面上也没有漂浮着垃圾和排放进河里的废水。 水不够清, 也就看不出河水有多深,不过就这个样子, 大概也没多深。 在他们所站之处的左手边, 大约十几米的地方还有一座跨河的石桥, 堤岸对侧沿河就有人家, 想来水流应该不大, 没有泛滥的风险。 河的长度暂时看不出来, 只是从左右两侧看,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是断流了吗?”萧然走了几步,指着石桥左边下面, 裸露出来的干枯淤泥问赵老爷子。 “那里啊,很早就这样了。因为玉河被截出去一段,并入了澜江的支流, 枯水期的时候,有些河段就会干涸裸露, 露出下面的淤泥。”赵老爷子呼呼扇着蒲扇,说道。 萧然疑惑:“现在是枯水期吗?” 虽然目前是盛夏没错,但按照沛丰市的气候,这个时候应该算是汛期才对吧。 赵老爷子理所当然地道:“不下大雨的时候就是枯水期嘛。” 萧然:“” 以赵老爷子的说法,感情这里就没几天汛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恐怕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干涸的。 “小河就是这个样子的,汛期短,水量小。这里到处都是人工的痕迹,没啥子好看的,太阳也大喽,你们河也看过了,要走不?” 萧然回头看了一眼,徐映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地上,脚边铺着那张旅游专线地图,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笔,边看边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完全没听这边说话。 崔明珠似乎没从玉河大变样的打击中回过神,整个人飘荡在河面上,游魂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爷子,我们还想研究一下,您有事儿就先走吧。” “我哪有什么事,就是热了,受不了,这里也没个树荫。”他道。 “你们想看就继续看呗,我走了。” 赵老爷子说完,干脆利索地转身,头也不会地走了。 带路的时候挺热情,走的时候也挺潇洒。 人走了,崔明珠从下面飘上来,神情间有些失落,自言自语道:“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什么?”萧然头也没抬,随口接了一句。 她撑着膝盖弯腰专心看徐映在地图上写东西。徐映已经在上面圈出了好几处地方,还在大容镇所在的地方画出了另两条线。其中一条,萧然看得出来,沿着这条线,正好可以将被截断的玉河跟澜江支流再次并起,汇成一条河。 也就是说按她画的,到时候将没有玉河,只有澜江支流。 那么另一条线,萧然猜,应该是重整河道,恢复原先玉河的河段。 崔明珠荡过来:“感觉不到龙宫了。” “哦。”萧然心不在焉地搭茬。徐映画的这两条线,无论哪条,实现起来都不容易,非得要庞大的人力物力和组织能力支持不可。 但如果不实现,就眼前这个小水沟子,当它的河神,寒碜倒是其次,关键是谁会信水沟子里的河神啊?这要是说出去,简直比那些野神外道档次还要低! “嗯?!”萧然猛地回过神,扭头看向崔明珠:“你刚才说什么?” “龙宫?!” “嗯,”崔明珠点头,解释道:“龙宫就是我以前的家,住的地方。” 萧然抬手,“等等,等等,让我捋捋。” 她理了理思绪,“我知道龙宫是什么地方。你是龙属,有龙宫也——不算稀奇,但是” 她撇头又瞧了一眼河堤下的略显浑浊的水面:“但是,你的龙宫在这里?!” 这个水沟子里?过于幻灭了! 崔明珠无辜地看着她,不明白惊奇的点在哪里。 萧然和她大眼瞪小眼,头一次觉得代沟这种东西有这么深。 徐映此时已经在地图上画完想画的内容,但这还不够,这份地图不够详细,如果上面还能结合水文山脉就更好了。 另外她还想要一份澜江支流的地图,再加上一份全国水脉地图。 时间足够的话,她还想亲自到各地跑一趟,沿着所有水脉踩一踩点,有件事她想确认一下。 将地图拿起来,抖了抖上面沾上的砂石,徐映站起身,插进里萧然和崔明珠中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她注视着从马路上驶过的车辆,微微眯起眼,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对萧然道:“事实上,你搞错了一点,她有龙宫才是件稀奇的事。” 萧然:“啊?” 徐映:“身为一条才一百五十岁的蜃龙,她是没能力建造属于自己的龙宫的。所谓的龙宫不是在河里,这只是一种虚指,实际上它存在于河下面的另一个空间中。” 崔明珠连连点头,表示徐映说的对。 “异次元?”萧然道。 徐映反应了一下,才点头:“可以这么说。” 崔明珠百分百没能力开辟和维持一个“异次元”的空间。应该说,有这个能力的龙才是少数。 自己没有能力,那龙宫只能是从崔明珠未知的父亲或者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萧然惊奇地道:“所以,你还是个龙二代?” “大约是吧?我没见过他们。”崔明珠道。 她又接着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我都感应不到龙宫了。” 徐映点了点手指,道:“就算你感应到,现在也没能力打开,还不到时候。” “好吧,我知道了,我就是想试试。”崔明珠也不强求。 徐映:“这条河道,我想从头到尾看一遍,看看它的旧址还剩多长。” “那我们得先去村里。”萧然远眺了一下,收回眼神道。 河道一眼望不到头,她们肯定不能走着去,需要找辆车。马路上估计是拦不到能拉她们的车,所以还是回小河村问问,看看有没有车愿意跑一趟,挣点外快。 最好是找村里能说的上话的人帮她们问一问,比如赵老爷子。 确定目标后,她们沿着来时的路,又重新往村口走,想去村口找人。 才走到半路,三人便看到一群人满脸焦急,行色匆匆地跟她们擦身而过。 徐映顿足,指了指人群,道:“那个是不是早在村口的老人之一?” 萧然偏头,果然看见人群中见,夹着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衫,头上光溜溜,寸草不生,一边走还一边唉声叹气的老人。 是早上帮赵老爷子说话的人之一。 他满面愁容,低着头往前走。不过大约是年纪大,比不上腿脚快的年轻人,没走一段路人就落在了队伍后面,萧然趁机上前,将他拦住。 “哎哎!谁呀?别挡着道!” 他往旁边让了让,想要继续向前,萧然赶忙拉住他:“老爷子,是我们。” 老人挣脱的胳膊一顿,抬头眨了眨眼,看了萧然一眼,又看了徐映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徐映身后的背包上,恍然大悟道:“哦,是你们两个女娃啊。” 老人:“看完河回来啦?” 萧然:“没呢。我们想在村里找辆车,沿着河道跑一圈。就是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人帮忙问一问,正好就碰见您了。” “您这是赶着干什么去啊?” “嗐,”老人一拍脑袋,抱怨道:“被你这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还不是老赵头” 他含糊嘀咕了一句,说的是方言,萧然没听懂。 老人显然没有就这件事细说的意思,只道:“找车是吧?这好办。正好,你们往前走,拐过前面那个弯向左转,第三户人家,他们家有车,开车的人也在,你去问问,肯不肯拉你们。” “我还有事,走了噻。” 说完,他就脱开萧然的手,匆忙去赶走远的大部队。 “他说赵前是个毽儿毛——钻钱眼里了,不厚道。”崔明珠歪了歪头,给萧然和徐映翻译老人刚才的话。 老人的话有口音,发音也有些奇怪,但大概意思崔明珠还是能听懂的。 她曾经在这里听过很多年。 “嗯。跟上去看看吗?”萧然征询徐映和崔明珠的意见。 虽然找到了车,但萧然这会儿却想跟过去。 主要是老人提到了赵老爷子,不知怎么,萧然有一种直觉,让老人烦心的事应该跟先前提到的那座庙有关。 “走吧。”徐映拨了拨背包的带子,率先跟了上去,崔明珠无所谓,先干什么都行- * 前面的人没注意后面缀上来的萧然和徐映,闷头往前赶。 不久后,一群人经过一座古色古香,飞檐翘角的院落,有人朝里面喊了一声,“承娃子,在不?” 里面没人应声。 “快走,快走!承娃子肯定找他爷爷去了。”后面的人催促道。 喊话的人又喊了几声,确定没人应,才转身离开。 萧然两人跟上,经过院落时,萧然扫了屋檐上的瑞兽一眼,觉得这座宅子的建筑风格有点眼熟,她没多想,追上前面快要消失在拐角的人。 拐过院落,眼前豁然开朗,同时萧然也听到一阵吵嚷声传来。赵老爷子洪亮的嗓门极有穿透性,“我说了,不准拆!谁敢动手试试!” 前面的人已经汇入围在一扇红漆大门前的人群中。透过人群缝隙和敞开的大门,萧然影影绰绰能看到门内有两拨人在对峙,一边为首的是赵老爷子,另一边西装革履,背对着门口,看不到面孔。 “老爷子,这庙是村里的财产,村里都同意拆了,您何必这么倔呢?” “你放屁!村里谁不知道,这庙原先是我家的,后来才变成公家的。我说不能拆就不能拆!现在是拆庙,之后是不是想拆我那宅子?!” “赵前,你想都不要想!”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赵前道:“老爷子,您不用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您那老宅子,那一砖一瓦都是古董,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拆啊。再说了,我们要是敢拆,您还不得告我们一个非法入侵、损害他人财务的罪。” “这座庙也是古董,也不能拆!”赵老爷子梗着脖子道。 赵前笑了一声:“老爷子,您别开玩笑了。我没记错,这庙以前就被拆过,这是后来新盖的,也就、也就不到五十年的历史,算哪门子文物。您那个什么文物证,也有百来年了吧,可跟现在的政府没关系。” 咦?萧然有些纳闷,她还以为赵老爷子有多大底气呢? 赵老爷子一时语塞,但仍道:“这里面的神像、砖瓦也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怎么不是古董?” “那神像,早被砸过了吧?”赵前道:“这碎了的古董,它哪能算古董?” “我说您也别死犟了,拆了这庙,建了度假村,村里都能分到钱。以后人流量起来了,大家开开民宿,一起赚钱,跟从前一样,不比您死守这这破庙强?” “您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两个小钱,也不能拦着大伙儿发财不是?” “乡亲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赵叔,你就让他们拆吧。”围观的人纷纷附和,但也有少数不说话的。 萧然和徐映走近了一些。 门内,赵老爷子面色沉沉,拦在大殿前,道:“行!想拆,除非你们今天打死我!” “唔!”崔明珠突然哼了一声,从萧然头顶飘过。 “明珠?”萧然叫她。 崔明珠没理她,直直穿过人群,透过黄墙,进入了庙中。 萧然和徐映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 “出门了?!” “是啊,昨天就走了。”方潋将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翘起脚,平静道,好似没有看见对面的人瞬间扭曲的神情。 第246章 诈尸了 “去哪儿了?那个小姑娘也出去了?”刘头儿急道。 昨天回到局里, 他第一时间就跟局长报告了方潋的事。要不是一起来的同事们都能作证,周局听到他的话, 第一反应还以为他是审邵恩审久了,被他感染,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确认他们说的是实话后,周局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一直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那时刘头儿才知道,他想错了,上头根本就没有关于超自然力量的监管组织, 起码到了周局这个职位,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部门。 长久的沉默过后, 周局找回了理智, 对于他们集体撞鬼这件事,迅速做出反应。 通过他们的陈述, 周局判断出, 方潋一行目前的立场起码是中立的, 倾向于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邵恩被抓前能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证明。 胖子算他活该, 顶多就是失去了几天自由, 人身安全没有收到伤害。 基于方潋的存在,邵恩被抓后短暂的疯癫状态和自爆也有了新的解释。通过观看审讯室的录像和请专业人士鉴别,邵恩的疯癫大概率是陷入了某种催眠状态。 也就是说, 方潋等人守法,但也随时在法律的边缘大鹏展翅,如果她们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很可能会突破法律的界限,进入比较危险的状态。 而且她们有能力制造危险, 他们对此可能没有有效的遏制手段。 得出结论后,周局当即以新证据的出现为由扣下了邵恩,还有那个胖子,他跟方潋等人相处时间最长,应该能问出不少东西。 随即局里兵分几路,周局向上打报告,阐述本次非自然事件的发生,并请求上面协助,在上面给出回应之前,所有知情人都需要留在局里,对此事保密。 同时他让人尽快查出另外两个人的详细资料,做一份人物侧写。 其他部们则配合刘头儿的属下,权力搜集证据给邵恩定罪,务必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再派人去跟方潋等人沟通,将她们稳住。周局本来还想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但想到里面有两个鬼魂,神出鬼没的,监视也不一定能看住她们,搞不好还容易将鬼激怒,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做完所有安排后,周局派人去本地知名的寺庙、道观探访,请一些有底蕴,有真本事的高人到局里,做好谈不成,也能武力应对的准备。 韩岳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任务,他宁可大热天满城到处跑,也不想跟着头儿去跟鬼魂聊天。 周局打算的很好,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萧然几人长了腿,不会在这里老实等他们上门聊天,昨天他们走后就离开了。 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刘头儿完全不知道放她们出去会发生什么。局里根据萧然和徐映资料做出的简单侧写跟她们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相符,而根据侧写,从这两个人的经历上来说,指不定有点反社会倾向。 方潋垂眸,端起茶几上的咖啡闻了闻,苦涩焦香的味道在口中绽开。这咖啡是秦思真上午磨的,是以前她买的,放在餐厅的柜子里,还没来得及开封。 咖啡不是好咖啡,她不是很喜欢,不过她死后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今天倒是想尝一尝。 说来,她也并非不能吃东西,只是吃下去的食物还要浪费力量分解掉,方潋舍不得这点力量,也不想麻烦,反正闻也是一样的。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刘头儿的眉头几乎挤成川字。 杨法医推了推他,让他挪点位置,随后坐到他身边。 刘头儿坐的是单人沙发,一个人很宽敞,两个人就有点挤了,他干脆把位置让给杨法医,自己站着。 杨法医推了推眼镜,没继续刘头儿的话题,而是说起邵恩的事。他解释了一下案子的进度,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才过去一天,再快也不能立刻就给邵恩判死刑,就是表明一给态度,表示他们有在努力办案。 杨法医慢慢把事情掰开了说,一边观察着方潋的表情。 方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咖啡,盯着杯中漾起的波纹,没什么特别反应。 “对了,”杨法医道:“这个房子,通过中介的指认,是邵恩的父亲租给他的,应该是瞒着邵恩偷偷出租的。” 方潋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了抬眼皮,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杨法医接着道:“具体不太清楚,邵恩父亲不肯配合问话,不过房本肯定是他交给中介的,钱也是他收的,没过邵恩的手。” 邵恩在其中不知情。想也知道,他肯定不可能把自己犯案的现场租给陌生人。 方潋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些讽刺。 “我猜,”她语速缓慢,“肯定是他的父母从家里过来,找邵恩要钱,没要到或者没得到理想的数字,就想办法从其他路子搞了点钱。” 她从前不喜欢邵恩的父母不是没有原因的。喜欢来要钱是其次,方潋有钱,她不是小气的人,给钱倒也没什么,就当时孝顺父母了,花钱买个清净。 她不喜欢的是他们贪心不足,一回要的比一回多,而且手脚还不太干净。每次过来,都喜欢翻家里的东西,像是在清点财产一样,花花肠子一肚子,让她很不舒服。 现在想想,他们可不是在清点自己的财产,只等着她哪天死了,东西就都是他们儿子的了,也是他们的了。 她以前看不明白,每次想发作的时候,他们就会被邵恩提前送走。次数多了,邵恩就不准他们再过来了。她以为那是邵恩爱她,为了她赶走自己的父母,还对此心怀愧疚,现在嘛 说不定那时候邵恩也很烦他们,所以想办法把人打发走了。 那两个人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坑了自己儿子一把。 也不知道邵恩知道这件事吗?等他知道了,到时候狗咬狗一定很精彩。 想到这里,方潋面上露出明显的笑意,心情很是愉悦。她将已经没有味道的咖啡放下,问道:“邵恩知道房子的事吗?” 她这副笑盈盈的模样让杨法医瞬间猜到原因,他看向刘头儿,朝他使眼色:“我们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了。” “啊,对。”刘头儿接受到杨法医的眼神,愣了愣,道,“审讯的时候会问这个,毕竟要让邵恩还原案发场景。” 这话纯属胡说八道。但之后一定会问,录像也要留下。 方潋满意地点头,神情放松地道:“两位过来这么久,还没招待你们,要喝点什么?咖啡可以吗?早上刚磨的。” “可以,麻烦了。”杨法医客气道。 “不麻烦。”方潋屈指扣了扣茶几:“稍等一会儿。” 黑雾像被卷起的龙卷风,在吧台上打着旋,在它的旋转中,室内刮起了一阵小风,吧台上的杯子被吹得相互碰撞,叮呤当啷作响。在 在有杯子被卷起来之前,黑色的龙卷风停下,揉弄变形,最终凝聚成一只手掌,巡视一样从吧台上挑出两个杯子,手掌一分为二,又托着杯子到咖啡机前,接了两杯咖啡。 在杨法医感兴趣的目光和刘头儿皱成川字的眉头中,手掌再次散成小型棉花糖一样的黑云朵,端着两杯咖啡凌空飞到了他们面前。 黑云朵将杨法医的咖啡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咖啡杯碟和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头儿的那杯悬在他面前,左右摇晃,里面的咖啡却很稳,丝毫没有因为晃动有溢出来的样子。 刘头儿抬手接住了咖啡,在他伸手时,黑云朵可以避开了他的手指。 看完全过程的杨法医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赞了一句:“咖啡不错。” 方潋笑了笑:“你们喜欢就好。” 三人都心照不宣,知道这番折腾其实是在秀肌肉。 “这黑雾,跟那个小姑娘昨天拉住韩岳的白雾挺像的,就是颜色不同,里面有什么说法吗?”杨法医好奇问道。 “黑色,是因为怨气太重了。”方潋道。 “哦。”杨法医干巴巴的应了一声,饶是他请上比刘头儿高,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方潋这句话。 接不了茬,他干脆转移话题:“说起来,还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害她的凶手找到了吗?没有的话咱们可以马上立案追查。” “追不到了。”方潋似笑非笑道:“那些人都死了很久了,差不多有快两千年了,骨头都化成灰了。” 此话一出,杨法医和刘头儿皆是一愣。 多少年?两千年。 感情那个小姑娘不是什么汉服爱好者,而是一个老鬼?!但她的表现看起来也不像啊。方潋确定没有把天说成年? 杨法医两人只是过于震惊了,他们心里其实清楚,方潋不可能是口误,没有人会把五六年表述成两千天这么别扭的说法。 方潋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而道:“你们之前是不是问她们去哪儿了?” “她们去沛丰市了。”- * 大容镇小河村。 崔明珠一声不吭突然行动让萧然和徐映颇为诧异。 眼看着她消失在黄墙内,两人顾不得其他,连忙挤进了人群。 这座庙很小,只有一个前院和一间大殿,让萧然两人想从后面避开人翻进去都做不到。 她们挤进人群的时候,恰好看见崔明珠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 “你们是谁啊,在这里挤什么?” 萧然两人过来的时候撞到了人,当即有人不满地冲她们抱怨。 光头老人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两人疑惑了一瞬间,似乎在问她们怎么不去找车? “我认得她们两个,是来旅游的。”老人替两人解释了一句。 抱怨的人嘟嘟囔囔了几句,“游客也不能这么没素质。” 老人吵他们招手,萧然假装没听到那人的抱怨,拉着徐映灵活地钻到他身边。 院子里,赵老爷子还在跟赵前对峙,他只有一个人,跟赵前身后一群人相比,显得势单力薄。 “老爷子,您有话好好说,什么打死不打死的,我们是讲道理的,又不是土匪。” “总之这里不能拆。”赵老爷子毫不退让。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又有人拨开人群挤进来。 “承娃来了。” 萧然听到身边的老人小声说了一句。 “前叔,爷爷。”老人口中的承娃客气地喊了赵前一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前叔,这庙不能拆,前阵子我已经提交资料,神情对我们家老宅的保护和修复,马上会有文物保护单位过来考察。” “这跟这座庙有什么关系?” “前叔,这庙离我家的老宅太近了,在附近不管是拆除和新建建筑,都是有要求的,一样需要评估,要按规定走。不符合标准的建筑是不能建的。” “您看,您这个度假村,是不是要重新走流程审批。对了,这个审批需要等文保单位过来之后才能走,您要不再等一段时间?” “要是到时候政府给批了,我们二话不说,保证不阻挠你们拆庙。” “小承,你胡说什么!”赵老爷子怒道。 赵承安对赵老爷子摇了摇头,低声道:“爷爷,你信我。” 赵前不肯接文件,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赵承安见状抬高声音,对围观的人道:“各位叔伯,我爷爷也不是想阻挠大家赚钱,以前咱们家是怎么样对大家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实在是这庙确实离咱家太近了,拆了建度假村不符合规定。” “只要前叔能拿下审批,我爷爷一定支持拆庙。” “前娃,要不你再等等?”一位老人劝道:“这庙虽说是公家的地,但以前确实是承娃家的,也不能说拆就拆,更何况度假村的规划确实不太合理,容易挤占那老宅子的地方。” 赵前脸上的恼怒一闪而逝,转过头,笑着对说话的老人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跟老板商量商量,再等等。” “就是不知道老板愿不愿意等,这里不行,老板怕是要换个地方了。”说罢,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对身后西装革履的人道:“今天拆不了,咱们回吧。” 赵前带着人走了,围观的人便也散了,萧然和徐映站在门口没走,光头老人也没走,他跨进门,跟赵承安一起安慰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捂着胸口喘气:“承娃,还好你来的及时。” 光头老人捏着蒲扇给他扇风:“要我说,好不能那么快放心。前娃这人,不是个厚道的,你们要小心他使些阴招。” 赵老爷子点头:“我知道,会小心的。” 萧然和徐映此时也进了门,她们不得不进来,因为崔明珠已经从大殿里出来了。 她知道为什么赵老爷子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了。 第247章 诈尸了 “他身上是香火的味道, 他是我的信徒。” 这是崔明珠先前跟她们说的。 此时,萧然和徐映站在这座娘娘庙的大殿中, 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殿中唯一伫立的神像。 神像立在祭台上,面孔隐藏在帷幔后,若隐若现。祂左手齐胸平托,手掌向上半握,右手拈成一个没有合拢的兰花指,左右手好像都曾拿着东西, 只是现在都空荡荡的。 神像的长裙垂落,盖住了脚本该露出的脚面, 裙褶四散, 铺在祭台上,上面的褶皱和边缘翘起的裙角, 像是一朵倒垂盖地的蓝色喇叭花。裙摆的周围, 还细细雕刻出翻涌的波浪以及溅起的水珠, 看起来惟妙惟肖, 昭示着这位神是在踏浪而行。 这座大殿没有窗户, 三面接不透风, 唯一有光亮照进来的地方就是背后敞开的殿门,因此殿中的光线并不是很好。 不甚明亮的光线让整座大殿内都染上了一丝昏沉之感。倒没有让人感觉到阴森,只是无端衬得这座垂眸的神像有点衰颓腐朽的味道, 让人能清楚感觉到,供奉在这里的神,似乎已经日薄西山, 似乎再无力维持庄严,也许不久后就会无声无息死去。 一尊即将陨落的神, 又让看见它落幕的人心中生出一些悲哀。 “你们要上香吗?” 赵承安弯腰从祭台下抽出一把线香,回头问两人,突兀的话驱散了殿内的阴霾。 香是那种市面上很常见的红色线香,几块钱就能买一把,下面的木签上似乎还能看到没有打磨好的毛刺,粗糙的很。 赵老爷子气着了,天气又热,由光头老人陪着回家休息去了,带她们进庙里参观的,是赵老爷子的孙子赵承安。 娘娘庙的名字也是赵承安告诉她们的。全名就叫这个,什么娘娘不清楚,供奉的神是谁,神职为何,赵承安一概都不知道,他爷爷就只告诉过他这些。 赵承安举着线香,崔明珠飘过去,附身低头嗅了嗅,皱着眉头打了个喷嚏,脸上颇有些嫌弃:“好难闻的味道,我不喜欢。” 赵承安看不到她,见萧然两人不动,也不强求,自己从中抽出了三根线香拈在手里,又在供桌下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绿色打火机将香点燃,随意晃动了几下,熄灭香上的明火,绕到供桌前弯腰拜了三拜,将香一起插在了香炉中,然后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红色碎屑。 他做的都是很正常的祭拜方法,一般人上香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拜的,不能说错,只是不太正式。赵承安好歹还知道不能用嘴吹灭明火。 随着线香燃烧,略有些冲鼻的味道迅速萦绕在大殿中,袅袅轻烟盘旋四散,一时间大殿中显得烟火气十足。 崔明珠在供桌前,伸手去拢轻烟,轻烟从她指缝间溜走。 “我什么也没收到。”崔明珠苦恼地道:“他敬香的心不诚。” 她都不嫌这香不好了,结果这人根本就没敬她。 萧然又仰头看了神像一眼。以她的视力,自然能看到神像的面孔。那张脸不像她们曾经于幻境中在河神庙见到的河神娘娘,也不是崔明珠的脸。看起来来跟她毫无关系,但崔明珠似乎认定这里供奉的应该是她,或者说是玉河河神。 “这座神像雕刻的很有灵性,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吗?”徐映问道。 赵承安上完香后就盯着线香出神。他本来是不想点香的,参观的两个人没接,拿都拿出来了,没人上香好像有些尴尬。 点完他就后悔了。在香烧完之前,他都不能离开,免得没人的时候有火星子留在大殿里,天气热万一引发火灾就不好了。 别到时候庙不是赵前带人拆的,反而是他自己烧的。 听见徐映的问话,他回过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这座神像有灵性?” “除了我爷爷之外,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萧然挑了挑眉,神像很“灵”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两句,赵承安好奇地问徐映:“你看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衰弱,暮气沉沉。”徐映也不隐瞒,直接道。 赵承安笑了一声,很是惊奇:“怪了,我还以为你是胡说呢。你跟我爷爷的说法一样。” 也许是这个共同点让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赵承安道:“塑这座像的不是名家大师,是我爷爷的爷爷。” “这庙存在挺久了,听我爷爷说,跟我们家那个老宅是一块儿建起来的,就前边那座宅子,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萧然和徐映皆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提,萧然突然想起来了,她之所以觉得古宅的建筑风格眼熟,是因为她在崔明珠的幻境中见过相似的风格。 同一个时期的建筑,又叫娘娘庙,这座庙或许真跟崔明珠有关系。 她朝崔明珠扫了一眼,她正专心听赵承安说庙的来历。 “这庙从建起来那天起,就是我们家的家庙。虽然是家庙,里面却不供奉先祖牌位,一直都只供这个不知名的神像。” 崔明珠撅起嘴,对他“不知名”的说法有些不满。 赵承安继续道:“我家还有祖训,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传承不断,就不能断了这里供奉的香火,这庙也需要跟着时时修缮,以免神像风吹雨打,形容落魄。” “按老人的说法,我们供奉它,它就会保佑我们。” “说起来也挺奇怪,从有族谱起,我家传承到现在,得有快两千年了,还真没断过代,所以家里也一直很虔诚的。” “才怪,你就不诚。”崔明珠谴责道。 “这些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是因为娘娘有灵,一直在庇佑我们家。”赵承安的表情不以为意:“所以我们家一直要有人守着它。” 赵承安是不信这些的,他觉得他们家能一直传承至今,是因为祖先的努力,而不是所谓的神明庇佑。要是真要神明,以前还有现在怎么会连自己的庙都保不住? 但他爷爷很信,老人家一辈子就这么点执着的事,何必违拗他。 “不过几十年前,这里出了事,庙被拆了,神像也被拖出来砸碎了。那会儿大家都自身难保,我们家老宅都差点被拆了,也就顾不得这座庙里。” 赵承安回头看向神像,又道:“听我爷爷说,那段时间家里很不好,过得挺难的。宅子和庙都被收走了,后来宅子被还回来,但庙和这块地一直被挂在村里,是公家的地方。它的归属权很模糊,村里认为是我们家的,我们家也这么认为,但又不好直说。所以有段时间它没人管,就这么任它破着。” “后来日子好过了,我高祖父一点一点翻遍整个村子,把庙里四散的一砖一瓦捡回来,重新盖起了这座庙,神像也是他收集了原先的残片,也不知道从哪里拉的土,掺在一起,重塑的这座神像。” “我爷爷说,高祖塑出来的像,跟他记忆里不一样。塑完后,再供奉,就觉得它暮气沉沉的,没有当初的灵秀了。” 赵承安是没见过最初的塑像,也不知道他爷爷口中所说的灵秀是什么样,要他说,神像都差不多,可能是高祖塑像的时候年纪大了,沉闷的心境不自觉就被带入了神像中,都说艺术会反应一个人的心情,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也可能是他爷爷的心态问题,老是不自觉将神像跟记忆里做对比,才会觉得它不对劲。 不过稀奇的是,今天他碰到了第二个跟他爷爷有相同感受的人,他们俩估计能说到一块儿去。 “承娃,你爷喊你回家。” 大门口有人朝庙里喊道。 “叔,听到了。”赵承安高声答话。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是跟我一起出去还是怎么弄?”赵承安嘴上问着,眼神落在香炉里,对着香炉里还没燃到一半的香很有些为难。 “我们能留下吗?听你讲了这座庙的历史,对这里还挺感兴趣的,想在庙里转转。”萧然道。 赵承安闻言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行。” 虽然她们是陌生人,但庙就这么大,里面最值钱的古董就是砖瓦,不怕偷。而且老宅离这里也近,有什么动静也能快速赶过来。 想罢,赵承安道:“那你们顺便帮我看着点香,别让它撩着东西,走的时候要是香没烧完的话,就抽出来直接在香炉里摁熄就行了。出去记得把门锁上,外面的大门也也是,锁就挂在门上,一眼就能看见。” 他交代完,匆匆出门拐回了老宅。 赵承安走后,萧然到院子里将红漆大门关上,后面落了栓,防止有人进来。回到大殿中,便见徐映站在祭台和供桌中间,崔明珠站在祭台上,两人的手同时搭在神像上,皆半闭着眼。 “神像有古怪?这个赵家到底是什么人?” 崔明珠说是信徒,什么样的信徒能世世代代,一守守两千年?肯定有特殊的地方。 徐映收回手,看崔明珠。 崔明珠从祭台上落下,摸着神像的雕刻出来的裙摆,也许有阵子没人修缮了,神像服饰的颜色有些已经脱落,远看不觉得,凑近了就能看到一些斑驳的色块。 “没有古怪。”徐映道。 “这上面也有香火的味道,更重,也更熟悉,像是”崔明珠蹙着眉思索:“像是丁阳郡庙里神像上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又道:“仔细感觉一下,又不太像。” 崔明珠脸上满是不解。 萧然感觉不到她所说的气息,不过崔明珠的话让她灵光一闪,“说不定这神像确实是丁阳郡的那座呢?” “过去两千年了,它又被打碎重塑过,有一点差异也不奇怪。” “有这样的可能吗?”萧然询问徐映。 “你觉得呢?”徐映问崔明珠:“这应该是你的神像,你自己的感觉才是最清楚的。” “我觉得——很像。”崔明珠道,语气有些迟疑。 “假设它就是。”徐映道:“那它在这里一定有它的用意。” “两千年前它应该也被供奉了很久,在信徒香火的浸润下,已经生出了灵性。赵承安的那句话是对的,赵家传承不灭,应该确实是它冥冥之中的庇佑。赵家不灭,它的香火就不会断,香火不断,它就能一直保持灵性,这是一个闭环。” “它是你的神像,有一丝灵性在,你和它之间应该存在某种勾连,找到这种勾连,你应该可以从它身上看到过去发生了什么。” 徐映分析完,三人皆抬头重新审视神像。 片刻后,崔明珠再次站上祭台,“我试试。” 她走进神像,萧然摒住呼吸,几秒后,崔明珠又从神像中出来了。 “不行,什么都没有。”她羞赧道。 猜错了? “不是神像本身,难道是神像上有机关?”萧然猜测。 徐映皱了皱眉,抬脚踩上祭台,萧然跟着也翻身上去,三人围着神像绕了几圈,没看出来有什么机关。 “里面是实心的。”崔明珠道,不可能藏东西。 那是什么呢? 萧然撑着下巴,无意间瞥到神像的两只手,顿了顿,她道:“你们说,这两只手为什么是空的,是不是缺什么东西?” 一般神像,多半会拿着法器,不拿东西的,就是做拱手状,手是藏在袖子里的,鲜少有既露出手,手上又是空的。 萧然学着神像摆了个姿势,想知道它手里应该拿什么。崔明珠身上的东西,有什么能塞到神像手中的? “是内丹和敕令!”徐映道。 这两样是最能代表崔明珠身份的东西。内丹的气息不会改变,象征着崔明珠这个人。而敕令,代表身份,跟神像的意义是最吻合的。 崔明珠取出内丹和敕令,在萧然和徐映的注视下,将它们分别放在神像的左右手中。 “咔嚓”一声轻响,两样东西严丝合缝嵌进了神像中,没有什么异象发生,就像这两样东西本该在神像上。 崔明珠再次抬手抚上神像,几乎是她的手贴在神像上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跌进了神像中。 庙中的三人不知道,在内丹和敕令嵌进神像的同时,玉河河堤下,传来一声闷响。随后,玉河中干涸的土地冒出汩汩清泉,不一会就浸湿了泥土。 恰巧有人从石桥上过来,听到下面潺潺的水声,低头往下正好看到这一幕。 “怪了,”那人抬头看了眼高悬的太阳,又低头:“没下雨啊。” 第248章 诈尸了 发现小河沟在涨水的人不少, 实在是它涨得太快了,快到令人心慌。 到了傍晚的时候, 河堤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人穿着下水衣站在浅水处用卷尺丈量。 “怎么样?涨多少了?” 人还没上来,人群中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 “快一尺嘞。” 那人量完,收起卷尺,沿着倾斜的河堤往上爬,围观的人搭了把手,将他拽上来。 “别的地方涨了没?” “怎么没涨?用眼睛看就知道, 水位离地面近了好多。” “看起来没原先干的地方涨的快。” “这还不快,就几个小时, 就涨了快半米了。到明天, 水不会漫过河堤吧?” 说话的人家就在河堤附近,自然担心。 像这种小河, 也没有硬性规定周围不能建房, 有些村里批的地, 就建在河边, 房子建得早的, 甚至家里的污水都是往河里排的。 谁能想到年年都干水的小河居然还能有涨水的一天!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是才不到三十厘米吗?你张嘴就加了一倍。” “哦,不是你家住这里,你当然不担心了。” “好了, 好了,别吵了,大家心里都担心, 心情是一样的。”有人看火药味十足,赶忙出面打圆场。 “主任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人群纷纷让开,留出空隙,眼巴巴看着刚赶过来的村主任查看河堤下的情况。 村主任站在岸边,往下看了两眼,抬手抹了把头上的细汗,觉得这个事儿有点麻烦。 你说河水在涨吧,也确实涨得挺快,但到目前为止,河堤比水面还高两三米,河面的水势也很平缓,以这样的水势,怎么也不可能有决堤的风险。 但要是放任不管,也不行,说不定真能淹到路面上来。 村民们还等着他给个注意,村主任想了想,问:“谁家就在这旁边的?” “我我,主任,我家就在这儿,就那家。”有人积极举手,从人群中挤到村主任跟前,指着附近的一栋两层,背后带斜坡的房子道。 他家就属于建得比较早,房子挨河堤极近,拉开后门就能看到河面,屋后的斜坡还能看到埋着的水管,和常年排放污水留下的痕迹。 村主任点了点头,道:“你今晚警醒点,时不时来看看水位,等它涨到离岸边一米左右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好联系水利局的人。” “啊?”那人愣了愣,面上流露出些许不情愿,推脱道:“就我自己盯着啊?这万一要是没盯住咋办?再说了,晚上乌漆嘛黑的,我眼神不好,看岔了咋办?” 村主任睨了他一眼,朝其他人道:“还有住这附近的人,今天也辛苦一点,想起来就过来看看,大家都互相通知通知,多注意一点。” “晓得,晓得。” “行,主任您放心。” 其他人纷纷应道,反倒让出头又推脱的人闹了个大红脸。乡里乡亲的,也没人当面说闲话,只是事后背地里免不了会嚼几句舌根子。 那人讪讪退下,重新隐在人群中。 村主任暂时给了一个解决方案,围观的人担忧情绪散去不少,又闲话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住在附近的人围拢在一块儿,商量着晚上排个班,分时段过来检查。 村主任站在原地,拍了几张照片,做了记录,便也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涨水的地方不只这一处。玉河原先流经的河道上,其实都在涨水。只是其他地方一部分汇入澜江支流,支流宽口,涨的这点水根本看不出来。另一部分河道附近并没有人,所以无人发现异常。 如果有人实时查看玉河河道,就会发现,干涸和河道上涨起的水流,一头正缓慢流向小河村,一头则在向澜江支流方向流动- * 娘娘庙中,萧然和徐映还不知道玉河发生的事。她们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到太阳落山,还是没看到崔明珠从神像里出来。 下午的时候赵承安过来了一趟,看到她们还在庙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态度180度大转变,看她们的眼神都警惕起来了。 当时敕令和内丹还在神像上,萧然和徐映也不敢取下来,怕对崔明珠造成影响,又怕赵承安发现不对。索性赵承安没看向神像,没发现上面多了东西。 萧然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了几句,和徐映假装跟他离开,等他锁门后,绕了一圈后又转回来,从墙上翻了进来。 大殿的锁拦不住她们,用木签捅开后,两人又进了殿。 “她还需要多久?”萧然盘腿坐在蒲团上,啃着一个小面包问道。 早上那一顿撑到现在,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不好说,神像里面肯定是留了信息。她什么时候能出来取决于她需要多长时间消化完这些信息。” 徐映咽下嘴里的巧克力,喝了几口水,冲淡融化的巧克力糊在口腔中黏糊糊的口感:“方潋说警察上午找过她,问了我们的去向。警察可能会找过来。” 萧然嚼着小面包,“唔”了一声:“柯朔也找过我,拐弯抹角打听我们是不是又惹上事了。” 下午的时候柯朔给她发过信息。不用问,刘头儿一定查过她们,大概是惊动了柯朔那边的系统,才让柯朔找过来。 刘头儿查过就会发现,她们俩身上麻烦还挺多,人命都沾着几条。 听起来像是法外狂徒,萧然在心中腹诽。 “方潋只说我们在沛丰市,没说其他的。”徐映又道,对柯朔的事没发表意见。 将吃完的空包装袋攥在手里,随意塞进背包中,萧然爬起来:“以警局的能力,找到小河村是迟早的事。” 方潋对警察有点警惕心,没说她们来玉河,否则刘头儿恐怕早就找来了。 摊牌是肯定要摊牌的,不过现在时机不对- * “快点,小心点,别走前面!从后面,后面绕过去!” “哎!” “咋啦,你小心点,多看着点脚下,东西没撒吧?” “黑灯瞎火,又不让打手电筒,又不让走正常路,你看一个试试。这是人眼,不是猫眼!” “你是不是蠢,你来干坏事还打着手电筒从前面宅子路过,生怕那老头不能发现咱们是吧!” 黑暗中,一高一矮两个人提着东西鬼鬼祟祟靠近娘娘庙。 “有人来了。”庙里,隔着老远,徐映就听到了外面争吵的动静。 “这个赵前,这么执着?明的不行来暗的,犯法也要拆庙?”萧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还真让光头老人说中了,赵前会使阴的。 她有些莫名其妙,盖个度假村而已,盖哪儿不是盖,干嘛非要在这里。 “不一定是为了盖度假村,也许是有人同样发现了这里的特殊。”徐映道。神像有灵,也不是只有她们能看出来。 “老二,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是犯法的。万一被发现了,咱们都得进去。” 大殿后面的墙上,矮个将油桶里的油倒在墙根处,言语中有退缩的意思。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咱们放的火。”高个催促道:“别废话了,快点!” “来都来了,不把事儿干完,白浪费咱们买的油了。” 一桶油几十块钱,他们买了好几桶,花了好几百呢。 赵前让他们用汽油,汽油多贵啊,高个舍不得花那个钱。 “想想赵前给咱们的钱,还有五万块的尾款,就是放把火,立马就能到账。”高个诱惑道。 “咦,前边也有人来了?” 后面两个人靠近的时候,正门口也传来脚步声。 “爷爷,明天来上香不行吗?” 是赵承安的声音。 “你不懂,娘娘的香火断了好一段时间了,得补上。” 赵承安歪着脖子夹着手电筒,一边拿钥匙开锁,一边道:“我今天给娘娘上过香了。” “那不算,市面上的香不行,得是自己做的香才行。等过阵子,赵前的事完了,我教你制香,这门手艺不能断了。” 赵老爷子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还有两支香烛,另一只手搂着一卷凉席,等孙子开门。他准备今天晚上在庙里打地铺,整晚守在这里,他得把这里看好了,绝不让人搞破坏。 赵承安推开门,对他爷爷道:“您不是说制香的材料有些很难买到了吗?” 他爷爷好不容易凑齐了一批材料,才制了这两盒香。拿过来一盒,还有一盒在家里阴干,等过两天才能用。 没有材料,制香的手艺传下来也没用。 “我说让你学你就学,你爸脑子笨,没学会,你得学会,咱家得把这手艺传下去。”赵老爷子气哼哼拿凉席拍打孙子的背。 “行行,爷爷你别打,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凉席打得不疼,赵承安躲了躲,挨了两下,口中应承下来,就当哄老人家开心了。 至于他爷爷说他爸笨的事,他就当耳旁风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要走到大殿门口了。 殿内,萧然和徐映对视一眼,将蒲团塞到供桌下,躲到神像后面。 大殿后,高个和矮个听到前面出来的声音,油也不倒了,将桶一扔,掏出打火机就要点火。 “啊!”高个惊叫一声,手上一抖,打火机落在地上。 “老二,你叫什么?小声点!” “有东西咬我。”高个蹦跶着身体,手直往背后够,“你别管我,快点火!” “爷爷,什么声音?”赵承安开门的手一顿。 “在后面!”赵老爷子把手里的凉席一放,撸着袖子就往后跑:“肯定是赵前那个黑心眼的来找事了!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爷爷,等等我!”赵承安怕他爷爷出事,赶忙跟上去。 “老二,老二!老头儿过来了,怎么办?”矮个慌里慌张道。 “废什么话!赶紧跑啊!” “哦哦!”矮个恍然大悟,迅速窜了出去,蹦得比兔子还快。 高个见状骂了一声,维持着挠后背的别扭姿势跟上。 “别跑!”赵老爷子出来只看到两个背影,大喝一声就要追。 “爷爷,先叫人。”赵承安拦住他,怕他追上去出个好歹。 赵老爷子跑了两步,自觉跟不上,听到孙子的话停下脚步,“你去叫人,我去庙里看看,里面有没有被破坏?” 两人转身,正好又看到两个黑影从庙里翻出来,夺路狂奔。 赵老爷子和赵承安:“?!” “来人哪!来人哪!有贼啊!”赵老爷子大叫道,一边叫一边往庙里赶。 赵老爷子的叫喊在空旷的夜晚传出很远,陆陆续续有匆忙的脚步声赶过来。 “哪儿有贼?贼在哪儿?” 萧然和徐映对后面的动静充耳不闻,追着崔明珠的身影一路往前。 少顷,三人赶到玉河,来不及查看玉河的变化,河中响起轰鸣,一个漩涡突兀地出现在河面上,崔明珠一头扎了进去。 “跟上。” 萧然和徐映想都没想,在漩涡消失前跟着跳了下去,精准落在漩涡中。 漩涡消失,河面瞬间恢复平静。 出来查看河水涨势的人:“?” “?!!!” “来人哪,有人跳河啦!!!” 第249章 诈尸了 小河村今天晚上相当热闹。不多时, 警车、搜救人员和医护都到位了,在玉河边拉起了警戒线, 开始下水打捞。 哪怕是涨了不少水,玉河也不深,个高一点的,站在深水处,水面堪堪没过头顶,稍微踩两下水就能冒出头。 救援人员打捞了一夜,愣是没捞到跳河的人, 也没发现有人爬上岸的踪迹,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警察询问了目击到跳河的村民, 不只一个人看见了有人跳河, 证词基本一致,但他们问遍了周边的人家, 没发现谁家少了人。 跳河的不是村里人, 甚至不是村里人认识的人。 问完话后, 还是毫无头绪, 警察只能再次挨家挨户走访, 重点询问目击证人, 最少要拼凑出疑似失踪者的画像,有人录到像就更好了。 警察听说了河水上涨的事,估摸着应该会有人晚上出来查看的时候拍照。毕竟现代人手机不离手, 发现什么都想拿手机记录一下。 比起玉河这边发生的事,娘娘庙那边就简单多了,但也同样麻烦, 问到后来,也是一桩无头公案 赵老爷子看到萧然和徐映从庙里跳出来, 什么也顾不得,当即就去查看了大殿中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没厥过去。 贼不是贼,大殿中什么也没丢,但是立在祭台中的神像却出了问题。 好好的神像变成了一尊无脸像。 它的脸不知何时剥落了,裂开的碎片落了一地,露出里面灰扑扑混合着碎贝壳的干掉的泥土。 神像的双臂也齐肩断裂,落下的石块和泥块砸碎了它脚边的浪花和裙摆,裙摆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四散,碎片簌簌地掉,祭台上一片狼藉。 少了裙摆的支撑,神像倾斜,摇摇欲坠。赵老爷子当时就一阵心绞痛,差点就地躺倒。还是担心神像胜过心痛,赵老爷子含着速效救心丸,喊了来抓贼的乡亲合力将神像放倒,免得它没了支撑倒下后受到二次伤害。 虽然放倒后的神像最后只剩下上半身了。 安置好神像,赵老爷子不顾其他人的劝阻,怒而报警,并一口咬定神像是赵前砸的,不是他也是他指使的。 接到报警后,警察过来,里外勘察了一遍,在大殿后的墙根处发现了装有食用油的桶,还有墙上的痕迹和掉落在附近的打火机。一切都摆明了是有人来蓄意纵火,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纵成。 一桩纠纷案升级,变成了刑事案件,劝赵老爷子息事宁人的乡亲也不好再说话了。 根据墙根处脚印的痕迹,警察没多久就抓住了纵火嫌犯赵老二和他的同伙。赵老二被抓的时候浑身红肿,脸更是跟发面馒头一样,肿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把抓人警察都吓了一跳。 玉河那边的医护人员没等到救治跳河的人,反倒是先被叫过来给纵火嫌犯做了检查。不过赵老二的情况挺奇怪,据他自己说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咬了,但医护人员检查过后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口,血压心率呼吸等等一切都正常,就是肿着,浑身有些微微发热。 医护人员不好判断赵老二的情况,只能建议警察带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 经过昨晚的事,再加上目睹了赵老二的惨状,他的矮个同伙既心虚又惊吓,没等警察细问当场就供出是受赵前指使才来纵火。 赵前被抓的时候梗着脖子还不承认,直到跟赵老二两人跟他当面对质,又拿出了转账记录,他才承认自己确实买通了两人。但赵前只承认让人纵火,还强调自己只是想吓唬吓唬赵老爷子,没想伤人。并且他无论如何也不承认派人砸了神像。 他的认罪能说服警察。指使人纵火的罪名比砸一座神像要重许多,没道理嫌犯认了重罪反倒把轻罪撇开。但这说法却说服不了愤怒的赵老爷子,他见赵前死咬着不承认,又气又恨之下冲过去对着赵前就要动手。 刘头儿带着韩岳找到小河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混乱的一幕。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周围有拦人的,有咒骂的,有指责的,有劝架的,还有警察呵斥维持秩序的声音偶尔穿插其中,比菜市场还热闹。 “头儿,什么情况啊这是?”韩岳有点懵。 “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刘头儿道。 “哎。”- * 两人分头打听了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在赵家老宅前汇合。 “头儿,小河村这一天过得可真精彩。”韩岳撸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道:“除了这里,小河村跟前河村交界的地方,还有一队咱们的同事在办案呢!” 不用刘头儿问,韩岳嘚吧嘚吧把玉河昨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连离奇涨水也没漏。 “照片给人看了吗?有人见过她们两个吗?” 刘头儿直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司玉和徐映有关,这里所有的混乱都是从她们过来才开始的。 “看了,有人认出来了,说确实见过她们,昨天早上和中午跟都看到她们在村里出现过。还真别说,出事的两个地方她们都出现过,不少人都看见过,时间线都能列出来。” “不过昨天中午之后,就再没人看到她们出现过了。” 娘娘庙前的纷乱似乎告一段落了,穿着警服的同事拿衣服蒙住三个嫌犯的脑袋将人压上警车带走。 刘头儿没上前表露身份,目送警车呼啸而去后,随后道:“韩岳,你觉得跳河的两个人是不是她们?” “呃——”韩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头儿也不需要他回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去找那个老爷子问问。” 这话题跳跃的,韩岳一时没反应过来:“头儿,你怎么会觉得是她们跳河了?” “直觉。” 能让人悄无声息从河里消失,除了事先做好计划安排意外,当然是非自然力量更方便- * 时间回到前一天晚上。 跟着崔明珠跳下漩涡后,萧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想像中被水流包裹的窒息感并没有传来,也没有因为河水太浅而立即触底。 萧然睁开眼睛,发现徐映正并肩漂浮在她身边,崔明珠在两人身前,正在向前移动。 两人腰间缠着白雾,放风筝一样被崔明珠牵着,跟着她的行动前进。 萧然眼睛转了转,四周没有水,她们似乎处在一个虚空中,上下左右都看不到边界,一眼望过去是一片幽深的空茫,不见来路和归途。 虽然不是在水中,但这里同样压力十足,萧然试着抬了抬手,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阻力,压得她很难动作。 崔明珠在前面游动得也非常缓慢,在萧然思索和查看周围的同时,她似乎停顿了两次,像是在歇息。 “这是要去哪里?”萧然问道。 她用的是正常音量,但话一出口,声音就被挤压成又细又散,气弱游丝的样子。 索性崔明珠和徐映都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崔明珠没有回头,再次艰难朝前面挪动,过了一会儿,她虚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去龙宫——” “神像里留了指引——” “我们能自己走吗?”萧然看她实在吃力,想着让她放她们自己行动。 “不行——”崔明珠道:“没了牵引,最好的结果是你们被排斥出去,回到玉河,最坏的结果是你们会迷失在这里。” “放心,就快到了,不远。” 萧然无奈,她没有不放心,就是有一种雇佣童工拉车的罪恶感。她只好尽量放松一点,不人为给崔明珠增添更大的阻力。 过了一会儿,萧然偏头,问一直没有说话的徐映:“你在想什么?” 这里太安静了,她不是受不了寂寞的人,但在这片虚空中,那种孤寂的情绪仿佛被放大一般,让她忍不住开口。 “想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徐映道。 “你觉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我们走的每一步,背后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面推动。” 那么巧,她们在医院碰面,然后互相发现了对方的异常,又因为一桩命案碰到一起,恰恰她被方潋的阴气吸引,通过方潋发现了地下古墓,在古墓中又捞出了快要不行的崔明珠。 为了帮崔明珠重塑真身,她们又找到了玉河,和小河村一直被人守着的神庙。 这一切的发展都顺理成章,她本来是没想那么多的,但崔明珠将她们带到了龙宫。以这个世界现在的灵气程度,龙宫是不可能现世的。 偏偏崔明珠从神像中找到了线索,直接将她们带过来了。 “是很巧。”萧然道。 但也没那么巧,只要“徐映”是徐映,她们早晚都会认识。 “不用想那么多。”萧然笑着问道:“以你的水平,你能算到两千年后的事吗?” “可以。”徐映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萧然顿了一下,在思考怎么接话。 “但是不会算到这么细,也不会只算一个人。”徐映道:“命运是很神奇的东西,时间越长,算的越细,范围越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她可以算一个人,算到一个人详细的过去,因为过去的命运已经既定,不会再改变,需要的代价不高。 她也能算一个人的未来,普通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多数还活不到百年,窥伺未来的代价她也能承受。 但算命,一般都是算人生中的重大转折和变故。少有听说有人会去算一个人未来什么时候吃饭喝水,就是因为这样的事太小了,小到一点微小的变动就能改变。 她们的相遇,一直到小河村发生的事,在两千年时光中,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想是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一样。 而且,她还不是这世界的人。 “那不就是了,能算到这些的人,必然十分神秘不凡,他说不定连你的怀疑都想到了。” “都已经到这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你说的对。” 有这样能力的人,现在摁死她们比摁死一只蚂蚁还轻松,思考再多也无用,不如静观事态发展。 “呼~” “我们到了!”前面崔明珠停下脚步,回头冲萧然两人道。 两人停下对话,一齐抬头,看向出现在眼前的龙宫。 第250章 诈尸了 崔明珠没开口前, 两人都没注意到眼前的宫殿,但当视线落在龙宫上时, 就会让人觉得奇怪,明明这么显眼的宫殿,为什么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它。 伫立在三人眼前的龙宫很符合萧然对龙族的一些刻板印象。富丽堂皇是它最好的代名词。 晶莹剔透的水晶顶在幽暗的虚空中竟然还能透出五彩斑斓的颜色,玉石铺就的地面和阶梯,雕梁画栋的柱石,错落镶嵌着各色珍珠宝石的宫门主打的就是一个壕字。 萧然还发现,宫门上的珍珠个个都比崔明珠的那条腰链上的珍珠更大更饱满, 她以前觉得价值不菲的腰链跟门上的珍珠一比,档次突然就就跌落了。 有一种富贵大小姐家道中落的感觉。 这种夸张中又透着具有冲击性美感的建筑风格简直闪瞎人眼, 是真的闪瞎了。整座宫殿都熠熠生辉, 笼罩着一种朦朦胧胧的光晕。这种光晕又只局限在一个很有限的范围内,不知道是虚空吞噬了光晕还是龙宫本身光华内敛, 在靠近之前, 根本察觉不到。 崔明珠又拽了拽她们, 将她们拉到身边, 然后向前伸手, 仿佛在推什么东西。隐约间, 萧然只觉得一股粘稠的挤压感从前面传来,然后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住。 崔明珠用环抱自己的姿势往前一跳,连带着被她拽着的萧然和徐映也跟着往前一撞。随后, 萧然身上一轻,好似穿过了什么东西,双脚落地, 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龙宫前的玉石地面上。周身一直压抑行动的阻力褪去,她试着抬起胳膊, 行动自如。 萧然回头,虚空还是那个虚空,四周依然一眼看不到边界。 “刚刚那是结界?”她问。 结界将龙宫和虚空分离,隔出了一片正常的空间。 “崔明珠上去了。”徐映点头,提醒她。 崔明珠落地后,已经松开了缠绕在两人身上的白雾,径直走向龙宫的大门。 萧然和徐映走在她身后。四周很安静,没有龙宫标配的虾兵蟹将,只有她们踩在玉石地面上的脚步声。 三人在宫门前站定,紧闭的大门无声拒绝到来的客人。崔明珠没有开门,而是仰着头看宫门上的匾额。那是一块玉制的斗匾,斗匾上用萧然不认识的浅金色字体写着三个字,看字形,应该跟敕令上的字体同出一源。 “玉河殿。”崔明珠低声念道。 萧然耳朵微动,这应该是这座龙宫的名字,竟然是以玉河的名字命名的。 斗匾上的浮雕还雕刻着九条龙,龙身祥云缠绕,每一条龙都栩栩如生。绝大多数龙都是侧身昂头,环绕着拱卫斗匾,唯有一条姿态与其他浮雕龙不同。它盘绕在斗匾最上方,垂下龙首,正对着抬头仰望的三人,口中衔着的龙珠光彩氤氲,霞光灿灿。 龙珠中似乎有云雾在涌动,萧然眨了眨眼。突然,衔珠之龙也轻轻眨了下眼,其余八龙开始绕着斗匾游动。萧然心中一惊,不由自主迈步上前,想要细看。 忽然,衔珠之龙龙首一昂,仰头一口吞下龙珠,从斗匾上脱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向她眉心撞来。萧然抬手护住眉心欲退,但那龙速度极快,眨眼间就穿透她的掌心,没入她眉心。 细密的刺痛传来,一声龙吟在识海中响起,震得萧然头脑发昏,忍不住闷哼一声。 听到动静的徐映和崔明珠都侧身回首向她望来。 “怎么了?”徐映扶住摇摇晃晃,样子不太清醒的萧然,蹙眉问道。她环视一圈,四周还是寂静一片,没有发现异常。 将目光投向崔明珠,崔明珠同样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疼痛来得快也去得快,识海中的龙吟声戛然而止,萧然摸了摸眉心,清醒过来,稳住身形,垂着头抬手往上指了一下,“是斗匾,上面的龙刚刚动了,朝我扑了过来。” 徐映和崔明珠顺着她的手指,再次看向斗匾。 “还是那个样子啊,没有变化。”稍顷,崔明珠开口道。 “嗯。”徐映道了一声,赞同崔明珠的话。浮雕还是那些浮雕,她们都没有发现与刚才有何不同。 但萧然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两人不是在质疑她的话。 萧然闻言抬眸扫了一眼斗匾,谨记刚才的教训,不敢多看。只一眼,她就将视线移开,心头也有些疑惑,九龙浮雕确实跟她最初所见没有区别,刚才绝不是她的错觉。 “也许是斗匾上有某种禁制。”徐映猜测道,有些洞天福地或者宫殿洞府的主人会在洞府外设一些禁制,这是一种保护洞府不受侵犯的手段。 或许萧然就是无意间触发了守卫的禁制,所以被攻击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禁制只攻击她一个人,她刚才一直站在萧然身后一些,很清楚她肯定没有冒犯禁制或者有其他异常举动。况且,从她恢复的速度来看,这攻击的程度也是不轻不重,与其说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警告和试探。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崔明珠嗫嚅道,有些歉意。从前她进出时,鲜少注意到头上的斗匾,不知道上面的龙是否有动过,也不知道龙宫是否有禁制。 她死前,多数时间,其实都呆在外面,起码有十年时间没有回过龙宫了。 以前,来龙宫也没有这么麻烦的。 穿过外面的通道时,她听到最后两人的那段对话了。对于她们的怀疑,崔明珠也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从神像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她们确实是被指引到这里的。 对于崔明珠的回答,徐映也不意外。如果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话,她一问三不知,稀里糊涂也是正常的。 这里是龙宫,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将她们引过来,总不能只是为了想害她们吧。 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徐映见萧然脸色尚好,看起来没有大碍,便道:“我们是直接进去吗?这宫殿的大门能直接打开吗?” 崔明珠恍然回神,忙道:“不能,需要‘钥匙’。” 说罢,也不等徐映再问,她合拢双手,嘴唇蠕动,无声地念着什么,随后展开双手,一团极小的,几乎只有黄豆大的金色光团被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光团中还掺杂着一丝暗淡的灰,给纯粹的金添上了一丝杂色,显得光团没有那么耀眼了。 光团出现后,崔明珠一手控制着光团,一手握着不知何时取出的神位敕令,然后催动光团,将它送入敕令。 “这是从神像中取得的信仰之力,只有这么一点,是用来开门的钥匙。”崔明珠解释道。 待光团完全没入敕令后,崔明珠举起敕令,以从神像中学到的口诀再次催动敕令,勾动里面的信仰。 做这一切的时候,崔明珠很是忐忑,她没有想到神像里的信仰这么少,而且还染上了杂念。灰色的部分,代表着信徒动摇的信念。 可这也不能怪信徒。两千年的时间,没有人前显圣,没有宣扬传道,没有祭祀仪轨,赵家只凭着最初的一个约定,供奉了神像两千年,做得已经足够多了。再坚定的信仰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能从神像中取到这一丝信仰之力,已经是赵家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这丝信仰不能成功打开龙宫,她也怪不了任何人。 崔明珠专心致志勾动信仰,萧然和徐映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崔明珠念了不知第多少遍口诀后,终于,她手中的敕令动了。 淡淡的蓝色从敕令上浮现。崔明珠松开手,敕令自动漂浮在空中,然后慢慢、慢慢,像是被牵引着一般,逐渐向上,朝龙宫的大门漂浮而去。 最后,在三人的注视下,敕令悬在斗匾下一个小小的凹槽嵌。 这个凹槽因为视角和颜色原因,在被敕令上的蓝色沁染前,她们都没有发现。 凹槽约莫半个手掌大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长方形,横看竖看都跟敕令的大小并不匹配。 这要怎么嵌进去?萧然疑惑。 没等她疑惑完,便见敕令上蓝色更甚,整个敕令在萧然的惊讶中融化变形,拉伸重组,化成一块跟凹槽一样大小的冰蓝色令牌。令牌上原先的纹路消失,取而代之的事两条首尾相衔的龙。 “所有的神位敕令都是这样的吗?”萧然喃喃问道。 “应该不是。”徐映道:“敕令的材质和形态并不固定,可以是符纸、是木头、是玉牌” 徐映顿了下,道:“但像这样的,大概也是所有敕令中最特殊的。” 话音落下,新成型的令牌已经牢牢嵌在了凹槽中。 “轰” 敕令嵌进凹槽的一瞬间,整座龙宫同时一震,萧然和徐映站立不稳,踉跄几步,身形摇晃。 龙宫震动的时间不长,几息之间,地动山摇的动静就已经停止。 “门开了。”崔明珠道。 随着她的话,紧闭的龙宫大门敞开一条缝隙,崔明珠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走上前,抬手轻轻一推,打开了大门。 “可以进去了。”崔明珠招招手,嵌进凹槽的敕令又重新回到她手中,不过并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 萧然和徐映跟在崔明珠身后走在龙宫中。龙宫里面的空间比它外面看起来要大,应该是用了某种扩展空间的术法。 里面依然很华美,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比起外面,里面关于水族的元素更多了。 但在华丽中,这里又透着一股冷清和寂寥。 萧然不知道原先龙宫中是不是也是这样,没有丝毫生机。这样清冷的环境,并不适合居住。 崔明珠带着她们穿过大殿,一直往深处走。一边走,她一边道:“我们要去库房,那里有留给我们的东西。” “我们?”萧然重复道,果然如徐映猜测那样,她们的到来,有人早有预料吗? “嗯。”崔明珠闻声点头,“我在神像中都看到了,关于所有的一切,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不知道的,她就没办法了。 她回头冲着两人笑了笑,“庙祝爷爷知道我们会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随即,她将一切娓娓道来。 “先从小河村的神像说起吧。” “那座神像是原先丁阳郡最大的河神庙神像的碎片掺着玉河的河泥塑成的,你们见过的。” 至于那座神像是怎么从府城跑到小河村的,和两千年期那个引起大变的夜晚有关。 两千年前,崔玉成亲当天,祭拜过河神之后,登车前往郡守府。她走后,崔明珠立刻隐身跟着出了河神庙,追着她一起去参加婚礼。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后,河神庙的庙祝,萧然和徐映在幻境中见到的垂暮老人给神像上了一柱香后,绕到大殿后,取出了象征神位的敕令,匆匆离开了河神庙。 “神位敕令在庙祝手上?”萧然插了一句。 “是啊,从小到大,我的很多东西都是庙祝爷爷保管的。” “从小到大?这位庙祝,有多大年纪了?” 崔明珠道:“我以前问过,但庙祝爷爷不告诉我他的年纪。不过从我有记忆开始,庙祝爷爷一直都是庙祝,小时候,是他照顾我的。” 也就是说,这位庙祝起码一百五十岁以上。崔明珠会称呼他为爷爷,说明在她印象中,从她见到庙祝起,他应该就是个老年人的形象,那这个人算起来两百岁也不多。 什么人能活到两百岁?还要遮遮掩掩瞒着崔明珠他的实际年纪。 萧然示意崔明珠继续往下说 老庙祝离开河神庙的第二天,设计杀死崔明珠的方士一身血衣,满脸阴郁地赶到河神庙,翻遍了整座庙,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最后却空手离去。 “他在找我的内丹和敕令。” 方士的确有备而来,婚礼从头到尾就是阴谋,一切都是为了达成方士自己的目的。 方士一直都知道崔明珠不是什么妖怪,他要的,只是崔明珠的内丹。 两千年前,已经是末法时代,这片天地不再允许有超出异常的力量出现,这对一个踏上修行,还在追求长生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看不到前路的绝望,让方士走上了歧路。 方士走遍山川大河,只为能找到破局的方法,偶然路过玉河县时,发现了崔玉,还有她身上沾染的气息。 他开始以为是妖,后来发现这是一位神,而且不是香火成神。这个发现令方士欣喜若狂,他看到了前路。 炼化崔明珠的内丹,能延长他的寿命,让他无望的修行再进一步。 而神位敕令,则是弑神计划的重要一步,得到敕令,取而代之,神不再是神,方士自然不会因为弑神而遭受反噬,他还能长长久久存活在世间,只要活得够久,总能等到另一个破局的时机。 方士一步一步计划得很好,他引诱郡守,借他的手杀掉崔明珠,以王朝气运和官运相冲,减轻他自己身上的罪孽。 但方士怎么也没有料到—— “内丹不在我身上,我很早就把它给来阿玉,阿玉身体不好,只有内丹能压制她的病情。”崔明珠道。 萧然和徐映对视一眼,徐映皱起眉头。 但凡踏上修行之路的人,都会知道内丹的重要性,没有谁会随随便便将内丹送给别人,因为失去内丹,等于失去半条命,修为立时就会大打折扣,再重新修出内丹,难上加难。 就算崔明珠不知道内丹的重要性,难得那个活了几百岁的庙祝不知道吗?他不会告诉她吗?怎么会放任她做这么损害自己的事? 按下纷杂的思绪和疑惑,她听崔明珠继续往下说。 崔明珠并不喜欢龙宫,即使这里处处都符合龙族的审美,但没有人气,除了老庙祝偶尔会来,龙宫里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个孩子,孩子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永远都向往外面的世界。 但是她离不开龙宫,一直到她一百三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年纪足够大了,老庙祝说她该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庇佑一方的河神了。 他带着她前往河神庙,教她去倾听信徒的祷告。 她听到的第一声祷告是崔玉母亲的祈求。那是所有信徒中最虔诚的一个,所有的祷告声中,唯有她的声音最清晰,直达崔明珠的耳边。即便河神上百年都没有显灵过,但她依然笃信这位神灵。 崔玉的母亲并没有过分的祈求,她只是求河神保佑她腹中的孩子能顺利降生,平安长大,因为大夫说她的怀相不太好。 第一次听到祷告,第一次见到孕妇,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出于好奇,崔明珠答应了信徒的请求。 崔明珠自己年纪还小,力量不足,又走不出河神庙,只能在崔玉母亲来庙里上香时才能度一丝法力到她身上。 大概是每次来庙里都会舒服一些,孩子的情况也会好一些,所以崔玉母亲来得很勤。 就在崔明珠这么磕磕绊绊的保护下,崔玉才顺利出生,可她本身先天不足,身体不好,一出生就病恹恹的,看着就活不长的样子。 崔玉母亲并没有放弃,常常趁着崔玉身体好的时候带她来庙里,崔明珠还是跟以前一样,渡一丝法力给她。 直到崔玉差不多五岁的时候,某一天,崔母抱着她仓惶赶来河神庙。崔玉在家中意外落水,烧了三天,奄奄一息。 崔母请求河神再庇佑她的女儿一次。 崔明珠救不了她,她没有办法。她去问老庙祝有没有办法,庙祝问她是不是决心要救人,在崔明珠给出肯定的答案后,他告诉她可以试试用内丹。 “他让你把内丹送出去了?”徐映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告诉你失去内丹后对你有多大损害吗?” “爷爷说了。”崔明珠道。 “那你还?” “那是阿玉呀,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我答应过要庇佑她的,但我能力有限,没有做到。” 崔明珠继续道:“我将内丹给了她,她回去后果然好了。” “后来她母亲带她来庙里还愿,阿玉看见我了,这么多年只有她看见我了。” “当时我和她一样大。”崔明珠比划了一下,她说的是体型。 一百四十岁的崔明珠和五岁的崔玉在体型上是一样大的,她还是个幼崽。 “后来阿玉每次来庙里都会找我玩,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的姓也是跟阿玉取的,我喜欢珍珠,所以叫明珠。有阿玉在,我也可以出去了,原来庙外面的世界更热闹。”崔明珠笑着道。 “原来是这样。”徐映低声道。 崔明珠和崔玉的相识是个意外,或者说是一种必然,没有崔玉,也会有李玉、张玉,只要她离开龙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0-260 第251章 诈尸了 萧然不知道徐映领悟了什么, 原来是什么。 听了崔明珠的讲述,她只听到了处处违和。崔明珠的成长环境怎么听都不太健康, 她的人生经历,严格来说只有死前的那十年,前面的一百四十年,她几乎算是在一个真空的环境中长大的。 她所有长期接触过的,在她生命里留下浓重痕迹的人,只有老庙祝、崔玉和崔母。但这三个人,听起来老庙祝显然没有正经教导过她为人处事的道理, 崔母看不见她,而最亲近的崔玉, 也是个孩子。 这样的教养方式, 似乎是在刻意将崔明珠与外界隔离开,让她保持着一种单纯的心性。 现在萧然知道崔明珠为什么跟崔玉相似了, 她应该根本就是照着崔玉的样子幻化出自己的模样的。崔玉是崔明珠唯一亲近的玩伴, 她会在很多方面下意识模仿她。 穿过一片珊瑚丛, 撩开粒粒分明的珍珠串成的珠帘, 崔明珠讲述的声音依然清脆, 听不出丝毫阴霾:“我和阿玉都渐渐长大, 一直到阿玉十五岁,后来的事你们都经历过了。” 对于这些,崔明珠不再多说, 重点讲述了婚宴后面发生的事。 方士杀了崔明珠,但却没在她身上找到内丹。因为内丹的重要性,他从来没想过它会在崔玉身上。内丹融入了崔玉身体里十年, 几乎差不多跟她融为一体,一般人难以察觉, 方士也不例外。 徐映在心中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其实方士在崔玉身上发现的气息更有可能是她身上内丹偶然泄露出来的,只是因为她常跟崔明珠接触,被方士自然而然当成了是从崔明珠身上沾染的。 种种意外之下,崔玉因崔明珠而生,最后也因崔明珠而死,她的死,最终又将内丹的去向掩盖住。 很成功的计划 方士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因此遭到了反噬,郡守府的事情太大,根本瞒不住,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时间有限,他只能匆匆逃离丁阳郡。 第二天,郡守府的惨状被发现,一个郡的上官都离奇死亡,实在耸人听闻。朝廷从最近的地方调来了新郡守,又从地方上就近提拔了新县令。 新上任的郡守姓赵,奉命追查郡守府惨案。不出意外,有人看到满身是血的方士从郡守府离开,方士自然被当成凶手通缉。 等官兵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因为反噬而死了。 “死得这么轻松?”萧然嘀咕道。 先不谈其他,方士敢借刀弑神,萧然不信他没有想过失败后给自己留条后路。这种人最是惜命,哪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崔明珠肯定道:“是死了,庙祝爷爷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了和消散的魂魄。” 徐映问:“后来呢?” 她比较好奇的是老庙祝是怎么跟新郡守合作的。新任郡守姓赵,应该就是供奉神像的赵家先祖了。 崔明珠道:“后来丁阳郡范围内开始一直下雨,水位暴涨,玉河开始泛滥,河口决堤,玉河县最先遭了灾。” 萧然:“?”这是天灾吧,跟郡守府的事有什么关系? 崔明珠道:“因为郡守弑神还辱神尸,虽然罪魁祸首死了,但这是大不敬,所以天道降下惩罚,丁阳郡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受了罚。” 萧然张了张嘴,满腔无语无处安放。这怎么能算到百姓头上,他们全程都没参与,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也能跟着遭殃?什么鬼惩罚还带连坐?听说过诛九族的,没听说过还要诛官员治下百姓的。 感情官员们享受的时候没带上百姓,遭殃的时候就一个不落,丁阳郡的百姓是倒了八辈子霉,碰到这种事。 萧然忍了忍,才把吐槽的话咽回去。这话不能当着崔明珠说,她也是受害人,那时候她都死了,也管不了这种事,还是方士和郡守的锅,死得太便宜他们了。 “不是在惩罚,是在哀悼吧。”徐映突然道。 萧然和崔明珠都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徐映:“下雨和玉河河水暴涨并不是在惩罚百姓,而是天地在哀悼,哀悼最后一位神明的消失。” 崔明珠抿起唇,迟疑地道:“是这样吗?” 徐映点头。她不是在为谁开脱,她所说的是事实。崔明珠不是一个恶神,她的地位是被天地承认过的,所以她的陨落也值得天地哀悼,更何况她死得还很惨。 不过对百姓来说,惩罚也好,哀悼也罢,确实是无妄之灾。 “原来是这样。”徐映的话似乎给了崔明珠宽慰,她呢喃了一句,心里好受了一些。 关于哀悼和惩罚的话就此打住,崔明珠理了理情绪,重新说回到玉河的事。 “大雨连绵,玉河决堤,新任郡守对灾情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庙祝爷爷找到他,以阻止玉河泛滥为条件跟他达成了合作。” “他们重新收敛了我和阿玉的尸身,择地安葬。庙祝爷爷将敕令放在墓中,封了墓后马不停蹄将丁阳郡的那座河神庙拆了,神像也被砸了,庙里的香火钱捐赠出来用来安顿受灾的百姓,其他一草一木都被带走。这些常年沾染了香火的东西被分成七份,沿着玉河,重新修了七座小型的河神庙。” “七座庙落成的时候,玉河的泛滥真的被止住了,水患也平息了。” “后来,新郡守再也没有离开丁阳郡。他是在郡守的官职上卸任的,卸任或就在玉河县修了一座宅子,一直守着这里的河神庙,世代供奉庙里的神像,直到现在。” “等我有一天能找到这里,凭借敕令和香火之力,就能再次打开龙宫。” 说罢,崔明珠停下脚步,“就是这里。”敕令化做的令牌再次充当了钥匙的功能,打开了三人眼前的一扇门。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中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三扇正对着门口的门? 看上去是房间里面还套着房间。最外面的这扇门充当了一个锁的功能。 三扇门平平无奇,看上去没有特别之处,鬼使神差地,萧然的视线滑到左边的门上,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抑制住突然在心里涌起的冲动,萧然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徐映的目光也正从右边的门上挪开。 她心中一动,这三扇门,应该就是崔明珠所说,老庙祝为她们各自准备的。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崔明珠道:“这里的三扇门,哪扇门吸引你们,你们就去哪扇门,直接开门就可以了,门没有锁。” 她率先走向了中间那扇门,手扶在门上轻轻一推,门被打开,她从容走近门内,没有要隐瞒她们的意思。 但萧然依然没有看清门里面有什么东西。门内也很空,在崔明珠进去之后,门很快就自动合拢,萧然只看到一片闪烁着光芒的银色。 崔明珠消失在门后,萧然和徐映站在门口没有动。 两人沉默了半晌,萧然道:“赵郡守留在这里守庙,那庙祝最后去哪儿了?他是幕后的人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清晰落入徐映的耳中。 “他是好是坏?”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徐映迈步向前,走到右边的哪扇门前,仔细打量着它,“一切都是为了让崔明珠活下来。” “嗯?啊?让她死也是为了让她活吗?”萧然连续发出疑问。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很适合崔明珠的情况。以两千年前的情况,她不得不死。” 徐映转过身,道:“两千年前,末法时代,容不下方士那样的修行者,更何况是崔明珠这样的‘异类’。” “但你不是说她死的时候,天地都在哀悼吗?” “是啊,哭丧是一种体面,但这和天道想让她死并不冲突。对天道来说,死掉的神明,才是好神明。” 徐映的话,似乎透着一些诡谲阴森,无端让萧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映没有发现萧然的异常,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门,没用力,继续道:“崔明珠在舍弃内丹之前,不能踏出河神庙,就是天地在拒绝她。” “这是她第一次削减自己的力量,达到能被天地容纳的范围,但这个时间太短,只有十年。” “不过十年的时间,足够内丹沾染上凡人的气息,瞒过天地的耳目。” “第二次,她死在方士的谋划中,相当于舍弃了自己强大的肉身,最大限度将力量削减。” “然后她被安葬,等于直接向天地彻底宣告她的死亡。” “最后是神像被毁,斩断香火,以仅剩的力量再庇佑一次凡人。这样,她就在天地眼中彻底消失了。” “但实际上,她只是肉身消亡了,神魂还在,内丹还在,敕令也还在,几乎跟活着没有区别。” 徐映转过身,对她道:“所以,崔明珠当年的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舍弃她的肉身,保存她大部分的力量。” “跟方士的目的一样,老庙祝希望她能在某一天等到一个复苏的希望,能够重新回归,她等到了。” 方士失败了,崔明珠历经两千年,等到了。 她微微侧了下头,睨了一眼中间的门,也许到最后,崔明珠其实连肉身都没有舍去,她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得到更好的肉身。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里面,是一具龙身,是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比原先更好的身体,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但果真如此吗? “能复活,并不代表死前不痛苦。”萧然轻声道,不在意,不表示不记得。 崔明珠毫无阴霾,但真的忘了死前的痛苦吗?应该是没有的,不然她不会老是强调河神的身份。 她只是不怨恨而已。 第252章 诈尸了 萧然弯腰半蹲在到处都是亮晶晶石头的房间中, 半眯着眼摸着自己的眉心,光滑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 她俯下身, 忍着刺眼的光芒从地面同样晶莹剔透的石头中查看自己的倒影。不断调整姿势后,终于在石头的某一个棱面中看清了额头上的印记。 一点金色在她额头上凝聚,渐渐凝成半个尾翼。温暖舒适的感觉从额头蔓延至全身,舒服得让萧然恨不得呻吟出声。 伴随着舒适感一齐涌上来的,是挥之不去的困倦。 “哈~” 萧然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意,神志清醒了一瞬间, 很快便被更浓重的睡意取代。眼皮子上下打架,头越来越低, 脸几乎要蹭到身前的石头上。 三秒后, 萧然抵抗不住睡意,摇晃了一下, 扑在地上睡死过去。绵长的呼吸从她的口鼻吐出, 一呼一吸间渐渐调整到一个奇妙的节奏。呼吸吞吐间, 额头上的金色越发显眼。以她身下的石头为中心, 一层层向外, 石头上晶莹的光芒逐渐黯淡, 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芒。几秒钟后,宝石变成瓦砾,又碎成齑粉。 萧然的呼吸更沉了一些。 一点蓝色从萧然身上爬出, 蝶翼扇动了几下,蓝色的鳞粉不受控制落下,撒在萧然的衣服上。 它蝶翼颤抖得厉害, 传达着人性化的恐惧。 更多的蛊虫在萧然睡去后从她身上涌出,四散而去, 像是逃命一样,一齐涌向门边。但这扇门却格外坚固,毫无缝隙,根本打不开。无路可逃之下,蛊虫们挨挨挤挤团在一起,紧紧团成一个球后,贴在门边,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鸣玉没有逃,它颤抖着落在萧然胸前,细细的蛊丝探出,缠在她的四肢上,然后轻轻拖动,一点点将萧然从一个别扭侧卧的姿势调整成平躺。 萧然额头的金色动了一下,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鸣玉嗖地一下抽回蛊丝,瞬间从萧然胸前离开,颤动着蝶翼落在她的手上,然后怎么也不愿离开了。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暗流在涌动,门边蛊虫组成的球晃动了一下,团得更紧,颜色也隐隐有些变化,开始向透明转变,无声诠释着恨不得隐身的精髓。 周围化成齑粉的石头更多了,比原先满房间的石头,几乎少了一成。逸散的灵气多数涌向额头,少数钻入萧然的四肢百骸,无声改造着她的身体。 萧然沉眠在梦中,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徐映正在练剑。 这剑法她练过很多次,一招一式皆烂熟于胸。不需要过多思考,仅凭身体本能,劈、砍、挑、刺,无不妙到巅毫。 剑法是她入门时所学,但在她学有所成之后,这套剑法已经和最初所学时不大相同。 它经过改良,变得更适合自己,也更适合杀敌。 她曾以为这套剑法已经被她用到了极致。这并不是她的自大,她也不是觉得自己在剑术上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即便是完全相同的剑法,在不同的人手中用出来也有不同的效果,这是徐映很小的时候被师父用相同的剑招轻飘飘就挑掉了手中的剑时就已经领悟的道理。 但在到这里之前,她已经在自己的剑道上走到了极致,再也想不出可以向前的道路。 然而相同的剑术,跟小时候一样,她被自己的幻影轻而易举打败。 一套剑招,从繁到简,又从简到繁,徐映练了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直到精疲力尽。 “叮”的一身,剑尖点地,跟玉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看似锋利的剑尖在玉石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徐映半跪在地上,轻声喘着气,汗水从额头上滴落,落在地上,顷刻间消失无踪,同样没有留下一丝污浊痕迹。 龙族天性爱好美色、珠宝、华服,这衍生出了龙族的洁癖,洁癖不仅体现在人上,连建筑也不能沾染污秽。 果然,哪个世界的龙族都不例外。 休息了几分钟以后,徐映扶着剑勉力站起,一步一步挪到不远处的水池边,从池边滑下去,整个人浸在池水中。 衣服被打湿后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不过徐映已经习以为常,她已经多次重复了这样的流程。 一直握在手里的剑仍然没有松开,剑是伙伴,轻易不能放开。 池水冲刷着身体,首先缓解了身上的酸痛。当酸胀减退,密密麻麻似乎是从心底泛起的疼痛随之而来。 徐映眉头都没皱一下,又往池水中沉了一点,头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对剑招的改进,过不了多久,她就该去挑战幻影了。 她也不知道幻影的极限在哪里,她进步一些,幻影同时也会进步一些,总能刚好卡在打败她的上限上。 挑战了这么多次,徐映从来没赢过。看不到胜利的曙光是件很折磨人心态的事,打击太多,很容易让人一蹶不振,但徐映并不气馁,她从前不是没有输过。每一次输,付出的代价都比现在更严重,现在输了只是受伤,受完伤以后马上还能进入池水中治疗,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疼痛感也退去,只有微凉的池水还在冲刷身体,徐映睁开眼睛,知道这一次的改造时间到了。 从池水中出来,体内灵力流转,衣物瞬间被烘干,徐映手腕一抖,握着剑根据之前的领悟,开始舞动。 等剑招熟练后,就是再次挑战幻影的时候了- * 崔明珠是最早进入房间的,房门自动关闭后,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没有听到萧然和徐映后来的话。 房间中,正如徐映看到的那样,这里的确沉睡着一具龙身。 银白色的龙虚悬在空中,龙头回转,龙尾盘旋,蜿蜒的身躯约有十丈长,几乎填满整个房间。 明明是个庞然大物,应该是狰狞的、极具压迫感的,但这条龙让人联想到的第一个词却是漂亮。 浑身上下的白色龙鳞每一块都比巴掌大,莹白如玉。龙鬃顺滑如丝缎,光看上去就知道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龙首上的龙角晶莹剔透,光泽细腻,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润泽。 这条龙无一处不美。 当然,它又不仅仅是美,锋利的龙爪,龙鳞边缘闪烁着的寒光,无不说明着这具身躯中同样蕴含的杀机。 崔明珠安静看了它好一会儿,这具身体比她原先的身体要漂亮很多,也——大很多。 她其实不太能掌控自己的龙身,她也很少化为原形,她更喜欢以人类的形态活动。 她从来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非人类。 崔明珠垂下头,将内丹取出。内丹上的红色还没有被消磨完,在完全掌控内丹前,她不能跟龙身融合。 这个房间是专门为她布置的,比起外面,在这里消磨掉内丹中的外来力量速度十分快。 不知过了多久,内丹已经完全恢复。崔明珠将她捧在手里,感受着自己跟内丹之间毫无滞涩的联系。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银色的龙,然后四下环视,犹豫了一下,退到门口,取出敕令,让它悬在半空中,随后小心翼翼点上眉心,从中往外抽出一点灵光。 那灵光如风中残火,比从神像中取出的信仰还要飘忽不定,崔明珠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呼出一口气就将这点灵光吹散了。 左手托着这点灵光,右手托着内丹,细微的力量从内丹中渡给那点灵光。 崔明珠不敢渡太多,怕它“虚不受补”,稍一用力就会将它冲散。 等灵光一点点壮大,终于如蚕豆般大小,崔明珠才呼出一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将它送到敕令旁边。 这是灵光能承受的极限了。 再三确认它没有消散风险后,崔明珠才回身,捧着内丹,飘到龙首前,额头抵在龙首上。 随后,她的身形没入龙首。 下垂的龙尾摆动,龙身舒展、游动,龙首回旋,整条龙动了起来。 下一刻,沉睡的龙睁开了眼睛,张嘴一吸,将内丹吸入口中。它昂首轻吟一声,然后摆动龙首,开始跟自己新的身体磨合。 突然,银龙停顿了一下,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龙首微侧,凝视着敕令。片刻后,它垂下头,龙尾一摆,贴近敕令,用龙角将敕令拨开一点,然后张嘴,朝敕令呼了一口气 “啊!” “爷爷!怎么了?您没事吧?” 赵承安听到爷爷的惊叫,赶忙从外面跑到屋里,便看到他爷爷捂着胸口,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好像胸口不太舒服。 见他这副模样,赵承安慌忙摸出速效救心丸塞进他口中。 “爷爷,我扶你起来,咱们去医院。” 赵老爷子含着速效救心丸,听到孙子的话,这才缓过神来,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摆手道:“不用,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啊,把您吓成这样。”赵承安将爷爷扶起来,随口问道:“还是去趟医院吧,检查一下更放心。您这三天两头受惊吓,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爸得打死我。” 赵老爷子顺着孙子的力道起身,根本没听他说话,脑海里还在想着梦中的那一幕。 他今天本来是在家里修神像的。 自从神像被毁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个事。而且从那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村里还多了许多人,都穿着军装,玉河也被拦起来,不让人靠近。 听传言,玉河的水已经涨了一半,周围的人家需要搬迁,范围可能会很广,小河村还没有收到通知,但村子里也人心惶惶。 为了防止混乱中剩下的神像再被破坏,他干脆请人将神像搬到了家里。神像虽然被损坏,但好歹还有一个形,供奉不能断。 不是他不找人修神像,是能将神像雕刻出灵性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赵老爷子供奉了神像几天,每次看到它残缺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后来他想着找不到人来修,不如自己动手。 以前他爷爷塑像的时候,他也跟着干过活,这些年他也做过手工,虽然跟塑神像差很远,但他可以学,他爷爷当年塑像的时候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一样是慢慢学,慢慢做,摸索出来的。 十天半个月肯定不行,那就一年半载,三年五年,总能学会。 抱着这样的决心,赵老爷子开始研究塑像的事。 今天他也跟往常一样,给神像上了一炷香后,开始埋头研究神像上掉下的碎片,一边学习画图。但今天落笔之后,却一直不顺,怎么画都觉得不对,让他很是懊恼。 不知怎么的,他画着画着竟然还睡着了,睡着以后,还开始做梦。 梦里,他像被捆着了手脚,不能动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他想喊,却不能说话,连转头都做不到,周围还没有声音。寂静的氛围让他心里渐渐涌起了一些慌乱。 然后,然后,就在他着急的时候—— 他看到了一条龙,一条银色的龙! “承娃,有龙!我梦到了一条龙!”赵老爷子倏然抓紧孙子的手,脸色通红道:“我知道该怎么塑神像了!” “啊?” 第253章 诈尸了 赵老爷子的行动能力极强, 半个小时后,一张神像画就新鲜出炉了。 赵承安守在一边, 跟他爸汇报爷爷的信息。不出意外,信息发过去不久他爸就打了电话过来,先骂了他一顿,然后又絮絮叨叨让他照顾好爷爷。 电话挂断后,一条转账消息发送过来,交代他让他带爷爷去检查。赵承安毫不客气收了钱,切出界面预约挂号。地方小医院的号不难排, 后天就有号。挂完号以后,想到他爷爷离上次体检也快一年了, 赵承安想了想, 又取消了挂号,反手选了一个体检套餐。 体检更好约, 明天就能去, 正好给爷爷做一个全面检查, 他记得上次老人家的检查就有点毛病, 不严重, 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的通病, 但也需要多注意一些。 “承娃,明天我们出去买东西,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赵承安约好体检, 赵老爷子也从桌上抬起头,转了转脖子,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画, 对孙子道。 赵承安按灭手机,“爷爷, 明天咱们得先去体检,刚给你约了号。神像的事我已经联系过专门做雕像的厂家了,人家愿意接单,反正是我爸出钱,加钱给您插个队,您有没有原先神像的图或者照片,还有尺寸信息,我拍个照传过去,让他们——”照着做就行了。 “那种流水线厂家怎么可能做出好神像,没有灵性的神像是请不到神的。而且我准备还是用原先神像上的材料塑新的神像。把这些东西交给厂家,万一厂家给我弄丢了,或者敷衍了事,根本不用怎么办?”赵老爷子显然不满意孙子的安排。 “你把单退了,别瞎折腾,我自己来。” “爷爷,这是你画的?”赵承安没说退不退单的事,盯着桌上的画个古怪地问道。 赵老爷子刚才还不满,说到这个,就来劲了,他眉开眼笑,得意道:“画得好吧。你说说,这画交出去,谁能照着画还原出来?就算是专门的大师我也不放心。” 随后强调道:“所以还是得我自己来。” “好是挺好的。”赵承安歪着头看画像,附和了一句。 他说的事实。赵承安自己不是学画画的,什么先锋艺术、色彩运用、表达思想他通通都不了解,但这副画挂出去,他敢说90%的人都会夸一句画得好。 因为它非常灵。 画没有上色,只有简单的线条勾勒,有些地方的落笔也很含混,尤其是画上人穿的衣服,看上去有点复杂,以他爷爷有限的绘画水平显然处理不好,好好的图案画成了一团黑色的毛线团。除此之外,画上的人五官也不太清楚,尤其是眼睛,画中的人并没有点睛,眼珠子那块是两个空洞的圆圈。 但就算如此,画里依然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生动灵性,通俗来说,就是这画形不似但神似。赵承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画里的人是活的。空白的双眼让他想到了画龙点睛这个词,好像只要点上睛,画里的人立刻就能走出来一样。 画看久了,似乎除了灵性之外,画像中的人还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有一种膜拜的冲动,但又没有压迫感,只觉得平和。感觉就是即便不拜,她也不会怪罪,信不信随意。 赵承安挪开眼睛,那种膜拜的心情消失了。从前总听他爷爷说神像有灵,听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灵在哪里。 不过—— “爷爷,你这幅画,跟原先的神像,有点八竿子打不着吧。” 画像上的人头上有一双似鹿非鹿的角,原先的神像可没有长一双鹿角,也没有画上看起来这么年轻和朝气。虽然面目模糊,但赵承安直觉画上的人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而且,这上面为什么是两个人?” 在鹿角少女旁边,还有一个双手交叠在腹部,不到少女腰高的四五岁的小童女。 容貌变了也就算了,还可以说是神有千般变化,万种相貌,但神像旁生生多出来一个小孩也过于离谱了吧。 赵老爷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多画一个小孩出来,他就是画着画着,福临心至,又添上了几笔。画完也没觉得不对,好像神像天生就该这样。 这会儿被孙子问起来,赵老爷子低头看了两眼,才终于有所察觉,倒不是觉得人多了,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神像材料只有一份,这多出来的一个咋办? 纠结了一会儿,赵老爷子俯身想将多出来的女童擦掉,但手刚落在画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阻止他破坏这幅画。 这让赵老爷子又想起了梦里的龙。 赵老爷子将画拿起来,道:“多出一个人又怎么样,菩萨身边还有童男童女,也许娘娘也想要一个童女伺候,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娘娘。” 老爷子一锤定音,赵承安反驳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爷爷将画像挂起来,然后撸起袖子,从家里找了个大脚盆出来,把神像上掉落的碎片土块通通捡到脚盆里。 “愣着干什么,帮我抬出去,一会儿再去叫几个叔爷来,帮忙把神像挪到院子里。”赵老爷子招呼呆愣的孙子。 “爷爷,你不会是现在就想开始塑像吧?”赵承安不敢相信地问道。 先不说这会儿都是大晚上了,快到他爷爷平时休息的时间了,就说他爷爷刚才才含过救心丸,现在又跑到外面干体力活,身体能受得了? 赵老爷子完全不能理解孙子的担忧,他觉得自己自从梦过龙之后,精神百倍,身体倍棒,没有任何不适,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甚至比年轻时的状态还要好,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 “是啊,不趁着现在有灵感,动作得快点,万一灵感跑了,塑出的神像娘娘不满意可不行。” 眼看着孙子只说不动,赵老爷子干脆弯腰两手搭在盆边,用实际行动提醒孙子:“来帮忙!” 言罢,他双手用力,腰部使劲,将大脚盆往上一抬,抬起了半边。 “您先将盆放下!”赵承安见状惊道:“先放着,我明天再找人帮您抬出” “出去。” 赵承安从口中吐出最后两个字,今天晚上第二次陷入失语状态。 说话间他爷爷已经轻轻松松将大脚盆抱了起来,还满脸轻松地掂了掂,好像盆里装的不是石块和土块,而是一团棉花。 “这盆好像也不重,我自己就能抬。算了,也不用你了,愣头愣脑的。” 嘀咕了一句,赵老爷子在孙子呆滞的目光中抱着盆出了门。 赵承安看着他爷爷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追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就见他爷爷把盆放下,起身往回走,路过他时还拨了他一下,嫌他碍事:“让让。” 赵承安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控住不住身体,瞬间噔噔噔退开几步。 赵老爷子狐疑地看了一眼,“你这么虚?” 换个外人,要是当场躺倒,他都要怀疑是碰瓷来着。赵老爷子问了一句,见孙子呆呆的样子,摇了摇头,继续往屋里走:“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别呆在这了。” “我身体挺好的,不用操心,明天跟你去医院就是了。” 赵承安已经没心思听他爷爷说什么了,走到大脚盆前,学着他爷爷的样子,端起脚盆猛地一抬。 “我去!” 脚盆比他想象得要重很多,赵承安不仅没把盆抬起来,还因为用力过猛,在反作用力下,险些一头栽进去脚盆,被里面的碎片扎得满脸开花。 “咚。” “承娃,你在干嘛?”赵老爷子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 地面震了震,赵承安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不着痕迹揉了揉磕疼的膝盖,看到立在脚盆旁的半身神像后,倒抽一口气:“这也是您搬出来的?” 那么大一个半身像,当初抬回来的时候得三四个人一起,就这么被他一样一个人抱出来了?! 这个半身神像一个人环抱也保不住! “当然是我。”赵老爷子道。 他捏着拳头,有些奇怪:“说起来,今天我的力气好像变大了。” 那不是大一点,是大了很多,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力气,赵承安心里吐槽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娘娘保佑,一定是娘娘知道我要给她重新塑像了。”赵老爷子自我说服,将原因归结在神明身上。某种程度上说,他还真猜对了。 作为唯一虔诚的信徒,坚守神像多年,赵老爷子确实有优待。崔明珠也需要他做一点事,所以在有限能力下给了一点赐福,力气变大只是赐福带来的结果之一。 赵老爷子不知道这些,他回屋,又将香炉搬出来,点燃一炷香,插进香炉,默默念到:“请娘娘放心,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尽快做好神像。” 祷告完后,赵老爷子将香插进香炉,就着现有工具就开始塑像。 香炉中青烟直上,烟气不散,赵承安见到这一幕,鬼使神差蹲下,对爷爷道:“爷爷,我帮您,我能做什么?” “给我打水,把泥块化开。” “好。” 龙宫中,崔明珠听完信徒的祷告,欢快地摆了摆龙尾。她侧头看了旁边的灵光一眼,眼中有笑意闪过- * 赵家爷孙在为了造出神像而努力的时候,玉河旁的氛围就有些微妙。 “报告长官。” 李兴学道:“说。” “长官,根据监测,水位又涨了一厘米,流速不变,按预估模型,目前依然没有决堤风险。” “知道了,继续观测,还是隔五个小时汇报一次,特殊情况除外。” “是!” 隔五个小时,是因为玉河的河水,除了他第一天来这里时,突然暴涨半米,之后的十多天都是每五个小时上涨一厘米,雷打不动,毫无误差。 截止到刚才,河水离堤面正好还有一米的距离。 李兴学从来没有见过涨水涨得这么平稳的河。虽然看起来毫无危险,但还是需要小心提防,毕竟如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负责观测玉河水情的人走了,李兴学抬头,清楚看到对岸的人家刷地一下关上了窗,他不禁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沿河一溜人家,每家都亮着灯,随时观察着河岸边的动静。有些只是暗戳戳观察,有些就如刚刚关窗的人,没被发现的时候就光明正大看,发现了就窗户一关,掩耳盗铃。 这地方简直四面漏风,想捂消息都捂不住。 多事之秋啊! 李兴学叹息一声,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着望着河面的中年警察。 在收到梧州省打上来的报告之前,他怎么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经历灵气复苏这么魔幻的事。 没错,上面已经把此次由梧州省引发的一系列见鬼事件定义为灵气复苏。 之所以是一系列,是因为在收到梧州省的报告之前,其实上面就已经发现了最近国内的不太平。最先出现异常的是网上的舆情监测。 方夏国再过打击封建迷信上的力度一直很大,没办法,他们历史悠久,人口又多,因为封建迷信装神弄鬼引发的恶性事件一直不少。也就是这些年大力宣传,各方面卡得严,才将这股迷信之风杀下去,就这,财神殿还香火鼎盛呢。由此可见,迷信思想已经被方夏国人刻进骨子里了。 不过迷信财神倒是无伤大雅,毕竟信财神的人满脑子都是搞钱,不容易被忽悠着给不法分子送钱。 但是别的迷信就值得警惕了,舆情监测部门发现最近网络上有关见鬼的帖子多了不少。 这些帖子不仅将见鬼事件描述得绘声绘色,而且很少见的,在被跟帖网友一激之后,帖主都po出了各个角度鬼魂的清晰照片。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胆,都见鬼了还敢拍照。 起初他们没有在意,见鬼的帖子每年都有,多一些也不是大事,但在照片发出来以后,事情的走向就不太寻常了。 就像大部分网友调侃的那样,每逢发生神秘事件,永远都找不到一张清晰照片和录像,好像所有手机摄像头都在这一刻失灵了一样,可以不让人看清楚。 但清晰的照片出现,就代表了清晰的时间、地点、人物,总有人会循着这些信息去查证,很容易就能辨别真假。 这些闲的慌的网友的确跑去查了。 而在查证过后,网友们发现所有见鬼的帖子八成都是真的。不是说见鬼的人很多,而是但凡能给出详细信息的,并且给出清晰照片的,照片里面的人确实都死了。而且有人给所有帖子中的死者做了一个死亡时间汇总,非常巧合,他们都是最近才死亡的,无一例外。 一个两个是巧合,十几二十个就不是巧合,足够掀起一个热议话题了。 不出意外,这个话题窜上了热搜,在舆情部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删除词条的时候,下面的留言就已经发酵,带起了另一波热度,然后和一桩连环杀人案关联起来。 杀人案当然不是方潋的案子,热搜上关联的杀人案发生地跟梧州省差很远,毫无沾边。 当时案子才发生两天,当地公安局还在调查阶段,所以这个案子也没有进入大众视野。警方都没找到凶手是谁,甚至连头绪都没摸到,那个“见鬼”热搜下的网友就详细描述了案发现场和死亡人员信息,跟警方记录完全一致。 然后跟帖的人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一个女鬼。 他就是女鬼的下一个目标,女鬼已经纠缠他几天了。他拜过佛,求过符,找过大师,都没有用。他在帖子下语无伦次地忏悔,拼命说对不起,说自己不是见死不救,他只是个普通人,当时太害怕了,才躲起来,他不是故意的。 过于真情实感的留言被顶到最上面,下面全都是问怎么回事的,还有人圈出了留言中提到地方警局。 跟帖人没有回复其他留言,最后发了一句话:他知道马上就是他的死期了,女鬼已经在门外,来找他了。 发完这句话,这人就离线了,任网友再怎么催促询问,都没有再上线,不明所以的网友以为跟帖人是玩梗,纷纷在下面破口大骂。 之后因为舆论导向不好,热搜词条被撤。 等案发地的警方注意到激增的留言,根据跟帖IP找到跟帖人的地址时,跟帖人已经死亡,死状跟之前几起案子不太一样,但同样极为残忍,死者的心脏和眼睛不翼而飞。 法医检查过死亡时间后,发现死亡时间跟跟帖时间极为相近,可以推测跟帖人前脚发完帖后脚就遇害了。 同样的案子还有几起,分布在不同省市,不管死状如何凄惨,无一例外尸体都不太全,好像被带走了一部分。 在治安变好,监控遍地以后,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了,还一出就是好几起,简直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办案人员自然不信有鬼,全力追查,因为多起案件,作案手法相似,警局怀疑背后有一个组织,所以多地消息互通,准备联手共同办案。但消息互通以后,案件还是毫无进展。 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当然毫无进展。 恶性杀人事件还在继续,最后案子被上报到中央。与此同时,梧州省的报告也终于在一层层证实,累积成近百页的材料后出现在中央。 两者几乎是前后脚到达。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真正的鬼魂。 回忆起跟那位叫方潋的女士的见面,李兴学不禁又按了按额头。 “刘滨海,跟我来。” 站在河边的刘头儿闻言,沉默地跟在李兴学身后,往马路对面走。 马路对面原先有一个废弃的小仓库,隔着一个路口,还有几栋房子,房子和仓库的地都属于一个户人家。这户人家在这里开了一个小超市,挣点儿村里人的小钱。 从军队带人驻扎在这里之后,小超市原本就半死不活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军队的人需要住宿和安置仪器的地方,前河村人太多不方便,这里倒是符合条件,军队干脆付了主人一笔钱,暂时租用了这块地。 军队给的钱不少,房子的主人拿着钱欢天喜地打包行李出去另找地方住了。 “方潋女士那边还是没有透露消息吗?”李兴学走近重新翻修还加盖过的小仓库,现在应该叫小楼的地方,问刘头儿。 小楼里人不少,除了李兴学带来的人手以外,还有一些一看就不是军队出身的人。 最显眼好认的是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师。虽然现在天气这么热,这位观尘大师还穿着袈裟实在有点奇怪,但他是京市最有名的寺庙济觉寺出身,属于专业对口人士,人家喜欢这么好辨认身份的打扮,也没人置喙什么。 另一个仙风道骨,木簪束发的李道长打扮就随意多了,也是从京市请来的,但刘头儿听说他不是京市道观出身,而是暂时在京市挂单,辈分挺高。 李道长旁边坐着一位神情有些阴郁的老妇人,妇人一头黄中掺白的纯天然头发非常显眼。这位是请神派,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出马仙。 除了这三位以外,还有几个神色明显有点拘谨的人,有男有女,基本都上了岁数,都是李兴学请来的专业人士。 这个专业人士不用打引号,所有能到这里来的人,都事先被带到方潋那里,经过了考验。 虽然能力有强有弱,但都能察觉到隐身的方潋,算的上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在考验中,观尘大师和李道长是最先察觉出方潋所在的人,能力更强一点。 见到李兴学,或闭目养神,或左右张望的几人都站起来。李兴学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家不用客气,随意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有眼色,肯定不能跟军方人士随意,还是用各自的方式行了礼。 打过招呼,李兴学和刘头儿穿过人群,上了二楼。 二楼人更少,都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有点像群租房。 李兴学将刘头儿带到办公室,关上门。 说是办公室,里面也放了床,这里既是办公也是睡觉的地方。 “坐。”李兴学示意刘头儿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记得邵恩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吧,遗产也已经追回,方潋女士对结果有不满吗?” 刘头儿摇头,道:“局里派人跟她沟通过,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但是,方潋在其他方面都很配合,唯独不愿意透露跟司玉几人有关的事。” 他们目前掌握的关于鬼魂的资料,都是从方潋那里得到的,这方面,方潋知无不言。 李兴学也不意外,他每次问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方潋的态度还算友善。 就是她不能离开那座房子。 从方潋自己的陈述和官方的评估来看,方潋个犯下恶性案件的那些不知名鬼魂相比,肯定能力更强,她是唯一一个他们知道的,能在白天出没的鬼魂。 要是有她帮忙,他们也能尽快缉拿那些犯案的鬼魂。 可惜 “报告长官!” 李兴学的思绪被打断,他拉开门:“什么事?” “玉河出事了!” 李兴学眉头一皱,刚想说话,一声非人的尖啸从下面传来。 第254章 诈尸了 哗哗~ 哗哗~ 河水卷起浪, 一下一下拍打着堤岸,溅出的水花浸湿了路面和泥土。岸边一侧沉寂, 一侧人声鼎沸,鸡鸣犬叫。 路障已经设置好,这条马路从现在开始,不允许车辆通行。沿河的人家都被叫起来,通知他们收拾行李,出门避难。 村民们大多没睡,叫起来十分容易, 但让人离开就费劲多了。他们心疼自家的房子和东西,吵吵闹闹不肯走, 非要带上贵重物品。 这么突然的通知, 也没交代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 村民们肯定不乐意。 维持秩序的军人举着喇叭一遍一遍广播, 喧闹声仍不停歇。 李兴学听着对岸的动静, 蹙眉对下属道:“让他们动作快点, 尽快掐断附近的电源, 免得电线沾水漏电。” “告诉村民, 事后清点损失,国家会照价补偿。” 下属愣了一下,想说上面并没有批这笔钱, 但转念一想,一个村需要动员的人数也不算多,补偿的数目应该不大, 可以事后补上申请,便按照吩咐在广播中加上了这条。 实打实的给钱比任何苦口婆心的劝告都好用, 一听有补偿,大部分人都不闹了,打包了简单的衣物和被褥就跟着军队安排的人走了。 不走也不行了,因为水浪已经越来越大。扑上岸边的浪裹挟着水汽,飞溅的水滴如兜头而下的细雨,沾湿了衣裳。 村民是心疼钱,心疼地,但也不是不惜命。 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花,李兴学让所有人都后退了一些,免得被浪打到。这条平静了十多天的小河,这时候才露出一点狰狞的獠牙。 “滋——” 所有灯光熄灭,李兴学抬头朝对岸看了一眼。 “嘭!”一声小小的爆炸声随即响起,黑暗处冒出一簇火光。 硕大的探照灯直射河面,他们带的备用发电机开始运作。 李兴学:“对面什么炸了?” “报告长官,是电器短路。”对讲机里传出声音。他们断电正好赶上有人家里电路老化,炸起了一串火花。 “火光已经熄灭了。”那边报告道。 “好的,逐一排查一下,注意安全。” “收到。” “胡姑醒过来了吗?”李兴学按下心里不详的预感,问仓库里留守的人。谁也说不清玉河会变成什么样,但或许胡姑知道一点。 胡姑就是那个有这一头黄白头发的老妇人。下属来通报玉河出事时,他在楼上听的尖啸就是胡姑发出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惊叫、跑动和东西被打翻的声音。等他匆匆赶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七八个人包围着胡姑,想要将人制住。 那时的胡姑蜷缩着身子,如同真正的兽类一样四肢伏地,下半身高高抬起,焦躁不安的用手掌刨着地,水泥地面将她的手指都磨出了血,她却毫不在意。 警惕的姿态搭配着一头黄白头发和尖窄的脸型,恍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只体型大一些的狐狸。凡是在场的人都有一个感受,胡姑此时身上的兽性远超过人性。 她根本听不进去周围人跟她说话,一味蜷缩着身体,趁着李兴学下楼,包围她的人有些分神的时候,没有助力,以一个正常人绝对无法跳出的高度,从围堵的人头上跃过,四肢着地,用兽类奔跑的方式直奔仓库大门,想从门口冲出去。 幸好大门早就被关闭,才没让她在混乱中跑掉。 胡姑的身手灵活得不可思议,最后还是用渔网将人网住,因为她挣扎得厉害,已经伤到自己,所以他们只能将人打晕,仓库才得以恢复平静。 “醒了,但是胡大师还是表现得很害怕,蜷在墙角,说不出话来。” 也不是说不出话,胡大师的声音没有问题,就是不会说人话,只会发出“嗷嗷”的叫声,他们没人懂兽语,不知道她在叫什么。 “各位大师有什么看法吗?”胡姑那里暂时是问不出什么,李兴学只好问其他人。除了胡姑以外,所有他带来的专业人士都跟着一起来了河边。 李兴学希望多少有人能给自己一点头绪。 对上他的目光,只有观尘和尚和李道长没有回避,其他人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兴学。 在被打包带到玉河之前,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点玄学本事,他们多数都是利用玄学手段混口饭吃,不过就是干得比较好,在客户中口碑还不错,属于口口相传,有那么点名气的。 但说白了,还是忽悠人,某种意义上还是坑蒙拐骗,只是骗得比较成功而已。这几人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凭忽悠人的本事吃上公家饭。不过这饭也不好吃,甲方来头太大,他们不敢像对其他客户那样随便瞎说,这可不是骗钱的事,一个不好,踩缝纫机都是轻的。 饭不好吃,还不能吐出来,实在是让人浑身难受得紧。 一阵沉默之后,一个带着墨镜,脸上皮肉松弛的干巴老头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摸出一个签筒,试探性开口道:“要不,我给李长官您算一卦?” 提议一出,跟他一拨的人直接用看勇士的目光看他。 刘头儿瞥了老头一眼,他记得老头叫陈瞎子,具体姓名老头没介绍过。虽然戴着墨镜,但是陈瞎子并不瞎,只是天生视力不好,高度近视,不知怎么走上了神棍之路。原先在天桥下摆摊,算命算多了,后来在一众戴墨镜的铁口神算众脱颖而出,混得风生水起。 跟他一起的三男一女差不多都是相同路数,星盘、塔罗、算命、看风水,各有重点经营手段,中西结合,覆盖全面。 反倒是正统道士出身的李道长,好像在占卜方面不太在行。 刘头儿这么想着,就听李长官点头道:“那就请陈半仙卜一卦。” 陈瞎子连忙摆手,“半仙不敢当,您还是叫我陈瞎子。”叫他半仙,他怕自己折寿。 “您想着自己想问的问题,从里面摇一支签。”陈瞎子将签筒递给李兴学。 李兴学也不推辞,当即接过签筒摇了起来。然后众人伴着哗哗水声,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大型迷信现场。 一支签从签筒中掉出来,李兴学弯腰要捡。 “我来我来。”陈瞎子忙拦住他,蹲在地上摸索了两下,将签文攥在手里,站起身。 “是什么签?”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纷纷竖起耳朵准备听陈瞎子怎么掰扯,观尘和尚双手合十,眉目低垂,低低念了句佛。 “您是想问什么?”陈瞎子不答反问。 “当然是玉河的情况。”李兴学道。 陈瞎子笑了一声,将手上的签摊开:“大吉大利,这是一支上签,虽非上上,却也是上中,是好事,有些小波折,但结果却大大的好。” 李兴学看了陈瞎子手中的签文一眼,这支签用了很长时间,上面的签文字小又模糊,他只能看到“吉祥”两个字。 倒是签头标注的数字很清楚。 “签文是——” 咕咚咕咚像是有重物落尽河里的声音传来。 李兴学暂时忘了问陈瞎子具体签文是什么。 “什么声音?” 众人循声看向玉河,只见河水奔流汹涌,丈高的浪席卷而来,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拍向架在河上的石桥。 “咔——咔——” 虽然在水声掩盖下,实际上石桥根本没有发出声音,但在场众人自动给眼前的景象配了音。 只见河水从桥上穿过,遭遇重击的石桥栏杆碎裂,在又一波大浪袭来后,承受不住冲击,碎成一块块,掉下河里,砸出一个有一个水花。坚实的桥面上,裂开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众人暗自吸了口气,齐齐后退。这是河浪还是巨锤?力道这么恐怖,简直堪比海啸的威力。 李兴学见状,神色一变,还有不少人在对面。 “对面的人听着,立即撤退,跟上之前撤走的村民,不要过桥。” “重复一遍,不要过桥。” 话音刚落,第三波大浪来袭,彻底将石桥冲垮,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对面的堤岸也裂开了一个口子。不用看,他们看不到的这一边应该也没能幸免。 “通知楼里的人收拾东西撤退!”李兴学立刻指挥道。 “对面的人,收到请回答。” “收到。” 对讲机中传来声音,李兴学松了口气,随即他严肃地走向仓库,口中一连串的命令下达。 刘头儿得到联系方潋的任务,跟着回去联系韩岳去了。顷刻间,岸边只剩下陈瞎子等人。 “不应该啊,确实是吉兆,龙翔凤舞,红日出海,万物光辉,上吉。我没动手脚。”陈瞎子捏着手里的签,喃喃自语。 和他一起的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睁着眼说瞎话呢。 “说起来,动物对危险的感应一般比人要灵敏很多吧。”李道长低声道。胡姑是人,但之前的表现与兽无异。 “你们从刚才开始,有听到附近的狗叫吗?” 陈瞎子:“”- * 龙宫中,萧然三人已经从门里出来。此时萧然和徐映站在龙宫外的平台上,崔明珠缩小了龙身,环绕着龙宫缓缓游动。 萧然放下搓着额头的手,额间已经被她搓红了一块,徐映轻叩着剑尖,剑是从里面带出来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萧然抬头问在空中游动的崔明珠。 即使缩小后还是巨大的龙首垂下,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活泼声音从它口中传出,“再等等。” 萧然:“等什么?” 崔明珠:“等回去的路。” 小河村,娘娘庙。 赵承安看着他爷爷用举鼎的姿势将鹿角少女举到祭台上,然后又将童女放在少女身边,只觉得这一晚过得甚是魔幻。 他和他爷爷一夜没睡,终于将两座神像都造好了。 一夜,两双手,造好了两座神像,说出去都没人信,又不是捏泥娃娃,但眼前事实不容辩驳。 赵老爷子跳下祭台,看着眼前的神像,满意点头。 “承娃,给。最后两炷香,上香后给娘娘点睛。” 赵老爷子新制的香在这些天中都烧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几根,正好和孙子一人一炷。 “哦。”赵承安木然接过线香,有点想问他爷爷当年是不是也是看着高祖一夜间造出神像,所以才这么虔诚。但见爷爷已经点香而拜,便闭上嘴,学着他的动作,弯腰下拜。 ‘不知名的娘娘,信徒赵承安敬上,请您保佑我爷爷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好了,为娘娘点睛吧。”赵老爷子将线香插在香炉里,对孙子道。 第255章 诈尸了 天边泛起微光, 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庙里,赵老爷子重新爬上祭台, 右手持笔,笔尖饱蘸墨汁,正准备对着神像点睛。 李兴学等人已经退出十几米地,众人的脸色都颇为奇怪。玉河咆哮翻卷,跟两岸河堤像是沾上了腐蚀极强的药水,石块溶解,如泥土一样簌簌落进河中, 被河水卷着,流向远方。 不仅是堤岸, 对岸的房屋也逐渐倾斜垮塌, 坠入河中。河水以极快的速度逐渐侵蚀两岸,整个河面已经拓宽了一半, 但这种侵蚀被拘禁在有限的范围之内, 无形中似乎有屏障阻挡, 约束着河水咆哮的范围。 龙宫中, 崔明珠游曳在空中, 龙目微阖, 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萧然和徐映站在下面,轻声交流着各自在门后的经历。稍微一对,她们就知道门内的时间流速好像不一致, 萧然只是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世界还是一片蛮荒的时候。她似乎经历了很多, 但她醒来后,这份记忆却迅速淡去, 只留下了一些‘手艺’。 徐映在门内呆的时间似乎比她长,经历也不相同。她以现在的身躯重走了一遍修行之路,将自己所会的技能千锤百炼。 同样锤炼过的,还有她的身体。 “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交流完毕后,萧然有些担忧,要是这次‘闭关’过去个三五年,外面黄花菜都凉了。 “来了。”崔明珠的声音在头顶隆隆作响。 萧然和徐映一起抬头,就见她一甩龙尾,身形暴涨,从一丈到十丈,恢复到完全的体型,盘绕在龙宫上,仿佛遮天蔽日一般。敕令从她的口中被吐出,重新落于斗匾下,斗匾上的九龙在游动。 一条、两条、三条一共九条游龙从斗匾中钻出来。萧然下意识又摸了一下额头,按下蠢蠢欲动的凤凰蛊。 ‘冷静一点。’萧然道。 刚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个时候不能馋人家身子,哪怕这些龙灵是纯粹的灵气聚合体也不行。 ‘想吃。’ ‘你个脆皮,冲上去还不够人家一口吞的。’萧然额头抽了一下,警告它老实一点。 凤凰蛊虽然是个复活挂+传承礼包,但在战斗力方面其实不怎么样,龙灵既没有实体也没有灵魂,属实是天克它。 论来历久远,传承于蛮荒时代的凤凰蛊也不一定有龙灵时间悠久,不管是底蕴实力都不一定拼得过。 ‘你上。’既然不让它去,凤凰蛊反过来催促萧然。 萧然内心呵呵一声,上什么上,别说她跟崔明珠是一伙的,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就算是敌对方,明摆着打不过还头铁去送,就算穿复活甲也不是这么造的。 凤凰蛊十分不满,在她脑海里嘤嘤嘤,开始翻旧账,比如它上个世界是怎么帮她修复灵魂的,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在位面相撞,身体与灵魂融合不够稳固,差点被震荡的余波撞飞出去的时候保住她的 还有它让她从传承中学到的东西。 萧然不理它,上个世界是等价交换,它也没吃亏。至于这个世界,传承之事,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崔明珠。 刨除掉这一点,她还真不知道当初她七窍流血那会儿能保住命还有凤凰蛊的功劳。 凤凰蛊有点困惑,感觉这个描述不太像是感激它的样子。 下一秒,萧然开始算它的账:‘这么说,其实你早就醒了,但一直没有动静,还在装死?’ 它一直不动弹,萧然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你怎么醒的?’ 她没喂过它功德。 被抓住话柄,凤凰蛊安静下来了,不再闹腾,仿佛刚才撒泼打滚的不是它。萧然眯了眯眼睛,没在追究。她能猜出来,肯定是在上一世最后那几年,蛊虫的全面推行,同样在反哺世界。 ‘太少了太少了太少了’安静不了一会儿,凤凰蛊又开始在脑海中碎碎念,跟念经似的。 ‘那么多灵石还不够你吃的?’门里满地的灵石它起码吞了八成。 ‘要攒起来。’ 萧然恍然,感情它是想一顿饱,可能是饿怕了。 ‘那也不能吃这里的东西,等以后,外面灵气复苏,够你吃的。’反正绝对不能让它啃龙灵。 大约是最后一句话有点作用,凤凰蛊委委屈屈应了。 萧然在跟凤凰蛊讲道理的时候,斗匾上的九龙已然就位。其中八条龙四上四下,各自占据龙宫一角,庞大的身躯没入其中,消失不见。衔珠之龙居于正中,不知是不是萧然的错觉,她老觉得这条龙游动的时候好像看了她一眼。 想到之前的警告,萧然有些无语,该不会那次是因为被垂涎,所以它才警告她吧,那她可真够冤的。 凤凰蛊不吱声,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萧然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看着衔珠之龙将口中龙珠吐出,落在龙宫宝顶之上,崔明珠张口一吐,第二颗龙珠落下。 这颗龙珠好似打开了什么机关,整座龙宫开始缓慢动了起来。在萧然和徐映的视野中,一个半圆形的彩色罩子自下而上,显露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倒扣在龙宫上碗状结界。 衔珠之龙缩回斗匾,崔明珠从空中落下,化为人形。 萧然:“你头上的角” 崔明珠眼睛上翻,晃了晃脑袋,屏气凝神,抬手一抹,额上的龙角隐去。 “走了。”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欢快道。 话音落下,阵法启动,龙宫以极快的速度向飞驰。有结界在,萧然连移动的惯性都没有感觉到- * 庙中,赵老爷子落下第一笔,泥塑的神像上褪去灰扑扑的感觉,像是终于重获新生,赵承安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祝祷。 河堤旁,微风骤起。风刮过河面,刮过屋顶,吹过李兴学等人的衣角。 人群中,胡姑一直伏在地上,她的双手已经被包扎过,洁白的纱布因为在地上摩擦,又沾染了泥土。因她不肯配合,医护也无法给她重新上药,只能任由伤口感染。 胡姑的身体一直打着哆嗦,两个人一左一右立在她身边,按李兴学的吩咐,时刻看着她,以免她突然做出过激举动,造成混乱。万一她窜到河里,他们救都来不及救。 不过在最初的混乱过后,胡姑倒是一直很安静。 当风刮过时,瑟瑟发抖的胡姑突然停止了颤动,藏在腋下的脑袋小心探出,从昨晚到现在,头一次露出面孔。她昂起头,耸动着鼻尖嗅了嗅,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看护她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反应,立刻向李兴学报告。 “胡姑,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吗?”李兴学蹲下身问她。 胡姑朝他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深沉的咕噜声。李兴学这一晚听她叫唤听多了,已经有了一些经验,聆听了一会儿后,发现她此时声音中不是单纯的恐惧,还夹杂着一点愉悦。 胡姑依然不答话,只是四处嗅探,明显的肢体动作昭示着她不同寻常的发现。 李兴学:“空气中有什么吗?” 风越刮越大,胡姑的头发被风卷起,凌乱得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的野兽毛发,胡乱拍打着面孔的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李兴学有点失望。 一旁,李道长学着胡姑的样子,嗅了嗅空气,随即迟疑地自语道:“这里的空气,似乎清新了许多。” 细细感觉,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水汽,仿佛是下雨前的潮湿感觉,但天边的太阳并未被乌云遮蔽,仍旧缓缓探出头来。 伴随着烈烈风声,他的自言自语被风吹散,只有与他并肩的观尘和尚听到了一点尾音。 陈瞎子缩在人后,指甲抠着昨天的那支上签,表情愈发困惑 庙中,赵老爷子再次提笔,稳、准、快地在神像的另一只眼睛上落下一笔。 轻轻一点,缓缓收笔。空洞的双目有了神采,泥塑的神像,生了灵。赵承安抬起头,直视着神像,便看到神像似乎也在注视他。 “承娃,回去了,休息一会儿去医院。” “来了。”赵承安收回目光,将大殿的门重新锁上,跟着爷爷走出娘娘庙,往家走去 奔涌的河水连绵不绝,愈发声势浩大,一路卷过堤岸,卷过房屋,卷过河岸边的草木。 “妈妈,妈妈,发大水了。” 离小河村很远的地方,被轰隆轰隆的水声吵醒的小孩敲响父母的房门,兴奋地道。 被吵醒的父母将孩子黑沉着脸将孩子胖揍一顿,在孩子的哭嚎中出门一看,正巧看见河水卷倒岸边的树,裹挟着树木继续往前冲。 夫妻俩凝重地对视一眼,将孩子往胳膊下一夹,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往山坡上冲。 山坡上有一座孤伶伶的破庙,庙里的神像碎了半边脑袋,满身蛛网。 无人的地方,同样的神像或掩埋在泥土里,在河水冲刷下,显露阵容。或干脆沉在河底,陷在淤泥之中。或碎得七零八落,石块嵌在土里,再看不出往昔的痕迹。 河水持之以恒地奔流着,太阳从天边跃出的那一刻,澜江支流和玉河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终于汇合。 江水倒灌进城市,淹没了路面,又无声无息退去,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早起的环卫工人满是疑惑地打扫着垃圾。 “昨天晚上下雨了吗?” “下雨了。”李兴学伸手接着雨水。头顶阳光灿烂,微风裹着细雨打湿了他发梢。 雨是太阳的同时下起来的。 “河水也平静下来了。” 但水面上,同时出现了一个漩涡,跟村民目睹跳河的那晚一样。 “戒备!”李兴学神色凝重地道。人群中,胡姑仰着头,蹲坐在地上,张开嘴贪婪接着细雨。 昂! 清透嘹亮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一对硕大的鹿角率先从露出水面。 第256章 诈尸了 雨越下越大, 但头顶的阳光依然刺眼。腾起的雨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道道七彩虹桥, 叠螺着横亘在河面上。一座最大的虹桥正好落在原先石桥的位置,连通两岸。 在场众人无心欣赏眼前大自然造就的奇景,风裹挟着雨势糊了他们满头满脸。 陈瞎子偷偷扒下墨镜,用力眯着眼睛看向河面,高度近视下,他只能模糊从重影中分辨河面似乎耸立着几根枝杈。他不清楚河里是什么,但绝不是正常玩意儿。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嘴边, 陈瞎子反身性舔了舔嘴唇,一点清甜顺着喉咙滑下。 这雨水还挺好喝, 陈瞎子心想, 随即他身体一僵,无声干呕了一下。现代化污染之下, 谁知道雨水落下时都沾了什么, 而且他昨天也没洗澡。 呸呸呸吐了几下口水后, 陈瞎子撩起眼皮, 天上的太阳在他眼中只有一层模糊的光晕。重新将墨镜推上, 他的直觉依然没有感受到危险, 要知道他在天桥底下能混成众口相传的陈半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有超乎常人的直觉。 难道是这里太危险,直觉失灵了?想不通, 陈瞎子缩了缩脖子低下头,退了几步,努力将自己藏起来。 不知不觉间, 他离胡姑格外近了一些。 陈瞎子努力辨认了一下,胡姑用趴跪的姿势, 肚子贴在地上,双手摊开伸直,好像在朝拜,又像在恐惧。 古里古怪的,陈瞎子摇摇头,不再看胡姑。 所有人都注视着河面,没人在意到陈瞎子的小动作和胡姑的状态 倏然,顶着的鹿角生物终于从漩涡中挣脱了出来,破水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它上移,随后尽皆瞪大了眼睛。 蜿蜒如流水的银白色甫一出水,便扶摇直上。它抖动了一下身躯,一层细碎的水珠滑落、飞溅,穿过七彩虹桥,像是从桥上滚落的珍珠,灿烂唯美。但这份美丽却抵不过眼前的那抹银白。 风卷云至,雾气蒸腾,祥云自生,漫漫祥云簇拥着出水的巨物飞向天际,风驰电掣间扎进云层,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是什么?”所有人仰着头,目送那片消失的闪烁银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即使被阳光炽热,让人眩晕,众人也不舍得挪开目光。 “是龙吧。”有人喃喃道。 鹿角、牛首、鹰爪所有都符合传说中龙的特征。不过虽然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从前他们所见到的龙或狰狞或威严或霸气,但毕竟是死物,而刚刚那条穿云而去的龙更美丽,更有一种符合传说生物的尊贵和神秘。 “糟了!”李兴学突然回过神来,有些不淡定了。 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龙虽然令人心潮澎湃,但是它钻入云层,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消失不见不要紧,就怕它在云层中游动,必然会被卫星图像捕捉到。要是被拍到清晰照片,到时候,只怕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集到方夏来。 那条龙—— 李兴学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诸多细节,那条龙虽然看上去很大,但那是跟人比。以他的目测来看,即便拉直身长,银龙也绝不超过十米,还比不上A国灾难电影中那些动辄几十几百米的怪兽大。 对比电影怪兽,这条龙跟刚出生有什么区别?不会一发导弹就能被轰下来吧? 想到这里,李兴学心头一紧,那可是龙,是方夏的图腾。他大脑飞速转动,迅速脑补出了银龙被卫星捕捉,被导弹打下来,然后当成怪物拖走,今天送进实验室,明天被解剖,后天它的尸体就会被登载在每个国家的头条新闻版面上。 这一瞬间,李兴学汗流浃背了。 “唐力民!”李兴学吼道。 “是,长官!” “立刻向上打报告,请求支援,拦截跟银龙相关的所有消息。如果拦截不住,就做好准备,想好应对说辞!” “是!”唐力民应声退下,跑到一边拨通了向上联络的专线,一秒不敢耽搁的跟上面沟通。 所谓说辞,就是忽悠大法,飞行表演、自然现象、云层聚集,乃至放飞的大型风筝,反正就是胡说八道,能搪塞一个是一个。 实在忽悠不了,那就硬刚,那可是龙!唐力民和自己的上级在这一刻共脑了。 “技术部呢?” “时刻注意网上的动向,一旦有和银龙相关的帖子,有一个删一个。” “是。”技术部的人立刻答道,停顿了一下道:“长官,是不是放出一些假消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更能混淆视线。” “可以,只要能转移网友视线,你们看着操作。”技术部的人也退下,各自忙碌起来。 吩咐完下属后,李兴学扫了一眼观尘道长等人,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地让他们对今天的事闭口不谈。 他带来的人暂时不用担心,汇报过后肯定会有专门的部门跟他们进行谈话,保密性协议是标配,但这些临时收编的散人不太好办。 在灵气复苏的关口,每个灵感超常的人以后都是珍贵的人才,尤其是这些刚刚复苏,就已经有觉醒预兆的人,在天赋上肯定超过一般人。 他不怕得罪人,但是得罪之后,万一其中有人以后能有非凡的成就,也是个麻烦。 观尘和尚看出了李兴学的犹疑,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善解人意地先开口道:“李居士,请你放心,今日之事必然不会从我等口中传出去。” 有人表态后,其他人也忙不迭跟着表忠心。 “是啊是啊,李长官,这游龙出海,大吉之兆,可见是上苍庇佑方夏,咱们一定不会瞎说的。” 靠看相手艺混饭吃的李有才还小小恭维了一下。能来这里的人都知道点内幕,现在国内不太平,暗流汹涌。龙都出来了,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虽然不知道国外的情况,但灵气复苏这个事,大概率不可能只发生在国内。反正大家的遭遇都一样,国内目前看还是有保障的。 十米长的龙也是龙嘛。 既然是神兽,肯定还有成长空间,到时候怎么能庇佑一方。能就地抱好大腿,谁会想不开跟国家对着干。饭碗都端在手里了,没人这么蠢,这时候想摔碗下车。 陈瞎子躲在人群后,闻言斜了这老东西一眼,两人之前还有点交情,不过是交恶就是了,客源就那么多,因为抢生意小摩擦不少。 怪自己嘴笨离得远,被他抢了台词。这吉兆还是自己占卜出来的,老东西大言不惭这时候来表功了。 他捏了捏手心的签,将其举起来,正想上前开口委婉提一下自己的本事,谁知安安分分一直伏在地上的胡姑突然暴起,一把撞开他向河边狂奔。 “哎呦!”陈瞎子惊叫一声,墨镜一歪,手里的签没拿紧,掉在地上。其他人都没想到胡姑又来这出,两个看守他的人一时没看住,来不及抓人,眼睁睁看她窜了出去。 在胡姑的横冲直撞下,队伍瞬间就乱了。主要是李有才等人脚步凌乱,慌忙闪避,比胡姑的冲撞造成的混乱更大。 慌乱间,也不知是谁,倒退着正好一脚踩在落在地上的签子上。 “我的卦签!”陈瞎子发出痛心疾首的呼喊,瞪大眼睛看着木签折成两半。 “嗷——”一声更凄惨痛苦的嚎叫盖过了陈瞎子的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混乱停止,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疾冲向玉河的胡姑似乎被一股大力抽飞,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后背部着地,一直在地上划出去几米远才停下。 她身上单薄的衣物在滑动间被地面磨烂,雨水打湿的马路上破布片裹挟着丝丝血迹,甚是显眼。胡姑的背部在地面的刮蹭下磨出一大片血肉瘢痕。 “嘶,看着就疼。”陈瞎子拾起卦签,抬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话一说完,他就愣住了。扶了扶撞歪的墨镜,陈瞎子看向手里的卦签,上面永远看不清的字迹不用凑近,一清二楚展现在眼前。 我能看见了?陈瞎子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这是人,还是兽?” 陈瞎子抬起头,再次确定他的视力确实已经恢复了。透过墨镜,他清晰地看到两个女人从河面上踏水而过,一步一步走到岸边。水波在她们脚下荡漾,她们却如履平地。 继银龙出河以后,他又见到了两个修仙的?- * 萧然双脚落地,她自然注意到了十几米外的人群,但她现在没空管这些人。 龙宫跟现实世界接轨的那一刻,崔明珠化为龙形,跟她们说她需要去重新疏通玉河水道,再将其余六座神像立起,就从结界中挤了出去。 结界外的现实世界好像对她的原形有压制,萧然看她挤出去的时候身形只有三丈长,不由忧心。 她不知道崔明珠出去要怎么重塑神像,这些神像都在什么地方,周围的人多不多,立起来需要多久,她是用龙形还是人形。 龙形会引发骚乱,人形的话,萧然还挺怕崔明珠会遇上骗子,虽然以崔明珠的情况,最后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她。 除了担忧崔明珠以外,还有一个让萧然苦恼的地方就是现在龙宫大门敞开,入口就在河里。大概是龙宫里阵法运行的缘故,有丝丝缕缕灵气从龙宫溢出。灵气不多,但跟周围一比,浓度就要高很多,很容易吸引一些东西。 崔明珠消失的一会儿功夫,大门口就围拢了许多小鱼,挨着结界打转。 龙宫的结界必然不是样子货,但大门敞着,始终不能让人放心,在崔明珠回来前,她和徐映肯定是要先帮她守好门的。 不过在此之前,两人准备上岸看一眼,想看看崔明珠原形出水,在岸上闹出了什么样的动静。 两人没想过用踏波而上的方式出场,只准备悄悄游上岸。但没等她们浮出水面,便有一道黑影没入水中朝她们袭来。 这道黑影毫不客气,一入水就挥爪直袭徐映,似乎想撕碎拦路的人,直扑向后面的龙宫,被徐映一剑抽飞。 徐映只用了剑面,收了力,没当场将其劈成两半。 “是人。”徐映瞥向目瞪口呆的人群,收回目光再看向不知疼痛,翻身以手扣住地面,凶狠看着她们的老妪,皱着眉道:“但是也有些像是狐狸?” 萧然:“嗯?妖怪化形?” 徐映:“不是。” “嗬嗬——”胡姑喉咙里喘着粗气,咕噜了两声,沙哑着声音开口:“你们是谁?为何拦我?” “哟,原来她能正常说话。”陈瞎子嘀咕道。 第257章 诈尸了 陈瞎子说的小声, 但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落在胡姑、萧然和徐映的耳中。徐映注视着胡姑,似乎弄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萧然随意往人群中扫了一眼, 一群人中她只认识刘头儿,其他人都是生面孔,仅凭服装就能看出来是军人。 就是里面夹杂着几个“奇装异服”的,比较混搭。她没看出来是谁说的话,又收回视线。 不过这人话里面倒是透露出一点,突然袭击她们的老妪之前跟这些人是一起的。 胡姑因警惕着徐映,难以分神, 只将陈瞎子暗暗记在心里。杂乱黄发下的瞳孔缩起,变成如枣核状的竖瞳, 里面的怨毒一闪而过。不仅是陈瞎子, 她是最小气不过的,如今虎落平阳被如此戏谑,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记了一笔。若是今日能得宝物, 她定然要好好在此大吃一顿。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新鲜内脏了, 面对充足的血食, 她忍了一晚上, 馋得直流口水。虽然老菜帮子肯定不如那些官兵的内脏口感好, 但如今正是她亟待恢复的时候,又受了皮肉伤,有得吃, 也就不挑口感好不好了。 她肯定先吃陈瞎子,再吃其他人,荤素搭配才不腻。然后是臭和尚和道士, 她最讨厌这两类人,要慢慢折磨。至于其他几个老家伙, 要是吃饱了,可以勉强当储备粮。 舔了舔牙尖,胡姑咽下口中分泌出的唾液,目光来回在河边的两个女人身上滑过。 被她安在菜谱第一页的陈瞎子无端打了个哆嗦,毛骨悚然的感觉一闪而逝。 胡姑思量了一下,拿剑的女人不显山不露水,身上没有半点灵气,但那把剑抽过来时力道极大,不知是个什么路子,走的锻体还是武道?那一下抽得她肋骨生疼,恐怕断了好几根,是个硬茬子。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若非这具身体不大行,她又刚醒,在水里大意了,否则现在这个人肯定是她的盘中餐,定然大补。 至于右边那个,身上同样没有异常气息,也没看见带武器,不过两人既然能一起从水中出来,应该也不是个普通人。 真是麻烦,还以为走了个幼龙,河里的东西就是她的了,也不知下面的东西是什么。 能在灵气枯竭的世界养出一条龙,哪怕就剩个空壳子也必然是了不得的,有了东西比她待在这副躯壳里苟延残喘强。 感受到宝物越来越淡的气息,胡姑焦躁起来。若是宝物的灵气彻底消散,她贸然暴露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姑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迅速衡量了一下现状,对面两人出来的地方肯定离宝物最近,但不好突破。但这条河很长,从哪里下都行。 “拦你?你还挺会倒打一耙的?不是你二话不说先冲上来动手的吗?”萧然道。 话音刚落,就见蹲在地上的人放弃跟她们对峙,撇头直接冲向河里。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将萧然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呃” 一声清脆的剑鸣,寒光一闪,徐映的长剑擦过萧然耳边后发先至,拦在跳河的老妪身前,一剑穿透她的腹部,巨大的力道在河面上斩出一道白色剑痕,将老妪从河面上硬生生掀起,连人带剑,一齐钉在马路上。 萧然见状一惊。 “吼!”胡姑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从地上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双手握着剑身,想将它从身上拔出来。 徐映的剑岂是那么好拔的,剑身微微一震,如有千钧压顶,将她整个人镇在地上,如翻壳的乌龟一样,翻身不能。 徐映漫步离开河边,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东西?” 周围本就雅雀无声,既是被她御剑的手段震惊,也是被她一言不合好似要杀人的动作震慑。 如今听她这么问,结合之前的对话,好似是对剑下之人的嘲讽。 实际上徐映只是单纯的疑问,她确实没有见过如老妪这般的人。明明是人,身上却有着浓烈的兽类气息。看样子,也不是混血,也不像夺舍,着实奇怪。 但她身上浓烈的煞气却不容错辨,尤其是在受伤之后,这股煞气就更明显了。煞气中混合着一层血光,这老妇手上人命不然不少。 胡姑喘着气,没有答话。她双手被剑刃割得鲜血淋漓,贴在地面上,流出的血很快在她身边染出两个血印子。蜿蜒的血迹顺着地面纹路,一直流到徐映脚边。 李兴学拨开挡在身边的人,对徐映的背影道:“徐映女士,胡姑是民间的奇人异士,是我请来应对玉河之事的编外人员。如果两位之前有什么冲突和误会,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协商。是误会的话,大家说开了就好,要是真有谈不开的,再想其他办法解决。” 他知道是胡姑先动的手,但人是他带来的,他不能放任胡姑死在徐映手上。还是那句话,若是人人都仗着自己的能力互作非为,官方的威信将大打折扣,不利于之后秩序的建立,尤其是观尘大师等人还在这里。才刚刚强化的威信不能在此刻自打脸。 李兴学放低了姿态,说话也算客气,给予徐映强者应有的尊重,但徐映并未理会他,已经伸手抚上剑柄,不知道是想拔剑还是再补上一剑。 感受着压在身上的力道,和背光之下面孔有些模糊的人,胡姑清楚感觉到了她的杀意。 她原本还没想好怎么脱身,此刻听到李兴学的话,胡姑已经散开的瞳仁骤然缩成一条线,咧着嘴对眼前的人露出一个笑容,放松身体,软声讨饶道:“阁下,你我之前也是无冤无仇,我不知道您也对河中宝物势在必得。是我技不如人,只要您绕我一命,我自愿放弃宝物,求您开恩。” 一句话出口,沙哑苍老的声线没变,但她口中每个吐出来的字都似乎带着钩子。并不是魅惑撩人的那种钩子,而是带着极强的暗示感,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中,平白加深了徐映就是在杀人夺宝的印象。 尤其是在李兴学耳中,他本来就觉得徐映做法不妥,此时听到这句话,脸色更是一沉,胸中突兀被勾起一丝恼恨来。 只是他到底意志坚定,神色变了几变,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压下。 但其他人脸色就难看多了,他们跟胡姑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于相熟的人天然带有亲近和同情,因此对徐映要杀人夺宝的行为也没有好印象。 众人中,唯有观尘和尚和李道长神色如常,并不受胡姑言语暗示挑唆的影响。观尘和尚抖了抖袈裟,一串佛珠从袖口滑落,他捻起佛珠,嘴唇微动,轻声开始念诵经文。 人群中最特立独行的当属陈瞎子,他在听到胡姑的话后,非但不受印象,反而还感觉哪里怪怪的,这老太婆说话跟唱戏似的。他只有在忽悠大客户的时候,才这么拽几个成语,好显示自己有文化,高深莫测。 话说回来,要不是他眼睛不好,读书少,以前忽悠人时还能更文绉绉一点,保管将客人绕得云里雾里。现在他能看清东西了,以后可以多看点书,增强文化素养,争当卜卦算命第一人,怎么也要把老东西挤下去,在上头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就在陈瞎子东想西想间,河边一站一躺对峙的两人又出现了变故。 胡姑说完话后,突然双手再次握上剑刃,惊叫道:“阁下饶命!” 伴随着这声惊叫,她似乎想要抵抗持剑之人的动作,却无能为力。双手一划,鲜血染红了寸长的剑刃,她浑身抽搐了一下,松开双手,头一歪,没了气息。 萧然一头问号的看着徐映抽出剑,任由串在剑上的胡姑尸体滑落在地。她知道徐映绝非一个滥杀的人,胡姑身上定然有古怪。 而且,老妇人的一系列动作和话语,给她一种茶里茶气的既视感。 但众目睽睽下杀了人,还是在官方的人面前,恐怕不好解释。她快步走到徐映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她是什么情况?” 李兴学也赶上来,身后跟着刘头儿,刘头儿用诧异的目光审视着徐映。 闭了闭眼,李兴学强忍着情绪,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徐映,持剑杀人,恐怕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徐映,只要她稍有不从,下一秒他们就会开枪。 徐映握着剑柄,剑身上的血珠滑落,瞬间又恢复到纤尘不染。她瞥了远处一眼,没再做刺激他们的举动。 “我没有杀她。”她道。不是解释,只是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地上的尸体还热乎着,面前的人长剑在手,不知道下一刻剑尖就会扎在谁身上,李兴学太阳穴突突直跳,“有没有杀人,等尸体被送去尸检后才能下结论。” 耳听和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这个道理李兴学还是知道的,胡姑举止反常,无不无辜还不一定,一切按证据说话。 “但是我希望徐映女士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要仗着自己的实力就不将法律放在眼里,他意有所指地道。 “奇怪,她的腹部都被捅穿了,怎么流的血还没双手的伤多?”两人说话的时候,萧然已经蹲下身,在检查尸体。她伸手一点点按压着胡姑的腹部。手下的触感是软绵绵的,一按一个坑,等她松开手后凹陷又缓慢回弹。 萧然按了一圈,都没有摸到内脏,这副身体里面的器官,好像早就被掏空了。 萧然换了个姿势,凑到胡姑头部,伸手去翻她的眼皮,想查看她瞳孔的状态。 李兴学看见她的动作,眼皮直跳,头疼加倍:“司玉女士,尸检会有专人来做,请不要随意触碰尸体,以免破坏证据,影响最后的结果。” 萧然拨开眼皮的手一顿,回头道:“不用尸检,我可以告诉你,在徐映动手之前,她已经死了。她没有内脏,已经某种东西被吃空了。” “这个胡姑,是哪个路子的奇人异士?” 李兴学闻言蹲下,伸手去按胡姑的腹部,一摸皮下果然是空的。 他脸色瞬间铁青:“她是一位顶仙,据说顶的是狐仙,所以她表现得像兽类,没有人多想。” “什么是顶仙?”徐映问道。 “顶仙就是请一位” “啊!什么东西这么黑?!诈尸了!”陈瞎子的鬼叫老远传来。 一双血手突然扣在李兴学两肩,如铁钳一样将他钳制住,让他不能动弹。本来没了气息的胡姑双眼睁开,仰头坐起,拧过李兴学的脑袋就要朝他的脸上吹气。 萧然和徐映同时出手。萧然捏碎胡姑的手骨,迫使她松开手,同时按住李兴学的身体往身后一甩。 徐映挥剑一斩,胡姑的脑袋咕噜噜滚落,最后停在一米远的地方,面朝他们,双目圆睁,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 第258章 诈尸了 微风吹过, 带起一丝寒意。陈瞎子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眼神发直地看向前方, 头一次觉得视力恢复也不是什么好事。 远处,李兴学被用力一甩,几乎是晕头转向,感觉整个世界在他眼前都旋转了几圈。好不容易站稳,他闭着眼睛抬手想要揉按额角,缓解晕眩,但稍一动作, 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向肩膀,肩胛处十个空洞洞的圆形血洞流出汩汩鲜血, 顷刻间就染红了他半边衣衫。事情发生得太快, 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胡姑抓住他时力道非人,十个指头都嵌进了他的皮肉中。 李兴学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 肌肉拉扯下, 鲜血流的更快, 好在骨头似乎没有受伤, 不算太严重。 就是被风一吹, 血洞似有凉风嗖嗖往里钻, 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却异常灼热疼痛,像是有小锤子一下一下在血洞中敲击,笃笃笃地一跳一跳, 牵动着肌肉和神经,跳得脑袋嗡嗡作响。 “长官,是否需要行动?请指示。”对讲机中传来唐力民略微带些轻颤的嗓音。 胡姑坐起的瞬间, 他当机立断指示一部分枪口移向地上的尸体,但由于李兴学和萧然并排蹲在实体前, 李兴学更是和胡姑面对面,将人遮得严严实实,唐力民不敢他们开枪。 他后背此时已经被冷汗打湿,无比庆幸所有持枪戒备的士兵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纪律严明,心里素质也够强大,没有在胡姑诈尸的那一刻条件反射送出一梭子。 听到唐力民的问话,李兴学望着挡在身前的身影,忍着伤口让人心烦意乱的灼痛回道:“保持戒备,注意胡姑。唐力民,接下来由你指挥,如有异常随机应变。” “知道了。”唐力民应声,接下了指挥权。 双手不能动,李兴学就任由两手垂在身侧,开始缓步后退,想要远离是非之地。唯一旁观了变故,没有被卷入其中的刘头儿身形晃了晃,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有他的配枪。他察觉到李兴学的动作,脚步挪动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动。 李兴学一边后退一边提议道:“徐女士,司女士,胡姑太过诡异,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让军队来处理接下来的事。” 伤口越来越热,热度蔓延至全身,烧得他有些头脑发昏,呼吸都粗重了许多。说完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胡姑的手上是不是有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军医带了解毒剂吗?李兴学思索着,眼神有些涣散,思维飘远。察觉到自己在紧要关头走神,他用力一咬舌尖,强制让自己清醒,张嘴想要继续劝说离尸体最近的两人。 未等他开口,徐映再次持剑,以雷霆之势一剑劈向胡姑的脑袋 飒——! 这一件极快极重,空气似乎都被劈开了,发出阵阵嗡鸣。 刘头儿按住配枪,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咄! 寒光凛冽中,徐映挥出的一剑落在空处,擦过胡姑的头发劈开路面,留下一条两米长,三分身的裂痕。 一剑斩空后,徐映收剑,眼神一动,似乎侧了一下头,然后脚下一蹬,向后仰倒,剑尖在地上一点,凌空横旋,落在几米开外。 李兴学喉咙滚动了一下,将自己要说的话咽回,不知徐映这套跟空气搏斗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萧然撇头,好像才发现他们一样,眼神微动,对上刘头儿的眼睛,吐出一个字:“走!” 刘头儿闻言不再犹豫,抽出配枪握在手中,随即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在地上掠过,随后抬眸,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累赘,什么也没问,拉过呆愣在原地的李兴学向后跑去。 他身体素质不错,拖着昏头涨脑的李兴学也跑得极快。紧紧几步后,他便停住脚步,没往人群里扎,脚下一拐,跟萧然两人所在的地方拉开一个八字,往旁边长满杂草的野地而去。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地上已经停止滚动的头颅又滚了滚,挪动了下位置。胡姑青白的脸上,那抹诡秘的笑容已经消失。她双眼怒目圆睁,怨毒地瞪着跑远的两个背影,扩散至整个虹膜的瞳孔隐约有红光闪过。 一张与青白脸色截然不同的鲜红嘴唇此刻张开到极致,露出嘴里同样鲜红的舌头,像是含在口中的一捧血。短短几秒,整张脸的表情由微笑戏谑变为愤怒又无声的呐喊。 “嘻嘻~他们跑不掉的~” 妖娆娇媚的声音嬉笑着响起,满是戏谑。 普通人看不到的半空中,一只浑身漆黑,又蒙着一层红光的硕大狐狸惬意摇动着蓬松的狐尾,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徐映,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只血眼狐狸是从胡姑身上冒出来的。在被斩掉头颅后,胡姑身上的东西似乎逃脱了桎梏,从她的眉心钻出,化成了这只狐狸。 “是吗?”徐映抚过剑身,对她的挑衅充耳不闻,“你就是胡姑顶的仙?一只狐狸?” 血眼狐狸出现时,徐映大约明白什么是顶仙了。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跟一只妖达成契约,她从未见过。 要知道妖性难驯,没有实力压制,普通人签订这种契约,跟把自己送到妖怪口中没有区别。 血眼狐狸似乎被徐映的态度激怒了,娇媚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毒辣:“只会耍剑的小鬼,别以为你的剑能杀胡姑就很了不起,舍了那副皮囊,你还能奈我何?不仅是那两个人,今天在场的人都逃不掉,只能是我的盘中餐!” “至于你,”血眼狐狸挑剔地打量着徐映,“看在你这张脸不错的分上,等我吃掉了你的血肉,这张皮子倒是可以用一用,好补偿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身躯。” “正好,先从你开始。”说罢,它凌空一踩,直扑徐映面门。 徐映不闪不避,揉身而上,纵身跃起,长剑从斜地里此处,剑上似有清芒闪过,挑向血眼狐狸的枕骨。 她先前斩出的一剑并非如李兴学所见落空,而是本来就奔着血眼狐狸而去,但这一剑斩在狐狸身上,却从它的身躯穿了过去。 当时徐映并未在剑上附着灵气,故而没伤到狐狸分毫。一剑落空,她便知道这只狐狸并没有实体。 它应是由血煞之气组成,若不能彻底消灭煞气,对它来说,无论斩多少剑,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这也是血眼狐狸有恃无恐的原因。 它不害怕徐映的剑,可徐映并不仅仅只会剑。剑出之时,左手虚空画符,朱红色的灿灿光芒凌空而成。 “去!”符成之时,徐映凌空一拍,符光似卷着灼热的烈阳,粼粼光影间化作经幡大小裹向血眼狐狸的黑色身躯。 血眼狐狸并不意外徐映能闪开它的攻击,若连这点本事也无,它也不必舍弃胡姑的身体。但也仅此而已,习武之人终究是习武之人,再利再快的剑,都是无用功。 它甩着尾巴,血红的眼珠中闪过轻蔑,就这前扑的姿势头也不回,粗壮的尾巴如鞭子一样扫向徐映的头颅。 它的身体可不仅仅只是虚影! 倏然之间,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过,它瞬间警铃大作,似有致命威胁临身。危机关头,血眼狐狸果断将身体由实化虚,散成黑雾,四下逃窜。 它的反应极快,但徐映的符更快,一部分黑雾仍旧被符光裹住。符光甫一沾上黑雾,便发出滋滋的炙烤声,一股浓烈的臭味溢出,随风飘远。 “呕!好臭。” 此起彼伏的干呕从远处传来,散开的黑雾重新凝结成身躯落在地上,只不过比原先几乎跟人一样长的躯体整整缩水了一圈。 血眼狐狸顾不得心疼身体,死死盯着徐映:“你不是武修?” 徐映并不废话,也不想回答它的问题,一击不成,再次欺身而上。 见她如此,血眼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徐映的反应让它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若不是从前被人伪装欺骗,它还是真正的家仙,不至于沦落至此。 它仰头长嚎一声,迎面撞向徐映。 血眼狐狸的反应倒是让徐映略有些吃惊,她都已经做好了它再次逃跑的准备。 惊异一闪而过,徐映的符咒毫不客气,再次落在血眼狐狸身上。为了防止它逃脱,这次她换了一个符咒- * 徐映对付血眼狐狸的时候,萧然也没干看着。 她自然看到了刘头儿两人逃跑时胡姑头颅的变化。 侧身挡住胡姑追寻刘头儿两人的眼神,萧然似笑非笑道:“看什么?” 视线被阻,胡姑盯着远处的眼神移到萧然身上,恰逢此时本体被符咒打伤,原本就怨毒的眼神一瞬间越发刻毒。狐狸的尖啸响起时,落在地上的头颅像得到了指示一般如皮球一样弹起来,直直撞向萧然,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想要撞碎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萧然背后,失去头颅,下半身平躺,上半身折叠,以朝拜姿势趴在地上的无头尸身双手一撑,弹跳而起,脖颈处尚未干涸的血迹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条血线。 弹起的无头身体并未配合头颅一起攻击萧然,而是身形一闪,掠过一道残影扑向唐力民等人。 尖啸声中,被刘头儿拖拽着带向杂草丛生的野地里的李兴学反射性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无头尸体起身的那一幕。 暗红的血,暴露在空气中,红的有些发黑的颈肉,黄色的颈髓,白色的软骨,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极大刺激了他的感官,头一次如此清晰看到被斩首后的人颈,李兴学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没等他看得更清楚,刘头儿又拉了他一下。他回过头,继续跟着刘头儿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软烂的泥土往前。 只是背后的动静实在扰人,总让李兴学分神。 “啊啊啊!她过来了!她过来了!唐长官,快开枪啊啊!”李有才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尖利叫声,一叠声催促唐力民开枪。 从空中掠来的无头尸体十分惊悚,唐力民神色不断变化。李有才的催促他听在耳中,但还有两个人在射击范围之内。唐力民不知道徐映在跟什么搏斗,但总归不是虚空索敌。 无头的尸体逼近固然可怖,但无形的敌人同样致命,徐映怎么说也是在替他们阻拦敌人。 无头尸体在瞳孔中不断放大,身后是普通人,唐力民眼神颤动,咬牙道:“开枪!” 他赌,赌那两个人不会轻易被子弹伤到。 第259章 诈尸了 随着唐力民的命令, 枪口喷出火舌,密集的子弹倾吐而出, 震天的枪声响彻天空。 萧然闪身避开撞过来的头颅,五指成爪,一把将其扣住,随后转身,便看到无数子弹向这边袭来。 虽是集火无头尸体,但也总有子弹没能打中目标,偏离轨迹。 脚下微错, 一枚射偏的子弹擦着萧然的发梢略过,带起一丝灼热。手上的头颅急切震动着, 想要从她掌心脱离, 跟尸体汇合。 萧然掌心用力,死死将头颅钳制在手心中。 左手快速掐诀, 萧然启唇默念:“驭, 水灵如影, 凝其成壁。” 这句驭水咒, 是她在龙宫的睡梦中学到的。 除了驭水灵咒外, 还有金木火土, 一共五套咒语,跟五行对应。这套驭使五灵的咒语蛮荒时代的巫基本都会,只不够用不用得好另说。 因为与其说它是咒语, 不如说是考量一个人本身跟五行的适配程度的桥梁。咒语本身没有固定的词汇,十个巫使用时念出来可能是十个样子。究其本质而言,就是驭使五灵为自身所用, 不论是杀伐还是护佑,只要能驱使动五灵, 哪怕念经唱儿歌都行。 这也导致在蛮荒时,五行咒虽然不算珍惜,但不同的巫使出来威力也不尽相同,有些巫可能根本不需要念诵咒语,就能心随意动,驱使五灵。而有些巫,终其一生,都不能将咒语缩减到如萧然念诵得这般短。 在模糊的记忆中,萧然算得上是有天赋的那批巫,但其本身也没有达到随心所欲,心随意动的境界。醒过来以后,她虽然记得这套咒语,但一直未曾找到机会试验过。她和徐映上岸时,是徐映带着她,没给她机会使用。 现在她正好可以试一试,哪怕不成,凭借步法,她也不至于被子弹伤到。 咒语念出,萧然明显感觉到一股滞涩之意,不如在蛮荒时顺场,水灵的回应并不清晰,好像隔着什么阻碍。好在旁边就是玉河,水汽充足,虽然艰难,但也总算驱使成功了。 随着咒语落下,平静的玉河河面下开始翻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 崔明珠行走在山林间,搜寻着神像的碎片。 算上小河村的那座神像,她已经重新恢复了四座神像,剩下个的三座,要么有些远,要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碎得太过彻底,需要她仔细收集。 这里的这座神像拆得七零八落,她只收集完了身体,神像的头不在山脚,她便往山上来了。 重立神像其实不一定需要用原先的材料,她现在随手用水和上泥,不消片刻功夫就能立起十几二十座神像。 但这样立起的神像要发挥出作用,还需要信徒诚心的香火供奉,先将神像侵染,然后凝聚信仰。中间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会很久,变数也大,她等不了。况且神像的所在地也不能随意选择,当年建在什么地方,现在就还要立在什么地方。像这座神像的所在地如今都人烟罕至了,想要信徒来朝拜,跟撞大运差不多。 所以用原先的材料就是最好的。 “呀!原来在这里!” 崔明珠惊喜地轻呼一声,快步走到一块爬满苔藓和藤蔓的山石前。随着她的靠近,一只圆滚滚的绣眼鸟受到惊吓,从山石脚下的碎石上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起来。可能是察觉到崔明珠没有威胁,这只绿色绣眼没有飞远,扑腾了到几米外后,又飞回来,落在山石上,冲着崔明珠啾啾啾鸣叫。 崔明珠将它原先垫脚的那块碎石从土里拔出来,轻轻拂袖,碎石上沾染的脏污和杂草瞬间消失,露出石头完整的模样,那赫然是她一直在找的神像头颅。 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头颅,除了额角有一块凹陷以外,这座神像的头颅意外的完整。 崔明珠左看右看,看完后不由露出一个笑容,轻快自语道:“不错,好歹还没碎彻底。” 虽然不久之后,它就会变成另一副样子,但比起快要碎成渣的身体,一个完整的头足够让崔明珠开心了。 她将神像头颅抱在怀中,半蹲下笑着对鸣叫的绣眼小鸟道:“好啦好啦~,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该突然过来吓到你,我向你道歉,不要骂了~” 说罢,她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绣眼的脑袋,手指上毛绒绒的温暖触感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啾啾啾!”绣眼抖着翅膀发出愤怒的抗议。 崔明珠缩回手,心虚地看着绣眼头上凌乱的鸟毛,道:“我不是故意的。这样,我给你表演一个戏法当赔罪好不好?” 她直起身,微笑着伸出手对绣眼道:“来。” 绣眼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歪着头打量了她半晌,才一蹦一跳着跳到她的手上。崔明珠捧着它,轻轻朝它吹了口气,空中似有一只无形的手落在绣眼头上,帮它理顺了头毛。 绣眼抖动着身体,尾巴炸开,似是受到了惊吓,崔明珠轻笑一声:“我们走吧。” 她向前轻他一步,下一刻,崔明珠便带着小鸟出现在几百米开外的山脚下。 拂过及腰深的杂草,踩过已经干涸的溪流,崔明珠走到山壁前。山壁上有一个凹陷的,一人高的平台,平台中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碎石块。平台周围杂草丛生,枯枝横贯。四周望去,沿着干涸溪流,还有些顽强挺立的房屋衡量,昭示着这里许久之前也并非荒无人烟。 崔明珠将绣眼放下,重获自由的绣眼立刻蹦出老远,停在一颗枯枝上睁着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眼前奇怪的两脚兽。 “看好了。”崔明珠轻声道。她伸手轻轻一点,平台上的碎块凌空飘起,沿着逆时针方向快速旋转向上,干涸的溪流中有土块拔地而起,夹杂着草根树枝,朝平台飞来。 崔明珠将手中的神像头颅轻轻送出,送到平台上旋转的漩涡中,头颅轻飘飘随着漩涡上升。它的五官开始剥落、粉碎,跟其他碎块一样,一点点被揉成粉末状。 当所有碎块都化成齑粉后,崔明珠送出一道水流,融进漩涡。 有了水的融入,齑粉开始重新粘合,化成泥土。从下至上,从脚到头,无形的手在揉动着漩涡,一刻钟后,一座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一点点成型。 这座雕像旁,并未再出现多余的女童。 “啾啾?” 崔明珠回头,绣眼停在她的肩膀上,看看神像,又看看她,小眼睛里满是疑惑。 崔明珠看着它困惑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这个戏法好看吗?” “啾——” “好看就好。”崔明珠抬手轻轻驱赶它,“我要去下一个地方了,你自己玩去吧。” “啾!”绣眼双翅展开,振翅飞远。 崔明珠望着它远去,转身往下一个地方而去。 突然,她顿了一下,轻咦一声:“谁在搅动玉河?” 闭上眼睛,崔明珠感受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睛,皱起眉头,放开玉河的权柄,然后奔向下一个地方。 她离开后不久,绣眼又飞回来,落在神像上,好奇地啄了啄神像的额头。 远去的崔明珠似有所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 玉河边。 在密集的火力和子弹的冲击下,无头尸体被从空中击落。子弹的冲击里打得它连连倒退。 大片大片的碎肉被子弹崩开,血肉混合在一起天女散花一样到处飞溅。明明已经死了,但无头尸体身上的血肉还是如此鲜活。血腥气混合着源源不断的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无头尸体身上已经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但它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也是,死人怎么会痛呢? 没有痛感,也不知退避,哪怕身上不知道是子弹多还是肉多,它仍然顽强地顶着枪林弹雨执着往前走。 破碎的尸体,颤动的颈肉,铁锈味和恶臭混合,每一点都在刺激征唐力民等人的感官。 “啊啊啊!” 看着颤巍巍靠得更近的尸体,李有才终于受不了了,神情崩溃地大叫着,转身就跑。跟他在一起的两个老头见无人阻拦,哆嗦着往后退。他们不敢跑,这会儿脱离人群,不一定比直面尸体更安全。 两人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选择不看不听,好歹能自欺欺人。 观尘和尚快速拨动手中的念珠,念珠摩擦件发出沙沙的响声,眼眸微垂,蹙着眉,无声念着往生咒。李道长凝视着跟“空气”打斗的徐映,手中不由跟着比划。 随着他的比划,他好像隐约捕捉到了另一个黑色的影子。 陈瞎子抖着面条一样软烂的双腿,见李老头跑了,他也想跑,但这双腿实在不争气,不给他机会。 唐力民脸上的汗珠滚落,沉声道:“7号,拦住李有才,别让他乱跑,其他人,加大火力。” 他看得清楚,那两个人都能避开子弹,他也不用再顾忌。他就不信,骨头都打成碎末,这具尸体还能动! 有了唐力民的吩咐,枪声再次密集起来,弹壳落在地上发出连绵不绝叮叮当当的声音。 更大的火力意味着更多脱轨的子弹射向萧然。 胡姑的头颅被她掐在手中,不曾看见萧然的动作,也没有听见她念诵的咒语。见到仿佛铺天盖地的字弹,她眼珠子乱转,嘴唇张合,苍老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愤懑道:“人类就是忘恩负义,你保护了他们,他们为求自保却不顾你的死活。” 萧然不说话,专心躲避子弹。 头颅未听到她反驳,以为自己的话被她听进去了,随即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道:“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两个已经超脱凡人,跟他们已经不一样了,何必费这个力气保护他们。这样,不如你放开我,这些人归我,宝物归你们,都不亏,怎么样?” “我跟他们不是同类,难道跟你是同类?狐狸的话也能信?”萧然轻哧一声。 “不识好歹!我——” “轰!” 一声巨响击碎了胡姑的话,萧然的身形停滞了一瞬,循声侧头,只见滔天水浪从玉河涌起。 “?”她有些迷茫,这是水灵给她的回应? 徐映一手握住血眼狐狸的尾巴,手中聚符,符咒从尾部攀上狐身,不容它再逃脱。 听到声响,余光看见水浪,她手中劈下的剑不由一顿。 嗅到她分神的空隙,血眼狐狸尾骨处刷地生出第二条尾巴,抽向她抓在自己尾巴上的手。 “双尾狐狸?”徐映被迫松手,横剑落下,斩向她的尾骨。 双尾落地,血眼狐狸惨叫一声,舍弃尾巴,掉头再次撞向徐映。断尾之仇彻底让它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今天要和徐映不死不休。 第260章 诈尸了 遮天蔽日的水幕如天河倒悬, 涌动的河水相互挤压碰撞,撞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巨浪似帆, 携泰山压顶之势倾泻而下。咆哮的水声甚至一时间盖过了枪声。 好一副末日景象! 头顶阴影压迫,连绵不绝的枪声此时也短暂停顿了一秒,所有人对大自然的敬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唐力民看见滔天巨浪的那一刻也忍不住浑身僵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面对自然之威,他一时不知是该放任无头尸体逼近,在巨浪卷来之前让所有人撤退逃命, 还是拼着代价也要拦住尸体。 小河村里还有住户,因为离河岸远, 通知搬迁时并未囊括小河村。他们可以退, 但小河村的住户退不了。 唐力民内心天人交战。 不过下一秒他就不用再做艰难抉择,因为奔涌的巨浪并没有如预想般凌空拍落。在落下的前一刻, 它突然温顺下来, 由怒气冲冲变得温柔似水。 巨浪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缓慢落地, 筑成一道厚厚的水墙, 横亘在马路中央, 隔开了他们和徐映两人。 因水墙的阻挡,另一边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 射偏的子弹扎进水墙,强大的冲击力也只在水墙上荡起了一阵波纹, 不能穿透水墙分毫。 所以河水是其中一个人引来的,为了阻拦子弹?这个猜测让唐力民松了口气。 “唐长官,”陈瞎子欲哭无泪的声音响起:“那个尸体, 好像又近了点。” 因为巨浪导致的短暂分神,弹药补充不及时, 让无头尸体抓住空隙,瞬间又靠近了几米。陈瞎子发誓,自己头上一定已经沾上了溅落的碎肉,黏糊糊的触感从发梢蔓延至全身,让他鸡皮疙瘩狂涌。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再大规模射击,他们自己也会被流弹波及。 “唐长官,先退吧。”李道长道:“拉开距离再说。老道略懂一些拳脚,可以替诸位拦一拦她。” 他于占卜命数这些技能上没有天分,但拳脚功夫却学得极好。 唐力民摇摇头,这里有那么多军人,保护人民是他们该做的。 “你们撤,我——” 话未说完,水墙后一道身影跃出,以跟无头尸体不相上下的速度径直朝他们掠来。 看清来人的瞬间,唐力民瞳孔紧缩,大声喝道:“停火!” 话音刚落,那道身影已经扣住无头尸体的肩膀。 零星反应不及的子弹击中了她身前的一层透明水膜,随后掉落在地,跟满地弹壳混在一起。 “驭,焚。”萧然按住挣扎的尸体,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火灵比水灵更难驱使,尸体上冒起青烟,但没有燃起火苗。 巨浪果然是个意外,她就说那么模糊的回应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有了心里预期,萧然也不失望,抬掌轻飘飘一掌拍向尸体的后颈。 “咔——”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来,掌风之下,尸体的脊柱碎成一节一节,再无力支撑它的行动。 唐力民神情复杂地看着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无头尸体就这么一掌下去,瞬间瘫软在地,烂泥一样在地上蠕动。 满地的弹壳和她轻描淡写的动作一比,显得有些滑稽。 “这么顽强?”萧然看着地上还在动的肉泥,轻声道。 “有火吗?”她问。 “有。”唐力民将刚刚的思绪抛在脑后,飞快回答。 片刻后,酒精浇在尸体上,一把火点燃。尸体在火焰中散发出烤肉的焦香。 陈瞎子嗅着空气中混合着的各种味道,呐呐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吃素。” 萧然闻言,瞥了他一眼,这个声音她记得,两次都在关键时刻响起。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吃的问题,内心挺强大的。 收回目光,她倏然将手探入火中。 “你!”唐力民一惊,来不及阻止。 萧然的手从火焰中毫发无伤地穿过,精准掐住一丝蠕动的黑线,将它从尸体中缓缓抽出。 唐力民看见她手上的东西,沉默了一瞬,问道:“这是什么?” 萧然轻轻一碾,黑线在她手中消失:“控制尸体的东西。”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一声不甘的尖啸,萧然抬眼望去,透过水墙,她看见徐映一剑插进血眼狐狸的头颅,将它定在地上。 血眼狐狸挣扎了一下,在徐映洒下的符咒中最终不甘消散。 萧然挥了挥手,水墙如退潮一般化成细细的水流倒流回玉河。徐映从地上拔出剑,侧头望来,随后握着剑柄朝他们走来。路过地上胡姑头骨凹陷的头颅时,她顿了一下,再次拍下一张符。 “忘了那个也得烧,以后大概要随身带个打火机。”萧然自言自语道。 唐力民将这话听在耳中,默默记下。 “结束了吗?”唐力民道。 “算是吧。” “战场需要你们打扫一下。” “嗯。”看着满地狼藉,唐力民点点头- * 泥泞的田地里,刘头儿和李兴学许久都没动过了。他们没有走太远,两人就像是事不关己的看客,一前一后站在这里,远远注视着河边发生的一切。 刘头儿枪不离手,落后李兴学半步,时刻保持着戒备。 远处的事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动起来后,李兴学才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从泥里拔出脚,李兴学往前挪动。鞋底沾满了泥,拖重了他的步伐。他单脚支撑身体,在杂草上蹭了蹭,蹭下来一大坨淤泥。 受伤后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单脚保持不了平衡,李兴学晃了晃,稳住身体,尽量踩在杂草上,挑着好走一些的路走。 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回头,疑惑道:“刘滨海?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李长官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吗?”刘头儿站在原地,枪口向下,平静问道。 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热气,李兴学道:“当然知道。因为我和胡姑几乎脸贴脸,又受了伤,你们怕她在我身上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其他倒也还好,你们最担心我被她控制,放任我混进人群,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巨大安全的隐患。” 胡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性情大变,一无所知被吃空了身体,这么诡谲的情况,警惕一点无可厚非。 他身份特殊,万一在人群中暴起伤人,其他人顾忌他的身份,想将他制服必然会束手束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索性有唐力民在,由他指挥,也能控制局面,他脱离队伍也不会造成很大影响。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兴学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不瞒你说,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脑子混混沌沌的,伤口又疼又热,不像是普通受伤。好在这里有两个高人,十分厉害,到时候让她们帮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肩膀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包扎,本来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他这么一动,伤口绷开,又开始往外渗血。 李兴学也不觉得痛,疼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主动提出这一点,刘头儿也不知道他是真没问题,还是装傻。 不过从变故开始到现在,李兴学确实没有异常举动。他之前背对着他,已经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但他一直没有异动,倒显得他的戒备有些多余。 “长官!”唐力民踩着淤泥飞快靠近,萧然和徐映跟在他身后。 刘头儿看到两人,默默将配枪收起。 “长官,您的伤?”唐力民吩咐其他人善后,第一时间就来找自己的上级。 “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让医生来回跑了,我们一起过去。”李兴学叫住他,道:“我的伤口好像有毒,恐怕还得专门去医院检查。” 唐力民脸色一变。 “放心,毒素应该不厉害,没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吗?”见他这样,李兴学玩笑似的安抚道。 唐力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马上联系医院。这里医疗资源不足,中毒的话,要马上转去大医院。” “您还能动吗?有没有其他不适,我叫几个人搭个担架抬您回去?” 李兴学哭笑不得,“没那么夸张,几步路还是能走的,不要搞这么大阵仗,让人看笑话。” 拒绝了唐力民的提议,他朝萧然和徐映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两位出手,才没造成伤亡,两位的贡献我会跟上面报告的。” 他好奇道:“不知两位师承何处?还认不认识像您二位这样的奇人?有没有兴趣加入国土安全及特异事件调查局?我们特调局直属最大领导,权限极大,待遇优厚。以两位的本事和能力,只要你们加入,我还可以向上为你们申请最高头衔和待遇。” 他没说特调局刚刚搭建不久,还是个草台班子。不过挖人就是这样的,先摆出最优厚的条件吸引人,其他的,等挖到了再说。 况且他也没说错,除了部门是草创以外,其他都是实话。 “加不加入可以稍后再谈,我略懂一些医术,李长官要是介意,我可以先帮你治疗一下你的伤。”听完李兴学画大饼一样的话术,萧然没接茬,指着他的伤口笑着道。 “哦?司女士还懂医术?那正好,麻烦你了。” 唐力民联系完医院,顺便申请了一条航线,以备李兴学真的中毒,可以随时转去大医院及时治疗。 刚挂断电话,就听到李兴学这句话,他欲言又止。李兴学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插话。萧然忽视掉两人的眉眼官司,凑近了一些,观察他的伤口。 “不知道司女士要怎么治?”李兴学饶有兴趣地问道,“需要什么工具吗?” “不用。”萧然道,然后在他肩上轻轻一拂,一抹蓝色被她收进掌中。 “这是”话未说完,李兴学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长官!”唐力民见状伸手要扶,但他隔了几个身为,根本来不及,还是刘头儿离得近,将人托住,没让他栽进泥里。 “你这是干什么?”唐力民忍着怒火,语气有些僵硬地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0-270 第261章 诈尸了 李兴学最后还是被担架抬了回去。 唐力民冷静下来后, 也想明白了,萧然不会无缘无故对他的上官动手, 尤其还是当着他的面。如果两人对他们有敌意,只要放着胡姑不管就可以了。 想通后,唐力民便任由萧然两人跟着。 仓库里,昨晚准备撤退时留下的杂物被清理到一边,仪器重新搬家来,中间留出一块空地,两张折叠床从楼上搬下来, 并排放着,左边躺着李兴学, 右边则是李有才。 由于无头尸体的冲击, 李有才精神有点崩溃,一直胡言乱语, 冷静不下来, 唐力民怕他情绪彻底崩溃, 变成疯子, 便让人把他打晕了。 等他醒过来之后, 恐怕要进行很久的心理治疗才能消除今天的阴影。事实上, 唐力民在心中新列了一条注意事项中,今天在场的人之后大概都要和心理医生进行一对一谈话疏导。 “呕~” “呕~” 嗯,呕吐的两个人排在李有才之后。 仓库中的其他人听到呕吐声都一脸菜色。擅长塔罗占卜的中年女人眉眼压低, 脸上隐隐泛青,嫌弃的挪了挪身体。 她本来没那么想吐的,被这连绵的声音影响, 也感觉到一阵酸水上涌。 “有谁还想吐的,说一声, 我让人带你们出去,吐完再进来。”唐力民皱了皱眉道。 天气热,仓库中也不通风,汗味,之前他们在外面沾上的若有似无的臭味,再加上呕吐物的异味,仓库里现在的味道着实难闻,算得上另类生化攻击了。 他问的是陈瞎子等人,怕再出意外,他没让他们分开,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是好意,想让人呕吐和不适的人出去透透气,谁知呕吐的两人一听忙不迭摇头。 “不了不了,唐长官,我们吐完了。就——呕——就呆在这里,不想出去。” 开完笑,谁知道出去还会遇到什么鬼东西,还是在仓库里待着有安全感。反正他们胆汁都吐出来了,再吐也吐不东西,就是忍不住想yue。 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见他们一脸坚持,观尘和李道长老神在在,陈瞎子和中年女人也没说话,唐力民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人将呕吐物处理了,开门通通风后,就将心神放在李兴学身上。 医生给他做了清创和包扎,检查了一下瞳孔,有听了听心跳,然后揉按敲打了一下腹部器官,随后站直身体,将听诊器收起来。 萧然没用织蛊,因为用不了,蛊虫们再次经历了进化,都在沉睡,只有鸣玉还是清醒的。 “怎么样?”唐力民迫不及待问道:“情况危急吗?” 医生摇了摇头道:“大校的情况很稳定,经过触诊,脏器方面也没有损伤。没有呼吸困难,心跳频率也正常,暂时没有发现有中毒的迹象。如果是烈性毒素的话,发作很快,应该撑不到现在。” “但不排除有未知毒素的影响,这里条件有限,想要做更详细的检查,我建议还是要尽快把人送到医院去。” 唐力民听了,没说好还是不好,转头见萧然还蹲在床边,试探着问道:“司女士说自己也会医术,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他用了敬称,以示尊重。 萧然松开搭脉的手,道:“这位医生说的大致没错。我可以告诉你,他百分百没中毒。除了肩上的伤口,他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内伤。” 这几乎相当于废话,唐力民想听的不是这个。 萧然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在他开口前继续道:“不过他早年间受过很多伤,尤其是肺部,虽然治好了,但留下了不少暗伤。现在看不出,等再过个几年,身体素质下降,暗伤发作,有碍寿数。” 唐力民有些诧异,李长官是军人,推测他以前受过伤不难,但肺部受伤这一点,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她确实有真本事。 “那是需要调理还是其他治疗?您有办法帮长官修复暗伤吗?”唐力民问,神情真切了不少。 “这个稍后再说,毕竟他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精神就不一定了。” “你看出来了吗?”萧然仰头问徐映。 徐映摇头:“没有。”昏迷的人正常得不太正常。 狐性狡猾。血眼狐狸已经修出双尾,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功力。能在末法时代苟这么久,它不可能不惜命。断尾之仇还不至于让它发动自杀式攻击,这么做,再加上尸体闹得凶,像是专门为了转移视线。 唐力民跟她们简单介绍过胡姑的来历。跟陈瞎子那一拨人比起来,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不过就是糊口的本事特殊了一些,她是被招募来的八个人中唯一一个明面上需要借助第三方展示力量的人。 军队在招募他们的时候,自然也做过背景调查,大奸大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这些人中,除了和尚和道士是正儿八经有证的,其他人多少有点小坑小骗行为,尚在官方的容忍范围之内,毕竟是非常时期,用人标准不那么严苛。 胡姑的来历很好查,十分清晰,往上数三代,她家都是顶仙的,某种程度上也算家学渊源,在北方一代很有些名气,一些老人都知道一点。 不过到胡姑这一代,一是信这个的人不多,二是仙家忌讳多,反正都是算命,与其无意中犯忌讳被仙家记恨,还不如找其他“大师”,最多被骗点钱,不用担惊受怕。 可能是觉得窝在一亩三分地没前途,客源都被分走了,胡姑也没有其他亲人了,索性就离开了老家到京市发展。 后来,她就混上了铁饭碗。 这些信息帮助不大,最有用的一条是唐力民告诉她们,在来这里之前,胡姑肯定没有问题。出发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做过身体检查,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李兴学担心他们碰上刺激的,万一哪个心脏病发就不好了。 过来的这十几天,胡姑更没有异常,该吃该睡跟正常人无异,最大的异常就是在昨天晚上。 从唐力民的话中,徐映可以推测,血眼狐狸就是靠藏在一代一代顶仙人的身体里才苟到现在,跟崔明珠的方法异曲同工。 如果是这样,假设血眼狐狸还活着,为了躲避,也为了苟命,它大概率会藏在李兴学的身体里。 但藏得很隐秘,徐映看不出来。 “我也是。看来得用点别的手段。”萧然说完,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人群。她和徐映看不出来,这里倒是还有个人说不定可以试试,也许有惊喜。 “两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唐力民插嘴道。他人还在这里,当面说要上手段,是不是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徐映解释道:“我们怀疑他跟胡姑一样,被控制了,但是控制的手段不太清楚,表面看不出什么,所以要深入查探。” “怎么查探?” 徐映停顿了一下,查探的方法有几种,但最简单也最彻底的就是搜魂。不过这个方法李兴学不一定能同意。 血眼狐狸隐藏的手段很深,意味着搜魂要十分彻底,需要李兴学自愿配合,一点都不能反抗。 没有人会喜欢把自己所有的秘密摊开在别人眼前让人审视。 徐映从前也不喜欢搜魂这种手段,不仅因为很容易看见一个人的阴暗面,哪怕一生为善的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负面念头。 但如果李兴学不愿配合,他就始终是个隐患。 最怕他口中愿意配合,但下意识抗拒,会对他的灵魂和意识造成伤害。 “司玉,你的想法呢?”徐映问。既然她说要上手段,说不定会有不需要窥探别人私密的方法。 萧然没答,伸手指向人群:“那个戴墨镜的人叫什么?能让他过来一下吗?” “陈半仙?” “对,是他。” 唐力民当即喊人:“陈半仙,你来一下。” “啊?我?”陈瞎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疑惑,不明白叫自己干什么。虽是满心不解,他还是乖乖起身走过来,“长官,你叫我?” 唐力民道,“是司女士找你。” 陈瞎子转向萧然。 “你看看,李长官身上有没有让你觉得不寻常的东西,比如特别黑的,或者特别红的地方?其他异常也行。从头到脚,看认真、看仔细一点。”萧然道。 徐映眼神微动,萧然的话让她想起了一点,这个陈半仙好像是那个在胡姑坐起来的时候喊好黑的人? 在场的人,只有他最先反应过来了。 “这陈瞎子不是个睁眼瞎吗?高人让他看李长官的异常,就他那眼睛,怕是连人都看不清吧?”呕吐二人组之一小声跟难兄难弟吐槽道。 另一人瞪了他一眼,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刻意道:“嗐,高人自有高人的理由,咱们就别瞎揣测了。” 吐槽的人抽了抽嘴角,似乎不敢相信他出卖自己还顺便拍了一记马屁。 那人朝他挤了挤眼睛,拼命使眼色。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高人自有其用意,陈瞎子肯定有其他手段,你看他昨天算的那卦就特别准。” 陈瞎子:“” 他可谢谢他们这么信任自己,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果然同行是冤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瞎子也不能说我不行。顶着唐力民期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昏迷的李长官。 按萧然的提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什么都没看出来。硬要说,就是看久了不知是眼花还是头顶灯管太亮,李长官在他眼里好像在发光。 眨眨眼,调整了一下角度,人又没那么亮了,果然是他的错觉。 “如何?”半晌,唐力民问道。 简单的两个字,听在陈瞎子耳中跟催魂夺命无异。 “这个,这个”陈瞎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看出来?”萧然直接替他道。算不上失望,就是试一下,不行她还有其他后手。 陈瞎子干笑了两声,“是。就是觉得李长官人挺亮的,充满光辉,不愧是军人。” “就这?”这胡言乱语的马匹让唐力民有些不悦。 “你把墨镜摘下来。”徐映突然道。 “啊!对!我戴着墨镜,摘了它我再看看,肯定能看出来。”陈瞎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摘下墨镜,再次低头。 徐映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让他摘下墨镜是想看看他的眼睛,不过她也没打断他,就让他再尝试一次。 也许是危机关头,陈瞎子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神一寸一寸扫过李兴学。隐隐约约,他好像确实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红色,夹在一片淡黄色的光芒中并不显眼。 他凝神朝那一点红仔细看去。 “啊!”陈瞎子痛呼一声,捂住眼睛,抖着手指着李兴学的胸口道:“在那里。” 两行血泪从他的手下渗出。与此同时,一声如炸雷般的轰鸣在他耳边响起。 萧然垂眸抬手,指尖流光闪过,拍向陈瞎子指的地方。 徐映抬头,“什么声音?” 第262章 诈尸了 “你不回家吗?怎么一直跟着我?”崔明珠停下脚步, 转身对几米外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女生道。 “有人在找你,他很担心你。” 江面刮起风, 吹得女生狠狠打了个哆嗦。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打着绺,还在往下滴水。 女生整个人狼狈得相识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也的确是不久前被崔明珠从水里捞出来的。 “谁在担心我?”女生哑着声音,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竭力在江风中维持一丝暖意。 崔明珠侧耳听了听, 江风送来许多消息。 “是你的丈夫。”片刻后,崔明珠道。 “丈夫?”女生怔了怔, 这个词让她的记忆渐渐回笼。 是了, 她是和丈夫出来旅游的。这是他们推迟了一年多的蜜月旅行,两人容易请到假, 因为各自公司都忙, 所以选了就近的地方。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他的丈夫提议去划船, 丈夫说不想二人世界被打扰, 所以单独租了一条船。 两人划了很远, 周围都不见人烟了, 她有些害怕,当时想回去,然后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水底下。她不会游泳,手脚无力, 根本浮不上去,只能慢慢沉底。 眼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女祈求漫天神佛能救救自己,只要她能活下来,她以后一定是最虔诚的信徒。 她望着前面的人,心想,神明回应了她,她得救了。 崔明珠看着神色一变再变的女生,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她救起这个人也是巧合。女生溺水地方离最后一尊神像很近,这尊神像因为埋在水里,保存最好。女生在窒息前强烈的求生欲通过神像传达给了她,这才让她能及时将人救下。 虽然救了人,崔明珠对于女生成为虔诚信徒的承诺倒是不怎么在意。如果是指名道姓求神,女生以后就必须践行承诺,但她当时求的是漫天神佛,不还愿也没神能追责。 崔明珠想了想,听到女生祈求的好像只有她,不过她也不准备干强买强卖的事。 还是先找到地方把神像立好,最后一座了。 想到这里,崔明珠抬手点了点女生,女生只觉身上一暖,身上水汽蒸发,身上瞬间便干爽了,连风也不冷了。 “你回去吧,我还有事,不能送你。你往前走,放心,只要沿着河流走,很快就能见到人烟了。” 言罢,崔明珠遁去身形,在女生眼前消失。 女生看着空无一人的江边,半晌没动。许久后,她慢慢蹲下身子,跪在地上,朝崔明珠消失的地方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照着崔明珠的话,沿着河往前走。 几公里外,崔明珠放出神像,神像落下的那一刻,她伸手一勾,勾住一道愿力。 “咦?是她?”居然真的还愿了。 “正好。”崔明珠抿唇笑了一下,将这道愿力送入神像中,然后闭上眼,抚着神像,开始勾动信仰。 “嗡——” 神像发出一声嗡鸣,敕令凭空浮现,一张水系图在空中缓缓展开。水系图中,一个小点亮起,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第七个小点亮起时,水系图中被截断的部分汇拢,一条完整的,由水泽汇聚形成的巨龙活了过来。 轰! 崔明珠睁开眼,收起敕令,抬眼远眺。 水,活了。 山,也活了- * “什么声音?”唐力民重复了一句,仓库里除了有些嘈杂,并没有特别的声音。 徐映侧耳倾听,第一声巨响很远,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巨响,像是某种界限被打破,身上的束缚减少,她感觉自己能动用的力量更多了。 耳边,除了巨响之外,一种由衷的雀跃欢呼席卷而来,让人不自觉跟着开心。 只是这欢呼声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些阴诡凄厉的哀鸣和怒号,让欢欣变得并不纯粹。 徐映快步走向门口,放眼望去,肉眼不可见的淡淡灵气从地面,从天空,从河流山川中腾起交汇,拂过旷野。灵气中又夹杂着杀机,两厢纠缠,不可分割。 “天地反覆,移星易宿发生了什么?”* 仓库内,陈瞎子松开捂着眼睛的手,他紧闭着双眼,滑落的血泪在他苍老干瘦的脸上勾勒出像毛刺一样的分叉。他看起来很茫然,不停地转动着脑袋,双手在空中比划,张着嘴啊啊了几声,似乎想表达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 呕吐二人组看到他的惨样,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此时也不羡慕陈瞎子能出头了。 “这下睁眼瞎该不会彻底瞎了吧?”其中一人用气声道。 “谁知道呢?以后就是闭眼瞎了。” 中年女人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又往旁边挪了一点,一副耻与为伍的样子。 陈瞎子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话,转过头“看着”两人,脚下踉跄着往那边走去。 “别动!”医生绕过折叠床,拉住陈瞎子,“你现在看不见,别乱走,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他伸手,想扒开陈瞎子的眼皮,手还没靠近,陈瞎子一挥手,“啪”的一下精准将他的手打开:“不,不我看到了,彩色的,到处都是彩色的,你们看到了吗?哈!哈!彩色在流动它们是会动的整个世界都是彩色的。” 他指着医生:“你是白色、黄色、红色?不,不对,为什么,为什么分不清” 复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我是什么颜色?也是白色的?还有灰色?怎么会是灰色,灰色代表什么?好的,还是坏的?” “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什么颜色?” “陈半仙?”唐力民不知道他在李长官身上看到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难道胡姑那么厉害,又弄疯一个? “哦,你也有红色,还有青色,又红又绿?”陈瞎子转头,盯着唐力民:“你刚刚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对了,太吵了,是什么这么响?打雷了吗?不应该啊。我看见了,今天不下雨,明天也不下雨,后天呢?对,这才对,后天才会打雷,今天不该打雷。”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转头,就对着唐力民,明明陈瞎子闭着眼,但唐力民却敏锐察觉到一股被窥伺的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看着自己,让他有一种自己整个人都被剥干净的感觉,这令他不适地皱眉。 随着陈瞎子神神叨叨、念念有词的话,他脸上的血泪流得更凶了,几乎染红他下半张脸。 “医生,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唐力民道。不管他看到了什么,总不能让他这么疯下去。 “好。”医生应了一声,立刻翻开药箱,准备给陈瞎子来一针。 “抓到了!”此时,萧然低喝一声,掐着手指,从李兴学身上抽出一团暗红泛黑的东西。 这团如交缠的红毛线的东西在她手中也不老实,还想挣脱,继续潜伏回去。 萧然握着它,正想让凤凰蛊切断它和李兴学的联系,孰料陈瞎子侧头,抬起手,隔空轻轻一勾。 “嘣”的一声,像是线断的声音,萧然只觉得手上挣扎的力道减弱,瞬间萎靡了下来。 “噗!”同时萎靡的还有陈瞎子,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几分,委顿着朝后倒去。 萧然:“?” 她想伸手拉他,徐映快她一步,手抵在陈瞎子背后,抬手迅速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陈瞎子颤了颤,眼皮滚动,似乎想睁眼,徐映见状,立刻在他眼前一抹,“封!” 陈瞎子眼睛不动了,徐映抓着他,丢下一句:“我带他出去一下。”三两步便出了门,不见了身影。 “驭,焚。” 一团火凭空出现在萧然手中,尖厉的惨叫响彻仓库,将众人惊回了神。 手中的暗红“毛线团”开始消融,一只巴掌大的狐狸从中跃出,冲向萧然眉心,想要钻进去。 ‘哼!’凤凰蛊在萧然意识中冷哼一声,狐狸还没触及到她的皮肤,就如冰雪消融一般,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这大约是血眼狐狸最后的手段,在它消散的瞬间,萧然手中的“毛线团”也烧得丁点不剩,随之而来,一些属于血眼狐狸的记忆碎片也被萧然捕捉到- * 在血眼狐狸消散的同时,千里之外,某栋城中村的自建房中,一个满脸憔悴,脸上、身上还带着青紫伤痕的女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对着矮柜上一只惟妙惟肖的狐狸雕像虔诚地祈祷着。 这个雕像是她在一个小摊贩上买的,买的人说,只要向雕像祈祷,她就可以心想事成,她不信这些,但当时却鬼使神差地买下了。 也许是日子太过绝望,所以她真的跪下来对着它开始祈祷。 这栋自建房房一共五层,原本其实只有四层,最上面一层是房东为了赚钱又私自加盖的,盖好还没多久,从楼外面看,还能看到四五层楼层之间水泥图层清晰的分割线。 房东财迷心窍,一层楼隔出十来间房子做成群租房出租。为了赚钱,建房子的材料自然也不好,隔音差,每家每户有点什么动静,整层楼甚至上下两层都能听见。 女人耳边不时传来关门声,吵架怒骂声,还有充满诱惑的喘息声 憔悴女人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砰!” 突然,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盖过了所有声音,整栋楼在这么大动静下似乎都跟着震了震,憔悴女人身体微颤,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要死了,这大白天的猫就开始发春了。春天都过了,你们说它怎么还不消停。这猫也是怪,一年发两次情,一次发半年,每天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勾引公猫,也不怕被骑烂了。” 说话的人洪亮的大嗓门穿透整条走廊,但凡还在家里的人,都听到了大嗓门的话,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几声窃笑和私语传来。 喘息声顿了顿,倏然抬高了声音,叫的整层楼都听见了。 半分钟后,其中一扇门打开,一个男人抓着衣服匆匆走过,噔噔噔下了楼。 “切,没用的东西!”一把娇俏的嗓音捏着嗓子矫揉造作扬声道:“母猫发情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不发情的,那还是算母猫吗?该不会是绝育了?哎,那倒是情有可原。” “哦,这么说也不对,有些猫呀,长得是又胖又丑,它就算发情,可吸引不到公猫,有什么用?只能眼巴巴看着,酸不拉几的喵喵喵几声。” 说完,她咯咯咯笑了几声。 “不要脸的骚货,你说谁呢?”娇俏女人斜对面,一个胖得油腻,脸上还有一大块疤的女人拉开门,脸色又青又红,怒声道。 “我说猫呀~,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人吧?天地良心,大家伙可得给我作证,我可没有谁又丑又胖,又不能生。” “对对对,你什么都没说。”探出头看热闹的男人们起哄道,眼神不老实地在娇俏女人身上打转。 娇俏女人斜睨了这些男人一眼,对这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的胖妇人一笑,扭着腰就要转身关门。 “骚货,狐狸精,你敢骂我!”疤脸妇人哆嗦着唇,冲上去拽住女人的头发,就要往墙上撞。 “啊!”娇俏女人尖叫一声,也不甘示弱,留着长指甲的手往后一抓,在疤脸妇人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两人厮打在一起,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没一个人劝架,甚至还指望打得更激烈些。 “吱——” 混乱中,掩盖了身后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浓烈的酒气闯入房间时,憔悴女人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她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慌乱之色,向前一扑,抓起狐狸雕像慌忙塞进柜子里。 但她的动作哪里能瞒过进来的人。 “臭婊子,藏什么呢!是不是藏钱?老子之前问你有没有钱你说没有!好啊,老子就知道你不老实。”来人三两步走到女人身后,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将人从柜子前拽开,甩到地上。 手臂磕在水泥地上,一下子就被粗糙的地面上擦出了一条血痕。骨头磕碰间,更是带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憔悴女人咬着下唇,忍着没有喊出声,按她的经验,她越是痛呼,迎来的越会是一阵毒打,只要忍着,男人多半不会打人,除非心情不好。 不巧,男人今天就心情很不好,他刚刚输了钱,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这臭婆娘还敢瞒着他藏钱,不打死她,她就不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 男人趁着憔悴女人没爬起来,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随后骑在她身上,将人压住,哐哐先扇了两巴掌,嫌手打得疼了,他又拽着女人的头发,在地上拖行几步,抄过一旁的扫帚,狠狠抽在女人身上。抽了几下不过瘾,又换成拳头。 女人起初还能忍,但落在身上的拳头实在太重,在脑袋又一次被砸在地上时,她终于忍不住痛哼出声。 “你还敢叫!”男人听到她的声音,面色狰狞,拳头更重。 走廊里的闹剧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四周静悄悄的的,只有女人的哭喊声在回荡,但没有人出面阻止。 不知过去多久,男人终于打累了,喘着粗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道:“这个家,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还敢不敢藏钱了?” 憔悴女人躺在地上,胸口微弱的起伏表明她还有一口气在,疼痛让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说话!”男人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 “唔。”女人痛哼一声,气若游丝地回道:“不敢了。” “大声点,老子听不见!” “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男人满意了,回身拉开柜子,双手在里面摸索翻找。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东西。 “妈的,还挺能藏!”他不耐烦地一把将柜子里的东西全都掀到地上,一个木雕狐狸从柜子里滚落,头上的耳朵似乎不牢固,在摔落的时候磕掉了半边。男人看都没看它一眼,抖开杂乱的衣物,当啷几声,钢镚掉落,滚到一边,几张红的绿的纸币飘落而下。 男人将钱都捡起来,连钢镚也不放过,拿在手里数了数,“藏得挺好,就这么点!老子还以为有多少呢?!连顿饭钱都不够!”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将所有钱都一分不差的攥在手里,拖着醉醺醺的步伐往外走,拉开门,回头恶狠狠的对女人道:“这个月老子不给那你钱了,你不是能藏钱吗?生活费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后,他甩上门。 隔着老远,憔悴女人还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看什么看!没见过打老婆?” 等彻底听不到男人的声音之后,憔悴女人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缓过疼痛的劲,她站起身,身上的伤口一动之下,仍旧火辣辣地痛,但她满脸麻木,面无表情的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慢拍打着上面的灰尘,然后叠好,塞回柜子里。 如果不在男人回来之前将东西收拾好,她又会挨打。男人不知道什时候会回来,她今天伤得太重了,要是再被打一顿,一定会被打死的。 收拾好衣物,将扫帚扶起来,女人捡起地上的狐狸雕像垂着头,有些迟钝的想道,也许被打死了才是最好的。 与其像这样一天天不知道怎么熬日子,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死了,她就不用再挨打了。 想到这里,女人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仿佛已经预见了不用挨打的幸福未来。 出神的女人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狐狸雕像此时眼中有一丝流光闪过。随后,一个充满蛊惑的女声在她脑海里响起:“你想活下去吗?” “不想。”迟钝的思维让女人没有注意到声音来源,只以为是谁在问她,反射性地回答了一句。 大概没有料到女人会这么回答,女声顿了顿,换了个问题:“那你想报仇吗?想想那个男人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不想让他也尝到你受过的痛苦吗?他能这么对你,你也能这么对他。” “我也能这么对他?”女人喃喃道,眼中有一点神采亮起,转瞬即逝,又变的麻木起来。她何尝没想过报复,但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差别太大了,她根本打不过。 捕捉到女人的想法,狐狸雕像松了口气,还有反抗意识就行,免得他还要另外挑人。 呆在这木雕里,想再找一个能蛊惑的人也不容易。 “你当然能,只要你信奉我,我会给你力量,帮你报复你的丈夫,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你得到金钱,财富,权力,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 “怎么信奉你?”女人问道。她当然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在蛊惑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日子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反正她都不想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狐狸雕像也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能答应,轻咳一声,迫不及待指示女人签订契约。 契约成立后,女人将雕像重新放回矮柜上,找到它摔掉的耳朵,重新粘起来,做完这些后,女人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狐仙。”狐狸雕像回答道。 “狐仙,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想怎么报复你的丈夫?” “让他死。” “好,如你所愿。” 女人拉开门,穿上一件外套,顶着一张满脸的伤出了门。 路过406时,门刷地打开,妖娆女人斜靠在门上,手里拎着个袋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语气不好地道:“喂,出去啊?” 女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点了点头。 妖娆女人翻了个白眼,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塞给她:“里面是一些药,我猜你老公也没给你留半个子儿,拿去用吧,不用谢。” 说完,不等女人反应过来,转身甩上了门。 “哦,谢谢。”女人看着关上的门,还是道了声谢。然后带着东西慢慢下了楼。 楼下,行人来往匆匆,所有人都看到了女人,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伤,但来来往往的人无人对她表示关心,大多数人都是看一眼,便冷漠的转开眼睛。 住在这里的人,各有各的难处,为自己操心还操心不过来,哪有精力管别人。 女人对此也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她要去找她的丈夫。 藏在女人身上的意识透过她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混乱、无序、痛苦、贪婪、欲望,一块小小的地方竟然汇聚了各种负面情绪。 “这可真是个好时代啊。”留在矮柜上的狐狸雕像不禁感叹。只是这次,它发出的是苍老的男声。 第263章 诈尸了 是夜, 天朗气清。 田野中,萧然坐在小马扎上, 支着头看天上的星星。 如陈瞎子所说,明天后天都是个大晴天,天上一丝乌云也无,乡村旷野,寂静无人,也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所以天上的星星也格外明亮。满天繁星汇成一条闪闪发亮的银河, 是快速现代化和城市化之后,再难看到的景象。但萧然看的却不是星辰银河, 而是天上的星象。 蛮荒时期的星象和后来人通过观测、一步步确立的星象体系其实不太相同, 但有些东西是共通的,毕竟星星的轨迹和位置, 千万年来少有变化。 但是今天, 萧然眼中的星象却格外混乱, 传达出的信息很少。在这些混乱无序的星象中, 有几颗星星亮得格外显眼。 萧然伸手在虚空中划过一道轨迹。 “天枢、天璇、天玑北斗七星这么亮, 斗柄指向南方, 是夏季没错,但浮光却只落于天空,与地气不相连, 不是在指示人间,所有动向跟人没有关系。奇怪,那是跟什么有关?” 她偏了偏头:“那颗是太白星?它的轨迹落在了荧惑的位置?双星交汇, 大凶之兆,是有外敌入侵之相, 格外凶险,需要小心应对。” 外敌入侵,萧然想到了漏洞的界壁,但照理说,入侵少说应该也在五年后,那这个外敌是指什么?是天外,还是危险就在界内? 今天白天灵气莫名上涌,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毕竟灵气浓度的增加,对于人类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机遇这种东西,不仅仅是针对人类,还有其他生物。 人类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宰,早就把自己当做这块界域的主人了,不管是天外的东西,还是界内的东西,某种程度上,都可以算得上是外敌。 “司女士——”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在萧然背后远远停下,唐力民提高了声音道:“李长官醒了,问您有没有空,能不能过去一趟?” “哦。”萧然回过神,从小马扎上起身,脚尖勾着马扎一挑,就将它挑到手里,转身朝唐力民点头道:“走吧。” 唐力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等萧然走过来跟他并肩后才抬步。 背过身的萧然没注意到,在她起身往回走后,她一直注视着的北斗七星闪烁了一下,七星一起旋转,光芒大盛,斗柄位移,从天空上看,斗柄似乎在转向北方转动,但如果从立体角度出发,却像是七星连成的“勺子”,勺斗下沉,勺柄翘起,直指上空,不知在牵引什么。 整个北斗七星的异象只持续了几秒。几秒后,七星的光芒又迅速暗淡,比萧然观察时还要暗淡一些,或者说它们是恢复到了正常亮度。同时,“勺子”回落,勺柄和勺斗的位置也恢复了原样。 这短短几秒的变化,鲜有人注意,只有一些天文爱好者和天文台捕捉到了七星位移的一幕,但没等他们惊异,七星又迅速恢复,秉承着科学原则,也无人将这种异常往迷信的地方想,只以为是无意见证了一次天文现象的奇特变化。有不死心的人之后又观测了一段时间,但再没见到相同的异象,便将其放下了- * “司女士刚刚是在看星星吗?” 并肩走了一段路以后,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唐力民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嗯。”萧然应了一声,没有纠正他的话,也没有主动解释自己看到的星象。她自己看到的东西也是模棱两可,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 气氛迅速恢复沉默,唐力民见状,以为萧然不想说话,便也不再继续扯话题,免得更加尴尬。 不过他悄悄用余光打量身边的人。 他从仓库出来,短短几分钟,现在后背已经湿透了,但从属下的汇报来看,这位司女士在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在外面坐了一整天,反而清清爽爽,不见汗意。从这样简单的细节里,也在透露着她的不凡之处。 唐力民的思维有些发散。 说起来,另一位同样不凡的徐映女士带着陈半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离开了一整天都再没有出现。在他们获得的资料中,应该还有一个叫崔明珠的小姑娘,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不过这个小姑娘只是魂体,他们也不知道她是不在这里,还是刻意隐去身形,并不想露面。 三个人,两个都不见了,要不是这位司女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李长官说自己把人都看丢了。 就在唐力民走神间,仓库已经到了。 一进仓库,萧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仓库里的味道比白天好闻多了,里面也凉意十足,没有早上那么闷热。 放眼望去,李兴学躺着的折叠床已经被收了起来,他此刻坐在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电竞椅上,正垂着头在仔细看什么东西。李有才的床也不见了,萧然瞥了一眼,那几个和尚、道士还待在一起,不见李有才的身影,大概是被搬到楼上去了。 萧然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纷纷回望,其中一个面上光洁,不留半点胡须,气质儒雅,像是大学里的教授多过像神棍的男人引起了萧然的注意。 萧然脚步顿了一下,问唐力民:“我记得,这些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占星师?” “是的。”唐力民不知道萧然怎么突然问起这茬,但还是如实道:“他叫季关河,就是那个没有留胡子的人。” 一个挺有诗意的名字,要是放在小说里,不是男主,怎么也得是个男二、三、四的配置,可惜这不是小说,季关河也五十三了,过了能当男主的年纪。 不过从面相上看,倒看不出季关河有这么大,他看上去也就差不多四十出头,保养不错。应该是个很在意自己外貌的人,可能还有点自恋。 如果萧然知道季关河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时髦的英文名字阿斯特,估计能把“应该”去掉。 萧然想来想,问道:“他的占星水平怎么样?” 唐力民愣了愣,迅速回想了一遍所有季关河的资料,道:“大约很不错?” 他解释道:“季关河原先是在网上给人看星盘排命理的。他最早是在公众平台上发布这些信息,从反馈来看,基本上都说的很准。” 他们能调取平台用户的真实信息,反馈是不是真实,有没有水军,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虽然早期在发展账号的时候季关河可能雇过水军推自己一把,但等他有了名气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再干过这事了。 “季关河的粉丝很多,在公众平台上的粉丝量堪比一些二三流的明星。” 甚至他的关注度和粉丝活跃度比这些明星还有更高。 “他有一个专门的公众号,看星盘也不免费,收费标准说不上很高,但也不算便宜。而且他还会根据用户询问的问题调整收费标准,问的越多,越详细,收费也就更高,一单从最便宜的一百到几千都不等,就算这样也架不住有不少人买账。” 这在一众免费推测星盘的博主之间可谓是一朵奇葩,但也恰恰说明季关河水平高,算得准。要是水平不高,就他这种收费法,还会坐地起价的,要么被人告诈骗,要么早就被人挂出来,人人喊打了。 还有一点,季关河是他们找过的所有占星博主中年级最大的。以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就算想搞玄学,多半会从传统方面入手,但季关河却另辟蹊径,选了外来赛道。 季关河自己的说法是占星简单,学起来不费劲,他半个月就能入门,然后上手赚钱。这搞钱的速度比走传统路子,啃古籍快多了。 当然,季关河的话肯定比这委婉多了,这是唐力民自己根据他的话总结出来的。 “对了,季关河的占星不是传统的观天文,而是国外传过来的,根据十二星座推的星盘。”怕萧然理解的占星意思跟他说的不一样,唐力民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不过您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吗?” “是有一点。”萧然道,就是不知道季关河愿不愿意转个研究方向。 萧然没细说,唐力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听这句话,忍不住心中一颤。上一个被有点想法的陈半仙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季关河不会步后尘吧? 第264章 诈尸了 对季关河的讨论到此为止, 唐力民暂时是弄不明白他会不会步后尘了。 李兴学显然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拿开文件, 从电竞椅上起身,朝两人走了过来。他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刻意保持着不牵动身上伤口的姿势。 “司女士。”他朝萧然点了点头,“你回来的正好,你吃过了吗?” 萧然:“” 她以为李兴学找她来是想问银龙、胡姑、甚至可能是徐映的去向问题,唯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 行吧,也算是非常实用且朴实无华开启话题的方式 十分钟后, 仓库变食堂,萧然端着餐盘面色复杂地坐在李兴学对面, 两人宽的桌子只有她、李兴学、唐力民, 其他人各自找了地方端着盘吃饭。 萧然环视了一圈,所以李兴学问吃饭还真的只是表面意思。 见萧然光坐着不动筷, 李兴学道:“司女士是觉得饭菜有哪里不合胃口吗?这里条件有限, 炊事班只能做成这样。” 他不失时机地开口:“我们特调局的伙食首屈一指, 天南地北,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小心托着餐盘, 避免汤汁滴到身上的季关河和姜广(看风水的)对视一眼, 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迷茫,特调局有食堂吗? 萧然摇摇头,道:“没有, 有荤有素还有汤,我不挑食。” 李兴学闻言心道,性格不难搞, 不是奢侈无度的人。有能力,有功绩, 但目前看来,不会倚仗能力提过分要求和自觉高人一等。两次听到特调局,对招揽的反应平常,要么是不愿依附官方,要么是还在衡量。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即便不愿加入,态度起码是友善的,这是好事。 如果所有的能力者都像眼前的人一样,倒是方便管理了。 萧然不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李兴学就在心里分析了那么多,她拿起筷子,拨弄了一下饭菜,突然问道:“从你们到这里来,一共过去了多少天?” “算上今天,已经十五天了。”唐力民道。 “哦。”萧然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她抬起头,看李兴学有些吃力的拿起勺子,照他的伤势,本来应该找个人喂饭,以免伤口反复崩裂,但李兴学不知是不愿以弱示人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这么做。 萧然看他的样子,放下筷子道:“李长官,我给你治一下伤口吧,之前出了点意外,不太方便,倒是没来的及。” 灵气浓度增加后,她的蛊虫有部分提前进化完成,已经可以用了。 有些时候,一些非人生物,往往能更快适应环境的变化,从中获取好处。 “不急。”李兴学道:“司女士先吃饭,吃完正好我也要换药,到时候再请你帮忙。” 萧然脸上露出些微笑意,道:“还是现在吧,现在治好了,也不耽误行动,也免了您之后换药。” “嗯我说的治疗——不是常规手法。” 一句话,将李兴学的拒绝堵了回去。他眼神一闪,客气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司女士了。” “不麻烦,很快的,动动手的事。对了,李长官应该不怕虫子吧?” 李兴学摇了摇头。 “那就好。”萧然坐在原地没动,一抬手,两道白影从她手中射出,李兴学只觉眼前一花,两条胖乎乎的跟蚕有八分相似的肉虫一左一右落在他肩上。 他侧头斜眼,看着两条“蚕”从肩膀上爬下,然后从袖口边缘钻进去,异物在皮肤上蠕动的触感让李兴学有些不适,他忍着想将它们拂掉的冲动,浑身肌肉紧绷。 他很想问问这虫子是什么,但看萧然放了“蚕”以后就已经埋头吃饭了,他没开口。 医生几口快速扒完饭,将餐具放下,喝了口水顺了顺噎嗓子的饭菜,转身拎起急救箱走到李兴学身后,低声道:“李长官,我帮您把纱布拆开吧。” 他从刚开就一直分心关注这边,本来时时刻注意李长官的伤势,听了个全程。他内心其实不赞同李长官让来历不明的虫子触碰伤口,也不知道这虫子身上有多少细菌,造成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 李兴学闻言看了一眼萧然,见她没抬头,应该是没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比起医生的想法,亲身经历更能让李兴学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只这片刻时间,他就感觉伤口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就好像,伤口被渐渐抚平,从不存在了一样。 其实医生不说,他也是想拆开纱布亲眼看看伤口的。 得到同意,医生将急救箱放下,取出剪刀小心剪下李兴学的袖口,准备拆纱布。但衣服剪开后,他手一抖,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搁楞——”唐力民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绕到医生身边,跟他一起瞪着眼睛盯着李兴学的肩膀。 原本血淋淋的指洞十个不见了八个,血洞所在的地方如今皮肤光滑如新。两只胖“蚕”贴在最后两个血洞上,用身体盖着血洞,慢慢蠕动。两人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放到李兴学身上,好研究胖“蚕”在干什么。 光看神情,他俩活像是什么变态。 刘头儿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同样看着李兴学发愣。 凡是在场的人,除了萧然,眼神都若有似无的往这边飘。如果不是碍着李兴学的身份,想必他现在已经被包围了。 “这,这是”李兴学一动不敢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最后一点血痕消失,趁他们还在发愣,织蛊蠕动了一下,弓起身朝萧然的方向一弹,萧然抬手一拦,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将餐盘往旁边推了推,托着手上的蛊虫,凝视着它们。稍顷,伸出指尖戳了戳它们腹部所在位置,她动作不管重,但仍两只蛊虫戳得在手上滚了一圈。 “嘶~”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响起。 李兴学的伤口不浅,两只蛊虫治好了伤,非但没有瘦身,还胖了一点。也就是说,治疗这点伤对它们来说没有消耗。 还有李兴学伤口处的纱布也不见了,该不会是这两货治伤的同时给啃了吧? 以前的织蛊可不吃废料,进化之后它们的牙口这么好?能消化吗? 她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捏着蛊虫,想知道它们把纱布都消化到哪里去了。 她又捏又揉,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粗暴”的动作。 “司女士!” “嗯?”萧然掐着蛊虫的肚子抬起头。 李兴学咳了一声,他伤口不疼了,但心疼,“您这么捏着它们,会不会把它们捏死?” 这可是能瞬间治伤的好宝贝。 他的伤势,没个把月根本好不了,但这两只“蚕”滚了一圈,他就一点伤痕也没留,效果堪称逆天。 要是能广泛应用李兴学想到这样的前景,眼睛都绿了。 虽然宝贝不是他的,人家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不妨碍他看得心疼啊。多好的宝贝呀,这要是他的,他恨不得搭个台子给它们供起来,哪能这么随意搓圆揉扁的。 萧然松开手,将织蛊放到桌上,道:“它们没那么脆弱,除非消耗完,否则没那么轻易被捏死。” “哦?消耗完是指?”虽然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更想知道消耗是什么意思?这宝贝使用时有代价的? 也是,总不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哪有那么完美的事? “你们才刚吃饭吗?还有剩饭吗?正好饿了。咦?大家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萧然闻声回头,顺手捞起爬到桌子边缘,快要掉下来的织蛊,在医生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起身,“徐映?明珠?” 说话的人是陈瞎子,他还戴着他那副墨镜,不过墨镜后面系了一条丝带,遮住眼睛。看材质,丝带大概率是崔明珠提供的,因为丝带上在灯光下影影绰绰反射的流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东西。 看不到眼睛,但陈瞎子的起色比徐映带他离开的时候好了很多。他看上去还是更苍老了一点,但起码没那么萎靡不振,好像随时要原地去世的样子。 陈瞎子身后,是徐映和崔明珠。 徐映朝萧然点了点头,错过身,严肃地对李兴学道:“李长官,能聊聊吗?” 李兴学顿了顿,点头:“可以,我原本也想跟几位谈一谈。” “跟我来。” 徐映回头朝萧然使了个眼色,萧然见状跟上。崔明珠没动,被陈瞎子带着去打饭了。萧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陈瞎子正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话,态度很是殷勤。 萧然拍了一下徐映,‘陈半仙是怎么回事?’ 徐映摇头,给她比了个稍后再说的口型 “这里人不多,说什么话都方便一些。” 李兴学让两人坐下,唐力民给几人倒了杯热水,放在他们身前,转身带上了门。脚步声没走远,他没离开,就守在门口。 “二位想说什么?” “李长官知道灵气复苏吗?”徐映拨弄了一下眼前的水杯,缓缓问道。 “接下来的谈话,我可以录音吗?”李兴学道。 他没有露出惊讶神色,看上去早就知道了。 “请随意。”- * 谈话持续了很久,等萧然和徐映走出这栋三层的自建房时,四周已经只剩蝉鸣和蛙叫。 两人漫步朝不远处的仓库走去,脸上都不约而同流露出一丝疲惫。 仓库还亮着灯,灯光下,除了守卫的士兵,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来回踱步。 “零点过了。”萧然道。 徐映:“嗯?” “你说现在去弄个蛋糕来得及吗?”萧然看着朝两人跑来的崔明珠道。大晚上的,周围也没有营业的店了。 徐映:“之后再补也行吧。” “也许吧。对了,那个方士可能还活着。” 徐映:“?” “徐映,司玉,你们终于出来了!”崔明珠在两人身前站定,弯着眼睛笑道。 “我发现,有了身体也不好,这个新身体有点难控制。” “我跟你们说,我出去以后发现人间变化好大还有,我还救了一个女孩,她跟方潋的遭遇有点像” “长官?”唐力民站在李兴学身后,透过窗户看着下面并肩的三人。 李兴许捏着手里的录音笔,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唐力民:“”虽然但是,他们能不能先从厕所出去。 第265章 诈尸了 “赫——赫——赫——” 漆黑的夜幕中,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小路上。 “啪!” 一束光不知道从哪儿射出,照亮了夜幕。那束光从上到下移动, 在一团乱糟糟的灌木丛中来回晃动了几下,然后继续下移,落在地上崎岖不平的鹅卵石上,随后照出一双穿脚。 “好了家人们,看到刚刚的花园了吗?这栋老宅就是今天洲哥要带大家探险的地方,三天前洲哥已经放过预告照片了,有人从照片上猜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喘息身稍定, 说话的男子打着手电筒,将手机镜头翻转, 一张脸怼在镜头前, 惨白的灯光从下往上,照亮了他的脸。他一咧嘴, 嘴角处一道指节长的疤随着他露出的笑容拗出一条更深刻的摺痕, 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凶相。 【】 【靠, 大半夜吓得我手机差点飞出去, 赶紧爬起来把灯打开。】 【默默缩回露在外面的脚, 被子里太热, 在热死和被鬼抓之间,我选择后者。】 【兄弟,开空调啊。】 【我就不一样, 淡定的翻了个身,线太短,又翻回来了。】 【八哥, 你从哪儿过来的,喘这么厉害, 做贼去了?】 “瞎说什么呢?主播不干违法乱纪的事。这次选的探险地方难进的很,得翻墙,哪知道这地方荒太久了,墙里墙外都是爬山虎,主播头铁,想清快地方落脚,忙活半天做了无用功,只好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狗洞才钻进来。要不是这个狗洞,今天的直播得吹。” 洲哥笑嘻嘻地解释道。他看着弹幕玩梗,也没有纠正他们对他的称呼。他的网名叫“洲哥带你探险”,但因为嘴角的疤,稍微动一动就很明显,直播间的粉丝们就给他取了个疤哥的绰号,后来大约是觉得疤哥有点难打出来,再加上他们觉得他嘴比较碎,跟八哥差不多,后来干脆简化了称呼,就叫他八哥。 他也不在意这个,这年头搞直播的人多了,什么称呼不要紧,没有个人特色不能让人记住才可怕。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很少以八哥自称,反而一般都是自称“洲哥”。这是为了加强粉丝印象,同时避免粉丝把绰号当账号名,搜索的时候关联不到他本人。 【狗洞?我不信。除非八哥你再钻一次给我看看。】 【我也不信。】 洲哥呵呵一笑,表示没看见这些弹幕。他根本不是钻狗洞进来的,上哪儿再钻一次。大门口的铁门坏了,稍微一推,就能露出一个可供成年人出入的空隙,他走的是正门。 狗洞嘛,也不是不能钻,但不能白钻,没人提打赏的事,他才不干这种傻事。 洲哥眼神闪了闪,“没人猜出这个地方是哪里吗?刚才洲哥已经提示过了哦。” 【你说的提示是狗洞还是刚才扫过的那团灌木和鹅卵石,要是这些的话,鬼才能猜出来。】 【猜对了有奖励吗?别老光让人猜啊,来点实际的,开给奖啥的,调动一下群众的热情!】 此话一出,下面一溜附和,“+1”的弹幕登时刷了满屏。 【就是啊,光猜有什么意思,每次都猜猜猜的,你不嫌烦,我们都嫌烦了。】 【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位主播三不五时就搞预告着一套,搞又不好好搞,就会故弄玄虚,这次发布的照片是就是那团灌木你敢信。】 【关键是猜对了还没有奖励,主播不厚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少共鸣。弹幕刷得更快了,骂他故弄玄虚的,维护他的,拱火的,整个直播间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礼物也开始刷起来了。 洲哥看着吵起来的弹幕乐开了花。 弹幕说的对,他的做法确实不厚道,容易招骂,但黑红也是红啊,他也不是非要每次来这一出,奈何有些人就吃这一套。探险直播多了,套路也差不多,像他这种,无非就是废弃老宅、恐怖氛围、撞鬼三件套,想要从中杀出一条路来,就得有记忆点,绰号是一个,预告然后挨骂是另一个。 从他搞预告开始,总有一批人蹲在直播间科普然后骂他。骂人怎么了,也是流量不是。 看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洲哥满意地眯起了眼,短短时间,他收到的礼物已经够一个月生活费了。 洲哥轻咳了一声,道:“家人们别吵了,既然大家强烈要求,那今天洲哥就出一回血,第一个猜出地点的粉丝洲哥给他发个88的红包。” 挑动情绪应该张弛有度,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 【八哥大气!】 【大气个屁,88看不起谁呢?】 【88是什么单位?rmb,别告诉我还要按10:1跟平台换算。】 洲哥没理会弹幕,自顾自道:“不过得在倒计时时间内,倒计时十秒。” 【刚还夸你大气,你这】 “十” 【博主所在的地方是樊东花园。】 话音未落,一条弹幕飞快地刷过,十分不起眼,却一下子吸引了洲哥的注意。他看了眼昵称,并不眼熟,不是老粉。 刷的飞起的弹幕很快将这句话顶没了影,似乎无人注意。 洲哥不太想出这点钱,便假装没看到刚才的弹幕。 但偏偏有人眼尖:【刚才是不是有人说了位置?樊东花园?八哥,是这个地方吗?】 洲哥笑容微顿,点头道:“没错,是樊东花园,我都没看到这条弹幕,是谁猜出来的,麻烦认领一下,直播结束后记得找洲哥领红包。” “好了,既然知道了地点,我们就从花园开始探索吧。”洲哥道:“说起樊东花园” 【说起樊东花园,并不出名,但它的另一个名字,很多人应该都有所耳闻——赵公馆。】 就好像诚心跟洲哥作对一样,弹幕抢先一步,慢悠悠打出一行字,顺便刷了一个嘉年华,顿时将直播间的所有目光从洲哥身上吸引了过来。 “感谢‘苏锦’送的嘉年华。”洲哥条件反射念了昵称表达感谢,随后就皱起了眉头,这个昵称就是刚才第一个猜出地点的人。 虽然有的时候弹幕会抢话,这是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洲哥却微妙觉得这个人是故意的。 【卧槽,嘉年华,大佬有钱!】 【一个嘉年华就有钱了?】 【咋的,看不起嘉年华,你有钱你也刷啊!】 【八哥直播这么久,第一次收到嘉年华吧?】 【沙雕们,歪楼了,这地方是赵公馆哎,八哥这次玩这么大?】 【赵公馆怎么了?没听过。闹鬼吗?八哥探险的地方哪次没闹鬼?鬼怕恶人,就八哥那副凶相,鬼见了都得绕道走(狗头)。】 【Emmm,无知者无畏,赵公馆可不是一般的凶。这地方有百来年历史了,曾经是著名富商赵诚归的私家别馆,赵诚归什么来头不用说了吧。人那会儿可是黑白两道,军匪皆沾,哪边都玩得转的人物,响当当一方大佬。】 【哦,很了不起啊,没听过。】 【得了,原来是文盲,跟你说不通。】 洲哥见状,赶忙接上话,维持有些失控的直播间,“关于宅子的来历待会儿洲哥边探索边跟大家说,咱们走着。” 但没人在意他的话,弹幕直接聊开了。 【还能为什么,死人呗,一死死一公馆,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悄无声息都死了,只有赵诚归因为在外谈生意,没在公馆,逃过一劫。本来死人就是大事,更何况还沾上有权有势的名人。当年这事儿超级轰动,赵诚归多厉害,老婆孩子不明不白全死了,在他的施压和悬赏下,警署和私家侦探全都出动,调查了很久都没调查出公馆所有人的死因,没有头绪,没有结果,这事儿后来不了了之了。具体你们可以去搜“百年奇案”,当时有相关报道,什么猜测都有,反正没有具体结论。】 【后来赵诚归搬出了这里,宅子荒废,不就之后,这里就闹鬼了,据说很多人都看见过赵公馆晚上灯火通明举办宴会。】 【要不然以它名人故居的名气,怎么也得修缮保护,不可能破落成这样。】 【知道了,这就去查,等我回来。】 【等我+1。】 洲哥试了几次,完全没插上话,此时看着直播间分分钟就往下掉的在线人数心都在滴血,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他知道,今天的直播算是完了。 都怪‘苏锦’,一个嘉年华挽不回他今天的损失,早知道他就不搞猜猜猜这一套了。 剩下还留在直播间的人都是懒得动手的,想蹲现成的答案。 “想知道这件奇案的各种推测吗?洲哥这就给大家一一道来” 好像诚心跟他作对似的,在他开口后,弹幕又歪了话题:【话说,榜一大哥or大姐@苏锦是怎么通过这么少的信息知道八哥在赵公馆的,预告照片我也看了,恕我眼瞎,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哦,@苏锦,可以解说一下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感受一下人与人智商的差距。】 “当然是因为,我就住在这里啊~” 【哦,原来是这样。等等!谁在说话?八哥身边还有人?】 【不是,住在这里?这里不是废弃了吗?】 【我懂了,闹鬼了(狗头),你们看八哥脸都白了。这次八哥下血本了,还请了演员。】 【这么黑你怎么看到主播脸白了?】 【确实白了,八哥这段时间去进修演技了,这次演得很像,比以前一惊一乍好多了。到位!】 弹幕上的调侃洲哥一律没看,他已经吓傻了。 只有他知道自己根本没钱请演员,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身后趴着一具冰凉的身体,耳边有丝丝凉风吹拂,吹得他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你要探索我家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耳朵。 “我给你带路~” 【小姐姐声音还挺好听,露个脸不?】 【老色胚不要脸,小姐姐看我,我给你刷礼物。】 “嘻嘻,谢谢‘金子在发光’的礼物~,不过,我更想要主播的红包哦~” “啊!” 洲哥惨叫一声,哆嗦道:“我给,给我现在就转给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红包,是这里的” 冰凉的手拂过胸口,停在他狂跳的心脏上。 “私闯民宅,一个红包可陪不起,我要这个。” 抚在胸口的手倏然收紧,手指插进胸口,一点点往里挤,鲜血渗出。 “啊!”洲哥痛苦地叫了一声,手上不稳,手机和手电筒一起掉落。手机蹦了几下,屏幕碎裂,闪烁了几下,顽强地坚持住了。 随后,他们听到了洲哥响彻天际的惨叫。 【怎、怎么了?八哥这是演的,还是真的?】 寂静的直播间一条孤伶伶地弹幕刷新。 无人回答,所有人对这个发展都有点傻眼。说是演的,也不太像,八哥的痛苦不像作假,但要说是真的,他们也有点怀疑。 【要报警吗?】 【】 随后,直播间的众人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在碎裂的屏幕中,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捡起地上的手机,修长的手轻轻一点,直播间关闭- * “咚咚咚——” “进来。” “长官。” 李兴学从文件中抬起头,“说。” “是。” “在最近监测的新闻中,共有疑似十八起疑似异常事件,通过陈半仙等人的筛选,可以确定为异常的一共有八起。” “其中有两起需要特别注意,一件是广城城中村群租房倒塌事件,其中住户供139人,死亡138人。” “另一件呢?”李兴学没听到来人继续往下说,问道。 来人:“另一件,跟长安娱乐有点关系,是长安娱乐大楼纵火案。” “报告长官!紧急情况!” 李兴学正准备说话,又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长官,有个视频需要您看一下,疑似追踪到之前跨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李兴学揉了揉眉头,站起身往外走:“带上你们的资料,跟上。” 第266章 诈尸了 李兴学带着人和资料出了门, 准备去找徐映等人。他这里和徐映等人的住处离得不远,出门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不过他们现在不是在京市。 距离他们从玉河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前, 他从徐映和萧然口中得知了灵气复苏更详细的信息,当时他一力想要邀请两人加入特调局,但两人考虑过后,都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李兴学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两人态度很友善,可以说是一心为国家着想,却要拒绝加入,但两人态度明确, 他也不好再劝。 不过好在两人虽然拒绝任职,却愿意挂个编外顾问的身份。平时两人不插手特调局的事, 但遇上特调局解决不了的事, 他们可以付出一定代价请两人出手帮忙。 这个代价,目前仅限于金钱。李兴学苦笑了一下, 没办法, 现在官方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资源能吸引两人的, 反而是他们从两人手中得到了很多好处和了不得的东西。 李兴学有时候给钱都给的很是心虚, 总觉得在两人身上占了大便宜。 况且, 钱如今还值钱, 以后就不一定了。 他也跟上面提过这件事,总不能因为人家愿意吃亏就让人一直吃亏,在其他方面肯定要有补偿。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万一养大了一些不知足的人的胃口,百害而无一利。 经过商议,鉴于两人的意愿明确, 不想去京市,上面决定还是将特调局的总部建立在京市。 京市自建国以来都是方夏的经济政治中心, 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也不能轻易将政治中心转移。然后,立即着手将特调局的第一分局建立在潭城,也就是现在徐映等人所在的地方,属于是部门跟着人走了。 至于其他优待,也给得很足,虽然人家不想加入特调局,但该有的身份权力还是得有,两人现在的地位认真算起来比李兴学还高半级,只比特调局总局局长低半级。低半级低的只是职级,不是权力。 这也是为两人特事特办,特别定制的身份,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足以打破体系平衡的职位了。 作为第一分局的局长,对被人压一头这事,李兴学也没意见,毕竟按两人的贡献值,换算下来,在特调局初步建立的贡献点系统里一骑绝尘,一个人的贡献点就够把系统中能兑换的东西从头到尾刷十次还绰绰有余。 哦,忘了说了,贡献系统里目前能兑换的东西绝大部分还是她们提供的 想到这里,李兴学又停下脚步,拍了拍额头,对下属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点东西。” 说完,他转身匆匆回到办公室,在桌子上的文件中翻找起来,片刻后,他从《特调局部门架构建设建议》中抽了一份报告出来,拿在手里,重新将门带上,门口站岗的警卫眉梢都没动一下,目不斜视直视前方。 “走吧。”李兴学卷起手中的报告,赶上下属,朝他们挥挥手,一行人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楼里进驻的人暂时还不多,电梯停在一楼,按了上行键后,非常顺畅地停在了李兴学等人所在的楼层。门开后,三人走进去,趁着电梯下行的功夫,李兴学快速翻了翻手上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昨天晚上送来的,本来应给当时就通知萧然,但昨天时间太晚,他就没有去打扰她们的休息。正好京市来了通知,找他开会,他就顺手将打印出来的报告夹在了文件中放到了一边。 今天事多,他差点忘了。 一目十行扫过报告的内容,李兴学直接翻到最后的结果,看到上面的结论,他眉头瞬间拧紧,看到最后的伏法字样后又松开了些。 “长官,一楼到了。” 李兴学闻言将报告合上,抬腿走出了电梯。 一边走,一边想报告的事。 这份报告上的内容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李兴学一直知道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但这么多年扶贫政策下来,在方夏竟然还有地方会因为贫困娶不到老婆而进行妇女拐卖的勾当。 他不是觉得这种事没有,而是它竟然不是发生在一家一户,而是一整个村子,乃至一个镇上都明明知道,却互相隐瞒、包庇、视而不见。 萧然的老家穷吗?是穷,但这些年在政策帮扶下也没有穷到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的程度。而且在修路后,那里的经济也渐渐好转。但他们还是照样发展着他们古老的“生意”。 说起来实在可笑,有些人知道自己穷,但宁愿节衣缩食,借一笔自己可能几年也不一定能赚到的巨款也要买个女人回去。 买回去了,家里更穷了,还不起钱怎么办?那自己也加入买卖生意,这是他们来钱最快,也最赚钱的路子。 久而久之,尝到了甜头,尝到了躺着也能把钱赚了的轻松,这些人就更不愿意走正当路子了脱贫致富了。 就这样,一条绳上从上游到下游,囊括整个镇子的人,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利益链。所有人都是拴在这根绳上的蚂蚱,一致对外。 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不是没有,但他们扎根在那里,为了自身安全,同样也是因为不能百分百撇清关系,或许谁家的亲戚、祖辈可能就在这条利益链中占一个位子,所以他们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是最讽刺的,这些人之所以要让所有人闭嘴,是因为他们心中清楚知道,他们干的是犯法的事。 人性之恶,永远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灵气复苏之后,不仅是人类会得到机缘,妖魔鬼怪,同样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但李长官,你知道最容易诞生妖鬼的地方是哪里吗?” 李兴学想起当时徐映问他的问题。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没有来得及回答,对面的人自己给出了答案。 ——“是人心。” 没错,是人心。 世道快要乱了,未来某一天,现有秩序可能会崩塌,但现在,国家机器还是强有力的,那打压犯罪,扫除恶势力的基本政策就不能动摇,甚至要继续加压加码,务必要整顿风气,最大限度扫除这些潜藏的阴暗,在秩序崩溃前尽量阻止更多本不应该诞生的妖鬼出现。 李兴学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报告,点开手上腕表样式的通讯器,拨了个号码。 “局长?” 伴随着通讯被接起,一些啜泣和哭声也一同传入李兴学的耳朵。 李兴学抖了抖手里的报告,道:“关于甘旺村的报告,受害者现在情况如何?解救出来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起身走动了几步,随后背景杂音消失,只有唐力民清晰的声音传来:“被拐时间在半年内的受害者情绪有些激动,她们的家属比较好找,有几个人的亲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有两个家属已经到了。有医生的治疗和家属的安抚,情绪发泄后有所好转,以后大概率能够摆脱阴影正常生活。” “半年以上的受害者,按情况严重程度不等划分,需要更久的时间治疗。” “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对外界刺激完全没有反应,极度自我封闭,即便经过治疗,以后恐怕也不能独立生活。” “另外,除了还活着的受害者,还有已经死亡的受害者,尸骨还在挖掘和清理中,目前还不能具体统计出有多少人。” 唐力民说到这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除了被拐的女性受害者,挖出的尸骨中还有小孩的骨头。 最小的据法医判断,可能只有几个月大,大的,从一岁到四岁都有。 之所以没有年纪更大的,大约是更大的孩子已经算是一份劳动力,也是一份“资产”了。 从挖出的尸骨看,有些年代还很久远,每具尸骨拼凑完整后,身上多少都有伤痕。能在骨头上留下伤痕,生前肯定遭受过许多折磨。 这起案子简直触目惊心,参与办案的警察没一个人能忍住不骂畜生的。 “所有受害者不管有没有被家人领回去,都要妥善安排,不要吝惜资源。等所有尸骨的身份甄别完成后,没有家属领走的,由政府统一安置。” “至于那些被抓到的人”李兴学冷声道:“从主犯到从犯,有多少算多少,所有人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罚!我会向上报告的。” “是,我知道了。”唐力民应声道。 李兴学挂断了通话,整体棕褐色的木制小屋也近在眼前。 没错,潭城的特调局第一分局初建就分了两个地方,唐力民担任副局长,主持市里分局的工作,李兴学是局长,待在这个荒郊野外,方便联络萧然等人。 也不能说荒郊野外,在毫不吝啬资金的情况下,这块荒地已经大变样了,树木被推平,空地浇筑上水泥,建筑拔地而起,围绕着眼前的小屋建成。 不过所有建筑都离小屋比较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范围,避免让住在小屋中的人觉得隐私空间被侵犯。 “局长,您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吗?” 李兴学回头,就见陈瞎子抱着一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木头朝他走过来。 他仍然是那副墨镜套蒙眼丝带、挡住眼睛的造型,但这并不妨碍他脚下如履平地,精准避过路上的坑洞和石子。 “陈半仙,你这是还没制好满意的卦签?” “嗐,您别说,以前那套用得久,用的顺手,这新制的怎么都不得劲。徐顾问说是因为原先那套卦签用的同一种材料,加上被盘久了,气场相容,所以新制的卦签融不进去,时间久了就好了。” “但是我觉得不行,每次摇卦的时候那根新签子总是一摇就掉出来,这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抽到上签了,卦卜不准,容易影响我的名声。” “所以我还是多尝试一下,每种木材都刻一个签,看哪种木材跟原先的配套,这配套的木材,总容易融进气场了吧。” “您说对不对?” 李兴学笑着听完他的话,摇头道:“也许你专注盘一个卦签,也可以更快让它容易融进气场呢?” 陈瞎子抱着木头的手松了松,一根枝条从他的胳膊中漏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咂了咂嘴,思索了一下:“您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不刻了。” 低头看了眼臂弯,陈瞎子道:“但抱都抱来了,也不能浪费,干脆拿来给徐顾问她们当柴火烧吧?” “什么当柴火?” “李局长,你是找我们有事?”徐映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李兴学的手上,问道。 第267章 诈尸了 李兴学跟着徐映进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他们被徐映带着绕过正屋, 在后面开阔的院子里看到了四散在田里的人。 屋后的院子原本是一块开辟出来的菜地,现在已经大变样, 不仅面积扩展到了一亩地大小,周围还围起了一圈栅栏。 整块地又被分割成大大小小许多近二十块正方形,每块正方形前都插着一块牌子。 当初他带到玉河的几个人,胡姑死了,观尘大师和李道长回了京市,以后他们会长期留在总局,算是总局的元老。 至于其他的人, 就都在这里了,他们暂时还没有归属, 在这里是要跟着徐映学占卜之术。 现在嘛, 这些人都在这里翻地除草干苦力。 萧然也在地里,她在洒种子, 崔明珠跟在她身后, 帮忙浇水。两人一个控制着蛊虫, 一个用行雨术, 闲庭信步, 跟苦哈哈劳作的季关河等人形成鲜明对比。 李兴学看到他们时, 几人正汗流浃背地扶着锄头,羡慕地看了两人一会儿,随后撸起袖子继续干活。没办法, 谁叫他们没这轻轻松松就能把活干了的本事呢?还是老老实实锄地,锻炼体魄,别浪费这里这么充足的灵气。 指不定哪天他们干着干着活就开窍了, 到时候也能左手蛊虫,右手降雨, 然后看着地里的种子一夜生根发芽,一夜开花结果。 嗯后一条可能办不到,他们在这里锄了一个月地,暂时没看到这种生长的奇迹。 李兴学远远看着萧然两人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也很羡慕,但也只是羡慕。 既羡慕萧然,又眼馋崔明珠。 以后都会有的,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在心里安慰自己。 洒下最后一粒种子后,萧然拍了拍手,在插在这块地前的牌子上刻下朝见草后,迎上李兴学一行 片刻后,几人在会客室落座。 “李局长,各位,请喝茶。” “谢谢。”李兴学道了声谢。 跟着他来的两人也站起来微微欠身,表达了谢意。秦思真微笑着点了下头,抱着托盘准备退出去。 崔明珠刚挨着椅子坐下,见她要走,连忙起身,跟在她后面出去了。会客厅的门被关上的时候,屋里的人还听到崔明珠雀跃地询问秦思真今天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有了身体之后,崔明珠特别热衷于品尝各种新奇食物,尤其喜欢一些重口的菜品,甜、辣、鲜、香,什么都爱吃,什么都能吃,胃口还特别好。 不仅是正餐,她也爱吃零食,尤其喜欢蛋糕,她一个人一天就能吃下一个八寸的蛋糕。照这么个吃法,一天的热量简直爆炸,她要是个人的话,恐怕早就胖了一圈了。 后来萧然实在看不下去,规定了她一天零食的摄入量,才算是止住了她胡吃海塞的趋势。 她倒也听话,不让吃就不吃,但不吃零食后,她的乐趣就转到了正餐上。偏偏做饭的是秦思真,对于崔明珠这个救命恩人,她很乐意满足她的要求。再加上方潋追回的遗产,她今后也基本用不上,就让崔明珠随便用了。 家里的正餐也有越来越加码的趋势。 两人讨论菜品的声音消失后,萧然轻咳了一声,对李兴学笑了笑,道:“让李局长见笑了。” “哪里,龙崔姑娘天真活泼,这样正好,正好。”李兴学扭正脖子,假装自己没伸着头听外面的声音。 这可是龙啊,而且还是他们所知道的唯一正神,他当然不会觉得崔明珠的行为有半点不好了。 李兴学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对下属示意,将几份资料推到三人面前。 “这次过来,又有事情要麻烦几位了,这是相关资料,请各位看一看,看完后,有问题我们再详细说。” 萧然三人闻言,各挑了一份资料,翻开查看。 方潋挑中的正是那份直播的回放视频,她将视频点开,一时间会客室里除了视频里偶尔泄露的杂音和纸张翻页的声音,安静无比。 李兴学见她们神情专注,便收回目光,给两个略显拘谨的属下使眼色,让他们喝茶。 这里正儿八经拿出来待客的都是好东西,外面恐怕见都见不到,不在这里混一口还等什么? 他摸了摸手上的茶盏,沏茶的茶盏是统一的嫩绿色,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春天。盏身薄亮,微微透光,不像瓷也不像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举起来对着光,还能看到里面晃动的水光,有种春日碧波荡漾的感觉。 杯盏虽薄,隔热性却极好,手指蹭在茶盏上,贴着杯壁的皮肤只能感觉到一股温凉触感,以至于他揭开茶盖时,被茶香混合着热气扑了一脸。 李兴学抿了口茶,茶香四溢,茶水入口,在他喉咙中滚了一圈落肚,让他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五脏六腑似乎都感觉到熨帖,在室内舒适的温度中竟然出了一身细汗。 随后他只觉得自己连日来忙碌的疲惫一扫而空。 左右传来克制的吐气声,显然是两个下属也感受到了茶水的好处。 李兴学忍不住又啜了一口,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面,方潋将视频进度条反复拉回,仔细倾听视频里女人哼的歌声,旋律有些耳熟,听调子不是流行歌曲,拖长的音调倒有些像是戏曲的腔调。 “这首曲子是什么?”想不起来,她索性直接问出来。 “是一出戏剧中的唱词节选,叫《泪洒相思地》。”下属放下茶盏,连忙解释道。 萧然和徐映搁下手中的资料,听他细说。 “《泪洒相思地》不算是非常有名的传统戏剧,主要讲的是一个千金小姐和书生私定终身,书生却为攀高枝,另娶高门,将千金抛弃,最后千金悔恨交加,郁郁而亡的故事。” 方潋闻言,眉梢微扬,脸上带出一抹冷笑:“痴情女子负心汉,真是亘古不变的文学养料。从古自今,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她将平板往桌上一丢,撞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眉眼一压,神情厌倦。 萧然将手里的报告推了推,道:“这出戏剧跟视频里的凶手和被害者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是戏剧里对应的千金小姐和书生?” 下属摇头,眼神溜向方潋跟前的平板,徐映坐在方潋左手边,见状将平板往前一推,推到他跟前。 下属将平板扶起来,快速点开一个文件,然后将平板再次反转,对着方潋三人,身体前倾,抠下旁边的电容笔,指着文件跟几人解释道:“视频里的受害人博主和疑似凶手经历都跟戏剧对不上。” “受害人名叫邹洲,未婚,目前单身,有过两段感情经历。但两段感情中,女方都嫌他做探险博主工作既不稳定又不赚钱,因此提出了分手。分手后女方都没有留恋,反而是邹洲对此颇有怨言。” “至于凶手,我们暂时假设她叫苏锦。”他在平板上往左一划,一张直播时的弹幕截图出现在三人眼前,电容笔在上面圈出一个名字。 “苏锦这个名字是之前我们调查的几起连环杀人案的嫌犯之一。” 那几起发生在不同地方的连环凶杀案在方潋出现后有了新的思路,警方将调查目标从活人转移到死人身上以后,果然发现了所有被害人之间的联系,然后确定了苏锦、徐小凤、柳红梅三个疑似凶手。 这三个人身上各有各的不幸,可以说她们其实是嫌疑人,但也是受害者。不过三人死亡的原因不一,但都没有跟人私奔又被抛弃的经历。 下属简单介绍了一些苏锦等人的经历,然后道:“这三个被锁定的‘嫌犯’在杀了人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他迟疑了几秒,看了已经将满杯茶水喝光的李兴学一眼,李兴学放下茶盏,接过话,毫不避讳地道:“因为没有能力追踪这些疑犯,其实警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她们就是犯案的‘人’。后来也没有类似的案子再发生,这几起案子就被搁置了,直到苏锦在众目睽睽下再次杀人。” 下属道:“她在网上发言直接用了苏锦这个名字,因为她在直播间里比较高调,我们查过由她的账号IP和发出的打赏,地址是乱码,打赏没有对应的流水,说明这两条信息都是虚假的。” 也不是黑客手段,那就只能往玄学上面靠了。 相同的名字,非科学的手段,再加上诡异的出场,所以他们才把这个苏锦跟警方调查过的那个“死者”苏锦联系起来。 “这个叫邹洲的博主死了吗?”萧然问,视频里只听到了惨叫,没有看见尸体。 “不确定。”下属面色有些凝重地道:“在事发后,目睹全程的网友最后选择了报警。当地警局接到报警后,派出了两名警察前去查看情况,但这两名警察至今都没有从赵公馆出来。因为警员失踪,后续当地又派了人进去,但都杳无音信,有可能”全都凶多吉少。 这也是案子会这么快从当地上报到特调局的原因。 下属:“目前赵公馆已经被围住,不允许人员在进出。” “被围起来以后,再也没有意外伤亡和失踪的情况出现?”方潋突然问道。 “没有。”下属转头看向她,肯定回答道。 “苏锦原先不是这里的人,她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说明她此前应该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但是赵公馆被围住以后,她又按兵不动,你们觉得她是不能动,还是另有其他打算?”方潋侧头问两人。 前者和后者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 第268章 诈尸了 怨魂, 还是厉鬼?不同的境界代表的实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应该跟你当初一样。”徐映道。 萧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她能随意走动的话, 以她在视频中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可能被围着还忍耐着不动手。” 这个苏锦和方潋明显不一样,方潋情绪中的不稳定因素有被怨气放大,但因为崔明珠的帮助,她多数时候还是冷静克制的。 相反,苏锦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才是符合徐映认知的那一类鬼怪。 能动的话,那么多新鲜的人在眼前晃悠, 明显也没有能力对付她,她能忍得住才怪。 萧然怀疑苏锦在视频中最后的表现说不定是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制造一点噱头, 吸引一些闲的发慌,一身反骨的人送餐上门。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网友也不都是傻大胆, 还是有理智的人, 而比网友更先上门的是警察。 李兴学对方潋和鬼修等级的事也算了解, 他听明白了几人话中的意思, 神色有些发沉, “这么说, 她可能正处于晋升中?” 虽然知道进入赵公馆的人多半都是凶多吉少,但如果苏锦真的在晋升中,那么那些人岂不是送上门的现成口粮? “她晋升的速度那么快吗?”李兴学低声自语道。 “这说明她是个有天赋的人, 抓住了机会。如果她还活着,说不定会前途无量。”萧然道。 李兴学抬头看她,萧然直视他, 脸上一派平静。 李兴学有些晃神。一个月前,方夏经历过一次灵气浪潮。 那次浪潮是崔明珠以神像和玉河勾连起了所有水脉, 死水生灵,催发地气,地气反哺山林,才造成一次小规模灵气爆发。 爆发的灵气强度虽然不是特别强,但有足够灵性和天赋的人即使在懵懂无知中也能抓住这次爆发的机会,从中获得好处,在大变革的前夕觉醒。 最先觉醒的人无疑是占尽先机的,比如陈瞎子。他的那双眼睛就是在灵气洗礼中二次觉醒的,第一次是玉河下的那场雨,雨中蕴含着一丝灵气。 陈瞎子有一双天生的灵瞳,在灵气断绝的时代跟瞎子无异,但觉醒后,这双眼能辨阴阳,明虚妄,观气运,乃至可以看到每个人身上的因果命运。理论上来说,如果陈瞎子足够强大,能够承受住因果反噬,他甚至可以拨动这些因果,抬手间改变一次命运走向。 比如他在灵气冲击下莽莽撞撞动的那次手。虽然当时要不是时机恰好,还有徐映当机立断封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帮他聚集了足够灵气,他可能当场就因为自己的莽撞送掉性命。 陈瞎子的真实能力在特调局也属于最高保密级别,他的能力简直是大杀器一样的存在,要是能成长起来,以后强大到不可想象。 当然,陈瞎子觉醒得太晚了,而且涉及到因果的东西也不是好摆弄的,他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理论上的程度。 按徐映的说法就是——“天生灵瞳的人多半都是早夭的,他们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容易被人利用,或者在无知无觉中使用自己的能力,反噬加身,从来没有一个能真正成长起来。他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某种程度上还要感谢灵气断绝,让他逃过一劫。如今觉醒,好坏未知。” 可是退一万步讲,哪怕不动用眼睛,陈瞎子摇签占卜的能力也是一绝,而且还在成长,这样的人在变革中途不陨落的话,以后必定会成为一方支柱一样的存在。 李兴学很馋这些觉醒的人,都是人才,他恨不得将他们都收拢到特调局来,奈何一个月过去,一个人才都没冒出来。 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一个,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只沉默了片刻,李兴学就道:“不管怎么样,她杀了人,从她向无辜的人动手那一刻,就不在法律容忍的范围之内了。” 萧然颔首,秩序和原则不能轻易被打破。苏锦确实可惜,她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什么错也没有,只是无意中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是话说回来,这个国家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是秩序在某个地方失衡,才让她遭遇了不该遭遇的一切。 这不能怪她,如果是单纯的报复,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但她越过了线。 “那这件事谁去处理?”萧然和徐映方潋商量。 “我去吧。”方潋抱着胳膊靠回椅背,开口揽下了这个任务。如果说天赋,那她也算是有天赋的人,现在已经不用守在这块地方不能动弹了。 萧然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方潋去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不过—— “让明珠陪你一起去吧。”她道。 在方潋转头看她的时候,萧然笑了笑:“苏锦的境界可能不如你,但她明显比你凶多了,你没有见过血,论动起手的经验丰富程度,你不如她,一个人去小心翻船。” 方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赵公馆的事有着落了之后,其他两个异常事件也分别交到了徐映和萧然手里。 萧然会带着陈瞎子和艾琳去查长安娱乐的问题,艾琳就是那个会通过塔罗牌占卜的中年女人,真名就叫艾琳,连英文名字都省了。 她带着这两个人去也是去练手。正好她还有个艺人身份,说起来她的合同问题还没解决,同理,徐映身上也还挂着一个艺人身份。 长安娱乐一直没动静,也没个艺人经纪联系过她们,她们又一直在忙别的,早就将艺人身份给忘了。不过合同的事现在也不是大问题,没解决也好,正好还能最后利用一回。 至于广城的案子,最后落到了徐映身上,她同样会带着季关河和姜广一起出发,李有才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最好不要短时间内二次受到刺激。 等商谈好之后,桌子上的茶水也凉了,会客室的门被敲响,崔明珠探进个脑袋,全程都没参与的人弯着眉眼问众人:“谈完了吗?晚饭做好了。” “三位留下来吃饭吧。”萧然邀请道。 李兴学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厚着脸皮蹭一顿饭了。” 事情虽急,但也不至于急道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吃完饭,徐映等人趁着夜色出发,赶去机场。萧然留了下来,长安娱乐离得是最近的,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她等第二天再过去- * 第二天,萧然戴着一副墨镜,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出现在长安娱乐标志性的大楼前。 “失火的地点在24层。长安娱乐这栋大楼共有27层。26层是留给长安娱乐董事长的,25层是高管办公地点。24层则是给一些一线艺人留下的地方,这些艺人很少回来,但每个艺人在这层都有间单独的工作室。”唐力民道。 萧然按了按耳朵,耳麦塞在里面有些不适。 她仰头道:“这一栋楼也是长安娱乐阶级的体现。” 从25层往下,每低一层,艺人的地位和等级就低一级。楼层,在长安娱乐也是一种阶级的象征。想赚更多的钱,住更好的地方,看更高的风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吗?那就往上爬吧。但爬到最高,也不过是被资本踩在脚下。 从前以司玉的身份,基本上就在6、7层打转,根本没往上面去过。这里要说一句,6层就是长安娱乐最低等级的艺人呆的地方了,因为六层以下是大厅接待处、大食堂、仓库、和一些堆积服装、道具布景、机器和工具的地方。 萧然:“一共有27层,26层就已经是董事长办公室了,那27层是什么地方?谁还能压董事长一头?” 唐力民:“不知道,27层的作用很神秘,楼里的电梯只能通到26层,再往上应该只能通过26层的通道上去,也就是说需要在董事长眼皮子底下上楼。我怀疑长安娱乐没几个人上去过,这层楼一般也是被外界忽略的地方。” “那就是有猫腻了。之前公司出事的时候没人上去搜查过吗?” “搜了,里面是空的。据长安娱乐的董事长说法,最上面一层本来是想做成观光层的,计划是对外开放的,但因为公司进去艺人多,又出过几次私生的事,为了艺人安全着想,这个计划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因为实在想不出可以用来干什么,就一直空着了,只有董事长偶尔上去从上面俯瞰城市,放松心情。” 这瞎话编的,漏洞百出。 萧然仰头再看了一眼顶层,道:“我进去了。” “好,有情况随时联系。” 萧然推了下墨镜,用身份卡刷开了公司大门,她这个卡还没被注销。 进了门以后,出乎意料,跟上次来时里面的人不作为不同,这次前厅竟然井然有序,前台还有人,特别警惕,看到萧然进来,第一时间叫住了她让她出示身份。 萧然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又摘下墨镜核对了身份。 “来干什么?”前台将身份证还给她,问道。 “谈解约。”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前台噎了一下,道:“行了,进去吧。” 萧然点了下头,转身去按电梯。 电梯下行到一层打开,里面有人,不巧,一堆人里还有两个熟人。 第269章 诈尸了 警察的眼神多利, 萧然跟一个月前相比,不管是打扮还是身形样貌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脸上的墨镜还遮挡了一部分五官,但田全和柯朔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她,同时也认出了她。 “司——?” 萧然将墨镜扣紧了一点,撇开头往旁边退了几步,给里面要出来的人让开地方。 无形中拒绝的态度让想要开口喊人的柯朔秒懂,话到嘴边他拐了个弯:“师父——” 田全:“嗯?” 柯朔只是想岔开话头,其实没想好要说什么。但他也不用具体找个话题, 停顿了一下,眼神一转, 在电梯里的其他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 再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一个字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反应快, 田全也相当配合, 他几步走出电梯, 转身抬手挡住电梯门, 避免门合拢, 然后拦了一下,阻止里面的人跟出来。一张脸不苟言笑,用平稳又公事公办的语调对被拦回去的人道:“各位不用送了, 感谢几位百忙之中抽空,配合本次警方的调查。” 很正常的客套话,萧然硬生生从中听出了一些讽刺。 “哪里, 田警官太客气了,这是每个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答话的人好像没听出来, 语气还挺正经。 柯朔轻哧了一声,似乎觉得他的话十分可笑。 萧然又退了几步,扮演一个误入是非之地,避又避不开,想走又太刻意,有些手足无措的形象。她退后的时候顺便转了身,盯着对面的电梯,一副祈祷着对面电梯赶快下来的模样,实则是借着对面的反光想观察一下电梯里的人。 “不过田警官,不知道警方的调查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这是娱乐公司,形象经营是很重要的一环。警方总这样进出,对我们公司的影响不好。你看我们税也补齐了,偷税漏税的董事你们也抓到人了,旗下艺人也整顿过了,该封杀的也封杀了,还有什么需要查的?” “该结案的时候警方自然会结案,案件相关不方便透露。”田全铁面无私:“如果有案件相关的问题,我还会再联络各位。希望各位下次也跟这次一样,配合警方的调查。” 最后几个字他咬着重音,虽然是假设,但他的神情分明是说一定还会有下次。 听到他的话,电梯里的人神色变了变,不过到底都是人精,只一秒众人脸色就恢复正常,还是那个声音,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圆滑地道:“田警官说的是,我们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田全松开手,偏头朝柯朔道:“柯朔,走了。” “好的,师父。”柯朔应声,跟在田全身后,大步向门口走去。跟萧然擦身而过时,田全扫了她一眼,脚下不停,神色如常。 不愧是老警察,细节到位。这种场合看见一个陌生人,看都不看一眼才是不正常的。 停留时间过久,门一直关不上,电梯开始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动手关门吗?”咬牙切齿的声音飘进萧然耳中。 没了田全两人的阻挡,电梯里的情形终于一揽无余,萧然清楚地看到了一张愤怒又扭曲的脸。 伴随着呵斥声,一个人溜出来,按上了关门键。 作为公司的底层人物,当然不能明知道高管在电梯上,还要挤进去。萧然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电梯合上,随后开始一层层向上运行。 对面锃光瓦亮的金属门上只留下了萧然一个人的影子。她再次转了个身,嘴角微微上翘。 碰到熟人是意外,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倒是免了她还要费劲去找到能出入25层以上的人。 以她的身份要上到高层不太方便,所以她原本是想让蛊虫上去的。 垂下头,手指在透明的蛛丝上绕了一圈,现在倒是不用广撒网了。 捻动蛛丝,萧然听着蛊虫传回来的信息。 “宋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 “蠢货,闭嘴!” “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还用我教你?” 是一直跟田全搭话的那个人。 原来他姓宋?宋董 萧然回忆了一下,对长安娱乐姓宋的高管没印象。这也正常,一是原来的司玉对这些不太关注。另一个则是娱乐公司虽然曝光度高,但常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都是公司里的明星,再多一点就是明星经纪人、助理之类的角色,没谁会去关心高管是谁。 明星粉丝除外。 有些粉丝追星的时候会连带着把公司高管资料扒得干干净净,主要是方便他们在偶像得不到心中理想待遇时把人挂出来骂一骂,出口恶气。 萧然思维发散,一边想着公司的骚操作,一边继续听几人的谈话。 可惜,在被斥责过后,电梯里再没有说话的声音响起,只有电梯轿厢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刷刷声。 看来这个宋董在高管中有一定话语权,萧然记得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除田全和柯朔以外,是四个人。 一个挺着小肚腩,将修身西装崩得紧紧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宋董。 一个穿着打扮偏休闲,略微有些秃顶的人,他是被使唤着去按电梯的人,从简单的交谈和行为能判断出,地位不如其他三人,“阶级”要低一些,应该是经纪人。 能在警方调查中和宋董等高管一起出现,就是说他跟这些人有利益牵扯,关系可能还很紧密,但是心理素质又不太好,值得注意。 萧然拨动了一下蛛丝,分出一只蛊虫黏到秃顶男人身上。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其中一个身材挺拔,气质不输明星,但长相只能算平平的年轻人,和一个看起来比宋董年纪要大,也有些发福,却没有宋董那么胖的老人。 这一老一少轮廓上有些相似,两者之间应该有血缘关系。 “叮~”萧然抬头,电梯显示到了25层。 “宋董,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记住,嘴巴闭紧一点!” “是,是,我知道了。”脚步声响起,秃顶男人离开了。 这时,萧然背后的一架电梯也到一层了,一直不动有些奇怪,她转身走了进去,同样分出两只蛊虫落在那一老一少身上。 按了6楼,萧然将蛛丝收起,轻声道:“宋董是谁?” 耳麦里唐力民收到萧然的提示,立刻道:“稍等,我让他们把资料送过来。” 得到回答,萧然靠在轿厢上,才开始思考田全和柯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两人查的是凶案,跟偷税漏税没关系,也就是说他们手头的案子还没有告破。 从今天她在长安娱乐的见闻来看,这家公司一个月前还风雨飘摇,这会儿竟然还没倒,看起来还稳定住了局面,甚至有要开始正常营业的样子。 当初那么声势浩大、墙倒众人推的颓败局面也能被挽回,到底是公司背后的能量大到能摆平所有烂账,还是外强中干,在维持表面样子,转移视线? 也许宋董能给她一个答案。 手机震动了一下,萧然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显示着柯朔发来的消息,问她过来干什么。 碰到人的时候她就知道柯朔会来问,萧然用搪塞前台的借口给他回了消息,得到了六个点。 柯朔:【谈完解约就尽快离开吧,长安娱乐最近不太平。】 萧然想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怎么说?赵欣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吗?】 柯朔:【案件进展不能对外透露。你可以上网查一下长安娱乐最近的新闻,这家公司挺奇怪的。除了谈判,你最好不要跟里面的人过多接触,早点离开。】 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没说。 萧然:【好的。】 柯朔:【还有个事,可以跟你说一下,你之前报的那个拐卖案子,已经有重大突破了,再过不久应该会出公告,到时候你可以看一下。】 萧然笑了一下,她已经看过了,具体详情她比柯朔知道的更清楚,不过还是要感谢这两个人还记得这件事。 萧然:【谢谢,到时候我会看的。】 这条消息发出后,对面持续显示输入中,也不知道在打什么。 稍顷,一条信息发送过来:【不用谢,也没帮上忙,案子不是我们局里破的。】 好耿直的回复,萧然失笑摇头,将手机收起。电梯停在6楼,萧然出了电梯,然后被映入眼帘的一面展示墙震慑住了。 这面墙跟电梯所在的地方构成一个T字形,排列在墙上的是一个个相框。 相框的排列方式像是大学校园里教学楼里的名人展示像。不过这里的相框里可不是名人介绍和名人名言,而是一个个明星的实绩大字报。 这些大字报下面则是一个个小头像,跟医院那种挂在墙上,把科室所有医生塞在一起,分别列出名字、学历、擅长方向的展示框一模一样。 说实话,这一上一下的展示框放在这里非常丑,一点都不符合长安娱乐从前娱乐圈巨头的调性和审美。 一眼看过去,不像是展示明星,有一种上面是销冠,下面是普通销售的既视感,浓烈的社畜气息扑面而来。 萧然没急着进去,而是走近了一些,在占据了整面墙的相框面前仔细端详。 上头的海报大多色彩绚丽,凸显出海报中每个人的特色和美丽,下面展示框中的照片则用了很朴素的拍照手法,几乎像是证件照,如果照片中的人没有化妆的话。 强烈的对比包含着一种心理暗示。萧然轻轻“啧”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些空出来的相框中。 下面的小相框空了不少,但上面的大海报,只少了两张。 假设空出来的是已经不在公司的人,那么之前跟长安娱乐打解约官司的一线明星没几个成功? “叮~” 身后电梯到达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然闻声回头,顿了一下,将目光移回正中央左侧的一张海报上,来人跟海报上有一张相同的脸——影后凌水。 第270章 诈尸了 凌水的大名, 就算是两耳不怎么闻窗外事的原主也是如雷贯耳。 她是长安娱乐最头部的女艺人之一。 不能算唯一,是因为凌水拿奖多, 有演技、有名气,却仍然不是公司最赚钱的女艺人。以演技立身,又是在逼格更高的电影圈,注定凌水想要更好地融入角色和维持自身神秘感,就不能过多出现在大众眼前,所以她不能为了赚快钱而去上各种综艺和频繁接代言。 在商业价值上,凌水要略逊公司捧的顶流一筹。 但她有地位, 还有名导人脉,在公众心中的形象还很好, 她的存在就是公司的无形资产和对外的一面招牌。 萧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大字海报。虽然钱赚得少一点, 但以凌水这样的综合素质,就算不开工作室单干, 随便放在哪个公司都是妥妥一姐一样的存在, 在这块展示墙上竟然也只能混迹一众大牌之间? 长安娱乐的艺人结构也着实奇怪。 萧然看到了凌水, 凌水当然也看到了她, 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助理。 “你是谁?” 在萧然看似盯着凌水, 实则在思考的时候, 助理一步拦在凌水身前,老母鸡护小鸡一样一脸警惕地问萧然,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把自己当好人。 萧然没理会助理的问话, 因为她发现女助理说话动作的时候,凌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压抑和不快,不过她掩藏得很好, 眨眼间就换上了一副温和表情,柔声道:“末末, 她应该也是公司的艺人,不是外面溜进来的狗仔私生,你不要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凌水拍了下助理的肩膀,绕过她朝萧然微微点头,温声细语道:“你好,我是凌水。” 助理让开了位置,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凌水姐,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就算是艺人也不代表都是好心思的人,你忘了跟你抢资源的” “末末!”凌水轻斥了一声,“都是一个公司的人,别瞎说。” 女助理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不好意思,末末是新来的,不懂事。”凌水歉然道。 萧然:“没关系。”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司玉。”萧然道,这位影后还挺客气,跟陌生人也能聊起来。 “是你啊。”凌水上下打量了萧然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你竟然醒过来了?” 萧然没想到她知道自己。那就不是自来熟,凌水是认出了自己才搭话的。 又一桩怪事,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凌水也不介意,颇为自然地道:“看你的样子,身体恢复得不错,恭喜啊。” 末末狐疑地看着萧然,满眼审视。 “谢谢。”萧然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并肩,萧然用身份卡刷开了门禁,推开门,没等凌水,自己先进去了。刚准备迈步就被挡住的凌水愣了一下,她咖位大,身边一直有助理,习惯了别人给她开门,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 看萧然要松手,凌水连忙抬手撑了一下,抵着门进来,然后是那个叫末末的女助理。 要说萧然的行为不算客气但也合理,那这个末末就非常没有助理自觉了。虽说开门关门不算大事,但她好像对于凌水帮她撑着门这件事非常心安理得。结合刚刚凌水的不快和末末的脾气,她和这个助理之间关系好像也不太和谐- * 6、7层的装修风格没有新意,就是一般的办公室格子间。整层楼切割成两块,一半用于正常的工作人员办公,另一半则是底层经纪人的办公室,中间用一个休闲区分开,一般互不干扰。 经纪人办公室那边还有一个入口,需要从展示墙往左,到尽头左转,藏在后面,不太熟悉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入口。 萧然知道,但她选择从办公区过去,正好观察一下长安娱乐内部真实的情况。 原先办公区的工位几乎坐满了人,有些甚至需要三人挤两个工位,但现在盛况不在,放眼望去一半的工位都是空的。 员工的情况是最能反应公司真实情况的,所以长安娱乐确实是快倒了? 看到有人进来,工位上的人随意扫了她们一眼。之后萧然就看到半数人纷纷从工位上探出头,举起手机从各个刁钻角度开始对着她们拍照录像,准确地说是对着凌水,还有人冲上来送花、握手,求合影和签名。 萧然被人群推搡着挤出来,站在外围看着被包围的凌水,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合影、签名,她都能理解,但为什么还有送花?这里的人早知道凌水要来? 在外围站了两分钟,凌水那边还在营业,助理末末这时候履行她的职责,一边高声维持秩序,一边用自己做肉盾挡住拥挤的人群,难为这么些人能将现场挤出人山人海的架势。 眼前的场景颇为荒谬,萧然不准备再看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在靠近休闲区的地方有一个小门,门后是楼梯间,从那里能上楼。 “司玉,等一下!” 人群中,时刻注意着萧然动向的凌水见她要走,提高声音叫住她,手上匆匆签完名后把笔一递,拨开人群就朝萧然挤过来。 “凌水老师,素材还没拍完。”有人道。 凌水将手里的捧花放在一个空的工位上,对还在拍照录像的人和气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你们先看一下手机里的素材够不够写稿子的,不够我待会儿再回来补素材。” “辛苦各位了,我之后请大家喝下午茶。” 见她这么说,周围的人也不再强求,最后拍了一段,各自坐回工位,开始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键盘,刚才热烈的追星气氛顷刻间冷淡下来。 不用猜,他们就是在写凌水口中的稿子。 萧然挑眉,难怪凌水会屈尊到6层来,原来是要配合公司养的营销号搞素材,这大约也是维持长安娱乐风平浪静表象的一环。 打发了员工,凌水朝萧然示意,带着她往前走。 “凌水老师叫我是有事吗?”萧然跟在她身后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哦,那就好。”干巴巴地接了一句,两人一时无话,几秒后,凌水又道:“你来公司是想找经纪人吗?” “是啊。” 凌水停下脚步,转回头,似乎回忆了一下,然后道:“我记得你原先的经纪人应该离职了,前段时间公司发生的事你知道吗?当时有很多很都离开了,你来这里找不到他的。” 找不到人萧然不奇怪,她本来也没想找人。她奇怪的是凌水不仅知道司玉,这可以说是司玉的事闹得大,长安娱乐的人都有所耳闻,但她还知道司玉原来的经纪人和他离职的事。 没有特别关注过,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凌水查过原主,现在萧然可以肯定这点了,但是她为什么要查她呢? “你找经纪人是干什么?是想回来找资源还是有其他想法?”凌水再次抬步,继续问道。 两人转出了格子间,推开另一扇磨砂玻璃门,进入休闲区。不知道是因为人少,还是员工现在都在忙,没人偷偷摸鱼,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休闲区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玻璃窗,上面的窗户可以倒开,下面是整块玻璃,里面还加装了栏杆,增加了安全性。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条缝,热气涌进来,这里的温度比办公区要高。 “我想解约。”萧然背对着凌水,透过落地玻璃看向外面马路对面,轻声说道。 隔了老远,她看到艾琳在马路对面的路边张望了一下,然后选定了一间高档的咖啡馆推门而入,身影消失。 陈瞎子没跟她一起,他太有个人特色,比较显眼。 凌水以为她在看风景,往前走了两步,跟她隔着一臂距离,伸手扶着落地窗前的栏杆,同样看着外面,半晌转身道:“你回去吧。” 她微笑着,眼神有些涣散空洞:“想解约的话不用找经纪人,也不用再来公司了。” 越说她声音越低,低到几乎发飘,像一阵风一样轻:“再过不久,那纸合同就是废纸一张,不再具有束缚性了。到时候,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萧然侧头,觉得后面这句话不像是在对她说,像是凌水在对自己说。 “呃,你们好。” 萧然和凌水同时转头。 门口的人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饮水机,道:“我来倒杯水。” “请便。”萧然道。 那人挪到饮水机前,没倒水,又往旁边的洗手池去了。先到水,然后洗杯子,再去翻旁边的速溶咖啡、干菊花茶等放在这里的冲饮小料。 凌水伸手理了下头发,又恢复了那副温和面孔,这张面孔像是焊在她脸上的假面一样,让人不能轻易窥见她的底色。 她朝萧然微微点头:“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她就拉开门离开了。萧然看了眼背对着她们,翻来翻去,假装很忙的员工,往楼梯间走,同时若有所思地勾了勾手里的蛛丝。 不知道凌水发现没有,她的女助理末末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 凌水在告诫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末末也没闲着,她在打电话,跟人报告凌水的行踪,重点提到了萧然。 在末末的描述中,她好像是个故意接近凌水,不怀好意的女人,跟被害妄想症一样。 巧的是,跟她通话的人身上也有萧然的蛊虫,就是电梯里那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 “末末,你在哪儿?我们要回去了。” “魏董,凌水姐回来了,我先挂了。” 又是一个董事,这个魏董在监视凌水,但末末又不像不怀好意。 好复杂的关系。 萧然留心分神关注凌水这边,又注意着魏董那里传来的消息。 挂断电话后,萧然听到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再次传来一阵衣物摩擦声和脚步声。 随后,魏董的声音再次响起:“爷爷,你还记得司玉吗?” 同时,耳麦里,唐力民严肃地道:“司女士,宋董的资料查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0-280 第271章 诈尸了 从唐力民的语气, 萧然感觉出了一些不太妙的信息,但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长安娱乐的底子不算很清白, 公司股东的成分也有点复杂。”唐力民道。文娱这块跟他从前的工作不搭边,之前他倒是查过徐映两人的经历,但重点是放在两人本身的来历上,没有深入挖过她们所在的这家公司的底细。 不查不知道,现下顺着宋董的身份背景一查,不管是从它惹上的官司还是出于自身的直觉,唐力民都觉得长安娱乐里面还有很多值得细究的地方。 “这个公司成立的很早, 最初也只是K城的几个人成立的草台班子,当时是为了拍戏拉投资, 用公司的名头比较能唬投资商, 所以才临时组建的公司。但他们很有眼光,几个人里也有经商的料子, 一边拍戏一边经营公司, 公司意外发展得不错, 还一路壮大, 到现在, 差不多有三十多年历史了。” 从草台班子到娱乐帝国, 这样的经历也算是励志传奇,公司的来历渊源曾经也是长安娱乐营销的点,萧然对此也有所耳闻。 明面上可以查到的信息被唐力民最先提及肯定有他的道理, 萧然安静听着,没有打断。她一心二用,同时注意着所谓魏董跟他爷爷的对话。 魏董那边比较沉闷, 两个魏董应该是在办公室,从小魏董问出问题以后, 老魏董一直没说话。 半晌后,老魏董指示孙子去关门,然后传来一些大约是到处走动和翻东西的细碎响动 “长安娱乐算得上是现在所有娱乐公司里最老牌,历史最久的。”唐力民继续说道。 不过他也不是要从盘古开天时说起,略过那些老董事们投资发展的心路历程,他直接道:“K城的娱乐事业起步早,但因为特殊原因,那边的环境混乱,竞争也激烈,长安娱乐眼光精准,最先将目光投向内地,在内地布局,转移投资重心。三十多年间,它在壮大过程中经历过多次变动和股权重组,目前稳定的高层格局大致可以分为三股势力——K城班底,一部分海外资本和进入内地拜码头时引进的内地资本。” “这么复杂?”萧然低声道。 她是不怎么了解娱乐公司的运作,但她好歹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一个公司不能有两个话语权相当的声音,哪怕是夫妻都不行,时间久了容易产生矛盾。长安娱乐竟然是三足鼎立,能发展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三方不会因为公司发展方向、权力争夺和分账问题内讧吗? 也许是因为三角形稳定所以它才能屹立这么多年? “你说的没错。”听到唐力民的肯定,萧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猜测说了出来。 “这三方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平衡,全靠K城班底在两端天平上压砝码。K城班底虽然是公司创始人,但在发展过程中却逐渐被压缩话语权,不过好歹是元老,还是有一定分量,内部也算齐心。只是平衡在最近两年被打破了,K城班底的话事人年纪大了,萌生退意,开始淡出公司,内部联盟分崩离析,其他两股势力都在争他们手里的东西,公司内部并不太平。” 长安娱乐出事不是无迹可循的,它的内部争斗十分激烈。 唐力民的表述有点奇怪,萧然敏锐抓住了他话里面的一点不和谐。 萧然问:“争他们手里的东西,不是争取他们的支持?K城的老人手里有什么?” “不清楚。”唐力民回道,“淡出公司的K城话事人一年前去世了。” “意外?还是人为?”一听到死人,萧然就想到了原主呆的那个倒霉剧组。 “是病死,癌症。”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淡出公司的原因,因为身体不行了。但鉴于长安娱乐的水太深,唐力民也不能百分百打包票说他的死亡只是单纯由疾病导致。 一会儿或许可以让艾琳或者陈半仙卜一卦。算了,专门为这种事找他们有点大材小用,还是手下去查吧。 萧然也不强求唐力民一定要给一个准确答案,“K城班底退出后,剩下两派争夺权力,最后是谁赢了?” “大概是海外资本。”唐力民用了个不确定的词,但语气却是笃定的意思,“现任的董事长和你说的宋董就属于这一派系。” “不对吧,照它的股权结构,长安娱乐相当于合资公司,像这种十分具有舆论导向意义的企业,怎么也不可能让外来资本占据最大话语权才对,没有人为干预吗?”萧然提出疑问。 不知道是楼梯间信号差还是什么,唐力民的声音在耳麦中有些失真:“因为现任董事长的表面资料比较干净,他有海外留学和就职经历,但他的国籍没变,子女也不在国外受教育,对比而言,问题真的不是最大的。” 有些人自己在国内赚钱,其实全家老小都已经移民国外了,这种才是有歪屁股倾向的。上面没理由不注意这些人反而去盯着一个看上去很安分的娱乐公司老总。 但事实证明,有时候看着没有大问题的,可能越有问题。 “长安娱乐里的海外资本比以魏家一派为首的内地资本进入公司更早,在公司项目重心没有向内地转移的时候,他们就在K城班底扩大公司规模的时候作为投资方被引进长安娱乐了,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想要做表面功夫,扶上来一个看似没什么干系的对外话事人不算难事。” 萧然停下脚步,往回走了点,贴着墙壁避开上面的人。她已经爬到15楼了,公司是真萧条,她爬了十层楼梯,现在才遇到一个在外面摸鱼的员工。 上面一边抽烟一边在打电话,声音压的低,萧然听了两句,好像是在找下家。在人离开之前,她不好上去,就停在这里思索唐力民给的信息。 魏家的代表估摸着就是那对祖孙俩,他们和宋董代表的海外派在争夺公司话语权和某种更隐秘的东西,但两者之间有矛盾,在对待警方盘查时又隐隐有一致对外的意思。 小魏董问老魏董记不记得她,她算是个什么重要人物值得高层注意吗?除非在她身上可能存在某条线索能够牵涉到高层的争斗。 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变成植物人的起因。 大小魏董那边好久都没动静了,萧然留神注意过,从关门起就没有离开的脚步声,两只蛊虫离得也不远,说明两个人还待在一起。 在一起却没说话,总不能是互相瞪着眼发呆吧。 也就是说他们要谈论的跟她相关的内容谨慎到不能出声交流。 抽烟的人好像已经走了,萧然继续上楼,穿过充斥着烟味的楼道,轻声问唐力民:“除了最近犯的事,长安娱乐原先还有哪些不干净的底子?”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太好说。” 萧然:“?” “具体的资料一时半会儿还查不清楚。”唐力民道:“这么跟你说吧,K城的娱乐事业起步的时候就很混乱,暴力胁迫艺人拍戏、轧戏算轻的,对不屈服或者不听话的艺人进行殴打、威胁也不少见。但凡当时能混出头的娱乐公司,背地里多少都有点见不得光的手段和一些黑色层面的势力。” “然后是魏家这边,他们家发家也早,勉强算是有百年历史的家族了,也经历过混乱时期,家族资产来源里面肯定也有猫腻,但具体有多少,外人也不太清楚。” “只是从表面上看,两者在千禧年后,基本上都是很老实的,看不出有大问题。” 似乎觉得自己说话严谨,他又补充道:“排除偷税这个事,其他暂时没暴露出问题。” “最后是海外资本,反而是表面上最没有问题的。” 萧然:“” 她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不就是说他们问题更大? “爷爷,不能犹豫了,我们必须甩开警方盯死了那边,再拖下去,整个魏家都得跟着一起陪葬。”小魏董有些急躁地道。 嗯?这两个人不装哑巴了?萧然立刻打起精神听他们的交谈。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不想,谁能知道那帮人胆子竟然这么大?但我们现在跟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甩都甩不掉。” “事情捅出去,说我们不知情,谁会相信?分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猫腻?” “咱们现在是互相抓着把柄,谁都不能轻举妄动。”老魏董意味深长地道。 “那怎么办?现在行业本来就不好,公司又出了事,没有巨额资金维持,倒闭是迟早的事。那边明显想抽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烂摊子都留给我们收拾!” “怎么不能?咱们只要不干涉他们的动作,等他们抽身,切割干净,再收缩业务,再从艺人身上捞一笔,还有大楼卖出去,也不会亏多少。” “爷爷,你该不会相信宋永的鬼话吧?到时候他们为了转移注意力,第一个就会把我们卖了!”小魏董急道。 “那你说怎么办?” 小魏董不说话了。 “凌小姐,你想找谁?你不能进去!” “凌小姐?!” “我找魏皓。” “那麻烦你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好。” “小魏董,凌小姐找您,她人正在外面。” “我知道了,让她等一下,我马上来。” “爷爷,我先出去了。” “等等!你还没跟这个女人断掉?玩归玩,魏家可不会让一个戏子进家门!” “爷爷!”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楼下纵火伤人的事情是谁干的。阿皓,这种推人顶罪的事我记得你小时候就不干了。” 17层,萧然勾着一根崩断的蛛丝,感受到失去联系的蛊虫,眉头微皱,放在凌水身上的蛊虫突然死了。 她仰头,像是要穿透墙壁看向25层,空气灼热的气息正欢快地从四面八方向上涌去。 第272章 诈尸了 萧然微微收紧手掌, 截住了一部分涌向楼上的炽热火灵。火灵相当活跃,并且十分躁动, 大有一股马上就要焚烧一切的架势。 她攥着指缝间缠绕的火灵,回想跟凌水的交谈。她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她觉得凌水的精神可能有点压抑,可其他方面一点都没发现有异常。这说明凌水能够隐藏自己的异常,不知道她觉醒了多久。 但是——,她又抬手捞了一把从身边穿过的火灵,就算凌水是头一批觉醒的人, 一个月的时间也完全不够她的能力升级到这种地步。 她几乎是在源源不断抽取周围的力量,她捕获它们, 却没有驯服它们。这些汇聚起来的火灵比正常情况要更暴烈, 某种程度上反应了凌水现在不稳定的状态。再这样下去,火灵得不到控制, 横冲直撞, 不仅这座楼会烧起来, 凌水整个人恐怕也会被烧起来。 火本来就是最不稳定的五行元素, 反噬也最爆烈。 松开手掌, 驱散了手里的火灵, 萧然一步越过三个台阶,快步向楼上赶去。 她不能强制将所有火灵全都截断,凌水处在失控的边缘, 骤然跟她争夺拉扯,只会让力量更加失控。失去平衡,结果只会是凌水压榨自己, 然后更猛烈地炸开。 “唐副局,调动消防人员, 尽快赶到长安娱乐大楼里疏散人群。”萧然一边飞快往楼上跑,一边对唐力民道。 “怎么了?”唐力民脱口而出询问原因。 虽然是在询问,但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慢,当即开始指挥下属联络消防队。 “除了消防队还需要别的支援吗?我现在把人手派出去,让人疏散附近的车辆和行人,维持秩序。” 他在附近安排了人,赶到现场很快。 “可以。”萧然道:“警戒线拉远一点,高层可能会发生爆炸。这里有一个觉醒了天赋的人,她快要失控了。”萧然嘴里回答着唐力民的问题,眼神在四周一扫,视线停留在楼道里的消防栓上。 唐力民一听,马上道:“我立刻过来!真有觉醒的,那个人是谁?” “凌水。” 唐力民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这个名字,分分钟锁定了一张脸。他不关注娱乐圈,也听过凌水的大名,更何况刚查了资料,对长安娱乐有名有姓的人物印象更深刻。 但他现在想的不是凌水如何如何,而是十分想问一句,长安娱乐难道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能跟它扯上关系? 萧然不知道唐力民在想什么,她抬头看了一眼,火灵的上涌的速度变慢了,但更加暴躁了,像是火山下涌动的岩浆,表面稳定,只要一个契机就随时能够喷发。 凌水的声音再度传来,通过小魏董的那条线。两人在低声说话,谈得不愉快,小魏董想让凌水去办公室单独说话,但凌水不同意,声音也高了一些。 她一共放出了六只蛊虫,凌水的那条消失了,剩余五条代表的五个人,宋董和老魏董在凌水提高声音后向他们靠拢,剩下两个是女助理和秃顶男人,本来跟几人是分开的,但此时也在向他们靠拢,应该是从下面上往25层去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这些人又汇合到一起来? 萧然犹豫了一下,暂时放弃了继续往上,伸手去拉楼梯间消防栓的门。楼里还有不少人,等消防队过来不知道需要多久,疏散起来时间还得拉长,她得先把人清出去。 她扣住消防栓箱的铁门,拉了一下,没拉动,这玩意儿竟然是锁住的?!这么高一栋楼,消防是大问题,锁住的消防栓是怎么通过消防检查的? 时间紧急,萧然没耐心慢慢弄开铁箱门,她五指扣抓,直接穿透铁门,来了个**,伸手一拧,掰掉了门锁的部分,手上一捏,将铁皮连着锁一起捏成块,随手往地上一丢。 铁块在地上砸出闷响。 没有锁的铁门自动弹开一条缝,吱呀一声。萧然弯腰去看里面的报警器,抬手按下,报警器没响。 这个垃圾公司!这么有钱还在小地方抠门! 她直接一拳重重砸在报警器上,报警器外壳凹陷,警报声终于呜呜呜地响起来。 索性只是接触不良,而不是完全无用的装饰品。 萧然收回手,转头准备继续往上,顺便撒出更多蛊虫,让它们去其他楼层,务必让每一层的警报器都响起来。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动静颇大,重新踏上台阶后,萧然若有所感地低下头,正对楼下拿着手机,伸着头观察上面的男人。 那人嘴里叼着烟,上半身贴在楼梯栏杆上,一脸痴呆地看着她。在萧然望过去的时候,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般大喊一声:“女侠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 萧然:“” 他的手机还在通话界面,警报声和他的喊话让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随后小心询问道:“刘先生,您那边是发生意外了吗?您还方便接电话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等您方便之后再聊。” 男子看着萧然,听到自己姓氏被叫出来,生怕对面言语中再透露出更多信息,手指稍稍移动,挂断了电话。 “女侠” “着火了,还不跑?”萧然睨了他一眼,居高临下看着他,浑身充满压迫感。 “哦哦!”男子如蒙大赦,火烧屁股一样跳下台阶,拉开楼梯间的门就要进去。 “等等。” 男子身形一僵,“女侠您请说。” “告诉你的同事,让他们全部都离开,赶快下楼。” 低一些的楼层,楼道里已经开始喧闹起来,显然是听到警报的人开始往外跑了。 但是越往上,行动的人越少。 “好的女侠,请您放心。” “去吧。”萧然道。 得到允许,男人一步步躬身后退,见萧然没有再叫他的意思,迅速转身、开门、擦着门缝挤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萧然继续往楼上赶,收回大部分蛊虫,留下一小部分,在楼中层层巡逻。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小魏董和凌水的争执声也停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气急败坏的骂声。萧然从里面听到了宋董和老魏董的声音,还有三个陌生嗓音- *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17层的门又偷偷打开一条缝,刚才的男人探头观察着外面,又侧耳听了听,没听到动静,才拉开门出来,然后爬上楼。 “艹!好内力!”看到地上的东西,男人骂了一句脏话后,弯腰捡起萧然扔在地上的铁块,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了铁块上被揉捏的痕迹,然后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再将消防栓的情形拍下来。 “失策了,要是刚才拍到全程就好了,这一下发出去流量不得爆炸。” 不过一想到女人捏铁块跟捏一张纸一样轻松,男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头肯定没有铁块硬,要是那个女人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朝他出手 嘶—— 突然觉得没拍到也不那么可惜了,他就是纯属犯职业病。那女人的气势一看就不好惹,男人想到那股压迫感,他敢肯定那个女人动起手来绝不会手软。 “老刘,你在上面干嘛?还不走?” 听到警报,准备下楼避祸的同事看见沉思的男子,叫了他一声。 男人回神,将铁块往兜里一塞,道:“来了。” 他跳下台阶,跟着同事们一起汇入奔下楼的人群中。 人群吵吵嚷嚷,跑到一半,男人像是想起来什么,拉了同事一下:“哎,咱们那层都出来了吗?” “不知道啊。”同事道。大伙都只听到警报声,也不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当然是顾着自己,顶多再注意一下周围的人,谁会留意整层楼的动静。 男人闻言,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身,反正“女侠”也没说要他一定将所有人都通知到位,他还是先顾自己吧。 话说楼道里有这么热吗?- * 长安娱乐外,满楼拉响,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在大街上都能听清楚。 路过的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停下来看热闹,更有记者和狗仔冲上去采访从楼里跑出来的人。 一时间外面比里面还堵。 艾琳从咖啡馆出来,看着远处的大楼,问不知道从哪里溜达过来的陈瞎子:“什么情况?” 陈瞎子摸出签筒,递给她:“摇一个?” 艾琳:“”她要是想占卜不会自己占吗? 陈瞎子收回签筒,扒拉了一下墨镜,指了指头顶,道:“阳光灿烂,吉祥如意。” 又指了指前面的高楼,道:“乌云盖顶,煞气缠绕,气运一泻千里,大大不妙。” 最后指向堵在楼前的人:“红光满面,血光之灾。” 艾琳皱了下眉,道:“少看点,不想要你那双眼睛了?” 陈瞎子咳了一声,“没看多少,没看多少。就这楼上面这压都压不住的霉运,不开眼都能感觉到,沾上点多少都会走点背运。” “哎,唐副局的人来了。” 唐力民安排的人到了,亮出身份,拉开警戒线就开始驱赶疏散人群。 堵住的人多,来维持秩序的人手不够,加之现场还有不听劝非要抢新闻的狗仔娱记挤上前,还想采访。 “请问长安娱乐是又出事了吗?” “楼里警报为什么响?” “又着火了吗?有没有人受伤?” “长安娱乐为什么总出事,是管理不力,还是其他原因?” 闹哄哄的声音和推搡的人群让唐力民派来的人直皱眉头。 “都后退!后退!这里有危险,所有人都往后退,不要往前挤,不要堵着路,留出消防通行的通道!” “消防通道?是楼里着火了吗?”有人立刻挤上来问道。 “退后!” “轰——!” 一声炸响从众人头顶响起,截断了所有的喧嚣。巨大的火舌从25层喷射而出,卷起热浪,沿着楼梯,向下舔舐着大楼。 爆炸冲击下碎裂的玻璃和水泥四散开来,碎片飞溅。 烈焰映红了所有人呆愣的脸。 寂静了一瞬后,楼下尖叫声四起。 第273章 诈尸了 “啊”在艾琳的注视下, 陈瞎子阿巴阿巴了两声,才干巴巴地道:“气运就是显示这里会倒霉, 跟我说的话没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霉运应验得这么快。 艾琳收回眼神,陈瞎子的话是没错,可以不妨碍她觉得他乌鸦嘴。 她皱了皱眉,燃烧的大火熏黑了大楼的墙体,原先亮银色闪亮着的“长安娱乐”四个大字被爆炸震掉了一块,好巧不巧,掉的是“娱”字的一半, 变成了“长安吴乐”。 剩下的字体在熏烤之下,也黑银参半。 附近一排店里, 不管是店家还是客人, 都探出头来围观爆炸。谨慎一点的就待在店里,趴在玻璃上往外看, 大胆的已经站到马路边了。 无一例外, 所有人都举着手机。 艾琳捅了捅陈瞎子:“司顾问是不是没出来?” 她眼神还算不错, 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个身影。 想要将人辨认出来, 也不需要多好的眼神, 只要看在变故中最镇定的人就行了。 “没有。”陈瞎子道:“人肯定还在里面。以顾问的本事, 不用担心她受伤。” 陈瞎子墨镜后的眼睛半眯起来,看着着火的楼层,窜下来的火焰只是燎过三四层楼的外壁, 就开始往上升腾,攀上26层,然后向顶层进发。 他眨了眨眼, 对艾琳道:“咱们要不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原本跟他们一起蹲守在这里的人都不够用,临时调来的人和救援还没到, 街上可乱得很。 爆炸和大火带来了极大的混乱,满大街都是车辆的警报和尖叫声。被高空坠物砸伤、碎玻璃刮伤,还有司机在开车途中因巨响突然受惊而发生的车祸。 各种连锁反应下,整条街都堵了。 混乱中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所有人都惜命,不需要下属再声嘶力竭地大吼,生怕再来一波爆炸的人都自发远离了大楼,警戒线最终被拉了起来。 大楼前清出一块空地,没了拥挤的人群,徒留满地狼藉。 拥堵中,下属将带来的人分出去,散成三拨。第一拨最少,只有两个人,留下来看守警戒线,免得有人在躲避推搡中又被挤到高空坠物的范围。另一拨则分散开,疏通交通、清点伤者,同时将从楼里出来的人聚拢进行统计,清点是否还有人滞留在楼里,大约分布在哪些楼层,方便合理安排人手救援。 最后一拨则进入楼里,他们装备不齐,下属也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只让他们在低楼层范围内喊话,制造一些声音,主要是指引楼里或许还有躲藏起来,还能活动的人赶快下楼。 等人都派出去,开始行动以后,下属遥遥看见咖啡馆前的两位大师,左右看了看,抬脚往穿过人群,往两人的方向走。 刚走几步,一个男人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我知道谁是放火导致爆炸的嫌犯。”男人摸了下兜里的铁块,一脸坚定地大声道。 爆炸的时候他就将事故联想到在楼里碰到的那个女人身上了! 女人警告他的时候大楼里根本没着火,她不可能未卜先知,现在的事故百分百跟她有关! 下属被拦住,眉头微皱,他清楚失火的内情,司顾问应该没来得及阻止失控的觉醒者,要说故意纵火谈不上,这个男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同志,我有证据,绝对没胡说,你信我。”男人拿出铁块,又举起手机:“是一个女人,我在17楼碰见她的,这个女人很古怪的” 刚说两句,下属就确定这人见过司顾问了,余光瞥见挂着胸牌的娱记往这里张望,肯定是男人刚才大声的喊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下属当即打断男人,回头点了个人过来。 “队长,您叫我?” 下属点了点头,对男人道:“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线索,有什么话你跟他说,他会记录下来。这边太乱了,你们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说着他给队员使了个眼色,“你一定要仔细记下这位同志的话,把所有细节都问清楚,知道吗?” 队员点了点头,对男人道:“请您跟我来。” 他会避开人,把人拖住。 男人往娱记的方向瞟了瞟,内心有些犹豫,他是想报告可疑线索,但同时也不想放过一拨流量,要是有新闻出镜,再有采访就更好了,他手里还有一段录像。 如果今天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就能抓到人,再通过新闻把消息扩散出去,他顺势就能把手里的信息卖掉,炒作一番,不求卖个大价钱,小赚一笔也是可以的。 长安娱乐是不能呆了,下家还没有着落,他怎么也得想办法弄点钱度过这段日子。 “同志,这边走。” 队员侧身挡住男人的视线,看似商量,实则态度不容置疑。 男人见状,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先前被他拦住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他看着眼前板板正正挡在身侧的人,和对方几乎贴着头皮的发茬,突然有些回过味来,这批人好像不是普通警察。 “又烧起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男人和身侧的人一同抬头,耀眼的火光在他们的瞳孔中跳跃。 只见滔滔烈焰以违反物理规则的速度和状态一路向下,短短几秒就从25层窜到了十五层。如果说原来舔舐楼梯的只是火蛇,那现在燃烧起来的烈焰远远看上去,就是一条倒挂在大楼外的红色瀑布。 火焰燃烧带来的巨大热量让空气都产生了扭曲,热量使遍布楼体的玻璃开始膨胀。 “都趴下!”和陈瞎子、艾琳两人说话的下属回头,看见这一幕,转身向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吼。 “趴下,要爆炸了!快趴下!” 火太大了,燃烧产生的热量和压力绝对能挤爆玻璃,这么近的距离带来的冲击力,原先拉开的警戒范围根本不够,周围的人绝对没那么好运能躲不过第二次冲击。 下属凭借经验能推断出后果,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他的判断力,在他的吼声中,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还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有些人甚至还举着手机,想要录下大楼火焰瀑布的奇观。 下一秒,“嘭——”地一声,爆炸声再次响起。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灼热的风,恐怖的气浪推过,下属瞳孔紧缩,看着眼前一张张呆愣混合着恐惧的扭曲脸庞,拦过身边的人,带着人往地上一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属伏在地上,摁着身边的人。半晌,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降临,一丝热风贴着头皮刮过,只留下一些热意,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他小心抬起头,举目四望都是晃动的腿,还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好像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下属从地上一跃而起,同所有人一样仰起头,就见空中的碎玻璃好似被无形的屏障拦在警戒线内,它们彼此撞击跳跃,然后被一股力量推起,轻轻回弹 “哗啦啦~” 玻璃化作的“细雨”落下,在警戒线内铺了一圈,砸出一片清脆的响声。 大楼外的火焰瀑布没有再向下侵蚀更多的地方,而是开始回缩,一点点向上。 它回缩得非常有规律,规律到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发现异常。 “这火好像是被人控制的一样,可大可小,可上可下。” 下属循声望去,拍照录像人太多,也不知道刚刚的话是谁说的。 “还有那些玻璃,拦住它们的像不像是空气墙?” “对对对,可太像了。我去,我就说人类在偷偷进化吧?凭啥不带上我啊!” “这是两拨人在打架吧?进化的人这么凶残,好多无辜的人遭殃了。” 下属闻言,心中一紧。 大楼上的火焰此时已经收缩到极限,红色“瀑布”消失,至于零星的一簇簇火苗还在燃烧。 不过从25层往上,大火并没有熄灭,仍然在熊熊燃烧。 下属按着胸口,沉声道:“朱恩哲、陈潭、何冠锋汇报你们的位置,是否还安全?” 他没有料到还有二次爆炸,是他托大了。不知道派进去的人怎么样了,要是有人伤亡,他要负全部的责任。 “报告队长,七层,安全。有两名幸存者。” 耳麦中滋滋响了一串杂音后,传来声音。 随后被他点到名的人都一一回复,另外加上找到的幸存者,一共十一人,所有人都没有大碍,只有一个人因为爆炸的震动,为了保护幸存者,被掉落的吊顶砸到,受了一点轻伤。 下属松了口气,让他们带着幸存者撤退,不要再深入,消防队已经到了。 唐力民是跟在消防车后面过来的,这场爆炸引起的交通堵塞范围扩大,他被堵在路上,只能中途下车跑过来。 下属先跟消防队确认了救援行动,才垂着头走到他面前低着头检讨自己的失误。 唐力民道:“事后写一份检讨,重新学习背诵局里的行动手册,什么时候背完了什么时候再出任务。” “是。” 说完惩罚,唐力民问起现场情况,第一次爆炸的时候他就再没联系上萧然,对楼里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下属一一说明,重点提了被带走的男人和围观群众的猜测。 下属:“最后的火势太异常,周围的人太多,到处都是拍照的人,没有办法拦下消息。” “没关系,不用拦。”唐力民道:“你说的那个人先扣住,问明白他知道什么。通知宣传部,注意引导舆论就行了。” 这样的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根本就拦不住,现在正好大众潜移默化接受变化。 但是要警惕,不能让对立情绪产生。 下属点头,转身去找人。 等他们说完事,陈瞎子和艾琳才过来,跟唐力民打招呼。唐力民看到他们,道:“我正想去找两位。” 陈瞎子晃了晃脑袋,道:“唐副局不用问了,这事儿里面,无辜的人就是倒霉了点儿,没有大问题。” 唐力民挑眉:“不无辜的人呢?” “那就各归各路,各有各的业果了。” 话音刚落,唐力民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萧然的声音:“唐副局,你派人上来帮忙运两个人下去,要避开外面的媒体。” 第274章 诈尸了 “今日上午, 长安娱乐大楼发生火情,火势剧烈, 伴随两次大爆炸,造成大面积交通拥堵,并导致多人受伤。截止目前为止,大火已被扑灭,让我们来看现场发回的报道” 萧然转了一下台。 “长安娱乐短时间内多次发生火灾,是否是建筑内存在安全隐患?作为娱乐圈头部公司,两个月内, 长安娱乐多次暴雷,是否会改变当前娱乐圈格局” “据内部人士透露, 火灾发生的地方是高层办公室, 长安娱乐股东是否” 连续多次换台,多数新闻里都报道了长安娱乐的事。 每条新闻都有侧重点, 很多都是将火灾火情一笔带过, 重点都放在长安娱乐之后的命运上。新闻里对它各种角度的分析都有, 无一例外, 反正是不看好它的前途。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 也用不着分析, 除了正经的权威媒体,这些新闻多数也就是想蹭这一波流量罢了。 关掉电视,萧然又上网看了一下现场视频。 当时现场人多, 火灾发生时的异状根本没有办法隐瞒,视频到处都是。不过只要不是官方亲自下场给出定论,所有接近真相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再有专门的人搅混水, 大多数网友被风向一带,就不自觉跟着跑偏, 评论区立马变成嘻嘻哈哈的乐子人专场,阴谋论和真相就被淹没在玩梗的恢复中。 新闻没什么好看的,萧然收起手机,浅浅打了个哈欠,往床上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状态还算平稳,就是看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她支着下巴,盯着处处龟裂,裂开的纹路中似乎还有红光流动,几乎压缩成一个正正方方形状的“黑炭”。要是不说,任谁看到这块“黑炭”,都不会认为十几个小时之前它还是个人。 手指轻轻在脸上点了点,病房里很安静,一点动静都在她耳中被放大,微弱的心跳声从病床上传来,一下一下,虽轻,却跳得坚定。 萧然琢磨着,被自身反噬烧成这样,凌水竟然还活着,生生吊着一口气,求生意志可谓顽强。这跟她之前带着一些厌世和自毁倾向的表现完全不同。 火灵暴虐,凌水也没有任何留手,是拼着同归于尽的目的架势去的,如果没有她出现,凌水那一波确实能带走所有在场的高层,包括上下两层的所有人。 也不一定,萧然摇摇头,有一个人或许能保住性命。 门把手从外面被压下,病房的门被小心推开,发出一点嘎吱声。 萧然听到声音,闻声看去,这个时间,局里的人基本上都在为善后的事奔走,谁会过来? 来人一打开门,就对上了萧然的目光。他朝坐在沙发上的人点了点头,放轻脚步,走到萧然身边。 “司顾问。” 萧然认识他,来人是唐力民的下属,好像是叫兆吉还是兆习? “有事?” 兆吉瞥了一眼病床。病房的这张床是特意整理过的,床单被褥一概清空,整个床铺专门裹上了一层耐火材料,主要是防止病人万一再突然烧起来,连着病房一起点燃。 不开玩笑,他们接到通知,将病人送过来的途中就见过她身上喷发过几次小火苗,跟火山喷发岩浆似的,不仅让他们长了见识,还差点把抬人的担架和运送的救护车都烧了。 念头一闪而过,兆吉声音压低道:“司顾问,一起送过来重伤的几个人有一个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了。” 说到这里,兆吉忍不住龇了龇牙,被他们从大楼里抢救出来的那些人,伤势最严重的就是待在24层以上的。 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警报也不动,非得呆在楼里。但凡机灵点,往下跑两层,都不至于被烧成这样。 尤其是25层的人,直面火灾源头的,情况最严重,有一个没等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半路咽了气直接转太平间,剩下的也没好过多少,有一个算一个都在ICU里,能不能活看运气。 不过按他们烧伤的严重程度,就算抢救过来,以后也很难维持正常的生活。 当然,要是用上蛊虫的话,情况会好很多。不过蛊虫珍贵,像这些人这么严重的伤势,恐怕一下子要用上不少蛊虫。对这些人渣,费心抢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浪费宝贵资源。 兆吉撇了撇嘴,在心中暗自摇头。 萧然见兆吉说了一句话就开始走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还有些不屑,无奈提醒他:“谁死了?” “魏建中。”兆吉回神,连忙道。顺便补充了一句:“就是年纪大的那个魏董。” “他?”萧然疑惑:“他的伤势不是最轻的吗?” 她记得凌水跟小魏董僵持对峙的时候,魏建中是站在孙子旁边的,凌水爆发的时候,他因为站位的原因,在小魏董的保护下避开了大部分冲击,比起其他人,他只遭受了一次伤害,怎么先死的人是他? 兆吉额角抽了抽,实在无法苟同司顾问嘴里的伤势最轻。都烧成那样了,伤势轻重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吧。 他忍着吐槽的欲望,委婉道:“魏建中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不比其他人。他有一些基础疾病,又因为伤口感染,引发多重并发症导致器官衰竭,没挺过来。” 停顿了一下,兆吉又继续汇报其他人的情况,“另外几个人情况也不太好” “嘘——”萧然听着他的话,突然侧了侧头,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 兆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闭上嘴巴,脸上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萧然摆手,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边,蹲下来仔细侧耳倾听。她听了片刻,凌水的心跳声依然很微弱,好像刚刚猛烈的跳动是她的错觉。 萧然可不认为以自己的耳力会产生错觉。她回忆起和兆吉的对话,凌水心跳加速的时候好像是他们提到魏建中的时候。 “你刚刚说魏建中怎么了?他死了?”萧然背对着他道。 兆吉:“?” 好端端的,司顾问怎么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是在跟他说话吗?兆吉张了张嘴,正想回答,却发现司顾问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背着他摇了摇手。兆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还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兆吉屏住呼吸,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没了声音干扰,凌水心跳的变化异常清晰,她确实对魏建中的名字有比较大的反应。 “宋董是不是也死了?”萧然问道。 兆吉没出声。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萧然回头,朝愣神的人使眼色:“是不是?” “啊?啊!是。死得挺惨的,脸都烧没了。”兆吉道。 “咚咚!咚咚!”鼓动的心跳更加明显,中间还夹杂着一点细细的呼吸。 凌水看不出五官的头部毫无变化,这呼吸声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有变化就好,说明宋董对凌水能产生刺激,萧然示意兆吉:‘继续说。’ 兆吉:“人搬下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呃皮肉都融化了” 他磕磕绊绊地仔细描述宋董死前的样子,司顾问没说停,他也不敢停,只能绞尽脑汁想形容词。 随着他的话,萧然听到凌水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兆吉描述得越惨,凌水的心跳越快。她稍微一想,大约明白了凌水的心理,凌水确实没想活,但她还有执念,她如今能吊着一口气,恐怕全凭对长安娱乐这些人的恨意。 而这些人中,也包括小魏董,凌水名义上的男友,或者说情人。 “凌水,你听得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对吗?”萧然移到凌水头部的方向,平静问道。 炭状的人自然给不了她回答,萧然也不在意,继续道:“魏建中死了,宋董也死了,对你来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萧然停顿了一下,观察凌水的反应,也许是刺激已经达到阈值,凌水的心跳变化不大。 “不过——,虽然这两个人死了,但小魏董还活着。他的情况是最好的,伤势不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你应该知道他跟你一样,也获得了特殊能力吧?” “他的能力虽然不如你,但你要是死了,他的能力就更稀有了。凭借这个,他可以谈条件,说不定能减轻他的罪责,你局面变成这样吗?” 兆吉早就止住了话头,这时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特调局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 萧然没看到他的表情,她当然知道特调局的原则,这么说只是为了刺激凌水而已。 凌水的激烈报复行为为的可不是那点感情纠葛。她听了绝大部分凌水跟小魏董的争执,还有宋董插的几句嘴。 大概是没抱着活下去的念头,也是憋久了,凌水那会儿吵起来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倒是让萧然听到了长安娱乐的惊人内幕。 这公司,也不知道该说是物以类聚还是臭味相投,三方势力,愣是没有一个好人。 也能理解,有良心的混进这个公司,要么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要么就是被拉下水,没有能出淤泥而不染的。 最初的K城班底就不是什么好鸟。在K城环境的大染缸中,一些黑色手段他们没少学,也没少用。 海外资本不用说,一样是在K城趟过浑水的,甚至因为他们有外国身份,更受优待,干的事比K城土著还过分。 后来公司转向内地,魏家底子也不干净,挣扎都没挣扎,就跟着一起同流合污了。 三方搅和在一起,做人的事是一点不干。 但他们很小心,因为知道自己干的事一旦被抓到,枪毙几次都不够,所以对外一直维持着还算良好的形象。 凌水,还有一些其他艺人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跳进了这个大染缸,然后差点被染缸淹死。 凌水,包括长安娱乐一众大牌,都有把柄在高层手上——是他们的一些不可言说的视频和照片。 因为把柄,所以这些最挣钱、咖位最大的艺人在公司出事的时候才没能解约成功,只能被迫留在公司,跟公司共存亡。坚定想走的人,就要面临视频和照片流出,名声尽毁的后果。 至于艺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落在高层手上,基本上有两种原因,自愿,或者被迫。 前者是为了向上爬,愿意接受一些潜规则,后者,则是长安娱乐用了手段。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没人想留下把柄被人时时刻刻威胁,大多数艺人一开始对此都是不知情的,他们没想过会留下证据。 长安娱乐暴雷后,这些艺人都想解约,跳出火坑。 结果,他们就被扔在面前的证据当头一棒,打的晕头转向,偃旗息鼓。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想尽办法为公司站台,维持公司依然稳定的假象,凌水就是其中之一。 没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是因为高层承诺,等公司度过危机,所有想解约的艺人可以走正常流程,赔了解约费以后公司就能让他们离开,并且会将视频和照片还给他们,不会留下备份。 任谁都知道这是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但侥幸心理让深陷漩涡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安分下来,都觉得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凌水不在其中。 凌水这个人,萧然不太好评价。从她和小魏董的争执中,萧然能听出来她对公司一些高层的作为应该是早就知情的,具体知道多少,知道了多久,萧然不太清楚,但时间绝对是在长安娱乐被查之前。 她为什么选择沉默,萧然也不太清楚。如果凌水没有做更多的事,成为帮凶的话,萧然觉得也不能有过多苛责她的沉默,大部分人在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多半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总之,凌水应该是凭自己对公司的了解,没有信高层这个大饼,但她又没办法挣脱公司,所以陷入了困境,然后在困境中自我折磨。 彼时凌水的心理已经非常脆弱,小魏董又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无意中发现自己的男友也是参与公司那些烂事的一员。 在崩溃中,凌水发现了自己似乎获得了了不得的能力,这才让她最终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方式进行报复。 不过可惜的是,凌水不是在场唯一一个觉醒的,小魏董也是,而且两者的能力正好相克。 小魏董不如凌水狠心连命都不顾,能力比起来也有点差距,但凌水变成这样也能活,小魏董自然也不会轻易死。 没有什么比一个还活着,可能会活得不错的仇人,更能刺激凌水的求生欲了。 果然,听到萧然的话,床上的“黑炭”裂缝中流动的红色开始渐渐消退,这是一个好现象,证明凌水在有意识控制自己的能力。 随后,大约是胸膛的地方开始有微弱的起伏。 变化很明显,兆吉也看到了,他道:“司顾问,需要给她上仪器吗?” 之前任凭凌水这么躺着,一点救援措施都不做,是因为按她的情况,根本做不了,一些精密仪器完全近不了身。 现在凌水的状态好似稳定了,他们总得帮点忙吧? 隔壁那个人渣还有全套仪器监测,医护24小时观察呢。 萧然抬手悬在凌水身上,感受了一下她的气息,收回手道:“不用,仪器帮不了她,她只能靠自己。” “好吧。”兆吉点了点头,“那您要不要先去休息,这里我再找人来守着就行。” 萧然的确有些困了,为了不让凌水伤到更多人,她白天也费了大力气。打了个哈欠,她道:“也行,我去外面睡一会儿,你再叫个人过来守着她,有事随时叫我。” “好的。” 萧然摸到外间,正准备躺到床上,突然又坐起来,对开门要走的兆吉道:“唐副局还没回来?” 兆吉拉着门,回身道:“没有,副局说要在长安娱乐再找一找,还有没有觉醒的人。” 可能是一下子出了两个觉醒的人,还都挺厉害,让唐局觉得长安娱乐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虽然两个觉醒的人,一个板上钉钉犯的事不少,不能用,一个还待审查,也不一定能用,但长安娱乐还有不少人。 因为有两个先例,唐局对里面的员工和艺人都萌生出了别样的信心。 从一个公司捞人,总比全国范围内大海捞针要简单。 “他要怎么找?”目前特调局还没有开发出专门有效检测觉醒之人的方法。 兆吉露出一个略有些尴尬的笑容,道:“陈半仙和艾琳女士都在那里,让他们凭感觉看。” 实在不行就占卜一下。 萧然:“”她还以为他们留在那里是唐力民想让两人帮忙追查长安娱乐犯事的证据。 不得不说,唐力民是懂用人的。有明确目标的前提下,占卜起来事半功倍,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捞到人。 兆吉走后,等他找的人过来,萧然又交代了几句后,便合衣躺在病房套间外的床上,眼睛一闭,几个呼吸间便沉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时,萧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光怪陆离,斑驳的色彩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站在原地远眺,这片空间一眼望不到头,除了色彩繁杂以外,跟通往龙宫的那片虚空有些像。 几秒钟后,萧然闭上眼睛,扶着头慢慢坐到脚下同样流淌的色彩上。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但这个梦里竟然也会头晕? “嘎——” “吱——” 难听的像是尖锐物品在用力刮玻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随后又是“咚”的一声,整个空间颤了颤。 萧然低头,她的身下好像有东西在鼓动,头顶也是。 “咚!”更大的颤动随之而来,让她的身体都跟着颠了一下。 萧然爬起来,退开几步,在她原先坐着的地方果然鼓起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顶着流淌的彩色,一点点将那块地方顶高。 鼓包越来越高,被它顶着的地方像是彩色的塑料膜一样,因为被拉伸到极限,变得愈发透明和稀薄。 终于,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彩色变得极淡时,萧然看到了被“塑料膜”裹着的东西。 “!”萧然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 “司顾问,您怎么了?” 第275章 诈尸了 脖子上湿哒哒的, 头发贴在皮肤上黏黏腻腻,扎得人发痒, 萧然伸手拢了一下,摸到一手汗水。抬眼看向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几点了?” “10点34。”来守夜的人给了一个严谨的时间。 萧然皱眉,下了床,先去看了看凌水的情况。 跟昨天比,凌水的状态又稳定了一些,身上碳化的地方也有脱落的迹象, 在她周身散落着零星的黑色硬壳,只是仍然看不出她原本皮肤的样子。 不过她大概率是回复不了她从前的美貌了, 希望凌水清醒过后不会因为自己毁容的样子再次情绪崩溃。 守夜人不知道她心里的感慨, 尽职地跟在她身边,细心解释道:“过了凌晨1点, 凌水身上烧伤的痕迹开始脱落。” “哦。”萧然想了想, 问道:“她出现变化的时候, 你有没有去叫过我?” “叫过。”守夜人道:“不过那个时候您好像睡得很沉, 并没有醒。再加上凌水的身体看上去没有恶化, 兆助理也来看过。另外他还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简单做了一下检查,觉得没有大问题,反而是在好转, 所以兆助理就让我不要再打扰您。” 也就是说病房半夜进进出出了不少人,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跟睡死过去一样。 她是很累, 可即便再累,有人专门叫她, 她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没有任何反应。况且,时间上也不对,在梦里,她明明只呆了一会儿。 “你叫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常是吗?” “没有。”守夜人肯定回答。 萧然对这个答案也不意外,如果她有异常,也不可能醒过来还在这里,怕不是也得在病床上躺一躺。 她没再多追问,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隔壁的人呢?有好点吗?” 守夜人:“还是昨天老样子,没有好转的迹象,也没有变得更差。兆助理让人轮流试过跟他说话,没有太大作用。” 隔壁可以用仪器,观察起来更方便,他们同样尝试对魏焕使用语言的刺激,但哪怕提到魏建中的死,也没有察觉到魏焕有情绪波动。 “我稍后过去看看。” 守夜人求之不得,自然说好。 萧然又问了唐力民等人的行踪,得知他们还在长安娱乐,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便先去洗漱了,她一身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萧然才静下心来回想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先不深究梦中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就说她最后见到的东西。现在再回想起来,她已经不太记得具体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当时十分怪异。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恶心。 再回忆,连当时的感恩也十分浅淡,好像朦朦胧胧隔着一层。 她不常做梦,更何况是没头没尾,这么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一定预示着什么,但她没有任何头绪。 想不出结果,萧然加快速度冲了个澡,然后出门。 她记得楼下出去左拐有一条绿化带,里面的草长得挺茂盛,她想尝试一下卜筮。 不过萧然对自己卜筮的结果没有信心,一是卜卦者通常不问自身,二是她对要问的内容其实没有明确概念,最重要的是她在卜算方面的造诣马马虎虎。 也不能说是天赋不足,而是她占卜的时候很奇怪,多数时候只能得到无意义,什么也不能代表的结果,但偶尔灵光一闪时,却能占到十分准确的信息。 也就是非常看脸,纯靠运气。今天她就想拼一拼运气。 才从卫生间出来,套间的小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饭盒,守夜人看见她,忙招呼她吃饭。萧然顿了一下,道:“你先吃,我等会儿回来。” 守夜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一阵风一样刮出门。伸出的手收回,他又重新把饭盒盖上。 十分钟后,萧然攥着一把草重新上楼,回到病房,将手里的杂草放到茶几上。 守夜人很有眼色地将茶几上的杂物都清走,给萧然留下发挥空间。 萧然道了声谢,开始一根根整理杂草。 抽出五十根长度差不多的杂草依次摆开,其他全都拨到一边。再从剩余的五十根中抽出一根放在上方,心中默念着想要问的问题,萧然开始左右分拨余下的杂草。 为了提高准确率,她做得一丝不苟,连兆吉进来了都不知道。 兆吉看着伏在茶几上划拉杂草的人,使了个眼色:‘顾问这是在干什么?’ 守夜人没看懂兆吉的意思,但想也知道兆助理不会问别的,摇摇头,比着口型:‘不知道。’ 兆吉过来是有事,见萧然做得认真,应该是在干正事,也不好打扰,他也没打算走,干脆就先等着。 萧然的速度不慢,没让他等几分钟就结束了占卜。 看着似是而非的结果,萧然揉着脖子,搞不清她这次卜算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她一心想问梦境的含义,占卜给出的结果是有大危机,危机中又有转机。后果或许不尽如人意,但遵从本心,尽力而为,就是最好的结局。 主打一个云山雾罩,似是而非,说了等于没说。 萧然盯了茶几上的草一会儿,实在盯不出更多的信息,伸手一抹,将它们全部合到一起,跟之前摘出来没用的杂草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萧然不知道,就在她占卜的时候,她在梦中所在的地方,那个奋力想要戳破塑料膜钻进来的东西在经过不不懈努力和探寻后,终于找到了一块色彩十分稀薄的地方,然后将自己的触角朝那块地方猛然一戳。 斑斓的彩色被钻开一点缝隙,有了空子,外面的东西开始用力,拼命旋转触角,妄图撕开一个更多的裂缝。 通过旋转的触角,彩色薄膜外部的景象若隐若现。 薄膜外部,是一片黑漆漆的虚空。虚空中悬挂着一些同样色彩璀璨的星子,这些星子或远或近,不时还有流星拖着炫丽的尾巴划过。 【啊啊啊!好恶心!好恶心!】 触角还在努力往薄膜里钻,一团跳跃的光团突兀出现在薄膜内,绕着触角转动了好几圈,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退远了一些,蓄力一撞,撞在触角上,想把它推出去。 触角确实往后退了一点,却没有完全退出。 两者仿佛在角力一样你进我退,互相拉扯,彩色的薄膜反复撕裂又弥合。 倏然,触角上光团所在的位置裂开,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上下两排尖牙,对着光团一口咬下。 007:【!!!】 它猛地僵住了。呆愣间,数据流似乎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一口,007整个光团都打了个哆嗦。在它没反应过来时,触角张开的利口呸了一下,将它整个吐了出来。 007整个统都不好了,它感觉自己浑身都沾满了口水。 触角没有理会它,不再往里钻,而是张口咬向薄膜,想要直接将薄膜吃掉,方便它挤进来。 007见状,顾不得哀悼自己不干净,想要故技重施,再次把它撞出去。 它开始高速旋转,通过速度蓄力后将自己奋力抛出。 “呲溜”一下,它撞到了触角上。它以为的强烈反抗没有出现,被它一撞,触角软塌塌滑落,沿着薄膜的裂缝退出,惯性之下,007差点把自己也甩出去,好在最后关头它抛出数据链锁住薄膜,把自己拽了回来。 没了外力撕扯,薄膜飞快愈合。 最后一丝缝隙合上时,007贴着薄膜往外看了一眼,惊鸿一瞥间,它看到触角庞大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搅碎了一样,化成碎片,被虚空的力量一刮,连渣都没留下。 【好险。】007跳了跳,长舒了一口气。它仔细趴在彩色薄膜上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裂缝后,才晃晃悠悠飘走。 它得洗一遍数据,然后回去找宿主。它离开后,彩色掩盖中,一股淡淡的黑青色流动起来,蠕动了几下,化作一个迷你版的触角,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重新散开,一头扎进彩色中消失不见- * 病房里,兆吉看萧然似乎办完了事,适时出声,问她能不能收集一些凌水病床上脱落的硬壳带走,做一些研究。 萧然暂时将不清不楚的卜筮结果放下,好奇问道:“这些脱落的东西跟废弃物差不多,也有研究价值?” 兆吉笑着道:“这要看研究员的想法和实验。没有没用的废物,只有用错的方法。” “这些硬壳也是经过能量灼烧的,上面也许残留着一些能量,对开发一些针对性的检测仪器可能有帮助。” 研究人员更想做一些对活人的实验。当然,他们不是要搞人体实验,是想在经过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做一个全面身体素质的检查,还有长期的观测。 奈何凌水和魏焕都昏迷着,没办法自主选择是否同意配合,所以他们才退而求其次,先弄一些边角料。 其实兆吉不需要问萧然,只是捡这些东西,对凌水也不造成伤害,他直接让人取走就行了。 重要的是他询问背后表明的态度,让人比较舒服。 “等凌水女士醒了之后,我们也会告知她这件事。”兆吉补充了一句。 萧然没有理由反对,便点头同意了。 过来采集的人来了又走,直到十二点,萧然才吃上在微波炉里重新加热过的盒饭。 吃完这顿早午饭,按照之前说的,她转到隔壁去看魏焕。 魏焕的样子不太好看,跟她在电梯里见过的高大青年判若两人。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浑身缩水,跟被风干的干尸一样的干巴青年。 魏焕不仅干,他的身上还遍布着凸起的经络,再加上他身上烟熏火燎的痕迹,整个人有点像是一截枯树桩子。 吊在他左侧的葡萄糖顺着导管流进凸起的经络中,流速开到最大。萧然来的时候一瓶葡萄糖已经快见底了,等最后一点液体流完,另一瓶迅速换上。 从昨天到现在,葡萄糖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瓶。用这种办法在给魏焕补充他流失的**。魏焕倒是能承受一瓶接一瓶的静脉注射,但效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 魏焕的意志不如凌水坚定,萧然弯腰感受了一下他周身的气息,空荡荡的。 摇了摇头,萧然站直身体,退出了病房,正好看到陈瞎子和艾琳从楼梯的方向转过来。 看到萧然,陈瞎子抬手热情地挥了挥,艾琳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你们回来了。”萧然上前,“在长安娱乐有收获吗?” “有。”艾琳惜字如金,顿了一下,她又道:“收获很多,还发现了点奇怪的事。” “是什么?” 艾琳示意陈瞎子说,陈瞎子道:“还不能确定,我想先去看一下送到这里的两个人,是叫凌水和魏焕对吧?看完才能确定猜测对不对。” 第276章 诈尸了 陈瞎子说要先看人, 最后也没看着,唐力民让人过来把他们喊回去了。长安娱乐的事比较多, 他们在外面熬了一夜,先休息养好精神再说其他的。 等萧然再次见到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还在病房里,唐力民过来,带着一个女孩儿,看脸也很眼熟,萧然稍一思索, 就回忆起在哪里见过她,是在长安娱乐的那面照片墙上, 混在一众艺人照片中, 不怎么显眼。 不过看到真人,倒是比照片上好看很多。 顾烟晚年纪不大, 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是那种清纯可人, 没有攻击力的长相。五官单论起来都不算突出, 论漂亮来说, 肯定比不上凌水, 也比不上萧然见过照片墙上的那些咖位更多的女星,但是很有亲和力,看起来很舒服, 应该会很有观众缘。 有曝光的话,说不定也能红起来,只是在长安娱乐里, 她就没那个运气了。 进到病房的时候,顾烟晚神情有些拘谨却并不瑟缩。 她似乎察觉到了萧然打量的目光, 一双眼轻轻一抬,跟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开,在病房里扫了一圈。看到凌水时,她眼睫微颤,露出一点吃惊的表情,眼皮抬了抬,又迅速垂下。 她并没有认出凌水,吃惊是因为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但她很谨慎地没有发出声音。 萧然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突然发现自己对顾烟晚的评价并不全面。顾烟晚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指的是一个人的眼神能传达出许多内心的想法,这一点在顾烟晚身上有非常充分的体现。 她的眼神非常灵动,谨慎、吃惊、试探、同情等等情绪都表达得非常清晰,眼波流间让她整个人增色不少。这样的眼神放在荧幕上一定很好看,是很适合演戏的眼睛。 能被他带过来,顾烟晚肯定也是一个觉醒了的人,但萧然看唐力民脸上却全然没有高兴的神色。 也不知道他下午休息过没有,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疲惫,从进来到现在,他的手就放在太阳穴上没下来过,明显是头疼。 看见萧然,唐力民放下手,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又看了眼病床上的凌水,再看看顾烟晚。顾烟晚垂着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这么来回动作了几次,随后唐力民跟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十分苦涩的表情。 萧然被他打哑谜一样的动作逗乐了,开口打破病房里的寂静:“听艾琳和陈半仙说,特调局在长安娱乐发现了很多事,不知道唐局长发现了什么?陈半仙中午说要来看人的,怎么没跟唐局长一起过来?” “来了来了,司顾问您叫我?”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陈瞎子就推开门,他没进来,探着半个身体问道:“司顾问,我看隔壁的人也半死不活的,那些仪器在他身上也没用,能不能先让医生把仪器撤了,把人推过来一会儿,等我看完,再把人推回去?” 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眼睛。艾琳拨开他,从他身边挤进了病房。 顾烟晚的眼皮动了动,竖着耳朵听每个人说的话,收集信息。她至今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被从人群中点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事,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过。 萧然不知道陈瞎子要推魏焕过来的目的,她道:“魏焕那边的仪器太多了,不方便,你是要让凌水和他同处一个空间的话,不如把凌水推过去。” 陈瞎子:“凌水能动?” 萧然:“可以。”凌水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只要不再受到外力伤害就行。 陈瞎子点头,“这样也好,省得隔壁还要来回折腾。” 他们俩说好了,唐力民没有意见,一行人又转移到隔壁病房,还好病房的空间够大,才能多安一张床,又站下这么些人。 人也搬来了,萧然等人绕着病床围了一圈,看陈瞎子接下来的动作。 陈瞎子摘下墨镜,又将蒙在眼上的丝带解开,回头招手:“你过来一下,离他们俩近一点。” “我?”站在门外的顾烟晚指着自己疑惑道。 在陈瞎子肯定点头后,她按照他的指示,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两张病床中间。 陈瞎子闭上眼,在眼上轻轻一抹,然后睁开眼睛 “嗯”片刻后,他低下头,重新将丝带系上,“啧啧”了两声,似乎有些稀奇,又有些无语。 “回头得让徐顾问给我重新封一下眼睛。”陈瞎子道。他的眼睛解开容易封起来难,丝带只能帮他阻挡一部分能力。 “徐顾问也有自己的事,你还是尽快熟悉掌握它。”艾琳淡淡道,求人不如靠己,陈瞎子有不能栓在徐顾问身上。 陈瞎子叹了口气,“这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掌握的,它跟了我几十年我都没熟悉它,更何况几天。” 艾琳还想说什么,陈瞎子不给她机会,抢先一步道:“唐局长,咱们到外面说正事吧。” “行。”唐力民让人把凌水原样推回去,“病房里有小客厅,咱们就在那儿说吧。”- * 病房里,众人落座,唐力民道:“是陈半仙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顾烟晚不在,有些事她不好听,唐力民将人打发走了 “您先来。”陈瞎子道:“我再琢磨一下该怎么说。” 唐力民想了想,开口问萧然:“司顾问还记不记得赵欣?” 萧然当然记得。 见她点头,唐力民开始讲起昨天在长安娱乐的发现。这发现跟萧然和徐映都有点关系。 跟她们身体的原主有关。 长安娱乐里面不仅有潜规则,用视频拿捏威胁艺人,他们还给艺人拉皮条,用他们进行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交易。 同时,有一条更深的交易链隐藏在这个公司中——他们沾毒。 萧然抬眼,艾琳和陈瞎子脸色不变,他们昨天已经震惊过了,不敢想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么头铁的公司,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艾琳:“证据是在他们那个大楼的顶层发现的。” 谁能想到有人会把证据藏在这么显眼,又不显眼的地方。一般人不都是找个安全的、隐秘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藏要命的东西吗?偏偏到长安娱乐这里反其道而行。 “他们是把东西砌在墙里了?”萧然问。27层曾经被警方搜查过,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不可能不被发现。 “没错。”唐力民接过话头,他喝了口水,平复内心的情绪,尽量平静道:“证据藏得很隐秘,如果不是爆炸把水泥炸出了裂缝,又被大火一烤,水泥膨胀开,可能还发现不了。” 他们最初是在地板上发现了端倪,然后把27层仔细搜了一遍,从地板和墙里撬出来的有U盘和用牛皮纸包裹好的账本和照片。东西很少,分成了好几份存放。 一般建筑的墙壁和地板本来就有一定厚度,挖空几块地方把东西进去再用水泥封死,根本不会造成没有电视剧或者小说里会出现的空间视觉差异,连敲击都听不出异常,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藏东西的人或许是觉得手法已经天衣无缝了,所以证据上根本就没有加密,只在U盘上设了简单的密码,非常容易破解。 他们从昨晚到今早,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核对上面的信息,然后根据上面的名单抓人。 萧然想到了还在里间的凌水,道:“凌水该不会也沾” 唐力民摇头,道:“事实上,我们没在证据里看到她的身影,包括照片和视频。” “不过赵欣在里面,还有一些其他长安娱乐的艺人,包括导演、幕后工作人员等。” “在两条犯罪交易链中,有比较清晰的分割,沾的没有一线艺人,赵欣已经是最大牌的了。” 唐力民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萧然道:“因为一线艺人业务繁忙,且时时刻刻被镁光灯盯着,没有机会,万一当场发作,也容易暴露。” 她曾见过赵欣的样子,名气大,露面多的艺人稍微胖一点或者瘦一点都会被指指点点各种揣测,更何况是赵欣那副表现,分分钟就能被扒个底朝天。 一线艺人也能赚钱,吸金的能力不弱,搞不好还更赚,像凌水这样长红的,细水长流能带来更多好处,没必要竭泽而渔。 不过 萧然不理解:“凌水跟魏焕的争执提到过视频?里面没有她的话,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激烈的行为?” 唐力民道:“所以我们怀疑还有一部分证据没找到,因为从大楼里拿到的那些东西上看,在时间上,那份记录最后截止到五年前。我查过,五年前长安娱乐整体装修过一次,证据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封起来的。” 而长安娱乐还没解约的艺人,有两年前、乃至三年前红起来的,时间对不上。 “五年前和现在的长安娱乐区别在哪里?”萧然垂眸道。 “K城的班底被挤出核心了。”唐力民和萧然异口同声道。 这就能说通了,顶楼的证据应该是K城班底的人放的,萧然猜甚至可能是一年前死掉的那位董事藏的。 之前唐力民查宋董资料,说另外两拨人要争K城人手里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些证据。 他们绝对不会想让证据落到外人手里,但姜还是老的辣,东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一直都没被发现,直到凌水的决绝,让它们重见天日。 “另一份证据不在警方手里吗?”萧然问。 唐力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联络过跟进长安娱乐案件的人,他们是得到过一个U盘,但没办法破译,那里面的信息是加密的,需要正确的秘钥。” 也就是密码本。 有时候最原始的东西保密效果不比现代科技差。 有可能知道秘钥的高层被一锅端了,在可以问话之前,警方还是得用笨办法搜查。 他们要加快速度,长安娱乐的变故有心人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恐怕已经开始准备潜逃了。 萧然还在想赵欣,一个月前,她应该是因为拿到了不该拿到的东西死的。原主大约也是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甚至没搞清楚是什么,就枉送了性命。 还有原来的徐映,她跟赵欣的关系好,可能是在日常相处中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萧然思索的时候,唐力民没有再说话,他要说的都说完了。他看向陈瞎子。 陈瞎子挠了挠头,道:“我要说的事跟顾烟晚有关,跟凌水和魏焕也有点关系……” “顾烟晚不太对劲。”陈瞎子道:“她的气运很强,跟凌水和魏焕一起的时候,还在变得更强。” 【谁?谁的气运?】 萧然:【007?】 第277章 诈尸了 萧然:【顾烟晚, 你知道她?】 007没说话,有滋啦滋啦的数据流动声响过, 证明它没掉线。陈瞎子还在说他的发现。 萧然想错的一点是,唐力民会把顾烟晚带过来,并不是因为发现她觉醒了,所有当时在场的长安娱乐员工,他没有再找到第三个觉醒的人。 对这个结果唐力民也不是特别失望,他忙着指挥现场,挖掘证据, 核对信息,还要布局抓人, 忙得不可开交。能把一颗毒瘤连根拔起, 对他来就是巨大收获,足以抵消失落的心情了。 他都不抱期望了, 但随后, 陈瞎子就从人群中单独点了一个人出来, 也就是顾烟晚。 一开始顾烟晚混在员工中, 不怎么显眼。她的咖位不高, 融不进更大牌的艺人中间, 所以是跟着员工一起行动的。但是随着现场的情况变化,可没人管艺人咖位大不大,为了保证救援和灭火, 这群人的位置是不断调整的。 随着变动,顾烟晚的行动轨迹也不断变化,抱团待在一起的艺人也被挤散, 等顾烟晚无意中跟另外一个艺人撞在一起后,她突然像满电的手电筒一样, 一下子亮了起来,变得特别显眼。 陈瞎子摸了下自己的眼睛,道:“她当时周身的气运显现,比亮着的那些灯光还要明显。” 那时正好是晚上,所有资源都用在大楼里,没人会特地往顾烟晚那些人所在的地方打灯,所以他们那一片光线是暗的,一下子把顾烟晚显出来了,瞬间吸引了陈瞎子的注意。 “最开始我只有点意外,长安娱乐的气运不怎么样,是大厦将倾之势,顾烟晚却气运升腾,不见颓势,而且半点煞气也没沾。” 要知道跟长安娱乐有关联的人,就是路过的,都还倒了点霉。 陈瞎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露出思索之色:“不过这不算奇怪,也可能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气运,但是之前被长安娱乐压制,长安娱乐倒了,才有她的出头之日。” 当时陈瞎子就是这么想的,但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马上跟撞到她的人分开了,两个人错开,拉远了距离。” 然后他就看到顾烟晚身上的气运又快速暗淡下去,倒是没有泯然众人,只是跟用久了的老式钨丝灯泡一样,骤然暗了不止一个度。 一个人的气运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突然出现这么明显的改变,陈瞎子登时就觉得很奇怪,难免多注意了顾烟晚一下。 这一注意,他就有幸见识到了一个可控亮度“气运灯泡”的出现。 陈瞎子别具一格的形容让在场三人嘴角都抽搐了一下,不过他这个形容还真形象,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看到的景象。 萧然抿了抿唇,憋回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那造成她气运时隐时现,时强时弱的开关是什么?” “是人。”陈瞎子强调:“是艺人,其他人没用。我昨天观察了她一段时间,后来专门把她喊出来,让人重新给长安娱乐的人登记资料,每个人登记的时候都要从她身边经过。之后我总结出规律,发现她接触到的艺人,咖位越大,她的气运就会越盛。” 不过这个接触是怎么个接触法,陈瞎子目前还没弄清楚,反正距离不是唯一条件,也不是必要条件。 “但魏焕也不是艺人,他们两个也有关系?” 这话似乎问到陈瞎子心坎上了,他脸皱成一团,脸上的褶子更深,生动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无语:“随着顾烟晚接触的人多了,除了气运之外,我还从她身上看到了姻缘线。” “很多姻缘线!”陈瞎子一字一顿地强调。 艾琳一直正襟危坐在一旁,此时开口插话道:“顾烟晚的姻缘很杂,她的感情是一团乱麻,没有明确的指向,互相之间还有纠葛,剪不断理还乱。从感情的反馈来看,她处于主导地位,每段感情都能给她带来助力。” “同时也壮大她的气运,魏焕跟她之间的姻缘线缠得很粗。”陈瞎子补充道。 “听起来像是她通过感情联结,在吸取别人的气运?”萧然不笑了,陈瞎子和艾琳的说法让她想起了一点久远的记忆,她曾在第二个穿越的世界见过一个专门盯着气运之子窃运的女人。 难不成顾烟晚跟那个女人是一类人?虽然以魏焕的为人,不太像是气运之子,但说不定顾烟晚也是新手上路,先拿他练手呢? 如果是这样,那顾烟晚这个人,就不能留下。 艾琳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到她的说法愣了愣,她没思考到这个层面,在给顾烟晚推算了一下,得出跟毛线团一样的感情运势后,她最先冒出的想法是顾烟晚是个很有手段的女海王。 但再一思考了,她发现吸运的说法好像更恰当。 【不是啦!宿主!你不要有危险的想法啊啊啊!!!】007刚刚翻完数据库,察觉到宿主的念头,慌忙阻止:【你不能偷偷把人杀了!】 【光明正大的也不行!!!】 007喊得超大声,萧然歪头,轻轻按了下耳朵,差点被它震聋了:【有话好好说。】 【顾烟晚难道不是偷渡客?】 【不是,她是土著,百分百纯装本土人。】007收声,放轻了声音道。 萧然:【哦。不是偷渡客,却这么诡异】 她拖长了调子,【也不像是个好人,所以——】 007提起了它的核心数据,害怕宿主念头一转,又得出危险结论。但碍于规定,它又不能直接告诉宿主实话。007急得核心都发烫了。 萧然:【顾烟晚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 007慢慢将自己的数据流放下,撸平,给核心降温,然后茶茶地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哦,宿主你的思维好发散啊,怎么想到这方面去了?】 萧然嘴角微弯,她头一次听到007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萧然逗它:【大概是因为我脑洞大吧。】 007哼哼唧唧了两声,没接话。 萧然和007在对话,放在陈瞎子等人眼里,就是她在问完问题以后,突然歪了一下头捂住耳朵,好像被吵到了一样,然后又开始晃神,莫名其妙发笑。 “司顾问,你身体不舒服?”唐力民欠身,关切道。他听助手说过早上的异常,后来司顾问自己也没有特别表现,也就没人提出让她检查身体。 “没有,我很好,就是突然想到了一点事。”萧然将手放下,对陈瞎子道:“顾烟晚的气运变化对跟她接触的人有害吗?” “暂时没发现。”陈瞎子道:“不过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凌水和魏焕的运势有变化。” 陈瞎子咂摸了一下,“刚刚听您的说法,好像凌水的运势低迷了一点,魏焕——反而升了一些?” “魏焕还有气运吗?”唐力民捧着杯子,神色冷峻。从他们掌握的证据中,魏家可不清白。 魏家插手了潜规则那条交易链,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搅和进另一条线,但同在一个公司,还有内部争斗,唐力民不相信他对此一无所知。 魏建中死了,死人判不了刑,但魏焕还活着,追究起来,他肯定逃不脱。 “气运是气运,现实是现实,气运高也不能跟他犯过的错相抵。法律有不是依照气运给一个人量刑的。”萧然道。 【这个魏焕是男主还是男配?】萧然在心里问。 007:【宿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然笑了笑:【那换个问题,魏焕犯法了,他能逃脱制裁吗?】 【当然啦,能抓到人为什么不能判刑,就算是气运之子,只要有人能压住他,一样能让他俯首认罪。】 但这很难,要是不难的话,气运之子就不叫气运之子了。气运高的人,第一个特点就是运气一定会很好,其次则是他们会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总能挣扎出一条活路。 007又扒拉了一下数据库。按照原先的故事线,顾烟晚是气运之子,她会从18线明星一路奋斗成享誉国际的影后,成为娱乐圈的紫微星。 在这个奋斗过程中,她会获得不少圈内人的欣赏和帮助,也会踩下和打脸许多跟她同辈或者资历老的前辈,这些人会成为她的经验包,凌水是其中之一,她是前期占据重要戏份的恶毒女配。 因为嫉恨男友,也就是男配?or男主?魏焕对顾烟晚的特别和帮助,仗着自己的咖位和人脉处处给她使绊子,但最后被她打脸成功,落得身败名裂黯然退圈的下场。 退圈后凌水又被追索代言违约费,需要赔偿天价违约金,赔完钱后一直过得穷困潦倒。 她最后的结局是在电视上看到顾烟晚获得第一座影后奖杯,这是她曾经获得的荣誉。这时人们好像又想起了她,网上把她拉出来跟顾烟晚再次比对。本来就抑郁的凌水受不了网上的谩骂,拿刀乔装成粉丝接近顾烟晚,想要杀她,魏焕为了救顾烟晚,替她挡了刀,被疯魔的凌水连捅十几刀,不治身亡。 魏焕就是这么草率下线了。后来顾烟晚又交往了几个男友,也有不少人爱慕她,但在大结局中,她走到了顶峰,却还是孤身一人,并且还怀念着魏焕。 「后来,她还是时常想起魏焕,想起那个浑身是血,跌坐在地,边哭边笑的疯狂女人。她曾是她敬仰的前辈,却因为无望的感情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疯子。 顾烟晚想,她永远做不到失去自己,将命运交托给另一人,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 偶尔孤独时,她又会想起那个扑到她身前的男人,她再也没有遇见第二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人。 或许她只是放不下他。 当时只道是寻常。*」 故事是这么写的,但事实却截然不同,故事里可没说魏焕大概率是个法外狂徒,凌水也老早就想刀了他,可不是因为他移情别恋。 把原来的故事线埋吧埋吧,压在最底下,007继续听宿主跟其他人说话。 唐力民很是赞同萧然的话,他道:“没错,不管是什么,都不该成为一个触犯法律的人的护身符。” 别说虚无缥缈的气运了,他是少见的觉醒之人这点都就不了他,甚至因为这点,对他的审判会更严格一点。 普通人犯法和魏焕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犯法,造成的伤害不可同日而语,必须严肃处理。 “唐局长说的是。”陈瞎子附和,艾琳也点头同意。两人并不因为自身的特殊就觉得应该搞特别优待。 作为两个脆皮,他们也不希望特调局进来一些目无法纪的人,这些人没有强大力量的时候就能搞风搞雨,有能力再有优待,不得上天? 谁不想自己呆的环境安全舒适一点。 “那这个顾烟晚怎么办?”陈瞎子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顾烟晚有没有觉醒,但她身上有确实有特别之处,也不好放在外面到处跑。 唐力民皱眉,“先让她待在这里,弄明白她气运变化的规律,到底对其他人有没有伤害,之后再做安排。” “这太浪费了,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萧然道:“她或许是个很好的人形探测仪?” 唐力民:“?” 随后,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第278章 诈尸了 关于怎么让顾烟晚发挥探测作用还需要从长计议, 既要摸清楚她的可用范围,也要弄清她的可用方式。 还有就是需要确定觉醒跟气运之间的关联, 为什么跟她接触过的人只有凌水和魏焕是觉醒的。两者之间的界定标准在哪里? 萧然不好直接跟唐力民说顾烟晚是气运之女,旁敲侧击暗示他可以不必将探测目标局限在长安娱乐的艺人身上。 唐力民好像听明白了,不仅听进去了,他还想更进一步,看顾烟晚的作用能不能发挥到更大,突破到娱乐圈外。 有了想法的唐力民匆匆离开,他要去找研究人员开设一个新的研究课题, 顺便带走了陈瞎子,陈瞎子大概要跟顾烟晚绑定一段时间, 观察气运还需要他的帮忙。 两人走后艾琳也没多呆, 起身告辞。 病房安静下来后,萧然向后一倚, 靠在沙发背上, 道:【作为气运之女, 顾烟晚怎么没有觉醒?】 她不能比凌水和魏焕还差吧, 要是这样, 她干脆也别叫气运之女了。 提到这个, 007不能直接回答,它迂回道:【宿主知道气运之子也是有时效性并且有不同种类的吗?】 萧然:【不知道,不违规的话, 你展开说说?】 光团007闪了闪,一本正经给宿主做了一次非常具有学术性的科普。 萧然听了一段冗长的,让人昏昏欲睡的科普小课堂, 感觉大开眼界:【你们系统界还有学术性的统才?它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数据,还想到要把这些都分类的?】 007想到其他系统的辛酸, 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道:【无他,唯眼熟尔。】 系统干久了,见多了,自然就能分出个一二三四了。除了气运之子,俗称主角类型的分类,系统界还有好多其他的总结分类,比如恶毒女配的十大类型、逆袭宿主任务背后的五种动因,如何辨别宿主是否发癫、在执行任务途中突然有跳车解绑、坑害系统的预兆 这里面的种种坑,说多了都是泪,吃亏多了自然就能总结出经验了。 系统与宿主之间的恩怨情仇萧然不清楚,她总结了007的科普,总体而言,气运之子不仅具有时效性,行业性,还有多样性。 时效性很好理解,比如曾经的武侠世界,每代都有气运之子,时间有长有短,到了时间后就得退位让贤,给新一代需要扬名的后辈让路。好一点的结局就是成为江湖传说,残酷一些的,可能会沦落为被后辈踩着上位的踏脚石。 行业性也不难猜,就是气运局限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多半出现在综合性强一点,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的世界,比如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 萧然猜,顾烟晚就属于行业性的气运之女,即她的气运只有在娱乐行业内才是最盛的,同时她的气运应该也有时效性,终点是她走上巅峰的时候,起点不确定,可能目前的时间段应该不是她该起运的时候,所以她的气运才会晦暗不清。 另外,她是典型的需要催化剂类型的气运之女,类比的话,就是弱化版、自身有一定能力的玛丽苏。 反正还挺复杂的。 【现在这个世界快要面目全非了,气运之女还能达成她本应该有的成就吗?】萧然道。 作为衬托的恶毒女配和辅助顾烟晚登顶的男主(之一)都没有按剧情走,而且魏焕要么得吃花生米,要么牢底坐穿,长安娱乐都倒了,直接斩断了顾烟晚早期的气运催化剂。 007沉默是金,不对此发表意见。 顾烟晚这个属于重大变故,突发情况,她后续的走向没有办法预测。系统界也有例子,泯然众人、半路夭折、或者强大到突破限制,压到所有人头顶的情况都有,全看顾烟晚自己的能力。 不过顾烟晚估计到达不到最后一种。 萧然也就是感慨了一句,并不需要007回答她。 她伸了个懒腰,放出一只追魂蛊。她的蛊虫经过两次进化,在作用方面越来越贴合灵气复苏的世界。 比如织蛊经过实验,它不仅能让物理造成的伤口愈合,还有能清除阴气、煞气的作用。 虽然它的清除效果肯定有极限,但光是这一点就非常了不得了。 阴气、怨气、煞气等等东西附着在伤口上,都能阻止伤口愈合,不能清除这些东西,从前不致命的伤口也会悄无声息要人性命。现代医学在这方面暂时无能为力,织蛊的出现则是一重保障。 关键时刻,它说不定还能作为武器使用。因为它的效果和作用,织蛊在特调局属于战略性物资。 至于追魂蛊,它没有织蛊那么重要,特调局曾经也很重视它。它强化的是追踪能力,它的追踪能锁定灵魂。萧然觉得进化之后的能力才算是真正符合它的名字。 在网络和摄像头发达的时候,这个能力看似比较鸡肋。特调局考虑的是未来,想让它以后能发挥类似身份证的作用,特别是用来记录异能者的信息,方便约束他们。 不过这个设想还面临许多问题,比如追魂蛊的追踪范围太小,一只追魂蛊能记录的人数有限,没有一个“中央处理器”将信息汇总,不方便等等。 最大的问题是,就算有一个“中央处理器”,这个处理器该怎么控制,它绝对不能单独落在某个人手里。 这个问题没法解决,特调局的设想就不成立,研究了半个月,丝毫没有头绪后,追魂蛊的重要性被下调,不过它还是有用处的,不算完全鸡肋。 萧然把追魂蛊放出来当然不是在思考怎么让它进化成“处理器”。与其思考这个,还不如思考以后服务器能不能成精更容易,起码在处理庞大数据上,服务器是专业对口的。 【宿主宿主,差点忘了,我有事跟你说。】007的声音打断了萧然的思绪。 【宿主,界壁外面有东西摸过来了。】 没等萧然询问,007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触角入侵的事倒了出来。 【你说你被咬了,有受伤吗?】 【没有。】007道:【怪物吃不到数据。】 萧然放下心来,这才问道:【离界壁破碎才过去一个多月,域外的东西来得也太快了吧?】 之前还说有五年到十年的时间呢? 007道:【我只看到了一只,也许是碰巧,它可能正好在附近游荡,就被吸引了过来。】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只怪物死得太突然了,能在域外游荡的东西,不可能突然被搅碎的。】 它有自知之明,那东西肯定不是因为它的撞击死掉的,它很像是先被利器切割,之后才承受不了域外飓风的侵蚀,被搅成碎片的。 007不知道的东西,萧然更不可能知道,界壁的危机,也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哪怕知道了有危险,她也暂时无能为力。 【007,你确定真的没有东西进来吗?】 【应该没有吧。】007道- * 广城,徐映此刻正快速穿梭在山林中,她在追踪方士的残魂。 从李兴学带来的资料上,萧然见到了一个眼熟的狐狸木雕,戴在群租房倒塌事件中唯一幸存者的脖子上。 这个木雕不起眼,像是一个饰品,但萧然认出了它,血眼狐狸作为家仙 的时候,狐狸木雕曾经是它供奉的象征。 但是几百年前,它被诱骗出来,供奉的位置被顶替,有人代替它成为了家仙,不仅享受了本该属于它的香火,还把它打成了妖魔。 家仙修炼本就不易,当时的世道也很艰难,失去了供奉,还失去了寄身之所,又被原本庇佑的人视为妖魔,血眼狐狸开了杀戒,彻底在邪路上一去不回头。 那个顶替它的人,就是曾经设计杀害崔明珠的方士。 徐映在原地转了一圈,寻找方士的位置。 他很警惕。她得了萧然的提醒,一来就直奔着狐狸雕像,想要在方士反应过来之前除掉他。 但那个幸存的女人被洗脑控制得很深,随时随地都带着雕像不肯让人碰一下。 大概是她试探得有些明显,方士竟然十分干脆,直接舍弃了在看守所的女人和雕像这个寄身之地,跑了。 徐映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个女人还在给方士打掩护,但方士却直接用留在她身上的后手杀了她,吞掉了她的灵魂。 徐映动了动手指,追魂蛊捕捉到女人残留的一丝气息,给她指了个方向。 蛊虫是萧然心血来潮给她的,她说方士活了这么久,一定很擅长苟命掩盖自己的行踪,追魂蛊说不定能用上。 蛊虫没有留下方士的气息,但徐映用它留下了女人的气息。方士吞掉了女人的魂魄,被她追得紧,还没有完全将魂魄炼化,不时会泄露出一丝气息,正好让追魂蛊发挥了作用。 她沿着蛊虫指示的方向追上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方士再跑掉。这次是130多条人命,下次就不知道是多少了。 徐映轻巧地绕过灌木和树根,向方士靠近。专心追人的她没有注意到,一缕在漆黑夜幕中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烟雾从天空划过,同样向方士残魂所在的方向坠落。 第279章 诈尸了 呼呼的风声灌满了耳朵, 山林中各种蝉虫蛙鸟的鸣叫混杂在一起,极为热闹。 徐映再次停下脚步, 月上中天,清辉洒落,光晕笼罩下,山间似乎有如烟纱一般的薄雾升腾起来,带来一丝潮意。 徐映挪开脚步,蹲下身,地上两个大小差不多的脚印叠在一起, 顺着脚印往前,是被压倒的杂草, 很明显是被人曾经踩过的痕迹。 山林间的景象都大同小异, 但徐映记得这个地方。在她左手边,有一颗两人宽、耸立的参天古树, 古树上缠着粗壮的藤蔓, 环绕在枝桠上的细藤倒垂而下, 错落有致, 短的只有半臂长, 长的几乎要垂到地上。 细藤上卷起的叶子很有特色, 颜色十分嫩,跟周围暗沉的墨绿色格格不入,它们的形状像是一串串倒挂的小铃铛, 风一吹似乎就能发出清脆的铃声。 这么有特点的树缠藤不多见。这个地方她之前来过。 追魂蛊还在前面引路,许是见主人没跟上,它倒飞回来, 盘旋几周后落在徐映肩上,趴着不动, 但仍然在尽职尽责给她传递着方向。 徐映没有如之前一样顺着它的指引匆匆忙忙往前赶,并非她不相信追魂蛊的追踪能力,只是她突然反应过来,到目前为止,她连方士的影子都没看见。 两次经过同一个地方,是不是表示她一直在这里兜圈子。 她一直咬在方士身后,从城里到山间,从日落时分到子时人静,方士不傻,这么长时间都没摆脱她,恐怕早已猜到自己可能依靠某种手段能够定位他的行踪。如此甩不脱躲不掉,方士说不定就干脆带着她乱跑,以此拖延时间。 这座山不小,方士往这里逃窜,也不可能提前布置,想要一直引导着她原地打转,要么方士是在自己经过的地方留下了气息误导她。蛊虫毕竟不是人,只能辨别气息,想不到会人也会布迷魂阵,被迷惑也正常。 但方士一次性留下的印记不可能多,否则蛊虫感受到太多气息,晕头转向,给不出明确方向,很容易被她发现端倪。 再者,想要一直吊着她,方士应该不会距离她太远,这样才能方便暗中观察她,随时判断她的动向。 想明白这点,徐映慢慢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正好站在古树下。停顿了一下,她伸手拨开拂过额头的藤蔓,转向古树,退进树冠投下的阴影中。 她将手里的剑抱于身前,整个人向后靠,隔着藤蔓贴在树干上,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她紧紧跟古树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掩藏好身形,徐映开始回想这一路经过的地方。 追魂蛊见她不动了,顺着她的肩膀往上爬,攀上她头顶的一条细藤,拱进一个小铃铛中,赶走铃铛中的小虫,也把自己藏了起来。 徐映眼皮微垂,一副平面图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所有她经过的地方都清晰展现在这平面图中。除了最开始散乱的地点以外,她发现自己近两个小时跑过的地方连接起来,可以围成一个近似圆形的包围圈。 两点之间一定是直线距离最近,她的行动轨迹确是弧形的,追踪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从圆形包围圈中间穿过去。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方士有意带着她避开了中间的地方。 这个圆形包围圈里有什么,值得方士这么费心思将她引开,连逃跑都不顾了? 徐映敢肯定方士的行为是临时起意,因为在特调局的调查中,被方士洗脑的女人活动范围有限,根本没有来过这座山,更谈不上深入山中腹地。 搞明白方士暗藏的意图,徐映抬眼,既然方士不想让她过去,那她定然不能如他所愿。 她身形微动,地上的影子和古树的阴影交错分开,露出一点痕迹来。 四周似乎有风吹过,徐映耳朵抖了抖,她处于背风的地方,没有感受到风拂过皮肤的凉意,倒是听到了一阵一阵的草木伏起,互相摩擦的沙沙声。 但是—— 徐映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唰——” 剑刃摩擦剑鞘,月光之下,雪白的剑光映照出徐映凌厉的眉眼,她身体仍贴在古树树干上,只上半身微微前倾,已是一剑平送而出。 剑气夹杂着震荡的灵力,像是展开的扇形横扫过她身前的空地。 草木摧折,空地前的杂草齐齐矮下一节,被扫荡的断枝草屑扬到空中,又纷纷落地。青绿色的草汁从杂草断折的伤口流出,清新又有点微涩的青草味道弥漫开来,却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恶臭。 徐映收回手,剑尖下垂,贴在身侧。那种阴森森,带着丝丝凉意的窥伺感消失了。 能在这里窥伺她的,不做他想,肯定是方士留下的暗手。 这更加肯定了徐映的猜测,方士留在这里,必定是有东西吸引了他。 徐映抬手,追魂蛊从藏身的小铃铛中爬出来,落在她手上。徐映将它收起来,收起剑,向圆形包围圈的中央赶去- * 徐映的目的地方向,这里三面环山,瀑布飞流。瀑布下有一个水流汇聚的深潭,潭水清澈。 深潭中,瀑布正对着的前方,缺了一个小口子,满溢的潭水从缺口溢出,长年累月,逐渐冲刷出一条浅浅溪流。 溪流蜿蜒,润泽周围的土地。 这样背山抱水的好地方,本该是水草丰美,灵秀天成。但此时这里却草木枯萎,隐隐有一股死气蔓延。 “该死!” 在溪流圈起的一块洼地中央,有一个看上去年过半百的老人盘坐其上。 方士睁开眼睛,感受到自己留下的气息消失,面色十分不渝。 他眸色森冷地看向远方,似乎要穿透山石和树林,盯住那个怎么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想到那个后辈的年纪,方士阴冷的眼中嫉恨和郁色一闪而过。 他在这样的年纪,本事不及那个后辈的一半。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舒展。 他的天赋是比不上那些天之骄子,可天赋好又有什么用,比他天赋好的人,最后都因寿元耗尽而陨落,只有他活到了最后,并且还会一直活下去。 “唔!” 正洋洋自得于自己与天争命,还争赢了的方士突然闷哼一声,低头看向吸附在他手臂上软塌塌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触角一样的的东西。 这东西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不仅难缠得很,牙口还好,竟然能生啃魂体,他稍微放松一些,它们就毫不客气吸食他的魂力,简直防不胜防。 他实在没想到这里还能孕育出这么古怪的东西。他找到这里的时候,这东西还是如虫卵一般的模样,附在地穴上,看起来一抬脚就能碾死,根本没有威胁。 他当时也想抬脚碾下,但怕踩出一脚粘液,恶心不说,关键是怕这些粘液将地穴上的土地也污染,故而他犹豫了一下,想用阴气直接将它们烧掉。 谁知阴气一沾到这些东西上,它们突然活过来,吞噬了阴气后聚成一团,朝他扑上来,饶是以他的反应速度,都没避过,只能抬手遮挡,结果让这些东西附在了手臂上。 初时他没察觉到严重性,等这些东西吸食魂力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本就是魂体,舍弃一条手臂也没什么。但他断臂后发现根本没用,舍弃凝聚起手臂的阴气和魂力,反而成了这些的东西的养料,让它们壮大孵化出来。 不仅如此,这些东西吃了他的阴气和魂力还不够,转头就涌向了地穴。 他自然不可能让它们蚕食地穴,他舍弃了夺舍那个小辈重获躯体的机会,就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了这处地穴。 这里山气和地气聚合,即将生灵。生出的灵,便是这山川精气的化身,若能顺利成长起来,满足一些条件,再进一步,那便是天生的山神。 如果他能抢先一步炼化地穴,说不定能以身代之,到时再运作一番,许能获得神位。 他既成就神位,便不用再受弑神反噬的困扰。 那狐狸的位格终究不够,没能成为真正的家仙,不曾得到承认,他顶替她,只能渐缓反噬的效力,想要一劳永逸,还是得获得一尊神位才行。 合该他有此运道,汲汲营营千百年,终于得偿所愿,为此他还难得发了一次善心,想放过那个后辈一次。 只是那后辈不识好歹,偏要往死路上撞。 他手上的东西也是烦人的紧,不知是不是上天为山灵诞生设下的考验,竟叫他撞上了。 罢了,方士皱了皱眉,他想取而代之,也需得承受这点考验。定下心神,他伸手按在地上,抽取了周围一片草木生灵的精气,补充自己的力量,镇压手臂上的东西。 那后辈约莫已经察觉到他的行踪,他如今被绑在地穴上,在炼化它之前,脱不开身,也不能再分出力量调虎离山,两人之间势必要做过一场,可不能让这鬼东西关键时刻捣乱。 随着他越发不吝惜抽取精气,周围草木枯萎越多,以他为中心,放眼望去,竟是一副草木凋零、凄凉衰败的景象。 方士也不在意。 在他抽完了方圆五十米内的草木之精,终于将团成一团的出手压在小臂出,确定它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异动后,方士满意地抬起头。 “你来了。” 第280章 诈尸了 徐映远远站着, 看着一脸从容的方士。他熟稔的语气仿佛他们是关系颇好的旧相识。 方士的面容看起来要比崔明珠的记忆中更苍老一些。不过他天庭饱满凸出,脸上骨肉均匀, 一双眼因年纪大,显出老态,眼尾眼皮微坠,眼神明亮有神,看着她时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若非知道他干过的恶事,光看这张脸,也许会认为这是一个慈祥温和的老人。 方士的魂体比方潋还要凝实, 半点没有透明感和非人之气,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再加上他穿着一身青灰色道袍, 外罩一件颜色更深一些的氅衣, 双手交叠合于身前,宽大的衣袖垂落, 姿态潇洒, 昂然自若, 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徐映凝视了他几秒, 又看向脚下的土地。 在她眼前, 一条清晰的分界线隔开枯黄和墨绿, 墨绿色这边,一派生机勃勃,往前两步, 枯黄掩盖下,则半点生气也无。 徐映抬起剑鞘在枯草上轻轻一碾。枯草极脆,只是这样轻微的力道就分崩离析, 碎成了渣,这明显并非自然干枯, 草中一丝水分也无,生机断绝。以后也不会再生长出来。 没了枯草的掩盖,下方的地面也不是湿润的泥土,而是一片黄沙。 徐映抬眼,眸色沉沉,能将这里变成这番模样的,除了眼前的方士,没有别人。 方士对她的凝视不以为意,他神态自若,脸上挂着微笑道:“看小友神情,想必也察觉到此处异常了?老夫正愁找不到人一起解决此事。” “小友来得正好,你我不防坐下好好说道说道,正巧你我之间也有些误会,不如也趁此机会解开——” 话未说完,一抹寒芒直奔他脖颈处。 凌冽的剑气携雷霆之势袭来,剑气中裹挟的杀意冰凉刺骨,让方士一瞬间有种灵魂都要被刺穿的错觉。 方士神色错愕,未料到面前的小辈一言不合就拔剑。 这个愣头青,竟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跟他从前见过的天之骄子都不一样。那些个天骄多是死板守矩之人,经验不足,尤其爱听人述说不得以的苦衷。 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哭诉几句,他们也愿意停下来听听有何苦衷,舌灿莲花忽悠几句,便能信以为真。怎么这人就不按常理出牌? 他连说辞都想好了,先骗她自己是家仙,与妇人本是供奉与庇佑的关系,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这并不违背规则。 怀疑也没关系,妇人的魂魄还在他手上,他自有法子让她相信。 而后再引出他手上的怪东西,将此地地气之失推到那些东西身上,如此骗她靠近后再设法将那些东西引渡到她身上。 如此既能摆脱她,又能甩掉那些东西,他还能专心炼化地穴,一举多得。 可这小辈,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剑如此之快,剑光奔至面前时方士也顾不得再追思回忆往日好骗的天之骄子和自认为完美的计划,脚下腾挪,闪身躲避。 剑芒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削掉了他的几根发丝,刮起刺骨的凉意。发丝飘摇而落,方士侧身而立,阴影中的半张脸晦暗不清。 须臾间,他脸上的肌肉跳动了记下,藏住眼中的阴沉之色,从袖中抽出手,接住滚落的发丝,反手一收,它们重新化为魂力回到身体中。 被他避过的剑芒去势不减,直直穿透身后的瀑布,凿在在山壁上。 “轰”地一声巨响,瀑布炸开一朵巨大的浪花,浪花中间生生裸露出光滑的山壁,山壁上赫然有一个石碾大小的洞,正是刚才被剑芒凿出来的。 方士斜了一眼重新合拢的瀑布,眯起眼,稍做估量后,转头依然温和道:“你这小辈,脾气好生暴躁,竟是一句闲话也听不进去。” “你一直追着老夫至此,无非是为那桩命案,此事老夫可以解释,这原是一个误会,事情并非你所想得那样。” “我本是栖居在雕像中的保家仙,见那妇人生活凄楚,她又供奉于我,我自然要庇佑她。” 徐映清凌凌扫了他一眼,也不接话,方士僵了僵,一番描绘妇人凄惨生活的说辞差点说不出口。 “你若不信,我可” 徐映原就没想过一击能成,见方士避过也不意外。刚才一击只是试探,看不出方士深浅。 听方士还要说话,徐映提剑而上,对他的狡辩充耳不闻。方士不认得她,她却知道方士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多条人命,他却想把它说成误会?!何其荒唐可笑! 徐映欺身,刹那间便连出数剑,剑光从四面八方交织成一张银色的网,朝方士网去,堵死他腾挪的空间。 出口的话再次被打断,先前被剑气刮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现在又被剑光围剿,方士心中也隐隐生气一股火气。 若非他不能离开脚下的地方,哪里轮的到小辈在他面前逞凶! 心中如此想,方士脸上也一沉,不闪不避,迎上剑光。他还未放弃自己的计划,右臂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有意给这个小辈一些震慑,最好显露出实力,这样才好让面前的人冷静下来听他说话,因此他也没用一些花里胡哨的方式。 一双肉掌抽出,方士袖袍一扫,轻描淡写拂开两道剑光,再左手合掌,脚下一错,向内而扣,身子一转,就避开了袭向腰间的银芒。 银芒带起的气流卷起他宽大的衣袍,衣带当风。端的是风流写意,恍惚中倒也有些神仙风范。 危机并未解除,避过银芒后,方士脚下一点,弯腰如功,同时右手屈指一扣,生生捏碎直刺他眉间的流光。 因他闪躲,数道剑芒或钻入土中,或切进深潭,土层和潭水同时炸开,搅起满天沙尘和水珠。 尘土飞扬间,方士眉头跳了跳,顾不得再展示自己的力量,脚下一跺,阴气下沉,封住地穴,不让地气泄露。 渡出阴气后,他的力量便有些失衡,右臂的东西有活跃起来的意思。 方士衣袖翻卷,缠住早已近身,送到眼前的剑尖,回手一抽,将靠近的人拖到跟前,右掌拍出,印上小辈左肩。 徐映面色不变,耸肩而上,手腕微转,灵气迸发,细细的剑气纵横四起,割碎方士袖袍,迫使他收回手。 电光火石间,她左手也扣上方士拍出的右臂。她本想将手中一枚早已凝成的引雷符印在他小臂上,却在出手时突然心生警兆。 徐映本能地收回手,肩膀内缩,矮身避过方士的掌风,跟方士擦身而过后身形不停,旋身回转,指尖拂过方士后背,脚下顺势一推,转瞬间退开十数米。 符咒已经印上,徐映启唇,快速念出召雷咒:“雷霆号令,敕招众灵承符速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方士猛然抬头,头一次脸色骤变。 惶惶天威之下,他如同被盯上的困兽,一直被压制的反噬开始发作,他想逃,但先前想要窃取的地穴此时却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方士双眼泛红,神情狰狞地转向徐映:“那妇人的魂还在,是你”杀了她! “咔嚓——”一声巨响将方士的声音盖过,徐映没听到后面的几个字。 紫色的雷电声势浩大,照亮夜空,掩盖住月色,将山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数不清的雷电跟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 翻身落地的徐映见状,再次疾退数十米,避免自己卷入其中。 这雷虽是她以符引下,但已经超过了她能掌控的范围。瞧着不像是她控雷劈人,反而像是这雷本身就跟方士有旧怨一般,一副不劈死人决不罢休的架势。 等远远再感觉不到威胁后,徐映稳住身形,凝视着方士所在的地方。随后,她闭上眼,抬手盖住眼皮,缓解眼部的刺痛。 前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所有一切都湮没在雷电中,唯余一个闪亮的银紫色圆球,充盈的雷电之力连看一眼都会刺伤眼睛。 不能看,徐映就侧耳听着动静,雷电好像一时半会儿没有劈完的样子,她也不准备走,抱剑倚靠在树干上,等雷劈完了,她再去确认一下,免得方士还能秽土转生 山下,被巨大动静吵醒的人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推开被震得嗡嗡响的窗户,随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看着不满天空的雷电,呐呐道:“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连绵不绝的炸雷将他整个人都劈清醒了。 稍顷,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头扑向床上,摸出枕头旁边的手机,再次回到床边,录下了天上万雷齐发的场景。 视频足足录了有五分钟,聚集在天空的雷云才散去! 反复观看了这段视频后,他彻底不困了,兴冲冲登上软件,但凡能分享地方他都发了视频,然后兴奋地不停刷新评论- * 山上,雷云散去的那一刻徐映就睁开了眼睛,她片刻不停地闪身落在方士之前所在的位置。 雷劫之下,这块地方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山都似乎被劈矮了一劫,深潭的水也被蒸干了。 “咦?这是什么东西烧成的灰?”徐映用剑鞘去拨地上的东西,在一片焦土中,这团东西竟然没有被有被劈成渣。 就在她疑惑时,地上的东西裂开,随风散成了灰。 徐映顿了顿,收回剑鞘。仔细搜寻了一圈,确定方士真的死了后,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焦黑的土地里有一小块地方开始鼓动,像呼吸一样一起一伏,活了过来。 片刻后,山上的瀑布再次流下来,水流渗入地下,有嫩芽从焦土裂缝中钻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0-290 第281章 诈尸了 #广城玉宁山现超大雷云hot# #主播失踪死亡事件后续, 赵公馆突发不明巨响# 萧然翻了翻热搜,两条指向性非常明显的热搜下面评论截然不同。后一条的评论区氛围略好一些, 因为已经有警察介入,大多数人都觉得失踪的主播肯定是出事了。 虽然也不乏有抬杠的人和恶意揣测,说主播是为了流量自导自演的,但少有人跟风,反而将抬杠的人骂了回去。 前一条下面则轻松很多,因为雷云落在山区,没有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 也没有引发不可扑灭的山火,所以大家心态很轻松。 评论中还有全方位、多角度的多个视频, 当代网民多的是大半夜不睡觉的夜猫子。 “道友渡劫”、“山里有妖物成精”的言论被顶在最上面, 收获了最多的点赞。 萧然连续点开了几个视频,挨个看完, 下面的网友说的没错, 干打雷不下雨的雷云确实不太正常。 她直觉广城的异常天象跟徐映有关。 徐映在广城, 特调局传回的消息是徐映独自追着命案的肇事者上了山, 至此以后就失去了音信。 萧然有些担心她, 难免会对广城的事多关注一些, 也不知道徐映追的是不是方士,有没有在他手下吃亏。 007溜达了一圈,回来跟萧然汇报:【宿主, 今天的界壁也很稳固,没有发现入侵者。】 007对界壁安危的关心程度堪比世界意识,时不时就去巡逻一圈, 然后再回来告诉她最新消息。 萧然问它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007给出的理由是为了防止界壁顶不住, 这个世界完蛋的时候,它好带着她跑路。 007说得非常理直气壮,它认为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危机意识很有必要。 萧然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结结实实愣了好一会儿,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笑完后她提醒007,她跟世界意识之间还有契约在。 【没关系,人死债销,祂死了也一样。而且我们也没有占它便宜,也付出了努力,但事情发展到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时候,原则上宿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007如是回答。 反正宿主攒下的功德足够它们提桶跑路了,大不了再多穿几个世界 【噫!渣男!不要脸!】007完全不知道萧然在想它的跑路发言,听着病房里的谈话,在她脑海里可劲呸呸魏焕。 萧然:“” 算了,不管是男主还是重要男配,这些光环也不能抵消魏焕人渣这个事实,系统爱吐槽就吐槽吧。 007回来得晚,只听到了谈话的尾声,那边口供已经录完了。 “凌女士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嘶哑的嗓音像干涩的木头渣,咳嗽声比她说的字还要多。 大半天里,萧然总是听到凌水这样的咳嗽声。 凌水很坚韧,她是今早醒过来的,醒来后第一时间弄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和现在的处境后,不顾身体还很虚弱,表示自己可以立刻录口供,誓要将魏焕的罪名钉死。 她嗓子不好,说话断断续续,口供一录就是大半天,有时候萧然坐在这里听着她的声音都觉得难受。但她一句三咳,却能条理清晰交代事情的经过。 萧然听完了全程,她有些佩服凌水的一点就是她在交代事情时,并没有避讳和掩盖自己的不完美。 下意识回避自己身上的缺点,将自己塑造成完美受害者是人的本能,避免自己在受到伤害后还要经历二次审判。 但凌水没有这么做,她坦然承认了对自己跟魏焕交往时掺杂的利用,就是想借他董事的身份获得资源。以及,避免自己沦落到跟其他艺人一样的下场。 事实证明魏焕这个人靠不住,他并没有凌水想得那么厉害,也不愿意在她身上付出更多。 或许是因为凌水不是他“真命天女”的缘故? 007的渣男发言一点都没说错,哪怕是互相利用这点,魏焕的行为也够渣的。一边享受,一边又吝啬伸出援手。 凌水更交代,她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公司背后的勾当,包括宋董那边干的事。 她还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特调局至今没弄明白的,能够破解U盘信息的秘钥。 凌水咳完后,艰难地喘着气,因她身体的缘故,坐在她床边的人不太敢碰她,没办法给她顺气,就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倒杯水。 一提溜起来水壶,才发现壶里已经空了。 说了这么久,不知不觉,整壶水已经被凌水喝完了。 “我去打壶水。”看护人见状,提起水壶,说了一声便开门出去了。 问话的人惯例交代了一下他们根据口供和调查结果,还会来找凌水,必要时需要她出庭作证,得到凌水肯定的点头后,也跟着离开。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萧然跟凌水也没什么话说,低下头查看手机上收到的信息。 唐力民和李兴学先后给她发了消息,然后是徐映和崔明珠。 徐映和唐力民的消息意思差不多,都是说广城的事已经解决了,徐映正在返程途中。 萧然给徐映发去消息:【真死了?】 徐映大约是知道她会问,守着手机秒回:【雷劫之下,皆为劫灰。】 没等她回复,徐映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崔明珠联系你了吗?赵公馆那边出了岔子,方潋情况不妙。】 萧然皱眉,点开崔明珠的信息看了一眼,倏然起身往外走。 “司玉。”凌水咳嗽了一声,叫住她。 “嗯?”萧然握着门把手,回身面对她。 凌水的样子说不上好看,被大火焚烧过的身体没有因为掉落的碳壳重获新生。 光秃秃没有头发的头,皱紧的皮肤上疤痕交错,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让她的脸显得越发可怖,是出门能够随机吓哭一个小朋友的程度。 她全身上下都跟她脸上的皮肤一样,萧然相信她对现在的自己容貌是什么样子心知肚明,但她很镇定,半点没有毁容后的不可置信和歇斯底里。 凌水飞快眨动眼睛,睫毛被烧掉后,她的眼睛也不能长久睁开。 “他怎么样了?” 萧然知道凌水问的是谁:“死不了,也没你这么精神,还昏迷着。” 凌水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那之后呢?如果他能醒的话?” “当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萧然笃定地道。 “还有想问的吗?” “没有。”凌水安心了,轻声回道。 萧然点了一下头,拉开门,打水的看护人提着壶往旁边退:“司顾问,您要出去啊?” “嗯,照顾好她。”萧然交代了一句,飞快下楼。 “谢谢。”凌水半合着眼,对着早已无人的房门道。 “凌女士,你说什么?”看护人放下水壶,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凌水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 机场。 萧然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飞机落地。她看到李兴学和徐映同时下了飞机,然后是崔明珠,最后是被人抬出来的方潋。 萧然迎上去,担架上的方潋双手交叠,十分安详,看不出有问题。 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萧然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信息里并没有说清楚方潋的情况,她只知道她昏迷不醒,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李兴学眼睛通红,好像是熬了好几夜,“回去再说。” 他们回的不是医院,方潋本来就不能去医院,更准确的说,她如今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一行人返回林中小屋,路上崔明珠才说起他们的经历- * 方潋等人赶到赵公馆的时候,赵公馆还处于封锁中。 他们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观察了一天。 诡异的是白天的赵公馆和晚上完全不同。 白天赵公馆破败不堪,一到晚上,太阳完全落山,赵公馆就仿佛时间倒流一样,重回百年前。里面灯火辉煌,靠近大门,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乐声和欢笑声。 当年赵公馆被灭门前夜,就是在举办宴会。 这种恰似往日重现的手段几人都很熟悉,崔明珠是行家,方潋也会用。 两人也警惕,知道里面有幻境,做足准备以后才进去。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们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隐藏的苏锦真身,联手将她制服。 但两个人都低估了苏锦的狠劲和手段。 “她自爆了,方潋没有防备下,受了伤,被她趁虚而入。”崔明珠有些自责,苏锦太果断,她没来得及替方潋挡下伤害。 “趁虚而入是指?”萧然问。 车子颠簸了一下,方潋一跳,崔明珠忙将她按住,避免她滑下去。 007嘀咕:【她不是厉鬼吗?怎么身体跟活人一样?】 徐映帮忙卡住床,解释道:“苏锦不仅吃人,她也吃鬼,她的实力提升这么快,也有她吞噬了不少魂魄的原因,另外两个杀人后销声匿迹的阴魂就是被她吞掉了。” 萧然眉头一跳。 崔明珠按着方潋,道:“但她全凭本能,也不会炼化这些魂魄,没办法完全压制他们,所以这些魂魄也在跟她抢夺意识。” “她狠心自爆,其实是舍弃掉了一部分不受控的力量,然后趁机钻进了方潋的意识中。” “还有赵公馆长久不散的怨气凝成的意识体,她们的力量合而为一,都汇聚到方潋身上。但最终主体只能有一个,最后不知道哪方会胜出,我只能暂时先将她的意识封住。” 现在方潋的意识中就是一个战场,胜了,那就是她的机缘,她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败了,她连自我都会失去,只能成为别人的养分。 “她处于下风。”萧然道。显而易见,如果方潋占据优势,崔明珠不可能说她的情况不妙。 萧然:“没有办法帮她吗?” 崔明珠和徐映对视一眼,道:“有,但是会很危险。” 第282章 诈尸了 在徐映和崔明珠的方法中, 最危险的因素是执行她们所提出方法的人是秦思真,她是目前徐映两人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 之所以需要秦思真, 是因为方潋现在的意识是封闭的,在保护自己的本能之下,她会下意识排斥陌生气息再次进入她的识海。 方潋出事的时候,崔明珠就想过要帮她,她曾保护过方潋的魂魄,照理来说方潋对她应该是熟悉的,但她尝试进入的时候被拦截在外。 她没办法用暴力手段强行入侵, 这只会给方潋造成更大的伤害,说不定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同理, 徐映和萧然也都不行。 思来想去, 崔明珠想到了秦思真。 秦思真曾经和方潋同为一体,两人才分开不久, 彼此之间应该很熟悉, 方潋或许不会排斥她。 而且以秦思真对方潋的熟悉, 她比萧然三人更能分辨出方潋真正的意识。 唯一的问题是, 秦思真太弱了。 虽然崔明珠也完全了解方潋识海中的情况, 但想也知道肯定危机四伏。方潋、苏锦、赵公馆的怨气集合体, 哪一方都比秦思真强太多。 在她们争夺主导权的当口,肯定不希望有人找外援,所以秦思真面临的情况是她需要在找到真正方潋意识的情况下还要努力保全自己, 不要一进入“战场”就被人发现,追着围剿。 秦思真安静坐着,听对面的人一条条跟自己分析利弊。 实际上利没有多少, 只有一条,就是她能学到炼化魂力的功法, 是比之前更高深一些的,更倾向于邪修手段的功法。 能主动掠夺他人的灵魂力量,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交给她自保的手段,也是想让她把这份功法带给方潋,如果她能顺利找到她的话。 除了这点外,弊端就很多了,最多的就是她可能要面临的花样死法。 如果要劝人去干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最好不要把后果说得这么清楚和危险,不知道是劝人还是劝退。 秦思真有些不合时宜地走了一下神,错过了徐映最后问的一句话。 “你明白后果了吗?” 徐映说完,观察了一下秦思真的表情,对方低着头专注看着自己的双手,情绪淡淡的,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从方潋被送回来开始,秦思真只在最初露出过惊慌失措的神色,之后就一直很安静。 她在说,崔明珠在补充,秦思真就这么听着,一句话也没问过。 “秦女士,你是不是不愿意?”李兴学打起精神问道。 怕死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秦思真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她就彻底消失了。 “没关系,不愿意的话我们——” “我愿意的。”秦思真抬起头,直视着李兴学,声音温柔,语气坚定。 她愿意的,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是怕自己做不好。 她怕自己不能短时间内学会功法,怕自己不能顺利进入方潋的意识,怕找不到人,也怕认错人。她唯独不怕的是自己会因此再死一次。 李兴学感受到她的坚定,怔了怔。 “现在就开始吗?”秦思真曲起手指,转头问道。 徐映道:“只要你准备好了。” 秦思真点头:“那我准备好了。” 秦思真不笨,毕竟是能写出大卖剧本的人,良好的语言功底让她很快就背熟了徐映教给她的拗口功法。不过没有魂体让她实践,具体用起来效果如何不能保证,方潋那边不能久拖,秦思真没有多耽搁,在崔明珠的帮助下进入方潋的识海。 如崔明珠所料,方潋确实不排斥她。 “之后如何,就靠她们自己了。”看着秦思真融入后,崔明珠长长叹了口气,围绕着方潋的魂体布下一层阵法,徐映跟着布了第二层。 007老气横秋地附和:【尽人事,听天命。】 萧然布第三层。三层阵法,内外皆防,外部防止有人接近,内部则防的是秦思真失败,胜利的不是方潋。 只要醒来的人主动攻击阵法,三层阵法立刻化为杀阵,将人绞杀。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是等待- * “爸!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爸?!你怎么不等一等,等儿子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爸!” 凄厉的哀嚎让专业哭丧的人浑身一抖,默默低头,跪着往柱子旁边挪了挪,待察觉哀嚎的男人没有注意他后,他双手一撑,利索地从地上站起来,闪身躲到柱子后面,灵堂挂起的白幡正好掩盖住他的身形。 “爸!” 就在他藏好后,一声更尖利的女声盖过了先前男人的哭嚎。哭丧人悄悄从白幡后探头看了一眼,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里死死拽着一个小孩扑进灵堂,一下跪倒在男人身边,开始哭天抢地。 “爸,您不是一直想孙子吗?女儿今天把豪豪带来了。爸,您睁开眼看一看他啊!” 她言语间十足哀痛,但哭丧人很想吐槽一句。 ‘大姐,来葬礼之前能不能先把脸上的妆卸了,烈焰红唇、血盆大口跟丧事一点都不搭。’ 女人嚎了两句,男人好似回过神,比赛似的提高了声音。 他中气足,开口就把女人的声音压下去了,见嚎不过,女人开始按着身边的小孩给灵堂的老人磕头。 “豪豪,这是爷爷,你快给爷爷磕头!” 小孩不肯,女人下了大力气,按着他“咚咚”两下,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地面多硬,小孩头疼,往地上一趴,头一仰,也开始哭嚎起来,一边嚎,还一边在地上打滚。 孩子的嗓子尖,嚎起来也挺刺耳,声音一度穿插进灵堂外专门奏哀乐的鼓乐队。 能跟唢呐比穿透力的乐器不多,今天哭丧人算是见识到了,小孩的哭闹简直是精神攻击。 哭丧人听着哀乐的调子都混乱了几秒,然后停顿下来。 哀乐一停,灵堂里哭丧的声音越发响了,男人、女人、小孩都扯着嗓子不甘示弱,中间还混杂着大人抒发心中哀痛的哭丧词,怎一个混乱了得。 好像还嫌热闹不够,整理完情绪,找回调子的鼓乐队重新开始卖力演奏,鼓点敲得哭丧人心脏突突直跳。 就在哭丧人以为灵堂的乱子已经到达顶点后,后续的发展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除男、女、小孩外,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哭丧人陆续见到了赶来灵堂的一、二、三、四,三男一女,拖家带口,也是一来就哭,嗓门一个赛一个大。 哭着哭着,六个人开始互相攻击,都指责对方不孝,顺便表表自己的孝心。 要哭丧人说,这六个人里没一个孝顺的。要是孝顺,怎么会连葬礼都迟到,还在灵堂上闹成这样。 再说了,他们真孝顺,那老人怎么会花钱雇自己来给他哭丧。 哭丧人瞄了一眼灵堂上摆放的黑白照片,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默默退出了灵堂,到外面喘口气。 “小武,你也出来了?” 出门转了一圈,武喆又回来,鼓乐队负责吹唢呐的人跟他打招呼,递来一根烟。 “谢谢哥,我不抽。”武喆摆摆手。 “哥,你怎么也出来?” “嗐!里面闹成那样,先停一停呗,咱们也正好歇歇。”唢呐手顺势收回烟,叼在嘴里,没点燃,丧事还没结束,他随时就要重新回去吹唢呐,这个时候不好抽烟。 这点职业道德他还是有的。 再者,老爷子也是可怜,一辈子都做好事,自己省吃俭用养了六个孩子,临了临了,六个人没一个把他当回事。 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听到唢呐手的话,武喆心有戚戚。 他对里面的内情不清楚,他就是趁着暑假来挣外快,来了之后才发现钱难挣,屎难吃。 不针对老爷子,就是看不上他的这些个儿女。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唢呐手被鼓乐队的人叫了回去,灵堂那边消停了,他们得干活了。 武喆却没活干了,老人的儿女来了,抢着表“孝心”,没他这个花钱雇来的外人的事儿了。 武喆干哭丧人有两年了,还是头一次碰上拿钱不用干活的情况,要是今天不出这么个事儿,这钱他就安心拿着,高高兴兴回去了。 但灵堂发生的事让他心里就不太得劲,感觉跟骗人钱一样。 “算了,去买点东西,送老人最后一程吧。”武喆自言自语道。 白事接触多了,他虽然不迷信,但对一些忌讳也十分愿意遵从,今天要是念头不能通达,之后就可能不顺。 钱花了再挣,买自己一个安心。 老人不富裕,除了雇他以外,还要雇一些丧事的仪仗队,能给他的不多。武喆自己还倒贴了一点钱,买了鞭炮、纸钱、蜡烛和两样水果当贡品。 东西分装好,武喆抱着鞭炮,拎着两个塑料袋往灵堂走,他也不准备灵堂,就在外面,鞭炮就在送葬队伍经过的时候放,其他东西等老人下葬后再供到坟前。 时间不早了,老人的子女再怎么扯皮也得在白天把人葬了,这是规矩,白天阳气足,正是出殡的时候。 走到半路,武喆意外碰上了另一只送葬队伍,他远远看见人过来,立刻退到一边。 这支送葬队伍比他的雇主那边和谐多了,以武喆的经验看,肯定是花了大价钱请的人,老人的子女也是真的哀切。 武喆抱着鞭炮看着抱着遗照走在最前面的人一眼,不禁感叹同人不同命,连遗照上的老人看着都富态一些,一看生前就养得挺好。 等队伍走过,武喆重新往回走。 只是走着走着,脚下的路却像走不到尽头一样,而且越走天越黑,走得武喆人都恍惚起来了。 终于,水泥路走成了青石板路,青天白日走到黄沙弥漫,当眼前出现两张熟悉的脸时,武喆一下子醒过神来。 “您二位不是死了吗?” 他今天还看到这两位的遗照来着?! “你这小孩,也是来考城隍的?” “啊?”- * “明珠?明珠!” 萧然在崔明珠眼前挥手,把人叫回神,“你在刚才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这个课程内容你觉得有问题吗?”萧然点了点她面前的文件。 她确认过后,这份内容会作为教材下发到中小学。 快要开学了,上面决定开始向大众渗透灵气复苏的概念。增加相关课程是其中重要的一步。 崔明珠摇头:“没有,就这样。”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道:“我好像感觉到,有新的神位出现了。” 第283章 诈尸了 某小区业主群: 1:【有没有人知道小孩学校发的新课本是怎么回事啊?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2:【不知道啊, 有问题吗?还没到家,没来得及看孩子的课本。】 有人在下面回复。 不一会儿, 刚刚回复的人又道:【问过老婆了,这些书咋奇奇怪怪的?《妖鬼图鉴》?《强身健体基础入门》?《周易》?确定这是小学课本?】 2和3都能理解,一个是教人锻炼身体,一个虽然听着特别高深,但好歹也能跟国学搭边,算是复兴传统文化。但第一本是什么鬼?怎么混进教材里的? 3:【确实是,我们家孩子的课本也发了这些。】 3楼家长的话一出, 陆陆续续也有其他家长说起了自家孩子收到的课本。同一个小区的孩子不一定在同一个学校,也不是一个年级, 但要学的课基本一样。语数外课本一样不稀奇, 但这些明显跟课程关系不大的教材,大家都收到了, 说明不是某个学校擅作主张下发的。 正儿八经的教材中, 莫名掺杂了一些画风迥异的东西, 弄得家长们都很懵逼, 所以都在互相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让家长们不解的是, 这些多出来的课本都是他们花了钱的, 虽然价格都不贵,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但这还是初中以下的家长们头一次在教材上花钱, 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说起收费,其实这些作为指导作用的教材最初刊印出来的时候,上面也是不准备收钱的, 就跟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一样,免费发放到学生收手中。 这是最初就定好的政策。要问怎么能最快让灵气复苏的信息进入全国人民眼中, 那肯定是让这些信息走近学生的生活。 成年人可以不关心时事新闻,不关心外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家长少有不关心孩子学习的。 将相关信息纳入到教育体系中,孩子们知道了,家长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比任何宣传都有用。 不过后来考虑到教材还会在网上和书店同时铺货,就是为了方便对其感兴趣的人能够随时购买到。 在官方预计中,一旦教材的内容被证实是真实有用的,这些书必然会引发一波抢购狂潮。 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上面最后决定还是对其进行收费。 这是表面说法,李兴学后来给萧然等人透露,收费的最主要原因是财政压力有点大。 全国铺货,争取人人都能在想买的时候都能以低廉的价格买到,最好做到人人手中都有一本相关教材,这跟针对性只免除小学和初中的课本费需要的财政补贴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花钱的地方也多,国家的日子也过得有点紧巴,有些大型的工程要么叫停,要么撤项,就是为了省出钱来挪到该用的地方。 有人嘀咕就让他们嘀咕,迟早他们会知道这些书是有用的,花这点钱不算什么。 上面也没直接说灵气复苏,一上来就放大招,后果更可能是引起恐慌,闹出乱子 业主群刷了一会儿屏,也没个人给出确切内部消息,不少家长切出去,到班级群里去看看,有没有哪个家长去问老师。 问是问了,但老师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临时收到学校的通知,教材是强制性,每个孩子都必须买的。 最后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有人舍不得出这个钱,在群里闹了起来,阴阳怪气讽刺老师瞎收钱,差点把人气哭了。 受了委屈的老师丢出来一张截图,是学校排的课表,跟家长们收到的课表有细微的差别,各种活动课都被改成了相关课程。 老师:【课表在重新调整,发了教材就是要上课,每个年级都是如此,不是老师能任意决定的!】 闹事的家长被怼了一下,仍然不依不饶,其他家长见老师这么说,纷纷出来打圆场,好歹把事情揭过去了。 有些敏锐的家长也不泡在群里了,放下手机开始翻课本,后两本书的内容写的玄乎,又是招式、又是卦象,前者像小说里的武功秘籍,后者跟修仙功法差不多,没点基础看不懂。 第一本就写得很平易近人,图文并茂,没有阅读障碍,看起来像是志怪小说精选集,倒也能看进去。 不少家长看着看着直接当故事看了,模模糊糊也多少记住了一点东西,比如鬼也分等级,最低级的游魂很难伤到人,意识也不太清醒,只有执念,一般不会害人,如果遇到无需恐慌 还有一些其他等级鬼魂,等级越高越厉害,只要发现一点迹象就赶紧跑,然后等待救援。 家长:写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非常有带入感 业主群: 临近12点,已经安静下来的业主群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4:【我家孩子学校里也发了这些课本,多的不方便说,但课程不是教育局安排的,是更上面的层级发下的通知。从这个学期开始,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要强制参加训练,包括高三,开学后应该会有通知。】 4:【劝各位家长一句,家里小孩学这些课的时候,大家最好也抽空跟着一起学。】 4:【新的时代要来了。】 一秒钟后,最后一句话被撤回,只有寥寥几人看到了这条消息- * 教材的事引发了短暂的浪潮后偃旗息鼓,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还在暗地里流传。 9月3日,武喆拖着行李箱返校,看见学校大门的那一刻,他差点哭出来,活着回来不容易。 再次返校,恍如隔世。 一只手悄无声息靠近他的后背,高高举起,想要来个偷袭。孰料前面的人如游鱼般一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的手腕反身一拧,膝盖一顶,就要将人压在地上。 “卧槽老四快松手!疼疼疼!!! ” “老二?”武喆看清是谁后,松开手上的力道,膝盖改顶为拦,将人托了一把,避免了他跪倒在地的命运。 等人站直后,武喆松手,老二揉了揉快要被掐断的手腕,伸手一勾,搭在武喆肩上。 武喆抖了抖肩,忍住将他的手抖下去的欲望。 老二浑然没有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惊奇道:“可以呀吉吉,你啥时候有这身手了?老实说,在哪儿学的?简直帅呆了!教我两招呗!” 吉吉是武喆的绰号,刚开始是老二这么喊他,原因在于老二看他写名字看岔劈了,把喆看成了两个吉。武喆纠正过后他也没改。 后来这个绰号传开了,连老师上课点名答到的时候偶尔也会这么叫他。 绰号比他的真名传播范围更广。 武喆拖着老二,推着行李往宿舍走,面对老二的追问,武喆想想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一言难尽地道:“教不了,这是短期速成之法,全靠天赋!” 见鬼的天赋! 武喆斜了他一眼:“你没天赋。” 他完全是陈述事实,老二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相反,他身体素质很好,健康得很,阳气足,一般鬼魂见了他估计得绕道走。 话说回来,以前不觉得,现在他发现他们学校有点阴哎。 难不成学校是建在乱葬岗上传闻是真的? 武喆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要是真这样,现在学校里不得是人鬼混居?想到这里,武喆打了个哆嗦,仿佛看见了自己奔波拘魂,全年无休的未来。 老二还在叽里呱啦说自己天赋如何如何好,顺带鄙夷一下武喆的小身板。都是朋友间调侃的话,没有恶意。 末了快到宿舍了,老二压低声音又道:“你暑假过得怎么样?有活干吗?” 关于武喆的某些职业,老二是知道的。虽然有点超出想象,但老二也没有歧视他。武喆家境不好,孤儿出身,虽然有助学贷款,但上学也不是没有其他花费,能让你自己过得好一点,挣钱嘛,不寒碜。 老二平时神经大条了一点,他自己觉得武喆干的事还挺酷,但也知道其他人可能会嫌晦气,所以还帮他保守了秘密。 在这一点上,他嘴特别紧,说梦话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武喆点了点头,道:“还行。” 就是最后亏了一笔。 附近人多了,老二没细问,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妈给我塞了好多吃的,重得要死,一会儿分你一半。” “嗯,帮我谢谢阿姨。” “得嘞。” 说笑间,两人就到了宿舍楼下,因老二说行李箱重,武喆帮忙将他的行李拎上了楼。 老二刚开始还推辞来着,看他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气能举起两个行李箱,啧啧称奇了两声,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他的搬运服务。 到了宿舍,老大和老三已经在里面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一人翻着一本书。 看他们回来,宿舍长,也是几人中年级最大的老大从书本中抬起头,道:“学校发了新书,给你们放桌上了。明天要开始军训,今天早点休息。” 老二:“?” “军训?大一不是训过吗?怎么还要军训?” 老大:“不知道,学校是这么通知的,大一到大三都要训。大四要不是出去实习了,召不齐人,多半也是要训练的。” 老二将行李箱放平,开始往外清东西,行李箱大半都是吃的:“学校发神经了?” “发赈灾粮了,给你们带的,来拿。” 老大和老三纷纷起身蹲在他旁边,等他派发口粮大礼包。 老三接过塑料袋,道:“我家给我送了好几箱牛奶过来,你们待会儿一人拿一提。” 他推了推眼镜,又道:“这次军训不简单,还有发的书,你们都仔细学。” 老大点点头,劝道:“老二,以后别逃课了,不能老想着及格万岁。” “啊?还有课?” 见老大点头,还严肃地盯着他,老二举手投降,“行行,我知道了,听你们的。”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就先学着呗,大不了多听几节课,要是尽是些没用的知识他再逃课也不迟。 “吉吉,干嘛呢?来拿东西啊。”老二应承完,发现武喆没动,扭头喊他,发现他手里正举着一本老二歪头看了一下书名,妖什么鉴来着? 武喆放下手中的书,心中惊涛骇浪,脸上还努力保持镇定,半开玩笑道:“这书怎么没有编纂人?看着跟盗版似的。” 写妖的部分他不清楚,但里面写鬼的地方,经历过前几天的事,他算是半个行家,内容虽然不全,但一字一句没有半点差错。 写这本书的人,是不是跟他一样?武喆迫切地想知道这点。 其他三人也不知道,老三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但不能透露,刚刚劝老二的话已经是他能说的极限了。 他察觉到武喆的急切,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想,道:“军训会持续半个月,结束后上课的第一天就有一节相关的课,到时候可能会讲,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老师。” 也可能问不出有用信息,这句话老三没说。 武喆也知道舍友们没办法给他答案,他按了按自己手腕内侧,按下急切的心情,点了点头。 第284章 诈尸了 “快!快点!” “妈的, 你会不会看路,挡老子道了。” 说话的人推了身前的人一把, 差点将人推倒。 被推的人几个趔趄强行稳住身形,停顿了一下,垂着头,低声吐出一连串叽里呱啦的话。发音抑扬顿挫,像是本地少数民族的方言,又跟边境那边的缅语有些类似。 推他的人是这伙人的头目,人称马哥。 马哥在这一带混了许多年, 缅语也会说一些,但没听明白这人说的话。 不过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人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艹!你敢骂我?!” 马哥抬手, 一枪托砸在说话之人的脑袋上, 瞬间将他的脑袋砸出了血。 鲜血顺着额头滑落,糊住了眼睛, 被推、被骂又被打的人抬起头来, 缓缓眨了下眼睛。 脸露出来后, 这人瞧着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一身常年在太阳底下暴晒晒成的黑肤, 脸上还有晒伤好转后没蜕干净的皮。 他死死盯着马哥, 眼神如同山中盯着猎物的狼崽子,随时都准备扑上去给猎物致命一击。 血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渗进眼睛,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 擦都不擦,看着马哥再次吐出一句简短的话。 人群中,一人闻言, 神色一变,他跟少年是同族, 离家多年,多数族语他已经忘记了,但少年话里的词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马哥!”他叫了一声,拦下马哥还欲打人的动作。 “马哥,你别把他打死了,咱们还得靠他抄近路,翻过山去。”在马哥的瞪视下,他硬着头皮劝道。 就耽搁一会儿的功夫,后面似乎有异常的声音传来。 “马哥!马哥!雷子追上来了,快跑吧!”小弟之一也跟着劝道。 他的声音十分小,生怕动静大一点就被警察听到。 咬在他们屁股后面的警察邪性地很。他们常年混迹这片山路中,跟警察打过不少交道,以往只要往山里一钻,山里各种气味混杂,连警犬都不好使,躲上一阵子,就能把人甩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撵的跟丧家犬一样,深入山里这么多,都已经快跑到边境了,还没甩脱人。 其他原本漠不关心,看着老大教训人的小弟此时也流露出焦急的情绪。 马哥也听到了声音,不仅听到了,他还能远远看见扫过来的光。他们在逃命,自然不敢开灯,但警察就没有顾忌。 这跟警察们以前的小心谨慎的围剿也不同,似乎完全不怕被看见。 灯光越来越近,马哥也有些急恼,低声朝少年喝道:“你聋了,带路啊!” “抄近道!哪边快走哪边!敢耍花样,老子一枪崩了你!” “马哥,我看着他,他不敢。”先前为少年说话的人趁机上前推了人一把,对他道:“快走吧,你老实带路,只要过了边境,马哥不会亏待你的。” 少年带血的眼珠子转向他,眼里尽是冰冷,那人也不在意,推着他往前走,还不忘招呼马哥等人跟上。 众人又跑起来,喘息声加大,那人趁机压低了声音,道:“南坎,你听叔的,跨过边境,你跟着我吃香喝辣。我是你亲叔叔,不会骗你的。” 少年闭起半边眼睛,抬手扣了一把额头上快要凝固的血迹,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人脸色瞬间十足难看:“你别不识好歹!” “艹!” “马哥!” 惊慌失措的叫声打断了那人的话。他一回头,就看见马哥壮硕的身形滚倒在地,一声惨叫即将脱口的惨叫被他生生压在喉咙里。 “马哥!” 小弟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想将马哥扶起来。 “啊!滚开!别碰我!” 马哥惨嚎一声,哆嗦着撑着自己在地上翻了个身,“我的腿!” 小弟小心打开手电,光亮一闪而灭,足够众人看清马哥的情况。 惨白的骨头戳出皮肉,伤口的洇湿了裤子,血糊糊一片。 平地摔能摔成这个惨样,骨头都露出来了是小弟们没想到的。 “怎么办?” 都这样了,马哥肯定是不能自己走了,他们在跑路,拖上一个人必定会拖累他们的速度。 “快扶我起来!”马哥忍着疼呵斥道。 有人身子一抖,被指使习惯了,跨出一步就想扶人,被同伴拦住。 虽然没有了光亮,但少年的叔叔一直盯着马哥的伤口,楞楞出神。半晌,他打了个寒颤,回头看自己的侄子。 狼一样的眼睛也在回望他。 ‘山神惩罚每个有罪的人。’ 那句诅咒似乎还回荡在耳边,现在诅咒应验了。 不,这是迷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从来不信有报应这回事。 他回过神。黑暗中,他看不清同伴们脸上的神色,但从他们一动不动的行为中可以猜测出这些人已经想放弃马哥,独自逃跑了。只不过碍于马哥从前的震慑,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还未到绝境,他们都不想得罪马哥,万一还有翻盘的空间,事后马哥绝对饶不了他们。 以己度人,马哥也猜到了小弟们的想法,他忍着恐慌,色厉内荏地点平常最软弱的小弟的名字:“辉仔、青仔,你们是死人啦!”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劝你们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大喇叭的喊话传出很远,打破了心照不宣的氛围,面露挣扎的小弟们下定决心:“马哥,你放心,我们会为你报仇的!” “别废话,动手!”说话的人当先扑上去,捂住了马哥的嘴,其他人纷纷按手按脚,有人抽出刀,丢给愣神的少年叔叔,道:“你来!” 他们要杀人,一是为了防止马哥被抓后供出他们,二是永绝后患。 死人,才是安全的。 所有人都要参与,互相捏着把柄,以后才不会背叛,将这件事反咬出去。但真正动手的人才是承担最大风险的。 少年叔叔没有犹豫,捡起地上的刀,干净利索一刀插进了马哥的脖子,横刀一划,拉出一条横贯脖子的伤口。 他没有退路,他不杀马哥,这些人也会将枪口对准他,因为换成他自己也会这么做。 鲜血喷溅,飙了他一脸,马哥惊恐地瞪大眼睛,被人死死按住,身体弹动了两下,不甘地咽了气。 那句诅咒再次回荡在耳边,还有少年后来说的话。 ‘你抛弃了山神,山神也抛弃了你。’ 少年叔叔用衣摆擦了擦刀上的血迹,神色不变。 从他走出大山的那一刻,他就抛弃了信仰。 “快走!”其他人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 “艹,那个领路的小子呢?” 趁他们内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了影。 “跟我来,我知道路。”少年叔叔将刀别在后腰,对小弟们道。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平常走的山路了,我以前是在这里长大的,还记得一点路。你们没有方向,只能听我的,死马当活马医。”他道。 “行,我们听你的!”小弟们对视一眼,同意了少年叔叔的说法。 少年叔叔转身,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看,他靠自己,也能当上领头人。 下一秒,脚下有东西在抖动,马哥身上发生的事同样发生在他身上,不止他,还有其他小弟。 天旋地转间,他终有知道是什么将马哥绊倒了。 是藤蔓,无数藤蔓抽打在他们身上,绞紧他们的四肢,套住他们的脖颈,然后稍一用力,他们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失去了知觉。 “山神抛弃了你。” 失去意识前,少年的叔叔最后想到的还是这句话。 当警察循着痕迹找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身体和断肢。 挨个将人翻过来,大部分人不用看,从断掉的四肢和血流程度就知道没气了。 唯一相对完整的尸体只有躺在地上的犯罪头目马哥还有一具吊在树上,随风摇摆的尸体。 诡异的是,这具尸体是被藤蔓吊死的。 “队长,马哥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从潭城那边传来的线索就断了。” 追来的警察本来还想趁着这次抓住马哥,顺便找到他们跟境外联络的暗线,一举端掉这个跨境犯罪团伙。 他们盯了这团伙许久,这次好不容易因为一家娱乐公司被打掉,才获得切实线索还有证据。 谁知晚了一步。也不知是谁赶在他们之前将人都杀了,手段还这么残忍,一些人几乎跟活生生被撕开的一样。 “收敛尸体,尽快下山,不要在这里久留。”队长沉吟片刻,看着从藤蔓上被解下的尸体道。 杀人的手段不像人为。如果真是异常事件,谁知道会不会对他们出手。他们跟这群亡命之徒相比,也就武器装备好一点,身体照样脆弱。 “队长,你说这是不是?” 他们能一直撵在这些人身后,靠得就是一种神奇的蛊虫,因此也知道一些内情。听队长这么说,立刻就想到那方面去了。 “先回去,没准的事别瞎说。”队长道。 “是!” 因为有些猜测,警察的动作格外快,一个小时后就从这片密林撤走。 片刻后,趁乱逃跑的少年重新回到这里,踩着满地的血,望着树上吊成圆形的藤蔓神色不明。 “沙沙~” 少年脚边的泥土拱起,他低下头,一个头顶道髻的脑袋从土里钻出来,随后一个三头身,身穿道袍的小孩从土里“拔”出来。 少年不知道什么叫道袍,他看到小孩,后退了几步,跪倒在地,虔诚俯身:“阿的(山神)。” 三头身山神眯起眼,重重“嗯”了一声,对他的恭敬很受用。嫩生生的嗓音颐指气使道:“起来,带我下山。” “下山做什么?”少年站起身,身上沾了一身血污。 三头身山神见状,学着记忆里的动作一拂衣袖,清理干净了少年身上的血迹,仰头盯着少年道:“去找人!” 找那个引雷劈祂的人。 少年嘴唇微动,“哦。” “去哪儿找?” 三头身山神扯了扯少年的裤脚,少年会意,弯腰将祂抱起来。 山神一拍少年的胳膊,道:“跟着我的指引,出发!”- * 萧然按照惯例去查看了一下方潋,她到现在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人还是那样,不过气息凝实了很多,应该快要苏醒了。 也不知秦思真成功没有。 查看过后,她出来,一眼就看到客厅里一脸纠结,好像遇上了什么世纪难题的崔明珠。 倒了杯橙汁,萧然坐到崔明珠身边,将橙汁推给她,问道:“还在想新神的事?” 崔明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甜甜的味道让她心情好了一点。 萧然看她灌了一大口,觉得嗓子有点齁得慌,这么甜的饮料,也只有崔明珠喜欢喝。 几口将橙汁喝完,崔明珠放下杯子,纠结道:“好像又有新神出现了。” 萧然:“?又?不是上次那个?” 崔明珠摇头,脸上有些迷茫。 “滴滴滴!”不等她细问,手腕上的通讯器响起,红光闪烁,表示有紧急事件发生。 “S城城区地底有异物钻出,情况危急,请求支援!” 萧然和崔明珠豁然起身。 同一时刻,正在军训的武喆感受到自己的手臂内侧在疯狂颤动,浑身发冷。 武喆瞪大眼睛。不是吧,现在?! “报告!” “说!” “教官我要——”话没说完,武喆往后一仰,人已栽倒。 “教官,他没气了!”身边的人将他接住,感觉他身上冰冰凉凉的,一点儿热气也没有,鬼使神差一探鼻息,惊叫出声。 教官:“!” 魂魄离体的武喆跳脚:“我没死!没死!” 无奈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偏在这时候,还有人在疯狂催促他,武喆认命地按住手腕,找了个方向,朝着城区奔去。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了,我马上到。” 第285章 诈尸了 S城近海, 城市面积不大,但非常繁华, 也意味着人流量巨大。 而这次出事的地方是在城市中心的CBD。 大约十点的时候,几栋CBD的商务大楼突然开始震动,楼里的人起初以为是哪里地震了,导致城区也有震感。 S城不在大陆板块边界,不常发生地震,要震也多是微感地震,所以导致大楼开始震动的时候, 许多人反应比较迟钝,根本没想起来要逃跑。 不过从现场的惨状来看, 哪怕是反应过来想跑, 大约也没有机会跑掉。 徐映是最先到达现场的,她在出差。这一周轮到她给新成立的S城特调局人员做紧急培训, 顺便抽空到S城的大学转转, 看看军训的成果。 事发的时候她收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她人到的时候, 映入眼帘的就是塌成一片废墟的大楼, 和被倒塌大楼压下, 同样砸塌的其他建筑。猝不及防遭遇变故的人根本来不及逃跑, 被压在废墟下,遍地都是哭喊声,凄厉又惊恐。 烟尘散去, 倒塌的大楼地下明显凹进去一块,像个漏斗一样,从边缘不断往下漏东西。 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中心。看着像是地底突然内陷, 地基不稳,才导致大楼突然倒塌。 洞口边缘还有延伸出去的裂缝, 隐没在其他相邻的商务大楼中。部分大楼墙体也有裂痕,显然地下的破坏导致大楼承重出了问题,楼体已经有些摇晃。 徐映能透过外墙的玻璃,看到还滞留在某栋大楼里的人脸上绝望的神情。 “这栋大楼受损严重,楼体内部都变形了,楼梯被破坏。”S城特调局的局长靠近徐映,发现她的目光看着那栋倾斜严重的写字楼,解释道。 出路被封死,里面滞留的人又多,想要从里救援难度非常大,他们计划调集直升机,高层就从外部打破窗户进行救援。 底层让里面的人自己跳出来,下面用安全气垫接住。 不过这个救援计划需要时间,一是想要靠近大楼,铺安全气垫,必须翻过废墟。但废墟中的空洞还不稳定,可能还会持续塌陷,另外就是直升机的数量有限,最近一批过来需要半个小时。 现在的问题是—— “我们没有捕捉到从地底钻出的东西的全貌,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S城局长道。 S城繁华,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那东西的行踪,它必定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周围有监控录到了一点它从地下拱出来的场景,您要看吗?”S城局长朝下属招手,客气道。 这位过来之前,那东西已经缩回去,消失不见了。据说是研究院研发的能量探测仪也没起到作用,没找到它的踪迹。S城局长希望手里的视频能给这位提供一些帮助。 他们自己能力有限,除了组织救援以外根本毫无头绪,所以寄希望于这位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大佬能帮助他们尽快逮到作乱的东西,最大可能减少损失。 “不用了。”徐映道:“它没走,还在这里。” “什么?”S城局长闻言一愣,“在哪儿?” 徐映抬手指了那栋他说不好救援的大楼,道:“在大楼外墙上趴着。这栋大楼比别的大楼歪斜更厉害,就是因为它缀在上面,重量快要将大楼压垮了。” S城局长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听这位的意思,那东西必定是个庞然大物。他思索了一下,对下属道:“调一台热成像仪器,对准写字楼。” 下属领命,匆忙赶去布置。 “让救援人员不要靠近了,在解决掉它之前,任何救援都没用,先保证人群的疏散。” 说完,徐映往前,靠近废墟。 仪器是现成的,不过三分钟,成像仪就接好了,画面中有许多聚在一起的红色块状,唯独大楼外颜色正常,什么东西都没有。 “局长,这?”下属迟疑。这位上面来的顾问是不是看错了。 S城局长盯着成像仪,道:“听顾问的。把铺气垫的人叫回来,直升机还是要安排。” 即便不救援大楼里的人,直升机也有其他用处。 他的视线短暂从成像仪上移开,“加快疏散,用蛊虫,尽可能短时间内把更多的人救出来。” 这位顾问给的信息无误的话,这里仍然时刻处在危险中。 徐映这时已经攀上了废墟,她没有行动,而是在思考该如何动手。 这只紧紧吸附在大楼上的章鱼长简直就是一只史前巨兽,腕足张开,几乎有那栋被它死死包住,视为猎物的大楼一半高。 这么一只巨兽是怎么悄悄潜进城区的徐映不知道,不过它能隐去身形,想必也有些别的能力。 智商方面,估计也不低。 从徐映的方向能看到它一双突出来的眼睛紧闭着,腔口边缘一张一合,像在呼吸,八条腕足松松垮垮垂落,腕间无意识卷起扭动。 看样子,它好像睡着了,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反应。 然而,这只章鱼是个畸形,它有两个头,共用一个腔体,身下却又分出十六只腕足。它一半的脑袋在休息,另一半则对背对着徐映的方向,贴在大楼外侧的玻璃上,鼓鼓的眼睛灵活转动,在朝楼里窥探,不知是在看什么。 看着看着,它吸附在墙上的腕足稍稍松开,往下滑了一截后再次将楼抱住,刚才呆过的留下满墙黏糊糊的液体。 它这一放一坠,写字楼又被它拉歪了一点,四周尖叫声更大了,害怕这幢楼也突然倒下来。 尖叫声中,S城局长盯着成像仪倒吸一口凉气。巨型章鱼动作终于让成像仪捕捉到了它的踪影。 他比划了一下屏幕上那团红块的大小,狠狠吐出一口气。 他拿起对讲机,对下属道:“让直升机过来的时候绕开目标大楼,越远越好,先救援其他地方的伤员。” 那团红块面积太大,他暂时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凭这东西的体积,攀上大楼,估计能轻而易举将靠近的直升机击落,就像某个怪物电影中的巨兽一样。 “收到!”对面应声。 S城局长这才放下对讲机,抬眼看向成像仪,成像仪上的红色图案又渐渐隐去。他看了眼废墟堆上的人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徐顾问不动手,大概是有自己的考量。 徐映确实没想动手,刚才她不动手,是担心打起来,双头章鱼的腕足舞动起来,以它的体型和力道,抽塌附近的高楼不在话下。 它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徐映不想贸然激怒它,正好给附近的人流出撤退的时间。 现在不动手,是她发现这只双头章鱼的行为有些奇怪。 在大楼歪斜的时候,双头章鱼好似沉睡的半边脑袋上,闭起的眼珠子突然睁开了,本来垂着的腕足崩直,向不同的方向炸开,贴在地面上哆哆嗦嗦扭紧又在最下面撑开。 随后,两个人章鱼脑袋对视了十几秒,最后互相给了对方一头槌,两个伞状的脑袋Q弹颤动,再次对视。 半分钟后,攀附在墙上的八只腕足又落下来四只,加入了颤巍巍撑地的行列。 之后,其中半边脑袋再次一歪,秒睡过去。 徐映:“” 撑在地上的巨型腕足线好像是一根支柱,撑住了要歪斜的大楼,避免它倒塌。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徐映突然有一个奇妙的猜测。这只双头章鱼两个脑袋意见不合,睡过去的那个脑袋不想搞破坏,察觉到大楼危险后,醒过来跟另一个脑袋吵了一架,没吵过,就打起来了。 另一个脑袋不知怎么被说服了,同意了帮它撑住大楼。 两个脑袋打得很克制,没有再给大楼重创。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另一个清醒的头其实敌意也不是非常强烈。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有沟通的余地。 徐映抬手拨了一个号码。 她没听懂章鱼说什么,有人应该能听懂。况且对付这只章鱼,崔明珠应该更在行一些,她对水里的东西天然就存在血脉压制- * 武喆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了事故现场。 “别催了!我到了!” 如今天地不全,S城也没有阴间路,他不能抄近道,还没有手机导航,全凭感觉跑过来,他容易么! 还有他的身体,要是长时间不回去,指不定就要被送到太平间了。希望他这次不会那么快被送去火化。 上次他灵魂出窍,无意中闯入鬼门关,结果鼓乐队吹唢呐的大哥手快心善,捡到他的身体后就把他加塞进老爷子的棺材里,一起给送到殡仪馆去了。 他半夜在火葬场诈尸,差点没给守夜的员工吓死。 他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面对老爷子惨白的死人脸,也吓得差点再次灵魂出窍。 手腕内侧的震动在确定他到达事故现场后平息下来。 抹了一把辛酸泪,武喆从手腕中抽出勾魂锁,准备干活收魂。 满是寒气的锁链出现在他手中,尾端拖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武喆四下望去,觉得有点奇怪。 这么大的事故现场,游魂没有预料中的多,看了一圈,他就看到三、四个浑浑噩噩的游魂。 武喆摇了摇头,核查的事归他顶头的那些城隍老爷预备役们关心,他要做的是勾魂,没空管那么多。 笑死,下属就一个,顶头上司却有一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武喆自嘲了着拖着锁链往前走,突然锁链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他一抽,没抽动,回头。 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松开拽着勾魂锁的手,蹲在地上仰头看他,满眼好奇。 “活的无常使?” 第286章 诈尸了 武喆抽回勾魂锁, 在手上挽了两道,避免它再掉到地上, 最重要的是避免它再随意被人拽住。 勾魂锁是鬼差的专用武器,正常人是不能碰的,它对鬼魂的克制力尤其强,一勾一个准,能随手抓主它既没有出现魂魄震荡,有没有被上面的寒气冻伤,这个小姑娘不是普通人。 武喆警惕地后退, 快速回想这里适合逃跑的路线。 他走无常没几天时间,新手上路, 手里除了一条勾魂锁, 其他武器一概没有,身手也平平无奇, 打人倒是可以, 打一个搞不清身份的小姑娘, 他能下去手, 也没有把握有胜算。 为了保命逃跑不丢人。 武喆脑中急转, 连后续都规划好了。先跑路, 再悄悄从别的方向摸回来勾魂,既能保全自己,又不耽误工作。 偏在这时候, 捣乱的来了。 「小喆啊,你勾到魂了没有?我们这里怎么没有显示啊?前几次速度不是很快的吗?」 「你们别打扰小喆,让他能专心干活。」 「是啊, 别瞎催,世道不太平。也不是咱动手担风险, 咱们等着就是了。」 崔明珠正准备走,徐映看到她来了,让她过去。 先办正事要紧,那个大章鱼好像在大楼里找到目标了,开始有点不安分了。 但听到声音,她又停下了脚步,眼神好奇落在男生手腕上:“跟你说话的是谁?冥府的新神?哪个神位?听着有好几个不同的声音?你还有其他同伴吗?这里就你一个人来收魂吗?” 武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系列的问题,这小姑娘知道的挺多。 他眼神飘忽,开始思考是实话实说,还是编点瞎话糊弄过去。 下一刻,他就暂时忘了要编的瞎话。他瞧见新死的游魂跟傻子似的,也不知道到阴影下躲着,再不把魂给勾了,他们都快要被晒化了。 这些游魂化了就是真化了,再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虽然目前为止,冥府的运转机制也不全,并不提供投胎转世业务,但好歹保住魂,说不定可以期待一下以后。 抖抖锁链,朝游魂的方向一甩,勾魂锁自动延伸定位,一气呵成,捆住了阳光下的三条魂魄。 伸手一拽,三条魂魄就被拽到武喆跟前。锁链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打成结,锁住游魂的手脚。锁链上的阴气也给与他们庇佑,稳住他们的魂魄。 「有了!有了!勾到魂了!」手腕处传来欢喜的声音。 「我看看,是哪儿的人?归谁管?」 「别急!都别挤哎!在显示呢!等会儿啊!」 「都不是S城本地的,这块儿别想了!」 一群老头嘁嘁喳喳,争相查看勾魂记录。 没法子,目前城隍之位只有一个,他们都是预备役,还处于考核期,得竞争上岗。 竞争就得有KPI,根据KPI开展工作,干一段时间后看结果进行综合评判,最终确定城隍之位花落谁家。 然后,这个事它就出现问题了。 城隍的KPI是什么?最重要就是打理阴间事,其次是调遣下属,巡查阳间,使阴阳分界,互不干扰,维护治安。 可冥府的功能不完善,所有竞争城隍之位的人都还是一群光杆司令,别说调遣下属了,阴间都没有几个鬼,想打理整顿都无从下手。 没有治理,就完不成KPI,完不成KPI,就没有办法做最后评判,确定谁能就任城隍。尊位不明,就无人有权可以任命鬼神,协助城隍管理阴阳的配套班底就建不起来。没有配套班底,就没有办法治理阴阳。 事情陷入死循环了。 幸运又不幸的是,自己这个倒霉蛋无意之中闯入阴路,出现在考试现场。然后被拉了壮丁,成为生无常,让他们总算有人可用。 这几天他也勾了几次魂,也算为冥府添了一点业绩,但这些进入冥府的人都神志不清,基本上都是往鬼门关一送,主要起到一个充当人头,为冥府添点人气的作用,没有可以成为阴差的资质,不够格成为城隍班底预备役。 老头们还在叽叽咕咕说话,新勾的魂归属已经明确,得了新魂的人挺高兴。 替武喆说话的两个老爷子没做声。 武喆一抬头,面前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不过她新出现的地方也很显眼,一眼就能看到。 她正在跟另一个女人说话,两人还若有似无地朝他这边看里一眼。 武喆确信,她们俩都能看到自己- * 崔明珠没想到过来一趟还能碰见跟神位有关系的人,当即就把这个发现跟徐映说了。 “他是个生魂,过来勾魂的,没有同伴,他身上没有神位烙印,不是正式的阴差,没有办法判断驱使他的是哪尊神。” 徐映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崔明珠口中的生魂已经拖着拉着锁链上的三个游魂继续去寻找藏在阴影处的其他魂魄去了。 崔明珠:“我记住他的样子了。他能这么快到现场,肯定是附近的人,到时候让人去找,应该不难找。” 徐映点头,道:“那只章鱼在干什么?” 睡着的章鱼头又醒了,此时两个脑袋都紧贴在玻璃上,一只腕足卷起,在敲击大楼的玻璃。 以它的体型来说,它的敲击应该没有用很大的力道,证据就是它敲了好几下,外墙玻璃只裂开,还没碎。 “哗啦!” 徐映一顿,这下玻璃碎了。 敲击的触手似乎僵了一下,无措地卷成一团,两个脑袋又开始互相攻击,你捶我,我捶你。 场面有些滑稽。 但对楼里事情变得越发惊悚。先是玻璃无缘无故砰砰作响,然后突然碎了一地,风呼呼往里灌。 冷是其次,他们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碎掉的破口处滑。 办公室里的人惊声尖叫,双手不断挥舞,试图抓住一个东西来固定自己的身形。 “呜呜呜——” 控制不住的啜泣在办公室响起,很快感染了一大片人。 好在这种下滑的趋势很快止住了。 “别打了!”崔明珠闪身到楼下,喝止两个脑袋自相残杀,还要拖楼里的人陪葬的行为。 “谁在说话?”章鱼脑袋停止互撞。 “你的触手?” “是你的触手吧?” 触手异口同声:“别冤枉我们,我们刚才没有说话。” “现在能开口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海里?我快被晒干了。” “是吗?我没感觉。好像是好久没喝水了。” “” “别吵,在抓贼!” “贼呢?贼呢?你们行不行?” “不行,我撑不住了!这楼太重了,换个手来!” “我抱着楼,触手都快勒断了,谁来换我?”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种窒息感?” “是的是的,我早就发现了,我们缺氧了。” “啊!” “怎么了?怎么了?” “缺氧了~” 众所周知,一只章鱼有9个大脑,每个大脑都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并且很会自己拿主意,谁也不服谁。 这只章鱼,畸形共生下,大脑数量翻倍。这时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每个大脑都在插话,互相争吵、聊天,多数都抓不住重点,话题一下子歪到了十万八千里。 吵着吵着,两个中央大脑已经忘了刚才的疑惑,又开始互相指责,再次掐了起来。 有了崔明珠的加持,能听懂章鱼话的徐映:“” 徐映:她收回之前的观点,这只章鱼听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崔明珠:“抓贼?你们在抓什么贼?谁偷了你们的东西?偷了什么东西?” “谁偷了我们的东西?” “笨蛋,当然是人类小偷!” “哦哦,我忘了。” “偷了东西还藏起来!小偷!” “无耻!下流!go to hell!” “是这么骂的吗?” “信我,人类都是这么骂的。” 话题又跑了,崔明珠不得不插嘴提醒:“人类偷了你们什么?” “哦,那个呀——” “不准说话!那是我们的秘密。” 两个中央大脑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劲,齐齐出声,阻止触手们漏成筛子的嘴。 触手们安静了几秒,然后十分不满地开始对中央大脑输出。 徐映按了按额头,这些触手比五百只鸭子还吵。 崔明珠深吸一口气,在一堆“凭什么不让我说话”中对仰头大喝一声:“都闭嘴,听我说!” 话语中加了一丝龙吟,再释放一丝威压,成功将双头章鱼震慑住了。 稍顷,也不知是那个触手小声道:“说话就说话嘛,吼什么。” 其他触手“呱唧呱唧”,互相拍打出一种类似于鼓掌的声音,“你好勇敢哦~” 徐映一时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心累。 其中一个章鱼头转过来,两只眼珠向下,挤在一起,终于看到了脚边两个渺小的人类。 它困惑道:“奇怪,刚才是你们谁在说话?” 它明明感觉到说话的不是人,但看到的却是两个人类。 徐映示意崔明珠别回答,免得话题又被带跑了。 她飞快道:“谁说话不要紧,先说你们被偷了什么?我们可以帮你找回来。作为交换,你要先放无辜的人出来。”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中央大脑嘟嘟囔囔:“我自己快找到目标了。” “凭你不听的话,不等你抓到小偷,我们就要揍你了!”崔明珠插着腰道,同时再次释放出更强的威压。 “而且等我们救完无辜的人,你们就不用再撑着大楼了。” “可以,我们同意。”另一个大脑一头槌压在前面的脑袋上,迅速同意了条件。 “那说说吧。”徐映道,给崔明珠使了个眼色。 崔明珠会意,去找人安排救援。 第287章 诈尸了 在理智一些的中央大脑诉说起它们丢东西的经过, 另一个大脑不满抱怨,其他腕足看似补充, 实则废话连篇又稍微夹带一些有用信息的吵闹中,徐映费劲整理信息后,还原出双头章鱼的追宝经历。 双头章鱼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它自己没有时间和距离的概念,但从宝物丢失到追杀小偷到这里,它经历过了很多个白天黑夜。 这说明它并不是从附近方夏的领海爬上岸的,应该来自很远的海域。 双头章鱼追宝的经历一波三折。 简而言之, 它在自己家海域附近捡到了一样宝物。宝物是无主的,又出现在它的地盘, 本着谁发现东西就该是谁的原则, 双头章鱼将宝物据为己有。 宝物对它很有用,它将它吞进肚子里, 刚开始还好, 但一段时间后, 它发现自己没办法消化它, 反而还开始受到宝物的折磨, 它只好将宝物又吐出来, 改为将它藏在腕足里。 然后某一天它搂着宝物睡觉的时候,腕足松开,宝物就被小偷偷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 某根触手又贡献了一连串的骂人词汇,语种十分丰富,令人惊叹。 也不知道它从哪儿学到这么多骂人的话。 这是宝物第一次被偷, 双头章鱼生活在深海之中,能偷它东西的也是深海巨物, 还是它的邻居。 发现东西被偷以后,双头章鱼一路追杀它的“好邻居”。双方一路追,一路逃,一路打,从深海打到浅海,打到精疲力尽,最后双头章鱼技高一筹,把邻居打死了。 徐映:“” S城局长被崔明珠带了过来,听到双头章鱼的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压低眉头,低头僵硬地捧着平板,在上面连连点击,打出几个无意识的字后,才找回思绪,切换到国际新闻,查看最近国外海域的动向。 方夏的领海还算太平,风平浪静。最近海上发生的奇怪事就是有各国的货运船和游轮遭遇海上风暴遇难。 夏秋季节一向是海上风暴多发的季节,虽然遇难的船只和往年相比多了一点,但数据也还在正常范围之内,所以也没有引起特别重视。 S城局长滑动新闻,试图找到最先发生风暴的海域。 肩膀被重重敲了一下,S城局长身体一歪,感觉骨头都要被这一下敲裂了。 一个细细的声音问道:“你在看什么?” “新闻。” “哦,新闻是什么?” 一条左摇右摆,比他身体还粗的腕足从他身后绕过来,从上而下垂下,观察他手里的平板。 一种特属于海产品的腥味和潮气笼罩着他,让他有种幽暗的窒息感。 章鱼腕足上是没有眼睛的,但这条腕足看得很认真,跟它能看明白似的。 S城局长浑身僵硬,一张脸上只有眼睛还能动,手死死捏着平板,指节都凸出来了。 腕足没听到他回话,试图伸长,学着人类的样子去点平板。 咔嚓,平板黑屏,屏幕上的裂痕支离破碎地映照出S城局长难看又僵硬的脸色。 “它怎么黑了?”腕足无辜地问。 “大概是坏了。”S城局长从喉咙里挤出回答。 “啊,外面的东西真容易坏。”不像海里的东西,顽强得很。这里特指它怎么也打不死的小偷邻居。 “呵呵,是啊。”S城局长干涩地附和。 崔明珠及时出现,将腕足强硬拖开,把人解救出来。腕足被她捏着,抽也抽不出来,道:“你真的能揍我们,原来不是在说谎啊。” 崔明珠:“” 她给这条好奇心特别重的腕足打了个结,凶巴巴警告道:“你知道就好,老实一点。” 打岔的功夫,双头章鱼已经将事情说完了。 它打死小偷邻居后,没能取回宝物。当时它跟邻居两败俱伤,力气耗尽,不得已将体幸缩小,尽快恢复。结果没等它和邻居一起沉到海底,就被一艘路过的捕鱼船捞了起来。 邻居最后被大卸八块,宝物又辗转过了几道手,被人带回了国。 双头章鱼则因为它畸形的身体,被秘密带走,卖给了实验室。 等它休息好以后,恢复力气,溜出实验室,就顺着宝物的气息追到了S城。 崔明珠道:“这也不能说拿到东西的人是小偷,他也不知道东西是你的。” 本来宝物就是它无意中得到了,宝物转手后,对拿到宝物的人来说,也不可能去深究一个从海洋生物身上得到的东西竟然还是有主的。 “他就是小偷!”双头章鱼闻言大怒,“我让他把宝物还给我他不听!我还帮他解决了麻烦!” “他就是看宝物好!非要藏起来!” “他跟那个可恶的臭鱼一模一样,都是小偷!小偷!” 双头章鱼似乎受到了刺激,给大楼当支柱的腕足抽动起来,开始打着晃要散开了。 “楼里还有人!”S城局长瞳孔一缩,顾不得对这个充满压迫感巨物的生理恐惧,大声喝道。 他派的人才刚进去,楼要是倒了,连他们也得埋在里面。 “没错,他是小偷!”徐映安抚道:“你别激动,我们马上帮你找人。你刚才敲玻璃的那层楼,是不是发现小偷在里面。这样,我们先安排人去那一层把人带下来,然后让你挨个辨认。” 徐映给了具体的方案,很好地说服了双头章鱼,它是一个讲道理的鱼,它重新收紧腕足,同意了提议。 S城局长松了口气,“我马上去安排。” 崔明珠没开口,怕再刺激到它。 徐映又问了些问题,比如它来自哪里,怎么进到城里的,拿回宝物之后怎么回去。 可能是之前受了刺激,它话没那么多了,懒洋洋不愿意回答,十几条腕足插话也少了。 崔明珠昂着头,过了一会儿扯了扯徐映的袖子,道:“它的另一个头好像又睡着了。” 徐映看过去,再看看明显安静的腕足,脑中闪过一丝想法,但想法溜得太快,她没抓住- * 楼里已经开始往外面送人了,S城局长换了一个新平板,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在平板上画着什么。 信息小组跟具体双头章鱼透露出的信息,调集了最近海上沉船的信息和路线。 剔除干扰信息,和一些确实因风暴而导致的沉船事故,他们汇集出一条大致的轨迹。 基本可以锁定双头章鱼可能出现的源头在N国附近。据N国和周围的国家新闻报道,多数新闻里都不约而同用了“海怪出没”等类似字眼。 部分报道将风暴出现跟传说中的北海巨妖联系在一起,并声称在沉船事故中的幸存者亲眼目睹了怪物。 有人根据幸存者的描述画下了怪物的画像。 因为画像和传说中的还要形象不一样,目击者被认定为说谎博眼球,相关新闻也迅速失去了热度。 信息小组找到了一张流传出来的画像截图,S城局长亲眼看过了怪物的样子,再对比画像,他很轻易屏蔽掉了画像中属于双头章鱼肢体的那部分,将被它缠住的,属于另一个深海怪物的身体截出来。 从破碎不全的片段来看,这只像是鱿鱼,又像是乌贼,但它的身上又遍布着鼓起的不知是壳还是包的东西,让他不能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将截出的图片发给信息小组。 三分钟之后,信息小组发来消息,没找到对应鱼类。 不过从它奇形怪状,不按正常规律长的样子,可以判断是深海鱼类,也许是以前没有发现过的物种- * 目标楼层的人都被带了出来,所有人神情惶惶,排着队,被崔明珠一个个指挥着往前,实际上是在让双头章鱼辨认。 一群人虽然恐惧又疑惑,但只要按规定的路线走,前面有人接应,走过去就迅速被人带着远离危险地带,所以他们还算安静。 就是不知道为何,每个走过特定地方的人都下意识打着寒颤,仿佛有什么压在头上,让人心里发慌。 没经过一个人,负责查探的腕足就贴近,仔细嗅探打量,然后摇摇摆摆,表示不是这个人。 人越来越少,双头章鱼又开始焦躁起来。 终于,在一个穿着合身西装,一副精英打扮的男人路过时,腕足大叫道:“是他,是他!” 腕足猛然一甩,就要将男人卷起。 崔明珠眼疾手快,脚下一蹬,凌空飞踹,将腕足踹开,让精英男免于全身骨头被绞碎的命运。 被崔明珠突然的动作惊吓,精英男下意识后仰,想要避开,地下到处都是碎石,他没踩稳,人一滑,脖子上的一个挂着的一个吊坠从领口滑出来。 那是一块海蓝色,像宝石一样的吊坠。滑落出来的时候,宝石内部好像有波涛涌动。 精英男站稳,看到他们盯着吊坠的眼神,下意识将东西捂住,想将它塞回领口。 “小偷!小偷!把我的心脏还给我!” 宝石好像听到了双头章鱼的呼唤,从精英男手中挣脱出来,漂浮在空中。 精英男瞪大眼睛,连忙伸手去扑。 “啊!” 他惊叫一声,捂住脖子。宝石为了挣脱他,拉断了拴住它的链子,在精英男脖子上勒出一条血痕。 阳光下,浮空的宝石折射出粼粼水光,似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崔明珠眯着眼,一脸防备地盯着宝石,脸上隐约有鳞片浮现。 “心脏!”双头章鱼抽回触手,天罗地网一样围堵宝石。 宝石一晃,似乎想跑,崔明珠哼了一声,闪身上前,一巴掌呼上去。 “当啷——” 宝石被呼到地上,滚了一圈,什么异象都没了。崔明珠弯腰将宝石捡起来,对四周张牙舞爪的腕足道:“楼要倒了。” 腕足倏地抽回,乖乖撑住了大楼。 崔明珠满意了,摊开手,将宝石露出来:“拿着。” 一根腕足小心翼翼伸出来,崔明珠将手往前一递,腕足迅速将宝石卷起藏好,继续回去当它的“木头桩子”。 第288章 诈尸了 有了双头章鱼的配合, 大楼稳定了很多,救人速度加快。在崔明珠那一巴掌的威吓下, 它甚至还想用腕足去帮忙。 不过它自认为轻微的力道对人类来说都是致命重创,S城局长抽着脸委婉拒绝了它的好心。 楼中清空,崔明珠指使双头章拉动了一下腕足,将即将倒塌的大楼拉偏方向,覆盖在原先已经倒下的大楼上空,减少损失。 尘土飞扬中,崔明珠一脚踩在想要溜走的章鱼腕足上, 将它从地上提起来,抖了抖。海蓝色宝石从它的腔体中往下滑, 十六只腕足慌忙回缩, 将宝石重新塞回去。 它体型缩得十分小,跟S城局长手中的平板差不多大, 被拎起来抖动的时候, 看着还有点诡异的萌感。 双头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萌, 它一边堵宝石, 一边分出一些腕足扒拉崔明珠的手, 身体也开始膨胀, 眨眼间就长到一臂大小。 崔明珠晃着手:“缩小点,别想跑,还有话要问你。” “就要变大, 凭什么听你的。” “还是变小点,她会打鱼的。” “她又没打你。” “但她打宝贝了,一巴掌, 滚两圈。你想滚几圈?” “她还会打结!” 触手达成共识,脑袋被说服, 没再变大。但它们保持着最后的倔强,也没再变小。崔明珠也不非逼着它变,半拖着它去找徐映。 徐映挂断了来电,转头看到崔明珠半挟持着章鱼,章鱼腕足在地上点来点去,东扒拉一下,西扒拉一下,最后在腕足上卷着被压扁的塑料桶装水水桶、塑料杯、塑料瓶等等垃圾。 “它抓这些垃圾干什么?”徐映问。章鱼还处在隐身状态,它抓的东西在旁人看来就是飘在空中。 崔明珠低头一看,几根腕足卷着东西,正把这些塑料制品敲得砰砰响,沾在上面的灰尘阵阵腾起。一根腕足从桶装水狭小的瓶口钻进去,在桶里面左冲右突,试图将桶恢复原状。 S城局长避开呼呼生风,快要刮到脸上的塑料瓶,道:“章鱼一般都喜欢钻瓶子。” 这大概是刻在DNA里的习性,哪怕是北海巨妖,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习惯。 它可能更想捡玻璃瓶,但玻璃易碎,这里找不到完整的瓶子。 “我给它找个桶吧。”S城局长道。那个桶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了,再怎么试图顶起来,也不会恢复原状的。 “真的,桶呢?”一听有新的桶,腕足立刻舍弃了扁水桶,搭上S城局长的肩膀,“桶呢?桶呢?”- * 半天后,双头章鱼挤在比它身体大不了多少的塑料水桶中,水桶里还有S城局长贴心灌满的海水,四只眼睛贴在水桶上,深沉地看着水桶外特意支起的平板上播放的动画片。 水桶旁边,一身道袍的三头身山神蹲着,双手托腮,同样目不转睛盯着彩色画面。 一集结束,章鱼拍打着腕足,“下一集!!!” 黑皮小伙岩南坎自发上前,手动为两个惹不起的存在续播动画片。随后又规规矩矩反身坐回到他们身后,双手搭在膝上,满脸严肃地一起看。 萧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莫名地,她脑子里就想到了沉迷电子产品,孩子们就是这么被毁掉的。 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掉。 不过,平板上之前好像播放的是新闻?什么时候换成动画片了。这三个生理年龄都不在一个层次的人、章鱼、神,品味还差不多,大约是心理年龄相近。 察觉到有人过来,蹲在地上的小山神腾地窜起来,转开目光,故作矜持地抚着袖袍,把一旁的章鱼看得一愣一愣的。 章鱼:“你不看了?” 一句话,让小山神掩耳盗铃的行为破功。萧然见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忍着笑意别开眼睛,避免刺激他。 007:【它的面子包袱好重~】 小山神听不见007的吐槽,但他知道章鱼拆他的台,给信徒使了个眼色。岩南坎默默插到平板中间,暂停视频,关掉平板,把平板扣在桌上,一气呵成。 “为什么要关掉!”章鱼表示抗议。 小心眼是小山神的另一个性格特征,萧然在心里补充。 短暂的相处中,她发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山神身上有诸多性格缺陷。除了刚刚的两条,他还有诸如爱听好话、记仇、任性等等缺点。在他身上,人性的一面大过神性。 章鱼还在抗议,它想从水桶里爬出来去够桌上的平板,小山神伸手,恶劣地封住瓶口,堵住它的出路。 章鱼挥动腕足一抽,水桶哪经得起它的力道,顿时破了一个大洞,水花四溅。岩南坎飞快伸手将平板抱起来,以免它遭到无妄之灾。 他知道这些电子产品都很贵的,坏了要赔钱的。 章鱼从破掉的洞口爬出来,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缠住岩南坎的腿跟他讨要平板。 “不准给它!”小山神命令岩南坎,想将它从信徒腿上扒开,又有些嫌弃他身上的粘液。术法砸在它深山,轻了它皮厚,不痛不痒。 章鱼:“为什么?又不是你的东西?” 小山神一脸憋屈,说不出话来。 萧然看够了,拍了拍手,阻止这场闹剧。这时,李兴学从门外进来,S城局长跟在他后面,然后是四个人抬着半人高的金属箱进门。 金属箱进来的时候,章鱼丢下岩南坎,身体一鼓,弹射而出,一下子糊在了金属箱上。 箱子里装着活物,似乎觉得危险,开始撞击箱体,抬着箱子的人手臂颤抖。 S城局长挥挥手:“把东西放下,你们出去。” 箱子落地,章鱼迫不及待掀开盖子钻进去,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一眼,箱子里面的东西滑不溜丢拼命往外钻。 这些钻出来的东西看着像是鱼,却又不完全像鱼。每条都或多或少有些畸形,最正常的居然是双头或者双尾,看多了感觉san值狂掉。 李兴学和S城局长都下意识别开了眼。 逃窜的畸形鱼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章鱼的十六根触手,片刻功夫后,它们就被吃干净了。 “还有吗?”吃了一顿自助的章鱼从箱子里钻出来,期待地问。 S城局长移回目光,道:“没有了。” “剩下的还在抓。”他道。 箱子里的这些畸形鱼是他们从S城城区地下抓回来的。 替它找回宝石后,崔明珠开始兴师问罪,罪名自然是它破坏S城的地下结构,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和财政损失。 但章鱼根本不认这个罪名,破坏地下结构的根本不是它。相反,它还自认帮忙解决了不少麻烦。 根据章鱼的交代,搞破坏的东西就是箱子里被它当食物的畸形鱼。这些鱼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它找到精英男,威逼利诱他还宝物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东西。 至于怎么个威逼利诱法,根据S城局长查到的精英男的报警电话和对他的问话,大致可以推测出它通过某种方法潜入精英男家里,制造了许多灵异事件。 因为语言不通,它自以为的沟通,差点没把精英男逼疯。 威胁不成后,它恰好发现了这些畸形鱼也在追逐精英男,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它提出帮忙解决麻烦,换取精英男交出宝物。 以上为章鱼的自述。结合精英男的证词,和崔明珠对宝石来历的推测,真实情况应该是海蓝宝石中蕴含着庞大的力量,甚至是某一种规则之力。崔明珠感应到一种类似于敕令的力量。 它的力量可以帮助海洋中的物种进化,所以不管是章鱼、还是它的邻居,和后来畸形鱼类都是被它吸引,才都追到S城。 而它吸引的东西以畸形居多,可能是畸形对力量的追求更迫切。比如双头章鱼,它有完整发育的大脑和腕足,但它们共用身体,只有一颗完整的中央心脏,不足以支撑双份的躯体活动,这也是为什么它一直活跃的只有一个脑袋的原因。 生存本能让它有意识在减少心脏负担,宝石里的力量可以为它提供充足的动力,被它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心脏。 同时,这些畸形鱼类已经处于进化的岔路口,所以对力量也更敏感。 它们也被有意无意地引诱。据崔明珠所说,这颗宝石好像有一股微弱的意识,它在自主挑选一个强大的、配得上它的主人。 明显,双头章鱼不是它心仪的宿体。 宝石在筛选,导致了S城的破坏。章鱼确实帮忙解决了一部分麻烦,否则今天可能倒下的不止两栋楼。虽然它的初衷大概率是干掉竞争对手和填饱肚子。 得到否定回答后,章鱼趴在箱子里,探出头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S城局长和李兴学对视一眼,他们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崔明珠不在,沟通起来总有些顾忌。 小山神坐在原先信徒坐着的小板凳上,晃着腿,有些无聊。 没听到回答,章鱼从箱子里爬出来,往外溜。S城局长想拦,还没等它开口,章鱼又自己转回来,卷起破掉的水桶,又看似偷偷摸摸,实则光明正大去抽岩南坎手中的平板。 小山神一袖子将它打开。 章鱼带着水桶滚了一圈,拖着水桶就走。 萧然伸腿堵它,道:“想要各种各样的新瓶子和能放动画片的东西吗?” 第289章 诈尸了 章鱼很好哄, 说给它瓶子,它就老实下来, 乖乖又趴回了它的破桶里。 有了萧然的提醒,S城局长立刻让人送了一套16个瓶子,公平考虑到每根触手的需求。瓶子有大有小,有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的,也有上面雕刻着精美花纹的。 章鱼挨个试了一下,不喜欢有花纹的。它跟人的审美又不一样,只觉得瓶身上的花纹特别妨碍它从里面往外看。 但它也不肯把它们还给S城局长, 全都仅仅抓在手里,再让S城局长给它补齐瓶子。 萧然怀疑它不喜欢的理由是真的, 想借此机会多要几个瓶子也是真的。 对于它的无赖行径, S城局长乐呵呵同意了。 为了方便它能随时随地都携带瓶子,还不会过多占用腕足, 还额外赠送了一个装瓶子的结实塑料箱。 察觉到S城局长好说话, 章鱼开始得寸进尺, 平板也要16个, 它有18个大脑, 能看得过来。 它还少要了两个。 “只有一个, 不想要就一个都没有。”萧然呵了一声,抢在S城局长答应前说道。 章鱼就跟小孩子一样,确实没有太多心眼, 但很会看人脸色,学习行为模式也很快,一个不注意就能爬到你头顶上。 章鱼还想抗争, 被萧然用束缚咒捆起来不能栋,跟草垛子似的拎到墙根面壁思过后老实了。 最后在李兴学假意求情下, 还是给它准备了两个平板,好歹它有两个脑袋。 平板都是超大内存,里面下满了各种动画片和精心挑选过的纪录片、电视剧等。 东西送过来,因为是给章鱼带回海里的,既要防水,还要抗住深海压力,需要萧然在上面做一些特别处理。 平板本身的材质并不好直接刻画符文,萧然干脆用了一个金属壳子作为防护套。 只要章鱼不把金属壳弄下来,平板就不会坏。 萧然在刻符文的时候,李兴学和S城局长趁机问了它他们想知道的消息。 主要是关于海底的情况,像章鱼这样的存在多不多,都在哪里活动,以及它们是否对人类有敌意。 海洋范围那么大,一堆畸形鱼就差点毁掉S城最繁华的地区,要是这些海怪们都能上岸,人类除非能活在天上,否则就没有安稳的容身之地。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旁听小山神的心,祂脸一下子就垮下来,走到一边,也不偷听了,招手让岩南坎蹲下,开始教他一些小法术。 李兴学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着祂,见状,也不明白祂为何突然好像生气了。 他抬了抬屁股,往专心致志刻符文的萧然那边看了一眼,想了想,又重新坐下。 对于他们的问题,章鱼能回答的有限。 因为畸形导致的身体原因,它的活动范围比狭窄,通常只在自己的地盘附近活动,消息不灵通。 不过它死掉的邻居会到处逛,知道的比较多。有时候它也会浮到浅海区,一些擅长迁徙的食物们也会带来新消息。 就章鱼所知,除了邻居和它自己,跟它差不多或者比它还大的海洋生物有四五种,它知道名字的只有一种,是一只很老很老的蓝鲸。 它知道那是蓝鲸,还是在捕鱼船和实验室了解到的。 S城局长记录的手顿了一下,这说法 所谓的捕鱼船该不会是捕鲸船吧。一般渔船捕猎时肯定不会特地提到鲸鱼,尤其是方夏周围一带,在近海区捕鱼的,不太容易见到鲸鱼。 只有这种针对特定种类捕杀的船才有可能会精准让章鱼捕捉到相关信息。 S城局长没有求证,问了大概也问不明白,章鱼可能连捕鲸船的概念都不清楚,想说明白,还得先给它科普。科普过程中势必会涉及到捕鲸活动的残忍 那就是多数人为少数人的行为买单。S城局长头疼地想着。 心里已经转了个大弯,但S城局长面上仍不露声色,仔细记录章鱼的描述。 它还是个宝宝的时候蓝鲸就已经跟现在的它一样大了,那是它第一次遇到能交流的对象。对方给它的映像除了大就是说话很慢。 后来它长到现在一半大的时候,又见过蓝鲸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李兴学沉思,蓝鲸的体型本来就很大,这么大的鲸鱼,一露面必然不会没有消息。 “它死了吗?” “不知道哦。” S城局长又问了其他海洋生物的样子,得到一些“又长又大”、“会发光”、“好多触手”等基本没什么用,根本不能准确对应的形容词。 获得了一堆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信息,S城局长和李兴学停止了询问。 萧然刻好了符文,把平板递给章鱼,小山神声音停顿,一脸不屑又渴望地看了两眼,在章鱼高高兴兴地敲打它们时,又冷冷哼了一声。 萧然看祂的表情,猜测祂大概是想要又不好意思说,别别扭扭的。 岩南坎侧身压了压自己的腿,缓解蹲久了的酥麻感,摸着手里的平板,开始思考怎么打工赚钱给山神买喜欢的东西。 少年朴素的原则中,没有白拿别人东西的思想。 长期生活在混乱的边境,挨着的又是势力繁多,最黑暗的地带,加上一身辨认山路的本事,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早早悟出了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道理。 作为信徒,他可以将自己的所有供奉山神,但他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应该这么做。 供奉和索取从来都是对等的。 他还知道山神刚刚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对祂、对这片大地来说,动物、植物等等生物其实才是原住民。 人类,是寄居其上的后来者。 而这些后来者,不仅挤占了原住民的生存空间,还肆意破坏和猎杀原住民,他们才应该是退让的一方。而不是希望原住民依然遵守人类定下的规则,不打扰他们的生存空间。 这是很矛盾的事。人想要活的好,必然会去掠夺,少年知道,很少有人会像他们的族人一样,怀着敬畏之心,甘愿活在一块小小的地方,尽量不打扰和他们共存的动、植物。 可即便是长久的信仰,也改变不了如他叔叔一样,追求外面的好日子,背弃信仰的族人。 当然,他叔叔那样的,是特别恶劣的一种。 就连山神自己,也喜欢人类快速发展后的产物- * 话也问了,东西也送了,李兴学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双头章鱼。 它在海里生活,自然要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李兴学联系了崔明珠,她们还在城区,带着人追踪地下逃散的畸形鱼。 畸形鱼的行踪不难找,沿着精英男的生活轨迹追踪就行了。它们被宝石逸散的能量吸引,有明显的聚集行为。 电话接通的时候,崔明珠她们基本上已经抓完了所有畸形鱼,同时发现了另一处地底结构受损比较严重的地方,是精英男的住处。 精英男身家富裕,住的地方是别墅区,别墅临河独栋。 只能说他这个位置挺好,天然为追着他的海洋生物提供了相对较好的生活条件,难怪他在家的时候畸形鱼和双头章鱼都更活跃,差点把他折腾疯。 但也因为这里人口密度比较低,地下结构破坏造成的后果没有商业区严重。它们也只骚扰精英男,顺带连累了周围的一两户人家。 目前施工队已经进驻检查,做补救措施。周围的人也让他们迁走,暂时找别的临时住处。 听到李兴学要“放生”双头章鱼的时候,徐映报了个地址,是一个临海港口,她们正在离开别墅区,去港口的路上。 萧然等人到港口的时候,一行人无比齐全。 方潋和那个走无常的男生也在。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萧然看了两眼,大概确定是男生在单方面警惕方潋。 “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萧然低声问徐映。 “正好在医院碰上的。他叫武喆,在S城上大学。” 武喆是跟着城区的伤员去的医院。生无常当得非常敬业。 正好他的身体因为失了魂,跟死了一样,学校不想因开学军训死人冲上热搜,就把人送到医院急诊,试图再抢救一下。恰好被跟去医院的武喆撞见。 为了不进太平间,在医院要宣布他死亡的时候武喆当场给所有人表演了一个诈尸。 萧然能想像到当时的混乱,她有些同情,既同情武喆,又同情学校,还同情医生。 生无常的活不好干。 说话间,章鱼缠着藏着它的瓶子和平板的塑料箱子被崔明珠一起拎起来。 “把你的宝物拿出来。” 章鱼瞬间警惕:“没有宝物!” 崔明珠:“我不要你的东西。我给你在宝物上加个东西,你也不想它再被偷吧?” 腕足们窃窃私语了一阵,觉得有道理,忍痛将宝石吐出来递给她。 它这会儿连塑料箱子也不要了,只盯着崔明珠的动作,生怕宝石被她抢走。 崔明珠动作很快,她也没做多余的措施,只是掩藏了宝石逸散的能量就把它还给了章鱼。 这种类似于神位象征的东西,她也不能强行帮助章鱼将它炼化,双方体系不一样,硬要插手,适得其反。 她已经帮到这个份上,要是再被偷、被抢、或者意外遗失,那就是双头章鱼真的得不到这份机缘。 拿回宝石,章鱼再次将它藏好。 “走吧。”崔明珠道。 章鱼抓起箱子,翻滚着就要往海里冲,萧然按住箱子,“等等。” 章鱼:“?” “没有宝物!” “不对!说好了是我的!” “可以还一个给你。”腕足去掏平板。 萧然:“” 她压住盖子,给了它一个相当古老的按键手机,道:“平板里的内容看完了,可以拨上面的号码联系我们,给你下新的。” 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腕足卷住手机,塞进箱子里,在萧然松手的刹那弹射入海。 海面之下,巨大的阴影急速膨胀。 “最后的话它听明白了吗?”崔明珠不确定地问,她怀疑章鱼一心想跑,压根没听。 众人:“”谁知道呢。 李兴学盯着水面下的黑色影子,皱着眉道:“它怎么往北边去了?” 回它的老家不是该往南走吗? 第290章 诈尸了 关于为什么章鱼要往北走的疑问, 他们在一天之后的国际新闻中得到了答案。 当天夜里,隔壁岛国某实验室遭到不明生物破坏, 现场拍摄到巨大的不明触手,疑似实验室实验体出逃,对该实验室进行报复。 该实验室后续被爆出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生物研究。 该新闻一出,隔壁自然遭到了国人的群嘲。此后一段时间内,岛国也没有相关人员出面表示对此事负责,知道内情的李兴学感到有些不妙。 隔壁出事的时候他也暗自幸灾乐祸过,但笑过之后他就更加忧心。 章鱼还好说, 它算不上无害,但也有道理可讲, 跟他们也算有一份香火情, 以后在海上碰到了,说不定还能有合作和互相帮助的地方。 但岛国那个实验室, 按照隔壁那种出事了就鞠躬, 鞠躬就自认事情已经揭过, 之后继续我行我素的尿性, 对这次事罕见保持沉默, 任凭外界揣测, 说明里面的事一定不小。这个实验室里指不定有什么危险、炸裂的东西。 他知道章鱼不是实验体,但它确实进去过一趟。它不是人,也说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他们也就没有详细询问实验室里的情形。 章鱼能跑出来,那其他实验体未必不能。 大概率实验室被破坏时真有实验体趁乱出逃,隔壁很可能没办法控制, 也没办法公开声明,所以才一直装死。 指不定私下里在焦头烂额想办法解决, 但从他们回避的态度看,成效肯定不大。 人类本来就已经要面对灵气复苏的压力,现在内部还搞生化危机,也是嫌烂摊子还不够乱的。 只是时局还没有乱到他们可以插手别国内部事情的程度,李兴学也只好向上面递了消息,希望上面能从其他方面施压,尽量搞清楚那个实验室主要是做什么的。 两国之间离得这么近,真是实验体泄露,方夏肯定是最先被威胁到的一批国家之一。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是敌人,李兴学对岛国情况的猜测基本正确。 实验室确实有实验体出逃。幸运的是,章鱼在搞破坏的途中还扫荡了一顿,吃了不少合它胃口的东西。 不幸的是,不合它胃口的实验体多半更强大,更不符合生物的定义,连章鱼都嫌弃。 而岛国之所以不愿意做公开声明,倒不是怕被舆论谴责,而是还想悄咪咪捏着这些东西。 有些贪婪的人甚至还提出要围捕双头章鱼,这是他们费尽心血也没有研究出来的完美体验体,还是自然进化出来的。如果能捕捉到,一定可以给他们的实验提供丰富的数据和灵感。 参与会议的人鬼迷心窍同意了提议,拨出经费在茫茫大海中追踪双头章鱼的踪迹。 双头章鱼报复完以后,早就快乐地往老家赶了。不用担心心脏负荷问题后,它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没有目标的岛国船连它的影子都没追到。不仅如此,船只还在海上被海底生物攻击,造成又一起沉船事故,再次上了国际新闻。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出于人道主义,方夏在向隔壁施压,想拿到消息的时候,也给周围沿海国家都递了消息,让他们最近主意海岸防线。 有些国家听了,有些国家不以为意,还有个别国家如临大敌,觉得这是一种挑衅和战争宣告,在国际上公开谴责,宣扬方夏威胁论,搞得对外发言人很是无语- * “滴滴滴——滴滴滴——” 象征警报的黄色光芒不断闪烁,表示事情紧急程度较低。 警报来源遍布方夏各地,多数在闪烁一阵过后,一天内就能传来事情已经解决的答复。 目前出的最多的事件就是见鬼之类的,通常不需要刻意安排人手,当地就能应对。只需要封锁现场,等一段时间这些游魂就能自己消失,重新回归天地。 萧然站在树荫下,按熄通讯器,看方潋给武喆一对一特训。 以方潋现在的实力,哪怕武喆有克制性的武器,也只有狼狈挨打的份。 武喆悟性还可以,单方面挨打了几天后,已经学会了躲避和遇到煞气不怂了。 方潋的状态很好,比崔明珠当初预想的情况还要好,她不仅没有被吞噬,还完美消化了两股力量,顺便分润出一部分力量帮助秦思真更进一步。 能做到这一步 萧然看向捧着平板沉迷小游戏的山神。她看过去的时候,小山神好像刚输了一局游戏,鼓着脸颊满脸不愤,一点没有山神的气度。 生了一会儿闷气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萧然身边,向她展示手上的平板,道:“没电了。” 萧然挑了挑眉,看着屏幕上电量不足的提示,道:“你已经玩了半天了,超时了。” 她是不会帮祂充电的。 看萧然一点都不为所动的样子,小山神也不纠缠,干脆转身就走,插入徐映和岩南坎的过招现场,毫不客气让祂的信徒放下训练,帮祂去给小玩具充电。 祂清楚的很,在场的人,除了唯祂马首是瞻的少年信徒,基本都不惯祂。 被强行打断后,岩南坎也不恼,先询问了徐映的意思,得到允许后便带着自家山神去充电。他们离开的时候,萧然听到小山神还在跟信徒谴责祂的游戏对手。 岩南坎默不作声听祂抱怨,既不附和,也不驳斥。 他们俩走了,徐映没什么事,便走到萧然身边,跟她一起看武喆那边的训练。 “祂老这么半路打扰岩南坎,岩南坎能跟上你的进度吗?”萧然问道。 “能的。”徐映喝了口水,道:“不足的地方祂会帮岩南坎补上。” 在这方面,祂不比自己差,只是祂懒得亲自动手而已。 但护短和好强,也是这位山神性格的一部分。 这位山神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祂表现出来的种种性格大概跟祂诞生的方式有关。 在祂身上,一部分性格来源于信仰的塑造。源头就是如岩南坎一样,生活在山里,世代信奉山神的信徒。 他们对神的信仰并非宽厚、温和、无私。相反,因为大山的危机四伏,在他们的想象中,山神的形象更像是喜怒无常,会给予惩罚多过于奖励的角色。 这也是祂当初用血腥手段杀了马哥那队人,岩南坎并不惊奇恐惧的原因,因为祂的行为其实符合他一贯的认知。 另一部分来自千百年埋骨在山上的人和动物的怨念。尤其是近百年,死的人比以前都多,死得也更惨,人的怨气也更多,已经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徐映引下的雷劈洗去了大部分怨气,但祂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 最后一部分则来自于方士,和一点点方士没有来得及炼化的妇人魂魄影响。 方士夺取地穴的行动因为徐映的出现失败了,但他最后关头的殊死一搏还是留下了一些影响,比如他的记忆,还有某些潜意识的东西。 也是巧合,方士在炼魂这方面是一把好手,经验十足。正是这部分记忆和经验,被山神吸收后,在祂照过来时帮了方潋一把,否则方潋不会这么快苏醒。 总体来说,小山神的性格,潜在负面因素居多。 萧然道:“我觉得祂其实应该接受一些思想品德教育。” 没有正确引导,总觉得按祂的性格,以后会走歪路的样子。 “岩南坎跟着祂就够了。”徐映对此有不同看法:“岩南坎性格也有缺点,但在原则方面,他没有问题。” 这点萧然赞同,这个从边境走出来的少年,意外通透,就是对他信仰的神有种反向的溺爱。 “再者,也没有谁能给祂上思想课。祂明显不怎么喜欢外人。”徐映道。 说是排斥也不为过,比如祂用的那个平板还是岩南坎花钱买的,祂并不愿意接受李兴学的馈赠。 虽然钱是岩南坎答应给特调局打工预支的工资,好像没有太大区别。 岩南坎和武喆都跟特调局签了工作合同。 不过不同的是,武喆愿意“卖身”,几乎签了终身合同。 走无常不仅风险高,还没工资拿,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积累工作经验和阴德,他死后妥妥能成为阴差。无论最后是谁当上城隍,都有他一个编制。 某种意义上,他的饭碗端得比城隍还稳。 但他还活着就要吃饭,走无常注定他不能干需要稳定上班的岗位,再加上他时刻要面临离魂后被送到殡仪馆的风险,说不定哪一天就需要人捞他,没有什么比吃公家饭更能保障身体安全的了。 岩南坎则签的是不固定合同,类似赏金猎人。 小山神来这里是来找徐映的,祂不会呆太久,迟早会回边境,回祂的山里,岩南坎当然是跟祂走。 “岩南坎不是还在学文化课吗?”萧然问道。 “山里也能上网课。”徐映道。 “那不得在山里建个基站。”她记得岩南坎的家在山里很深的地方,基本没有信号的地方。 “祂能同意在山里大兴土木?” “不同意。”徐映道:“所以要岩南坎山上山下地跑。他自己愿意。” 萧然意外,不是意外岩南坎愿意这么麻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她是意外小山神好像也没有那么痴迷电子产品。 “毕竟是神。”徐映道,看起来再像人,再有欲望,内里还是不一样的。 在徐映看来,小山神的一部分特质比崔明珠更贴近神。 “方潋那边结束了。”萧然道。武喆重新穿好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土,飞也似的跑走了。 “今天是选无常的日子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0-300 第291章 诈尸了 选无常, 选的是跟武喆一样的生无常。 事情说难不难,选择标准也没那么苛刻。只要把人选出来, 在预备城隍那里记一下名便可以了。 不是正式的鬼差之职,这点权限,他们还是有的。 传说中,冥府公务繁忙之时,便会从阳间抽调一些人手,给予暂时权限,帮助冥府阴官处理事务, 等事忙完了,再收回权限即可。 要不是武喆自己都是个编外人员, 就凭他短时间积累起来的自理, 其实他可以自行决定选择谁当他的“同事”,根本不用往上报。 不仅仅是勾魂无常, 更高级一些的, 如执笔判官在传说中也可由活人担当。 萧然等人跟过去看考核现场, 站在外面不起眼的地方, 透过窗户往里看了一眼。 不大的屋子里, 布置得像是面试现场。里面的人或坐或站, 也不多话,气氛还算安静。 这些人互相之间看起来是认识的,有些独来独往, 孤傲自持,坐在原地巍然不动。有些走动着,三三两两, 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亲近之中又有么点互相防备警惕的意思。 武喆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坐在靠西边摆放的长桌前,半点没有方才飞奔过来的活泼。 他低垂着头,也没看前面的人群,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明明是个非常重要的面试官,拥有一票否决权的角色,但从气势上,生生比来参加考核的人矮了一截,被衬托得像是他才是被面试的人,还是多对一的群面。 那些人也并未正眼看他。萧然看见有些人用说话时用余光扫过他,然后自然收回视线,动作神情中无不暗含着一丝轻蔑不屑。 “这些人,可真是”方潋轻声开口,尾音含在口里,也没说真是什么。 武喆左右的位置空着,萧然往他右手边看去,久违看见了陈瞎子和李有才,他们没坐,待在靠门的角落里。陈瞎子没搞什么惹眼的造型,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萧然等人没进去,就在外面看。陈瞎子敏锐,似乎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跟李有才说了一声,两人起身,悄然离开房间。 武喆双手搭在桌上,缩着下巴,这时微微抬头,侧头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陈瞎子似有所觉,回头朝他一笑。武喆一惊,好像才察觉到屋里还有外人似的,不等他做出反应,陈瞎子推着李有才催促着他关上了房门。 轻微的关门声惊醒了房间里交谈的其他人。 “刚刚有人出去了吗?” “没有吧。不是都在这儿。” 满屋子的竞争对手,就算不是熟面孔,在屋里呆着的这段时间,也被仔仔细细观察过,面孔都被记在脑子里了。 “可能是风吹的。” 这个理由说服了大部分人,他们不再关心门的事,转而说起有关冥府的鬼神传说,言语间透露着若有若无的热切。 但也有人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看向还扭着头的武喆,突然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再稍一联想,便以为是有看不见的考官进来了,悄悄坐正了身体,收起脸上的傲气,神情谦恭了许多。 出了门,陈瞎子笑眯眯迎上萧然等人,全然不知他和李有才给屋里的人造成的误会。 萧然好奇地瞧了他一眼,道:“陈半仙是有什么进益吗?将气息隐藏得这么好。” 连武喆在他们走动之前都没发现。 陈瞎子呵呵笑着,道:“萧顾问谬赞,不过是小把戏,不值一提。” 虽是这么说,陈瞎子还是乐呵呵同他们分享了他的成果:“都是它们的功劳。” 陈瞎子从他的袖口里抽出一支卦签。他在卦签上轻轻一拨,一股奇异的气息逸散出来,陈瞎子身边似有蒙蒙雾气笼罩,随后,他整个人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雾气不是是指,消失也不是,萧然等人的眼睛还能看到他站在那里,但感知中,却像是感觉不到这个人了。 这种感觉就像对面的人变成了一颗树,一株草,甚至一股风,跟周围融为一体,唯独不是他自己。 很神奇。 或许是因为在他的提醒下有了准备,所以陈瞎子的迷惑对萧然等人作用并不强烈。萧然再仔细去感知,就能去伪存真,重新感觉到他的存在。 徐映“咦”了一声,抬手拨弄了一下,什么也没抓到。 “那是什么东西?”萧然问,徐映动作间,她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却不知道是什么。 陈瞎子将卦签反手绕了一圈,塞回袖口,满脸笑意地卖了个关子:“徐顾问是不是察觉到了?” 李有才看不惯他那嘚瑟样,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他反应不这么大还好,陈瞎子瞬间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能让老冤家羡慕嫉妒恨,他最近都能开心得多吃两碗饭。 李有才翻了个白眼,撇过头看屋内,眼不见为净。 有点好笑,两人刚才还挺好,也不像对头,现在又互踩起来了。 不过这么一看,李有才情绪稳定了很多,看起来是终于摆脱了以前的惊吓恐惧。 【他们相爱相杀。】007突然出声总结道。 萧然瞬间有些微妙的联想,然后生生打了个哆嗦:【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不是冤家不聚头?】007从善如流换了形容。 好像也不算对。 007无话,溜出去看山神打游戏去了。 “是气?还是运?”徐映思索后道。 她不太确定。能发现不对劲,是因为她在卜算方面颇有造诣,之前陈瞎子一行还跟她学过一阵子命理风水。 “是气。”陈瞎子道。 徐映点头:“是借万物之气遮掩自身之气?”所以在感觉上,陈瞎子像是化身万物。 陈瞎子连连摇手,道:“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借附近的东西改变周身的气场而已。” 他又主动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想到这种方法的。 说起来,灵感还是从顾烟晚身上得到的。 顾烟晚还在当她的演员,没了魏焕,但她靠上了特调局,为了让她尽可能接触更多圈里人,由特调局牵头,相关部门推动,拉了一个大项目,全娱乐圈撒网,海选角色。 陈瞎子跟了顾烟晚一阵子。呆久了,他就从顾烟晚身上琢磨出了一点东西。顾烟晚这个气运灯泡不仅能反映别人的气运,她跟人接触久了,还能融入,转化,最后掠夺。 魏焕死了以后,她突然获得了跟魏焕一模一样的控水能力。 陈瞎子发现这点的时候,只觉得顾烟晚有点邪性。她自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种能掠夺气运的特质很惹人忌惮,谁也不想莫名贡献自己的运气去成全他人,还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不过顾烟晚的这种情况只局限在娱乐圈中,如果范围不扩大的话,危险程度尚算可控。 观察久了,陈瞎子发现了很奇妙的一点。顾烟晚在掠夺之前,会有一段时间跟她掠夺的对象同频,两个人的气会变得非常相似。陈瞎子的眼睛不行,他现在是靠感觉认人的。 因为气息太过相似,他总是会把人认错。 几次之后,他就搞明白了,气与气之间是能互相遮掩转化的,这种遮掩能蒙蔽感知。 不仅活人有气,死物其实也有气。用活人的气遮掩自己,可以将自己在感知中变成另外一个人,死物的气,能将自己容入环境。 “陈瞎子,你废话真多,说重点。”李有才道。 他一直盯着屋里,屋里有了新变化,考核要开始了。 陈瞎子也不恼,道:“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屋里,李兴学推开了门,后面跟着几个人,唐力民、还有其他特调局的副手也在。现场陡然嘈杂了一阵,随后安静下来,来考核的人都规规矩矩起身站好。 一块写字板被推进来,上面清晰地列这一行字——如果成为生无常,你该怎么履行你的职责? 李兴学笑眯眯地道:“答案不限,想好了可以回答。在场的人都可以自由讨论,集思广益。” 对面的人群似乎滞了一下,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 李兴学一行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坐下,开始处理公务。 屋里半晌没人开口,过了两分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要了纸笔,独自找地方坐下,一副要针对题目写一篇论文的架势。 有了开头的榜样,后面的人都跟着学,最后里面变成了考核和被考核人全都低头奋笔疾书的模样。 武喆呆坐着看看旁边,又看看前面,一脸茫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朝窗外投去求助的目光,外面的人似乎聊天兴致很浓,没人理他。武喆左右看了看,实在无事可做,又不好意思说要离开,索性心一横,往桌上一趴,灵魂出窍,穿墙出来。 考场有人注意到了,碍于大佬们都没发话,也不敢说话,继续埋头,抓耳挠腮写小作文。 武喆出来的时候,陈瞎子的讲述也到了尾声。 陈瞎子有了想法之后,就开始实践。但他不是顾烟晚,没有那种被动的本事,除非他用眼睛,但这不值当。 琢磨了一阵子,陈瞎子想到了手里的卦签,当初他重新制卦签的时候,就是要让后制的卦签融入到原先的卦签中,也就是让它们的气相融。 结果过了这么长时间,那枚卦签还没融进去。 新的和旧的,气为什么不同,陈瞎子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 旧的卦签陪了他许多年,走过不同的地方,接触过不同的人。一支签上,浸透了活人死物的气息,后来的签子上没有。 “所以不需要用眼睛,以卦签为媒介,引动上面的气,用它去勾连,就能达到气息交融,遮掩自身的效果。” 武喆听得半懂不懂,萧然和徐映却明白了,这些卦签,其实已经有了法器的雏形。 普通木签,可没这作用。 “每一签都有用吗?”徐映问。陈瞎子的卦桶里有不下上百个签。 陈瞎子摇头,“有些有用,有些没用,有的效果也不一样。” 这也正常。 徐映道:“这些签是一套,理论上每个都是有用的。你可以多尝试一下,如果能把每个签的效用清楚,搭配起来,应该能有不同的作用。” 隐藏自身,也许只是卦签作用的一种。若是成了一套,这些卦签就了不得了。 陈瞎子连连点头,其实徐映不说,他自己也隐隐有所感觉,但是不得其法。被徐映这么一点,陈瞎子醍醐灌顶。 从今天以后,他就抱着签筒睡觉。 李有才心里酸溜溜的,你说他当初怎么就不去天桥卖艺呢?现在说不定也能搞一套宝贝了。 他是不是应该也找点东西盘一盘?但相面也用不着什么器具辅助,该盘什么呢?卦签肯定不行。 罗盘?那是看风水的,姜广手里好像就有一个罗盘。 艾琳手里有一副塔罗牌。就他跟季关河身上啥也没有。 难兄难弟,李有才觉得他可以去找季关河聊聊,吐吐苦水了。 “对了,两位为什么会出现在考核现场?”萧然问道。 法器的事还是得靠陈瞎子自己,可以先放在一边。她比较好奇他们俩应该没这么闲,怎么会来这里,还悄无生息,一副不想惊动人的样子。 武喆竖起耳朵。 “哦,这不是受李局长所托,来给考核的人算算命嘛。”陈瞎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拨弄着卦签。 萧然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了然。 城隍的神位看似不高,但祂是阴间和阳世之间,联系最密切,且有一定品阶的神位。 最奇特的是,城隍根据所管辖范围大小,其下所设的司部也有多寡之分,少的只有3司,多的能翻十倍不止。 有关城隍手底下管辖的司部信息是从古籍上找出来的,这些信息披露出来的时候,特调局很是不安稳了一阵。 李兴学那段时间来去匆匆,每次来找萧然等人时,眉头都是紧锁的。 无它,是因为这里面很有些值得人觊觎和操作的东西。 说起来,目前出现的三个神,各有特色和来历。 崔明珠那种属于传承式,俗称家里有人。她的神位具有不可复制性,眼馋也轮不到其他人,她连种族跟人都不一样。 而小山神那种则属于天地自然诞生之灵,比崔明珠这种传承式更具有不可复制性,跟人的关系也隔得更远。 唯有鬼神,可以说是更人最接近的。鬼为人所化,连城隍都是人死后去考的,不仅是城隍,传说中,更高级的阶位如十殿阎罗也是人死后所任,这就让不少人心里打起了主意。 城隍下辖司部越多,所需填充的职位越多,一应鬼神,总要一一填满。有武喆的前例在,让一些人看到了无需付出,就能获得力量的捷径,而且捷径还上不封顶。 哪怕有崔明珠和小山神亲口说过,传说的内容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古籍上记载的信息也有谬误。比如古书上说,山神和土地也是城隍辖下的神职,但实际上小山神跟城隍压根不是一个体系,两者并没有干系。 但利益触手可及的时候,谁也不想听这些。 哪里都不缺野心家,指不定有人做着从生无常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为冥府主宰的美梦。 有人还盯上了城隍的位置,露出口风来,反正城隍现在都没定下来,肯定是那些鬼不行,不如重新选。 李兴学提到这事的时候,都被说这话的人蠢笑了。 蠢而不自知,还被人当成枪使。 口风既然能露出来,说明有这样想法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这才是难办的。 特调局能顶住压力,但挡不住人心浮动。他们是地位超然,却成立时间太短,威慑力还不够。 小山神那会儿在刷短视频,听着李兴学的唠唠叨叨,抬头看他:“所以这就是人类讨厌的原因,贪婪又没有自知之明,还总是自命不凡。” 祂犀利地道:“你不如告诉说这话的人,想考城隍,那就让他先去死一死。等他死了以后,他马上就能明白凭自己的德行是能成为鬼上鬼,还是就是个吗喽,垃圾到没人勾魂就只配魂魄不存,立刻消散。” “你再跟他说,让他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多积点德,搞不好他就算没魂飞魄散,等阴司审判的时候,以一生功过而论,他下辈子只能当畜生。那个时候他指不定还会想,早知如此,不如立刻消散。” 话是不好听,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李兴学忍着笑听完了,过后还真把这话转述回去了,之后涌动的风波就平息了,起码表面上是平息了。 没有人再口出狂言,但生无常的名额,依然有人想要。 各方商议过后,就变成了如今的场面。 “算什么命?”武喆忍不住插话道。为什么这个看不见的老爷子一说,大家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众人:“” 忘了,关于选无常的弯弯绕绕武喆不清楚,李兴学说这些的时候他还在学校上课。 哪怕当鬼差了,学也是要上的。 李有才不盯着屋里了,里面已经有人开始交答卷了。 他转过头,仔仔细细看武喆的面相。 嗯,已走鬼神之路,面相混沌,不大能看出好坏。 从资料上看,孤儿出身,亲缘浅,从前过得坎坷,但他印堂开阔,性格开朗,虽坎坷,但总有转机,属于有后福之人。 如今也算是是另一种否极泰来。 李有才:“算里面有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同事。” 武喆:“啊?” “那有吗?”懵了一秒,武喆兴致勃勃继续问。 “你觉得他们适合当你的同事吗?”李有才不答反问。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武喆道。 萧然:“他问的不对,换个问题,你想让他们中的某个人当你的同事吗?” 武喆扣了扣墙皮,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道:“不想。他们看起来都不太好相处。” “他们家境一定很好吧。” “最多二流。”方潋道,她接触过真正的一流家族,自诩有底蕴的人不会在被一番话撅回去以后还跑来参加考核的。 这种人要脸,对自己也相当自信,觉得凭自己也可以在乱世中抓住机遇,力争鳌头,不屑于走这个捷径。 武喆不太懂方潋的判断,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有才:“这些人都不会成为你的同事。” 不仅是这一批,过来的人很多,分了几批,他和老瞎子都看过来,都不行。 像武喆说的,他们不好相处。 “没一个合格的啊。”武喆喃喃道。 萧然笑了笑,问:“你听到他们对写字板问题的回答了吗?觉得怎么样?” “挺、挺好的。”武喆道。反正他是不可能从这么多角度论述的,每个人说的他都觉得很有道理。 比如引申到冥府制度上的,还有按勾魂对象分情况的,有没有冤屈,是不是阳寿未尽等等,他之前都没想过。 萧然:“那要是你自己,你会怎么回答?” 武喆:“就按吩咐勾魂,没有那么多想法。” 陈瞎子哧地一下笑了出来,其他人也笑了。 萧然看武喆茫然的脸,道:“你说的对,生无常么,勾魂就完了。” 里面那些人想太多,还自傲。制度、审判,不是他们该想的事。从开始思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踢出局了。 选无常的事三天后落下帷幕,大老远跑过来的,一个都没过关。不是没人抗议,李兴学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把问题和每个人的回答都发了出来。 五花八门的答案,有些还自相矛盾,看过的人都没话说了。当过官的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过最后,无常还是选出来了。 第292章 诈尸了 半夜下了一场雪, 早上萧然起床时,积雪已有寸深。 出门脚下陷进积雪时, 萧然怔了怔。 因为屋里一直是四季恒温的,半夜气温骤降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 初冬时节,下雪不是奇怪的事,但潭城在南方,往常一整个冬天也很少有下雪的时候,还是这么大的雪。 到现在雪也没有停,只是小了点, 像雪子,砸落的时候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 萧然站在雪地里, 阴翳的天空, 厚厚的云层堆卷。脚下的雪被踩实了,嘎吱嘎吱的, 一踩一个坑。 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脖颈上, 化作水往下淌。风裹着雪, 呼啸着吹过, 萧然打了个哆嗦。 不是冷, 风雪中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卷到她身上,让她感到心惊。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她抓不住头绪。 萧然呆站了一会儿, 雪又渐渐下大了。 方潋撑着一把大红色的纸伞,远远走来。伞上落雪梅花的图案与雪景十分相称。 走到近前,方潋歪了下伞, 罩在萧然头上,投下一片红, 挡住飘落的鹅毛大雪。 “一大早怎么站在雪地里发呆?”方潋道:“明珠早上也是,跟你一样,也这么看雪,跟没见过似的。” “这雪下了停,停了下。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是有些稀奇。”方潋感慨。 萧然回头,“她有说什么吗?” “嗯?”方潋看到她的脸,眉头一皱,手上的伞一抖,从她头上移开。 几秒钟后,积雪就在萧然头上积了薄薄一层。 萧然:“怎么了?” 方潋将伞收拢,似有不解,道:“刚刚伞的红色罩在你脸上,一脸凶相。” 她不会看相,也直觉刚刚那一幕不是很吉利。红不是健康的红,有一种浮游的诡异感。 方潋道:“明珠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说是去巡视她的辖地。” 辖地就是玉河。 从几个月前,就有人开始祭拜她的神像,没有广而告之的神庙中,意外也陆续有香火供奉。 崔明珠偶尔会去看看。她对香火没什么需求,并不靠信仰之力修炼。但香火对她有其他用处。 “你觉得这场雪不对劲吗?”方潋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徐映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察觉到什么。” 方潋不认为方才不祥的预感是自己的错觉,像他们这样的人,心血来潮基本都代表了一种预兆。 但是为什么有的人能感觉到,有的人却感觉不到。 萧然也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有人从身边经过,也许是云层太厚,萧然觉得每个路过的人头上都乌云盖顶,印堂发黑。 那种不祥之感越发浓重- * 边境。 岩南坎冒着风雪上山,他脚程快,倏忽几步就走出几十米。 他边走边往天上看,呼吸间都是白雾。冰凉的平板贴在肚皮上,不一会儿就被他捂热了。平板里装着重新下载的游戏和电视剧。 “阿的。” 岩南坎再低头时,便看到小山神站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也一脸严肃的抬头看天空。 小跑过去,岩南坎把焐热的平板掏出来,道:“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雪了。” 这里上一次下雪,还是他刚出生的时候。 他当然不可能记得出生时候的事,是今天上课回来,听路边的人议论时说到的。 “要发生雪灾了。”岩南坎道。 上一次下这么大雪,就冻死过不少人。 十几年过去,生活条件比那时好了不少,不至于冻死人,但后续灾害也不可避免,街上就有因雪地路滑失控的车辆。 小山神一言不发,连平板也没有接,对岩南坎道:“回去收拾东西,跟我往山里去。” “阿的?”岩南坎疑惑。 他们回到这里,小山神没有往深山老林里去,祂跟岩南坎一起住在村子里。岩南坎所在的村子人本来就没几个人了,上次他叔叔带着马哥一伙人过来后,村里就只剩他一个了。 小山神停下脚步,又道:“你去跟驻扎在附近的人说,让他们都下山,不要留在山里了,往人多的地方去。” 岩南坎不知道祂话里的深意,不过他听话,看阿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没多问,掏出卫星电话跟驻扎的士兵联络。 挂了电话,岩南坎追上阿的,问:“要去多久?” “等雪停了再说。”小山神回道- * 雪又下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停里。 萧然下午的时候找到李兴学,她想问问都有哪里下雪了。 “全国。”李兴学道。 雪下得很统一,下雪的时间统一,雪停的时间统一。 即便没有心血来潮的预感,李兴学也能察觉到不对劲。萧然不找他,他也准备找他们。 可惜,没有人能说清楚这场雪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很快就弄清楚了。 当天半夜,积累了一天一夜的积雪融化,无孔不入地渗进泥土的缝隙中。有灰蒙蒙的雾气随着雪水一起压进了土里。 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好梦正酣。 睡梦中,地面开始晃动。 山崩地裂只是一瞬间的事,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萧然没有睡,因为白天的事她睡不着。她没有感觉到地震,听到巨响的那一刻,她立刻拉开了门。 “那是”方潋跟在她身后,黑夜里其实看不清远处的情形。 “地裂了,山也裂了。”萧然踩在一条裂缝上,声音干涩地道。 岩南坎从睡袋里跳出来,懵了一瞬间后,迅速清醒。 不远处有一团亮光,平板的光印着小山神忽明忽暗的脸。 “阿的,发生什么事了?” 小山神抬起头,道:“地震了。” 祂的淡定让岩南坎怦怦直跳的心脏平复。他有空思考起驻扎的士兵是否已经赶下了山。 吼——! 呼啸狼嚎,飞鸟惊空。 岩南坎扭头:“附近有野兽?” “深山里当然有野兽。”小山神把平板收起来,仰头看天上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月亮,道:“走吧。” 小山神撤掉了结界,山中奔逃的野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晕头转向中找准方向,掉头朝这边聚拢。 野兽一心逃命,兽潮汇拢,天敌们难得和谐相处,向着一个目标前进。 小山神拉着岩南坎钻进土里,再冒头时,一只耳短头圆的印支虎正好从他们头上越过。 印支虎身上蹲着一只兔子,老虎落地间,它被颠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后腿一蹬,迅速蹦出了岩南坎的视线范围。 地上的藤蔓抽出,缠绕上奔跑的印支虎身上,将这只倒霉受惊的老虎拖到跟前。 印支虎惊下中迅速趴下,表示臣服。 小山神从地里抽身,翻身坐到老虎背上,对还埋在土里的岩南坎道:“跟上。” 说罢,祂一拍老虎屁股,老虎嗷地叫了一声,窜了出去。 岩南坎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脑袋露在地上,追着骑虎的山神而去。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的话,看到地上到处游动的脑袋,没被吓死,回去以后大约可以写一篇当代聊斋。 山上受灾不轻,岩南坎追着老虎的步伐,不时遇到滚落的山石,不得不沉到地下。 绕来绕去后,他对地震的受灾范围有了清晰的认知。 好像没有哪里逃过地震,整座山都受到了影响。 “出来,杀了它们。”小山神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岩南坎抽深,停在一条裂缝前。 裂缝的边缘有东西搭在上面,看上去像是一具人类白骨。 不是像,白骨移动着,从裂缝中往上爬的时候,岩南坎无比清楚地看到它圆圆的头骨。头骨中间有个放射性的洞,那是子弹穿击而过的伤,岩南坎最熟悉的伤之一。 “啪!”一条藤蔓抽过来,击碎了骷髅,临时招来的坐骑虎乖觉地撞上另一具骷髅,凭借蛮横的力道将它压碎。 “你还愣着干什么?”小山神不悦斥责,整座山都要清扫。祂不希望这些地里爬出来的东西以后都在山上游荡。 岩南坎回过神,加入清扫骷髅的队伍。 地底爬出来的东西暂时无人知晓。火葬的原因,其他地方很少有这种诈尸的现象。 但其他地方,有其他地方的灾难。 不明原因的地震波及南方好几个省,受灾范围极广。 事发突然,死伤惨重。更糟的是,地震中,各种蛇虫鼠蚁发了疯似地窜上地面,它们违背自然规律出现,明明是冬天,明明刚下过雪,天气寒冷。不知道这些原先都藏在什么地方,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 蚁多咬死象,它们成群结队,几乎是见人就扑。一时间,受灾地区不知道是哭嚎多一些,还是惨叫多一些。救灾的人手进入灾区,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救人,而是先除虫害。 沿海地区也不太平,陆地上在地震,海底也在地震。 而海底地震,往往伴随着海啸,所有沿海地区都被波及。 房屋、道路等等,所有肉眼可见的东西都被摧毁。数不清有多少人被卷进海里。 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并不安全,因为海里有东西顺着海浪涌进了城里。 第293章 诈尸了 无处可逃的绝望和怨恨在城市上空凝结。负面情绪壮大扭曲起来, 又侵入每一个还活着之人的身体,扰乱神志, 放大阴暗的念头。 人为制造的混乱进一步加大了救援的难度。 天灾、人祸,世界好像一下子就步入了癫狂。 海啸卷入城中的水还未褪去,人类文明和海洋之间的分界线模糊不清。 萧然下半身泡在海水中,脚下的这块地方原先是港口码头,但她已经踩不到任何一块坚实的土地。 海面上漂浮着船只、碎片、集装箱的残骸,和尸体,有人的, 也有鱼的。 水流为萧然带来了一条鱼尸。鱼不是子弹打死的,利器破开了它的肚子。 萧然隔着水层捏住它举到眼前, 锋利的鱼鳍像竖起来的扇形尖刺。 一般鱼鳍都会附着着肌肉和膜, 连接鳍条,是鱼鳍看上去都是一个整体。但眼前的鱼只有跟鱼肉相连地方的鱼鳍有一层半透明的膜连接鳍条。这样的构造不利于在水中维持身体平衡, 方便它们竖立游动, 更像是进化出来的武器。 除了这种可以扎穿皮肉, 尖刺一样的背鳍, 萧然还看到了它突兀的牙齿。同样畸形, 齿缝中还塞着泛白的肉。大约是它死前从哪个人类身上扯下来的。 像这样的鱼海中还有不少。海啸中袭击人类的, 都是这种畸形鱼类。它们跟之前S城城中捉到的那批畸形鱼不同,这些鱼类,更想是人工之下的产物。 杀伤力不算很强, 普通人也能捉住并杀死,离开水活不了多久。 它们应该是海水污染下的产物,被地震、海啸逼进了城市。 或者, 萧然巡视海面,还有海里其他的威胁。 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和痛苦的呻吟声包围着萧然, 四周还有偶尔响起的枪声。海里的鱼和海上的人彼此袭杀,互相试探过一轮。现在人类都退守到高地,不靠近海水,只有救援的军队还划着船行驶在海面上,一边杀鱼,一边搜寻幸存者。 水下,一团黑影小心翼翼地朝萧然靠近。 黑影很长,目测超过四米,但它的身体弯曲着,实际长度还要更长。 看上去这是一条海蛇,但它身上有鳍,背上还有鬃毛。 它匍匐在水底断裂的水泥地上,扁长的身体从裂缝中钻出来,身下的鳍炸开,像四只爪子,又像是人的脚,扒在水泥上慢慢“走”动。 如果不是跟带鱼一样扁平扁平的身体,这条海底生物有点像是龙。 也许当初实验室发现它意外长出鬃毛的时候,确实有意将它向传说中龙的外形方向调整,但基因融合具有不可控性,更何况是在活的生物上做调整。 最后实验室只整出来一个丑陋的四不像。后续它没有展现出更多可利用的价值。实验室里有很多像它这样的废弃实验项目一样,被送到一起,没有被彻底抛弃,也没有倾注更多心血。 实验室的负责人可能还希望这些用掉了科研经费的东西能够再废物利用一次,在封闭的环境中像自然中的生物一样自相残杀、优胜劣汰。 这种期许不能说没有成功,比如像黑影这样,也许是吃得太多,长得太大,原本的鱼脑袋也扩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生出了智慧。 黑影的头顶两只眼睛盯着在水中浮动的双腿,眼中浮现出人性化的思考,计算着自身所在位置和人类的距离。 距离有点远,不能保证一击即中。 它的智商有两次大幅度的提升,不像其他的实验废品,要么没脑子,只知道吃,要么仇恨暴躁,无差别攻击人类,还有其他海里的生物。 它盯着这个人有一段时间了,它想吃掉她。但它不傻,知道这是陷阱。 水里的人似乎动了,黑影将自己缠在裸露出来的钢精上,身上的鳞片层层合起,严丝合缝,鱼鳍倒伏,贴在腹部,十分精妙地扮演一条随海水摆动的海带。 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远处,巨大的、身上长了十几双眼睛的怪物从海里浮起,撞翻了海面上搜救的船只。 萧然如离弦之箭,快速冲向翻船现场。 水下的阴影也迅速游动,贴在海底,追上离开的人- * 顾烟晚抿着唇,尽力控制着海水,将落水的人推离怪物嘴边,还要尽力将怪物推远,让它跟所有人拉开差距。 她对自己的异能、法术,不管叫什么都好,用起来不算得心应手,保护一船人不被怪鱼咬到已经尽了她的全力,再多的,比如杀鱼,她就做不到了。 水里的拉扯感十分重,来回几次后,顾烟晚明白那条怪鱼应该也能控制海水。 她扯了扯嘴角,也不意外,反正这个世界疯了,海里的鱼成精也不稀奇。 她该庆幸这条怪鱼智商好像不高,只知道将人扯过去,不知道自己也在被推远,每次咬一口都和人的胳膊腿擦肩而过。 因为来回拉扯,又是在水里,开枪的人打不准,对怪鱼没有半点伤害。事实上,怪鱼的皮十分厚,子弹擦过,连痕迹都没留下。 “别叫了!”顾烟晚吼道。 他们这艘皮划艇上还有被救下的人,先受灾,又被海鱼追杀,明明得救,结果又碰上怪物,紧绷的神经崩溃,又三番两次从鱼嘴里死里逃生,终于绷不住,一直鬼哭狼嚎,在水里拼命扑腾。 这种乱七八糟的狗刨式自救不仅不能让他们远离怪鱼,反而加大了顾烟晚捞人的难度。 她还极为敏感地注意到,这条怪鱼身上有不下**对眼睛,但它好像是个睁眼瞎,似乎看不到人,凭借的是声音定位。 从士兵们放弃开枪以后,他们被怪鱼追咬的次数降低了。虽然因为时间短,降低的频率不明显。 没人听她的。 “谁再嚎就直接去喂鱼!”顾烟晚厉声恐吓。 大约是被喂鱼的恐惧震住了,海面上的哭嚎声一静。 顾烟晚趁机道:“都往我这边游。” 人聚到一起,比四散开,她要控制大面积海水更轻松一点,短短时间内,她已经觉得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了。 “啊!” 尖叫和枪声再次响起,顾烟晚不耐转头,刚想呵斥,却看到海水被血水染红的场景。 怪鱼口中,还有半截没有立时死亡的身体在挣扎,在惨叫。 怪鱼张口一吸,像吸溜果冻一样,把这半截身体吸入口中,惨叫声戛然而止。 水流冲刷着身体,起起伏伏,顾烟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冻得发抖。即使在海上巡视,见过不少尸体,她也没有这么清晰地直面死亡,还是看到活生生的人被生嚼的场景。 耳边再没有声音,最极致的恐惧之下,人是根本叫不出来的。 “快跑!”搜救队长大喝一声,惊醒了众人。他奋力往怪鱼相反的方向游,一边朝吓傻的人挥手。 怪鱼张大嘴巴。 尝到甜头,它不想追着咬人了,它要把他们都吸进去,顾烟晚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点。 她转头沉进海水中,借助水流的推力,一瞬间游出了三四米。没有拖累,她的速度更快。 她救不了所有人,她不想死在这里。 “刷!”一道黑影从她身边擦过,顾烟晚心中一惊,以为又有怪物袭来。死亡阴影笼罩下,顾烟晚超常发挥,凝聚所有力量朝黑影狠狠一推。 被推远的萧然:“?” 按原先的轨迹,她是直接冲着多目怪鱼去的,被这么一推,偏离了她的计算。 眼看着已经有人滑向鱼口,萧然顺势一拧身,水浪汇聚,化成弯月一样的刀,朝着怪鱼张开的巨口横切。 多目怪鱼或许皮糙肉厚,全身都进化到能挡子弹,但没有什么东西会连嘴里的软肉一起进化成铜墙铁壁的,它大张着嘴巴,正好暴露了弱点。 水刃丝滑地沿着咧开的嘴横切而过,怪鱼感受到危险,想要闭上嘴,但为时已晚。 喑——! 正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在水中传开,水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像是沸腾了一般。 怪鱼一半的身体被水刃切开,它一身极厚的皮还是造成了阻力,没让它立时被上下分尸。 它的生命力极强,这样的状态下都没有死。 吃痛之下,它放弃到嘴的口粮,沉下水,想要逃跑。 萧然不可能让它跑掉。 “束。”水流化绳,拖住怪鱼,另一道水刃沿着上次的切口分割鱼身。 怪鱼痛得在水里打滚,海面波涛起伏,各种杂物卷来推去,水里的人努力保持自身稳定,还要避开被各种碎片砸到。 第三次水刃切下,身体分为两半,怪鱼终于不再挣扎,死透了。 所有人松了口气。 “继续游,上船!”萧然喝道,水下面还有一只怪物呢。 死掉的怪鱼尸体缓缓沉入海底,伪装成海带的黑影扎在沙土里,等着送上门的食物落到嘴边。 它目睹了人类干脆利落杀鱼的一幕,以它的智慧,它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不是人类的对手。 没关系,它吃别的也行。它可以等人走了再去狩猎,又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厉害。 “果然还趴在这里。等着捡漏?” 听不懂的话从头顶传来,“海带”倏地绷起身体往人多的地方扎,它被发现了。 它不会像蠢鱼一样,以为海里是安全的,有人的地方才能为它作掩护。 萧然故技重施,将它捆住。 不想这条长长的“海带”突然放电,电得水里还没游走的人浑身抽搐。 萧然眼神一凝,水绳化为绞绳,迅速勒断了“海带”的头,“海带”软趴趴地垂下。 顾烟晚见两只怪物都被杀死,从远处游过来,沉默地将被电晕的人拖起来,送到重新翻正的船上。 突然,她浑身一激灵,身上过电一样颤抖。她没被电晕,等颤抖停止时,顾烟晚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回头,便看到萧然拖着“海带”靠近。 “海带”与头相对的尾部也被切掉了一截。 “它有两个头。”萧然见顾烟晚在看“海带”,以为她是疑惑,便道。 “把人送回去,再找些人来捞那条怪鱼的尸体。我到其他地方再看看。” 顾烟晚点头。 萧然便拉着“海带”尸体离开了。 她要用它去钓另外的鱼。 第294章 诈尸了 山上安静了很多, 动物的吼叫声基本停歇,偶尔会听到一两声鸟叫。 岩南坎踩碎了一个头骨, 停下脚步,周围散落着黄的、白的、灰的骨头碎片。不多,也不全是人的骨头,还有动物的,比如他脚下的应该是一只猿猴的骨头,相对完整,比较好辨认。 相比较而言, 活过来的人骨还是要比动物骨头更多。岩南坎想,可能是因为人有智慧, 情绪更极端, 自相残杀起来互相折磨的办法也更多,所以死的时候不甘和怨恨也就更多。 枪伤、刀伤、浑身骨折, 各种各样的伤痕都能在人骨上找到。大山, 总是很容易成为隐秘的埋骨之地, 掩盖很多许多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小山神吊坐在一株榕树垂下的藤蔓上。岩南坎杀起骨头来越发熟练以后, 他就不怎么动手了, 任凭岩南坎自己收拾这些他地盘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岩南坎歇了一会儿, 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将大些的碎骨捡到一起,点火烧掉。 趴在树下的老虎叼着嘴里的骨头后退了一些, 它不喜欢这个收拾残局的固定流程。 这些点燃的火堆比正常火焰的威胁更大,令它很不舒服。 骨头在高温下烧得很快,岩南坎看了一会儿, 确定火焰没有殃及周围,转身走向榕树。 路过老虎时, 他从虎嘴里抽出一条完整、湿漉漉的骨头。大概是活动了一晚上,老虎饿了,只能啃骨头。 附近没有食物,都被吓跑了。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是老虎不满的抗议,它本能惧怕臣服树上的两脚兽,可不怕这个大点的两脚兽。 没有又长又黑,能发出巨响武器的两脚兽它一口一个。 岩南坎对它的恐吓不在意,向后一甩,将虎骨丢进火堆,他撑开虎头,探头查看虎嘴的情况。 这条虎骨不知道在地下埋了多久,也不知道上面沾了什么细菌。况且死了还能活蹦乱跳,肯定不是好东西。 老虎不舒服地晃动脑袋,被岩南坎死死按住。 确定它嘴里没有伤口后,岩南坎才松开手。 老虎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趴在地上,舔着身上的毛,不敢抗议。 岩南坎拍了拍它的头,仰头道:“阿的,都清理完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一晚上,他们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但肯定并没有走遍整座山,或许连这座山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走到。 小山神从空中跳下来,往西边看了一眼,道:“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大山更深处,基本没人踏足,也没有多少爬出来的骨头,不需要刻意清理。祂带着岩南坎走的只能算是大山外围。 岩南坎看不到西边有什么,他也不问,道:“阿的,等一会儿我想下山一趟。” “随便你。”小山神睨了他一眼,发现两者身高有差距,复又低头,道:“盯着点火。” “嗯。”岩南坎应了一声,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阿的,山里是怎么了?” 这个疑问从昨天起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不是山里怎么了”小山神鼓捣着平板,发现它怎么也亮不起来。 “坏了?” “天太冷,它开不了机。”岩南坎道。在阿的把目光挪向火堆的时候,他先一步将平板抽出来,塞到老虎身下,得到一个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眼神。 岩南坎:“让它捂一会儿就好了。” 小山神撇了撇嘴,道:“记得昨天的那场雪吗?” “记得。” “你没发现雪已经化完了吗?” 岩南坎一顿,太过专心对付骨头,他忽略了这一点。如今气温不高,雪又厚,又没有阳光,雪不应该化得这么快的。 除非那不是雪。 “那是雪。”小山神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雪里还夹着许多东西。” 秽气、恶念,游离在世界的,所有负面的东西都随着这场雪覆盖在大地上,又在雪化后融入地下,跟地下同样的邪秽之气相勾连,一起爆发出来,导致山海翻腾。 不止是这座山,应该没有哪一处土地能逃过这场劫难。 不一定是下雪和地震,或许是其他形式的灾难。 岩南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山下?”山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跟山上差不多,但山下人多。”小山神道:“你担心的话,可以下山后自己去看,反正你已经说了要下山。” 岩南坎没说话。 说他非常担心山下的所有人也谈不上,他已经没有亲朋好友,人际关系也很淡薄,比较熟的人都有自保能力,不管外面变成什么样,对他们的伤害应该都不会很大。 火已经熄灭了,骨头都烧成了灰,他照旧挖了个坑将骨灰都埋掉,然后道:“阿的,那我下山去了。” 小山神摆手,给他指了一条路:“往西走。” “把这只蠢老虎也带上。它很结实,能当坐骑。”起码能驮一个成年人,跟其他软骨头的老虎不一样。 老虎:“嗷?” 祂把老虎推开,掏出已经被焐热的平板,“走吧。” 老虎不情不愿走到岩南坎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岩南坎接受了阿的的好意,用藤蔓套着老虎的脖子,牵着它离开了大榕树。 走出一段距离后,岩南坎没有按照指示向西去,而是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老虎转向了原先住的寨子。 寨子里没有人,不需要看,他想确认的是寨子外驻守的人有没有顺利下山。 岩南坎走后,小山神没有立刻离开。祂还是捧着祂的平板,失去了热源,平板又变得冰冰凉凉。 平板没开机,漆黑的屏幕上却有画面在动。 看到岩南坎改变方向后,小山神抹掉了画面,对他的选择,祂不是很意外。 “灾劫也不一定是坏事,你说对吧。” 秽气一次性释放,总比纠缠在灵气中难舍难分要好。不过对人类来说,确实不算是好事,应该会死很多人。这不可避免。 没有人回答祂的话。 小山神也不在意,祂转身往大山深处走去。 良久,似乎有风吹过,榕树上的“藤蔓”晃动着,缩回了树上。这一片树林,都是一颗树长成。 榕树能够独木成林,但要长成这么大的规模,它一定活了很久- * 萧然从海里出来,将手里的“海带”甩到一面半塌不塌的墙上。 “海带”的身体被啃食了一些,破破烂烂的。 它对跟它相似的同类吸引力似乎有限,萧然在海里这么久,没有再钓到其他大型畸形鱼类,倒是吸引了不少小鱼来啃食它。 萧然不敢肯定是同类的死亡震慑了它们,还是其他原因,杀了一波明显变异的鱼类后,萧然决定上岸。 海里有多少不正常的东西萧然也不清楚,她不可能永远待在海里。 虽然刚从水里出来,萧然身上却十分干爽,没有沾半点海水和盐粒。四周有窥伺的目光,萧然顺着目光来出看过去,几个脑袋缩回到断墙后。 通讯器闪烁了几下,萧然接通,先一步道:“我这里有几个幸存者。”通讯器上都有定位,对面能立刻锁定她的位置,比她报坐标方便。被毁掉的地方,已经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作为定位了。 那边顿了一下,道:“好的,我们一会儿派人过去。” 萧然:“带上武器。” 这片区域早该搜寻过了,还没被救走的人,多半不是没被发现,大概率是另有小心思,自己藏起来了。 正是乱相频出的时候,这种人就麻烦的很,没抓到犯事的把柄,不能区别对待,又怕他们混进人群中,胡说八道煽动负面情绪。 几个人里没有一个身怀特殊能力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非要往危险的地方跑。 对面吩咐了几句,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是李兴学。 他的声音满是疲惫,问道:“司顾问那边情况如何?” “还行,暂时应该不会有大东西出现了。但小的,清理不干净。” 李兴学:“只要能拦住大的就好,幸存人口会安排向内陆转移” 没办法保证安全,他们只能放弃海岸线。 “老陈?” 萧然回头,看到四个人抓着她丢到墙上的“海带”,其中一个人似乎在抽搐。有人推了他一把,他顺势跪倒在水里,一头栽了下去。 “稍等。”萧然打断李兴学的话。 站着的三个人见萧然往他们的方向走又惊又惧,丢下“海带”分开逃跑。那样子,像是萧然故意把人杀了一样。 萧然将人都捆住,免得他们跑了以后还得派人去找,浪费资源。 她将沉在水里的人翻过来,人已经没气了。 没救了。 死掉的人嘴唇青紫,手上的伤口处发紫发肿,是中毒的迹象,沾上一点就能顷刻间要人性命,毒性很强。 萧然拎起“海带”,它应该是没毒的。除非吃掉它的鱼都具有抗性,这概率很小。 “让之后下水的人都再小心一点,水里有带剧毒的鱼类。”萧然对李兴学道。她在“海带”身上找到了一根带血的蓝紫色鳍骨,不起眼,应该是某条鱼啃食的时候,扎在“海带”身上留下的。 “好。” 这条“海带”也不能随意留在这里当诱饵,说不定还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来打主意。 听到她的话,被迫留在原地的人惊恐地翻看自己的双手,他们都接触过“海带”的身体,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不用看了,中了毒活不到现在。” 三人:“”有人似乎想回嘴,但碍于受制于人,到底还是忍住了。 萧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心比天高,想寻求变异的途径。大约是觉得只要有能力,我上我也行。 懒得理会他们,萧然重新接通李兴学:“还有什么事吗?其他人那里都怎么样了?” 漫长的海岸线出事的地方不只这里,只是她负责这片海域而已。 李兴学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在此之前,有几个视频你先看一下。” 第295章 诈尸了 视频有清晰的, 也有模糊的。 有几个视频有明显的时差,还有季节差异, 来自不同的国家。 萧然首先看到的是盛夏季节的南半球,那边没有下雪,但暴雨冰雹狂风一样不少,还有山火。 相当神奇,雨水和山火所在的地界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但凡降雨带往左移一些, 以视频中天倾之势的大雨都不会让山火烧起来。 自然灾害的画面持续时间不长,半分钟后切换到一条新闻报导上。 不知道是哪个新闻台非常敬业, 摄像组和主持人冒着大雨在雨中进行播报。以人的身高为基准, 再加上右上角显示的摄录时间,萧然发现几分钟的功夫, 地面上的水就从主持人的脚踝涨到了小腿肚边缘。 视频在一片惨叫声和摄像头被抛到水中报废为结束。 澳洲大盆地的自然生态相当好, 物种也非常丰富, 平时就不缺乏鳄鱼、蜘蛛、毒蛇潜进居民家中伤人的报道。大雨为鳄鱼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潜伏条件。 在主持人激情洋溢的播报中, 一条鳄鱼沉在水中悄悄靠近站在水里的主持人。 雨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谁也没有注意到藏在阴影中的杀手。 在主持人的口条从水灾延伸到人类破坏自然环境, 导致气候异常的时候,体型巨大的鳄鱼突然从水里扑出,一个死亡翻滚, 轻易就带走了他的性命。 萧然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逃过一劫,最后她只听到机器进水报废后发出的尖利鸣叫。 下一段视频大约是来自美洲。 这里堪称风平浪静,没有像是天罚一样的灾害, 但说不上更好还是更坏。 因为这里的人需要面对的是从地底爬出的亡灵和从地里钻出来的,数不清的昆虫大军。 亡灵散发着浓烈的怨气, 它们周身包裹的黑色怨气都已经具现化了。 没有天灾,人人都可持枪的国度,按理来说组织防线应该相对轻松和迅速,但亡灵不可怕,可怕的是亡灵还会魔法。 虽然这些小魔法,威力都不大,顶多就能丢个火球、水球,但它们似乎能联系昆虫大军。有无孔不入的昆虫的帮助,物理防线溃散的速度比组织起来更快。 这场亡灵和人类的攻防之战,萧然有一种在看魔幻商业片的不真实感,昆虫演员表现满分,其他稀烂。动不动偃旗息鼓的五毛特效,没有主线剧情,人物拉胯,还没有一个能站出来力挽狂澜的超级英雄。 李兴学还在线,应该是听到了萧然外放视频中的各种嘶吼和枪声,他补充道:“从岩南坎那边传递的消息,我国境内也有复苏的亡灵。没那么多,暂时没有大规模地攻击人类。” “不过边境可以看到类似的场景,在编号为07的视频中,是边防军队拍下来的。” 萧然翻到“07”号视频。视频内容比美洲的要更诡异一些,白骨群中夹杂着不少还没有完全烂透的人,跟丧尸出笼一样。 这比单纯的白骨更让人从心理到生理感到不适。 场面更加混乱。 大部分亡灵和丧尸都朝着边境线外冲锋,但依然有一部分试图越过边境,袭击境内的人。 李兴学:“特调局研究过,从它们的行为分析,我们最初以为它们攻击的是仇恨对象。” 这是从美洲传回的视频给特调局的初印象。 那些跟魔法师似的亡灵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美洲土著。它们看上去是无差别攻击,但联系到当地土著的血泪史,就知道只要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全都是土著的敌人,双方之间是世仇,没有自己人。 “但是,边境这些,好像不分敌我。” 或许是分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怎么区分而已,骷髅上又没有刻着国籍,它们的特征也不够明显。 “这些亡灵有一定的智慧。”李兴学道:“它们有组织性,里面有指挥。” 这不难发现,没有点头脑,形不成规模。 萧然看着视频中半烂不烂的尸体,问:“还没来得及火化的人没有诈尸吗?” “检查过了,没有。”李兴学道:“他们没有埋进土里,还没有沾染秽气。” “秽气?” “也是从岩南坎那里得到的消息。” 李兴学将山神的话告知了萧然。 “原来是这样。”萧然若有所思:“土地和水源会被污染吗?” 雪可是都融进了地里。 萧然能想到的,特调局早就想到了。 李兴学道:“研究院采集了土壤和水源样本做检测,检测结果没有异常。” “那就好。” 地球online求生游戏的难度已经够地狱了,还是不要再加debuff了。 关于亡灵的讨论结束,它们的威胁目前不是最大的——对他们而言。 萧然又翻了翻其他视频,每个视频大同小异,集合起来,可以剪辑成一段人类的花式死法集锦,也可以称之为全球大沦陷。 最后一个视频明显是隔壁岛国的,遭遇跟他们这里差不多,地震海啸加怪鱼。 怪鱼对隔壁造成的杀伤力比他们这里强多了,鱼的品种也更丰富。 萧然看着看着,突然问道:“海里的怪鱼是他们实验室出逃的实验品?” “没错。”李兴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不仅是那些大型海怪,其他小型鱼类跟他们也不无关系。” “我们在这些大小鱼类体内检测出了一些相同的物质和基因。” 谁知道岛国人除了往海里排核污水以外,有没有偷偷倾倒实验废水,搞得海里鱼类都变异了。 而变异的后果就是大家都为他们的行为买单。 如果不是他们有能力,现下沿海的情况恐怕跟视频里无异。为了杀掉怪鱼,那是拿人命去填。 更憋屈的是,即便满腹怨气,他们还不能看着隔壁的情况不管。海水是相通的,隔壁杀够了人的怪鱼也不会认国籍,都是人类,杀谁不是杀。 可能是基因突变的原因,崔明珠对这些实验造成的怪鱼震慑力有限,不能完全驱逐它们。 要是有能保证海岸线不受威胁的方法,李兴学真想摆烂算了,管对面死活。 可惜他也只能想想,当人无耻到一定境界的时候,脸皮能厚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他们还没摆,隔壁先摆了,不仅摆,还想方设法拖其他人下水。 这会儿李兴学还不知道之后要面临什么,他还在跟萧然说灾后建设的事。 灾民要安置,舆论要控制,还有需要适当透露实情,需要特调局出人站台,给人民信心。 他们需要一个代言人。 萧然一边听,一边在街上张望,她好像听到了锁链摩擦的声音,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有无常在勾魂。 受灾地区那么多,武喆和秦思真能忙得过来? “司顾问有没有兴趣?” “?”萧然反应了一下,道:“没有,李局长找别人吧。” 李兴学挺遗憾,“都问过了,大家好像都很抵触。” 他问了一圈,没人松口,有那么点意思的,比如季关河,试探了一下口风,知道没人同意后,又退缩了。 萧然理解特调局的决定,但造神这种事,很容易被反噬,她也不想被推到大众面前让人指点审判。 这种事最好等她死了再说,死了就听不到别人的议论了。 “那我再问问别人吧。”李兴学也不勉强,挂断了通讯。 萧然收起通讯,循着锁链的声音追上去。 声音离她不远,还有向这边靠近的趋势。 抄近路穿过废墟墙洞,萧然迎面就碰上了拉着一串魂魄的—— “韩岳?” “哎?” 有人叫他,韩岳条件反射应了一声,稍微一分神的功夫,手里的阴魂就要跑。 当惯了警察,他想都没想就一个飞扑,把人按在地上。两人同时栽进水里。 “老实点!”韩岳反手去摸手铐,摸了个空,他愣了一下,被压住的鬼也愣了一下,又开始挣扎起来。 “警官,大家都死了,看在死人的份上,您把我放了行不?” 韩岳绞着他的手将他提起来,“少套近乎,阴间有阴间的法律,你活着,阳间审,死了就去阴间审。” “警官,我没犯事啊。” “没犯事你跑什么?” 用勾魂锁把人捆起来,阴魂老实了。 韩岳这才抽空看向叫他的人。 “你,怎么?”萧然看着韩岳,他不是生魂。 韩岳笑了笑,神态自若地朝萧然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你当鬼差了?”张了张嘴,萧然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嗯。救人的时候被塌陷的墙体压下来,当场就死了。”韩岳坦然道。他死得挺快,没受罪,算不上痛苦。而且也没死透不是,没什么可伤心的。 “结果没想到死还得继续干活。活着抓人,死了抓鬼,挺好。”韩岳笑着道。 “你以前挺怕鬼的。”萧然跟着笑了笑。 韩岳摸了摸鼻子,“现在不怕了,鬼见了得怕我。” “不过像方潋那样的,还是怕的。”韩岳开玩笑道。 萧然点头。两人不算特别熟,初打照面比较震惊,说不上两句,就没话聊了。 “我先走了,还得把这批魂魄送回去。”沉默中,韩岳先道。 勾魂锁也是有长度限制的,捆的鬼太多了,勾魂锁不能再自动追踪鬼魂,要不然他也不会赤手空拳跟阴魂肉搏。 好在他跟阴魂是半斤八两,凭借鬼差身份的天然压住,他才能将阴魂擒住,碰上方潋那样的,鬼差碰上都只能回避。 “哦。” 韩岳朝她一颔首,直接开了阴路离开。死的人太多了,他赶时间。 第296章 诈尸了 只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 秩序就不会被完全破坏。 救灾工作还在紧锣密鼓进行。人口向内陆收缩,暂时放弃了沿海地区。 如果有朝一日能清理掉海中的怪物, 人类还是会重新靠近大海,不过这个时间或许需要很久。 对灾民的安置还没有一个完善的方案。 地表破坏,废墟需要清理,重新建造城市圈要再规划。还有就是,地震似乎给国内地形带来了新的变化,一些古河道重新连接,沿着原本的轨迹奔腾。 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改变每天都肉眼可见。 城镇要重建的话,必然不可能建在河道上, 否则指不定哪一天城市又被水淹了, 费人费力费钱都是白费功夫。 以前全世界都在谈环境保护,国内每年投入不菲资金治理日益萎缩的河流湖泊, 退耕还河、退耕还胡, 就是为了保护自然生态, 但一直收效甚微。这次灾难过后, 倒是不用花钱了, 生态在自己恢复, 但这不一定是人类想要的结果。 从今往后,人类又要跟大自然,跟其他生物抢夺生存空间。 “好在改变是地震之后出现的, 没有等城市建好以后又突然发难。”李兴学苦中作乐地道。 河道变化也是国家没有立刻开始灾后重建的原因。 萧然不是需要劳心劳力做决策的人,她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她负责的海域上巡逻一圈,保证没有怪鱼突破防线, 出现在方夏的领海之内。这也是为了保障在城中收敛尸体的队伍的安全。 虽然放弃了海岸线,但也不能放任尸体埋在废墟中, 飘在海里。入土为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之后发生瘟疫。 萧然久违地重新干起了大夫的老本行,在巡逻完以后,会前往灾民安置地客串一下医生。 灾区缺医少药,也没有充足的仪器,她就帮忙判断一下病灶,处理一下伤患。 没有充足的草药和熬药的条件,时间也不充裕,她也只能做这些。 有时候她也会在巡逻的时候遇到拘魂的韩岳。韩岳总是来去匆匆,看得出来很忙,他负责的区域很大。 阴间最近人满为患,预备城隍就地从死去的鬼魂中拉壮丁,还是填不满阴差的缺口。 萧然偶尔会觉得奇怪,她发现冥府的结构体系好像不太完整。 除了城隍以外,始终没有出现更高的神职。她不知道神位诞生的原理,但整个冥府体系的完整程度跟它目前这套班底需要管理的范围和事情繁杂程度不太匹配。 就像是拿一个小县城的政府班子去管理一个国家,人手严重不足,官员素质和体系也没有提升,但政府班子就是不肯升级。 对冥府略显畸形的结构体系,萧然也问过崔明珠,但她也不太了解。 萧然后来又问了韩岳、武喆,她一直好奇生死簿是否存在,得到两人否定的回答。 冥府没有传说中可以提前判定人生死的“神器”。事实上,只有无常们拘到了魂以后,城隍们才会在敕令中看到魂魄生前对应的信息。 可以说是另类的生死簿,不过它是延迟型而不是预言型。 当然,也没有一个熟鬼见过所谓的投胎转世,十八层地狱、奈何桥、望乡台等等冥府著名地点也没有,倒是有类似鬼门关的存在,但他们进不了鬼门关,不知道后面有什么。 韩岳后来告诉萧然,他留心了一下,发现冥府的鬼魂一直在增加,有没有少鬼,没有人清楚- * “六斤三两,是个女孩儿,在母体中憋得有点久” 产妇惊喜的表情化为悲伤。 萧然:“不过她很健康,听哭声就知道,器官发育没有问题,一定会顺利长大的。” 她也不是想说话大喘气吓人,是她需要一点时间确定婴儿的情况。 这个产妇送过来的时候情况不太好,孩子胎位不正,怎么都出不来。 按理应该是剖腹产的,不巧的是能做手术的医生都在手术台上,根本腾不出手来。 萧然把巡逻的时间往后推了一点给她接生。 孩子确实憋的有点久,但不管是婴儿,还是产妇,都非常强健。只要休息好,立刻就可以出院。 按现在的情况,这是最好的结果。 在婴儿洪亮的哭声中,萧然将孩子递给因生产力竭的母亲。 “谢谢医生。”产妇脸上混杂着泪水和汗水,还是勉力打起精神跟萧然道谢。 萧然摇了摇头,道:“不用谢,应该的。先休息吧,孩子之后还需要你照顾。” 产妇抱着孩子,听话地闭上眼睛。 她没有家人了,灾难中只有她自己活了下来,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萧然守了一会儿,有人进来,脚下不停,直接将产妇和孩子推走。这间临时病房空了下来,片刻后,又有人被推了进来。 巡逻已经迟了一点,萧然没多呆,新送过来的病人身体素质还不错,没人救,也能自己熬过去。 恶劣的医疗条件快要把专科医生逼成全才了,一天24小时,医护人员大概有20个小时都在工作中,也挡不住病人太多。 但人是很顽强的,不幸中也有希望。 出了门,萧然找到这里的负责人,让他注意产妇和刚才推进去的病人,给他们登记一下。这两个是有潜力的苗子。 负责人也很忙,还是抽空听了萧然的话,点头表示记下了。 萧然也不打扰她,说完事就要离开,没想到负责人又叫住她,“萧顾问,今天是腊八,晚上七点的晚间新闻播放后,会在大广场发腊八粥,您到时候来吗?要不要给您留一碗吗?” 萧然有些恍然,“已经28号了?” 负责人:“是的。” 腊八,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距离地震也没有过去几天。 特调局把日子定在今天,不早不晚,还特地组织了施粥活动,大概是想在公布消息的时候,也能有其他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萧然想了想,道:“给我留一碗吧。” “好的。”- * 今天海里还是风平浪静,路上萧然碰到一些来“扫垃圾”的队伍,有军方的人,主要是清理尸体,也有一些一看就是普通人组成的队伍,他们是淘金者。 发现有人不受控制以后,官方就再没有限制这样的人。跟那些偷“海带”的人一样,总会有些人比大多数普通人先注意到世界的变化,胆大的人愿意出来冒险,官方也不想把这些人圈住。 他们就像羊群里的头羊,要是不能被牧羊犬赶回去,放在羊群里,很可能会把羊群带偏,不如放他们出来闯荡,是羊还是狼,自己闯一闯就知道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想闯可以,淘到的东西归他们自己,相应的,出了事,他们自己负责,官方不会费力组织救援。 能拉起队伍,混得还不错的,多少都是有点本事在身,不一定有特殊能力,但肯定有组织能力和人格魅力。 萧然还看到了一些熟面孔,不是熟人,就是时不时打照面,见多了就记住了一些面孔。 “老大,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被喊老大的人斜了一眼说话的人:“跟上去找死啊。” “说不定有好东西呢?”说话的人眼神追着萧然的背影。 老大:“把你脑子的念头收一收,你想动手就退出队伍,别连累大伙。”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 老大心平气和地问:“你看她长得好看吗?” “好看。” “身上干净吗?” “干净,从头到脚都很干净。”那人嘿嘿一笑。 老大脸色一变:“那你还敢打她的主意?现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些军队的长官来了没多久都憔悴邋遢了,就她一个人看上去光鲜靓丽,你没觉得不对?” “这种人,要么地位高到你想不到,要么本事大到你想不到。你活腻歪了,还是脑子丢了,想死别拉所有人一起。” 敢在外面独来独往,老大肯定这个女人是后者。地位高的人,不可能不带保镖在外面瞎跑。 被老大训斥,那似乎被说服了,低下了头。 老大见状,知道他没听进去。他知道这人不服气,他有了点特殊能力,跟小说里的异能一样,能操纵金属,在他们淘金的时候很有用。 国家的秩序还没有乱,贵重金属目前还是值钱的。 再者,他也是队伍里的武力输出,还能当打手。 所以他也不想再屈居人下。老大不觉得这人的想法不对,易地而处,他也不会服气。但这人太蠢了,智商匹配不上能力,迟早连累整个队伍。 他想把人踢出去,或者,他自己退出。 萧然拐过街道,回头看了那支队伍一眼,对上老大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老大一激灵,虽然距离远,但他莫名觉得街头的女人把他们的话全听进去了。 萧然没理会那群人怎么想的,真跑到她面前,她不介意下狠手。 “叮铃铃~” 闹钟一样的来电提示响起,萧然有些诧异地拿出手机,按下接听。 萧然:“喂?” “喂,你、你好”那头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十分明显,还有十分高亢的尖叫作为背景音,以及含糊不清的各种无意义咒骂。 “请问你认识一只、一只” 萧然替他说完:“一只章鱼?” 第297章 诈尸了 “呃, 是、是的。”那边结结巴巴回复,然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说您要跟它通话吗? 首先, 他不知道章鱼能不能听到他说话,它太大了,自己跟它一比就像一只蚂蚁。人能注意到蚂蚁说没说话吗?明显不能。 其次,章鱼现在好像在忙着打架?不太有空的样子。 今天对于这艘名为太阳号的捕鱼船上的船工们来说是相当魔幻的一天。 当然前几天也很魔幻,但还算在认知范围之内,毕竟世界还是科学的。 每年一月到四月,都是鳕鱼长途迁徙到达N国北部海岸产卵的日子, 相应的,因为鳕鱼的经济价值高, 这段时间也是出海捕鱼的好日子。 够大胆的话, 出海的回报率非常高。 拉森已经跟着太阳号出海四年。虽然老板兼船长每次都会抱怨环境不好了,鱼获越来越少, 但在拉森看来, 每年他们都是大丰收。反正工资没有拖欠, 每年按时出海, 平安回来, 时不时还有奖金, 至少说明老板是没有亏本的。真正亏本的人早就卖了船转行不干了。 今年他们跟往年一样,早早算好时间,做好准备出海。老板信心满满, 天气的原因,最近鳕鱼是市场价格上扬,出海一趟, 就算按往年最少的鱼获算,都能给他带来超过120万英镑的回报。* 太阳号渔船不大, 冬天海上气温也低,他们平时不会冒险走太远,一般行驶7、80海里,就可以撒网捕鱼。 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撒下去网只捞上来零星几条鱼。声呐没有探测到鱼群,往年老板也会凭借经验盲捕,从来没有出现过捞空的情况。 捞不到鱼的话,这一趟出海就是纯亏,说不定真能让老板破产卖船转行。 声呐探测了一天,海底都有出现鱼群,仿佛一夜之间,鳕鱼就改变了习性,不来产卵了。 船在海上航行超过一天,油耗、设备成本、船员工资、检修费用等等烧的都是钱。老板一咬牙,决定再开远一点,去追鳕鱼的行动路线。 然后他们就跟岸上失联了。 失联老板也不慌,路线还算熟,船上的仪器也还能用,老板自信能找到回去的路,并且对捕捞还没有死心。 再之后,他们在海上有兜了一天,随后他们的船就被鱼群攻击了。 也算不是攻击,鱼群好像是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不断撞击太阳号,有大型鱼类卡住了渔船的发动机,发动机坏了。 天寒地冻,海水超过零下40度,没人能潜入海里查看发动机的情况。船开不了,有联系不到岸上的人,太阳号成了被遗弃在海上的鬼船。 船上的人还没有开始自相残杀,是因为需要出海,船上储存了足够的食物,再加上不时有海里的鱼自投罗网,尚且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其实很多人已经到极限了,一点意外,就能让他们崩溃发疯。 比如现在,海怪的出现。 人类一直都有巨物恐惧症,当一只巨型章鱼出现,它还会用手机的时候,你不会有荒唐的幽默感,只会感到恐惧,和‘哦,人类也在被其他智慧生物监视着’的不寒而栗。 拉森,中文名叫李森的年轻人缩在甲板上的一个小台子下面。这个小台子是用来架设设备的,四面焊得比较结实,比较低矮,不好进出,李森的骨架比他的同事们小,能从下面的缝隙爬进去。 现在这里成了一个很好的藏身空间,相比于站不稳人的甲板而言。 零下三四十度的海水扑打在船舷上,顷刻间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船侧的重量增加,整艘船慢慢向一边倾斜,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翻船。 没人去除冰,大家都忙着崩溃发疯,最后是葬身海底还是被海怪吃掉,好像也没太大差别。 李森窝着身体,死死勾着小台子前面交叉固定的栏杆,让自己的身体不会在因波涛起伏而剧烈摇晃的船上而被甩来甩去。 至于脑袋总是会砸到台子上的钢铁,没关系,他戴着帽子,有厚厚的帽子垫着,不是很疼。 他捏着海怪送上来手机,眼神呆滞地透过钢铁缝隙注视着茫茫大海。 忘了,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大海,只能看到肉山一样的海怪身体。 章鱼型的海怪在抽打另一只海怪。 那只海怪也很奇怪,扁扁的像一张大饼,身后好像还有一条尾巴。 被抽飞腾空的时候,还能看到鱼身上酷似人脸的五官。 这种等比例放大的五官,一点都不可爱,只会产生恐怖谷效应。 这鱼长得这么大,都成精了吧,说不定以后能化成人呢,五官都长出来了。 哈哈哈,挺好的,继海怪之后,他又见到妖怪了。 国外有妖怪的概念吗?有化形的概念吗?李森没有移民,他的国籍还没改,他也不是想坚持保留国籍,就是还在犹豫而已。 国外会接受妖怪吗?他们好像没有这种文化。 这条鱼是不是在放电啊?放电对它渡劫的时候有帮助吗? 事实证明,太阳号上现在没有一个正常人,所有人都疯了,只不过大部分人是外放型,表现为吼叫,手舞足蹈,乱跑。个别人是内敛型,主要是自我内耗,安静地发疯。 “喂,还有人在听吗?” 手机里冷静的女声响起。 亲切的普通话在各种声音中无比清晰,唤回了李森的神智。 “在的,在的!”李森哆嗦着捧着按键手机,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呜——” 萧然听着手机那头崩溃的哭声和语无伦次的话,沉默不语。 那边请她报警,说完又自己否定了,然后问她能不能先挂断通信自己打救援电话,又报自己的坐标,最后终于哭着说他也不知道船飘到哪里了,周围被妖怪包围,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萧然轻声安抚他,声音里加了一些暗示,稳定他的情绪。不过她没保证会救人。 N国政府肯定不会出海的,大家现在都自顾不暇,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海上找一个艘不知道在哪的渔船。 但船上的人能碰上双头章鱼,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它们打完了吗?”对面好像冷静了一点,萧然问道。 章鱼触手过于话痨了一点,手机接通的时候萧然先听到的就是七嘴八舌的吵架声。 李森安静发呆的时候,这些声音也没有间断。 萧然听了一会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送给章鱼的平板没电了,章鱼找了一条会放电的鱼来给平板充电。也不知道是平板的内容全面,还是章鱼的十八个脑子就是这么奇思妙想。 鉴于章鱼的体型,这条会放电的鱼是什么样,萧然大概能猜到一二。 不管电鱼是怎么实验着给平板充电的,反正报废了一个平板以后,它学会了控制电流。 哪里都有手机成瘾患者,无聊的海底世界多了一项娱乐活动,电鱼和章鱼成了看剧搭子,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交电费? 结果这次充电的时候,海底地震了,电鱼激动之下,把仅剩的平板电报废了,渣都没剩。 灾难平息,章鱼不死心搜寻了一圈,没有平板,它好看的各种瓶子也碎得差不多了。伤心欲绝之下,看剧搭子的友情翻船,两只海怪打了起来。 碰上渔船是凑巧,见到人的时候,章鱼才想起来它手里还有一个东西,在搜捡瓶子的时候翻到的。 这手机就是牛,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开机以后还能用。 手机是怎么到李森手里的萧然不知道,但萧然那会儿正好没在海里,接通了这通来电。 李森捧着手机,轻声道:“还在打。” “啪” 一条腕足搭在船上,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就将快要侧翻的船压住,但船又朝另一边翻了过去。 甲板上的人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 突如其来的翻动让李森一下子就磕在了身侧的栏杆上,手没抓稳,手机飞了出去。 “不!”李森绝望地去够手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希望越飞越远。 造成这一切的腕足丝毫不在意,呲溜溜在甲板上蠕动,去追对它来说比尘埃大不了多少的手机。 李森伏在栏杆上,被再次翻转的船震得七荤八素,内脏多快要被栏杆顶出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掉进了海里,又被一条腕足捞起,就算这样它也没有挂断。 章鱼和电鱼不打了,团团包围着太阳号。 被怪物凝视的时候,更深层次的恐惧让太阳号上的幸存者安静下来,刺激之下,有些人甚至找回了一些理智。 李森抓着保住自己,也是困住自己的栏杆,透过盯着同样看着他们的海怪。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了。 “狗娘养的,来啊,来杀了我啊!老子不怕你们。” 大概是受不了这样寂静的氛围,头顶悬刀的感觉不好受,幸存下来没有坠海的老板冲上前,顶着身上凝固的血液冲着船头的章鱼大吼大叫。 “哗啦——” 一张巨大的、仿佛能遮住天空的“毯子”从太阳号上空越过,又一头扎进水里,掀起的巨浪差点又将船推翻了。 「克拉肯,他在吼什么?」 章鱼用触手稳住太阳号,「克瑞提,你想把人质都杀了吗?」 名叫克瑞提的深海电鳐:「」 「他们是人质吗?什么时候的事?你要用他们来威胁谁?」 两只鱼一听就看过警匪片。 章鱼咕咕哝哝,「不是威胁,是拿他们换东西。」 有这些人在,它就不用拿别的东西交换了,它在海里捡到了一些,本来是想拿它们换平板的,现在可以留下来当收藏品了。 这船人是它宝贵的资产了。 章鱼深沉地想,如同一个黑心资本家。 「克瑞提,我们走。」 「哦,我的天哪!克拉肯,你终于愿意离开这冻死鱼的深海了吗?」 这句话的重点应该是它们要去哪儿,但克瑞提不在乎,它实在受够了这里的温度了。 冷死鱼的温度对它造不成伤害,但这里不是它的习惯生存的地方,它一点也不喜欢。 它就是路过!路过!然后被不讲理的章鱼绑架了。 它绝对不是自愿留下来的! 克瑞提诚实地跟在船后面,缓缓向温暖的海洋游去。 船上的人不知道两只海怪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海怪的资产。但他们发现太阳号开始慢慢移动,海怪好像没有要吃他们的打算。 李森软着手脚从封闭的空间里爬出来,伏在甲板上看着后退的海面。 他们得救了? 也许是那个女人跟海怪谈妥了? 第298章 诈尸了 萧然挂断电话, 因此也不知道章鱼在打什么主意。她并没有要求章鱼保护船上所有人的安全,只是告诉它, 可以的话,让它把这些人送到就近的陆地就行。 她不能要求一只海怪同情人类,还让它给人类当保镖。 但她也完全没有料到这只章鱼脑回路清奇,竟然打算拖着一艘船漂洋过海来跟自己讨价还价,顺便还捎带上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 天雾蒙蒙的,地震过后,天气就一直不太好。海上又起了雾, 不过能见度尚可。 萧然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下海转一圈, 上来差不多天就黑了, 她也不耽搁,一头扎进了海里。 她每天都过来, 海里的变化其实不大。或许是察觉到附近是安全的, 萧然发现最近已经有正常鱼类重新进入这片海域。 当然里面也会夹杂畸形鱼。 萧然靠近鱼群, 她没有刻意隐藏气息, 受惊的鱼群四散游走。 一只畸形鱼傻头傻脑, 朝着她的方向游动, 一下就撞到了她手里。 这只畸形鱼不如海啸时出现的那些凶猛,畸变的地方也少,只有两个鱼眼鼓起来, 跟龙种金鱼的大眼珠子一样突出。萧然猜这种变异可能来自辐射,而不是实验导致。 她团了一个水球,将这条大眼珠子裹在里面, 准备上岸后带回去给研究人员,另外海水也需要检测。 海里的资源也是支撑人类生存的重要一环, 如今生态看上去在恢复,但也有了不可捉摸的变化。 推着大眼珠子,萧然继续往更远处的海里游去。 她没去追游散的其他畸形鱼,那太费力了。海域这么大,累死她也不可能将它们杀绝,总会有漏网之鱼。 只要不是成群结队过来,她一般不会特地去杀鱼。有漏网靠岸的,就需要岸上的人自己多注意了。 也因此,即使每天巡逻,她也知道还是会有一些鱼伤人的事件。 安置区也叮嘱过所有人不要随意靠近海水,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人为此送命,更阻止不了淘金者的脚步。 再上岸时,天果然黑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偶有亮光一闪一闪,衬得废墟有一种老式鬼片的阴森感。夜晚的城市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萧然联系了徐映等人,拉了个群聊,问了问他们那边的情况,大致都差不多,只有崔明珠那里不是很太平。 她所在的地方靠岛国比较近。 “你现在在哪儿?”萧然看她不像是在国内,问道。 “一个小岛上。”崔明珠,人转了一圈,所谓小岛只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四周都是海水。 “你出海了?” 崔明珠点头,举着手机进入了海里,过了一会儿,她的头像又亮了起来。 “我在海里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过来看看。”她道。 “什么奇怪的地方?”徐映脱离人群,走到安静的地方问到。 “一处海下遗址,原本没有。应该是海底地震震开了一条裂缝,所以把裂缝中的东西暴露出来了。” 不知道下沉了多远,崔明珠停了下来,对准一条海沟似的裂缝,道:“就是这里,能看到吗?” 众人只看到一片蓝盈盈的,好像是裂缝里透出的光。 “我准备下去看看。”她道。 “里面有什么吗?” 没有特别的东西,崔明珠是不会特地进去一趟的。 “不太清楚。”崔明珠将手机对准自己,“我感觉里面有东西吸引我。” “我进去了,里面可能没信号,先挂了。” “预计要去多久?有坐标吗?”萧然问。 能吸引崔明珠的东西不简单,里面或许有一定的危险性。 崔明珠报了个坐标,“时间不确定,以半个月为限吧。” 半个月后她要是没出来,就说明这条裂缝很危险,如果有人要来找她的话,一定要做好准备。 崔明珠说完,便往裂缝里游去。如她所说,刚一进入裂缝,她的头像就黑了下来,人已经掉线了。 “她那片海域由谁负责?” 片刻沉默后,徐映问道。那片地方比其他海域风险都大。 “是我,我顶替她。”方潋道,然后又补充道:“我那片地方交给秦思真。” 秦思真不如方潋厉害,但那也是跟方潋比,单纯巡逻海域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她能走阴路,真出了事,搬救兵也比其他人快。 既然都安排好了,大家也不是很闲,心里揣着对崔明珠的担忧,各自下了线。 孤零零的头像停留在屏幕上,萧然将屏幕按熄。马上七点了,晚间新闻应该快开始了。 她身边浮着巴掌大的水球,大眼珠子在里面还挺自得其乐。她没往大广场的方向赶,刚才通讯时她就听到废墟里有些动静,像是有人在斗殴。持续了几分钟就安静了- * 漆黑的小巷子里,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安静得跟死了一样。唯二还能站立的两个人一个贴着墙,也不敢走,更不敢出声。 他轻声喘着气,连脖子上的血也不敢擦,满眼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将他的前小弟踩得起不了身。 这人正是萧然白天见过的淘金者队伍中的老大。 这么晚了,他本来不应该还在外面。天黑的时候,废墟中并不安全。虽然秩序尚存,不代表这里就不会发生杀人越货的事。 老大没见过公然行凶的人,但淘金者队伍还是会传出些流言蜚语。有鼻子有眼,连处理尸体的手法都很有一套。 比如杀人之后,将尸体往海里丢远些,就能将凶手推给海里的怪鱼,再不济,将尸体费点劲埋进废墟,反正地震死了那么多人,谁能说清挖出来的尸体是人杀的还是因为意外。 老大不知道驻守的军队有没有听过这些私下的流言,他反正没有见过军队抓人,大家都是传说据说,仔细问起来,也没真见过杀人抛尸。 但老大惜命,天黑之后绝不在外逗留,月黑风高杀人夜,他还算年轻,犯不着为了点横财丧命。 白天他训斥了小弟后,本来打算晚上回去之后就想办法解散队伍。但他低估了人心,他想退出,可有人想要他的命,甚至想到了用流言中的方法处理他的尸体。 他被堵在小巷子里,交出了白天淘到的东西,但他们没有放他走,反抗中被石头砸中了后脑勺。倒地的时候,他还在想,他要是被埋在废墟中,可能要等尸体发臭了才会被发现,真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还没等他再回顾一遍人生,转眼之间,形势逆转,堵他的人就躺倒了一地。 他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不敢出声。他确定这个女人不是见义勇为,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专门来找他们的。 她是突然出现在小巷子口的。那时小弟们还围着他,灯还没碎,他挣扎着仰头的时候看到了女人的脸。 他们白天见过这个人,在那个十分光鲜的女人走后没多久。老大当时在废墟翻找东西,没跟小弟们在一起,远远看见女人似乎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因为她长得好看,老大怕又出幺蛾子,丢下东西一边叫人一边赶了过去,没想到女人先走了。 顾烟晚抬脚,连眼神都没给老大,她蹲下身,轻声道:“你很喜欢对人吹口哨,说些下流话吗?” 地上的人和老大同时哆嗦了一下。 果然如此,老大心里的石头落地,她确实是来寻仇的。 他就说狗改不了吃屎。 他是不是该夸一句小弟的眼光挺好,一连看上两个惹不起的人。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他都跟他分析过落单的女人不好惹,他偏要调戏人家。 “嗬——我” “你说什么?”顾烟晚低下头。 地上的人艰难道:“我再也不不敢了。您饶饶了我这次有眼不识” 顾烟晚好像笑了一下,道:“放心,我不杀人。” 地上的人放松了一些,顾烟晚侧头,对贴着墙的老大道:“他们想杀你,你怎么想?” 老大:“” 大冬天,他出了一脑门子汗,心情比刚才差点被人杀了还要紧张。他不明白女人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他求情,还是想让他说以牙还牙,好借他的口举起屠刀。 地上的人挣扎着向他投来祈求的目光,但黑灯瞎火中,纯属媚眼抛给瞎子。 “大哥求求”小弟挤出微弱的声音,哀求道。 老大度秒如年,以德报怨他做不到,但轻易开口要人性命也超出他的心理防线。他更怕自己说想有仇报仇,眼前的女人会让他自己动手。 他的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尤其是几公里外就有大批执法人员。 小巷中亮起了“灯”,解救了CPU高速运转,快要烧掉的老大。 萧然顶着一片亮光进入小巷,眼神一扫,诧异地扬了扬眉:“只有你一个人?” 顾烟晚站起来,嗯了一声,解释道:“他们内讧,这几个人想杀他,我碰巧看见,过来救人。” 她指了指老大。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老大不顾伤口,忙不迭点头。 萧然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她觉得顾烟晚有点奇怪:“你没跟着队伍一起?” 顾烟晚没有回答,柔声细语对老大道:“你把他们都带走吧。” 老大不太确定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他把人带走私底下处理干净,他求救似地看向另一个女人。 “去叫人过来吧。” 老大应声,猫腰贴着墙根往外溜。 他好像被吓狠了,小巷里能吓到他的,萧然只能想到顾烟晚。但以顾烟晚的个性,萧然想不出她是怎么把人吓成这样的。 “七点了。” 人跑了,顾烟晚也不是很在意,她还是没有回答萧然的问题。 “宣传应该开始了,现在赶不回去,内部频道可以看,要一起看看吗?对了,你知道官方选出的代言人是谁吗?” 顾烟晚自问自答:“是~凌~水~” 萧然皱起眉头,三个字被她说得一叹三转,说不清什么语气。 “咳咳。”地上的人咳嗽两声,气息越发微弱。 第299章 诈尸了 萧然垂眸, 躺在地上的几个人,气息都还算平稳, 应该是晕过去了,只有还清醒的那个,呼吸时强时弱,听起来是胸部受了伤,可能还伤到了肺。 “开始了。”顾烟晚打断了萧然的思量。 非常经典的开头音乐在小巷子里回荡,顾烟晚将手机翻了个面,对准她。 晚间新闻摒弃了一惯的内容提要, 上来就是直接的事件报导。 “根据地震台网测定,我国南部、东南部多个省市遭遇地震灾害, 受灾面积巨大, 等地震感强烈,已迅速组织应急专项救援” 随后是相关部门的发言人进行发言, 还有受灾现场的报导。 萧然没仔细听, 她靠近顾烟晚, 弯腰去查看她脚边的人, 同时还在思索着顾烟晚陡然之间大变的性情。 上次见面后, 顾烟晚都还是正常的, 她也不会刻意关注她,也不知道几天之内在顾烟晚身上发生了什么。 顾烟晚好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专注地听着新闻, 甚至还往旁边让了让,方便她检查。 萧然按了按躺在地上的人的前胸,他呻吟出声, 很是痛苦,呼吸开始急促。 粗略估计, 他的肋骨起码断了七八根,从他的反应来看,内脏绝对有伤,其他地方没有伤。萧然拨开他胸前的衣物,皮肤肿胀、青紫。 “你要救他吗?送回去也治不好了。”顾烟晚垂头,她捧着手机,自下而上地光打在她脸上,让她秀丽的脸庞有一种阴森可怖之感。 “据悉,美洲、澳洲等多个国家地区也遭遇特大灾害,多国地区通讯中断,请看详细信息。” 接下来的画面是萧然曾经看过的内容,太超过的,比如亡灵、丧尸没有出现在画面里,这些东西不适合放给所有人看。 不过从国内到国外,一水的坏消息,听得人心情压抑。 没听到萧然的回话,顾烟晚又道:“我忘了,你手里应该有很多神奇蛊虫吧?” 她声音压低,混在外放的视频声音中,有点模糊不清,但萧然还是听清楚了。 “真神奇,以前从来没见过呢~” 萧然把衣服又拉上,道:“你希望我救他?他不是被你打成这样的?” 从伤势来看,顾烟晚下手很有分寸,这人受的伤没她口中说的那么严重,能治,但肯定会很受罪,就算活下来,以后人也废了。 和平年代,一个一身伤病的人日子都难过,更何况现在随时随地都会有新的危机。 而且,这人明显还得罪了人,跟人结了仇,哪一天被寻仇上门死了也不意外。 细究起来,顾烟晚这么做算是擦线行为,她确实没置人于死地,但又的确会造成后续一系列连锁反应。 她绝对是故意的。 萧然直起身,一言不发朝巷口走去,顾烟晚就这么看着她,道:“你真的不救他吗?他等不到被送回去了。那个人聪明的话,说不定会故意拖慢时间,就让他死在这里。” 她抬脚拨了一下地上的人,“你说是不是?都内讧,你死我活了,你也不会救自己的仇人吧?” 地上的人身体痉挛着,眼里闪过不甘,还有怨毒,不是对把他伤成这样的人,而是对顾烟晚口中的那个人。 顾烟晚就看着他笑,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你居然恨的是他?” 有一瞬间,地上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说她不杀人,并不代表她不会让自己活着。 从她出现在巷口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意识到这点后,地上的人拼尽全力想要翻身。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动弹不了。 头顶的女人微笑着看他,眼神中毫无波动,像在看死人。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会看人眼色。 冰凉的空气涌入鼻腔,却不能缓解胸口的窒息感。 活不了了,地上的人脸色狰狞,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女人的脚,他不能活,这个女人也别想好过。 地面又轻微震动了一下,动静很小,稍纵即逝后归于平静。只有堆叠在一起的水泥堆上有小石子咕噜噜滚落,昭示着刚刚这里确实有异动。 “顾烟晚。”萧然突然回头,叫她的名字。 “嗯?”顾烟晚抬头,自然应道,脚下一挣,轻易踢开了脚腕上桎梏。那人的手软软垂落,人没死。她说了不杀人就不会杀人。 一块小小的金属化作锋利的刀,划破袖口,贴近皮肤,然后扎进地上的人胸口,随后金属刀又沿着原路返回,重新变成不起眼的铁片。 地上的人呼吸平缓下来,不再随时都有窒息的风险了。 “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这是萧然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请大家不要惊慌,稍安勿躁。有关信息,请相关部门负责人为大家进行讲解” 新闻终于进入了正题。 如果不是这里太远的话,肯定能听到人群中沸反盈天的讨论,顾烟晚有些可惜地想。 画面从演播厅切出。 特调局的发言人坐在长桌后面,上方还有一排头像,是各个分局的人。 顾烟晚敲了敲屏幕,从屏幕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然后在空中化成投影。萧然和她面对面站着,看到的是镜像场景 官方的先进技术会领先民间好几个版本,有这种投屏技术不稀奇,但顾烟晚的手机配置肯定没这么高。 她展现的这一手,是基于她对自己能力的应用,有点类似于道家的玄光术,只不过她不是在追踪某个人或者某件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这一手看似随意,实际上对能力的掌控非常精妙且具有想象力,比她几天前的表现强太多了。当时她有这份能力的话,在水里绝不会那么狼狈。 还有刚才操纵金属的能力,是刚刚获得的?是从别人身上掠夺的吗? 重生?还是又有穿越者?以顾烟晚对自己名字反应的自然程度,萧然不能确定。 在她之前,有没有人察觉到顾烟晚的异常。 “因为以我的能力,也可以单独行动,就像你们一样。”顾烟晚不再顾左右而言他。 “你们”两个字她咬得很重,跟说凌水时一样含着一种阴阳怪气,还有一丝探究。 她这个反应,让萧然的猜测往重生倾斜。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重生的,又是从哪个时间段重生的。 她看上去比较像是在秩序崩坏的环境中生存过的。从她熟练的借刀杀人,毫无心理负担的表现,大约也经历过一番毒打。这说明未来变得更糟糕了。 但她那句含糊不清的呢喃透露的信息,好像在她重生之前的那个未来里没有自己的出现。 奇了。 【007。】萧然唤了一声,没有答复。 要是它在的话,她倒是能问一问顾烟晚是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然不动声色地道:“是吗?那你现在身上有任务吗?” 顾烟晚的话肯定有水分。真如她所说,是因为她有能力的话,现在正好有空档,哪怕不让她去顶崔明珠的班,起码也是接替方潋,不至于让秦思真干两份活。 所以顾烟晚肯定还没有暴露,那她今天光明正大不加掩藏的表现又是为什么? 顾烟晚神色变了变,她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指着水幕上,配合着演示自己能力的凌水道:“我很好奇,你们都比她强,为什么露脸的是她?不怕她的脸吓到人吗?” 萧然:“?” 不是她的错觉,顾烟晚的话里有些泛酸。倒也不是全然嫉妒,但这更奇怪了。 萧然看了一眼。凌水的脸其实不算特别可怕,比她刚苏醒时候的样子好多了。 她应该是治疗过,现代医学没办法让她一半的脸恢复成细腻光滑的样子,蛊虫可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右半边脸是完好无损的,还是一样美丽,左半边脸狰狞的疤痕就从颧骨往下,延伸到脖颈。 水幕中,凌水非常冷静,回答问题有条不紊。 顾烟晚说话的时候,恰逢记者提问,问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因为能力失控,烧伤了自己。”凌水道。 然后就是她对觉醒者的告诫。 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有人觉醒了特殊能力,不要藏着掖着,没有人会拿他们做实验,最好去就近的特调局办事处登记。 觉醒的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能力容易反噬,伤到自己。特调局可以提供指导,比自己瞎琢磨强。上面一排连线头像都露出微笑。 当然,不愿意露面的,也不强求,特调局会出一份指导书,不过需要注册下载。 一个明晃晃的二维码出现在右下角。 略显生硬的“广告”和宣传,但在凌水口中,显得非常真诚,很为大家着想的样子,大概是有影后演技加成。 萧然看向顾烟晚。 顾烟晚:“” 半晌,她“呵”了一声,干脆也不掩饰了,开门见山道:“凌水、你、方潋本来不应该出现,你们早就死了。还有徐映,我根本没见过她。打入官方,把凌水捧到台前,让官方背书,让她去收割信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收割信仰? “你觉得我们想干什么?”萧然轻声问道,语气里加入了一点暗示。 第300章 诈尸了 顾烟晚神色有些恍惚, 脱口而出道:“成神!” 萧然一顿,这倒是一个十分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过信仰, 也能造就神位吗? 萧然回想了一下,好像也并非不可能,许多神话里都有这样的小故事,特别是一些微末小神,可以因信仰而生,也能因信仰流失而消散。 硬要说的话,小山神也能沾点信仰的边。 但是成神的前提条件绝对没那么简单, 肯定不只是单纯在视频里露个面就好了。 特调局也没有把凌水打造成一个招牌的意思。官方不会想搞个人崇拜。 另外有一点,顾烟晚没有提起崔明珠。萧然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崔明珠在一起的, 她也太确定顾烟晚见没见过崔明珠, 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有没有人跟她提起过,特调局——其实是见过神明的。 不靠信仰而生的那种。 或者, 萧然想, “重生”的顾烟晚有没有得到她自己所有的记忆。 因为思索分心, 她没有再加大精神暗示, 顾烟晚面色一变, 从恍惚中挣脱出来。 她稍一回想, 就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眼色沉沉,顾烟晚柔和的脸上露出一点狰狞底色:“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不再温和, 也没有自恃有倚仗的云淡风轻,她的目光中多了忌惮。她是有意找上来的,本该是她掌握主动权, 没有防备之下,她说了不该说的, 现在主次颠倒了。 想到这里,顾烟晚眼神一厉。 四周涌动着潮湿的气息,薄膜一样朝萧然笼罩过来,挤压着空气,水汽充斥周身,令人窒息。 竖起的水幕溃散,像游动的纤细小蛇,倏忽间就朝萧然咬来。地面震动,脚下金属化为尖锐的刀阵,似乎要把她穿透。 与此同时,更多簌簌声传来,废墟中好像有什么在冒头,压在上面的水泥块不断滚落,金属的光芒不断闪烁,嗡嗡嗡的震颤声从背后响起,流光划过萧然眼前。 小蛇在前,刀锋在后,还有脚下的刀阵,四面八方,有一种不将她绞杀决不罢休的气势。 顾烟晚凝望着她,眼神冰冷,透着森寒的杀意,那眼神,绝对是经历过血的洗礼。 萧然脚下一跺,无形的气劲下压,脚下的刺刀弯折、崩碎,连绵的叮当声后,刺刀碎片被凌空拖起,又狠狠朝她的小腿刺来。 萧然纵身而上,避开脚下的杀机,抬手一拍,周身压迫的薄雾一般的水汽一震,有崩散的趋势。她再伸手一抓,又将水雾稳住,反客为主,抢走了顾烟晚对水雾的控制权。 肉眼不可见的水汽在她手下凝实,萧然像是抓一层透明的雨衣一样,反手一抖抛向身后,将其化为护盾,挡住从背后射来的利刃。 尖利的刀锋扎进柔软的水流中,被紧紧缠绞在一起,无法挣脱。 余光中,萧然看见顾烟晚翕动,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说什么。 可惜游动的小蛇近在眼前,光影掠动之间,扰乱了她的视线,让她没能分辨出来。 错过了信息不要紧,萧然手指轻点,准确无误点中小蛇,炸开团团水雾,顷刻间顾烟晚的攻击已经烟消云散。 萧然身形微摆,化为残影,去势不减,抓向顾烟晚。 手段被化解,顾烟晚虽然震惊,但并未退却。 两人之间并距离不远,分秒之间,萧然就已经到了顾烟晚跟前,手快要搭上她的肩膀。 眼中的倒影越来越近,顾烟晚勉强收回心神,脚下一错,似乎想要躲避。 萧然身姿不变,手掌下压,追着她的身形而去。不料顾烟晚并非想逃,而是手臂一抬,伸手一扣,自动将手掌送到她手上。 双手相贴,顾烟晚抓住她的手,萧然手上一凉,指尖微僵,她垂眼看去,原本泛着血色的手指已然青紫,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久了,快要坏死的模样。 “你知道吗?人体之中,最少一半都是水分。”顾烟晚抓着她的手,唇角微挑,轻声道。 所以理论上来说,如果能操控人身体里的液体,那她就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 但是这太难控制,她用的并不熟练。 “是吗?”萧然道。 顾烟晚已经能到这种程度了? 为什么刚才不用这招?是有距离限制,还是需要有身体接触? 念头闪过,指尖的青紫褪去,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因为注意力在手上,她完全没有发现顾烟晚脸上错愕的神情。 顾烟晚眼皮颤抖,不可置信看着完好无损的人,道:“怎么可能?!” 从前她用这招时,就从来没有失手过。 萧然抬眼,她很想说,从感觉来说,自己好像只是被冻住了,不过是凝水成冰的手段,还没有到操纵身体里的水分的程度。 顾烟晚不知道,这一刻,她真的想退,但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的双腿冻在原地,不能移动。 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她。 顾烟晚骇然:“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砰”的一声,她砸在地上,跟被她打伤的人并排躺在一起。 之前顾烟晚是真的想杀了她,萧然收回蛊虫,也没替她挡一下。 没了顾烟晚的控制,各种金属利刃下饺子一般坠落,在地上砸得乱跳。 萧然看着躺倒的两个人,微微眯起眼。 两种能力顾烟晚都控制得很好,一点都不看不出来有一种能力是她刚从别人身上夺过来的。 即使是原主人,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了。 但奇怪的是,同一种能力在不同人身上用出来会有天差地别的效果是没错,可顾烟晚和旁边的小混混相比,明显高出N个水平。 她没见识过小混混的手段,但想也知道,他就算有顾烟晚一半的水平,也不会到现在默默无闻。 顾烟晚不仅是掠夺,同时可以把技能点亮到非常高级的形态。 就像是,她手里握着一串0,但需要一个1,才能将0真正变成财富。 她自己应该知道这点,对这个小混混下手,或许不是单纯因为他出言不逊。 萧然蹲下身,手点在顾烟晚眉心,话是问不了了,但可以查看一下她的记忆。 【宿主我回来了,你找我有什么嘎?】 007跳脱的声音戛然而止,变成尖叫:【宿主!你、你、你在干什么?!】 【杀人犯法的。不对,你杀她是犯法的!宿主你冷静一点你们要是有仇的话可以套麻袋打她一顿实在不行多打几顿千万别杀人——】 007声嘶力竭劝宿主收手。 【别说话。】萧然轻斥一声,道:【我没想杀她。】 她只是想看看顾烟晚的记忆。 萧然道:【顾烟晚“重生”了你知道吗?】 007愣住了:【啊?】 它安静了一会儿,道:【她怎么会重生的?】 【看来你也不知道。】 007:故事线都乱七八糟了,它怎么可能知道嘛。 “奇怪。” 萧然小心探索了一下顾烟晚的记忆,但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空白。 “正常人的记忆会是空白的吗?”萧然低声道。 【不会啊。普遍来说,就算是傻子也会有记忆,只是他们自己没有办法自主调取记忆,对外界发生的事做出相对正确的反应。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傻乎乎的。】007道。 随后它反映过来,道:【宿主,你不会是说顾烟晚的记忆是空白的吧?】 【嗯。】 【不可能!除非她不是人。】 “唔~” 007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顾烟晚呻吟一声,艰难睁开眼睛,就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啊!”顾烟晚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又生生咽下,看着萧然,眼神满是警惕和陌生。 “你是谁?我——” 她想坐起来,但稍一动作,就觉得整个后背都是一阵剧痛。刚抬起的身体再次落回地面,一侧头,便和身边的小混混脸对脸。 顾烟晚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叫完后,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看向萧然:“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见萧然不答话,她又道:“你认识我吧?你知道我是公众人物,行程很多,粉丝也多,消失太久,我的经纪人找不到我,也会报警的,到时候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放心,只要你肯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我不会报警的。” 这是把她当成绑架犯了。 萧然和007: 007:【她是人格分裂吗?多重人格也是有记忆的。】 萧然观察了一下,顾烟晚不像是在演戏,她十分笃信自己口中说的话,看上去跟自己确实不认识。 萧然还发现她的眼神也有明显变化,不是顾烟晚1.0的谨慎,也不是刚才的冷漠和隐藏的高傲。 这个姑且是3.0版本的顾烟晚,怎么说呢?感觉年纪可能比前两个更大,眼神里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沧桑,但又感觉怪怪的,过于浮于表面。 “你很有名吗?”萧然问道。 顾烟晚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你不认识我?不是你绑架的我?”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往旁边挪了一下,然后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一圈后,被周围很有战损风格的环境惊住了。 她小心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还顺着萧然的话改了口风:“是你救了我吗?那你能不能帮我联系我的经纪人?” “你可以上网搜一下,我叫顾烟晚,还算有点名气。等联系上经纪人,我会答谢你的。” 顾烟晚斟酌着说辞,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 以她现在的地位,很少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了,都是别人捧着她。但察言观色的技能她也没有丢掉,毕竟想要保持住地位,她就不能丢掉演技,演戏还是需要研究微表情的。 她恍惚了一下,又回过神。可她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眼神让她浑身发毛。 顾烟晚不断转动大脑,就听到对面的人笑了一声。 “刚才你还想杀我,醒过来就变成陌生人了?” “什么?”顾烟晚一惊,“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怎么可能杀人! 她想为自己辩解,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那双眼很黑,像一汪深潭,要将人吸进去,顾烟晚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晕。 “你叫什么名字?”萧然柔声问道。 “顾烟晚。”她如实道。 【看来是本人。】 007不敢出声,害怕打断宿主的问话。 萧然:“年龄。” 顾烟晚呆滞着,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甚至皱起了眉头,在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萧然:“” 她加大暗示,再次重复。 “37,不到38。” 特地强调,十分在意自己的年龄。 萧然不管她是37还是38,哪个数字都比她的实际年龄大了很多。 007的核心跳了跳,37这个数字很微妙——因为剧情结束在这个时候。 萧然还在问,大概是再没涉及到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顾烟晚不太抗拒,几乎是倒豆子一样说了她的经历。 某年某月演了什么电影、电视剧,获得了什么奖项。谈过几任男朋友,什么时候谈,什么时候分手,对她有什么助力,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直到说到她38岁的生日才戛然而止。 这些不是萧然想知道的,但她还是耐心听。听着听着,她发现了一点问题。 顾烟晚说得很清楚明白,但是太清楚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按照她的话,可以直接拉一个表格出来。 像一份完善的人生总结报告,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有的回忆。 “成名之前,你在干什么?”萧然问。 顾烟晚一脸茫然:“拍戏。” “拍了什么?” 顾烟晚沉默,她说不出来。 “38岁以后有什么计划?” 就像是超出了既定的程序,顾烟晚陷入了混乱。 “拍戏、拍戏、拍戏”顾烟晚不断重复这个词,跟卡带一样。 007同样茫然,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不正常了。最重要的是,它刚刚捋了一遍,剧情线它跟顾烟晚口中说的分毫不差,就跟有人把它提炼出来塞进了顾烟晚的脑子里一样。 主角她好像坏掉了! 这个认知让007心惊胆颤。 虽然剧情已经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向未知的轨道,但是主角怎么会坏掉呢? 它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顾烟晚,你知道信仰成神吗?” 萧然没有试图叫醒顾烟晚,而是重新问了一个问题。 “卡带”中的顾烟晚停止了无意义的重复,皱起眉头。 “成神?” “成神。” 这个词对她来说是新的刺激,她好像又陷入了新的迷茫。但这次跟之前单纯的重复不一样,她神情挣扎,露出明显的思索。 “信仰、成神——” “成神,超脱。” 顾烟晚突然抱住脑袋,嘴里发出痛苦的尖叫。 【宿主,她没事吧?】007颤声道。 萧然抬头按在顾烟晚的头顶,强行将她的脑袋扶正。 007响亮地抽了口气。 萧然抓着她转了个身,避免面对面,怕有东西跳到她身上。 顾烟晚现在的样子很诡异,她的眉心隆起一个圆点,圆点四周青筋暴起,起伏蠕动,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游走。 青筋鼓动一下,圆点就大一分,也更饱满一点,顾烟晚的惨叫声也愈发大。 萧然感觉圆点里的东西好像在孵化。呼吸之间,那层蒙在上面的皮肤已经越来越薄,绷紧的皮肤纹路更透明,显得顾烟晚的头十分畸形。感觉再过不久,她的脑袋就要被撑爆了。 顾烟晚的呻吟声减弱,双手抽动。她勉强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了几分,嘴里颠三倒四说着些话。 没说两句,她又陷入混乱,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 “杀、杀了它。很容易,还没” “刷!” 一块铁片袭向她的眉间,萧然弹指将它打开。 “顾烟晚?” 后面的话被打断,顾烟晚没有给她回应。萧然不清楚刚才的铁片是顾烟晚自己的意思,还是被她头上的东西操控。 她也不知道还没什么。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顾烟晚不省人事,总要看到东西,才能杀。 或者她直接爆掉顾烟晚的脑袋。 萧然在周身裹上一层水雾,又如法炮制,给顾烟晚裹上一层。望了下四周,托起横七竖八躺倒的人,将他们堆在一起,也加上一层防护,免得这鬼东西会另外寄生。 做好一切后,以水化刀,扎向顾烟晚眉心。 鲜血顺着伤口流下,蜿蜒的纹路染红了顾烟晚的脸。 萧然凝神看去,007也屏住呼吸,虽然它没有呼吸。 除了血,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但诡异的是,萧然感觉到一股窥伺感,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激得她后背发凉。 圆点瘪了下来,青筋鼓动的纹路还在。 萧然听不到,也看不见,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感知到,那东西从顾烟晚身上抽出了自己的身体,穿透了覆盖在她身上的水雾,然后定定凝视着她,像在打量又一个猎物。 它在爬动,还没有爬到她跟前,但萧然的感觉告诉她,那东西就是冲自己来了,周围的人它看都没看。 萧然原地打了个滚,避开袭击。猛烈的火焰环绕在四周,烧红了半个巷子。萧然心中发沉,窥伺感还在,没有烧到,东西还活着。 ‘什么东西?好香!’ 有一股风迎面扑来。 ‘哇,自己送上门吗?’在凤凰蛊激动的声音中,萧然好像看到了一道透明影子。 偏头,手起刀落。 “!” 无声的咆哮让萧然浑身一震。 ‘嗯。嗯?嗯!不香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0-310 第301章 诈尸了 凤凰蛊在香与不香中反复横跳, 充满困惑。 大火已经熄灭,地上的东西若隐若现。萧然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 这东西长得有点像蜘蛛,不过它分不出头腹,身体是浑然一体的,也没有蜘蛛那么多对足。但是足很长,萧然大致估量了一下长度,一对足合拢起来,大概能围住顾烟晚的脑袋。 不知道顾烟晚是怎么沾上这东西的, 又是从哪里沾上的,是重生前, 还是重生后沾上的。 重生的谜题没有搞清楚, 又添新的谜题。 切成两半的东西躺在地上不动,也不流血, 就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萧然没有靠近, 她不敢肯定它彻底死了。 倒退几步, 她盯着地上的东西退回到顾烟晚身边, 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 人没死。 她额头上的伤其实不严重,但是从脑子里爬出来一个东西,有没有什么其他伤害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她的精神状态。 【宿主,它在发光。】007忍不住提醒道。 萧然手下一顿,她看到了。细碎的金光像是金箔揉碎后洒落的金粉, 从影子一样的东西中浮现,渐渐消失在空中。 金粉越来越多, 影子越来越小,是它的身体在消解。 萧然眯着眼睛,稍微靠近了一点,试着用东西戳了一下,从金光中穿了过去。 这东西活着的时候恶意满满,没想到消散的时候还挺唯美。 等金光消散,原地留下了一颗透明、比指甲盖稍微小一点的晶石。萧然用铁片凝成的小刀将它挑起来,变幻角度后,晶石表面如流水一样,滑过五彩斑斓的光。 有甲方需要五彩斑斓的透明颜色的话,这颗晶石一定完美符合要求,萧然心想。 她试着刀劈火烧,对它没有任何伤害,晶石的硬度非常高。 这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不知道是有害还是无害,萧然将它裹了一层又一层,团成一个水球,拎在手里。 原本裹着大眼珠子的水球早就碎掉了,鱼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是这里!” 听到声音,萧然抬头,跑掉的老大指着小巷,给军人指路。萧然看了眼时间,光靠两条腿的话,他一定是紧赶慢赶带着人赶过来的,十分尽力。 这个人没有成心拖延- * 海沟深处,崔明珠仰着头。 她进入海沟后,游了一段十分长的路。海沟深处漆黑、寂静,也没有时间概念。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才来到这处地方。 这是一处十分空旷的大殿。神奇的是,大殿没有顶,头顶只有一片闪烁的星子。 大殿虽然在海中,但周围却十分干爽。这四周应该是有一个结界,阻挡了水流的进入。 无顶的大殿乱石堆聚,已然残破,只有四根立柱屹立不倒,立柱上 崔明珠上手摸了摸,用眼睛看不觉得,但是上手之后,立柱表面十分粗糙划手,凹凸不平。 她蹲下来,沿着摸索的缝隙往下一撬,没撬动。这上面好像雕刻的是细密的鳞片。 明明没有顶,为什么还要用立柱支撑? 崔明珠再次仰头,随后轻咦一声。头顶的星空有了变化,星子悄悄位移。 专注看着头顶的崔明珠没有注意到乱石之中有一道影子悄悄靠近。 “哒哒哒” 立柱下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影子又靠近了一点。 “哒哒哒” 近了,影子搓动节肢,衡量距离后蓄力一扑,落点在后脑勺上上 崔明珠偏过头扬手一掐,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从手中溜走。甩了下手,她拧起眉头。 刚才她明明感觉抓到东西了,但现在手里却空无一物。 它刚一靠近的时候崔明珠就察觉到了,不说声音,就是那种饱含恶意的注视就十分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藏不住恶意,竟然还想搞偷袭? 崔明珠闭上眼睛,靠着神识扫过整个大殿,捕捉妄图偷袭的东西。 几息之后,她睁开眼睛,“没看见?” 这就奇怪了,明明可以完美隐藏自己,不被感知,却又偏偏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让人能察觉到,太矛盾了。 如果影子能说话的话,一定会告诉崔明珠,这一点都不矛盾,它隐藏得很好,是她太敏锐了,普通人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 也是它运气太差,降落的地方不好,活物太少。换成人群中,即便有人能察觉到它的注视,也会因为人多而下意识忽略掉。 影子将自己卡在立柱中,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眼睛盯着下面的人,准备再次寻找合适的机会。 盯得越久,它就越觉得饥饿,一个合适的猎物不容易找,它很久都没吃过好东西了。多数时候它宁愿饿着,也不会随便将就。 因为对猎物的挑剔,它们的族群数量也十分稀少,这次正好碰上一个面临巨变的世界,猎物不算多,但比起以前,已经算充足了。 崔明珠摸着手臂,按下炸起的鳞片,蹙着眉后退,刚才她陡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这让她不禁提高了警惕。 “轰!” 大殿的立柱震动不休,乱石滚落,头顶星子的位置又偏移了方向。 崔明珠无暇查看,她一掌打在立柱上,用了十成力道,不仅立柱没有倒,她想杀的东西也没有死。注视感还在。 一撇头,她绕着立柱狂奔,凭着感觉避让,不时回击。 每每感觉已经击中,结果那东西还活着。它就像是人的影子,无法切割,无法分离,始终追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已经破损的大殿更加狼藉,堆积的乱石因为崔明珠的反击碎得更彻底了,唯有四根立柱,巍然不动,只有上面曾经撬不掉的鳞片在她的不断攻击下剥落,露出里面的图案。 崔明珠扶在柱子上,微微喘着气。不间断的攻击快要耗尽她的力量了,再杀不了这东西,她要考虑撤出这里了。 就是这一刻,影子瞅准空隙再度扑出,崔明珠想避开,但慢了一步,冰凉的东西贴在额头,毫无阻碍钻进了眉心。 “想成神吗?” 崔明珠缓缓直起身,好像走神了片刻,随后充满疑惑的思考,她不就是神吗?为什么还要成神?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崔明珠好似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道分不清男女老少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可能在临时想新的措辞。 “是谁在说话?”崔明珠轻声道,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是我自己吗?” 但是她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记忆好像在流失,她逐渐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识海伸出,透明的,蜘蛛似的影子趴在那里,身体起伏不定,好像在吸食什么。 同时,它的节肢不断蠕动,像是在拉扯着看不见的丝线,编制一张透明的网,不果断填充虚假的记忆。 崔明珠眨了眨眼,摇晃了一下,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倦。 “睡吧。” 崔明珠垂下眼皮,靠着立柱坐下,沉入梦乡。或许说是晕过去更贴切。 记忆被蚕食得更快,识海中的空白越来越多。忙碌着编织记忆的影子没有注意到越发空白的识海中突然多了一点东西——一抹闪烁的灵光。 那点灵光藏在识海中,飘忽不定。 慢慢的,它顺着被影子吸食的“海水”移动,潜藏在海下,不动声色地靠近- * 一艘破旧的渔船漂浮在海上。甲板上的人不断走动,趁着天气晴朗,修补着船上的破洞。 要是下雨,他们就没法长时间呆在甲板上。 巨大的腕足缠在船身上,腕足上的吸盘一张一合,不时滑动。所有路过的人面不改色,忙碌着手里的活,该干什么干什么。偶尔腕足拦路,他们也能淡定地跳过。 实在跳不过,那就只能踩上去了。 不过十次有八次踩在上面的人会被突然抽动的腕足带到,摔在甲板上,比如这次。 “Shit!”栽倒的人爬起来,骂了一声,继续去拿工具。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 一次两次,他们还会惊恐尖叫,但看多了,他们就麻木了。没办法,这玩意一天24小时,起码有23小时都在他们身边晃悠,他们实在尖叫不出来了,还不如省省口水。 在海上飘了好多天好多天都没见过陆地了,船上的淡水不多,早就被喝完了,现在喝的水全靠一个水系异能者供应。一天最多能提供一升水,看上去是不少,但他们有五个人,用水还是十分紧张。幸好现在是冬天,可以相应减少水分摄入,忍一忍,一天也就熬过去了。 至于食物,他们是不愁的,海里的食物还算丰富,就算他们捞不到鱼,还有海怪投喂。 有海怪在,他们也不用担心被其他鱼类袭击。 漂泊在海上的人至今都不知道陆地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觉得海上的鱼类越来越奇怪了。他们碰到凶猛鱼类的概率越来越大了。 “你想成神吗?” 双头章鱼懒洋洋地沉在海里,两个头都在休息。他刚饱餐了一顿,有点犯困。反正腕足会自己移动,不如睡一觉。 但是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老是有一个声音嗡嗡嗡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在它给自己放映大片的份上,可以忍受。 克拉肯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消失。 你不能指望一只深海章鱼多有脑子,但也不能小看章鱼的脑子,谁能像它一样有十八个大脑呢?一个大脑的记忆消失有什么关系,它还剩十七个。 「成神!」 章鱼的腕足激动地挥舞起来,哗啦一声钻出水面。破旧的渔船承受不住力道,船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下一秒,整艘船翻近海里。 翻船的前一刻,船上的人先一步踩着还没抽离的腕足扑通跳进海里,然后拼命往远处游。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 下一刻,他们又被一张巨大的毯子顶起来,被迫当了一把空中飞人,之后再次砸进海里。 呛了几口水后,众人浮出水面。 很好,翻掉的船不出意外又被正回来了。浮在水面上观察了一下,海怪没有继续发疯的迹象,众人开始闷头往回游。 虽然不是冰天雪地的北极圈,但海里还是很冷的,泡久了生病就麻烦了。 不过折腾这一回,刚刚修的船算是白费功夫了,还得从头干起。 没关系,他们已经习惯了,不生气。 几人面无表情地吐出国骂。 「克拉肯,你就不能管管你无处安放的触手吗?再这么下去,人质快被你养死了。」克瑞提在海里游曳。 「我最近听到的脏话太多了。」 「克瑞提,作为伟大的神,我不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克瑞提&十七个脑子:「啊?」 第302章 诈尸了 活了很久的克瑞提还不至于问出什么是神这种蠢话。 「你没事吧?」克瑞提道, 虽然它更想问克拉肯为什么突然发疯。 神?别搞笑了。人类听不懂它们的话,但它们能听懂人类的话, 神和怪物差距还是很大的。 在克瑞提心中,怪物不是骂人的话,被当成怪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又不需要生活在人群中。 双头章鱼抽打着海面,「无礼!」 掀起的海水将奋力向船上游的人又拍回了海里。他们被迫分散,互相之间起码隔了几十米远。 人类的身影实在太渺小了,克瑞提这次没注意到他们。 它相当不满:「嘿!你小心点!差点打到我了。」 「哦, 抱歉。」触手不怎么有诚意地道歉。 「什么是神?」这是另一条触手问的。 「就是人类常说的上帝。」另一个大脑道。 「不是上帝,是伟大的神。」被寄生的脑子强调。 「神有什么用?」触手不理解。 克瑞提也不理解, 它觉得克拉肯睡了一觉后脑子大概是坏掉了。它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拥有十八个脑子不是好事。 虽然同样都是海怪,但它还是觉得即使在海怪里, 克拉肯都是最古怪的那个。不是因为长相, 深海里长得更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但克拉肯居然还会自己和自己吵架。 想到这里, 克瑞提决定原谅克拉肯管不住自己触手的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狠起来它连自己都打。 它最好还是游远一点,免得再被打到。它不是打不过克拉肯,但是脆弱的人类都在海里呢, 万一死了怎么办。把船拖到这里,它也是出了力的。 克瑞提潜进海水伸出,远离章鱼。 而章鱼正在思考刚刚的问题。 神有什么用?好像也没什么用。 梦中的它为什么要成神呢?好像是世界快要毁灭了, 只有成神才能离开,才能继续生存。不过离开去哪里, 章鱼最后没有看到,因为到成神这一步就结束了。 这就像看到的片子烂尾一样令章鱼气愤。 回想起来,整个梦中它看到的都是灾难,灾难伤害的是人类。 但是,这跟它又没有关系,反正它又没看到大海毁灭了。恰恰相反,克拉肯的大脑灵活转动,得出了一个非常长的等式。 世界毁灭=人类毁灭=海里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存在=没有人能威胁它(尤其是上次上岸时碰到的那几个人)! 那太好了!到时候它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上岸去拿。 完美! 没错,就是这样。想一想,梦里成神还需要获得人类的崇拜,这太为难章鱼了,它只想在海里躺着,困了睡觉,饿了吃东西,无聊了可以找同伴说说话,再不济就打一架。 克瑞提突然觉得海水有点冷,难道是它潜得太深了? 所以,它要做的不是成神,而是等着世界毁灭。它真是太聪明了!得出结论后,章鱼又高兴起来,不再计较克瑞提的冒犯。 章鱼放弃了目标,让依附在它身上的影子有些着急。影子不断勾动节肢,用各种美好的前景诱惑,用绝望的未来恐吓,都无法打动它寄生的主体。 章鱼不考虑拯救世界,它更关心当前的目的。 现在人类还没有毁灭,它想得到的东西还需要用人质交换,它更想直接去要,但大概率会被揍一顿,还是老实一点。 没有合适的猎物,无奈之下影子只好暂时待在这里。 克拉肯巨大的脑袋贴到船边,想要看一看它圈养的人类。 幸亏船员们此刻不在船上,否则大脑袋凑过来,必定会引发一连串的脏话。 他们可以忽视触手,却不能无视章鱼的头。毕竟触手上没有眼睛,不会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被凝视。这样他们还可以欺骗自己没有引起怪物的注意,怪物没有智商等等。 「克瑞提——」克拉肯惨叫一声:「我的人质呢?」。 「被你扔到海里了!」克瑞提愤怒地回答。 一阵鸡飞狗跳后,落水的船员们终于还是爬上了船。所有人在甲板上摊了一会儿,然后立刻爬起来清理自己。当务之急是先弄干身体,至于船,有空再修吧。 虽然海怪不靠谱,但这么一折腾后,短时间内,海怪还是会托着不让船沉的。 如船员所料,船又开始在海上缓慢前进,也在慢慢向目的地靠近- * “如何?” 安置区的病房里,陈瞎子吊着手臂,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他说的是顾烟晚。 意料之中的回答,陈瞎子不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给出这个答复的人。 顾烟晚靠在病床上,对面前的两个人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得露出了牙齿。这个笑容不含其他意义,纯粹是高兴。 这几天顾烟晚都是这样,从她醒过来以后,不高兴就哭,高兴就笑。就像小孩子一样,用最真实的情绪表达自己的想法。 萧然也朝她笑了笑,然后跟陈瞎子一起出了病房。 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后,陈瞎子才道:“这是真傻了?” “不是傻了,她是退化了。”萧然解释道。 顾烟晚的智商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已经被证实过了。 但是她的记忆被洗掉了,想要再次成为一个正常人,需要有人重新教导她。 教导也不能被加速,不过因为她的身体机能和大脑已经发育完全,怎么也比刚出生的婴儿快一点。 比如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自己吃饭,也开始重新识字。 陈瞎子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外面是越来越危险了。” 萧然沉默,转移话题:“你的胳膊是怎么伤的?” “这个啊”陈瞎子咂了下嘴,“碰上僵尸了。” “僵尸?” 两人往外走,安置区最近还挺躁动,掀起了一股学武的风潮。 觉醒的概率对比人口基数还是太小了,可学武是人人都能学的,能学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也让普通人看到了希望。 也因为有这条变强的路径存在,让普通人和觉醒者的隔阂没有那么大。在军队的控制下,也没有出现觉醒者高人一等,欺压普通人的情况出现。 而且军队也充分展示了,只要学的好,一个习武的人也能压着觉醒者打。 现阶段,直接动手比觉醒者读条施展异能要快。 避开一群呼呼喝喝,施展拳脚的小孩,萧然看见了一队穿着僧袍的僧人,正搬着东西穿过人群。 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察觉到萧然的目光,陈瞎子道:“他们是来给遇难者祈福超度的。不仅是和尚,也有道士,全国各地跑。” 玄学也跟着发展起来了。 但是这么光明正大走到大众面前,还得从陈瞎子口中遇到的僵尸说起。 他说的僵尸是真僵尸,不是边境和美洲那些在大街上晃悠的骷髅架子和丧尸。 那是真的刀枪不入,会咬人吸血,杀人跟杀鸡一样的僵尸。 “也不知道是谁在地下埋了这些害人的东西。”陈瞎子道。 萧然:“” “你说僵尸是在哪里出现的?”她听着地名很熟悉,好像是原主的老家。埋东西的人,可能跟原主有点关系。 陈瞎子重复了一遍地名,怕萧然不知道,还说了是哪两个字。 他道:“那地方挺邪的,用姜广的话来说,阴气足,上好的天然养尸地,本来几百年地形变动,阴气也渐渐漏掉,不至于还能养出僵尸。” “但是呢?”萧然接话。 “几个月前,那里出了个大案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闹得应该挺大。”陈瞎子摇头:“无知者无畏。那里埋了累累尸骨,一边漏,一边补充,补充的比漏掉地更快,还添了十足的怨气。” “那些僵尸应该是有人炼化过的,如果不是长期被怨气浸染的话,其实不会这么凶,但谁知道” 陈瞎子叹息一声,那片地方是这次灾后损失最大的。躲过了天灾,却毁于人祸。 陈瞎子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到当初的惊险就忍不住龇牙。要不是他对卦签的应用小有心得,只怕他和姜广,连同军队一起,都要全军覆没。 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才会有到处超度的和尚和道士,就是怕哪个地方再养出僵尸。 其实一般能建城的地方,不会有风水特别差,阴气足到能养尸的地方,每天巨大的人流和阳气足以冲散任何阴气。 但这些人还是被派过来,一是求个心安,二也是让民众心安。 “我去,太不要脸了!” “怎么了?骂谁呢?” 对僧人的关注是一时的,人都走远了,大部分人都收起了好奇心,重新干自己的事。比如上网,了解一下国内国外的大事。 第一声咒骂后,很快,一群人就聚到一起,也不知道看了什么,此起彼伏的国粹响起。 “都快世界末日了,隔壁怎么还能这么不要脸?” “说真的,地震海啸就不能把他们淹了吗?非要留着恶心人。” “什么叫我们故意的?要是有那个大佬有这个本事,我支持他第一时间把岛沉了。” “我也支持!” 周围一片义愤填膺的附和声。 陈瞎子好奇:“岛国又干什么了?” 第303章 诈尸了 “在切实的证据面前, 我们有理由侵入国内,造成大面积伤亡的怪物背后是人为产物。类似的怪物早在几个月前就出现在” 后面是一段模糊的视频, 内容是当初S城区地面塌陷的经过。视频应该经过技术处理,清晰度比较高,再加上圈出的标识,能清楚看到张牙舞爪的触手。 萧然没见过这个版本,也不知道岛国是怎么神通广大弄到这种俯视视角的。 “根据卫星报告,我们可以确认沿海国家中,只有方夏未受到怪物侵扰。因此, 我们怀疑他们掌握了驱逐怪物的秘密武器。我们可以看到,有多少人在怪物入侵期间丧命, 有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煽情过后是道德绑架, 希望掌握了方夏能公开掌握的秘密武器,帮助岛国驱逐怪物。 这条新闻得到了不少国家声援, 沿海同样被怪物入侵的国家摇旗呐喊。 声明谴责轮番跟上, 还有阴谋论的, 直接把屎盆子往他们身上扣。 看完新闻, 陈瞎子心情复杂。半晌, 他才喃喃道:“隔壁倒打一耙怎么能这么熟练。先前外面骂得太对了, 海里的怪物怎么还没把这些岛国人杀完吗?” “咳!”李兴学咳嗽一声,道:“陈半仙,话不能这么说, 你的思想太危险了,普通人是无辜的,人类是命运共同体, 再怎么样也不能盼着一个国家的人都去死” 虽然是在劝解,但他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看上去相当恼火。任谁被这么颠倒黑白污蔑一通心情都好不了多少。 没有谁比他们跟岛国更清楚,怪物横行到底是谁的责任。 “这些国家自己的麻烦解决完了?”萧然按着眉心问道。一个两个都跳出来声援,大有一种不管是对是错,顺着岛国的观点踩一脚的意思。 是不是太闲了点?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现在大部分实力不错的国家都稳住了局势。” 度过最初的混乱时期之后,只要反应过来,武器和人力压上,就算不能做到形势逆转,也不会再被动挨打。 所以才能腾出手搞舆论。 李兴学人晃动了一下,偏出镜头,再回来时,已经调整好表情,他重新调出一段资料,道:“在动用了大杀伤性武器以后,其实怪物对周边国家的威胁性已经减弱了很多,部分怪物退回了海里——” “这不就是说我们的海域又再次受到了威胁?”方潋插话。 “是的。”李兴学无奈道。 目前就是大家平等受到威胁。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们也得出手清除掉这些威胁。 想想也挺憋屈,到头来还是他们给对方擦屁股。 屁股可以擦,但是舆论反击还是要做的,这方面已经安排了人手,锅是怎么甩到他们头上的,他们就怎么反扣回去,好像谁手里没有捏着点证据似的。 “沿海的安全,就拜托诸位留心了。”李兴学道。 岛国新闻的事是一个插曲,李兴学叮嘱他们后就下线了- * 时间不紧不慢往前溜走。 又过了几天,萧然再去看顾烟晚的时候,她已经能正常跟人交流了。 “你好。” 看到萧然,顾烟晚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正襟危坐,手上还捏着一本色彩鲜艳的绘本。封面看上去很有童趣,是常见的儿童绘本。萧然看了眼图案,图案上画的是宇航员,大概是在探索某个星球。 顾烟晚的情况,上面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她。知识可以一点点重学,但社会性关系的重建就不那么容易了。 让她重新跟小学生一起去上学,也不太现实。倒不是不能在安置区临时搭建的教室中安插一个大龄学生。 但顾烟晚的能力不太稳定。精神上的伤害并没有让她丢掉已经得到的能力,反而因为她的情绪起伏太大,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会突然出现力量暴动的情况。 比如上次她突然拆掉里病房里所有的病床。所有金属制品被她团成了一个大球四处滚动,砸伤了来给她上课的临时教师。 上上次,她看了一个绘本故事,突然大哭起来,情绪失控,水淹病房。 上上上次,来检查的医生差点被一把飞来横刀扎透脖子,还好当时护士反应快,推了他一把,只划伤了皮肉。 经过几次暴走后,现在整间病房只有一张木质的病床。杜绝任何带金属的东西进入,连窗户也换了新的。 大部分时间里,顾烟晚都待在病房里,不能随意走动,门外有人专门看守。属于变相的半软禁。 “你好,你在看什么?”萧然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道。 萧然常来看她,在顾烟晚心里,她算是自己的好朋友。 听到她这么问,顾烟晚举起绘本,热情地将自己翻到的那页只给她看,“这上面说,宇航员在火星探险过程中发现火星上有怪物,是不是真的?” 萧然低头,故事是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自述,顾烟晚指的那段没有具体描述“火星怪物”的长相,但是写得颇为生动,将“我”看到怪物时的惊恐心里描写得十分到位。 这种绘本一页的内容有限,写不了几个字,萧然只看到“我”准备逃跑,之后就没了。 她抬起头,还是认真回答道:“这只是个故事,不是真的。” “是吗?”顾烟晚低下头,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这时,有人进来,是那个倒霉被顾烟晚弄伤的老师。看到萧然,她笑着道:“司顾问,您又来了?” 萧然点头:“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我正好有空。”她道。 上课时间是不固定的,她的本职工作也不是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过来。 她要教的“学生”虽然危险了一点,但是教起来还挺有成就感的,只学了几天拼音,就能自己阅读了。 萧然跟她聊了几句,准备告辞离开。今天顾烟晚也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她也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外星人是存在的。”她刚转身,顾烟晚就开口道。 “什么?”萧然回头,看向她。 顾烟晚还是低着头,重复道:“外星人是存在的,怪物是存在的。它们趴在那里,虎视眈眈,贪婪的眼神不知道凝视了多久。它们是一个吗?还是一群?它们存在了多久?” 那位老师脸上的惊讶隐去,笑着道:“她是在念绘本上的内容。” 萧然知道,她看过,她记得这些。 顾烟晚突然抬起头,仰头定定望着天花板,道:“我被看见了,我知道,我逃不掉。它钻进来了,它找到了猎物,它编织了命运。我看见了,有一个鸡蛋的壳破了,闻到腥味的猎手都涌了过来。” “好多!好多!所有人都逃不掉!”她挥舞着双手,不知道想抓住什么。 “啊!窗户怎么变形了?”外面有人惊叫道。 “她失控了,我去叫医生!司顾问,您看着她。”那位老师脸色一变,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跑。 “顾烟晚?”病房里只剩两个人,萧然叫了她一声:“你记得什么?” 这段话充满隐喻,尤其是鸡蛋壳破了,好像是在说破掉的界壁。 顾烟晚垂下头,对萧然笑了一下,道:“你知道吗?鸡蛋壳不止破了一次。”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萧然追问。 顾烟晚不答。 “快跑!”她大喝一声,然后一头栽倒。 萧然:“!” “咦?扭曲停止了?” “是哎。但这些窗户都坏掉了吧。墙皮都裂开了。怎么回事?”- * 海底大殿,一道身影静静靠在立柱上,她像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眼皮一直在滚动,似乎十分挣扎。 大殿里很安静。 天上的星子还在缓慢移动,排列已经跟原先截然不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明珠闷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眼底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睁眼的第一时间,她抬手拍向额头。 识海剧烈翻腾,一条小龙成型,龙尾一摆,掀翻了压制住识海中一点灵光的透明影子。 在识海中,影子不在不可听、不可闻、不可见,能被看见,它就能被触碰,也能被杀死。 实际上,只要被看见,影子就相当脆弱。搏斗中,连不成型的灵光都给它造成了一些伤害。 二对一,影子意识到不妙,它慢慢后退,想要逃跑。 但它跑不掉了。 片刻后,崔明珠松开手,毫无形象地摊坐在地上。差一点,她就被当成养料了。 一点灵光从她的眉心飞出,贴着她轻轻蹭了蹭,好像在安慰她。 崔明珠笑了笑:“阿玉,谢谢。” 灵光上下飞舞,似乎在说不用谢。崔明珠伸手托住它,阿玉已经有了意识,也许再过不久,它就能离开自己了,到神像中重新蕴养。 崔明珠坐了一会儿,再次将阿玉纳入识海。 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是时候该出去了。 第304章 诈尸了 晕倒的顾烟晚被推出去, 过了没多久,又被推了回来。 一套全身检查下来, 跟之前的结果差不多。顾烟晚其实并没有晕多长时间,检查途中就已经醒了。 醒过来的她并没有忘记自己之前说的话,但是去追究她为什么要那么说的时候,顾烟晚懵懵懂懂,一副完全听不明白的样子。 再多问一些,她甚至还会反过来提问。 反反复复问久了,顾烟晚不耐烦了, 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跟小孩子说不通道理,认知能力跟小孩子一样的成年也同样如此, 众人没辙了。 萧然退出人群, 找李兴学询问晶石研究的进展。那枚晶石后来被送到研究所进行研究。 “没有进展。”李兴学回道。 “除了质地很坚硬以外,它的结构跟目前已知的元素都不相同。研究所在考虑要不要对它进行切割。” 晶石是很坚硬, 但研究所先前用的也是常规工具切割, 还有其他非常规方法。之所以刚开始没用, 是因为晶石只有一枚, 怕造成破坏。 另外, 它是从不明生物身上得到的, 没有先例可循,不知道切开之后是否无害,也不知道万一有害, 又该怎么防护,所以研究所才慎之又慎。 目前反对切割的人数占据上风。他们有许多东西需要研究,很多项目都在排队中, 没必要为了一个优先等级不高,也看不出对国民有利的东西去冒险, “如果能有一只活物就好了。”李兴学道。 萧然安静了几秒,提醒他:“它会钻进人的脑子,还很难看见,很难被捕捉到踪迹。” 抓到活物,万一它中途逃跑,随便寄生一个人,正常情况根本发现不了。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顾烟晚是什么时候被寄生的。 “也是。”李兴学想了想后果,不由赞同。 要是顾烟晚第一个找上的不是萧然,而是在安置区发疯,那才是相当可怕的后果。 李兴学放弃了弄一只活物的想法,但事情就是那么凑巧。不久之后,他就接二连三见到了活的晶石生产者,准确的说,是寄生体- * 经过长时间的商讨后,灾区终于开始确定重建。 新的城市规划当然不能再跟灾前一样,但城市,现在叫安全区的选址离海岸线也不是非常远。没有办法确定哪里一定安全,所以在哪里建城都差不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口。 经历过天灾,还有其他灾祸,虽然损失了不少人口,但幸存的人依然非常多。 新的安全区不打算再建造以前的高楼大厦,人口密度下降,同样的人口数量就需要更大的占地面积。 不过以上都是领导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普通人暂时只能顾得了眼前的生活,最多关注一下国际上的事。 然后有人发现国外突然冒出来一些宣称自己是救世主的人。 宗教自由的国度各种神派泛滥成灾,和平年代尚且有宣扬末日来临的教派,吸引无知教徒,更何况现在末日真的来临了。 各种**学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吸纳信徒的速度比韭菜涨得都快。同样的,在这个处处都是危险的世界,这些教派被割的速度也跟韭菜差不多,指不定今天立教,明天神么尊主、首领、神子等等就会因意外死亡。 “这几个不一样。”李兴学道,“他们跟顾烟晚有一定的相似程度。” 依然是熟悉的会议室,主持会议的还是李兴学,不过他那边明显还多了许多人,参与会议的也多了许多人。 与会列表的名字拉下来,岩南坎、武喆等人都在其中。所有人自觉禁言,听李兴学说。 他清了清嗓子,道:“最先冒头的人出现在美洲。” 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照片上看上去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有着典型的美洲土著的长相。 美洲也不全是外来者,还是有一些本土土著的保留地和散落的部落存在。不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应该是混血,皮肤没那么黑,面部轮廓也更窄一些。 李兴学接下来的介绍也证实了这点,但这个人比萧然想象得更年轻,只有26岁。 “这个人叫斯科特,对外宣称是太阳神的后裔。在美洲本土信仰中,太阳神拥有至高权柄。但是” 李兴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他的宣称里,原先的太阳神已经陨落,作为唯一的后裔,他接过父亲的权柄,将成为新的太阳神” “这有人信?”陈瞎子嘀咕了一声:“野心不是一般大,扯大旗还要踩一脚,妄图取而代之,他是想成神哪。” 麦没开,陈瞎子的吐槽只有萧然听见了。 萧然心中一动,低声道:“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啊?”陈瞎子没听清。 萧然摇头:“没什么。” 仿佛知道有人在吐槽,李兴学道:“他不止是宣称,还有实际的行动。” 前面说过,各种邪|教学说跟韭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听多了,有些人也就麻木了,自然不会相信这个新冒出来的新“神子”。 “这人不一样,他觉醒了能力,看上去相当强大。” 李兴学拖过一个视频,道:“对方没有遮掩,巴不得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所以我们获得了一份清晰的资料。” 视频不长,画面中的地点应该是一座小镇。小镇内外,稀稀拉拉有不少骷髅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从偶尔扫过的镜头和喷洒的血迹看,小镇里应该没有幸存者了。 突然,这些游荡的骷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从各处汇聚,一齐向一个方向走去。 随镜头拉远,可以看出骷髅的目的地是小镇外面。没过多久,一群人出现在镜头里,为首的就是斯科特。 他跟照片上都市气息浓厚的打扮不通,此时他穿着一身有点不伦不类的长袍。 到这个时候视频中刚才有声音出现,更在斯科特身后的人群发出惊呼,不少人举起了手里的枪。一阵枪响过后,骷髅群基本没受到伤害,渐渐逼近。反倒是人群受到惊吓,已经有人后退逃跑。 斯科特叹息一声,没有安抚逃窜的人群。他抬起手,说了一句话。屏幕上有翻译——太阳的光辉下,邪恶终将泯灭。 萧然倏地打起精神。 视频中,随着斯科特的话音落下,高悬于天空的的太阳仿佛闪烁了一下,随即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炸开,无数火球拖拽着燃烧的尾巴,如天罚一般降临小镇。配合着斯科特的话,确实有点太阳之子的意思。 轰鸣声中,整座小镇燃烧起来,包括聚集在一起的骷髅。 接下来的视频经过加速,最后定格在焚烧过后化为漆黑废墟的小镇和接受人群顶礼膜拜的斯科特身上。 不得不说,不知道内情的话,斯科特的展示挺能唬人的。 这只是第一份视频,接下来还有自然之子,实际上应该是木系能力的觉醒者,出现在澳洲。 同样的大场面,同样带着一群人,在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后被膜拜。 另外还有什么大地之子,神之子。最后这个是从隔壁岛国冒出来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当众展现能力,搞不清底细的人。但她是唯一有官方背书的人,不是自己拉队伍,拉信仰。 “各位怎么看?” 视频放完了,李兴学给了点时间,让众人消化信息,然后问道。 “花里胡哨。”陈瞎子评价道。 李兴学抽了抽嘴角。 陈瞎子说的挺对,从实用角度来看,明明有更省力的方法,但视频里这几个人偏偏要搞大场面,浪费力量。 就像那个所谓的自然之子,只是猎杀丛林中的动物,用不着搞“千藤”齐发的场面。 但不得不说,大场面看着就是震撼,也更能让人信服。 “凌女士能做到斯科特那种程度吗?”有人问道。 两人同样都是用火的,可以横向比较。 李兴学让开一些,给背后的老人腾出空间。 凌水沙哑的嗓音响起:“如果是控制这么大范围的火焰,还要分成那么多火球,我做不到。但是焚烧一座小镇,我能做到,还能更快。” “从焚烧到结束过了多久?”老人问道。 “大约半个小时。”李兴学给出答案。 “最快能达到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就是问凌水了。 “可以控制在十分钟以内,能烧得跟彻底。”只要温度够高,连小镇的轮廓都不会留下。 老人点了点头。 李兴学插话道:“暂时不知道斯科特是没有能力提高火焰温度,还是他放弃了更彻底的方式。” 或者,他其实能做到两者兼容,但出于自身目的没有这么做。 “司顾问有什么想法吗?”他问道。 抛开能力的界限线不说,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跟顾烟晚一样,还是纯粹就是搞邪|教。 萧然摇头:“不好说,见过才知道。” 李兴学:“岛国那个神之子?” 就她离得最近了。 说曹操曹操到。 “局长,岛国有人进入了我国海域。” 与此同时,方潋那边也开口道,“我这边已经能看到对方的船了。” 第305章 诈尸了 海上, 方潋看着渐行渐近的船只和盘旋在头顶的无人机,微微眯起眼睛。 方潋所在的位置处于领海之内, 但离公海已经比较近了。 这条岛国船只的位置其实比较微妙,他们刚刚越界就被发现了,目前停在原地,没有向前的意思。 很多国家并不要求他国船只在进入本国领海时事先申请,只要不靠岸停泊,领海区域可以无害通过。 但这些国家中不包括方夏。眼前的船只明显就没有报备过。 船不大,依方潋看, 上面也没有几个人,属于看上去没有危险性的类型, 正常情况下, 以前国内也是不会管这类船只的。 不过现在不是正常情况,面对这种目的不明的船, 再往前一点, 他们就有权根据安全法自行处置。 “他们在干什么?” 方潋好一会儿没说话, 会议室里有人问道。 方潋道:“好像是在拍东西。” 无人机盘旋在船只上空, 没有离得太远。方潋抬眼瞧着它的动向, 有点蠢蠢欲动, 想将它打下来。 李兴学调出一个视频,是半个小时前岛国发布的,预告他们的神之子会在海上除掉曾经侵入国内的怪物, 消除它对国民的威胁。 阵仗拉得十分大,讨论量也十分高。 “这个也终于出手了?”徐映淡淡开口。 李兴学:“应该是。” “这里没有怪物。”方潋道。 空中的无人机飞回去了。 她收回眼神。 不久前她刚巡逻过这片地方,有没有危险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岛国的船只不可能在这里找到目标。 李兴学也弄不明白这艘船的目的,他道:“海警已经过去了, 不过速度可能会慢一些。” 因为海域有危险,目前也没人上门找晦气,所以这阵子海上巡逻的船只一般不往外海去,这会儿赶过去,最少也得一个小时起。 方潋应了一声,没说让人不用来。 那艘船进入领海后没有继续向前,基本在原地打转,过了一会儿,方潋道:“他们又掉头了。” 李兴学一愣:“退回去了?” “看起来是。” 李兴学不懂,这艘船难道真就是来晃一圈的? “神子大人,我们为什么要返回?” 船上,一人躬身站在穿着传统巫女服饰的女孩身后,低声询问。 他低着头,看似恭敬,嘴里也称呼着大人,但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和质问。 这跟他们出海时的计划不一样。 他们出发前的计划是将怪物引到这里,再由神子出手将其杀死,来完成给神子的第一场造势。 为了这场造势,他们连海事卫星都申请好了,如果有可能,他们说不定还要进行直播。 但关键时刻巫女却改变了计划。这让男人十分不满,不满中还掺杂着害怕。 船上的人,除了巫女以外,没一个不害怕的。 之所以要在方夏的领海内实行猎杀计划,也是船上的人提出来的,因为这些登船的人对突然冒出来的神之子没有半分信心。 包括他们的政府高关,不然官员们也不会同意他们对地点的要求,在没有征询巫女意见的情况下。 眼前的巫女是什么底细上层都心知肚明。 很久以前,岛国的巫女地位崇高,但在商业化的现代,巫女的神圣性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是拥有久远传承神社培养出来的巫女,他们或许还能多一分信心。但大部分神社的巫女已经成为了一个职业,担任巫女之职的人都是对外招聘的。 比如眼前这一位——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 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所有人被选定出海的人眼前都一黑。 男人都想切开官员们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水。 对他们来说,跟着这位巫女出海,就是送死,但他们又不得不上船。凡是被推出来的人,都是曾经实验室的人,对怪物的底细有所了解。 他们在实验室里的地位不高不低,太低的没有参与进项目,没法发挥吸引仇恨的作用。而那些主导项目的人,国内政府也不可能让他们随便去送死。 智慧,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是十分有价值的通行证。只有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中庸之人才会被推出来顶锅。 他们没有选择,不同意的话,不说自己在国内混不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横死街头,而且他们还有亲人。 但谁也不想白白送死,所以他们要求自己选择造势地点。 方夏是沿海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怪物侵扰的国家,国内推测方夏有秘密武器,他们也这么想。 他们的打算是,进入了方夏领海,到时候巫女不能保护他们的话,为了国民安全,方夏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只有方夏肯出手,他们就有机会活下去。 之后哪怕被驱逐、警告,都比葬身怪物之口要好。如果能被抓住关起来,那就更好了。 虽然立场不同,两国也互相仇视,但只要不是极端人士,多接触过国际新闻的人都知道,隔壁大国在国际上是最讲道理的,在明显已经朝不保夕的世界里,呆在这里说不定比在国内更安全。 如果不同意来这里,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曝光怪物的起源。 既然不给他们留活路,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去吧! 绯村媛理站在船头,海上的风将她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 她手上握着一把弓,背后背着的箭筒里装着十数只沉甸甸的金属箭,连箭上的翎尾都是金属的。 所有箭只都是她自己亲自打造的。 这些箭华而不实,理论上来说,箭太沉了,并不适合作为武器,用它们,是为了贴合巫女的身份。 绯村媛理一寸寸捏着手中的弓,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如果拥有的是水系异能,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但谁让她是金系呢? 女孩子玩金属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这样的能力使出来,不会让人觉得是神力,反而会让人往异能方面联想。 一些商业大片太过深入人心,就是会导致这种后果。 她宣称自己是神子,是为了借势,有民众基础的情况下,更容易转化信仰。就像斯科特几人做的那样。 自己落后一步,还真让她有些烦恼。 “巫女大人!” 船越开越远,男人急了,语气更加不客气了,大有绯村媛理不说话,他就自己吩咐人掉头的架势。 绯村媛理的思绪被打断,淡淡瞥了男人一眼。 她的眼神中不带任何情绪。 男人倒退一步,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寒意。明明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但此刻却充满压迫感。 随后,他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比他小一轮的女孩一个眼神吓住了,这让男人既羞又恼。 他眼睛一瞪,就想为自己找回面子。 绯村媛理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她道:“就在这里停下吧。” “什么?”即将脱口的刺耳话语被打断,男人有些跟不上节奏。 绯村媛理很想翻白眼,这人真是实验室出来的吗?也没有比普通人聪明多少。 她再次叹了口气,跟政客们搅和在一起,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要不是国民不如其他国家的人好忽悠,她绝对不想跟政府搭上线。 “我说,该是你们发挥作用,引诱怪物前来的时候了。” “但是”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绯村媛理直视男人,脸上挂着微笑,但眼中并不笑意,“你们最好按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是,大人。” 在绯村媛理的逼视下,男人率先移开目光,僵硬地回道:“我这就去准备。” 沿途布置在海里的东西需要一点时间启动。这些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东西,大概率能拉满怪物的仇恨。 “快一点。”绯村媛理催促道。 她隐隐有些不安。 她走向船尾,遥望着之前经过的海域。 绯村媛理并不想进入前面的海域。有些人不是好招惹的,大家先老老实实在本国发展挺好的,还不到发生冲突的时候,虽然按照地理位置,她们对上的概率很大。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女人一直都没有消息,她反而在海岛上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 久经锻炼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她才让人掉头回来。 希望不要出差错才好。 第一次登场失败的话,以后的路就十分难走了。 海风带来咸腥的气息,绯村媛理握着弓,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急于求成。她反手从箭筒中抽出一只箭。捏着冰凉的金属,她心中的不安稍微平息了一些- * 「克瑞提——,克瑞提——」 「干什么!」 「我闻到了,就是这里,我们快要到目的地了。」 「真的!」克瑞提向章鱼的方向游动。 「还有多远?」 「很快——,很快了——」 太好了! 「我们加速吧。」克瑞提提议道。 快点到达目的地,它就能快点跟克拉肯分开。克拉肯最近脑子总是不太正常,它不太想继续跟它待在一起。 要不是它们都游了这么久了,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它早就想走了。 克瑞提催促:「快点,你去拉船。」 「不!我不干!」克拉肯拒绝,伟大的章鱼之神不能干苦力。 克瑞提一听就知道它又有点毛病了。 「那我来,你带路。」克瑞提潜进渔船地下,准备自己托着渔船跑。 「可以!」章鱼兴奋地道。 几秒钟后,渔船上的幸存者们一脸懵逼地抱住身边能抱的东西,跟着渔船在海上滑行。 渔船起起伏伏,所有人上上下下,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今天的幸存者们依然不知道海怪在发什么疯。 自信领路的克拉肯也不知道自己稍微偏离了一点方向。 “大人。” 绯村媛理转动手上的金属箭只,平淡道:“来了?” 男人脸色苍白地点头。 第306章 诈尸了 “不是说过来了吗?” 船头吹了十分钟冷风之后, 绯村媛理不耐地问男人。 男人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提起一颗心,不上不下被吊着的感觉还不如直接给一刀来得痛快。 “雷达的确探测到了”男人咽着口水, 喊了个人过来。 面对绯村媛理的责难,他不能反驳,自然将心中的恐惧和郁气一股脑发泄给手下。 手下被他骂得灰头土脸,还要不停道歉:“对不起组长,目标进入探测范围之后就不动了。”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好了。”绯村媛理阻止男人的斥骂,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它距离多远,开船过去找它。” 山不就我, 他们主动一些不就行了。 “去开船。” “不能开!” 面对绯村媛理的目光, 男人硬着头皮据理力争:“我已经退让一步了,这是之前说好的!” 三番两次不听话, 绯村媛理在考虑将碍事的人丢下船。反正政客们也没想让他们活着, 在灭除怪物的过程中有一点人员损耗也是合理的。 “不好了!” “组长, 神子大人, 有鱼群靠近我们的船。” “混蛋, 这有什么好可报告的!” 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还在行驶自己作为组长斥责下属的权力。 绯村媛理动了,她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甲板, 仿佛要透过层层阻隔看到船底。 整艘船突然晃动了一下,绯村媛理牢牢定在原地连身形都没变,其他三人没站稳, 跌跌撞撞几步,差点摔倒。 “该死——” 凌乱的邦邦声成功遏制了男人的脏话, 他清醒了一点,似想到了什么,颤声道:“船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晃动更加剧烈的船身。 “会驱使鱼群么?”绯村媛理用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鱼群不断攻击着船,大概是想将船撞翻或者撞穿,水下才是它的主场。 被武器逼退后的怪物智商好像有了长进。 周围的惊叫并没有影响绯村媛理,她十分冷静地走到船舷一侧,船身的晃动并没有影响到她。 水下鱼群的行动格外激烈,乱蹦的鱼群裹挟着残缺的死鱼,从稀烂的鱼身上能看出这些鱼用了多大力气。 但是这样自杀式的攻击跟以卵击石没有区别。 绯村媛理可以不理会,这点攻击下,船总归是不会被沉的,但是她需要为她拍摄的人手。 举起弓,搭上箭,轻叩弓弦,毫不费力将弓拉成满月,绯村媛理微微抬手,海风灌满衣袖。 扣弦的手松快,泛着冷光的箭射向天空,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扎入海底。 箭只入海的瞬间,箭身从翎尾开始,一节节如绽放的金属之花一般炸开。呼吸之间,完整的箭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余朵散开的金属只花在海水中飘摇旋转。 这些金属之花锋利无比,转动的路线看似毫无逻辑,实则同样呈水平抛物线。 传下的鱼群太过密集,因此金属之花每旋转一次,就能带走一批鱼。 绯村媛理扶着船舷,低头观察水面。 不断有死鱼浮出翻上来,海面上逐渐飘起一层淡淡的红色。船身晃动的程度没有减轻。 速度太慢了,绯村媛理皱起眉头。 水下的金属花再次炸开,片片花瓣飞舞,无情绞杀着鱼群。 船身的震动终于缓和了。 绯村媛理回头,左右扫视了一下,抓起一个人的衣领将他拖到船舷边,命令道:“等一会儿仔细拍。” 这些没用的人潜不到水底下,只能拍一拍她收回箭矢时的画面,聊胜于无- * 方潋浮出水面,回到先前落脚的地方,跟会议群里的人汇报在水下见到的画面。 “这位神之子的能力怎么样?”李兴学问。 方潋:“她控制金属的能力很强,很细腻。” 顿了一下,她又道:“也很有创意,唯美中透着杀机。” 比之前的几个人在美感上强了不止一筹,同时也没有牺牲杀伤力。 不过她杀的只是普通鱼,有多强还有待商榷。 方潋避过鱼群捞了一片金属花瓣查看够,大约是花瓣散得太多了,这位神子好像没有发现她手里的那片曾在短暂时间内不受控制。 “她是金属的觉醒者?”萧然突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方潋随口道。 萧然沉吟:“有点奇怪。” 李兴学转了一下身,“司顾问有想法?” “金、木、水、火、土,排除掉顾烟晚,这几个人的能力是不是对应五行?”她道。 “严格来说,顾烟晚最初只获得了水系能力。”徐映插嘴,她一直没有说话,现在才开口。 “所以五个人,正好凑齐了五行?”李兴学对这方面不敏感,“这样不算奇怪吧?凌水不就是火系?” 萧然:“那这五个人正好都有成神的目标呢?” 李兴学:“确实有点巧合。” “但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萧然摇头:“在这几个人身上有什么含义不清楚。” “但在传统文化中,金木水火土是组成万物的根本,留下了像五行说这样的理论学说。类似的学说不仅国内有,其他国家也有。一些古老国家对世界的认知都留下了五行元素的痕迹。” 萧然说着,突然有一丝灵光闪过,她顿住话语,想抓住那丝灵光。 陈瞎子慢悠悠点头道:“这套道理大能解释世界的运行,小能对应人体的运转。” “还有气运。” 最典型的可能就是取名字了,很多人多信奉缺什么补什么,先天不足后天补。 怎么补?当然是在名字里补。 某种程度上,一个人的名字也能反应这个人的人生经历。有的时候,光从名字就能窥见一个人的性格。 李兴学听了,没太听懂,倒不是五行说难以理解,他问:“意思是说注定有五个人会成神吗?” 沉默,没人能回答他。 寂静中,萧然开口道:“特调局统计中,不包括没有主动上报的,所有觉醒的人里面,有不属于五行范围内的觉醒者吗?” 这个还真没人注意过。 李兴学:“我让人查一下。不过,像小说中常见的冰、雷、风这些都是五行的变异能力,这些算吗?” 不说不觉得,一说,李兴学发现五行学说还真能套到很多方面。 但小说也是人写的,人不会写超出认知的东西。 这就变成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了。到底是小说无意中投注了现实,还是现实先影响了小说。 李兴学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 萧然道:“不算。” 李兴学点头,吩咐人去查。 “要打起来了。” 方潋没太关注会议群里说什么,她一直盯着水上的渔船。 屠杀了大片鱼群后,藏在海里的怪物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抖什么?刚刚的内容拍好了吗?” 每一支箭都是她精心打造,自然要收回,回收的过程正好可以成为素材。 片片花瓣从水中激射而出,在空中重新组成金属之花。金属之花拼接在一起,层层扭转,花瓣合拢,严丝合缝。 光滑得看不出任何痕迹的箭支招手间落回她手里。 “拍、拍好了。” “给我看看。” “大人。”拍摄的人欲哭无泪,腿抖得几乎站不住,“怪物马上就要靠近了。” 能不能先杀了它再说。 见识到刚才那一幕,他不敢违抗神子大人,但近在眼前的危机更让他恐惧。 绯村媛理“啧”了一声,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看眼前的男人吓得快尿裤子了,她十分嫌弃,最终还是没有坚持看拍摄内容。 “你,还有你们,把设备架起来。” 她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然后盖住镜头,贴在拍摄的人身前,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声道:“出了任何差错,我就让你们去喂鱼,知道吗?你们心里应该清楚,那些政客们其实也不希望你们回去——” 拍摄的人眼神一闪,明白了绯村媛理的意思。 “是,神子大人,我们一定会将您的英姿传播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轰!” 丈高的浪花扑来,船身一歪,绯村媛理揪住身边的人帮他稳住身形,然后松开手,脚下一点,踩上船舷。 “开船,后退!”她喝道。 波浪起伏,她分出一些力量操控船只,钢铁打造的船正好和她的力量匹配。暂时将船稳定住,给船上的一些喘息空间,绯村媛理反手抽出三只箭,张弓搭弦,三箭齐发,直奔目标。 露头的怪物察觉到危险,就要往水里堵。但这些箭支像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 趁着这个空挡,舵手连滚带爬扑到操作台上,手动控制船只转向,他的目标还是方夏的海域。 围观的方潋:“” 当她是软柿子吗? 翻滚的黑雾在海面上铺开,无声无息缠上船只,怨气侵蚀船身,再坚硬的钢铁也立刻被腐蚀得锈迹斑斑。 始终不肯散去的鱼群还在锲而不舍撞击,但这次它们并非在做无用功。 “咔嚓咔嚓” 脆如纸片的船底破了洞,海水灌进船舱,警报立刻响起。 绯村媛理在船舷上奔跑,调转的船身让她必须调整位置才能面对怪物的方向。 箭支追上海里的怪物。 “喑——!” 绯村媛理脸上露出轻微的笑意,她抓住了! 吃痛的怪物在海里毫无章法地翻滚,根本掩藏不住身形。绯村媛理不急于要它的性命,表演才刚刚开始。 “大人!” 悲怆的疾呼远远传来,“船漏了!船要沉了!” 绯村媛理脸上的笑意一僵,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始终留着一丝力量控制着船。 “是真的!水位线上升了!” 跟着她跑动的人急声喊道。 “大人,您想想办法!” “闭嘴!”绯村媛理斥道,她并怎么惊慌,漏了就补,这本来就是她擅长的。 绯村媛理低下头,对上一双惊恐的目光。 “你怕什么!船不会沉的!”她马上就能修好。 “不、不——” 阴影漫过船身,笼罩在绯村媛理身上,仿佛太阳一下子就暗淡了。 “哗!” 整艘船再次沉下一截。 绯村媛理缓缓转身,一尊恐怖的庞然大物出线在她身后。 跟它一比,刚才浮出水面的怪物都称得上小巧玲珑了。 「克拉肯!你在哪里!」 克瑞提十分生气,说好带路的章鱼突然加速,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它不认识路!!! 「在这里,快过来。」 「我闻到讨厌的气味了。」 会议群里,从章鱼出现起就陷入了沉默,对神子能力的讨论早就停止了。 良久,萧然开口打破寂静:“章鱼怎么跑那里去了?” 第307章 诈尸了 此刻的海面不知道该说是热闹还是寂静。 岛国船上已经乱做一团, 死亡将临的恐惧让船上的人都瘫软呈一团,负责掌镜的人也不例外。 不过直播已经开启, 虽然没了操控的人,无人机依旧能捕捉到绯村媛理的身影,同时也将章鱼的部分躯体一并纳入了拍摄范围。 许多无意或者有意进入直播间的人都看到了这只像外星生物,又如邪神降临的大海怪。 空白了几秒后,弹幕激烈刷屏,说什么的都有。归根结底总结起来还是末日来了,这个世界就快完蛋了。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有可能会直面章鱼海怪的沿海国家和地区。 当然, 也有人在幸灾乐祸。 比如更绯村媛理路线相同的几个人。 操纵着藤蔓绞杀沼泽里的嗜血鳄鱼后,澳洲的自然之子便停下了动作,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 狂热信徒一早就跟他报告了假神的消息。 这些被笼络的信徒们都认为他们所信奉的人是唯一真神, 其他冒头的都是骗子,哪怕他们的宣称根本不同。 被彻底洗脑的狂热信徒永远能逻辑自洽, 视其他假神为眼中钉, 时刻注意着世界的动向, 为他们的真神服务。 自然之子依靠在一颗大树上, 树干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也不在意。他本来以为绯村媛理的行动会跟他们几人一样顺利, 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 “真是蠢得可以。”他自言自语道。 以他现在的实力,哪怕是在丛林中,要杀死体型这么巨大的怪物都很吃力, 何况是在海上。 海上不是他们四个人的主场。绯村媛理弄巧成拙了。 更让他发笑的是绯村媛理居然异想天开跟政客合作。这次猎怪不能成功的话,她以后别想再踏上岛国的土地,甚至还会成为全世界别有用心之人的追捕对象。 “Shit!”自然之子突然冒出一句脏话, 收起了嘲笑的心,面色严肃地盯着直播间。 “你可别失败啊。” 要是失败了, 不仅绯村媛理自己倒霉,还会连累到他。想到这里,自然之子握紧拳头,恨不得钻进屏幕助绯村媛理一臂之力。 跟他同样关注绯村媛理命运的还有许多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绯村媛理不知道外界的反应,或者知道了,也无暇顾及。 章鱼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自然之子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船上所有人死活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必须想办法杀掉章鱼,还有不远处的怪物。 并且,她还要尽量避免受伤,否则即便胜了,等待她的也会是实验室。 如果不能胜了 绯村媛理脸色阴沉,那她就只能想办法逃走,还要改头换面,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想好了退路,她不再分心修补脚下的船只。 这艘船也是她的武器。 心中想了很多,再抬头时,绯村媛理从箭筒中抓出一把箭,拉满弓弦。 箭离弦,以违反物理定律的轨迹从四面八方朝章鱼射去。 她不敢肯定这只庞然大物有多皮糙肉厚,箭支是否能攻破它的防御,因此所有箭支的目标都是章鱼的头顶。再厉害的怪物,也无法武装眼睛。 只要章鱼瞎了,她就有把握自己能赢得胜利。 被当做敌人的章鱼此时在干什么呢? 它什么也没干。主要是它靠近后,那股讨厌的气味反而淡了,让章鱼有些迷茫。 船上可能存在的实验室熟面孔又因为惊吓或抱成团,或贴在甲板上瑟瑟发抖,很难看到一张完整的脸。 失去目标的章鱼很快被其他的事分了心。一部分触手在捞浮在水面上的鱼,刚死的鱼还新鲜,可以吃,它不挑食。 另一部分则准备捞要沉的船。 正好碰上了,它可以多几个人质,万一能多换一些好东西呢? 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的章鱼根本没有注意到船上的杀机。 “啪啪” 两条腕足抖动,赶苍蝇一样将飞到眼前的箭支打落。另一条腕足缠上船头,一使劲,就将半边船身都沉进水里的船倒吊了起来。 “啊啊啊!” 垂直悬空让船上的人都尖叫起来,拼命抓住身边一切能固定住自己身体的东西,避免直接滑进海里。 绯村媛理也维持不住身形,脚下一滑直往下掉。不够她反应迅速,掉落的瞬间就死死抓住船舷,狼狈地在空中飘荡。 偏偏空中没人操控的无人机此时正好转到她跟前,拍下了这一幕。 “嘭!” 无人机在空中炸出了一朵火花,直播间黑屏。 全世界关注这一幕的人纷纷骂出了声。距离较近的国家已经计划派人出海,捕捉海上动向。 “战斗结束后,务必集火杀死那个怪物。” 决不能让怪物靠近海岸。章鱼型的怪物比之前入侵的那些更恐怖,不仅是因为它体型更大,还因为它能离开水短暂活动! 相似的命令从许多人口中发出。不管接到命令的执行者心里骂了多少句上司脑残,仍然只能接下任务,整装出发。 一时间,许多港口都有军舰出海。 直播间黑屏的一瞬间,只有萧然等人所在的会议群没有失去海面上的动向。 通过方潋的手机,他们能远远看到一个章鱼卷着船只的腕足在空中狂舞。 “它在干什么?”李兴学疑惑地道。 一条熟鱼,能讲道理,冲他们这里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跑偏了。 比起周边国家,他基本上没有恐惧和担忧,此时此刻还有心情研究章鱼的行为。 听不到章鱼的话,萧然和徐映也搞不清楚,她们也没有跟章鱼相处过多久,不能指望她们研究清楚它的脑回路。 “可能是在炫耀它的玩具?”岩南坎摸了摸旁边的老虎头,不确定地道。 他虽然搞不清鱼的行为,但他知道研究过其他动物的行为,从动作上看,每次他的虎仔咬住一个完整的骷髅后,就喜欢在他面前这样乱甩,让他看自己的战利品。 啃着一条羊腿的老虎:“嗷?” 岩南坎嫌弃地将它的头推开,小声道:“没你的事,吃你的!” 众人:“” 李兴学:“炫耀,跟谁炫耀?它还有同伴?” 萧然站起身,“我过去一趟,方潋跟它不熟。” 真有同伴,还得是熟人能更好的沟通。 “绯村媛理将它也当成了攻击对象,绯村媛理的能力不明,它可能会吃亏。” 众人看着屏幕里快被摇散架的船,很想吐槽,怎么看它都像是会吃亏的样子吧。 “行。”李兴学点头:“人心险恶,是应该注意一点。不过距离有点远,短时间内,怕是赶不到。” “能赶到。”萧然道。 找秦思真走阴路,直接到最近的地点再往海上去,用不了多久。 “再派一队军舰出海,通知他们,全速赶到那里。” 李兴学身边的老人道:“现在有不少国家的船估计都在往那边赶,咱们这里也要摆出态度来。先前岛国的船进来没察觉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就不能让他们还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 “谁想动武,不用跟他们客气。”- * 在萧然赶往目的地的时候,方潋尽职尽责地当着一个人形支架。 因为距离有点远,她靠近了一点,拍得更清楚一点。 “我们要不要也开一个直播?不宣扬乱七八糟的神子,但总要秀一下肌肉的。” “提议不错。”老人听到方潋的话,眼中透出一些笑意。 拼火力,他们不弱于人,但其他方面,他们也不弱。是该展示展示,免得有些人抖起来,顺便还能打压一下岛国。 “就是设备来不及准备了。” 等网络、卫星、服务器、人手都准备好,海上大概也恢复平静了。 “那我再靠近一点吧。” 方潋又往前游了一段距离,靠得十分近,几乎可以触碰到章鱼的身体。这时,狂舞的章鱼突然松开腕足,悬空的船直直坠向海面。 黑雾凝结,挡住重物入海时砸起的海浪和一同砸过来的腕足。 “方潋?!” “我没事!” 黑掉的屏幕又亮了起来,方潋站在海面上,小范围展开自己的域。她的身体介于虚实之间,腕足扫过,从她身上穿过去,并未造成伤害。 “章鱼好像受伤了。”她道。 几分钟前,章鱼还抓着船只跟克瑞提炫耀:「克瑞提,瞧我找到了什么?新的人质!」 「比你的船上的人更多!」 赶路的克瑞提懒得搭理它,也不想纠正这不是它的船。 章鱼不依不饶晃着腕足,呼唤克瑞提。 绯村媛理竭力贴在船舷上。 “大人,救我!” 绯村媛理转头,向她呼救的人在完全没有章法的晃动中已经精疲力竭。 下一秒,满脸惊恐的人力竭脱手,在绯村媛理冷漠的视线中撞上翘起的铁皮,鲜血飞舞,翻滚着落入海里。 余下的人更加惊恐。 船身嘎吱嘎吱作响,绯村媛理眯起眼睛,剩余的箭支从箭筒中凌空漂浮,炸开漫天的金花,切向腕足。 绯村媛理松开手,脚下一瞪,任由自己的身体凌空向后,向海面坠落。同时,船身的钢铁在一身闷响中脱离,在她的控制下扎进章鱼的腕足。 全力一击下,锋利的铁片边缘终于破开防御。 「嗷!」很久没有受过伤的章鱼痛叫一声,松开了扎“手”的船。 它疯狂挥舞着腕足,想要摆脱扎进肉里的异物,但根本没用。甚至腕足越来越疼。 它看不见的金花沿着破开的伤口钻进肉里,艰难往更深处钻。 「克瑞提!克瑞提!好痛!!!」 “啪叽——” 一团不明物体从海里起飞,滑行几十米后,朝章鱼头的方向坠落。 “咚”的一声,不明物体擦着落下的船跌入海里。 坠海的绯村媛理刚刚躲过落海的船,就看到这个不明物体,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不知道是谁把怪物送到这里,绯村媛理已经不想思考今天频频发生的意外,她手脚并用,拼命向船的方向游。 似乎察觉到动静,知道绯村媛理是让它受伤的仇人,怪物也朝她的方向冲过来。 「克拉肯。」克瑞提跃出海面,「你看到刚刚的东西了吗?」 屏幕后,李兴学看着海上的空中“飞毯”,道:“那是,章鱼的同伴,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海上再次出现变故。 “昂——” 悠远的龙吟穿透屏幕。 第308章 诈尸了 「克拉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嗯嗯」 章鱼胡乱应道,痛得卷着腕足在海面上到处拍打。 不仅是切开的伤口处疼, 好像还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在往里钻。想找又找不到正确的地方,让它浑身针扎一样难受。 空中飞舞的金属之花像小虫子一样,微不足道,根本没入章鱼的眼,所以虽然大部分金属花在章鱼的乱舞中都被避开了,仍有小部分在绯村媛理落海前被操控者钻进了伤口。 克瑞提避开一只腕足,还在思考那道声音。它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声, 充满威严,让它不自觉想要臣服, 从心底生出有一股敬畏之意。 为此, 它连没能避开,拍打在身上的腕足都不介意了。 好吧, 它还是介意的。 虽然它身体很软很弹, 但克拉肯打在它身上的力道还是让它很疼的。 「克拉肯, 你冷静一点。」 「不行!我的手很痛!你没听到吗?!」 克瑞提无语:「你再这样, 我不介意让你更痛一点!」 章鱼恼怒:「好啊, 你想打架吗?来呀!」 克瑞提:果然不要跟脑子有毛病的鱼随便说话, 它会当真的。 平复一下心情,克瑞提道:「你哪只手疼,要不我帮你把受伤的手弄断?反正以后还会长出来。」 章鱼犹豫:「断了不是更疼吗?」 它以前也断过腕足的, 但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清那时候疼不疼了。 克瑞提劝它:「不断你会一直疼,但断了以后, 就只用疼一会儿。」 插在手上的铁片已经被克拉肯自己拔掉了,但克拉肯还是觉得疼。 克瑞提有丰富的经验。它曾碰到过不少被异物划伤或者勒住的海洋生物, 有些弄掉了异物,伤口长好,能活下去,但有些即使把异物弄出来了,伤口还是不能愈合的,总是会有些东西残留在肉里,日复一日,最终将它们折磨致死。 「你断不断?」克瑞提问。 章鱼思考,腕足一卷,又被扎了一下,扎得它浑身一麻,它决定听克瑞提的。 「断!」 「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 它怕克瑞提觊觎它的手,它的手是能吃的,而且在克瑞提的食谱中。要吃也是它自己吃,不能便宜了克瑞提。 说完,它用两只腕足缠上受伤的那一条。 被舍弃的腕足:「?」 萧然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几句话。 这两条鱼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她连忙制止自行撕扯的章鱼,让它先别急着壮士断腕,这么大的腕足,再长出来不知道要多久,她会想办法帮它把异物弄出来。 「真的?」 章鱼停下了动作。 「真的,你先别乱动。」 「好吧。」章鱼将受伤的腕足高高举起,听话地不乱动了。 克瑞提好奇地凑过来,半立在水面上,两只眼睛好奇地盯着萧然,问:「克拉肯,你还有人类朋友?」 它可从来没见克拉肯还有听话的时候。 章鱼哼哼两声,没说话。 萧然拍着章鱼的腕足,道:“放下来,我给你看看。” 转头对盯着它的大鱼道:“你们还有名字?它叫克拉肯,你叫什么?” 「当然有名字,不然怎么称呼对方。」 克瑞提就这么保持着半立的姿势,煽动着胸鳍想要靠近,「真奇怪,你是人类,竟然能听懂我们的话。」 “哗啦——” 海水兜头浇下,萧然抬起眼皮,手还搭在章鱼的腕足上,追着里面的金属异物帮忙将它们一一剔除。 海水分开,沿着萧然身侧溅落。 本来想靠近一点,却把自己越推越远的克瑞提看见这一幕,放弃怪异的姿势,在海面下从章鱼交叠的腕足中挤进来,在离萧然十几米远的地方又探出来,惊奇地问道:「你不是人类吗?为什么能控制海水?」 “好了,都取出来了。”萧然收回手,没回答它。 剔除金属的同时,她还帮忙修复了一下伤口,没让伤口全部愈合,不过凭章鱼的恢复能力,大概用不了多久伤口就能彻底长好。 手不疼了,发现挤在触手堆里的克瑞提后,章鱼又记起了它们来这里的目的。 「克瑞提,我的人质呢?」 「啊!」 克瑞提叫了一声,想起来它带过来的船了。但是它也不知道船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丢在海上了。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它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赶过来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条鱼,非要过来袭击它还有它背上的船。 那条鱼不算很大,但是特别凶悍。 克瑞提看它的样子,本来以为它也是一直海怪,可跟它沟通它也不听,还想跳起来咬船上的人。 没办法,它只好把船放远一点,跟它打了一架,正好把它扇到这里了。 一见到克拉肯,它就把船给忘了。 「你把他们丢了!」章鱼指责它。 「我没丢!」克瑞提不承认,「是你一直在瞎叫,害的我一时忘记了。」 「而且是你先跑了,害我迷路了!」它反过来指责克瑞提。 「你胡说!就是你丢了!」 「没丢!他们就在这附近,自己会找过来的。」 “停!”萧然叫停两只鱼的甩锅吵架行为。 “先不管丢没丢,什么叫人质?谁能解释一下?” “克拉肯?”萧然笑着点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叫名字,克瑞提也总是这么叫它,甚至更凶更大声,但它却更害怕这一声,让它想起里被迫面壁的经历。 「不是人质。」克瑞提智商上线,迅速找到了借口:「它的意思是人类,我们在海上救的人类。」 「对对对,是人类,你知道的,还跟你说过话。」章鱼努力解释。 “是吗?” 章鱼:「是吧?」 这时,方潋插入了谈话,她从水下冒头,道:“你们是说那条船?” 萧然在她的指示下,看到东北方向背着光,慢慢靠近的一艘破船。船头挤着几个人,都是一脸菜色。 “你找到的?”萧然问她。 她看出来那艘船好像没有动力,能继续航行,全靠方潋的力量拖着它前行。 “嗯。” 方潋攀上章鱼的腕足,跟萧然一样把它当垫脚的地方。 她道:“明珠去追绯村媛理了,她好像有点忌惮她,没让我靠近。” 听到龙吟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下水前去查看,刚好看到崔明珠的身影出现在附近。 绯村媛理坠海后仍然清醒,大约是发现了她,拆了整艘船对她发起攻击,自己转身就跑。 方潋本来想追,但崔明珠突然出现,拦在她身前不让她过去,自己追了上去,眨眼间两人就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人方潋也不想捞,这些人身上怨气浓重,一看就没少造孽,任他们往海里沉,她自己去附近转了一圈。 “我在附近看有没有别国军舰靠近,看到他们在海上求救,里面有一个同胞,我就顺便把船拉回来了。” 被克瑞提丢在海上的人,在从晕头转向的刺激中缓过来以后,面对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愣了一会儿神,才发现两只海怪都不见了,他们被丢下了。 海怪还在的时候,他们心理压力都很大,但海怪不见了,他们更害怕。 船已经没有油了,没有海怪帮忙,他们只能在茫茫大海上漂浮,不知该飘到何方。也许用不了多久,太阳号就会变成一条鬼船。 虽然有些惶恐,但总算大家都已经被锻炼出了一颗大心脏,萎靡过后,又打起精神,全都聚集在定位仪前,确定当前的位置,找到最近的陆地,再想办法自救。 “回国了,我回国了!”当船的位置确定的时候,李森突然大叫起来。 他在周围的人诧异的目光中用N国语重复了一遍,然后快速道:“这里海上会有巡逻船只还有很多出海渔船,我们不需要自己去找到陆地,只要求救,被其他船看见,就一定能得救。” 他自信满满的表情和话语给了其他人信心并积极行动起来,结果渔船没有吸引,倒是吸引了方潋。 不过算起来,现在的结果跟他们的目的也是殊途同归了。 太阳号靠近后,萧然看到了方潋所说的同胞。 李森也看到了海上的两个人。 章鱼心虚地潜进了海里,还很有同伴爱地捎带上了克瑞提。 李森趴在船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只看到一条稍微裸露再海面上的腕足,没看到大章鱼,他犹豫了一下,跟半点都不害怕,镇定站在腕足上的两人试探着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萧然回他。 听到熟悉的语言,李森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见状,其他人也挤了过来,语调激动地跟萧然说话,说了几句,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又催着李森给他们翻译。 李森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对萧然道:“我的同伴们没有带护照,我们是在海上发生了意外,才不得已来到这里的” 他边说眼睛边往萧然脚下瞟,“关于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可以解释他们只想入境,请大使馆帮忙联络N国,不会在国内逗留的。” 方潋疑惑,大量着船上几个虽然邋遢,但看起来还算健康的人,道:“N国?你们是从那里过来的?” N国距离这里,几乎跨越半球。 “是的。”李森苦涩地道。 萧然道:“他们的问题之后会有人专门处理,不用担心。不过需要你们暂时还是待在这艘船上,舰队在来的路上。” 李森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舰、舰队?” “跟你们没关系,不是针对你们。” “哦,哦。”李森恍惚着应道。 他其实察觉到海上有些不对劲了,他们一路漂洋过海这么久,都没碰到过一艘船。 只是之前生存排在第一位,所有疑惑都咽在肚子里。 现在这样的疑问又浮上心头。 李森犹豫着想询问,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总觉得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看我找到了什么?!」 「克拉肯,他们要被你勒死了,放到船上去!」 「好的。」 章鱼愉快地答应了。 乒里乓啷,船上下饺子一样掉下来的人砸在甲板上,打断了李森的思路,也打断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其他人也被扔上船的人吓了一跳。不过他们看到冒头的章鱼后,又淡定下来,有人还上前查看。 章鱼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希望这些人不会被砸死。 「克瑞提,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些人。」 「不可能!明明还有一个,她的衣服很显眼,你是不是瞎?」 「你不瞎你自己找!」 萧然无奈地听着它们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了。 她狠狠踩了一脚脚下的腕足。 章鱼冒头,小心地看着她,萧然面无表情道:“安分一点。” 章鱼下沉,「克瑞提,别说话,你太吵了。」 克瑞提:很想骂鱼。 “昂——” “咦,明珠回来了。”方潋侧头道。 海面上,浮现出直径约两米的一个漩涡,周围的海水被卷着吸向漩涡。 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扩大。 船上的人看到这一幕,哇哇乱叫起来。船不能动,他们害怕被卷进去。 但其实漩涡的吸力没有那么大,他们的船根本没有动。 漩涡只维持了一会儿,就从中间“吐”出来一个人。人脸朝下趴在海上,那身显眼的打扮,是绯村媛理无疑。 她看上去应该是陷入了昏迷。 萧然控制着水流将她带过来。人到了跟前,萧然把她翻过来。 “这个伤口?” 绯村媛理眉心处有一道竖着的划痕,一看就是被利器所伤。她受伤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因为在海水里泡着,伤口边缘有些泛白。 “昂!” 这一声龙吟传得更远,声音里还隐隐有些愤怒。 萧然抬头,漩涡中,一个硕大的龙头从里面钻出来,接着是流畅耀眼的龙身,然后是龙爪。 李森呆呆地抓着船舷,在同伴的惊叫中近距离看着这条美丽的银龙。 银龙一甩头,顷刻间龙身出水,长尾一摆,直冲云霄。 李森仰着头,目光追随龙森,阳光照射下,闪亮的银芒刺激得他眼泪直流。 “龙龙神!”他贴着船舷滑倒在地,伏跪在地上,喃喃道:“原来真的有龙。” 跟他一样的,还有侥幸没被淹死,也没被砸死的几个岛国人。他们比李森更激动,直接跪在甲板上邦邦邦磕起了头。 萧然仰着头,看着在空中游动的银龙道:“她的前爪里抓着什么东西?” 四爪里,只有右前爪是握在一起的。 “唔——”脚边的绯村媛理呻吟了一声,像是要醒过来,萧然直接给了她一下,让她再次昏过去。 再抬头时,崔明珠拧身朝下,朝海面俯冲而来。 李森一跃而起,追着银龙入海。 稍顷,他长大嘴巴,看着海面上银龙幻化的少女走向被章鱼腕足托着的两个人。 “李!” 老板掐着他的肩膀语无伦次地道:“龙!人!她是妖精!” “不是,是神。”李森解释道。 海面上,崔明珠掐着手里半透明的影子,走向萧然两人。 萧然上前,道:“明珠——” 崔明珠绕过她,道:“等一会儿再说。” ‘吸溜~,香!’ 萧然:‘香也忍着。’ 萧然看着崔明珠捏着章鱼的腕足,硬生生把它从海里薅出来。 哪怕没有五官,萧然都能感受到章鱼的迷茫。 崔明珠一脸严肃地按着它的两个脑袋捏来捏去,捏得章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又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道你身上的是从哪儿来的,幸亏你不是人,也幸好你跑过来了。”崔明珠低语。她抬手在虚空中画了几笔,随后像前一拍,将画好的符按在章鱼的其中一个脑袋上。 “吱——” 「嗯?」章鱼晃了晃脑袋,「什么东西在叫?」 崔明珠推了它一把,把它的脑袋重新压进海里。 “变小点,待会儿跟我们走。”她抬起头,海面上,一艘海警船乘风破浪而来- * 返航的海警船上,李森一拨,抱着毯子蹲在甲板上,几个还活着的岛国人被带走,也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了。 龙神少女和另外两个人也不见了。 他们挨在一起,双眼发直地盯着半人高的迷你章鱼在甲板上哒哒哒到处溜达,溜达够了,就缠在栏杆上,跟没有变下功能的大鳐鱼交流。 他们没有听不懂对话,不过从反应上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每次交流都以大鳐鱼朝船上滋水结束。 算算时间,大鳐鱼该发怒了。 果不其然,海浪批头盖脸扑上甲板,大鳐鱼怒而跃出,又一头扎进还里。淋了一身水的章鱼心满意足松开栏杆,又溜达走了,徒留一脸无奈的海员过来清理水渍。 “呜——” 李森回头,他的同伴开始失声痛哭,这也是流程之一。他不想哭,虽然一上船就知道世界要毁灭了,但他好歹回家了。 祖国,暂时还是安全的,总能活下去的。 李森将头埋在腿上,无力安慰同伴- * 船舱中,崔明珠布下一层结界,身边禁锢着半透明的影子,绯村媛理半靠在沙发上,还在昏迷中。 狭小的房间中,一下子塞了四个人,有点挤。萧然安抚着馋得直流口水的凤凰蛊,听着崔明珠讲述海里的奇遇。 “就是这样。”崔明珠道。 会议群里一时没人说话。 群里少了许多人,有些是事务繁忙,有些是在崔明珠讲述的过程中自己退出了。 沉吟许久,李兴学才开口苦笑道:“不是我们不愿意信你,但是补天?这是依靠我们能做到的吗?” “我们连天破在哪里都找不到。而且补天需要的原料已经缺了一块,也凑不齐了。” 补天需要五彩石,五彩石,其实就是五行凝结的精华。这种精华在他们的世界里找不到,而是从天外之物的身体里诞生,以信仰孕育。 晶石诞生的原理,大概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啃食破碎的界壁,从外面钻进来。在吃的同时,身体里残留的力量也化为了晶石,成为补天原料。 正好是一个循环。 他们手里有一颗未成形的五彩石,就是还在研究所里的那块五彩斑斓的透明晶石。因为还没来得及沾上信仰,所以还是原本的颜色。 这也是李兴学说原料缺失的原因,他们没有水,补不齐五行。 金木火土倒是好找,金已经在手,另外三个,只要露面,总能定位到位置。 “水其实并不缺。”崔明珠道。 本来顾烟晚身上有,她身上也有,但顾烟晚身上的已经被挖了出来,她身上的,也被她提前解决了。 但是,她侧头看向扒在窗口鬼祟偷窥的章鱼,道:“这里还有一个。” 要不是它自己送上门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发现它,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 镜头转向章鱼,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章鱼用力将自己从窗户上拔下来,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已经看不见章鱼了,但李兴学还是盯着它消失的方向,“所以我们要让它也成神?” 崔明珠摇头:“不必成神,只要有人信仰它就可以了。成神是谎言,只是因为它们贪婪。” “真有人能成神,反而是断了世界的生机。” 这也是这些天外生物狡猾的地方。 李兴学没问为什么,知道五彩石能凑齐以后,他打起精神,问道:“还需要什么?” 崔明珠伸出手给他数:“生机、死气、炼石人、补天人和界壁漏洞所在地。” 每说一样,李兴学的眉头就跳一下,“这些比有眉目的五彩石还难找。”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只有最后一样有难度。” 第309章 诈尸了 萧然听着崔明珠的话, 有些心不在焉,还有些不真实感。 世界意识并没有要求“补天”, 祂的意思是自己就能修复界壁,只要灵气复苏按部就班进行下去就可以了。 而崔明珠的说法,听上去也很有道理。尤其是结合顾烟晚疯疯癫癫时透露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曾经还被修补过一次,或者不止一次。 那么世界意识为什么不说呢?到底是祂和崔明珠谁的信息有问题呢?萧然搞不清楚。 方潋碰了碰她,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萧然回神, 道:“没什么。” 对她明显敷衍的话,方潋皱了皱眉, 没有刨根究底。 虽然走了会儿神, 但该知道的,萧然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崔明珠说得简单, 但实际上操作起来, 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唯一简单的大约就是死气了, 他们跟冥府有联系, 没有哪里的死气会比冥府更多更符合要求。 当然, 具体怎么操作还有待商榷。 生机比较难办。 “最富含生机的, ”崔明珠指着头顶,道:“是星辰之力,需要有一个人能引动星辰的力量。” 李兴学看着她。崔明珠懂他的意思, 摇头:“我不行,这需要天赋。” 她试过了,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然的话, 她一个人就可以包揽所有,不需要费力将步骤切割开。 李兴学双手交叉, 曲起手指,皱眉:“所以还需要找一个有天赋的人。” 他回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太容易。最好是从跟星辰有关联的人里找。占星师?季关河?还是气象局?” 萧然觉得他的思维挺发散的,联想到气象局是因为它的前身在古代算钦天监吗? 观星跟能引动星辰之力差距,大概差几百条街那么远吧。没有方法,即便是有天赋的人大概一辈子也摸不到边。 对此崔明珠有办法。 海底大殿中取代穹顶的那片星空就是最合适的方法,李兴学选出觉得合适的人,往大殿里一丢,谁能参悟星空变换,那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让萧然越发有一种经验丰富的“前辈”已经为后人考虑好了一切的感觉。 最后就是能够炼制五彩石的人,能够补天的人选当仁不让是崔明珠,但是炼石,她觉得陈瞎子更合适。 “啊?”想退群但被崔明珠拦住,致力于当一个隐形人却突然被点名的陈瞎子满是茫然。 “我?不行吧。”陈瞎子推脱道。他扛不起这么责任重大,事关世界存亡的担子。 “为什么是他?”李兴学问。 崔明珠道:“因为眼睛。” 陈瞎子摸向自己的眼睛。 “炼石需要丰富的经验,但我们没有条件,材料有限,只有一次机会,所以需要有一个人能注意到炼石过程中最细微的变化。原材料特殊,因此也不是谁都能有本事观察其中变化的。” “不过” 李兴学:“不过什么?” 陈瞎子也转向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崔明珠迟疑道:“不过陈半仙的眼睛过后会真的瞎掉。” 对面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陈瞎子短促地笑了一声道:“那没关系,反正前几十年也是这么半瞎着过的,就是重新当回瞎子呗。” “但我可能做不好。” 陈瞎子调整心态,坦然接受了被安排的事实。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一双眼睛而已,又不是要他的命。 他甚至疑心崔明珠的话是在安慰他。补天哪有那么简单,只会瞎眼,说不定还会送命。 可即使要他的命,那他也得上,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他没念过几年书也知道,世界都完了,他岂能活? 陈瞎子摊开手,手背上的皮肤干枯褶皱。他年纪也不小了,吃过苦也享过福,也没有亲人挂念,哪怕就这么去了,这辈子也算够本了。 陈瞎子的心理活动不为人知。崔明珠对他很有信心,道:“一定可以的。” 陈瞎子笑,点头,“借你吉言。” 两人仿佛已经开始要大干一场了,李兴学欠身,欲言又止,他问崔明珠:“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没记错,女娲补天,最后传说是力竭而亡的。 崔明珠一愣,随后道:“我也不知道。” 她在大殿的是立柱上,并没有看见与之对应的结局。 李兴学捕捉到她的茫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转移话题:“就算前面的条件都满足了,最后裂缝该怎么找呢?总要有一点头绪吧。” 崔明珠也没有思路。 也许是上一次补天时,界壁的裂缝已经明显到不需要寻找,所以立柱上根本没有提到过怎么去找。 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种程度,以这个世界生灵的力量,目前很难对抗从裂缝中进来的域外之物,这一点她有切身体会。 “也许,我知道一点线索。”萧然插话道。 屋内的两双眼睛立刻转到她脸上。 李兴学差点贴到镜头上,道:“真的?” 他其实更想问真的有裂缝,他们的世界会被天外来物入侵? “我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萧然道:“但我可能确实见过。” 不是可能,是真的见过,但她不能透露007的存在,需要另外找借口。 崔明珠:“见过?在哪里?” “梦见过。”像是随口编的瞎话,萧然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道:“界壁是什么颜色的?” 崔明珠愣了一下,回忆立柱上的图案,摇头道:“说不上来。” “像是不断流动的绚烂彩色,看久了头晕?”萧然问道。 崔明珠点头:“有点像。” 得到崔明珠的肯定,萧然大致讲述了自己曾梦到的内容。 崔明珠听了,道:“但是梦里也没有指明方向。” 李兴学更在意那个往里钻的东西,掐指一算从做梦那天到现在得有半年了,那东西钻进来了吗? 之前他还有一种在听神话故事的朦胧感,这一刻就是真切感受到了危机。 萧然也不能明确告诉他,那东西没进来,被挡回去了。她对崔明珠道,“能梦见第一次,也能梦见第二次。” 李兴学闻言道:“司顾问说的没错,总归这是最后一步,可以一边办前面的,一边研究怎么找到裂缝,还有时间。” 崔明珠一想也是,便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抓人?” 李兴学噎了一下,让她先别急,这里面需要交涉的事很多:“不急,我先把情况上报,然后制定完善的方案再开始行动,抓抓人和其他的事可以并行。” “绯村媛理醒了吗?” 插不上话的方潋抬头道:“没醒,她要怎么安排?” “先带回来,看海上的发展再说,她还有用吗?” 李兴学还想确定一件事,“怎么判断晶石已经可以用了?现在取出来没有问题吗?” 崔明珠瞥了一眼被禁锢住的影子,道:“这一只还没有成熟。” 她将不能动弹的影子翻过来,指着疑似胸腹部的地方道:“等这里的颜色被填满,就可以将晶石取出来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话里的杀气,那东西挣动了几下,萧然隐约还听到了它的叫声。 凤凰蛊评价:‘难听。’ 萧然:“?”她觉得还挺好听的。 ‘它在蛊惑你。’ ‘是吗?’ 萧然想,她对这些东西似乎很有吸引力。 下一秒,凤凰蛊执着道:‘真的不能吃吗?’ 萧然无情驳回:‘不能。’ 她探头看了一眼,崔明珠指着的地方有一条大约一缕发丝宽的金线。 她回忆曾取到的那块晶石的大小 李兴学也对比了一下,忧心道:“照它现在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成熟?是不是还得把它塞回去?” “是,不仅要塞回去,还得帮她把没干的事干完。” “这个容易。但不能把她送回岛国,可以另找地方重新把她‘包装出道’。” 他们还可以提供专人为她写剧本,并且为她保驾护航,比她自己跟政府周旋容易多了。 同样的一套也可以用在章鱼身上,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三言两语定好了绯村媛理的未来,李兴学解散了会议。 还没靠岸,就有军舰来交接,把绯村媛理接走,那东西自然也跟着她一起走了。临走前,崔明珠也特意将它封在绯村媛理体内,以免它逃跑。 人是送走了,但由她引发的后续还没有完。 海上很是热闹了一阵子,萧然听说还起了冲突,不过不是跟他们,是围过来的他国舰队不知道怎么起了摩擦,还撞沉了一艘船。 面对岛国要求交人的抗议,他们帮忙从海里打捞起了船只碎片。 面对碎得不能再碎的钢铁碎片,一看就不像有幸存者的样子。岛国人虽然心存怀疑,但没有证据,也只好偃旗息鼓,退了回去。 更具体的事萧然没有再关注,绯村媛理被送走的同时,崔明珠也出发了,她要去找另外三个人。她需要确定他们的成长速度,随时准备杀掉影子取晶石。 这个度需要把握好。 超过了界限,影子的寄主真的会走向超脱的道路,但不是他们超脱,而是影子的超脱。这对其他同样觉醒五行之力的人将是一场灾难。到时候,他们会成为猎物和养分,帮助影子脱离这个世界。 它们饱餐一顿,像冬眠的熊一样,储存了足够的脂肪,支撑它们继续前往下个濒临破碎的世界。 在出发之前,她先将李兴学选出的人送到海底大殿中进行测试。 季关河也在其中,他是第一被星空吸引的人。 第310章 诈尸了 穿过安全区的街道, 萧然在一块路牌下站定,等着固定时间经过这里的公交车。周围不时有人经过, 但停留在路牌下的只有她。路过的人偶尔会向她投来注目礼,似乎好奇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不过很快,行人就撇过头,继续埋头行色匆匆地离开。 目前的环境,顾好自己的事已经不容易了,很少有人还能对别人保持旺盛的好奇心。 不过萧然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比以前要压抑一些,来往的人都很安静。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 有人过来,跟她一样守在路牌下面。来的人穿着制服, 准备去上班。 两人离了好几个身位, 互不干扰,不过他的余光还时不时瞥向萧然。 萧然察觉到自己好像被从头到脚自以为掩藏很好地扫视了一遍, 那人的目光中明显在评估什么。 萧然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这是一趟特定的路线的公交, 停留的站点不多, 一天也没几趟车, 目的地只有一个, 通向港口, 因为海洋的危险性,所以很少有人会特意坐这趟车。 但哪怕两个月前,这里还相当热闹。 之前章鱼和它的鳐鱼同伴在港口附近的海域出现, 确定它们没有危险性后,爱凑热闹的人总会涌到港口去看这两个大家伙。 人们暂时忘记了平静表象下暗藏的危机,这种拥堵的热闹在出了事之后就消失了。 现在还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的, 都是去港口上班的。 这个上班特指为章鱼和克瑞提服务的人员——某个脑子不正常的章鱼是有点中二病在身上的。被半“胁迫”搞角色扮演后,它十分入戏, 趁机提出需要一些“仆人”服侍。 官方同意了,招了一批人为它和克瑞提服务,打量萧然的人就是其中一员。不过这些服务也换来了一些其他东西,官方不吃亏就是了。 总之,一般人是不会来坐车的。 那人似乎得出了结论,扬起一抹微笑转过身,朝她的方向走来,想跟他打招呼。 恰在这时,公交车来了。 前门刷地在两人面前打开,萧然抬脚上车,那人有些懊恼地跟在后面,还是落后一些。 萧然目不斜视刷卡,明显不同的提示音在车厢内回荡,让车内霎时一静。 车上没几个人,大半位置都空着。 这些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互相之间都认识,隔着座位在聊天。陡然看见一个陌生人上车,都没反应过来。 萧然顶着各色目光走到最后面挨着窗户坐下,侧着头看向窗外。 零散坐着的人调整了一下位置,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虽然极力压低声音,公交车行驶起来还有发动机的嗡鸣和窗外呼呼的风声,也不影响萧然能听清他们的话。 都在互相打听她是谁。 “一看就是有钱人,从这里到港口,不便宜。” 这趟车虽然没有规定不让外人上,但到港口远,一般人也不像他们有员工内部优惠,基本上不舍得花这个钱。 自从世界变了以后,现在的货币体系也改变了,以前的钱就真成了网上的一堆虚拟数字,现在的通用货币是贡献点。 走一趟需要一个贡献点。 一个贡献点的购买力很强,货币的价值有那么点回到上世纪的意思。 “也许人家中途就下了呢?” 周围人跟看傻子一样看他,看得他有些讪讪的。 中途下就更没有必要坐车了,两条腿长在身上又不是摆设,用腿跑不好吗?还能锻炼,一举两得,省下的贡献点够过几天好日子了。 “说起来,你们知道这两天的新闻吗?说是人还没抓到。就在昨天,又有人死了。”那人强行转移话题,遮掩尴尬。 “别胡说,官方根本没有消息放出来。” “我没胡说,跟上次一样。而且这次死的人更多,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都成白骨了,还是在大白天。” 车内顿时噤若寒蝉,比刚才萧然上车时气氛还要肃穆。 萧然侧头,瞥了眼头对头凑在一起的人。 她最近没怎么关注安全区的事,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安全区或者安全区以外死人,也不是太稀奇的事。 秩序的建立同时也会伴随着某种失序,尤其是个人能掌握的力量在大幅度提升的时候。 之前也出过一些案子,萧然都听说过,练武的人起冲突,发展到杀人的地步;四处淘金的人意外获得奇遇,自信心膨胀起来拉起队伍就想挑战官方;还有在阴暗处诞生的鬼怪、传说中的妖精,都一一登场 不过这些都有特调处的人去处理,她基本上没有再出手过。 一是他们各有各的事忙,还留在安全区内的只有萧然,徐映方潋等人都在外面为补天的事奔波。 二是特调局的人手也需要锻炼,不能事事都让他们去兜底。 据萧然所知,每一样事故特调局的人解决得都还算迅速。毕竟他们收拢了民间和军方的一批高手,“末世”的编制仍然吃香,特别是官方不见颓势的情况下就更有吸引力了。 这些人能力还是有的,基本上不会让事情扩散到造成这么大影响的程度。 但这次的事听起来很大,大到能把这些人吓到的程度。 能坐这条线上班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完全的普通人不在服务章鱼的范围之内。 况且总在海怪眼前晃,他们抗压能力应该更高,一般的事吓不住他们。 “你怎么知道又死人了?” 声音又压低了一度,虽然义正言辞地驳斥,但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 “我有内部消息。”那人有些得意:“我小姑的丈夫的表弟的姐姐在特调局工作,她说的。” 如愿在同事脸上看到羡慕的表情,那人又神神秘秘道:“还有一个消息” “这次死的人里面有一个登记在册,快要二阶的武者。” “不会吧。这都达到特调局的招人标准了。” 透露消息的那人唏嘘:“谁说不是呢?他还挺有天赋的,本来计划等一阵子,看能不能突破了再去考,二阶的待遇也能得到更好点,谁知道运气就这么差,一家子都死了。好日子也没过上。” “快二阶啊,咱们都没有二阶的你们说这次又是什么?特调局要是抓不到凶手,咱们该不会” 几人:“” “呸,晦气!” 几人再次沉默下来,没了八卦的热情。 萧然根据他们透露的信息进入特调局内部网络查了一下相关案件。 那个人说的没错,昨天是发生了一起案子,没有对外公开。信息也大差不差,只有一点,那个死的人不是快二级,从现场检测的残留能量波动来看,生死危机之下,他突破了。 但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所有死亡的人都被“吃”得干干净净,魂都没了。这也是特调局到目前为止还抓不到人的原因之一。 “外面下雨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萧然收起手机,一丝凉意从车窗缝里钻进来。 “现在的天气预报真是一点都不准,明明报得是晴天。”有人嘟囔道。 “是啊。希望海神今天不要回来。”另一个附和道:“下雨天下海太危险了。” 他们平时很闲。一天要干多少活,取决于“海神”克拉肯是否在港口附近出没。 有时候可能一连半个月都只要对着海面发呆,然后登记一下有哪些船出海就行了。 如果克拉肯出现的话,他们必须下海。而下雨天,是海里的各种东西最活跃的时候。克拉肯不一定会庇佑他们。 这不在约定的规则之内。 它们的存在已经提供了一种震慑,随心所欲的海怪也不会扮演到处救火的角色。 萧然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巧,今天克拉肯一定会出现。今天是她检查它身上那颗晶石成长进度的日子了。 上次她查看的时候,蓝色已经被填满了一半。 手指轻点,明珠有一段时间没有传回消息了。上一次传信,她在澳洲。 “吱——” 轮胎在地上摩擦,车门再次打开,有人跳上了车。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有人搭车。” 萧然睁开眼。 上车的人看起来很狼狈。上车前他似乎没找到避雨的地方,被淋了一身。他的头发很长,湿透后凌乱地耷拉着,遮住了眼睛,身上还在往下滴水。 他在车前站了几秒钟,车门关上,重新启动,他也抬步径直往最后面走,脚下留下一条蜿蜒的水渍。 “哎!你怎么——”逃票。 剩下的话被同伴捂着,没能说出来。 “我能坐这里吗?” 一身水的人哑着嗓子问萧然。 萧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随意。” 顺着萧然指的位置坐下,双手规矩地搭在膝上,半藏在头发后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 路不太平,车颠得厉害,他还是直挺挺地坐着。 车里多了一个怪人,没人说话。 “啪!”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往后偷瞄,试图寻找是谁发出的声音。 萧然移开脚,踢了踢被踩死的虫子,头也没抬道:“随便往别人身上放虫子,不太礼貌吧?” “呵呵——” 身边的人转过头来,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头发后的眼睛竖起,像是某种野兽。 “补,真补。”他喃喃道。 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似笑非笑的声音,嘴越咧越大,从五官开始错位,然后整个身体都扭动起来,像是什么临时拼凑起来的肉块。 萧然看着他的变化,其他人早就一窝蜂聚到车头,抱在一起,翻着白眼,瑟瑟发抖。 追过来的人透过窗户看到目标变异的一幕,脸色十分难看。 “报告,目标目前在公交车上,车上有人质。目测有八个人,有一个距离目标十分近。” “不能射击,目标和人质在同一个方向。” 那边给了指示:“逼停车辆,等待支援,周围有人吗?疏散人群。” “等等!不能动手!他会散开!” 眼睁睁看着目标在车内炸开,追来的人几乎是怒吼着道:“请求封锁XX街,目标已分散。” “重复一遍!目标已分散!”说完,他狂奔过来,双腿一蹬,一拳打碎玻璃,扣在车身上准备翻进来。 车内凭空卷起来一阵风。 下一秒,他手上一软,差点掉下去。 “你,他” 看着被迫重新聚拢,皮肉充盈,逐渐恢复一点人样的目标,他目瞪口呆。 萧然没理她,看着身前不断颤抖重组的人,低声道:“挺有创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0-320 第311章 诈尸了 等追踪者的同伴赶到现场的时候, 只看到地上摊着一团蠕动的不明物体,和不明物体旁边站着的女人。 萧然也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后来加入特调局的,都没有那种明显从部队出来的气质。 只看了一眼,她就不再关注。 公交车破了个洞,里面还挤着几个人,挨挨挤挤贴在前面的门上,眼巴巴望着外面, 想下又不敢下的样子。 没有人往后走,明明后面的窗户有洞, 方便爬出来。 后来的人中有人站出来调度指挥, 谨慎地让人将公交围起来以后,出于顾虑, 也没有人上车, 这辆车最后会被一起拖回特调局。 先盯着人将车加固封好, 为首的人才问追踪者, “怎么回事, 不是说要封锁吗?怎么又取消了。” 他们只是特调局的一个小组, 没有能力对某个地区进行大范围封锁,需要打报告,既要调设备, 又要调人。这边要求取消封锁的时候他的申请都快打完了,差点就要发出去了。 没等追踪者回答,他又看着始终在固定范围内蠕动的一层皮, 道:“你解决的它?那个人是谁?它这个样子,有泄露出去一只虫子吗?” 局里始终没有搞明白这家伙的主体是什么, 只知道要是不一次性抓住完整的人,只要他身体里有虫子分散出去,过不了多久人又能重新出现。 不仅如此,他还能换一副面孔。 有点像画皮,特调局之前还抓住过一只画皮怪物。但是画皮可不会把自己分吧分吧,分成一堆虫子,扰乱视线,随时能转生。 这也是它比画皮难抓的原因。 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快追踪到,是因为案子闹得大,他们申请了一名驭蛊人加入,在蛊虫的追踪下,才抓住了一点小尾巴。 当然,能这么快赶来,也是因为凶手现在这长脸就是昨天的受害者之一,虽然有遮掩,但他显然有恃无恐,并没有做得太仔细,又直接出现在监控面前,简直是骑脸挑衅。 追踪者复杂地看了萧然一眼,然后点了点自己身上的记录仪道:“没有泄露,全都在这里。车上的人怀疑被寄生了。” 为首的人脸色一变,追踪者在他斥问之前抢先一步继续道:“寄生体在休眠状态,基本无害,带回去取出来就可以了。” 说着,他又看了萧然一眼。这个女人速度太快了,搞得他们焦头烂额的凶手在她手下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轻描淡写见就将人压制住了。 其实他很怀疑车上的人到底还有没有被寄生。想到之前她带着东西从前门下来,那些人害怕得直往后跑,车门关上后又一起涌回来的样子,追踪者摇了摇头。 为首的人这时好像才想起来,问:“你怎么随便放任外人待在那里?” 追踪者:“她车上的乘客之一” 为首的人点头,眼神随着驭蛊人的行动在公交车四周一动:“嗯。” “?!” 他猛地回头:“你就这么把她放下来了?” 追踪者无奈,能不能专心点听他把话说完。 “队长,人都是她抓的。不然你以为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他还在这里混什么,早就往上爬了。 为首的人顿了顿,道:“哦,民间高手?” “不知道。”追踪者看他的神情,好心提醒道:“队长你老实点,人家是有脾气的。瞧地上那坨现在都不成人型。” 为首的人闻言按捺住蠢蠢欲动想要邀请女人加入队伍的心思。倒不是因为追踪者的两句话,而是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会肯屈居人下。 “但凶手还是要带回去的。”他道。 他朝追踪者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盯着点,然后转身去找驭蛊人,跟她商量要怎么把地上那一坨在无害的情况下弄回去。 顺便,也得请这位仗义出手的乘客回局里一趟,总归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经过的- * 两人的对话萧然都听见了,她还没走,倒不是想留下来等人“请”她去问话,而是她离开的话,这些人对付不了地上的东西。 等人过来的时间足够她搞清楚地上这东西的原理了。 如果她知道这支小队对这东西的认知,就会告诉他们,不是每一只虫子逃逸后都能让这个人再次复生的。 这一堆成千上万只虫子里,拥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三只。但它们裹挟在一堆虫子中,有其他虫子作掩护,只要它们分散开来,这三只虫子就能藏在里面逃跑,所以在外人眼中才会造成好像怎么都打不死的效果。 所以她才说这个人很有创意。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方法,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就算用身体养蛊,也不是这么个养法,完完全全的邪路子。 等他越来越强大以后,到底是虫子主导他?还是他主导虫子?现在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被食欲侵蚀,以后更不可能控制住。到时候,食欲膨胀的虫子遍布安全区,能活生生吃空这里。 萧然上前一步,用脚尖挑开被撕扯开、破碎的皮。 “等等!”追踪者见她主动靠近,连忙出声制止:“危”险!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见女人抬手一拨,也不知道拈住了什么,然后朝翻滚的虫群一甩。 虫群霎时间激动起来,连带着车上的人也不安分,挣扎着撞击车门。 “卧槽!” 小队中的所有人瞬间举起了枪,一部分对准公交,一部分对准萧然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为首的人怒气冲冲,“让开!离远点!” 他不能过去,怕被寄生,但也怕误伤正常人。 追踪者犹豫了一下,上前想将萧然拉开。他离得最近,能看到虫群基本没有脱离圈定的范围,只是激动了一些。 萧然斜了他一眼,将他钉在原地。 就这么几秒功夫,不管是激动的人还是地上的虫群,都安静下来。 “呕!” 车门打开,车上一直安分的人都冲下来,跑到路边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为首的人脸都黑了,一挥手,让手下包围,自己大步上前,想把这些人赶回去。 但靠近后,他发现这些人吐出了不少虫子,呕吐物中还混合着丝丝红色,应该是血。 “他们内里被虫子咬伤了,人带回去之前记得先做检查。” “不是,你——” “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些都死光了,没有危险。这张皮沾染了怨气,记得回收,找人净化。” 交代完,萧然没等为首的人回答,转身就走。没有车,她还是得靠自己去港口。 好一会儿,为首的人才回过神来,“不是,她谁啊?” 驭蛊人也不嫌弃呕吐物的味道,找了跟棍子在里面翻了翻,又到虫群里翻了翻。 没了掩护,被如发丝一样细的冰针钉死在地上的三只虫子就非常显眼了。 她起身,摩挲了一下手腕,对还在跳脚的人道:“听她的。” 为首的人皱眉,朝手下示意。几人按照流程开始善后,将车上的人都带走。 “就这么走了,真不要紧?”他问。 职责所在,他是需要把人拦下的。但是看那人的速度,他还真不一定能拦住。 驭蛊人摇头:“照实上报就行了。她应该是局里的高层。” “怎么说?” “我的蛊虫怕她。” 为首的人不说话了,蛊虫之间有等级压制他是知道的。而他请的这位驭蛊人手里的蛊虫等级并不低。 虽然也有可能压制蛊虫的不是更高级的蛊虫,而是离开的人的实力,但这种猜测只能说明那人的实力更可怕。 “那堆虫子,也带回去。”驭蛊人道。 为首的人点头:“行。给你们那边送过去?” “对。”驭蛊人应道:“我也先回去了。这里都被清干净了,没我什么事了。” 为首的人摆摆手,目送她离开。 等人走远后,追踪者靠近,问:“队长,那是哪位大佬?”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这我哪知道?还不干活去!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结案了。收拾收拾上报,快点让上面把通告发出来,免得再出乱子。” 人心易生妖魔,这年头,怨气、恐惧、嫉恨,什么情绪都可能孕育出怪物,到时候,还得是他们到处奔波。 追踪者被赶去善后了。为首的人站在原地,摸了一把头发,摸了一手水。雨还在下,已经小了很多。 又摸了一把,不出意外手里多了好几根发丝。为了抓到这个东西,他熬掉了不少头发,发际线都后退了。 不过还是他们幸运,碰到了闲逛的大佬。 为首的人其实心里有猜测,这位大佬或许就是特调局那一连串加密人物的其中之一。 既有实力又神秘的,只有这些人。 他听说这些人呆的地方都不固定。他们这些底层人物都很忙,能力越大的,责任应该也越大。没想到他们这里就有一位。 这位,估摸着是监控海怪的吧? 外面的人称那是海神,但局里人都知道,那其实就是海怪。 萧然不知道有人在猜测她的身份,知道了也不在意。 她到达港口的时候,章鱼早就已经到了。 它没扒着港口。港口会有船只下海,它基本不会堵在这里,一般都会呆远一点。 但它体型庞大,哪怕只露出来一点痕迹,远远看上去就像海里多出来一座小山一样。 萧然目测了一下,发现它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最近它长得很快,跟吃了激素一样。克瑞提也在长,但速度不如章鱼快。 海洋里的变化很大,各种生物都在膨胀,或快或慢。 但克拉肯还是独树一帜,环境催化加上信仰之力,双重作用下造成的克拉肯现在的情况。 体型的盲目增加并不一定是好事,近海之内,萧然估计已经没有克拉肯的对手,光看体型,它的威慑力十足。 但体型的增大同样意味着它的食量也在增大,吃的多,还饿得快。 萧然朝港口边的一栋平房走去,这里是跟她同车的人上班的地方。克拉肯周围没有船靠近,说明里面的人还没有准备出海。 平房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吆喝声。 “怎么还不回来?该到交班的时候了。” “等会儿,有电话。” 随后是一阵乱响,萧然听到一个大嗓门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道:“他们今天不来了,路上碰到怪物了,都被带走了,咱们得加班!” 哀嚎声四起,有人抱怨:“怎么偏偏是现在?” “好了伙计们,准备东西,咱们出发!”那个大嗓门的语气充满活力,依然振奋。 过了一会儿,一群人换好衣服出来,萧然早就离开了。 她此刻已经在海里,还是站在章鱼的腕足上。 看到熟人,章鱼还挺高兴,懒洋洋抬起一根腕足跟萧然打招呼,差点掀翻了附近的捕鱼船。 周围的船赶忙掉头拉开距离。 因为章鱼和克瑞提的威慑,在它们出现的时候,附近出海的船只会多上许多。他们冒险捕鱼,然后卖给安全区的人 安全区有一部分食物都来自这些渔船。出海的人多,今天的海鲜价格说不定能降一点。 越靠近章鱼所在的地方,鱼获越多,但没人敢冒翻船的风险过来。都在外围。 动了一下后,章鱼就不动了。身体太大的另一个后遗症就是最近章鱼不怎么爱动了。 移动需要耗费很多能量,而它不一定能及时获得足够的食物补充。 章鱼变懒了。 「嘿,我的仆人们怎么还不来送食物?」 连实话声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萧然拍了拍它的身体,章鱼咕噜噜了几声,道:「不行,不想变小。」 萧然有些忧心地道:“是不想还是不能?” 章鱼不说话了,跟睡着了一样。 “克拉肯?” 它确实睡着了,萧然心下有些发沉。 克瑞提从海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条大鱼——一条有点变异倾向,起码超过五米的大鱼。 它一口咬断了鱼身,鱼头和鱼尾掉进了海里,一只腕足快速横扫过来,鳐口夺食,抢走了它的食物。 萧然:“” 克瑞提嚼着食物,哼哼了两声,罕见的没有朝章鱼发火。 “它最近都这样吗?”萧然问道。 「嗯?哦。」 「是的。一边睡,一边吃。」克瑞提道:「你知道的,它脑子多,睡觉不影响它的手单独行动。」 海怪的思维有些跳,答非所问,萧然继续问道:“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什么时候?我想想。」 「就上次离开后没多久吧。」 “海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克瑞提费劲地调转了一下身体,道:「大鱼变多了。食物变多了,也更凶了。」 “捕猎困难吗?” 「也还行。一条大鱼的能量更多,多捕两条就不用吃小鱼了。」 大鱼更饱腹,克瑞提也就不跟克拉肯计较了。它还是有点同伴爱的。 「海里的地形也有变化,让你们的船小心点。」 克瑞提说完,又沉下去捕食了,它也挺饿的。 萧然记下信息。转身去看章鱼,她没有喊醒它,伸手贴在它的身上闭上眼。 被禁锢的影子在它身体里,萧然探进去的时候,它挣扎了起来,长长的足勾住她的神识,妄图搭着顺风车离开。 萧然掐断了神识,章鱼身上的这一块晶石快被填满了。 这个速度不算慢。不过章鱼一直在周边活动,不仅是方夏,沿海其他国家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只要稍微露露面,再在海上救几个人,暗中引导一下舆论,都不需要编什么完美剧本,就有人拼命把它捧上神坛。 很多国家不如方夏稳定,还能维持整体秩序,绝望的环境让他们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哪怕这个寄托根本不会救他们。 其中信仰最疯狂的就是岛国,甚至有人还试图跳海自杀,希望用这种方法能够在死后到达神国,侍奉他们心中的真神。 萧然不理解这样疯狂的举动。 但是她不得不说,章鱼的样子让它在造神行动中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不是人。 人会苛责同类,拿着放大镜对同类的举止进行道德审判,但他们对非人类有一种诡异的宽容。 现在章鱼不救人了,萧然听说它还偷吃了其他国家渔船上捞到的鱼获,但这并没有损坏它的形象,被偷的渔船反而认为这是对“神”的上贡,也证明了“神”的强大,因此更加虔诚。 如果偷东西的是人,即便他确实庇佑了他们,损失了一船鱼获的人估计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萧然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按照这个进度,大约下次来检查的时候,就能把晶石取出来。 前提是在那之前,章鱼都好好的。 “嘟——” 鸣笛声远远响起。 「开饭了!」 原本睡着的章鱼惊醒过来,挥舞着腕足,哪还有半点懒洋洋的样子。 食物被放进海里,除了鱼,还有一些其他甲壳类动物,整整一船。 “拉森,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老天,我总觉得这只双头怪更能吃了。” 跟着章鱼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还不能回家,他对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那是因为不止它在吃。”李森道。 “哦~,你说的没错,那只扁扁鱼也在下面。” 李森听着同伴取的两个绰号很是无语。他眯着眼睛,没说自己在章鱼海怪身上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食物放完了,船退开了一些,等两只海怪吃完以后,他们就要换上衣服下海,帮忙做一些清理。 这项工作有点危险,有时候海怪会没轻没重,对自己的体型和力道没有明确概念,做清理工作的人会受伤。 另外就是海里的鱼群也会伤害他们。 李森和同伴还好,他们有丰富的面对海怪的经验,同船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态了。 “克拉肯,把你的宝贝给我看看。” 进食中的章鱼瞬间警惕起来,腕足收缩:「不!」 船上的人一脸懵地看着四处漂浮的鱼。 “它吃饱了?” “没有吧。” “克拉肯,”萧然劝道:“你得改变你的进食方式了,光是食物满足不了你了。” 「我可以去捕猎。」克拉肯藏好自己的宝物。 「什么宝物?」克瑞提冒出来。 「跟你没关系!」 「好吧好吧,你有自己的秘密,谁都有秘密。」 克瑞提并不纠缠。 “克拉肯,我不是要你的宝物。” 萧然道:“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变化。克拉肯,你不能再这样长下去了,你需要进化。” 克拉肯沉默。 「我吃得很多吗?」它问。 萧然哭笑不得:“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而是你现在会无意识昏睡。” “克拉肯,这不是个好现象。你还记得你以前也会这样,有一个脑袋总是会睡着吗?” 「当然。」 “现在跟那时候差不多,你需要能量。” 「然后呢?」 “你的宝物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你需要的能量,但我需要确认这一点。” 「你要拿走它?」 “不,你只需要把它拿出来,让别人看一眼。” 「拿不出来了。」章鱼慢吞吞地道:「它长在我的肉里了,除非把它挖出来。」- * “有事?” 一张不耐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萧然看到祂的背景中有人来回走动的身影,许久不见的徐映也在其中。徐映身边是姜广,正托着一个罗盘来回踱步。 “没事我挂了。” 萧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屏幕就黑了。 她只好再次拨过去,打了几次,对面都没有接,萧然无奈,只能拨徐映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了。 “徐映,小山神还在你哪儿吗?” 徐映抬头,萧然提到的人整个隐藏在树冠后面。 “在,不过祂心情不怎么好。” “你们怎么碰到一起的?”萧然问。 “姜广选的地方,这里适合搭建炼炉。”徐映道:“姜广圈定了范围,是祂诞生的地方,正在点穴。” 那难怪心情不好了。 徐映道:“祂不喜欢人多。姜广定穴后其他人就会撤走。” 树上的身影探出来,指了一个地方,“那里。” 徐映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对萧然道:“等一下,我一会儿跟你说。” 她没挂,萧然听她喊姜广的名字。 “没错,就是这里!” 第312章 诈尸了 徐映那边很是喧闹了一阵子, 隔着屏幕,萧然没能听清对面所有的对话, 只听到姜广的声音特别突出,一个劲儿在赞叹地方选得极好,十分符合要求,一定能够成功云云。 过了大约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章鱼都快要撑不住再次睡着时,那边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徐映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中,她身后来往的人也不见了。 同行的人撤走了, 徐映再次回到树下,萧然听她在跟小山神说话, 下一刻, 小山神从树上跳了下来。 祂还是肃着一张脸,但语气平和了不少, “有事?” 萧然将章鱼的情况跟祂说了。 “那枚宝石相当于一个神位, 但是现在既取不出来, 克拉肯又没有办法将它消化。” “你有没有什么经验能传授一下?” 小山神垂下眼, 像是在思考。 四周传来一些“呜呜”、“嗷嗷”的声音, 徐映的身影在祂背后闪过, 然后又再次出现,手里提着一只四肢下垂,摊平任由摆弄的白狐。 「那是什么?」昏昏欲睡的章鱼清醒了一些, 它几乎将整个身体都沉到海里。 来投喂的船只早就已经返航了,今天它没有让他们服务。 萧然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便没有回答, 她还等着小山神的答案。 克拉肯现在的脑容量少得可怜,上一秒的问题下一秒就忘了, 也没有追问。 对面的静默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只有后面的白狐非常抢镜。从它人性化的眼神和表情中,萧然猜测这只狐狸一定开了灵智。 成精的动物也越来越多了,安全区人们养的猫狗等宠物都越来越聪明了。这个想法在萧然脑中一闪而逝。 “神位跟神位是不一样的。”小山神开口了,祂眼神微微一撇,盯着萧然身后只漏出一点痕迹的软体动物,道:“我没有见过,也不清楚它身上的神位是什么样子,有什么能力” “而且,它很不同。我猜,它没有修炼的概念,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教会它修炼的概念。” 小山神回头看了一眼吊在半空中的白狐,白狐嘤嘤了两声,委屈地撒娇似的。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传承,条件达标的时候,不用教也会。 章鱼显然没有这样的概念。它也许是幸运地开了灵智,之后在无数时间积累中长到这么大。 但它不会修炼。 体型的膨胀也是侧面反映实力的进步,但是它不会将实力精细化,让它变得内敛,力量遍布它的全身,它只能这样膨胀下去。 以章鱼现在的实力,再碰到绯村媛理,根本就不会被她伤到。 “如果不考虑其他,其实没有必要限制它体型的增长。”小山神道。 他好像在陈述事实,又像在讽刺:“海洋足够大,食物足够多,即使它再长大几倍,几十倍,它都能够在海里存活下去。长大对它是没有危害的。” 有风险的只有人类。 章鱼太大、太厉害了之后,很难保证它还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也不能保证它再某一次饥饿之后,不会扩大食谱范围。 再退一步,它能够控制自己,但它的体型依然会对海上行驶的船只造成危险。就像人会无意识踩死地上的虫子一样。 萧然确定祂是在讽刺了。 “你说的对。”萧然不否认她抱有目的想要阻止章鱼再长下去。 “但是以它的情况,如果没有有效的遏制手段,等它暴露出危害性,你猜会不会有人容忍不了它?” 不能容忍,那就只有你死我活。最后死的绝对会是章鱼。 似乎意识到了杀气,章鱼又往水里沉,萧然已经没有垫脚的地方了,她完全是踩在海面上。 连屏幕里的白狐都老实了。 “我的经验不适用于它,那条龙在的话,说不定能提供一些建议。” 萧然有些失望,她先联系的崔明珠,但没联系上,才找的小山神。 “但是,”小山神道:“无论那种神,都逃脱不了信仰的支持,无非多少而已。” “你说神位已经长在它的身体里了,这是不可能的。” 萧然:“我查探过了,是真的。” 那枚蓝色宝石几乎被融掉了一圈,连棱角都圆润了许多。 小山神摇了摇头,“那说明你看到的不是神位。神位的外在表现也许会变化,但不会消失,它是不会被消化的,而是融入、掌控,又可以随时取出来。那枚宝石,也许更像是一种力量的结晶,达到了某个契机,章鱼已经开始无意识消化里面的力量,所以它才会消失。” 萧然听祂的话,又想起崔明珠对宝石是神位的认定。两人的判断互相矛盾。 不,也许不矛盾。 祂们的判断都是基于对自身的认知,但没有人规定神位的表现只有一种。 敕令只是一种神位体系的外在表现形式,还有一种体系,是其他国家传说中普遍存在的——神格,既代表规则,又蕴含力量。 萧然稍微走了一下神,收回思绪听小山神继续说。 “我的建议是,你们要搞清楚它的力量是什么,让它有意识去锻炼,融合,掌控。同时可以推动这种造成变化的契机,催化它,帮助章鱼加快消化力量,赶在章鱼继续膨胀之前达到质变效果。” “不过这有风险,”小山神低声道:“过快膨胀的力量可能会把它撑爆。它可能会撑不到质变就死在途中。”- * 视频挂断了,萧然捏了捏章鱼柔软的腕足,在思考小山神最后的话。 “在我看来,它的昏睡,说明它已经出现了消化不了的迹象,再有外力推动,说实话,它死亡的概率比成功进化要大很多。” 不管萧然怎么摆弄,章鱼都一动不动,明明是说它的事,但后半段,它完全睡着了,根本没听,心大得很。 「克拉肯要死了吗?」 当事鱼没听,克瑞提倒是听得很全。 “没有,会有办法让它活下来的。” 「哦。」克瑞提应了一声。 萧然以为它会感慨,不舍得同伴死去,没想到克瑞提道:「那真可惜,我还想尝一尝它的手呢?它的能量很足。」 「明明它的手都能再长出来,但它就是不同意!」克瑞提抱怨道。 萧然:“”不是很懂海怪变化无常的思维。之前不还是好同伴吗?现在就惦记着吃同伴了? 克瑞提表示她少见多怪:「要是饿到极点了,克拉肯说不定还会吃自己。我见过吃自己的章鱼。」 它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游走了。 萧然托起章鱼的腕足,又任由它滑落在海中。 克瑞提的话虽然有点惊悚以为,但给了她一些启发。一个身体也许撑不住过多的力量,那多几个身体呢?将力量都分散在腕足里,然后舍弃掉这一部分。 腕足是可以重生的,也是可以回收的。可以先进化,再“吃掉”舍弃的部分,也不浪费。 再大胆一点,萧然低头看向海面,海下有两团分开的巨大阴影。 重新造一具身体,它的两个头是不是能合到一起?就像蛇蜕一层皮,新生的身体会更强大,摒弃某种缺陷。 萧然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当。章鱼的两个脑袋是有独立思维的,合二为一,是否会杀死其中一个思维,还是两者合并,或者它会变成一只精分章鱼?都是未知之数。 更好的办法,应该是将它们分开,变成独立的个体,也能将宝石的力量分散开。 不过,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具体还要看章鱼怎么选择。 章鱼的选择出乎她的意料,它没有选更合理的分开,而是想要合并。 「为什么不能保持原样?」章鱼更想保留它的两个脑袋和超多的腕足,这会显得它很大,很有力量。 “你想保持这样?” 「没错。」 章鱼道:「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这也不是不行,但是 “你们的心脏?” 章鱼疑惑:「不能重新长一个吗?不是要造新的身体吗?」 它还有些迫不及待:「要怎么造一个新身体?」 萧然无话可说:“需要研究一下,等研究完了告诉你。最近你不要跑太远。” 萧然想说它最好呆在港口附近,一想到它需要大量进食,就没将这话说出口。 听完她的叮嘱,章鱼懒洋洋答应了- * 从港口回来后,萧然就开始研究怎么促进章鱼的进化。 对宝石能力的确认很容易,跟章鱼多沟通实验几次就弄明白了,它能掌控海洋和海上风暴。 不是很意外的能力。 促进它掌握能力的契机,不做他乡,就是信仰。 最难的一步是怎么让它“重生”,脱掉现在的这层皮。 特调局里讨论了几天,萧然听了一肚子对蛇类蜕皮的研究,也没听到一个确定的方案。 这天,照例开完会以后,萧然走出会议室,按了按太阳穴,准备再次去港口。 刚走出没多远,一条紧急信息弹了出来。 萧然点开信息,发送人是许久没有消息的崔明珠。 崔明珠:【晶石已经成熟,需要支援。】 附带的是两个坐标。 晶石竟然在同一时间成熟了,但它们的位置却隔了几个大陆,崔明珠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取出四枚晶石。 萧然皱眉,飞快朝港口的方向赶。 第313章 诈尸了 一艘渔船的收网机匀速运转, 有经验的渔民守在旁边,听见机器运作的声音就知道这一网打捞上来的鱼获不会太多。 果然, 捞上来的网中几乎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些小鱼卡在网格缝隙中没能逃脱,而网上破了一个大洞,不能再重复使用了。 “回去吧,今天不捞了。”按灭烟头,船长吐了口气,下令回港。 没有收获, 就意味着没有钱,还损失了一张网。但船上的人谁都知道是什么弄破了渔网。 “听说有好几条渔船都一无所获。” 船员们隐晦地交流着信息, 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 准备返航。 “是,出海的人也少了点。” “这边鱼倒是挺多, 就是漏不出来, 咱们也不敢往那边靠。” 那边是哪边所有人也心知肚明。 “最近伸得长, 还不挪窝,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行了, 嘀咕什么呢?” 船长发话, 制止了船员们的继续交流。 返航途中,这艘船还碰到一些其他一样返航的船只,互相交流了一下, 发现大家到达的目的地都隔着不短的距离。 有心人计算了一下,默默咽下了震惊,准备这段时间暂时都不出海了。 克拉肯潜伏在水面之下, 跟着这些凑到一起的渔船。跟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再也没有撒网的人, 十分失望。 饥饿让它十分难受,也十分烦躁。 克瑞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它有好几天都没看见它了。 克拉肯停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腕足,莫名觉得它们十分美味。 它在思考要不要弄一根尝尝味道。 腕足:「?!」 一段特殊的声波传来,拯救了被盯上的腕足。 克拉肯加速,从渔船发动机劈开的波浪中滑过,快速超过这些船,朝着港口而去。 发现一大团阴影的船员们全都噤声,等阴影远去后才敢喘出一口气。 萧然替克拉肯检查,它身上的晶石离成熟还差一点。这一点进度也许只需要几天,也许还需要几个月。 通讯器在震动,崔明珠的求援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该由谁去支援还需要商讨。 这件事很急,没有磨磨蹭蹭开会仔细研究的余地,选出人选以后,他们还要横跨大陆,不能浪费时间。 半个小时之后,萧然接到了李兴学的电话。 萧然也不含糊,她只问了对面一句:“克拉肯怎么办?不能让它单独留在这里,需要有人看着它。” 萧然相信李兴学那边一定接到了最近许多渔船的报告。 李兴学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萧然道:“不用你们给我安排行程,它跟我一起走,目标调换一下。” 李兴学立刻答应了:“好。明天出发?局里会为你们准备好要用的东西。” 萧然回绝道:“不用,我马上就走。” 看不到人萧然也能想象出对面的疑惑,“你和克拉肯一起,就只能走海路,总需要带些东西在身上吧,还有船也要安排。” 萧然道:“船太慢了,不需要安排。” 她低下头,“让克拉肯带着我就可以了。” 李兴学在满是疑惑中挂断了电话。随后,他在通讯群里通知,之前安排的目标任务进行调换。 崔明珠仍然在美洲,锁定太阳之子,两者能力相克,崔明珠能更好地压制他。 “家”里要进行大工程,之后一段时间总会有人出没的小山神前往澳洲,眼不见为净,徐映留在那里,监督整个炼炉尽快完成。 萧然则带着章鱼,去追最为低调的大地之子。 至于绯村媛理,她身边一直有自己人,且离得不远,由他们直接将人带回来。 方潋则留守国内,一是坐镇国内,以应对突发情况,二是季关河还在海里,需要有人时不时去看看他,关键时刻把他带出来。 看完这一系列的安排后,萧然问挤在港口的章鱼:“克瑞提呢?通知它一声,我们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章鱼晃了晃脑袋,掀起大片波涛。 没等到回到,它又道:「克瑞提最近不回应我的呼唤了。」 萧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不叫它了。” 克瑞提身上没有隐患,可以留在这里,有它在,还能震慑其他海里的生物。 章鱼没有意见,不过在离开之前,它还是通知了克瑞提一声,虽然克瑞提依然没有给它回应- * 深夜。 满天星斗下,萧然在一处海岛落脚。章鱼动了大半天,虽然是一路吃过来,但还是饿得不行,把她放下后就跑出去狩猎了。 从方夏的海域离开以后,萧然发现越往外走,海里变异的鱼类和其他生物就越多。 到这里,她已经看不见海上有船只了。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庇佑,一般的船只根本没有办法在海上生存。 方夏,以及它周围的海域,还能出海打渔,的确得益于章鱼和克瑞提。从这方面来说,章鱼也对得起它收到的信仰。 海中的情况不太乐观,但另一方面,这对章鱼来说是好事,能量充足的食物更能填饱它的胃口。 萧然观察到它比之前更活跃一些,身上散发的焦躁情绪也少了许多。 找了一块空地,铺上垫子,萧然准备休息一下。她不准备在这里过夜,只是暂时调整一下,等克拉肯吃饱了回来,他们需要立刻出发。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按照目前的速度,起码还得在海上走三天。 闭目养神之前,萧然最后再看了一眼手机,崔明珠还没有给她回信。能联系上人之后,她就问过她章鱼的事,没有得到回答。 岛上十分安静,黑漆漆一片,萧然没有点火堆,整座岛都没有光线。 少了光污染和人烟以后,夜晚的星空十分明亮 嘈杂的虫鸣声中,萧然睁开眼,克拉肯还没有回来。萧然也不着急,它离开到现在,也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萧然将地上的垫子收了起来,然后慢慢向后退。 随着她的移动,她清晰地看到脚下的沙土中隆起的一条条痕迹。沙滩上摩擦的沙沙声变得十分明显,远近都有。 萧然侧头,向远处望去,好像一瞬间,整片沙滩下都有东西苏醒了过来。 埋在沙里的东西没有露面的打算,隐藏在沙子下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 破空声响起,一道劲风向侧着头的萧然耳后袭来。 “刷!” 银光照亮萧然的眼睛,将离她只有寸许的东西从中间劈开。 被劈成两半的东西掉在沙滩上,萧然扫了一眼。 这东西看上去和蚯蚓十分相似,但体型几乎有她的半臂长,大约有两指并起粗细。落地还在蠕动,并没有死透。 正对着萧然方向的大约是它进食的口器,因为被劈开,没有完整的形状。但萧然能想象出来,它原来是什么样子。 口器周围遍布着好几圈像尖牙,但又比牙要软的触须一样的东西,还在来回收缩。 半透明的蓝紫色液体从劈开的身体中溢出,渗入沙子中。 它的进攻像是一个信号。 刷刷刷! 更多的变异沙虫从沙滩中钻了出来,一部分缠上那条袭向萧然的沙虫尸体,更多则朝萧然扑上来。 这些沙虫都长得极大,一起扑过来让萧然有种自己被围得密不透风的错觉。 它们太多了,萧然的刀锋不停,速度极快,被切开的沙虫尸体像簌簌掉落,被后续爬出来的沙虫大军淹没。 它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对同类的尸体也毫不客气,萧然偶尔在围堵的间隙中扫一眼,还能看到被裹挟在大军里,并没有受伤的沙虫被更大的同类分食。 蛊虫散开,冲向沙虫大军,萧然甩了甩沾了不少沙虫血的剑跳出包围圈,神色古怪地看着沙滩。 不断钻出的沙虫也带出了被埋在沙滩下的碎骨和一些衣物碎片。有些骨头太小,萧然看不清,判断不出是什么动物,但有些能明显看出是人类的骨头。 这座岛有人上来了过,但这些人明显不那么幸运,没能离开沙滩。 沙虫从素食主义变异成肉食主义不奇怪,奇怪的是它们变异得太多了。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群体变异。 另外有一点,萧然看它们不像是不能上岸的样子,但是这些沙虫却不越过海滩,宁可吃掉同族,也不朝岛上进发。 明明岛上的食物应该更多,萧然上岛的时候,还听到过动物的叫声,这也是她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岛内没有被扫荡过,生态似乎还是正常的。 配合沙虫的数量,只能说明岛上还有比沙虫更强大的东西拦住了它们,维持了岛上的和谐。 在蛊虫的攻击下,沙虫的攻势渐缓,看似源源不断补充的沙虫也开始减少,有了退却之意。 萧然却在这时提高了警惕。她猜测这些变异的沙虫中间一定有一个领头者,不然它们的行动不会如此有序。 她站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等着这个藏在幕后的领头者出现。 不出她所料,又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地面开始震动,她稳稳踩着脚下的岩石,垂下眼眸。 然而,地面的震动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就停歇了,还在跟蛊虫抗争的沙虫也似乎收到了命令一般,潮水般褪去,钻回了沙子里。 不到三分钟,萧然面对的就是一片狼藉,还留下了大大小小坑洞的沙滩。 萧然:“?” 哗啦~ 海水涌上沙滩,章鱼巨大的腕足啪地一下砸下,这一下造成的地面震动比刚才更甚。 章鱼兴奋地冒出头,「我回来了!」 它问:「出发吗?」 萧然好像听到了它咽口水的声音,想必这一顿吃得很开心, 沙虫估计是被克拉肯吓退了。 带着有些无奈的心情,萧然跳下岩石,将蛊虫都收回,她也没时间去主动找一个藏起来的头领,道:“出发吧。” 章鱼催促:「快!快!」 一边催促,一边还不忘拉踩同伴一脚:「克瑞提真蠢,它错过了好多食物!它真应该跟我们一起出来的。」 萧然踏入海里,道:“说不定它早就知道了。你不是说它一直不理你吗?也许它现在就畅游在其他海域呢?” 章鱼:「好啊!它吃独食!」 萧然:“你也在吃独食。” 章鱼:「但我跟克瑞提打过招呼了。」 随着章鱼对同伴不满抱怨,落脚的海岛越来越远。 萧然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丛林里仿佛有无数影子在晃动,沙滩上平静如昔,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岛上,柔软的杂草收回了向沙滩延展的根须。 三天后,再没有碰到特别意外的事件,萧然在当天的中午十分,终于踏上了另一片陆地。 第314章 诈尸了 到了陆地上以后, 章鱼不适合再跟着她一起。而且这里很热,章鱼的老家是在十分靠北的地方, 一年之中气温都比较低。虽然章鱼对温度的要求没那么高,也能够忍受高温,但这里的气候对它来说还是让它不太舒服,它的身体露出水面的时间都少了。 萧然和章鱼就地分开,让它在附近等自己,不要跑太远。 章鱼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萧然临走时还是不太放心, 在它身上留下了追踪的标记,免得它到时候不回应自己的呼唤时, 能靠着标记找到它。 目送章鱼欢快地游远, 萧然按照目标所在的坐标前进。 她不知道当初崔明珠找到这位大地之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在几个人中, 这位大地之子是唯一留下了定位的人, 在这块地广人稀的大陆上, 定位能为她解约不少时间, 让她的行动方便许多。 目标的定位并非固定的, 他在某个有限的范围之内移动, 萧然确认了方向之后,边走边计算距离。如果没有意外,大约半天后她就能找到目标- * 半天之后, 萧然沉着脸从土里钻出来。 中午的太阳十分大,天气热得根本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刚一从土里出来, 萧然就感觉热浪要将她整个人晒化了一样。 空气在这样的高温下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波动感。 她环顾四周,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大草原, 四周全都是枯黄的杂草,一望无际,连棵高一点的树都没有。 与地面因干旱带来的贫瘠相反,地下就非常“热闹”。 没有水分的原因,杂草为了生存,会将自己的根系深深扎进土里,尽力去汲取地下的一点甘泉。 这片草地上的每一株草都是如此,导致地下的根系十分发达,它们结成厚厚的网,阻拦了萧然在地下前进的道路。 不是不能强行突破,但萧然决定谨慎为妙。 这些草十分霸道,地下除了遍布的根系,萧然连一只虫子都没有发现,大概所有路过的虫子都成了它们的养料。 呼吸中透着一股灼热,萧然嘴唇蠕动了一下,默念驭水咒,一股水汽凝结,缓解了喉间的干渴。处于直觉,萧然没有凝结更多水汽给身体降温。她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连鞋面都没有碰到杂草。 地下不好走,她只能选择从地面走,十分小心之下,速度比地下要慢一些,好在目标的距离也不太远了,只需要比原来的计划多花一点时间而已。 又行进了大约一个小时,萧然还是没有走出这片草原,不过她已经看到草原的边界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砰——” 一声枪响让萧然顿在原地。 枪声?这片大草原还有人类?她走了这么久,可是连动物都没看到,整片草原就跟死了一样,寂静无比。 换个人在这样的环境呆久了,恐怕得崩溃。 萧然没有贸然前往枪声所在的地方,她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也不想徒生事端,更不想见到陌生人。 但事情显然不会按她预期的发展。又有几道枪声响起,甚至还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 有车过来了。 这里不仅有人,还有可以用的交通工具,实在让萧然大感意外。 声音越靠越近,萧然还听到了动物的咆哮声,似乎是开车的人在追击猎物,猎物的个头应该不小。 三分钟后,大草原边缘出现了一头雄狮——明显变异过的雄狮。 正常的狮子对人来说,已经是猛兽了,更别说这头奔跑中急刹车后停在草原边缘的雄狮。 它没有踏进草原,似乎对这片土地有忌惮,只是在边缘徘徊,不时抖动着头颅,表现得相当焦躁。 绕着它的脖子炸开的一圈鬃毛比一张圆桌还大。 淡淡的血腥气飘过来,这头雄狮受伤了,但萧然没有看见伤口,许是伤口藏在鬃毛里了。 草原边缘比萧然走过来的地方温度要低一些,也没有那么热了,也不知道头顶的太阳是怎么分配它的热量的,在一块土地上造成了这么明显的差别。 虽然温度有降低,但这里的气温还是让人不适,萧然都不太受得了,更不用说披着一身毛皮还带着厚厚围脖的雄狮了。 萧然看着它犹豫了半分钟,最终还是在越来越近的引擎声中掉头,看上去准备跟猎杀它的人硬刚了。 又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穿破空气,朝雄狮的方向射来,也正对着萧然所在的方向。 这头四肢着地也比人还要高的雄狮异常灵活,它不需要助跑,四肢用力在地上一蹬,就轻巧地跳起来,避开了子弹。 它的弹跳力相当优秀,滞空能力也十分不错,变异的方向并不仅仅是一个超大的块头。萧然在心里评估道。 落地的雄狮朝着追来的车和车上的人用力咆哮,声音中带着十足的仇恨。 萧然看见黑色的越野车中探出半个身影,朝它举起了猎枪。 但这一枪没有开出来,开车的人紧急打了方向盘,越野车一个甩尾,扬起大片尘土,横停在离雄狮十几米远的地方。 后座中同样钻出来一个人,按住前面举枪的手。 “嘿嘿!别开枪!这里不能开枪,它在&@#。” 最后那个单词萧然没听懂,不过在举枪的人耳中很有说服力,他愤愤放下了猎枪,伸手朝雄狮比了个中指。 对面是人的话,面对这样的侮辱,大概早就忍不住了,但他侮辱的对象是一头狮子。 萧然有把目光移回到雄狮身上,她能看到雄狮身上的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十几米的距离,可不是个安全范围。 没有变异的狮子只要助跑几下,转瞬就能铺到车上。对于这头雄狮来说,萧然认为这个距离绝对轻轻松松。 这群人不是蠢,就是有恃无恐。 车里的人绝对是后者。 如萧然所想,他们就是故意把车停在这里,不靠近,也不走远。 今天他们必须得解决这头狮子,要么把它逼进后面的草原,要么就将它引诱离开,在别的地方杀了它。 最好是后者,这么大一头狮子,带回去能换不少东西。前者也无所谓,解决一个仇敌也好。 “伙计,你们看草原里是不是有个人?” 后座的男人扒着车窗,问车里的同伴。 “哪有人,那里可是死亡分界线,你眼花了” 举枪的同伴忍不住骂了一句,发泄内心的震惊:“F**K,真有个人!” “哪儿呢?” 开车的是个光头,由于越野车横停着,他的视线被阻挡,没能看到萧然。他有心想探头看看,但方向盘还捏在手里,随时要准备一脚油门把逃离狮口,只好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F**K,她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说话的人又举起了枪,这次对准的是萧然。 “罗杰,你干什么?!你想把下面的东西都惊醒吗?” “嘿!伙计们,坐稳了!” 光头话音刚落,一踩油门,越野车瞬间启动狂飙,蛇皮走位后躲开了纵身一跃的雄狮。 举枪的人猛地一下差点被甩出车外,愤怒的大骂脏话,但不得不缩回车内,躲开拍下的狮爪。 尖利的爪子擦过车身,火花四溅,车身的金属十分坚固,只留下了几道抓痕,没有被划破。 后座的人发出一声狼嚎,哈哈大笑起来。 “Shit!”举枪男人骂道。 车身不断颠簸,砰砰声不断从后面传来,被连拍带抓了几下后,车身终于承受不住了。 “TM的别笑了!赶快把车修好!老子一点都不想被狮子咬断脖子。” 举枪的男人回身,双腿用力一盘,夹住座椅,以这个超高难度的姿势回身,将猎枪顶在肩上朝后面来了一枪,后座的玻璃如蜘蛛网一样瞬间裂开。 “罗杰!我TM还在后面呢!” “我TM当然知道!” 罗杰咆哮了一句,另一发子弹穿过被射穿的洞,没入雄狮的身体。 雄狮的怒吼穿透草原。这一枪激发了它的凶性。 “快点!”罗杰催促光头:“它扑上来了!” “Fine!” 油门几乎被踩到底,越野车的速度再次提高一节。 萧然没有刻意跟在后面,但他们的路线好像相同,所以她还是看完了追击的全过程。 那个叫罗杰的男人枪法十分准,每一发子弹都能命中,雄狮渐渐支撑不住了,犹豫这放缓速度。 每到这时,越野车也跟着放慢速度,吊着后面的雄狮。 就这么吊了差不多两公里,萧然看到后座的人钻出车外,攀上车顶,咧嘴一笑。 “去死吧。” 车轮碾过的地方无数的金属刀片拔地而起,根本没有准备的雄狮一脚踏入刀阵,脚掌立刻被刺穿。 吃痛之下它发出阵阵怒吼,硬生生忍着疼将脚掌拔出来。 吃了大亏的雄狮感到害怕了,它想要退。 但车上的人不给它这个机会。 车顶上的人脚下一蹬,凌空跃起,十分潇洒地在空中一抓,扎透雄狮的刀飞舞着合拢在一起,组成一把长刀,贯穿了雄狮的身体,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从脊背到腹部被穿透的雄狮显然在无理挣脱,挣扎里几下,瘫软在地上,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车门被推开,开车的光头和举枪的男人下车。 举枪的男人对着还站在狮背上的同伴翻了个白眼,“伙计,收收你的尾巴,现在不是孔雀开屏的时候。” 他将枪口对准不远处的萧然,道:“站在那里别动。” “说说,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第315章 诈尸了 越野车在草原上奔跑, 车里十分安静。三个外国人没有了追击雄狮时的张狂,连音乐也没有开。 光头见萧然的视线落在CD播放器上, 解释道:“草原上还有其他动物,安静一点不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引擎的声音已经足够吸引人了,再来点音乐也压不住轰鸣,萧然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 萧然坐在副驾驶上,叫罗杰的男人换到了后座,抱着自己的爱枪在擦拭。所有的子弹都被回收,有那个能操控金属的安德鲁在, 它没有丢失一颗子弹,每一颗被回收的子弹过了他的手调整后, 又能继续使用了。 被子弹、被狮爪打碎的车窗灌进来的风吹散了车里的燥热。 透过后视镜, 萧然看到安德鲁在偷瞄她,被她瞥了一眼后, 也不回避, 朝她一笑后又转开头, 假装去抠落在座椅上的碎玻璃。 他的小动作引来了罗杰的嗤笑, 换来他无声的几句的脏话。 车越往前开, 萧然见到的动物的确越多, 跟之前在那片草原上的死寂不同,其他地方还是生机勃勃的,偶尔也能看到绿意。 萧然远远看到一只猎豹在草丛中出没。 它应该听到了车子发出的动静, 圆圆的耳朵竖起来,同样圆圆的脑袋转向这边,脸上还沾这血肉, 应该是在进食。 它半坐着身体,没有动的意思, 也不叼着猎物藏起来。 车里的人对它不是十分警惕。 几秒钟后,猎豹已经被甩在了车后,萧然透过后后视镜,看到它又低头去撕扯自己的食物了。 “聚集地还有多远?”萧然问道。 安德鲁十分热心,“还有半个小时。” 萧然:“你们不继续狩猎么?” 罗杰保养好了他的爱枪,将枪横放在腿上,占据了很大的空间,惹来安德鲁的怒视。 他道:“有这头狮子就够了,多了带不回去,还容易吸引其他猎食者。而且天很热,没有足够的条件储存肉食,用不了半天肉就变质了。” “非必要情况下,我们一般也不会招惹落单的大型猎食者。” 在这里,动物比人多。落单的、成群结队的,变异的、没有变异的,动物和人以往固定的身份出现了新的变化,被狩猎的动物现在也可以狩猎自己的天敌。 落单后还能活得非常不错的动物,往往一定非常强大。 另外就是,大型猛兽的肉也许蕴含的能量更多,但不一定比野牛、羚羊等动物好吃。他们也是有味觉的,有条件的话,还是会满足自己的舌头。 至于动物保护法之类的,人都活不下去了,还管这些? 他们还巴不得能有一些国际组织跳出来激烈抗议,上法庭也比待在这个鬼地方强。 萧然抬了抬眼皮,仿佛在透过车顶看向被绑在上面的雄狮。 车子每颠一下,它就会发出咚的一声。 她没说话,但其他三人看懂了她的意思,分明是在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追着这头狮子深入险地’。 后座的两人都没有接话,开车的光头不得不开口:“这头雄狮是一个狮群的头领。” “这个狮群是从死亡草原迁徙过来的,它们寻找新的地盘时路过聚集地。狮群很大,那时候正好是旱季,它们看上了聚集地的水源,想要占据那里,加上食物不足,狮群和聚集地的人爆发了冲突。” “聚集地付出了一些代价,杀死了狮群里的母狮和刚出生的小狮子。只有这只领头的雄狮逃跑了。它很记仇,逃走后没有跑太远,一直在聚集地附近徘徊,对我们造成了威胁,之前伤了不少人。” 光头说的很简单,将冲突的起源都推到狮群头上,萧然知道里面肯定有一些隐瞒的情况。 事实也确实如此,最开始的冲突并不是为了水源,而是有人在饥饿中杀死了狮群的小狮子,才招来了母狮的仇恨,最终导致了大面积的冲突。 事情的发展不能说是哪一方对,哪一方错,没有这次冲突也会有下一次,人和动物总会为争夺生存之源打起来。 聚集地的人基本上都是外来者,里面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在生存危机前才勉强联合起来,但内部的摩擦也很大,一点小事就有可能爆发一场冲突。 狮群的事也让聚集地的氛围很不好。杀了小狮子的是一个偷猎队伍里的人,聚集地里还有动物保护主义者,这些人多半都是来这里拍纪录片的队伍,然后被一起困在了这里。 两拨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发生了这种事,几乎发展到在路上见面都要互相吐口唾沫的程度。 当然,人数最多的还是中立派,所以表面上才没有闹到撕破脸的程度。不过中立派也因为被连累对偷猎者们没有好脸色。 而他们也看不上还没有彻底转变心态,对动物抱有同情的另一派。 安德鲁一行三人属于中立派阵营。他们是被拍摄队伍雇来的保镖,干安保前,都有服役的经历,算是聚集地里武力值强大,有很大话语权的那一拨人。 萧然对此不做评判,她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死亡草原是什么?” 车内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安德鲁道:“这有点难解释。你真的没有发现它的异常吗?” 他试探着问道:“我们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通过那片草地的?” 这话是试探,也是真心想知道。也是他们会带上萧然的原因——除了被她的武力值震慑以外。 所有聚集地的人,都想通过死亡草地,寻找离开这片大陆的方法。 不是他们不想从别的地方寻找出路,而是从死亡草地过去,是最近,安全度也最高的一条路。 从这里过只需要面对杀人草,不会有其他突发情况,而别的路,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发生。 要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有人探过路了,结果只能说几乎全军覆没。 “你们是指遍布地下的根系?” 她话音刚落,三人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幸亏光头还记得自己是个司机,没有一直盯着她看。只是目光时不时还是往她身上飘。 安德鲁:“是的。” “那里被称为死亡草原就是因为地下发达的根系,它们对水分非常敏感,会杀死一切进入草原的活物汲取活物的血肉。” “最开始这片草地不是这样的,但是旱季即将到来的时候发生了变化。一夜之间,这片草地上的所有活物都被绞杀拖入地下。它们像是十分缺水,吸干了地面上的所有水分,然后最先开始呈现出枯黄的颜色。” 安德鲁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心惊,“草地的范围还在扩大。这里的气候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不知道雨季什么时候回来临,充足的水源能不能遏制死亡草地的扩张。” 下一次雨季,起码还要等上小半年,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时间。 如果草地再这么扩张下去,那他们就不能再坐以待毙。到时候,整个聚集地恐怕要大减员。 但是如果有办法能够安全穿过死亡草地,将会是另一种局面。 “要到了。”萧然突然坐直了身体,望向前方。 安德鲁有些着急,想要继续追问,被罗杰一杆子拦了回来。 光头的车技一如既往狂野,一个甩尾,停在一条压实的土路前。 他推门下车,萧然也跟着下来,顺势打量了一下这个聚集地。 它整体有点像那种的电影里出现在偏远地区出现的嘉年华乐园,木屋和帐篷错落出现,土路两边听着各式各样的车,没什么布局,因此显得很杂乱。 但是基本上看上去还算干净,虽然免不了会有一些汗臭味和其他异味。 “为什么不让我问?”安德鲁低喝道。 罗杰拉开门,低声道:“别冲动,她来了又不是只待在这里,总要离开的。” 安德鲁的神色这才舒缓了一些。 越野车的出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萧然这个生面孔,还有车上的雄狮尸体。 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跟光头差不多壮的刀疤脸越众而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萧然,阴阳怪气地道:“安德鲁,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小妞儿?跑这么远也不忘风流快活。” “小妞的滋味怎” 话没说完,刀疤就掐着脖子,跪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黄土。 萧然看着他,漫声道:“不会说话,以后都别说了。” 吃了这么大的亏,刀疤脸跳起来满脸狰狞地冲向萧然,但没跑几步,就浑身一僵,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人群一时间寂静无声。 安德鲁三人正对着他,恰好能看到从他脸上蔓延开的诡异纹路,那种紫到发黑的颜色,明显是中毒了。 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她是怎么动手的。 安德鲁捅了罗杰一下,朝他挤了挤眼睛,‘她对你可是手下留情了’。 对着她举枪都没被怎么样。 罗杰回给他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 萧然回头,“还要进去吗?我想立刻去找人。” 她跟他们同路,就是因为他们说认识大地之子,能带她过去。 挤眉弄眼的安德鲁立刻收敛了神色,朝人群中喊了一声,又有几个人拨开人群,绕开被钉在原地的刀疤,还有萧然,跟罗杰和安德鲁互相对拳,问候一声,抬着雄狮就离开了,光头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越野车就被扔在原地。 “跟我们来吧。”安德鲁道。 他们走后,跟刀疤脸一起的人才上前查看他的情况,随即脸色难看地将已经僵硬的人带了下去。 有一个手段莫测又狠辣的女人似乎加入了安德鲁等人队伍的消息被迅速传开。 重新上车,换安德鲁开车,离开聚集地向西又开了十五分钟,停在一处丛林外。 这里的绿意,跟她之前见过的地方几乎是两个世界。 安德鲁停车,道:“下面这段路要步行,车不方便过去,等我先找人带我。” 他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金属哨子放到嘴边吹了一下,萧然没听到声音。 安德鲁解释:“哨子是通知部落的人我们过来了,他们会派人出来接我们。” 萧然挑眉,没有问是什么部落。 不久后,萧然看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从丛林中慢慢朝他们走来。 “昆迪?”安德鲁认识他,但对他的出现似乎很惊讶。 “怎么是你过来了?” 名叫昆迪的老人没有理会安德鲁,径直走向萧然,道:“跟我来,他等你很久了。” 第316章 诈尸了 昆迪说完话以后, 根本没有给萧然询问的机会,转身就要带她进入密林。 走了几步, 他又回头,不忘对蠢蠢欲动的罗杰和安德鲁道:“你们想走想留都可以,但不能进去。” 安德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道:“当然,当然,昆迪。我们无意冒犯。” 罗杰靠在车上不出声,相当于默认了他的话。 昆迪又用眼神警告了一番, 朝萧然招了下手,萧然见状, 扬了扬眉, 从两人身边路过,跟上。 安德鲁叫住她:“嘿!我们在这里等你。” 萧然头也不回地对他摆手, 跟在昆迪后面进入密林。 这片茂密的丛林外围一圈的植物格外枝繁叶茂, 昆迪时不时就要伸手拨开拦路的草和枝丫。 萧然行过, 随手掐了一把草茎, 手上用力一揉, 绿色的汁液染了一手, 水分充足。 草丛树木间没有蚊虫飞舞,能看到一些甲虫在枝叶上爬动,但没有那些在炎热天气出没, 十分扰人的小蠓虫,这在炎热的天气下是不可能的。 这里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环境。 她的地理和生物知识还不足以判断出某块地该长什么,长到哪种程度。她只知道这里会有旱季和雨季, 也许雨季有的地方的植物可以长到这么茂盛,但绝对不会这么突兀, 有水源也做不到。 它应该是一块很好的聚居地,不会不被人觊觎。以安德鲁几人的性格,可以推测出他们不是什么有圣母心的人,还有那个刀疤脸 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他们没有打劫抢占这里,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然不认为是大地之子的威慑,聚集地的人受过教育,在危机四伏的地方能闯出一条活路,他们不是走投无路下要寻求神明庇佑的绝望之徒,没那么好忽悠。 这里像是被圈出来的安全区,专门隔绝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世界。 昆迪不是多话的人,他只在前面带路,丛林中有一条踏出来的小道,应该一直有人来回走动。 萧然思考了一下,也没有冒然搭话。 这就导致路上很沉默。 再往前进一点,萧然突然听到了动物的吼叫声。 不止一只,也不止一种。 声音里没有痛苦,倒是能听出来一些战意和凶狠。 昆迪停下了脚步,萧然也跟着停下,听到他说了句什么,大约是本地语言,萧然完全听不懂。 说完话之后,他又继续领路,这片茂盛丛林隔离出的地带也差不多到头了。 拨开遮住视线的枝叶,眼前豁然开朗。 开朗过头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大“毛球”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扑成一团,你蹬我一下,我踹你一脚。你扯我后腿,我咬你脖子,打得鬃毛四处飞舞,草屑满身。 周围还有一圈人屏息凝神,身边或趴或站这一些动物,有些是天敌,在这里却算得上是和谐相处。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聚精会神盯着打架的两头狮子。 等到一头狮子将另一头压在地上起不了身的时候,人群中才爆发出吱哇乱叫的欢呼声。 在这里的人,是萧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当地人。而且是看起来十分原始的当地人。 不是那种浑身上下没有几块布料遮挡的样子,他们的打扮都非常具有特色,颜料涂抹过的脸,身上间杂着的鲜艳布料和其他材质做成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有些是动物的牙齿串成的项链,有些是色彩艳丽的塑料制品。 原始中又带着点被文明熏陶过后的样子,糅合成一种奇怪的特质,让萧然莫名想到一些原始部落纪录片中的场景。 对比之下,昆迪身上正常到能融入聚集地的打扮,倒显得格格不入。 说起来,昆迪的肤色也没有那么深,更偏向于黄棕色,所以一开始萧然见到他时没有觉得奇怪。 这些人在欢呼过后也看到了昆迪和萧然,他们眼中有好奇,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打招呼。 打完架的两头狮子已经被分开。雄狮应是领地性非常强的动物,但分开后的狮子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堪称温顺地走回到了——应该是各自的主人身边。 “那是他们的伙伴。”昆迪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谁是谁的主人。他们信奉塞万那哈,动物是人类的伙伴,特别是狮子。” 一个没听过的部落神,萧然点了点头,表示对信仰的尊重。她尤其注意到昆迪说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昆迪皱眉,他不是要强调信仰,看她点头,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自己强调的意思。 所以他才不想跟这些外来人打交道,总是藏着掖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满肚子算计。 萧然对他的变脸感到相当无辜,搞不清楚自己一句话也没说,怎么昆迪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 两人最终穿过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群和动物,到达了丛林更深处的地方。 生活区的原始感比之前草地上见到的那群人更浓重。 圆柱形像是只由草搭起来的屋子,随处可见由石头叠起来的不明物体,夸张的大面具随处可见,放在路边、树上,还有人直接顶在头上。 从身边走过,衣服上布料更少、材料更简单的老老少少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萧然发现这里老人、孩子并不少见,虽然没有壮年男性多,但不像聚集地,一个都没见到。 不过她没有进入聚集地,不排除聚集地里面有她没见到的人。 萧然见到她要找的人的时候,那位大地之子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一个圆墩墩的木桩子上打磨石片。 他穿的是正常的背心和短裤,赤着脚没穿鞋。 他的肤色比昆迪更浅一些,两个人像是误入原始部落的外来者,又在里面混到了相当高的地位。 后来萧然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 昆迪曾经是一名研究部落文化的学者,跟着这个部落许多年了,几乎快要被同化了。 顺便说一句,大地之子的“宣传片”就是他帮忙拍的。 而这位大地之子,是一名混血儿,之前是一名画家,是来这里采风的。谁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采风。 前画家,现大地之子,部落神明化身还在磨石片,在他脚边,堆着一捆粗细差不多,大约有人高的木杆。 昆迪上前低声跟他说话,萧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他抬头看了萧然一眼,然后跳起来,扔掉了手上的石片,热情地张开双臂朝她走过来。 萧然后退一步,明确拒绝了他想要拥抱的意愿。 同样跟周围格格不入的大地之子搓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耸了下肩,“好吧,东方人都是这么内敛。” 他十分直率的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加尔卡,想必你应该知道。” 萧然也报上姓名。 加尔卡带着萧然还是坐回他刚才打磨石片的地方,昆迪给她又推来一个圆墩墩的树干砍成的凳子。 他捡起来被扔下的石片,又开始磨起来,在滋啦滋啦的节奏中跟萧然说话:“上次来的那个人呢?我还以为是她呢?她来找我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他比划了一下,道:“你知道的,你们东方人都显得特别小,我都怀疑她不超过十岁。我当时在想,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连小孩子都要用上了?” “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要我说,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现在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跟我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也有一样的,比如那片该死的草地还有这里的动物、植物,老天,世界真是疯狂” 加尔卡不知道是憋久了,还是他本身是个话痨,从坐下起就嘴里就一直没停过。他语速快,有些话还没头没尾,萧然需要费点劲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见他不准备停止抱怨,萧然打断他,道:“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她用的陈述语气。 加尔卡用手刮了刮石片边缘,试了试它的锋利程度,大约是终于满意了,它将它放到一边,动作放轻了许多,那里还有一堆同样的石片。然后他道:“知道,之前那个小女孩来的时候跟我说过,要把我脑子的什么鬼东西取出来。” 他又嘟囔了一句‘这个世界真疯狂,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天被寄生的。为什么会有喜欢钻脑子的东西?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对萧然过来的目的并不抗拒。 萧然忽视他的自言自语,道:“既然你知道,也就不用我多说了,什么时候开始?” 加尔卡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取出来之后,我还会清醒吗?我听说,你们先前有一个,她后来疯了?” 崔明珠说了这么多? 萧然也不隐瞒,诚实地回答他:“不知道,之前没有经验。” 崔明珠、小山神和绯村媛理那里都没有传来消息,可能并不顺利。 见到加尔卡之前,她还以为两人怎么要打一架,没有料到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 加尔卡叹了口气,颇有怨气地瞥了她一眼,小声道:“还不如换那个小女孩来,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听起来有经验多了。” 萧然:“” 在萧然再开口之前,加尔卡道:“我可以不反抗,配合你取出你要的东西。” “但是?” 加尔卡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但是你要先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加尔卡道:“解决死亡草原。” 第317章 诈尸了 昆迪回来了, 带来了一些用叶子垫着的水果。 风中送来一丝肉香和柴草燃烧的烟味。有哪里在烤肉。 香味让萧然生出一些饥饿感,她有大半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垂下眼眸, 叶子上的大部分果子都长得奇形怪状,萧然一个都没碰。 加尔卡也不在意,他挑了一个黄色,长了一身像软刺一样的水果咬了一口,浓郁的果香萦绕在空气中。 萧然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对这片草原也了解不多。” 委婉的拒绝。 她要尽快回去,并不想在这里干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片大陆会因为死亡草地变成什么样子,她暂时管不了。也许很久以后会有人来收拾残局。 而且, 她也需要为自己省点力气, 以免回程途中发生意外。 加尔卡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他随意擦干手, 道:“正巧, 我对死亡草原的了解很多。” “非常了解。”他强调, “你同意帮忙的话, 不需要你花太多力气和时间, 就能结束战斗。另外, 我可以再找盟友,大家一起出发,分担火力。” 萧然:“如果我不同意呢?” 加尔卡:“那就只好打一架了。” “是吗?”萧然想到了什么, 道:“你真的想打架,在这里?” 加尔卡无奈地一摊手,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萧然学着他捡了一个黄色果子, 长得不怎么样的果子水分意外充足,清甜的果肉润泽了干渴的喉咙, 也稍微垫了垫火烧火燎的胃,“说一说你的计划。” 加尔卡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他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自己的计划。 不用萧然做太多事,他自己也能解决死亡草原,但那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之后他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没有办法维持这片丛林的状态,阻挡外人的窥探。 聚集地的人有不少对这块地方怀有觊觎之心,加尔卡不想让他们趁虚而入。 萧然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地上绿茵茵的草,道:“光看草木茂盛的程度,还以为你跟那位自然之子获得的是同样的力量。” “跟我关系不大,”加尔卡道:“地底下埋藏着另一股力量,造就了这里的环境。一个非常适宜生存的环境。” 他不准备就那股力量说太多,只道:“所以部落不能随意迁徙,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因此加尔卡希望跟萧然合作,她甚至可以全程划水都没关系。他只是想用她当一个借口,忽悠聚集地的人一起去解决死亡草原。 直白来说,就是送一批炮灰去送死,加尔卡都不指望他们在解决死亡草原的时候出力,只要他们消失。 目的—— “为了减少聚集地对这个部落的威胁。”他脸上带着笑,但说出的话十分冷酷。 部落不能移动,外部却面临危机,他解决不了部落的问题,那就解决产生危机的人和物。 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是谁从草地穿过来这里,加尔卡都会提出这个条件。 他好似一心一意为这个部落的人着想,但萧然实在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部落的酋长,或者首领呢?你是个外来者,需要你为他们打算吗?” 这个借刀杀人的计划由昆迪提出都比加尔卡有说服力,好歹昆迪跟部落里的人相处多年,总有感情。 “部落的酋长,还有祭司和一些其他人,都死了。” 面对萧然的眼神,加尔卡道:“别误会,不是谁杀的,他们死于意外,这里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尸体还埋在地下。” “看到石头堆了吗?在部落的文化中,那是纪念亡者的。”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很柔和。 没被寄生之前,加尔卡还是一个柔弱的画家。 这是他对自己的自我评价。 萧然认为他能到处采风,深入险地,也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但在危机降临,他能自保之前,是这个部落的人救了他,这是加尔卡想保护他们的理由。 萧然姑且相信了他的理由,也姑且同意了他的计划。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时间不多。”萧然道。 对她的爽快,加尔卡十分高兴,他放松了一些,道:“昆迪会找送你来的人提议,说服他们,联系聚集地的人后,就能出发了。” 萧然道:“他们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听你的话去送死。我要一个具体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还不能按计划行动,我就自己动手。” 加尔卡似乎对此有极大的信心,对萧然的威胁不以为忤,道:“三天,三天之内没有出发的话,你想做什么我都配合。” 时间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萧然思索过后,同意了。 当晚萧然就留在了部落里。第二天一大早,昆迪不知道从哪里过来,带来了聚集地愿意出人一起前往死亡草地的消息。 他们的效率比萧然想得快多了,她以为起码要争吵一两天,没想到一个晚上就解决了。 她从草房子里出来的时候加尔卡在跟昆迪说话,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然后示意昆迪继续。 萧然靠近他们,听昆迪的汇报。 他显然很了解聚集地里面的派系,张口就道:“以安德鲁他们为首的中立派愿意出人,这一派的所有人都想去。” “那些鬣狗不想冒险,安德鲁不想让他们坐享其成,派人说服了他们。” 萧然猜鬣狗应该是指聚集地里不守规矩的偷猎者一派。这个说服,肯定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昆迪若有似无地用余光扫过萧然,道:“营地昨天出了事,鬣狗队伍里面的刀疤被人杀了。他们相当恼火,安德鲁回去的时候,两边差点打起来。” 萧然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她无视昆迪的眼神,继续听。 昆迪没有细说冲突,转而道:“让鬣狗下定决心的是聚集地昨天差点被草藤全部绞杀,那玩意儿学会了偷渡。” 他的神情有些忧虑,没有料到死亡草地竟然还能有这种智慧。 加尔卡神情微动。萧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但猜不透他的想法。 加尔卡却没有插话。 昆迪声音压低了一些,交代前因后果:“安德鲁带人去结果了曼拉狮群的最后一头雄狮。他们追逐雄狮到了死亡草地的边缘,没有注意到雄狮受了伤,草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它的伤口钻进去,忍住了嗜血的欲望,随着雄狮尸体被带回了营地。半夜草藤从狮子里钻出来,吸干了好几个人后被发现。” 聚集地是幸运的。换到平时,没有娱乐活动的人都已经早早睡下,很可能全军覆没。但昨晚草藤在猎杀享用大餐的时候,安德鲁等人正和鬣狗在谈判,聚集地多数人都醒着,等待谈判的结果,因此很快发现了异常,抓住了潜伏进来的草藤。 草藤的出现,也促使鬣狗同意了加尔卡提出的计划。 “最后是剩下的那些摄影师。”昆迪皱着眉头,道:“他们人不多,安德鲁找过他们,没有得到明确回复。” 加尔卡道:“没关系,即使全都留下来,部落也能应对。” 他要对付的本来就不是这些还有良心的摄影师们。 等他们的良心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昆迪带着人也能应对。 昆迪没再说什么,他道:“安德鲁跟我约好9点出发,还剩一个小时。” “他、还有鬣狗,要求部落也要出人。” 加尔卡防备聚集地,聚集地一样在防备部落。 加尔卡并不意外,点点头,道:“你去找人,带5个人过来。” 昆迪道:“5个人有点少。” 加尔卡:“加上他们的伙伴就不少了。” 他哼笑一声,“再多,他们也不放心。”- * 9点,加尔卡带着部落选出来的五个人和萧然一起等着安德鲁一行过来汇合。 昆迪将他们送到丛林外,又走得毫不留恋,跟在部落里时常怀有忧虑的人完全不一样。 加尔卡对上萧然打量的视线,掏出一包大叶子包裹的肉干,“吃吗?晒得很干,适合磨牙,也能饱腹。” 刚刚吃过一顿烤肉加水果早餐的萧然拒绝了他。 加尔卡无所谓地一耸肩,自己抽出了一根磨牙棒。 “昆迪没有亲人了吗?”萧然突然问道。 加尔卡咬着肉干含糊应了一声,道:“你看出来了。” “他没结过婚,仅有的亲人也早就去世了,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光都奉献给了他的研究事业。” “你知道吗?大部分的部落对待外人都不是很友好的,让外人在部落中生活也是很罕见的。” 萧然侧目,准备听加尔卡做一个深层剖析,但加尔卡没来得及细说,安德鲁等人开出过来了。 安德鲁带的是一支车队,萧然怀疑他们将整个聚集地的车都开过来了。他看到部落的五个人和他们身边带着的狮子、花豹,没有漏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车队调整了一下队形,很快重新出发。安德鲁给加尔卡让出了一辆车,并邀请萧然去他们的队伍中。 萧然顿了一下,拒绝后上了加尔卡的车。 做出选择后,她清晰听到车队里传出来一身嗤笑。 安德鲁让出的车很大,本意大概是让部落的五个人也跟着一起上车,但他们选择骑上自己的伙伴,跟在车队后面。 最后开车的是加尔卡,萧然还是坐在副驾驶,关上车门前,一只花豹跳上了后座,整辆车猛地一沉。 他们所在的车被包围在车队中心,向着死亡草原的方向驶去。 整个车队都很安静,也许知道前路会九死一生,基本无人说话,只能听到引擎的轰鸣。 “刚刚那个是鬣狗?”萧然问的是嘲笑安德鲁的人。 “嗯。”加尔卡神情淡淡,没有之前的爽朗。 萧然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人,评价道:“这个绰号取得很形象。” 鬣狗的个子不高,人也不壮,在一众人肌肉大汉里,身形可以算得上苗条。他的脸有些短,颌面突出,眼睛又圆又小,没有表情看人的时候有些阴沉沉的,乍一看跟鬣狗长得有点像。 加尔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道:“不仅长得像,他的性格也像。” 鬣狗凶猛、记仇、贪婪,也令人无比讨厌。 加尔卡:“据说他曾经快要死了,最后被一群鬣狗所救。重获新生后,他拥有了鬣狗的听觉、嗅觉,还有惊人的咬合力和强壮的身体,以及母鬣狗一样能将人聚集起来的组织能力。” 萧然挑眉,发出一声疑问:“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强壮。” “但他的确拥有很强的爆发力。” 加尔卡道:“我建议你对他小心一点。” “关于他的那些传言,真假难辨,可能是他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能力自己传出来的。” 加尔卡扶着方向盘,向左打了个弯,聚集地远远引入眼帘,跟萧然昨天看到的规模缩水了不止一点,空地上非常凌乱,有少数几个人影正在收拾东西。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他们都聚到路口,朝车队的地方看来。 萧然听到车队后面有戏谑的口哨和呼喊声,还有邦邦砸车的声音。她探头朝后面望去,就见几辆车中有人探出大半身体,朝聚过来的人比比划划。萧然不太懂那些手势的含义,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含义就是了。 聚在一起的人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反而衬托得这些侮辱挑衅的人跟马戏团的猴子一样。 萧然转回头,她没料到聚集地就只剩下几个人。 “聚集地散了,剩下的人生存恐怕会很难。” 加尔卡道:“不会,他们活不下去,会向部落转移,这几个人不足以造成威胁,昆迪会收留他们的,如果他们安分的话。” 他又说回到鬣狗身上,“鬣狗用传言隐藏了他能力的来源,但根据他的表现和传言中的信息结合,我推测他的能力来自某个部落的图腾。” 萧然正回身体,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图腾?” 加尔卡点头,“很多原始部落都会祭祀图腾,也就是他们信奉的神。在灾变之前,这些图腾就是正常的图腾,是死物,但灾变之后,图腾被赋予了力量,而这些力量同时又反馈给它的信徒。” 他称灵气复苏为灾变。 加尔卡:“因为环境的问题,很多部落的图腾都是这里常见的动物,原始部落放大它们的某一个特征,将这个特征赋予臆想中的‘神’。‘神’能够进行反馈后,这种臆想的特征又出现在了信徒身上。” 萧然点头,这是对自然现象的原始崇拜。风雨雷电,曾经都被赋予神格,与文明世界还没有接轨的原始部落维持着古老信仰和自然崇拜是很正常的事。 虔诚的信仰又在灵气复苏后带来了奇迹。 加尔卡又给萧然举了一个例子,“部落常年祭祀的塞万那哈,传说中会化身为狮子,它是由大地的化身和狮子结合而诞生神明,象征草木丰饶,繁荣昌盛。所以狮子是部落人的好伙伴。” “虽然在灾变之前,他们碰到的狮子只会袭击部落。” 萧然算是搞懂了加尔卡怎么在一个原始部落中混到高位的,他的力量过于贴合部落的信仰,可不就是神明化身! 不过大地之子,算是部落神明的爹还是兄弟? “那片丛林是图腾的力量在供养吗?”萧然按下了不合时宜的联想,问了从昨天到现在的疑问。 加尔卡:“有一部分。” “鬣狗的力量应该也来自一个部落。鬣狗到处宣扬他的能力后,昆迪想起了他知道的一个部落,就是祭祀跟鬣狗类似的图腾,我根据他提供的路线去找过那个部落,部落消失了。遗留下来的痕迹被其他动植物破坏,看不出是人为还是意外。” 话虽如此,但加尔卡心里觉得十有八九就是鬣狗干的。 “死亡草地上,曾经也生活着部落,不止一个,但是那里的部落比较倒霉,他们的信仰明显没有智慧,‘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加餐,吞掉了信徒。” 萧然蹙眉,“这跟你解决死亡草地方法有什么关系?” 加尔卡自信地笑道:“图腾不会凭空消失,它一定有一个具体的象征,只要找到死亡草地里的图腾,打碎它们,或者收服它们,就能解决这片草地。” 萧然若有所思:“就像鬣狗那样。” “没错。” 萧然:“你有快速定位到图腾的方法?” 加尔卡注意着路况,嘴里道:“通常来说,一个部落的图腾一定会放在最重要、最明显的地方,只要知道部落的位置,还有大体布局,就能圈定图腾的大概位置。这一点,昆迪很有经验。” 萧然睨了他一眼,“那你应该把他带过来。” 加尔卡摇头,“他要留在部落里,免得部落的人被外来者骗了。” 说话间,车队的头车已经停下来了,他们到死亡草地了。 安德鲁敲响了车窗,萧然和加尔卡下车。 出了被草藤潜伏的事,车队不敢靠得太近,离草地边缘起码有上百米远。 鬣狗带着人过来,他阴沉沉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率先开口:“谁先进去?” 部落的人最后赶到,拖着各自的伙伴自觉向加尔卡靠拢,他们带的伙伴都不是很有耐力的动物,可能有变异,但不明显,这时都趴在地上喘气。 安德鲁不说话,眼珠转了一圈,落在萧然身上,萧然看向加尔卡。 这些人各怀鬼胎,她自然不当这个出头鸟。 加尔卡道:“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就我先进去吧。” 人群刷地让开,默契十足给加尔卡让出了一条路。 加尔卡朝萧然点了一下头,毫不拖泥带水朝草地走去。 萧然拦住了想要跟上的部落人。可能是之前加尔卡和昆迪叮嘱过,他们还算听话地没有盲目跟过去。 安德鲁见状凑过来向萧然打听越过草地后,外面的世界。 萧然有些好笑,这个时候才来打听,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安德鲁也很无奈,他没有料到萧然会一去不复返,因此错过了打听消息的最佳机会。 考虑到加尔卡的计划,萧然没有说海里的环境更恶劣,趟过了草地,他们也不一定有能力走出这片大陆,只是暂时解除危机。 她大致说了一些情况,其他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唯有鬣狗,十分专注地盯着加尔卡的背影。 等加尔卡在草地中穿行了百米之后,鬣狗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挥手,道:“跟上。” 跟随他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克服恐惧跟了上去。 安德鲁和那群摄影师们没有动,全都注视着鬣狗等人的行动。 跑在最前面的鬣狗踏入草地时,异变陡生。 与此同时,萧然听到没有过去的人整齐划一松了口气的声音。 她回头,所有人脸上一副这才正常的表情。 第318章 诈尸了 加尔卡想将这些人当做炮灰, 其实安德鲁等人也不蠢,部落和聚集地之间不是全无交流, 他们或许早就洞悉了加尔卡的打算,但出于各自的小算盘,还是选择按加尔卡的计划走。 变故是一瞬间的事。 细细的根须带着碎土崩出,一根稍显粗壮的主茎上遍布着发丝一样的细丝。细丝非常灵活,有意识一般朝着鬣狗和他的小弟们围拢,像是包裹猎物的蛛丝。 主茎像在弹跳,扭曲的根茎绷直, 直插鬣狗的心脏处。 他早有防备,在根须围拢前就地一滚, 随手拉过一个人挡在面前。一声惨叫后, 根须上串肉串一样串起了一个人。 接连几声惨叫响起,根须上串起了三个人。 鲜血带着碎肉迸溅, 然后落在草地上。 萧然头一次见识了死亡草地猎杀的方式。 主茎扎在人的身体里, 其他根须刺进皮肤。咕咚、咕咚, 根须上膨胀出一个小小的包, 跟人喝水一样, 吞咽着人的血肉, 然后将血肉输送到不知名的地方。 枯黄的根须在啜引血肉中也逐渐染上一丝嫣红,透着一股诡异的靡丽。 半吊在空中的尸体很快干瘪下来,样子堪比成百上千年才风化好的干尸。 这时主茎抖动了一下, 萧然几乎幻听到它满足的叹息。 “轰!” 庞大的气流擦过萧然耳畔,吹散了她的头发。 被枪支送出的古怪东西精准命中吊着的尸体,然后炸开一朵艳丽的火花。 火焰攀上主茎, 沿着它飞快燃烧,顷刻间一条手指粗细的火龙就在草地上空狂舞。 萧然闻到了一点其他的味道, 类似老旧汽车启动时燃烧的柴油异味,让人有些反胃。 “呜呼~” 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欢呼,罗杰吹了吹他的枪口。不用问,这一枪是他开出来的。 加尔卡似乎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他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眨眼间跑没了影。 “该死!”已经退回到安全地带的鬣狗向前几步,似乎想追,但在草茎的威胁下,最终停下了脚步,接着阴沉着一张脸朝萧然和部落人的方向而来。 出师未捷就损失了几个“狗崽子”,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把萧然等人生吞活剥一样。 萧然半合上眼,颇能理解他的心情。 加尔卡跑了,显得还呆在这里帮他守着人的自己像个被骗的冤大头。如果她没有标记的话。 就在鬣狗快要靠近时,部落的人挡在了萧然面前。 萧然和鬣狗都愣了一下,鬣狗更生气了。 “你TM——” 一把抢几乎要抵在拦在他前面的人头上,“狗崽子”们围了上来,其他四个部落人也带着各自的伙伴围了上来。 安德鲁倏然插了进去,一手抵在鬣狗身上,一手推了推部落人,道:“鬣狗,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鬣狗对着他大声咆哮:“加尔卡跑了!那个叛徒、狗杂种,他就没想诚心合作!他要害死我们!” 安德鲁抽了抽嘴角,憋住了赞同的话。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没跑。”加尔卡的声音传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绕过被烧成灰的草茎,施施然从死亡草地中又走了出来。 部落的人立刻丢下了萧然,围了上去。 鬣狗的脸皮抽动了几下,安德鲁也有些意外,没有料到他还会再出现。 “你耍我!”鬣狗将人手损失的怒气对准加尔卡。 加尔卡无辜地耸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然疑心他想气死鬣狗。 安德鲁连忙打圆场,飞快地瞥了一眼重新平静下来的草地,空中串起的三具尸体都不见了,跟以往一样,已经被拖进了土里。 死亡草地向来物尽其用。 “现在怎么办?”他强调:“大家最好一起行动。” 加尔卡就等着他这句话,道:“把你们带来的汽油都拿出来,放火。” 安德鲁没有分辨,不太赞同的皱起眉,道:“就在这里,太边缘了,没有办法让我们进去一点吗?” 加尔卡意有所指地道:“我可以进去,但怕有人不放心。” 鬣狗额头青筋直跳。 安德鲁也不太放心,但他没有直白说出来。 “我需要有人能帮忙把汽油扔远点,尽量能扩大燃烧范围。” 加尔卡非常爽快指示部落的人去帮忙,他们的力气都很大,不然拖不动这些狮子花豹- * 砰! 砰! 砰! 扔油桶由部落的人做,开枪由罗杰来,他的枪法最好,百发百中。 空中有黄色的“雨”滴落,属于汽油的难闻气味愈发浓重。 枯草地上盖上了一层油光。 油不是水,但草地好像辨别不了,密密麻麻、让人有密集恐惧症的根须试图扎入汽油中,吸收水分。 安德鲁:“就是现在。” “等等。”萧然叫停了罗杰要开枪的动作,“你们没人想到用水扩大汽油的范围吗?” 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该知道,汽油掺水,能扩散得到处都是。 众人都看向了一个方向,是那群摄影师所在的地方,其中一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涨红了一张脸,又反应过来,一一将他们瞪了回去。 鬣狗冷哼了一声,出奇地没有说不好听的话。 大草原上,水源重要,能制造水源的人也很重要,即便是他,也不会得罪这样的人。 安德鲁委婉替他解释:“想要达到你说的效果,必须靠近草地,这不安全,而且所需要的水太多了。” 那个人没有这样的能力。 “哦。那你们动手吧。” 她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还是由罗杰出马,他那种古怪的子弹这次落在了草地上,顷刻间草地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相隔百米,也能感到热浪扑面,所有人几乎都露出欣慰的表情。 唯有加尔卡神情严肃,半点都不欣喜。他侧头对最近的人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部落语言,没人听懂。 加尔卡得到了激烈的反对,他立刻呵斥了一声,引起了鬣狗的注意。 接下来萧然没有关注,她看到隔着火焰,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这像是一个信号,沉睡的草地大概被激怒了,它们活了过来。 一根、两根无数根根须从地上刺出,袭向站在最前排的鬣狗、安德鲁、罗杰几人。 后排的人也没能幸免。 没人料到隔得这么远也不安全,一时不察,几乎人人都中了招,痛呼惨叫此起彼伏。 萧然急速退开,脚下的土层炸开,几乎跟土地融为一体的根须攀爬出来,试探着扫过四周,没有发现食物后,它们又再次缩回土里,在原地留下一个坑洞。 “啊!” 萧然循声望去,只见有人单脚跳起,悬空的右腿脚底板上还连着细细的枯黄“丝线”。 他穿着一双厚底靴子,这些根须扎透了鞋底,钻进了血肉中。 那人反应还算快,忍痛拔刀切断了根须。 可能是延伸的范围太远,根须的活性不高,切断后,不仅断掉的那节根须缩回洞里,扎进血肉的根须也失去了活性。 看受伤之人的样子,他脸上只有疼痛,没有被寄生的表现。 “所有人都上车,快!” 打地鼠一样的混乱中,安德鲁终于反应过来,招呼人躲到车上。 乱中萧然抽空看了一眼加尔卡,他身边的五个部落中人,包括跟来的五只动物身边,都出奇地安静,形成了一片免于被侵扰的真空地带。 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点,来不及上车,就朝他们的方向靠了过去。 加尔卡抬手推他身边的人,指着远处,大喝一声。 萧然猜测他应该是让他们趁乱快跑,因为部落的人犹豫了一下,全都翻身骑上身边的动物。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狮子吓退了靠近的人,然后接连跃出了车队的包围圈,向来时的方向夺命狂奔。 “加尔卡,你个狗娘养的!” 随着鬣狗的怒骂,一梭子子弹送给了远去的部落人。 加尔卡对他的反应半点也不意外,黄土拔地而起,挡住了子弹,为逃跑的人争取了几秒时间。这几秒过后,鬣狗等人忙着对付根须,已经无暇抽出手来再追究逃跑的部落人了。 加尔卡目送他们远去,视线飞快地掠过萧然,头也不回再次朝死亡草地狂奔。 萧然连忙跟上。 爆炸声响起,无孔不入的根须扎破了车胎,这下即便有人想开车去追人,不管追哪边,车子也开不了了。 安德鲁透过车窗看着快要远去的两人,咬牙道:“罗杰,出来,我们跟上去!” 罗杰一言不发地从车里钻出来,灵活闪避随时冒出的根须,追上萧然的背影。 安德鲁刷刷几刀斩开根须,将几乎成为一个血人的光头拔出来,快速道:“带着人离开这里,死亡草原没有消失就永远不要回来!” “活不下去就去找昆迪,老实点,他会收留你们的!” 光头:“你和罗杰呢?” 安德鲁头也不会地道:“快走!” 鬣狗见状,有了退缩之意,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解决死亡草原。如果安德鲁不在,加尔卡消失,那他根本不需要进入死亡草原冒险。 “我们走!” 他招呼自己的“狗崽子”。 但刚抬脚,原本坚实的土地突然一沉,更粗壮的根须钻了出来,拦住了他后退的路。 “F**K!F**K!F**K!” “加尔卡!我要杀了你!” 回答他愤怒的是更多的根须。 图腾之力改造了他的身体,但不是让他刀枪不入。他冲不破蜘蛛织成的网,最终在精疲力尽中被包裹。 临死前,他都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死了。鬣狗满怀不甘与怨恨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他不知道,他的血肉被吸干之前,一团火焰点燃了缠绕在他身上的根须。 加尔卡从火焰中将鬣狗的尸体掏出来,在他身上摸索。 半晌,他卸下了皮带上的金属扣,将它抛起又接住,随后转身,对着安德鲁和罗杰道:“好了,现在该你们选择,回去?还是深入?” 安德鲁和罗杰转向萧然,他们能平安站在这里,全靠她的帮忙。 萧然发现他们跟上的时候,念在相识一场,顺手帮了他们一把,没让他们跟鬣狗等人一样被吞噬。 萧然:“之后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们。” 加尔卡更不用说。 安德鲁心里清楚,加尔卡讨厌鬣狗,所以设计杀了他和他的人。虽然他不至于置自己和罗杰于死地,但肯定不会帮他们。 而且,或许他们说要走的话,可能会跟鬣狗是一样的下场。 加尔卡可以让光头带人离开,但不表示他会让自己和罗杰也一起回去。 他和罗杰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尸体滋养下,草地又扩大了一部分。 “我们跟你们一起。” 加尔卡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并贴心提醒:“小心点,不要惊醒他们。” 安德鲁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319章 诈尸了 四个人, 加尔卡在前,安德鲁和罗杰居中, 萧然殿后,呈一条纵队往草原深处。 草地的温度对安德鲁和罗杰两人来说太高了,只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就受不了了。 罗杰汗如雨下,早已脱掉了上衣,不时擦拭滚落的汗珠。 安德鲁此时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他倒不后悔跟进来, 就是后悔在加尔卡询问的时候没有争取时间多做一点准备。他们带的水都在车上,而车陷在之前的地方。他冒烟的脑袋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其实可以提出返回车中带上物资的。 如果有一滴汗水落下, 没有帮助的话, 他不敢肯定自己和罗杰会不会被根须当做盘中餐。 四人队伍不自觉拉开了距离,安德鲁和罗杰放缓脚步有意等着萧然靠近。 “我们还要走多久?”安德鲁问道。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比大沙漠都干。 萧然看着加尔卡的背影, 他从鬣狗身上扣下来的金属扣并没有收起来, 而是一直拿在手里把玩。 从他提醒她要小心鬣狗到鬣狗死亡, 中间只隔了两个小时不到, 还要算上大半在浪费在路上的时间。 鬣狗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还是加尔卡太会算计?萧然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 先前那些草长得那么快,里面有加尔卡的手笔。明显的地陷不是因为野草生长,是加尔卡做了手脚, 疏松了土地,目的大概是要拦住鬣狗。 “加尔卡,”萧然停下了脚步, 安德鲁和罗杰跟着顿住,“说一说这片草地的情况。” 加尔卡转过身, 掂了掂手中的金属卡扣,抬手一抛,道:“接着。” 罗杰抬手,抓住了朝他飞来的东西,随后摊开手。安德鲁凑过去跟他一起端详,被罗杰嫌弃地用枪柄隔开。 “嘶,好烫。” 安德鲁倒抽一口凉气,佩服地道:“你不觉得你的枪太烫了吗?” 话音刚落,他又将视线转向金属扣,伸手摸了一下。金属吸热,照理应该比枪杆子更烫,但在罗杰手中,它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 不冷,但绝不会烫到人脱皮。 这枚金属扣一直在鬣狗身上,安德鲁和罗杰见过无数次,但他们又不是变态,专往鬣狗下三路看,因此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细致看过它的细节。 “这是图腾?”罗杰疑惑道。 不是他特别聪明,能够一眼认出图腾,而是金属扣上的图案太有特点,凑近了细看就能感觉到一股原始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图腾,我怎么感觉不出来,不是一个狗头吗?” 安德鲁眨了眨眼,擦掉滚进眼睛里的汗水,道:“这个狗头刻得真形象,跟鬣狗很像,我是说大草原上真正的鬣狗。还很凶恶,拿出去说不定能当原始部落的艺术品卖掉。可惜是个金的,要是石头或者木质的就更好了,还有升值空间。” 罗杰对他大条的神经感到无语:“安德鲁!” “我能听见,你别叫那么大声。”安德鲁抬头,他的嘴唇干裂泛白,身上的汗流的更凶,却浑然不觉,还傻乐道:“罗杰,这里好吵。你怎么有两个?” 罗杰:“安德鲁,你中暑了!” 可惜安德鲁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头顶刺眼的太阳晃花了安德鲁的眼。 他快速眨眼,眼前都是光斑,一片不对,是三片阴影一起笼罩在他头顶。 “安德鲁,你醒了?” 安德鲁:“!”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双手在浑身上下拍打。 “罗杰,快看看我有没有沾上杂草。你怎么把我放在地上?我不会被吸干吧?我刚才怎么晕过去了?我昏了多久?” 他上蹿下跳,像一只猴子,萧然都快怀疑他是怎么当上中立派的头领的。 见他醒来,放下心的罗杰对他大呼小叫表演猴戏的行为忍无可忍,一枪托砸在他肩上,喝道:“安德鲁,闭嘴!” “既然他醒了,那就开始吧。”加尔卡看够了戏,敛起笑容,开口道。 安德鲁方向摸索后背的手,不明所以:“开始什么?” 哗啦~ 凭空出现的水兜头浇下,将安德鲁和罗杰淋了个透心凉。 安德鲁瞪大眼睛,脸上空白了一秒,满脑子都是这里怎么会下雨! 雨把他淋透了,他成了一只落汤鸡,草地最喜欢落汤鸡。 “安德鲁,跑!” 罗杰大吼一声,下一秒一根比之前粗壮几倍的主茎缠上了安德鲁的腿,眨眼间就攀上了他的腰间。 行动被限制,安德鲁眼睛瞪得更大了,顾不得怒骂,金属刀凭空形成,一刀斩下,踉跄几步,他不敢让自己倒下,以免吸引更多的根茎。 被斩断的根茎断口处,淡红色的液体渗出,更多的根茎破土而出,毫不浪费地吸收了渗出的汁液,朝安德鲁和罗杰两人追杀。 比起手忙脚乱的安德鲁,早有准备的罗杰更镇定一点,他一枪一个,每一枪都射穿一条破土的根茎。 但子弹的伤害对这些根茎来说微不足道。放火的伤害也不大,这里的根茎比起草地外围,储藏了充足的水分,没有那么轻易能燃烧起来。 罗杰点燃一簇火,根茎有意识一样围拢,拍打,熄灭火焰,然后继续进攻。 虽然成效不大,但能吸引根茎的注意力,也能拖延它们围剿的速度,缓解罗杰和安德鲁的压力。 “没有动静。”萧然跟加尔卡袖手立在一旁,看着被包围的两人。 “它回来的,它需要这枚图腾。”加尔卡道。 安德鲁已经维持不了平衡,开始满地打滚,手上的刀舞得虎虎生风,杀伤力很不错,收了点伤,但没让根茎讨到便宜。 在图腾的加持下,罗杰的听觉、嗅觉都加强了几倍,他本身身体的各项素质都比鬣狗要强,没有觉醒任何能力地位都能混到安德鲁之下,可见他的能力。比起鬣狗,他显然更适合拥有那枚图腾。 对比之下,他的应对还算有余力。 萧然:“但你也说这片草原跟你的记忆中不太一样了吗?你脑子里的东西,它编织的未来,不一定是真的。” “变强是刻在骨子里的欲望,它还没那么聪明,本能占据上风,只要有机会,它一定会出来。” 加尔卡强调:“即使知道这是陷阱。” 不过他的底气没有那么足,来之前,他信誓旦旦,结果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笃定了位置的两枚图腾不见了,也许是上一次过来查看的时候打草惊蛇,惊动了这里的东西,所以它将图腾隐藏了起来。 或者,它已经彻底消化了它们。 它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明,明明在记忆里,这个时候的它还没有进化出这样的智慧。 智慧和学习,是它扩张过后,吞掉聚集地和部落之后才有的改变,现在它的速度加快了。加尔卡不能确定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改变,就像他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两个找上门来的东方人,也不知道自己被不知名的怪物寄生过。 有些事还跟记忆里一样,但有些事又已经面目全非,蝴蝶扇动翅膀,微小的变化就能掀起风暴。 加尔卡收回发散的思维,避免自己想得太多。 他的目标还是死亡草地,既然它躲藏起来,他就想办法逼它出来。 “虽然这么说有食言的成分,但是,”加尔卡直视萧然,道:“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加尔卡,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 安德鲁闪避不及,被根茎抽飞。半空中,他艰难拧身,想要避开早就等在身后的另一条根茎。 但这个动作的难度对他来说太高了,没有借力支撑很难做到。安德鲁一头栽进了虚虚张开,像是张着一张大嘴的根茎中。 甫一落下,层层根茎拢上,瞬息之间就将安德鲁裹成了一个草球。 “安德鲁!”罗杰大叫,连绵不绝的子弹打在草球上。 他调转枪头指向旁观的两人,不顾身后同样围拢的根茎。 “加尔卡!你承诺过的!” 加尔卡面无表情地道:“是的,但他还没死。” “根茎在回缩。”萧然道。 “它想把他拖回去。”加尔卡道:“真糟糕。安德鲁还在挣扎,他应该快点放弃。” 萧然:“那是你没有事先告知他触发图腾的条件。罗杰的眼神快要将我们两个杀死了。” 草球突然开始膨胀,好像里面有什么将它撑开,隐约的缝隙中透出柔和的绿光。 加尔卡笑了,“一会儿他会感谢我的。” 草球被撑得更大,跟鸟笼一样,露出里面满脸茫然,捧着一块发着绿光石头,身上又添几条血痕的安德鲁。 加尔卡:“安德鲁这样的人,只有到了绝境才会祈祷,事先告知就达不到效果了。” 他低喃道:“图腾被带出来,就不是再埋回去那么简单了。不能解决掉死亡草地的话,损失就太大了。” 草球膨胀到极致,终于承受不住,像被撑爆的气球一样炸开。 碎片四处飞溅,淡红的汁液如溅开的血水。 罗杰冲到他身边,安德鲁才反应过来。 “Holy crap!”他用脏话表达了自己的震惊:“这是什么?!” 轰隆——,轰隆—— 安德鲁来不及有更多的感慨,就感觉自己凭空矮了一截,他在往下掉。 旋即,加尔卡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和罗杰从下陷的地里拔出来,又顺手收回了他手里的绿石头。 “嘿!” 安德鲁想要抗议,被罗杰一把捂住了嘴。 萧然抬手比划了一下,道:“它把根须都抽回去了?” “不,”加尔卡道:“是它过来了。” 第320章 诈尸了 安德鲁安静了, 就算神经再大条,他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轰隆轰隆的异响停止, 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加尔卡回头,道:“趁现在,跑吧。” 罗杰毫不犹豫拉着安德鲁转身。 嘻嘻的尖笑声回荡在草原上,凹陷的地里有东西破土而出。利爪挥动,带起破空的呼啸,朝两人横斩过来。 安德鲁和罗杰就地一扑, 驴打滚一样在地上不断翻滚,避开落下的爪子。 每一爪落地, 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抓到人身上必定皮开肉绽。 “草狮子?”萧然皱眉。 袭击安德鲁和罗杰的是一只由草编织而成的狮子。 狮子无论是体型还是扑猎的动作,都十分活灵活现, 跟真正的狮子相差无几。不看颜色和它空洞洞的五官, 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草狮的爆发力也和狮子一样, 纵身跃起时几乎有两个人高, 爬起来跑出去没多远的安德鲁被扑倒在地。 罗杰没有空营救他, 他被另一头草狮缠上了。 枪支不管用, 子弹打在草狮子上,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造成伤害。 性命攸关, 罗杰不能再执着他的枪,他反手握着枪头,大力一挥, 将草狮的头打偏,同时朝安德鲁大声道:“安德鲁, 刀!” “材料不够!”安德鲁高声回答,刀锋一转,捅进草狮的肚子里,抬腿一蹬,松开握刀的手,草狮腹部和地面的空隙中滚出来。 随后他抬手做了一个前推的姿势,卡在草狮腹部的刀震动起来,像是有无形的力道控制一样,从腹部劈开,分开草狮的半边身体。 安德鲁张开五指,抓紧飞回的刀,回身一劈,切掉了一只豹子半边身体。 那厢,虽然嚷嚷着材料不够,但罗杰依然得到了一把长刀。 没有锋利的武器不行,从地里钻出越来越多的动物,栩栩如生的样子让萧然很容易辨认出它们是什么。 豹子、羚羊、野牛、鬣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通通包含在内,整一个动物世界。 除此之外,源源不断站起来的,还有更多的草人。 草人看不清五官,但跟他们正面相对时,萧然感觉到阴凉的视线落在身上。 数不清的各种草组成的动物朝他们包围。 萧然:“有你的目标吗?” 加尔卡跑动起来,踩在一只草鳄鱼的头上飞快闪避,大声回道:“不知道!” 他辨别不出来它是否藏在某只草动物,或某个草人的身体里。 又或者,它根本还没有出现。 这些冒出来的东西,很灵活,又不那么灵活。 加尔卡隐约明白为什么它进化得那么快了,因为它在观察,也在消化。吃得越多,它能保留的记忆也越多。 它在模仿,也在尝试改变形态,甚至能斩断自己的根须组成可以活动的动物。它不再局限于安稳地呆在一片地方。 还没有踏出圈定的范围,也许是没有达到能离开的条件。 “必须要杀掉它!一旦它能离开,会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吃光的。”加尔卡捏紧了手中的石头,这块图腾绝不能落到它的手里,不能让它再进化了。 萧然看着围拢的草人,对加尔卡的说法表示赞同。 唳—— 一只草鹰从上而下朝加尔卡头顶抓去,加尔卡头也没抬,双腿灵活交换,倒腾得飞快,踹开鳄鱼的长吻。 他身后,黄土聚集,拔地而起的泥人大手一张,抓住了袭来的草鹰,随即双手合拢,用力一扯,想要将草鹰扯碎。 萧然往后一仰,身体腾空,侧身飞踢,逼退一只上前的鬣狗,旋身落地,手中长剑脱手而出,飞旋着拦腰切断周围所有高出她腰部的草人。 长剑回旋,安德鲁吹了个口哨,被一头狮子撞翻在地,狼狈横刀架住往他脸上招呼的爪子。 被拦腰斩断的草人上下分离,下半身留在原地,眨眼间干枯崩散。上半身却依然在活动,双手撑地,不依不饶向她的方向挪动。 “这些鬼东西怎么杀不死!”安德鲁气急败坏地骂道。 草狮的力气跟真狮子比其实差得有点远,从萧然腰斩的草人身上看,它们内部都是实心的,但毕竟是由草组成,重量相对比较轻,被踩住肩膀压在地上的安德鲁呲溜一下,轻易挣脱出来,手里的刀一挥而下,砍掉了草狮的前肢。 跟萧然这里一样,失去了一部分躯体,并不影响它们的活动,只是灵活性要大打折扣。 到目前为止,出现的草编动物还没有减员,包括被加尔卡的泥人抓住的那只草鹰。 这只草鹰跟其他草编动物或人不同。 能活动起来的草编动物好像失去了吸血和生长的特性,否则凭它们近身就往肉里钻的特性,萧然和加尔卡还好,安德鲁和罗杰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加尔卡口中的它似乎放弃了自己的优势,选择了不那么聪明的方法对他们进行围剿。 除了那只草鹰。 在泥人的撕扯下,草鹰已经不成样子,但它没有溃散。被扯散的根须缠绕着,扎进了泥人的身体。 泥人松开手,奋力想要甩掉扎根的草鹰。 泥人被缠住,草鹰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笑意闪过。 萧然放缓了攻击的速度,思考这些草编动物的弱点。 每一个出现的草人或者动物袭击他们时都展现出了不同的行为。它们或许在加尔卡眼中不够灵活,但萧然察觉到了一种独特性。 如果它们都是由一个“大脑”控制,不应该展现出这种独特性。它们的行为应该会有重复的地方。 加尔卡笃定它的智慧不够,虽然现实超出意料,但萧然还是相信他的一部分判断。它的智商发展,还不足以让它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 足够聪明的话,袭击他们草编动物不会是这么乱七八糟,物种也不会这么多,各种动物的数量还不一致。 狮子和鬣狗不会配合,草人更是不堪一击,除了不死,简直像是上来送菜的。 整齐划一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样就不用模拟太多的特性,也好配合。 比如加尔卡选择单一的泥人,以及配合泥人的地陷招数。 况且,一只草编的老鹰需要叫出声吗?它的叫声有什么意义? 与其说是被控制,不如说是因为还残留着一丝本能。 它们是由草组成的,本能来自哪里? 排除掉**,当然是灵魂。 所以,萧然扫过地上各种被砍掉、拽掉的“残肢” 弱点在—— 泥人舍弃了手臂,落在地上的草鹰拧头,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加尔卡的方向,加尔卡抓住了这点异常,喝道:“打它们的头。” 话音未落,萧然已经一剑扎进了一个挣扎着挪动到她面前草人的眼眶里。 像是气球放气的噗嗤声中,夹杂着一道极细的惨叫。 随后惨叫声戛然而止,只留回荡的尾音,顽强挣扎的草人彻底失去了生机,变成一堆散落的杂草。 攻击奏效,安德鲁和罗杰眼神一亮,分别挥刀砍向动物的头颅。 断臂的泥人一脚踩扁草鹰,加尔卡操纵其余十数只泥人攻击其他草编动物。 他凝聚起来的泥人没有特别夸张的体型,但攻击力足够,以一拳一个小朋友的气势揍扁所有草编动物的脑袋。 “加尔卡,没用!” 安德鲁砍脑袋砍得气喘吁吁,却没有达到萧然攻击的效果,该活动的动物还是在活动。 “不可能。”加尔卡反驳,但被砸扁脑袋的动物摇摇晃晃,确实没死。 他看向萧然,萧然身边已经被清空了。 “是亡灵。” 萧然用了一个能让他们快速理解的说法。 三人秒懂。 “就是说要打散灵魂之火?”一听就没少玩过游戏的安德鲁踩住一个翻滚的狮头,刀锋插入眼眶。下一秒,他蹦起来往后退,鞋子差点被咬掉。 萧然:“没有附魔,所以你伤不了它。” 三分钟后,刀上刻符的安德鲁、罗杰和加尔卡开始收割。 泥人压上,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按住动物,随后一刀捅下,接着下一个。 憋屈了许久,一朝翻身,安德鲁舞者刀快乐得几乎要跳起来。 唳! “嗯?那只鹰还没死?”听到声音,安德鲁转移目标,“要不先杀它?” 他提着刀朝踩住草鹰的泥人走去,泥人让开,安德鲁刀尖向下。 噗地一声,他站立不稳,人一歪,刀也跟着一歪,擦着鹰头的边插进了泥土里。 尖利的啸声贯穿耳膜,逃过被剿灭命运的草鹰沉入地下,泥土拱起,安德鲁拔刀飞速后退。 “什么东西!” 还未被解决的动物重新散开,萧然眼中,一道道光点飞出,钻入拱起的土包中。 四人再次后退,巨大的阴影遮蔽了阳光。 绯红的草藤不断蠕动变化形态,仿佛流动的鲜血。 最终,草藤不断拔高,一张巨大的人脸浮现出来,睁开了双眼。 惜字如金的罗杰冷不丁开口道:“大概是树人?” 安德鲁:“罗杰,你可以不接话的。” 加尔卡:“它的眼睛里” 萧然:“是图腾。” 安德鲁眯起眼睛,几秒后,他道:“老兄,它的两个图腾可比咱们的大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0-330 第321章 诈尸了 罗杰喉头微动, 不知是想咽下尖叫还是恶心感。 藤条组成的巨型人脸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有密集和巨物恐惧症的人在这里能两眼一翻晕过去。 藤条泛红, 漂浮在空中,互相纠缠的细细根须也不例外,它们蠕动起来,随风飞舞,就跟剥了皮的躯干,只露出皮下缠绕的毛细血管,既惊悚又恶心。 罗杰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在图腾的位置。 嵌在眼眶中的图腾跟篮球差不多大, 它们所在的位置,类比人类五官, 就是瞳孔的地方。 藤人出现后没怎么挪动, 只是居高临下地凝望着脚边的几个蝼蚁。 加尔卡似乎很激动,胸膛起伏, 喘着气道:“我们必须靠近它, 想办法弄掉图腾。” 萧然微微侧了下头, 视线依然不离藤人。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 都知道图腾是它的核心。但要靠近, 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有一部分裸露, 但另一部分藤条还扎根在土里,它埋在土里的范围不知道还有多大。 罗杰的眼神颤动了,目光在地上游移, 惋惜地看着枪托炸成一片片的猎枪,那是他不断击打草狮后造成的。 要是枪还在的话,他可以试试朝图腾的位置开枪。 萧然没有出声, 不考虑图腾的作用,眼前的东西可以称得上是妖。 不过两者的力量体系不一样, 不知道这只藤妖或者草妖是不是跟妖一样,怕符咒,也怕天雷。 这么庞大的体型,一道雷劈下来,不死也重伤。它主动暴露,又主动聚集,倒是省了不少事。 安德鲁悄然朝罗杰的方向移动,不动声色给他使眼色。 藤人中,两个图腾的位置也在移动。它们动起来的时候,萧然才发现有极细的根须缠在图腾上,填满图腾上深刻的线条。根须收紧或移动,图腾也跟着移动。 安德鲁僵了一下,惊诧又不可置信地低声叫道:“它是不是在看我?” 下一秒,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数根藤条从土里抽出,带着破空声朝四人袭来,他们各自闪避,被迫分开。 藤条抽在地上,干涸的土地尘土飞扬,大地龟裂。萧然垂眸,这块地的水分在藤条出现后进一步被吸收,几乎要化为沙土。 加尔卡想要再从地里抽出泥土塑成泥人,但没有丝毫水分的土地让泥人成型得更困难一些,他还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跟自己抢夺泥土的控制权。 额头突突直跳,加尔卡将牢牢握在手里的石头塞进口中。石头比嗓子眼大一点,他无论如何也咽不进去,就含在口里,垫在舌头下面,然后要紧牙关。 十数个泥人融合,组成一个和巨型藤人差不多高的巨人,但体型相比“瘦”了一大圈。 泥人踩着沉重的步伐冲向人脸,地面也跟着不断颤动。 安德鲁和罗杰早就在往后退,他们才不会冲上去送死。如果没有藤条的阻挠,两人大概能跑的飞快,眨眼间消失在加尔卡眼前。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加尔卡没空管他们,泥人在前,顶住了大部分压力,但或许是属性相克,藤条一旦扎进泥中,就快速生根发芽,将泥人扎得千疮百孔。 加尔卡一边要小心避开藤条袭击,一边又要不断为泥人加固,还要想办法靠得更近,根本无法分心。 其实最快靠近的办法就是放任自己被藤条缠上,也许他在被吸干血肉之前就会被拖拽回去,自然就能融入藤条中。 但加尔卡不敢肯定它有这个智商将猎物带回巢穴,它以前都是直接吃掉。他口中的图腾能够保护他一阵,不过他不准备将图腾的力量用在这里,他需要精打细算,不能过度消耗图腾。 能在接近主体的时候再被吞噬就不一样了,可以省下许多能量。 不过最好的办法,是他能够直接到达图腾的位置,可惜他不会飞。 加尔卡无意识看了还在原地的萧然一眼,她没有动。 同样在躲避藤条,但她不前进,也不向安德鲁两人一样寻找退路。之前在什么位置,现在也还在什么位置,像一个看客一样旁观,十分游刃有余。 心知她没有尽全力,加尔卡收回眼神,他没有再开口祈求,他有他的目的,别人不肯全力帮忙,也在意料之中。 泥人顶住压力,终于靠近了藤人。 在加尔卡的控制中,泥人一手格挡舞动的藤条,反手一抓,在藤条故技重施,扎根进身躯之前,用力一拽。 虽然瘦了不少,但泥人的力道极大,藤人被拽得一歪,扎在土壤中的根茎根根崩断,身躯不稳地摇晃起来。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似人声,又似兽吼。崩断的根茎快速生长,追逐着其他人的藤条缩回,噗噗扎进土中,跟泥人角力。 这是个不太聪明的做法,它应该先瓦解泥人,跟之前一样。 对加尔卡来说,藤人的反应是对他有利的。他想要的不是拔河赛,却阴差阳错限制住了藤人。只见泥人像薅头发一样薅住一把藤蔓将它拖住,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砸向右边的眼眶中。 拳头落下,藤人的人脸颤了颤,竟然露出一种清晰的痛苦之色。 咔嚓—— 被砸中的图腾崩掉了一角。 加尔卡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之色,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发现。 缠在图腾上的细丝仓促移动,藤条覆盖在眼眶之上,防止泥人再次给与重击。 两只眼睛消失在藤蔓中,图腾被细细的根须牵引着不断在它柱形的身体上游走,若隐若现。 这一击看似造成了伤害,但藤人反应过来之后,抽回了不少藤条,反而将泥人的拳头裹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随即,泥人四肢也缠上了藤条。 萧然见状,手中长剑转动,剑光熠熠,瞬间将周身的清空。 在藤条回防的空挡,安德鲁和罗杰得以脱身,两人跃出包围圈,飞快退出十几米远。 安德鲁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萧然一声。 萧然朝他们摆手,道:“你们走吧。” 安德鲁也不矫情,他能提醒一句就是仁至义尽了,看她一味闪躲,却脸不红气不喘,自己和罗杰汗流浃背,身上还有伤,被吸了不少血 人家的保命手段怎么也比他们两个强,不用他们操心。 两人的身影远去,萧然手腕一翻,抬手在剑上一抹,长剑脱手,穿透挡在藤条前的泥人,扎入嘴巴所在的位置。 泥人和藤人同时一颤。 “破!”萧然低喝一声,剑身颤动,一圈金色的光芒水波一样荡开。 轰—— 藤条和泥块裹在一起满天飞舞。 泥人不怕疼,藤人的惨嚎声比先前更甚。 藤人身上凹进去了一块,圆柱形的身体有了“腰”,“腰”间还在滋滋作响,不知名的力量还在腐蚀藤蔓。 造成伤害的剑凌空悬在藤人跟前,萧然并指一点,剑身再次插入藤人中。加尔卡身体跟着颤了颤,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被洞穿的泥人不断散开重聚,最后化成流沙,反向侵入藤条中。 红色的柱形中渗入黄色的流沙。流沙时隐时现,反而像血管之外终于披上了一层人皮。 只是这人皮残破不堪,不能完全将血管裹住。 黄沙追寻着图腾的方向,和根须抢夺对图腾的控制。 加尔卡回头,神情挣扎:“你” 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湿润的风卷起黄沙,阴云遮蔽了太阳,他浑身汗毛竖起。 轰隆,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朝着藤人劈下。 符咒既然能伤到藤人,天雷自然可以。 藤人:“唳!!!” 它浑身颤抖,无数藤条化为焦炭,随着它的抖动掉落。 远处安德鲁和罗杰没有跑太远,在车队陷落的地方他们被拦住了。 一刀砍翻鬣狗,滚落的头颅中带血的根茎迎风招展。罗杰咬着刀,倒上汽油,扔下打火机,将尸体点燃,然后重复先前的步骤。 死在这里的人都被藤蔓操纵着诈尸,在车队附近游荡。 “第五个。这里死了几个人?”安德鲁手下不停,重复砍人的动作。 罗杰含糊着回答:“不知道,当时太混乱了,跑了一部分。” 安德鲁:“希望这些鬼东西没有跑出去的。” 罗杰:“先解决这里再说。” 又是一刀,安德鲁伤心道:“这里的草藤好像不太灵活,光头他们碰上了也能解决。可惜我的车废了,没油没轮胎,再也开不起来了。” 以后就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了。安德鲁不经意间想起了骑着狮子的部落人,一时有点羡慕。 罗杰没有接话,专心干烧尸工作,偶尔帮一把安德鲁的忙。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回头,但天上明显的闪电和雷声还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两人一起转身,正巧看见闪电落下的一幕。 安德鲁张大嘴,“雨季要来了?” 又一道闪电落下,罗杰一刀结果了摸到安德鲁身后的尸体。安德鲁不得不专心应付眼前的情况。 加尔卡瞪大了眼睛。 落雷中,藤人狂乱地挥舞藤条,试图保护自己。 每一道雷劈下,藤人就缩小一圈。闪电击穿土地,雷电的力量在地上游走,不放过它的每一条根茎,它已经无法扎根在地里,索性将根茎都抽出来,团成一个球,试图抵抗落雷。 抽出的根茎颜色从先前的鲜红,到绯红。 颜色越来越浅,最外层几乎只能看到一丝红色。 藤人变成了藤球,艰难移动,想要逃离天雷范围,但徒劳无功。 下一秒,加尔卡不顾雷电的威力,闷头冲向藤球。 胡乱扫过的藤条被加尔卡主动抓在手里。根须刺破皮肤,藤球需要补充能量,加尔卡张嘴,图腾的一丝气息泄露。 顷刻间,他整个人都被拖进了藤球中。 萧然对加尔卡的举动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加尔卡想要图腾,她早就料到,不然他之间应该直接说打碎图腾,而不是弄掉。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会以身犯险。 天雷无法驱散,最后两道雷落下,整个藤球被雷光笼罩。 “加尔卡呢?”安德鲁的声音传来。 萧然侧身,指了指地上混元的巨型碳球。 安德鲁和罗杰没敢靠近,往前一步,他们身上就跟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握刀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这里明显残留着一丝没有消退的雷电之力。 “他死了?”安德鲁跟罗杰面面相觑。 碳球颤动了一下。 安德鲁差点跳起来:“它还活着?” 罗杰同样满脸戒备。 第322章 诈尸了 颤动的藤球裂开, 从里面探出一只漆黑的手。 一个不成人形的黑炭滚出来,藤球经过这番折腾, 咔咔咔,碎了一地。 安德鲁左右绕圈,试探着哪里是安全的范围。 安德鲁:“他死了没有?” 问话没什么幸灾乐祸,等着落井下石的意思,似乎完全不把加尔卡之前的算计放在心上,哪怕他们险些丢了性命。 “没死。”萧然道。 她能听到加尔卡微弱的呼吸。天雷不是针对他的,藤球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不过毕竟是被雷劈, 扫到台风尾的伤害也不轻。 他也没有什么历经雷劫后被灵气洗刷的奇迹,不会一下子褪去焦炭外壳, 获得新生。 罗杰动了动脚, 换了个角度看躺在地上的人。一块黑炭,也看不出花来。 “这里没有医生, 部落离得有点远, 车不能用。” 他的言外之意是加尔卡的情况等不到他们给他找个医生吊命。 安德鲁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 道:“真是麻烦了。” 萧然好奇道:“你们不希望他死?” 安德鲁将刀插进地里, 一下子没插稳, 这块土地承受了太多, 极为脆弱,固定不了东西。刀一歪,砸在他的脚背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安德鲁翻着白眼开始抽搐。 滋滋的电光沿着刀背炸出微弱的火光。 罗杰怔了一瞬,丢下手里的刀冷静地想办法把安德鲁跟刀分开。 安德鲁皮糙肉厚, 甫一“断电”,人就清醒过来, 他哆嗦着骂了一声,心有余悸地看了萧然一眼,脸色不断变化,最后定格在钦佩上。 按着心口的位置,安德鲁回答了萧然刚刚的问题:“他在哪里死都可以,但是不能是跟我们一起出来的时候死,尤其是他死了我们还活着。” 那些部落人一定都回去了,带回了一些消息,这会很麻烦。 不想沾上麻烦的话,他和罗杰要么只能四处流浪,免得被锁定仇恨,要么就干脆反过来将部落清洗掉,保证自己的安全。 前者安德鲁不想选,后者他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加尔卡对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 萧然在加尔卡身边蹲下,屈指敲了敲他身上的碳壳。 安德鲁神色怪异地看着她的动作,道:“你不怕被电吗?” 萧然:“你以为雷电是怎么来的。” 安德鲁仰头看天空,太阳跟火球一样,仿佛刚才的电闪雷鸣是错觉。他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些东西,想得有些头疼,干脆甩了甩头,坐在地上恢复被电麻的手脚。罗杰站着,没有完全放松戒备。 加尔卡的呼吸平稳,脉搏也有力了一些,黑炭下,隐隐有绿光在他身上游动,绿中夹杂着一点红。 碳化的不止有他的皮肤,还有将他裹得死死的藤蔓。 萧然拨了一下,藤蔓还有些韧性,没有完全死亡,它们缠在加尔卡身上,扎进血肉,像一种共生。藤蔓借着血肉的供养获得了喘息之机,它们的再生能力又恰好保住了加尔卡的生机。 再往下,加尔卡的右手紧紧捏成拳头,皮肉粘连在一起,已经看不出五指的形状,整只手掌都连在一起。 那两个图腾都没有这么小,不知道他手里攥着的是什么。 萧然的指尖虚虚点在加尔卡眉心,思考要不要趁现在将晶石取出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加尔卡发出一声闷闷的呻吟。 “加尔卡,你醒了?”安德鲁迫不及待问道。 加尔卡颤了颤,睁开眼睛,萧然收回手。 十分钟后,加尔卡坐起身,萧然在一堆黑漆漆的炭块中扒拉出两个碎得不成样子的图腾,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加尔卡挪动了一下,趴在地上拨了拨图腾碎片,惋惜地叹了口气,“没用了。” 不过他还是将碎片拢在一起,朝安德鲁道:“有没有袋子,把它们装起来,一起带回去。” 安德鲁抽了抽嘴角,不爽地哼了一声,给罗杰使了个眼色。 罗杰沉默回望他,反手拍自己的胸膛。那意思是他一直光着膀子,上衣早就不见了。 安德鲁:“等会儿去车里给你找。” 加尔卡盯着他。 几秒后,安德鲁妥协似的站起来,勾住罗杰的肩膀,“走,去找袋子,要支开人就明说嘛。” 打发走了两人,加尔卡对萧然点了下头,道:“他们暂时不会回来,待会儿你可以动手了。” 萧然挑眉,“不用送你先回部落?” 加尔卡摇头,“就在这里吧。” 他左手颤抖,发现自己张不开手以后,问:“能不能帮我把手里的东西取出来?” 萧然:“这样只能把皮肉割开。” 加尔卡表示可以。 萧然动手帮忙。碳化的皮肤最开始拨开不怎么疼,等刀子下去后就有血渗出来,又很快被藤蔓吸收,藤蔓抖了抖,隐隐恢复了些活力。 四周很安静,加尔卡呼吸加重,疼得直喘气,他找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你们要晶石做什么?” 刀锋沿着粘连的肉切开一个椭圆的弧形,必须撬开指骨才能把东西拿出来,加尔卡嘶嘶吸气。 萧然吐出两个字。 加尔卡愣了愣,道:“原来是这样。” 他有意外,又有了然,就是没有怀疑,很轻易就相信了萧然的话。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加尔卡似乎想笑,但脸上紧绷的肌肉让他笑不出来,他说:“你知道寄生的那个东西会给人编织一段记忆吧?” 萧然手上动作一顿,复又继续,点了下头。 “我觉得那不是记忆,是未来。” “怎么说?” 加尔卡慢慢讲述自己的思考和猜测,他想这件事想了很久,又没有人可以交流,现在碰到一个知情的,终于可以倾吐出来。 他是个画家,虽然萧然对此持一定的怀疑态度,但加尔卡确实没有撒谎。 艺术家大约天生比一般人敏感一些,对事物有着细腻的感知,加尔卡就是这类人。 他还有丰富的想象力,但绝对能区分幻想和现实。 “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中二病,妄想成神。”加尔卡语气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开玩笑。 他能分清什么是自己做的,什么是自己不会做的,所以对于“重生”的记忆,加尔卡保持着怀疑态度。 “我之前并不相信重生,直到经历过几次变故。” 如果事情总是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发展,他也会情不自禁产生动摇。 记忆很逼真,连加尔卡自己都觉得如果碰上了相同的事,他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但当他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准备提前布局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一样的人。 “重生”前,他就认识这几个人,“重生”后,这些人也“重生”了。没听说过特等奖还会搞批发的,意识到这点,加尔卡一下子就从预知未来,提前占有机缘,清除威胁的洋洋自得中清醒过来。 他又开始怀疑起来,摇摆不定,然后就摇摆到崔明珠找上门了。 “那个女孩走了以后,我一直在回忆自己得到了记忆。有些地方变了,但有些地方并没有变化。比如这片草地,比如我认识了安德鲁他们,还有聚集地。” 加尔卡脸上的肌肉绷紧,萧然从他手中抠出来一块跟玉石差不多的石头,石头上刻着鲜明的线条。 “人不能描绘出没有见过的东西,我想,外星生物应该也不行。它是怎么知道安德鲁、罗杰的?寄生发生的更早,我认识他们是在寄生之后。” “所以,我得到的记忆一定有一部分是真实的,甚至大部分可能都是真实的。所有的事在未来都会发生,它窥见了这些,又为了让我按照计划行动,为我透露了未来。” “在未来,天真的裂开了,像被人打破的玻璃罩子,裂缝里钻进来无数嗜血妖魔。” 加尔卡道:“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没有人能拯救末日,生机已经被我们自己斩断了。” 加尔卡语气里带着懊悔,“它很狡猾,蛊惑我们去吞噬同类的力量壮大自身。为了自己,为了活命,为了强大到为所欲为,人是会抛弃底线的。” 萧然问:“怎么吞噬?” 加尔卡不回答了,“这是秘密,不应该被人知道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就不会有人去尝试。 萧然没有追问,她猜也许是力量结晶一类的东西,比如末世丧尸小说里的晶核,玄幻小说里的内丹等等。 “最后呢?有人真的成神了吗?” 加尔卡摇头:“不知道,或许没有人成功,否则就不会有‘重生’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从加尔卡手里撬出来的时候都被萧然焐热了,她摊开手,将石头递到加尔卡跟前,石头上的图案展现在两人眼前。 萧然:“这也是一个图腾?” 石头上的线条很细腻,刻得好像是一只鸟。 “嗯,上面刻的是乌鸦。”加尔卡道。 萧然仔细看了一下,不太看得出来,跟乌鸦不太像。 “它有什么用?” 加尔卡费了这么大力气,是为了这个图腾? 加尔卡完好的右手捏起石头,眯着眼睛看上面的乌鸦,他调整角度,萧然恍惚看到乌鸦的眼睛也在灵活转动。 “以前乌鸦被称为报丧鸟。不过现在科学研究表明那只是因为乌鸦是食腐动物,人快要死的时候,会散发出腐朽的气息,所以乌鸦被吸引过来。” “原始部落不知道科学,他们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对死亡的恐惧赋予了乌鸦死亡使者的身份。他们崇拜乌鸦,认为它会接引亡灵。” 加尔卡仰头,撑着身体,语气飘忽:“人死后,是有灵魂的,灵魂保留着一个人生前的记忆。这一点刚刚得到了证实。” 萧然大概明白了加尔卡的用意,指出一点:“它们保留的记忆不完整。” “总比变成一个白痴好。”加尔卡摩挲着石头,道:“白痴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你能帮我个忙吗?” 萧然点头:“你说。” 加尔卡把石头重新递回来,平静道:“杀了我。” 第323章 诈尸了 估算好了时间, 安德鲁和罗杰带着从车里找到的衣服回来。塑料袋是文明世界的产物,他们都快朝野人的方向退化了, 没有那玩意儿。 有了之前的教训,安德鲁不敢靠太近,他将衣服团成一团,丢给加尔卡。 加尔卡还在拨弄地上的图腾碎片,头也没抬。 安德鲁不以为意,眼神扫了一圈,皱起眉:“加尔卡, 那个人呢?” 问完后他反应过来,“艹, 人不会走了吧?” 他还指望能问问外面的情况呢。 罗杰心态好一点, 他没有亲人,没有牵挂, 在哪里都无所谓。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安德鲁, 朝加尔卡努了努嘴:“你看看他。” 安德鲁抹了把脸, “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有些烦躁, 他还是听了罗杰的话, 多看了加尔卡两眼。 这会儿加尔卡没那么狼狈了, 身上还是黑漆漆的,不过看得出来,皮肉已经快要长好了。 啧啧两声, 安德鲁心想,连医生都不用找了。自己身上的伤有的还时不时流血。 大草原上生活,最缺的就是医药, 这种恢复能力让人羡慕。 随后他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不是一直在重复动作?”安德鲁跟罗杰确认。 他发现加尔卡的动作是机械性的,连拨弄碎片的顺序都是固定的, 基本上是逆时针从外向内圈,一遍遍点数。 也不知道那些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他一直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腿一动不动,好像下半身瘫痪了一样。不过他的腿上还缠着一些藤蔓,可能是藤蔓限制了他的行动。 但是,藤蔓很细,跟筷子差不多,也不密集,正常人稍微用点力,就能挣脱。 安德鲁将刀横在身前,叫道:“加尔卡?” 加尔卡没有回应他。 安德鲁有种不祥的预感。加尔卡不是一个沉默的人,就算不想说话,他起码会维持表面的礼貌,不会一点反应都不给。 加上他上下半身的诡异,安德鲁不禁道:“加尔卡还是加尔卡吗?” 罗杰也不知道,他只能说加尔卡很安静,最少没有攻击人。 “你们回来了。” 安德鲁猛然回头,力度之大,让人疑心他能把自己的头甩飞。 “你没死?” 萧然扬眉:“嗯?” 安德鲁讪笑着放下刀,道:“我还以为” “你刚刚去哪儿了?加尔卡怎么回事?他好像对外界没有反应。” 话音刚落,加尔卡就抬起头,对着萧然招手,喉咙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不知道是要说什么。 萧然拿出一株枯草,抖了抖草根上面的黄土,又细又长的根须被抖散,随着她的动作颤动,两条细须上面还绞着一只甲壳虫,虫子的脚不断划动,做着无用的挣扎。 她把枯草递给加尔卡,道:“草原上还有它的分株,没那么凶残,它们只会吃虫子,不过以后也许会再次进化成吃人的东西。” 加尔卡伸手掐掉根须,解放了甲壳虫,落地的虫子一秒不停地往外跑,路过安德鲁脚边,他忍了忍,抑制住抬脚踩死它的冲动。 虫子很快跑没了影,萧然道:“剩下的分株,你们要自己想办法除草。” 加尔卡点了点头,翻了个身让自己坐好,将手里的枯草揉成一团。随后他看向安德鲁,眼神有些陌生,皱着眉头似乎在竭力思索。 气氛有些诡异,安德鲁搓了搓竖起的汗毛。 萧然:“安德鲁。” 突然被叫名字的安德鲁满脸疑惑,“怎么?” 萧然:“不是跟你说话。” 安德鲁:“?” 靠着提醒检索到相关记忆的加尔卡迟钝开口,舌头跟新安上去的一样,含糊叫道:“安德鲁,罗杰,咕噜咕噜” 安德鲁费劲理解了一下,才听明白他是叫他们帮忙装碎片。 安德鲁:“?” “雷劈后遗症。”萧然替加尔卡想了个理由。 安德鲁“哈”了一声,以表示对她睁眼说瞎话的抗议。 最后他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着用衣服裹好了碎片- * 加尔卡不方便动,他身体有一部分跟藤蔓融合,还不能很好控制原本不属于他的这部分肢体,只能躺在原地。 死去活来以后,他的记忆也有点混乱,表现为不怎么认人以及需要重新适应身体的每个器官。 晶石已经到手,萧然准备明天就出发,多留一天是想等加尔卡恢复一些,最少能有自保能力,而不是糊里糊涂的。 她和加尔卡不走,安德鲁跟罗杰也不好离开,四人只能在野外凑活一晚。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要将人晒中暑,到了晚上,温度骤降。安德鲁和罗杰来回两趟,搬运了食物和帐篷过来,又点燃了火堆。 动物的嚎叫声远远传来,但是没有敢靠近的。 安德鲁啃着烤肉,罗杰在发呆,加尔卡还是保持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 吃完了肉,填饱了肚子,安德鲁用刀拨弄了一下火堆,火堆噼里啪啦炸开。他挑起一株企图逃跑的枯草,毫不留情将它甩进火里。 “生命力真顽强。” 安德鲁吐槽了一句,斟酌着,终于开口问了他想问很久的问题:“外面现在是什么样了?” 萧然察觉到他话中的颤抖,他也许早有预料,只是不死心,所以才向她求证。 萧然也不安慰他,直言:“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哪里都很乱,情况跟这里差不多,有的好一点,有的更糟糕。” 要解释颇费口舌,她把手机扔给安德鲁,道:“你可以自己看。” 安德鲁手忙脚乱接过手机,“这里没网。” “我的可以用。” 罗杰不发呆了,凑了过去,两人挨在一起,历经变故以来,首次接触外界的消息。 屏幕的冷光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偶尔还有人声传出,多数伴随着各种惨嚎。安德鲁没有客气,视频该刷就刷,网络十分通畅。 萧然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头顶的月亮亮得惊人,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然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已经染上了白色。 火堆早就熄灭,安德鲁和罗杰不见踪影,帐篷留在原地。她上前拿起手机,背面还残留着一丝热度。开不了机,电量用光了。 加尔卡咳嗽了一声,萧然转头,见他站起来。 “早。”他神色自若地跟萧然打了声招呼,腰部以下由藤蔓代替双脚,慢慢挪动。 加尔卡低头,随即笑了笑,道:“收不回来,需要适应一阵子。” 萧然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几遍,收回眼神,问:“清醒了?” 加尔卡:“算是吧,有些记忆还是有点混乱。” 安德鲁和罗杰回来了,带回了一身煞气,两人眼底青黑,眼眶通红,想必一夜没睡,天刚亮又不知道跑去哪儿发泄了一通。 见萧然醒了,安德鲁瞪着双眼看她,“你是怎么过来的?乘船?能加个人吗?条件你提,只要我能办到。” “没有船。” “没有船你难道是游过来的吗?!” 罗杰按住他的肩膀,“安德鲁,别冲动。” 萧然没理他,对加尔卡道:“我该走了。” 加尔卡沉默了一下,“我不能跟你离开。” “不过,祝你好运。” 萧然给他留了一个号码,她知道加尔卡应该有办法联系外界,不然他传不出视频。 以后各个大陆之间还是会有联系的,加尔卡算是这里的领头人,保持沟通方便以后交流。 加尔卡记下号码,把衣服兜起来的图腾碎片递给她。 萧然惊讶:“你不是要带回去?” 加尔卡:“没用了,给你做个纪念。” 萧然谢过他的好意,想要拒绝,加尔卡道:“拿着吧,说不定你会需要的。” 萧然收下了。 她离开的时候,安德鲁还想拦她,被加尔卡挡住。 最后她隐约听到安德鲁愤怒的吼叫和加尔卡在说什么需要拯救世界的话- * 到达登陆的地方,萧然呼唤章鱼。 这里的海滩相对平静,没有稀奇古怪的东西。 章鱼信守承诺,跑得不远,萧然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它劈波斩浪,张牙舞爪地游过来。 一路还抽飞了不少鱼类。 「你回来的真快。」章鱼隐隐有些埋怨的意思。 萧然道:“你不想回去。” 章鱼七手八脚抓了十几条鱼嚼吧嚼吧,「回去没有东西吃。」 “不会,回去后你就可以离开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这句话给了章鱼无限动力,回程是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它几乎是昼夜兼程。 上岸前,萧然取出了章鱼身上已经成熟的晶石。 自由了,但它却没有走,依然在这片海域游曳。 章鱼的体型过于显眼,甫一出现,特调局就收到了消息。 不久之后,有人过来接她去特调局的办事处,之后又匆匆辗转,等安定下来的时候,萧然已经在山上了。 原本人迹罕至的地方现在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热闹得是小山神看一眼都会嫌弃的程度。 萧然见到了李兴学,他身边有一个人举着图纸,跟他一起在商议什么。 萧然过来的时候讨论到了尾声,拿图纸的人将纸张一卷,招呼人开会。 “人都回来了吗?”萧然站定,问道。 李兴学揉着额头,满脸疲惫,“绯村媛理被带回来了,你回来的最快。” 他往后望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人没有带回来?” “没有,他比较配合,还能保留记忆。” 萧然说了经过,还有图腾的作用。 李兴学听完,感叹道:“这世上神奇的地方果然很多,也不能小看别人的底蕴。” “炼炉建的不顺利吗?” 李兴学苦笑,“还没开始建,只有图纸,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材料。” 第324章 诈尸了 清晨的山里很吵闹, 人声和鸟兽虫鸣,吵得人无法安眠。 萧然拉开帐篷, 一团白影闪电般奔来,直扑她面门。她探手一抓,掐住了白影的后颈皮,将它拎远了一点——是一只白狐。 狐狸可怜兮兮地跟她对视,前爪抱起,朝她作揖。 雪白蓬松的狐尾半垂着扫来扫去,它身上秃了好几块, 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秃的,浑身的毛凌乱无比, 乱七八糟支棱着, 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 虽然有点斑秃,但它的颜值很高, 眼睛水汪汪的, 还自带眼线, 望着萧然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狐狸嘤嘤直叫, 萧然没有心软, 却也不打算为难它。就是一只刚开智的狐狸, 妖也算不上,更没有害过人,用不着见到就喊打喊杀。 手一松, 狐狸掉在地上,四肢着地稳住身体,调转方向似乎想跑。刚窜出去没几步, 尾巴一摆,下巴着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滚了一圈后跳起来翻身窜进了萧然身后的帐篷。 “嘤嘤~,嘤嘤~,你在哪里呀~,快出来,有好吃的。” 顾烟晚一边叫着,一边往这边跑,随即在萧然身前站定。 “是你呀。你看到嘤嘤了吗?” 身后的帐篷簌簌抖动了几下,又恢复平静。 嘤嘤估计是那只狐狸,顾烟晚穿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上面沾的白毛很显眼。裤子上沾着草屑和泥土,头发上还有树叶,好像在哪个草堆里打过滚。 她一双眼睛清亮有神,眼神里充满期待。 “你认识我了?” 顾烟晚奇怪地看着她,几秒后,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道:“认识呀,我们” 她掰着手指头数,手上还沾着狐狸毛,不仅有白色的,还有灰色的、另一种动物的毛发。 萧然走了一下神,就见顾烟晚数完了十根手指头,放下手,道:“我们十一天以前见过,你不记得了?” 熟悉的怜悯表情又出现了,萧然恍然,她该不会是在可怜她记性不好吧。 “我记得。”萧然道。 顾烟晚撇了撇嘴,不太相信。 “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嘤嘤?我看到它往这边跑了。”顾烟晚眼珠乱转,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 娇蛮的语气和神态,有点熊孩子的模样,但她长得好看,加上一看就知道心中不成熟,反而让人怜惜,不怎么惹人厌。 萧然冷着脸撒了谎:“没见过。” 顾烟晚撅嘴,“那你早说嘛!” 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她转身就走。 心智在恢复,就是变熊了点,萧然心想。 不见人影后,斑秃狐狸小心从帐篷中探出身,确认令它害怕的人不见了,甩着蓬松的尾巴小跑出来,在萧然脚边蹭来蹭去,既是讨好,又是感谢。 “咦,这不是总跟着小顾的狐狸吗?” 听到顾烟晚的名字,狐狸尾巴瞬间炸开,再次连滚带爬逃进了帐篷,帐篷里传来哗啦一声,不知道它是慌不择路撞翻了什么东西。 那速度和反应把说话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萧然问:“顾烟晚虐待它了?” “啊?”说话的人回神,道:“也,没有吧?” 迟疑的语气暴露出她的底气不足。 这里的人都知道顾烟晚神志有点问题,智商像小孩子,但她平时也不闯祸,就是很喜欢招猫逗狗。 从她表现出的智商来看,也确实是人嫌狗憎的年纪。 这里没有猫狗,但动物多,顾烟晚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对力量的掌控很熟练,这份熟练被用在动物身上。基本上被她看到的动物都免不了被困住抱一抱,撸一撸。 下到兔子,上到老虎,个个都没有逃过她的嚯嚯,被撸得生无可恋。 最初,他们还担心顾烟晚下手没有分寸,动物反抗会伤到她。后来发现她能把动物压得死死的,又只是撸一撸,也不伤害它们,渐渐放下心来。 有些动物被撸了一次,可能是觉得屈辱,后来就躲着这里走。顾烟晚被特别叮嘱过,不能离开营地范围,她很听话,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因此几天过后就基本上逮不到其他动物了。 除了总是出没的狐狸。 她见过狐狸被抱着生无可恋的样子,但没见过它这么害怕。这反应太大了,搞得她也不太确定了。 “你们确定她没有离开过?有人跟着她吗?” 来人点头:“一直都有的,轮班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萧然道:“刚才她过来了,我没看见你说的跟着她的人。” 来人没碰到顾烟晚,闻言脸色都变了,“有人玩忽职守。” 萧然不这么觉得,“你说她的能力很强,或许是她想办法摆脱了跟着她的人。” 来人皱眉:“就算是这样,他们发现人不见了也没有上报。” 要么是顾烟晚有办法糊弄过去,要么是跟着她的人怕被问责,选择了隐瞒了。 萧然倾向于前者,能被带到这里的人,一定会服从命令,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撒谎。虽然她不知道以顾烟晚的智商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但如果真是她的话,顾烟晚到处乱跑就很危险了,对她自己,对别人都是。 一个心智不全且掌握着强大力量的人被丢在外面,有可能被人利用,也有可能因为无法控制情绪而随意发泄自己的力量。 李兴学奇怪她没有将加尔卡带回来就是因为这点。 被寄生过的人会失忆,但不会失去已经掌握的力量,放在外面就是不受控的大杀伤性武器。 来人:“我会通知李局去查的。” “嗯。” 来人咳嗽了一声,说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司顾问,您昨天来的晚,没来得及仔细告诉您这里的布局,我带您转一圈,认认地方,刚好吃早饭。” “不用,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来人还惦记着去调查顾烟晚的事,便说好,仔细给她介绍了营地各个地区的方位和一些基本的生活区域。 临走前,她道:“对了,您要找李局的话,从这里出去一眼就能看到一条路,沿路直走,右拐进峡谷,就能看到人。” 萧然没找李兴学,她撩开帐篷,斑秃狐狸趴在地上,爪子勾着一件衣服,里面包的是加尔卡送给她的图腾碎片。 昨晚她把这些碎片带回来,本来是想仔细看看的,但后来又有点事,就裹起来随手放到了桌子上,回来的时候望了收起来,现在被斑秃狐狸不小心带到了地上。 斑秃狐狸发现她进来后,蓬松的毛又炸起来,身体弓起,慢慢伏在地上,不敢动了。 萧然上前,手从它的肚皮穿过去,将整只狐狸抄起来,软乎乎的触感让她没忍住摸了一把,就将它放在一边。 “这里面的东西本来就是碎的,跟你没关系。” 斑秃狐狸耳朵竖起来,左右晃动,嘤嘤地叫唤,它听懂了。 萧然蹲在地上把滚出来的碎片一一捡起,一边问道:“你害怕顾烟晚,为什么不跑?” 斑秃狐狸嘤嘤嘤,它还不能说话,萧然也不懂它想表达什么。 “算了,你想躲就待在这里吧。” 碎片都被拣好,萧然将它们摊开,放在桌上,逐一翻了个面,将有图案线条的一面朝上。 图腾碎得很均匀,摔了一下以后没有变得更碎。萧然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些碎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图腾,加尔卡没跟她说。 现在没什么事,她索性就扶着桌子将这些碎片拼起来。 难度不大,半个小时后,两个图腾恢复了大概的形状。 一个上面布满杂乱的线条,像是有人左一下,又一下随意添上去的,萧然仔细分辨了一下,察觉上面刻的可能是一株植物,杂乱的线条大概是植物延展的根茎。 有点过于抽象了。 另一个就很平平无奇,不难辨认,刻的是一个太阳,不过太阳里面空了一块,缺少一块碎片。 图腾完全失去了力量,萧然能感觉到。 难道真是让自己留作纪念? 萧然摇了摇头。斑秃狐狸跳到桌子上,伏在图腾边上,舔着自己的爪子,打理凌乱的毛发。 萧然揉了一把脑袋,又帮它把毛发理顺,叮嘱它:“别乱动。” 然后弯腰找丢失的那一块。 找了一圈后,萧然在帐篷的一角找到缺的那块碎片。 这块碎片毫无棱角,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圆形。萧然沿着它的弧线摸了一圈,细微的颗粒感有点喇手。 它看着是石头的颜色,摸起来也像石头。萧然掂了掂,重量有点超标了,正常同样大小的石头没这么重。 举起来晃了晃,又敲了敲,是实心的。 “奇怪,又轻了。” 圆形石块的重量在轻和重之间反复变化,十分明显。 萧然带着疑惑将它放到图腾上缺失的位置,线条连贯起来,太阳里面是一只眼睛,瞳孔的部位就是圆形石块。 石块的颜色较周边碎石更深一些,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萧然快步掀开帐篷,朝声音发出地方远眺。 营地的人各干各的,反应很平淡,早已司空见惯。 萧然拦了个人,问发生了什么。 “是炸炉了,每天都炸几回。” 难怪所有人都很淡定。 萧然想起昨天李兴学说的缺少材料,决定过去看看。走之前,她带上了那块奇怪的石头。 斑秃狐狸看她要走,跳下来,亦步亦趋跟着她。 第325章 诈尸了 萧然到的时候, 爆炸的废料被有条不紊的从谷中往外送。进出的道路两旁堆放着一些金属材料。 她往旁边让了让,等人过去后再往里走。 谷中人不多, 并不狼藉,防护措施到位,也没有人受伤,爆炸影响的范围不大。应该是有了丰富的防炸经验。 就是气氛不怎么好。 姜广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扣着地皮,陈瞎子手里缠着一卷各种颜色掺杂的丝线,来来回回走动, 将不同的丝线绕在地上钉起的木钉上。不断重复弯腰起身的动作,萧然看着都觉得他累得慌。 不一会儿, 地上跟摆迷魂阵似的, 缠满了各色线团,他又去拆。 李兴学也蹲着, 蹲在一个特别像是青铜大鼎的炉子脚边, 满面愁容。 地面被收拾干净, 其他工作人员有序离开, 看样子今天是不会继续“炼”东西了。 萧然没看到昨天那个拿图纸的人。谷中最大限度保持着原生态, 飞瀑湍流, 草木清新,好像也没有大工程,需要用到图纸设计的地方。 “谁来了?”陈瞎子绑完一根丝线, 背对着萧然问道。 李兴学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叫萧然的名字。 陈瞎子松了松手上的线,转过来正面对着萧然:“不对, 还有一个。” 萧然低头看脚边的狐狸,“半仙, 你看不见了?” 姜广剃掉指甲里的土,脚蹲麻了,想起身,结果半站起来时头晕,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下乱按,带倒了许多绑好丝线的木钉。 陈瞎子侧头,翻了个白眼,还不忘回答萧然的问题,“能看见,就是看不清形状。” 言罢他没好气地对姜广道:“刚弄好的。得,白费功夫。” 一边说还一边锤着自己的腰,提醒他自己刚才的辛苦。 姜广理亏,坐了一会儿缓解头晕眼花的症状,“呆会儿我帮你绑。天还早着呢,今天有的是时间。” 李局人在,正烦着,有句话他就没说。反正今天、明天,一直解决不了材料的问题,线每天都等松了再绑,绑了再松。 安分的狐狸这时候跳起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越过丝线,在迷魂阵中找了一处地方惬意卧下,舒服得直抖毛。 “嘿!”陈瞎子拿脚拨它,动作不大,“都说狐狸狡猾,你还挺精,专挑好地方。” “去去,别挡在这儿。” 狐狸龇牙,陈瞎子没反应,像他说的,看不清。倒是姜广过去把狐狸抱到一边放下,按住它,不让它往刚刚的地方爬。 “那地方是好,但卧久了,你也受不住,就在这儿趴着。” 他小声道:“看你天天来也不容易,这回知道找人带你进来了。就这一回,趴好了。” 听懂了他的话,狐狸抖了抖耳朵,闭上眼睛,惬意摊平,浅浅呼吸。一起一伏间身上泛起一阵浅浅的光泽。 陈瞎子对此没发表看法,招呼姜广帮忙再把木钉打好,又开始绑线,解线。 萧然耳尖,姜广的话一字不漏听了个全,原来狐狸是在这里等着她。没有驱赶,说明狐狸的行为应该无伤大雅,它是为自己找一个好地方修炼。 怪不得都要被薅秃了还不肯躲远点。也算是让它等到了。 “半仙是在干什么?” 李兴学舔了舔嘴皮,嘶了一声。他上火,今天消了明天长,一晚上过去嘴里又长了两个泡,说话都疼。 “在理气。” 他指了下彩色迷魂阵中间的地方,道:“那里是姜广点出来的地穴,是个五行平衡,生死之气交汇的地方。” 这处地穴是小山神指出来的,据徐映说,是祂诞生的地方。 原本应该只有木、土、水之气旺盛,不过这里差点被方士移花接木占据,徐映追过来,两人交手,金戈之气渗入,又引了天雷下来。最后方士死了,山神活了,向死而生,阴差阳错之间,达到了五行和生死的平衡。 简直是为了补天专门准备的。 但平衡是地穴的优点,也是缺点。 首先它太平衡,这个平衡不能被破坏,导致他们没办法在上面建造炼炉。除非另外再找到一种五行平衡的材料。 对此特调局毫无头绪,大部分材料都是兼具金火属性,后天再添加其他属性达到平衡。 度很难把握。 他们不死心的尝试得到的就是天天爆炸的结果,人都炸麻了。 现在除了每天瞎猫碰死耗子一样的做实验以外,只能指望崔明珠回来后能给一点线索。 其次,这里只有地穴能达到五行平衡,周围气息驳杂,放任不管还有可能将它污染,只能由陈瞎子每天梳理周围的气,保持平衡。 他手里五颜六色的线对应的是五行的颜色。只有他能看见它们的颜色,绑丝线,就是表示哪里对应哪一种属性。既是梳理,也是提醒经过的人要小心一点,不要在里面乱闯。 陈瞎子看不见人,是因为现在在他眼里,他们都是五颜六色的。 看不清,陈瞎子心态良好,就当提前适应以后瞎眼的生活了。他自己也说,眼睛现在多用一用,熟练度刷上去,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李兴学的烦恼萧然没办法解决。 她只好转移话题,“徐映人呢?一直没看到她。” 李兴学:“她带着季关河上山了,去观星。” 萧然仰头,天很蓝,肉眼看不到星子。 “他出来多久了?” “一周前方潋把他带出来的,出来就过来这里了,一直在山上到处跑。” 山里危险,季关河没有自保的能力,徐映空闲,就跟着他,保驾护航。他们已经有一周没有回来了。 季关河的意思也是刷熟练度,确定星子在天空的位置,之后他才能更有把握。 光待在山谷里,看到的有限。 两人又聊了一些最近的变化。国内还是老样子,安全区在建,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数不胜数。 他们最近跟一些国家的政府联系上了,准确的说是被找上门了。事情更多了,世界末日还有人不忘扯皮。 也有人来问两个行踪不明的神之代言人。他们之前一直很高调,最近都没有露面,一些人掌握他们行踪的人,知道他们失踪之前曾经分别见过一个人,之后人就不见了。 根据鲜明的长相特征,得到消息的人把目标锁定在国内,明里暗里问方夏打算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说实话也个个都不信。”触动了嘴里的伤口,李兴学脸上抽了抽。 “李局——” 早上来找萧然的人匆匆从峡谷的路口小跑过来,陈瞎子眯起眼,将刚绕上的红色丝线又解开,叹了口气,嘀咕道:“带了什么鬼东西过来,乱七八糟的。” “李局,顾烟晚不见了。” 来人掏出一个裹着黄纸的小木偶,快速跟李兴学交代事情经过。 早上她离开后就去查顾烟晚的行踪,发现她好好待在看护人的眼皮子底下,跟萧然的说辞不一致。 两厢比较,来人更相信萧然一些,随后她调了监控。 营地的监控因为客观原因,存在死角,但顾烟晚智商也有限,她知道避开熟悉的人,尽量不单独出现,也不在营地里混,但不知道躲监控。 当监控中同时出现两个顾烟晚的时候,在场的人脸都绿了。 一个是因为所有人竟然都被一个心智不全的人糊弄过去,另一个就是顾烟晚不知道怎么学的分身之术,两个顾烟晚几乎看不出差别。 一想到有人可能借此混进营地,众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一时之间互相打量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怀疑。 还好他们都心智坚定,暂时压下了各种情绪,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顾烟晚的去向要紧。 监控显示萧然碰见的那个顾烟晚离开后避开人出了营地,所以还留在营地里,有人跟着的顾烟晚应该是假的。 假顾烟晚被带到一行人面前。众人都看不出哪里有破绽,简单的仪器检查过后,完全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 没办法,只能先把她关起来再说。 关人的地方是临时设置的,地上画了阵法,防止假顾烟晚逃脱。没想到人刚被推进去,砰地一声,从人变成了木偶。 “人去追了吗?”李兴学问。 “派人去追了,但是追踪的手段没有用。” 他们用了蛊虫,蛊虫没有反应。之前没考虑到,顾烟晚身上没有留下带定位的东西,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们甚至不知道她在外面呆了多久,每天在营地过夜的是她本人还是木偶替身。 李兴学吩咐,“加派人手去搜,绯村媛理还在吗?” “在的,是本人。” 发现异常后就先验证过了。 “看好她,另外尽快弄清楚木偶是什么东西,一定有人给她出主意。” 别的不说,这个木偶就不是顾烟晚能有的东西。 “是。” 裤脚被拉扯,萧然低头,趴窝的狐狸用爪子扒拉她,身上皮毛油光水滑的,斑秃的地方好像都长出了一层绒毛,没那么显眼了。 萧然问:“怎么了?” 狐狸甩甩尾巴,蹭了蹭她,迈步走到来人身前,抬爪拍拍鞋面,仰头嘤了一声,然后往前走,走了几步以后,又回头看她。 它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萧然道:“你是让她跟你走?” 狐狸点头。 萧然略一思考,道:“你之前跟我说它老是跟着顾烟晚,它跟她应该很熟悉,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来人:“我马上去叫人!” 有了头绪,李兴学带着人去处理顾烟晚的事,萧然没走。 她绕着大鼎转了一圈,掏出身上的两块晶石,想给陈瞎子过过眼。 晶石暂时放在她手上,李兴学觉得在她这里是最安全的。 掏晶石的时候,那块顺手放在一起的圆形石头也被带了出来。它的重量又变轻了,萧然甚至没有感觉到。 石头也不再是石头,萧然捏着蓝色和黄色交融的大号晶石,皱起眉头。 第326章 诈尸了 这东西 变化太大了, 圆形还是那个圆形,却连材质都变了。 晶石一左一右放在圆形石头旁边, 蓝色和土黄色十分纯粹,毫无杂质。圆形石头上的蓝色跟黄色交融,萧然用指甲刮了刮,色泽就像是从内部沁出来的,十分美丽。 它可以随着周围的东西改变自己的形态,就跟变色龙一样。 加尔卡知道碎片里有一块这么特别的石头吗? 因为知道,所以他把碎片送给了自己? 石头有什么用?她得问一问加尔卡。 姜广绑完了一圈丝线, 招呼陈瞎子歇一歇,一撇头, 看见了萧然手里闪烁着光泽的东西。 陈瞎子定定站了一会, 不时弯腰用手指勾弹丝线。等他终于满意了,拍手小心跨出丝线的范围。 “老姜, 歇完后再帮我一个忙。” 姜广正拿着黄色的那块晶石看, 一只眼睛贴在上面, 一只眼睛闭着, 特地对着太阳。 他嗯嗯着点头, 完全没把陈瞎子说的话听进去。 “颜色看起来很透, 但仔细看里面却很浑浊,看不清。”姜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把晶石还给萧然。 “你以为这是翡翠还是玉石, 还颜色很透。”陈瞎子怼了他一句。 “瞎子,你哭啥?”姜广刚想还嘴,看到陈瞎子闭着眼, 脸上挂着两行泪,沿着他沟沟壑壑的脸往下掉, 不期然打了个哆嗦。 这画面对他来说有点惊悚。 陈瞎子拿手背抹泪,“没哭,太刺眼了。” 萧然和姜广看手里的晶石,除了表面折射阳光有点闪,没看出来哪里刺眼。 对陈瞎子来说,他眼中的晶石无异于两个小太阳。蓝色那个还好,颜色的原因,还算柔和。黄色的那个散发的光芒跟把太阳按在他眼睛里没区别。 这大概是他会瞎的原因,陈瞎子想。要一直这么盯着看,哪个正常眼睛能受得了。 不过两团小太阳的光芒局限在有限范围内,大概是因为被无形的东西限制住的原因,没有对这里的气造成影响。 萧然合上手,压住晶石,问:“还能看见吗?” 陈瞎子眼皮滚了滚,睁眼,摇头:“不能。” 隔了一层东西后,光芒完全被掩盖住了。 按了按眼皮,他还是提出想再看看。 萧然把晶石给他,瞧他跟自虐似的一边流眼泪一边捏着晶石摸来摸去,像是要把晶石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姜广看他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不忍直视地挪开目光。 “这个是什么?也是晶石吗?大了一圈,一个能抵俩。” 刚才他怎么没注意到。 “不是。” 萧然说这原来是一块石头,把它的变化也说了。 姜广觉得稀奇,好奇地想要看看。 萧然自无不可。谁知姜广一拿起来,脸色一变,“好重。” 他根本捏不住,一块石头好像有几十斤,他本能松开了手。 萧然赶忙伸手去接,圆形石头擦过她的指尖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咕噜噜向前滚。 “哎!” 石头朝着地穴的方向滚,姜广要去追,萧然比他更快一步,但两人都没追到,它没滚进去,被丝线拦住了。 圆形石头打着旋呼啦啦转了两圈,躺倒不动了。 “它刚才真的很重。”半晌,姜广冒出一句。 按照他感受到的重量,石头落地的时候只能砸出一个大坑,绝对不可能向前滚。 而且,山谷里的地根本不平,哪怕因为有人踩来踩去,踩出了一些小路,它也还是土加草,还有小石子,哪样都能卡住滚动的东西。 这玩意儿有点邪门了。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陈瞎子突然出声问道。 姜广:“石头啊,都快滚进你的盘丝阵里了,你看不到吗?” “看不到。”陈瞎子摩挲着晶石,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没有那个东西。我刚才只看到你在演独角戏。” 片刻后,三人都毫无形象地蹲在圆形石头跟前,面面相觑。 石头又变了样,跟萧然第一次找到它的时候一样——灰不溜丢的石头样子。 陈瞎子伸手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眉头紧锁,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样子。 “它没有颜色。” 没有解释,但萧然和姜广都听懂了。 这块石头陈瞎子是“看”不见的。正常的石头在他眼中是灰白的,虽然是死物,但依然存在。 这块不存在。 那就只有问加尔卡了- * “Hi!”加尔卡电话接得快,不过他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打了个招呼就一卡一卡的。 等视频不卡了,加尔卡换了个背景,似乎是在树上。 萧然没心思分析他换到了哪里,直接问起了图腾的事。 姜广和陈瞎子转了个方向,挪到了萧然身后。 隔了个手机,陈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不妨碍他还是想正对着摄像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萧然给他看石头。 加尔卡凑近了一些,似乎想看清一点,但他摇头否认了。 “我不知道。” “那你说我会用得上。” 加尔卡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比划道:“你能理解吗?就是那一瞬间,我突然十分想把东西给你。现在回忆起来,我都觉得当时的情绪十分奇怪。” “其实我真正的想法是想把它们带回来的。” 听到萧然提起石头的异常时,他还挺后悔的,这么神奇的东西,留着说不定有用呢。 “心血来潮。”陈瞎子吐出一句。 “什么?”加尔卡没听懂。 萧然给他翻译,加尔卡边听边点头,“对,没错,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末了,他还感叹了一下语言的神奇。 “这老外干啥呢?”姜广见对方比比划划,说话还手舞足蹈,小声吐槽。 那边加尔卡感叹完了,还是积极给萧然提供信息,“我不知道石头是什么,但是可以帮你找昆迪,他对部落文化有很深的研究,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等着。” 加尔卡下了树,萧然注意到他是用藤蔓将自己吊下去的,看来他跟草藤融合得不错。 没走几步,加尔卡就卡掉线了。 十几分钟后,他再次上线,背景是一间屋子,光线很好,能看到空荡荡的窗户。大概是为了采光,又没法弄到玻璃,窗户干脆空着,只有一个框。 昆迪在分拣一些干枯的草。加尔卡走动下,镜头也跟随他转动,四周墙壁上挂着,或者摆放着一些石头、金属、木雕等东西。 晃过的各种摆件中,有一个跟萧然拼凑出来的图腾类似的石刻。 镜头对准昆迪,他掀起眼皮,擦了擦手,将那个类似的石刻搬过来。 他摸着石刻的眼睛部位,沉吟了片刻,在思考从哪里说起。谁都没有催他。 “石头是什么我不知道。”昆迪缓缓开口:“但我可以告诉你有关这个图腾和部落的事情。” 昆迪手上的石刻是也是图腾。不是复制品,它同样来自图腾所在的部落。既然是整个部落信仰的图腾,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正常情况下,图腾会随机出现在部落的任何地方。 不过到底哪个、哪几个图腾诞生了力量,看信仰的虔诚程度和运气。 “那个部落叫” 一连串的音节从他口中吐出,名字很长,萧然根据最开始的三个音节,暂时为它取名阿班图部落。 昆迪:“部落名字翻译过来,大概意思是向往太阳的人。” 从图腾的样子不难看出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最开始,他们部落的图腾只有太阳,是没有眼睛的,眼睛是后来加上去的。” 阿班图部落崇拜太阳,敬畏太阳,但这些跟太阳中的眼睛没关系。 后来是怎么加上眼睛的,有两个说法。 一个是某一天,太阳睁开眼睛,看到了大地上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发怒,降下了天火,焚烧一切。 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终于熄灭。从此以后,幸存下来,见证了天火的部落祖先就在太阳图腾中加上了眼睛。 另一种说法跟第一种说法类似,但眼睛不是阿班图部落的人自己加上的。传说天火降临的时候,阿班图部落正在举行祭祀。 事后天火降临被认为是祭祀出了问题,触怒了太阳,因为他们没有正确描绘出太阳的形象。 证据是天火熄灭后,部落的祖先在灰烬中找出了完好无损的图腾,图腾中睁开了一只眼睛。 部落的祖先认为这是神的手笔,从此改为祭祀拥有眼睛的太阳。 萧然:“那个从灰烬中找到的图腾是我带回来的那个?” “不清楚。”昆迪将石刻放回原来的位置,“阿班图部落没有灭亡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不下十个一模一样的石刻,它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新有旧,雕刻的时间不一样,选择的石头也不一样。” “你手上的那个或许古老,蕴含强大的力量,但不一定是最初的那个。” 好像说了,又好像完全没说。 萧然想了想,问道:“新的图腾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昆迪:“很久,可能有几百上千年,告诉我传说的人也不知道。” 时间过去太久了。 萧然料到了这个结果。 既然这样,萧然也不打扰昆迪做事。 她问了一下安德鲁等人的情况,加尔卡告诉他幸存下来的人分开了。少了鬣狗以后,剩下的人还算和谐,部落跟他们保持着联系。 安德鲁和想回家的人没有放弃,在想办法横渡海洋。 视频挂断之前,萧然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屋子里全都是来自其他部落的图腾吗?” 加尔卡闻言笑了笑,“是的。” 视频挂断,萧然隐约知道加尔卡不那么高调,但他获得的信仰依旧能够促使晶石成熟的原因。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有萧然中间翻译,姜广和陈瞎子听了个大概,但依然糊里糊涂。 “陨石,或者天外来物。”萧然推测道。 “假设,这个图腾就是最初的图腾,剔除掉一些衔接不上的部分,两个传说是可以合在一起的。” “某一天,阿班图部落举行祭祀,突然有东西带着火光从天而降,掉在地上,引发了大火。那里本来就干旱,所以大火烧了很久才熄灭。故土难离,火灾过后,剩余的族人回到部落,虽然悲伤,但还是要继续生活。他们打扫废墟,想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东西,族人需要物资度过难关。” 姜广接上:“然后就从废墟里翻出了一个带眼睛的石刻,因为迷信,所以把灾难当成太阳的惩罚。认为新图腾是太阳赐予部落的,之后在每个图腾上重新补了一只眼睛。” “但其实,没被烧成灰的图腾是因为从天而降的东西有一个正好砸在上面,它具有变色龙的特性,跟图腾融为一体。它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用处,比如在火灾中保护了图腾,或者是避免自己被烧掉。” 这么一解释,也能说的通。 “那它是什么?”姜广还是在想这个问题。 萧然把躺了很久的石头捡起来,道:“关键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它的用处。” “它是不是很适合地穴?” 第327章 诈尸了 经萧然这么一提, 姜广和陈瞎子也觉得很适合。 五行平衡的材料不好找,反过来想想, 也不一定非要五行平衡。石头五行都不沾,又能随时改变形态,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平衡。 姜广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块石头太小了点,还有它的材质” 不像是能熔为液体,随意塑形的样子。 萧然上下抛着石头,道:“先试试, 可以用的话,让人研究一下怎么改变它的形态。它能变得跟晶石一样, 这点可以利用, 说不定可以变成可煅烧的材质,或者可以变成能延展的材料。” “这一小块要是真的不够, 可以再去一趟阿班图部落旧址找一找。传说中的天火之罚, 总不可能只落下了一块这样的石头。” 到时候找石头的事也可以跟加尔卡联系, 让他们帮帮忙。 特别是昆迪, 他能拿到阿班图的原始图腾之一, 对阿班图部落应该很熟悉。 姜广点头:“有道理。” 拿定了主意, 接下来就是试试石头是不是真的可用,做实验的人非陈瞎子莫属。 他们自然不会莽到直接把石头往地穴里扔,陈瞎子试着将石头放进了层层盘绕的丝线中。 最开始是外围, 观察它是否扰乱了五行之气。然后一点点向中间移动,最后几乎挨着地穴。 半个小时后,陈瞎子拿着石头返回萧然身边。 “怎么样?” 陈瞎子摇了摇头。 姜广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行?” 陈瞎子道:“不是不行, 它有点奇怪,但应该是合适的。” 姜广松了一口气, 埋怨道:“瞎子你又不是在给人算命下钩子骗钱,干嘛说话大喘气。” 陈瞎子无语,没跟他打嘴仗。 “它像是一个管道,放在最外围的时候,它被五行之气冲刷,会染上对应的颜色,很杂乱。越靠近地穴,颜色反而慢慢变少,到最里面时,几乎又要看不见了。” “咦,我们身上也有气,为什么你也看不见它?”姜广更杠精一样,挑陈瞎子话里的漏洞。 “因为平和。”陈瞎子看也不看他,跟萧然解释:“我围起来的地方,因为受地穴影响,五行之气的流动比较激烈,所以形成了冲击。” 因此才需要理气。 “相对平和的气不会在石头上留下痕迹。” 既然陈瞎子认证可用,萧然便道:“我会把它交给李兴学,尽快研究明白。” 陈瞎子:“嗯。” 材料有了,虽然没有确定百分百能解决问题,但也算是有了目标。姜广和陈瞎子都放松了一些。他们最近也为炸炉的事心焦。 又是打听石头来历,又是做实验,花了点时间,陈瞎子也歇够了,喊姜广继续做事,先理丝线,做细微的调整,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铁锹,递给姜广。 姜广:“?” 想起陈瞎子看不见表情,他问:“拿锹干嘛?” “挖坑,埋东西。” 陈瞎子想埋的是他的卦签。所有的卦签都埋进土里,遍布山谷。 姜广不太乐意,别说灵气复苏之后,就是灵气复苏之前,他也很久没干重活了。 “不能找人来干吗?” 陈瞎子道:“布阵,需要你帮忙。” 姜广叽叽歪歪几句,说他可以帮忙找埋卦签的地方,但是挖坑得让别人来。 陈瞎子把锹塞给他,让他去喊人。 姜广:“” 最后他还是帮了忙,他不好意思去叫人,只好撸起袖子,左手罗盘,右手铁锹,挥汗如雨打洞。 萧然走的时候,还听到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二十岁的人一边干活一边斗嘴- * 李兴学正忙着找顾烟晚和排查营地中的情况,重点排查还有没有人被替换的。 萧然过去的时候,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营地中的人排队分批,挨个检查。 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完,没有人被替换,但发现有人无知无觉中了招。 中招的人是常常需要离开营地的人。 他们需要上山下山运送物资,营地这么多张嘴,食物和生活用品的需求量大,还有做实验的材料,都需要从山下运上来。 虽然进出都有检查,但查得没有那么细。最多查身上有没有带不该带的东西进来,没有针对其他方面排查,特别是一些秘术,比如诅咒等一些不易发觉的东西。 一是没想到,二是因为默认整座山都是小山神的地盘,没想到会出幺蛾子。 中招的两个人被带走,走的时候还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知情。他们暂时会被隔离起来,之后会送下山,找人帮他们解除下的咒。 听到萧然的来意以后,李兴学黑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我安排人送到研究院” 顿了一下,他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决定:“还是让研究院再派人过来,免得一来一回又出事,要什么设备也调过来。不仅是研究院的人,还要找几个精通玄门术法的人过来。”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搞小动作,让李兴学拉响了警报。以后再上下山起码要有一个懂术法的人跟着。 不是他的人不能打,而是术业有专攻。 萧然顺便问了问中招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自己好像没察觉到。 “是一种咒术,下咒的人很谨慎。让人辨认过了,大概的效果就是控制中咒的人为他所用。这种咒不被催动的时候,中咒的人和平常无异,所以不易察觉。等下咒的人需要的时候才会被引动。事情办完后不管是解除咒,还是利用它夺人性命,都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两个中招的人不知情,李兴学问过了,不仅是他们,一起出入押送物资的人都被问过话,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他们最近一次下山是一周前。 七天,足够有心人将营地摸个透了。他们的行动是不被限制的,要是幕后的人狠心一点,跑到食堂下个毒什么的,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李兴学的忧心,萧然觉得倒不至于。毒也不知那么好下的,而且营地里的人各司其职,吃饭的时间也不一样,下毒反而打草惊蛇。 不过这话萧然没说,李兴学明显是气狠了,气自己大意,也气被人贴脸挑衅了。 萧然:“是谁下的咒有头绪了吗?” 李兴学点头:“手法不是国内的,有点境外邪术的影子。这里太靠边境了,可能有人越过边境线,摸到了山上。” 灵气复苏之前这里就挺乱的,有人从国内偷跑出国,也有人从国外偷渡过来,漫长的边境线和大山是这些人最好的掩护。 尚算和平的时候,严防死守都防不住有心人,现在边境之外一团乱,境内人手也不足,就更防不住了。 据李兴学推测,有人偷跑上山,可能是外边太乱,想避祸,也可能是别有所图,误打误撞碰上了运送物资的车,然后发现了营地。 这个人没有贸然行动,大概是想摸清营地在干什么,所以给趁机给送物资的人下了咒,指望他们给他送消息。 但这个人是怎么跟顾烟晚扯上关系的是个谜。 之所以确认下咒和帮顾烟晚糊弄看守的人是同一个人,是因为制作木偶的和下咒的手法很相似。 问题是在木偶顾烟晚出现之前,真顾烟晚身边的看守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而看守她的人是最先接受检查的,完全正常。 李兴学揉着太阳穴,“现在只能继续查监控或者找到顾烟晚才能知道她是怎么避开耳目的。” 按中咒的人的时间往前推,最起码需要查七天的监控,工作量不是一般大。 萧然有点同情他,道:“说不定顾烟晚马上就能找到了。” 李兴学深深叹了口气:“但愿吧。” 狐狸还是很有用的,当天晚上,顾烟晚被带了回来,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下咒的幕后之人。 是一个降头师。 萧然过去看了一眼,降头师全身覆盖着各种纹身,头发很短,几乎贴着头皮,青茬下也是各种各样的符文。 许是修邪术的原因,这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人身上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气。 除了邪以外,他还很瘦。 降头师有些狼狈,脸上有伤。不过即使被枪指着,他气度也颇为从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迎面走来,一双眼睛也不太安分,四处观察。 顾烟晚跟在他后面,抱着那只白狐狸,狐狸被她死死勒在怀里,显得有些痛苦。 萧然跟降头师擦身而过,对顾烟晚伸出手,“把它给我。” 顾烟晚摇头:“是我的。” 降头师听到了,呵呵笑了两声,意味不明。 萧然侧身,也哧了一声,道:“你以为混进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她抬手虚虚点向几个人,降头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布满纹身的脸阴沉沉的。 随后,被萧然点出来的那几个人突然弓起身,哇地吐了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出来。 吐出来后,几个人软倒在地,人事不知。 “刷!”降头师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后退。 降头师盯着吐出来的东西,阴森森笑了,就在其他人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降头师突然暴起,团成球,像砰砰弹动的皮球一样,弹跳着往外闯。 没弹两下,他哀嚎一声,落在地上,正好趴在顾烟晚脚边。 顾烟晚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后退两步垂头,松开手。斑秃狐狸趁机逃脱钳制,闪身窜没了影。 它是向外跑,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靠近这里了。 “哇~” 顾烟晚小小惊呼一声,蹲下来戳了戳降头师的头,十分惊奇地道:“再来一次。” 降头师脸着地,摔得半死不活的,动弹不得。他缓了缓反噬带来的疼痛,挥开顾烟晚的手,昂起头盯着她,眼里跟淬了毒一样。 顾烟晚混不在意,继续道:“来一次,再来一次。” 李兴学头疼,摆摆手,让人把顾烟晚带走。 顾烟晚不太配合,吵着要看人形皮球,萧然怕降头师直接被她气死,抬手将她放倒,让人抬走,顺便把晕倒的几个人也一起带走。 至于降头师,由萧然亲自看着搜了一遍身,搜出来不少东西,不知名的草药、骨灰、骨头、虫尸连衣服也被扒下来换了一身。 没了这些施术的材料,他的手段绝大部分都废了,肿着一张脸被压走,由李兴学亲自审问。 第328章 诈尸了 审问的过程萧然没有再参与, 最后的结果李兴学第二天告知了她。 降头师不是无意间发现营地的,他是有目的找过来的。 他对营地内的情况也不算一无所知。不是中咒的人透露给他的, 是他自己打探出来的。 李兴学道:“给人下咒,还有骗顾烟晚,是因为他以为营地在这里是在守着什么秘宝,降头师想将秘宝弄到手。” “他以为是什么秘宝?”萧然好奇问道。 李兴学隐隐有些无语,“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这里有宝贝,而且确定就在山谷里。” 萧然:“他就那么肯定?” 李兴学点头:“营地就是围着山谷建的。” “而且他发现者这里成精的动物比较多, 比如那只狐狸。” “说起来,因为小山神的存在, 这里的灵气比较充足, 山上开智的动物是比较多,还有树龄很大的树木, 也隐隐有了智慧, 给他造成了山里有宝的错觉。” 李兴学感慨了一句, 继续说降头师的来历, 和他偷渡接近营地的过程。 降头师之前在国外, 是缅国某个势力请来的一位大师的助手, 说是助手,其实跟徒弟加实验品无异。 周围一带的国家都比较迷信,再加上大势力发家历史都不太干净, 所以都很相信大师。 不止降头师所在的势力会请人,其他实力相当或者略逊一筹的势力都会请一些大师坐镇。 灵气复苏之前,大师有没有用不知道, 可能只是求个心里安慰,毕竟恶人也怕有恶报。 灵气复苏之后, 大师就真的派上了用场。但相应的,一贯不太平的地方,在灵气复苏之后,活人死人都闹得很厉害,很多势力也跟着洗牌。 这点萧然知道,至今为止,边境还能看到晃悠的枯骨,这里的人几乎都麻木了。 总之,大乱之后,降头师跟着的大师以及聘请大师的势力在某一次势力洗牌中不幸覆灭,降头师逃了出来。 跟他一样出逃的还有其他大师助手,他们搜刮了大师的遗产,各自离散,自寻出路。 这些人虽然在同一个人手下办事,但关系不算好。同样,他们跟他们侍奉的大师关系也不好,彼此之间跟仇人差不离,从降头师身上搜出来的骨头就是大师的指骨。另外有一截染血的布,布上的血也是大师死时流出的血喷溅上去的。 这种充满怨恨的东西是下降的好材料,要不是情势危机,降头师和另外几个人能将人分尸带走。 “修炼邪术的人往往心性极端,师父不把徒弟当人,徒弟也不把师父当人。” “后来呢?”萧然问。 李兴学:“后来这些逃跑的人见国外太乱了,虽然乱起来的世界对降头师来说如鱼得水,但也朝不保夕,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这些人还是想过的安稳一点,想找个能安心修炼,又不耽误壮大自身实力的地方,就盯上了境内。” 刚开始只是偷渡边境,没跑这么远。在边境随时方便他们又跑回去寻找合适的施术材料。 有相同想法的不止降头师一个人,跟他一样的人还挺多。谁都想呆在安全的地方。 其中一些人还是驻守的边境军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来的。普通老百姓想求生,没必要不留情面堵住他们的求生希望。 说到这里,李兴学脸有黑了一些,还夹杂着愤怒。 萧然见状,明白了:“后来他们胃口大了,出事了?” 李兴学喘着粗气,点头道:“普通人还好,但是降头师们为了修炼邪术,不仅刨死人的坟,他们还需要活人。” 据降头师交代,他,还有其他几个人为了增强实力,屠了边境的几个小村子。 这几个村子都藏在山中,跟外界联系没有那么紧密,巨变发生后,更加跟外界失联。边境军队要防备境外,也要保护安全区的人,还要不定时清扫妖魔鬼怪,恨不得有分身术,没办法特地去搜寻这些藏在山里的人。 像这样的小村子,村里老弱居多,根本不是降头师的对手。 他们死前受过许多折磨。降头师不会轻易吐露对他不利的消息,这些内容是李兴学用了一点手段再结合降头师的为人推测的。 李兴学顺了口气,压住怒火,继续道:“后来这些人碰到了一起,一是为了抢夺活人资源” 最后四个字是李兴学抽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二是互相忌惮,三是觊觎对方身上的东西这些人背地里都对对方下了黑手,降头师经验不足,受了伤,果断遁逃上山避祸。” 然后他发现山里真是个好地方,适合他养伤,就藏在山里。 一开始他以为山里没人,之后他就碰到了在外面乱跑的顾烟晚。 萧然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不解道:“时间对不上吧?” 李兴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道:“对得上。之前弄错了一件事,我们以为是押送物资的人中招在前,顾烟晚的替身木偶在后,但正确顺序是反过来的。押送物资的人也不是在上下山时中招的,他们是在营地附近被下得咒,时间没那么长。” 李兴学心塞,这也不比中咒时间长好多少,人都摸到营地附近了,他们还没发现,让他糟心得不行。 另一个糟心的点就是顾烟晚比他想得更聪明,更能折腾,也更厉害,没有降头师提供的木偶前,她就能给自己制造替身,引人耳目偷溜出去。 她偷溜的时候,都是晚上睡觉之后。时间点选的极好,睡觉的时候没人会无缘无故去掀她的被子看她到底是不是本人,因此没能发现她的行踪。 也不是没有人察觉到一点古怪,比如明明天热了,顾烟晚睡觉的时候总是盖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肤不漏,还总是背对着人——那是因为顾烟晚是用水造了个跟自己身形相仿的水人塞在被子里,水是透明的,露出皮肤破绽有点大。 萧然挑了挑眉,也很意外顾烟晚的骚操作。她肯定顾烟晚的水人不止体型像,其他地方必然也像她本人,不然没那么容易瞒天过海。 该说不愧是曾经的气运之子吗? 不过 “这次事件过后,看守顾烟晚的人岂不是要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不眨眼了?” 李兴学眉头稍稍隆起,“我是这么想的,听你的意思,是不赞同?” 萧然轻轻点了点桌面,道:“你也说了,顾烟晚比你想得聪明,她跟正常的智力有损的人不同,她思维灵活,是能成长的,她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说她,就是七八岁的正常孩子愿意被人跟看犯人一样看着吗?” “原先的盯人方式她都受不了,想办法摆脱,更何况你还要加强看守。压抑太过是会适得其反的。” “她的叛逆已经初现端倪了不是吗?” 顾烟晚只是搞了个假人算是好的,而且她还知道回来,要是她一走了之,或者伤了人跑路,那才是大乱子。 李兴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还是道:“但是外面不安全。降头师说他在山上撞见过他的仇人,潜入山上的人不少。” 山上的秘密不只降头师发现了,他只是行动最快的人罢了。 萧然问他:“跟降头师接触最多的是不是顾烟晚?” 李兴学点头,木偶是降头师给顾烟晚的。自从碰到降头师后,顾烟晚如鱼得水,白天晚上都能悄悄离开。离开营地,她大半时间去追山里的野兽,小半时间都是跟降头师混在一起,找他变戏法玩。 降头师知道顾烟晚脑子不好,但又十分厉害,特意用一些小把戏哄骗笼络她,想要骗她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李兴学怔了怔,“顾烟晚没有中咒。” 她昏迷的时候已经彻底检查过了。 顾烟晚跟降头师接触过不短的时间,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中咒,没有被下降头。 是降头师不想吗?是他不能。 昨晚那几个呕吐的人,无形之中就中了招,他们还只是跟降头师打了个照面而已。 降头师大概试过要控制顾烟晚,但没成功,退而求其次用了哄人的手段,跟小丑一样给顾烟晚逗乐子。 李兴学扶额:“顾烟晚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在装傻,把降头师耍得团团转。 萧然知道他已经想明白,有了决断,也不再多言。 “上山的其他人要清理吗?” 李兴学敲了敲额头,吁了口气,道:“当然。降头师供出了他们的位置,想戴罪立功。他对他们的路子熟悉的很,正好做个带路党和打手。今天早上就已经带人出发了。” 降头师本来打算混进来,浑水摸鱼进入山谷结果一朝翻车变成阶下囚。 但对李兴学来说,要不是萧然正好回来,降头师的计划可能真的成功了。 还是他们太大意,也太弱了。 严格来说,这不能怪他们,连解咒都要找专门的人就知道降头师的手段很古怪了。 李兴学不这么想,他牢记教训,默默又在特调局的训练中加入了一项如何辨别各种异术邪术的训练课程。 “所以你来找我是?”萧然原以为李兴学是想让她帮忙,没想到他已经安排好了。 李兴学严肃道:“崔明珠和小山神回来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第329章 诈尸了 “嗷呜~” 一声狼嚎,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狼叫声,似是回应头狼, 又似惊慌失措的自然反应。 扑棱棱,受到惊吓的飞鸟盘旋出林,人声犬吠,山谷中各色声音嘈杂交错。 小山神双手拢在袖中,眼皮剧烈颤抖,萧然瞧着他的衣袖越抓越紧,头顶都快冒烟了, 轻咳一声,打岔道:“这位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说的是横躺在地上的自然之子。原本英俊的脸庞挂了彩, 不仅受伤, 脸也肿成了猪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大腿上还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没有经过处理, 翻卷的皮肉已经有些许腐烂, 散发着异味。 整个人无比凄惨。 这人是被直接揪着领子扔在地上的, 浑身是伤这么一砸, 竟然还没醒, 昏迷得十分彻底。 小山神松开揪成一团的衣袖,淡淡道:“他反抗激烈,因而出手重了一些。” 继狼嚎之后又传来虎啸, 打断了萧然想说的话。小山神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道:“没个人告诉我山里发生了什么?乱成这样?” 祂语气十分温和,但额头上几乎冒出具现化的井字, 明显快气疯了。这就好比出门一趟,离家时还好好的, 回家却发现家里进了贼,还闹得鸡飞狗跳。 易地而处,是很让人生气。 萧然退后一步,把主场让给李兴学,让他去应对,她爱莫能助。 李兴学颇为无奈,他也没想到追捕潜入山里的几个降头师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正好撞到小山神面前。 人是早上出发的,一天过去,天都黑了,人还没抓到,动静还越闹越大,这让他愈发觉得手底下的人该多多操练操练。 心里想着事,李兴学面上不显,条理分明地说着近日发生的事。 小山神听完后,狠狠皱着眉头,冷哼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在我的地方乱来!” 祂袖袍一挥,一块如上等翡翠一般的晶石砸到李兴学面前,李兴学手忙脚乱伸手去接。 还没等他说句话,小山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李兴学捏着晶石,叹气道:“把人带下去,好好治疗一下身上的伤。” 立刻有人抬着担架,要将自然之子带走。 萧然多补充了一句,“他中毒了,先给他解毒。” 自然之子的猪头样不是被打的,小山神还没有这种专打脸的爱好,况且打脸也做不到打得这么均匀,他应该是被有毒的东西蛰了。 估计中毒有好几天了,现在都还没消下去。 小山神离开后不久,山里乱糟糟的声音消停了,不过李兴学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 不多时,崔明珠也上了山,她带回来的人比自然之子待遇好多了,起码看上去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太多伤痕,不过也昏迷着。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萧然眼神落在崔明珠的左手上,她手里似乎吊着个章鱼挂坠? 似乎发现自己被人盯着,巴掌大的迷你挂坠扭动身体,腕足友好地摇了摇:「hi~」 “克拉肯?” 「没错,是我。」 “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它最小的时候都有半人高,这是突破能力极限了?而且章鱼的另一个头没了,腕足的数量也正常了。 崔明珠替它回答,“它把自己重新生出来了。” 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萧然没听懂。 说到这个,崔明珠略显疲惫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它自己做的尝试,完成了一次从卵到成体的孵化过程。很冒险,但是很成功,它完全消化了藏在神位中的力量。不过距离完全控制还需要时间。” 萧然:“它原先的身体呢?” 章鱼:「一部分吃掉了,一部分送给克瑞提了。」 崔明珠帮它补充:“重新孵化的过程很危险,也很脆弱,它就像一颗巨大的能量球,时刻吸引海里的其他生物吃掉它。是那条鳐鱼守着它,帮它安然度过了危险期。” 「克瑞提也盯着我流口水了,我都知道!要不是它克制了食欲,我一定不会放过它!它也别想得到我的身体。」 问题是它要是没有克制住食欲,章鱼能不能在这里秋后算账还两说。 章鱼或许明白这个道理,但仍然对克瑞提流口水这件事十分耿耿于怀,整只鱼十分激动。 噗呲—— 一个更迷你的脑袋从原先的脑袋上冒出来,随后,几只腕足也冒了出来。 萧然“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把它融合掉了。” 「当然没有,他是我的兄弟,我为什么要杀死他。」章鱼抖了抖身体,另一个脑袋懒洋洋的,象征性抬了抬腕足,权当打招呼,然后敲了敲兄弟的头。 「知道了。」章鱼放弃了嘀嘀咕咕,谴责竟然有人想看它杀掉兄弟的行为,努力把另一个脑袋收起来。 看它十分卖力,但一时半会不见成效的样子,萧然失笑,不再管它。 她问:“晶石呢?” 崔明珠放开章鱼,拿出了那块火红的晶石。至此,补天需要的材料基本都集齐了- * 还是山谷,这一次,人比以往多,但大部分人都在山谷外,谷中人依然不多。 地穴周围,所有人都到齐了。从左往右,依次是小山神、崔明珠、徐映、萧然、李兴学、方潋。 他们围成一个圈,圈里是陈瞎子,再往外一点,有一座纯木搭起的高台,高台下,是季关河。 季关河旁边,姜广罗盘不离手,靠着高台的柱子。他有些腿软,站不住。 季关河见他一直冒虚汗,低声道:“出息!还没到炼石的时候呢。” 姜广反唇相讥:“你有出息,你手抖什么?怎么还不上去,嫌台子搭得太高?” 季关河按住自己的手,背到身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手抖了?” 姜广做了个挖眼的手势——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互相拆台几句后,紧张感倒是减淡了许多。 姜广在袖子上擦了擦额头的汗,季关河看着他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地方,抽了抽嘴角,移开目光:“开始了。” 姜广滋溜一下站直了。 开始,并不是说要开始炼石,而是先筑鼎,筑鼎之前,还要先定位。 “姜广。” 陈瞎子叫了一声,姜广抱着罗盘颠颠跑过去,围着的人给他让开地方。 陈瞎子:“来。” 无需多言,姜广收起罗盘,拍了拍,似乎在跟自己打气,然后拿出一根极细长的针,这针不知是什么材料,看起来好像软绵绵的,但捏上去极硬。 陈瞎子叮嘱道:“看清楚,扎准了。” 姜广手一抖,提着的一口气差点散开。 李兴学眼皮一跳,想开口,还是忍住了,他怕自己再开口,姜广压力更大。 姜广深吸一口气,腿又抖起来,站不稳,他干脆蹲下来,趴在地上用手去摸。 小山神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祂一句话没说,消失在众人面前。 姜广捻着土,他对这块地皮无比熟悉,最近几乎白天黑夜都待在这里,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长了一株草,哪里有一块小石子。 “瞎子,我动手了。”舔了舔嘴皮子,姜广撅着屁股抬头看陈瞎子。 陈瞎子点头,他手里捧着一个玉盒,盒子没有盖,稍一动作,里面半透明像果冻一样的东西就左右流淌,材质跟姜广手里的针有些相像,但更软一些,几乎呈液体状。 姜广不再迟疑,胳膊高高抬起,然后重重落下。 “哔啵”一声,细长的针轻易扎透了土层,再往下,一股强大的阻力传来,要将银针推出来。 姜广死死捏着银针,跟着往下顶,但那股力量太强,两根手指头使不上力,他改捏为握,却因为流了太多汗,湿滑的掌心更方便针往外溜。他能明显感觉到银针顺着掌心的纹路往上,快要从虎口冒出来了。 李兴学看他吃力的样子,恨不得扑上去以身相替。 他坐立难安,左右移动,又怕贸然上前破坏时机,更怕给陈瞎子的视线造成阻碍。 萧然等人站在原地,小山神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待在祂该待的地方,他们每人手里都捏着一块晶石,全神贯注盯着姜广的动作。 即便想帮忙,也不是时候,他们有别的事做。 姜广按不住手里的针,汗流得更多了。来不及思考,另一只手下意识盖上去,用力压下。 手心传来剧痛,掌心被扎透了,姜广痛呼一声,没松手。 他发了一股狠劲,都看着他呢,怎么能掉链子!另一只手松开,两掌相叠,狠狠一压。 鲜血淌落,染红青草。 嗡——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掌心交叠之处传来,姜广面露喜色。 “老姜!” “嗯?”姜广发出疑问。他抬头,看到瞎子表情激动地在对自己说什么,但他一点都没听见。 下一秒,姜广被掀飞出去,飞出去的同一时间,他人也晕了过去。 陈瞎子来不及说更多。 地穴塌陷,无形的风以地穴为圆心刮向山谷,顷刻间几乎形成风暴。 李兴学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他顶着风想要靠近一些,刺骨的寒意浸透皮肤,直往骨头里钻,像是要将灵魂冻住。随后,一点暖意从没见扩散,抚慰了他冻僵的身体。 一寒一暖之间,陈瞎子已经站在塌陷的地方。他身形极稳,手半点不抖,根据姜广留下的标记,倾倒玉盒。 玉盒里的半透明液体沿着针尖渗入,细针开始融化。 风小了一点,李兴学敏锐察觉到了。他不进反退,接下来他一点也帮不上忙了。他退到姜广落地的地方,将他扶起,带着他走慢慢朝山谷外退去。 路过高台时,他朝上看了一眼,穿着一身绣满星辰氅衣的季关河低头,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仰起头,观察着天上的星星。 收回视线,李兴学继续往外走。 “晶石!”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他条件反射往后看,视线被五彩的光芒淹没。 第330章 诈尸了 浓郁的五行之力席卷, 原本温和下来的风反扑,无形的气浪推开, 树木摧折,杂草倒伏。李兴学五感骤失,七窍中不知不觉涌出血来。等他再能感知到外界时,一双冰凉的,不似活人的手扶住了他。 “快走!” 李兴学朝说话人的方向测头,张开嘴,他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过强的冲击力最先遭殃的是他的耳朵。 “我知道,在我身边。” 他听到那个声音说。 李兴学放下心来。 秦思真一手扶着他, 一手捆住摔在地上的姜广, 拉着两人向山谷外疾驰。 刚到谷口,第二波冲击来临, 她想也没想将手上的两个人甩出山谷, 反身一抖锁链。 手中的勾魂锁无限延长, 哗啦啦锁链抖动、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谷口寒意弥漫, 寒霜冰晶从秦思真脚下延伸。 黑色的锁链如幕布, 如坚硬的铁门, 挡住了来自谷内的冲击。 “咚。” 有东西重重扣响锁链。虚空中不知延伸向何处的锁链倏然绷直,接住李兴学和姜广的人仓促奔逃,脚下的泥土绵软, 似乎步步都是陷阱,草藤缠绕,阻拦去路。 “咚。” 又一声, 如催命般落在众人耳中,他们一步一踉跄, 勉力稳住自身脚步,避开下陷的土地。 如沼泽一般步步危机的地面变了,变成同样择人而噬的流沙。温度上升,炙烤着这片土体,所有人汗如雨下,呼吸之间气流滚烫。生机勃勃的草藤瞬间被夺走所有水分,泛出蔫嗒嗒的黄色,已然枯萎。 没了这些绊脚危机,众人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多少,他们陷在流沙里,流沙的吞噬力比塌陷的泥土强多了。 流沙的范围也大多了,沙土几乎是追着众人的脚步蔓延开来的,争分夺秒奔跑的速度赶不上地面沙化的速度,眨眼间,半数人都陷在里面。 虽然知道不该挣扎,才能避免更快被流沙吞噬,但咚咚的声音还是让人心跳加速,头脑发昏。求生欲迫使他们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第三声敲击的声音传来时,一半人陷在土里,另一半人在试图营救,而离谷口最远的人,也不过才堪堪走出百来米。 强烈的危机感之下,所有人都回过头。 崩! 堵住谷口的锁链到了极限,终于支撑不住,化为碎片。 勾魂锁并非实物,崩碎后便消失在空气中。 秦思真踉跄着倒退几步,凝实的身体虚化,变为半透明状,一直隐藏极好的死相都显露出来。 勾魂锁是鬼差的武器,日日蕴养之下,已经跟她气息相连,它被重创消散,让秦思真受伤不轻。 秦思真勉力维持自己的魂体,却也无力再阻拦谷内泄露的气息。 锋锐的金戈之气绞杀而来,快要刮过她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源源不断的阴气注入她体内。 方潋带着秦思真遁入地下,再出来时,秦思真的魂体又凝实了些。两人一齐动手,将深陷流沙的人托出。 金气犁过。 “啊!”惨叫声响起。 有躲闪不及的人被生生削断手臂。 方潋蹙眉,她朝谷中望了一眼,五行之气浓郁到具象化,红、黄、金、蓝 青五色一起,彼此纠缠又互相冲击,斑驳的色彩被搅散,很快又融合到一起。 五色之中,不时又有一点草绿色夹杂,然后又被金色搅碎。那是木灵气催生下疯涨的植物, 山谷里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捏碎晶石时,他们都未曾想到失去晶石包裹的五行灵气竟然如此狂暴。 陈瞎子时机把握极好,鼎刚筑起时就动手引气入鼎。但再好的时机也架不住意外,他用尽全力,也未能安抚住狂暴的五行之气。 气息泄露,不仅改变了周围的环境,狂暴的灵气无差别攻击所有在场的人。 但在方潋看来,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如果五行之气不能尽快收敛融入鼎中,灵气不够,是否会导致补天失败。他们,没有另外的晶石能够再进行第二次炼石了。 方潋垂下眼眸,对秦思真道:“附近有多少鬼差,叫他们过来,带着这些人,能跑多远跑多远。” 说罢,她身形一闪,穿梭在金气中,凌空而起,飞身落在山谷上空,黑雾涌动,鬼域张开,以自身为界,笼罩整个山谷,阻拦更多的五行灵气泄露。 秦思真仰头,看着方潋的身影,因为她的阻拦,域外所有人危机暂时解除。 她一拍手腕,联络鬼差,同时回身对众人道,“现在,跑。” 李兴学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眼前一片血色,他抓住身边人的手,道:“不能跑。所有人,拿起武器!” 秦思真皱眉,刚想开口,李兴学已经侧头,朝远处一指,“以此为界,无论来的是什么,决不能让他们进入山谷!” 他抹了一把眼睛,被血色糊住的视野恢复了一点。眼角一丝灰线略过,李兴学拔枪。 他视野不够开阔,耳朵也因受伤不甚灵敏,但他凭直觉,扣下扳机。 “砰!” 一只灰色的兔子中弹落地,通红的眼睛暗淡,鲜血渗入流沙中,沙土结成一个个血色的、湿润的块状。 这一枪仿佛开启了一个信号,远处还未被沙土同化的树林中“吱吱”作响。 秦思真按着手臂,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直到一道黑色的线如潮水一般涌来,她才陡然变色。 是老鼠,成群的,数不尽的,如黑色洪流一样的老鼠。 yue~ 有人干呕,道:“怎么有这么多老鼠?” 应秦思真召唤的鬼差们都到了,一共十几个人,他们距离最近,赶到的速度最快。 “去帮忙!”韩岳低喝一声。 老鼠太多了,几乎无穷无尽一样,光凭营地的人手,根本无法阻拦。 枪声密集,子弹太慢,一次只能杀一只老鼠。 子弹打光了,扑过来的老鼠不允许他们抽空换弹夹,有人干脆扔下枪。他们不仅会开枪,同样也是觉醒者。 跟鬼域内充盈的五彩之色同样的颜色在鼠群中亮起,这些色彩暗淡不少,亮起的范围也小很多,但没有任何一团色彩退缩。 人力筑起防线,漏网之鱼依然不少。 鼠潮分流,化成黑色的线,直冲方潋布下的鬼域,但它们没能靠近,勾魂锁链舞动,带走成片成片的老鼠。 “这些老鼠是疯了吗?一直往前闯。” “太恶心了,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老鼠了。” “下辈子吧。你的这辈子已经过去了。” “” “我去,不行了,老鼠尸体都堆到脚下了。” “淦,我勾的老鼠魂比我勾的人还多,感觉勾魂锁都脏了。” 老鼠虽然多,但大多只是普通老鼠,威胁性并不大,鬼差们又没有实体,也不怕被咬,顶多就是恶心一点,因此他们还有闲心吐槽和打嘴仗。只有韩岳觉得事情不对,隐隐有些不安。 在出声喊帮忙的时候,他就脱离了鬼差队伍,加入李兴学等人的一方,帮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秦思真跟他隔得不远,他一早就注意到她一直没有用勾魂锁。 “你的武器呢?” 秦思真收回注入老鼠身上的阴气,道:“碎了。” 韩岳没问怎么碎的,他手腕一抖,勾魂锁探出,绕开前方的人,由虚化实,洞穿了一只跟小猫差不多大的老鼠。 那人回头,跟大老鼠脸贴脸,老鼠的啮齿差一点就咬断他的脖子,陷在鼠群中,不太灵敏的嗅觉被臭味填满。呼出一口气,那人来不及跟韩岳道谢,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继续投入厮杀。 韩岳伸手一拽,道:“这些老鼠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他观察了一圈,得出结论,“越大的老鼠,被影响得越浅。它们没有那么疯狂,躲在后面由其他老鼠冲锋陷阵。” “不止是老鼠。”秦思真喘着气。她非活人,本来不应该喘气的,韩岳诧异回头,看到她脖子上浮现的青肿之色,神色微变:“你?” 鬼露出死相,除了他们刚死,还没有能力掩饰自己样貌的时候,就是快要消散的时候。 秦思真微微一笑,道:“动物被灵气吸引,老鼠只是前锋,之后还会有更多失去理智的动物朝这里冲锋。不仅是动物,还有人。” 还没有人靠近,是因为山上不久才被清理过一次,察觉到灵气的人脚程不如动物快。 等更多想要寻宝的人找过来时,四面夹击的动物和浑水摸鱼的人合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希望到时候山谷里的情况已经稳定,里面的人能腾出手来。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秦思真道。 韩岳伸手拉她,却捞了个空,秦思真如幻影一样烟消云散。 支撑着鬼域的方潋若有所感地低头,朝她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她抬起头。 头顶一片阴云朝快速移动,到了近处,振翅的声音越来越大。阴云是聚集的飞鸟组成的。 “卧槽,兔子也咬人?!” “这是什么?松鼠?” “蛇!蛇!我怕蛇!” “怕什么,它又咬不到你。” “但是蛇也太多了!”怕蛇的鬼差崩溃地喊道。 方潋已经无心听鬼差们的抱怨。他们也没有闲心再抱怨,专注清理冲破防线的动物,并且还要腾出手救人。 飞鸟组成的阴云停在方潋上空,随后悍不畏死一般,直直俯冲而下,誓要将鬼域屏障冲破。 五行灵气的冲刷之下,她的域已经摇摇欲坠,她只能抽出自身的阴气补充。 方潋冷哼一声,身形下坠,凌空而立,身上的阴气源源不断逸散,搅入阴云。 阴云中炸开血花,成片鸟类尸体坠落,沿着鬼域的屏障滑落,骨血被吸收,落在地上的只有飘零的羽毛和碎骨。 阴云破了一个洞,又被填满,它明显缩小了一圈。鬼域屏障结实了一点,方潋舔了舔唇,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 “不行不行,不能让她再吞食血气了,星光穿过鬼域屏障都被污染了!” 屏障下,山谷内,高台上的季关河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蹲在萧然腿边,抱着脑袋癫狂地喊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0-334 第331章 诈尸了 听到季关河的喊声, 萧然仰头,果然看到空中丝丝缕缕的银白色光芒上渐渐染上了一丝血红, 红中还夹杂着一丝黑色,带着不祥的意味。 高台之下,与地穴相隔的正中心,徐映和小山神分据两端,一人负责对付野蛮生长的各种植物,以及四处肆虐的锐利金气,一人则将身法运用到极致, 忙碌着牵引灵气汇向大鼎。 后一项工作不容易,小山神一身幻化出来的道袍都添了两个口子, 脸上十分严肃。 两人听到了季关河的动静, 却无暇分心。只是各自加快手上的速度。 高台上,季关河喊完之后, 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蹲在萧然庇佑的范围之内, 手指紧紧抓着头皮, 力道之大, 拽掉了不少发丝。 他神情狂乱, 嘴里念念有词:“岁星转,辰星隐不,不对, 太白、太白太白应该在哪里?” 想不起来,抓挠着头皮的手松开,去拽氅衣, 指尖摸着氅衣上的星辰图。 “太白,太白。”大概是找到了, 他神经质地笑起来,“太白在这里。不,不在这里!” “为什么不在这里!”他往前一扑,抓着栏杆,探头去看地穴,像极了探头的乌龟。 “为什么不对,为什么不对?!到时间了,这个时候应该在这里!” 萧然忙按住他,免得他激动之下,从栏杆上翻下去。 不曾想,她手刚一碰到人,季关河倏地回头,眼里都是血丝,一脸狰狞之色,整个人似乎快要疯狂了。 萧然蹙眉,指尖一点他眉心,喝名:“季关河。” 季关河抖了一下,眼珠颤了颤,陡然安静下来,然后慢慢、慢慢,身体软绵绵地向下滑动,又变成一团,缩在萧然脚边,跟块绊脚石似的。 见他清醒了,萧然稍微挪动了一下地方,想将星光看得更清楚一点,结果他也跟着动了一下,紧紧贴在她身边,寻找安全感。 萧然无奈,变故发生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受到了冲击,他们离陈瞎子近,徐映、崔明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他护住,只有独自待在高台上的季关河,虽然萧然迅速出手,还是没来得及,他被冲击的力道高高掀起,又重重摔落,幸亏高台四周有栏杆挡了一下,他落上去的时候,身体惯性向内翻,才没掉下高台。 不过他背部狠狠撞在栏杆上,险些没把他的心肝脾肺一起撞出来,被萧然拉起来的时候,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之后就是各种混乱,季关河快被吓破了胆,不敢离开萧然身边半步。 她只好站在原地。 这一来一回动作间,时间大约过去了一分钟,星光上的血色越染越深,季关河虽然清醒,但一时没有应对之法。他参悟到的内容没有教会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为了不让被污染的星光落进鼎中,他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暂时停下动作。 没了他的接引,星光减弱,高台之下,一枚悬于鼎上,静静渡着死气的城隍敕令似乎迟疑了一下,同样停止了旋转,死气一顿,也缓慢收回。 崔明珠护着陈瞎子,他整个人快要趴在鼎上,见星光和死气无以为继,逐渐安分下来的五行灵气又有暴动的趋势,怒吼道:“别停下。” 吼完,他抓着鼎的边缘,双手并用,一半身体探进鼎中,瞪大双眼,赤手探进鼎中,以身为器,梳理无序的灵气。 灵气并不温和,陈瞎子的手指被锋锐的金气刮过,搅碎他的血肉,落于鼎中。陈瞎子眼睛一鼓,血肉凝成一团,又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出鼎外。 随后,在相对温和的木系和水系灵气冲刷下,他手指上的血肉又重新生长。 伤口新生的痒意和受伤带来的痛意交织,令他浑身颤抖。 极快的时间内,他的手反复生长。 “快点!”他忍不住大喝道。 但他以为用尽全力的声音其实没有传出多远,只有跟在他身边的崔明珠和执掌敕令的代理城隍听见了。 代理城隍犹豫着问崔明珠,“要灌入更多死气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延缓死气的输入。鬼域铺开的时候,死气和鬼气弥漫,为了维持与星光的平衡,他减少了从鬼门关内抽取死气的速度。 现在星光越来越少,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明珠神情坚定,“听他的。” 她相信季关河那边会处理好的。 另一边,萧然察觉到因为季关河的停手造成生机与死气的失衡,她没有犹豫,一把抓住季关河的胳膊,带着他腾空而起。 “方潋,打开鬼域!” 没有动静。 域外,不知道是吸食了血肉,逐渐勾起了方潋心中隐藏的暴戾,还是因为冲击屏障的飞鸟本身就因失去神智十分疯狂,被她吸收后,那一丝疯狂也影响到了她 此时的方潋眼珠也隐隐有些泛红,神色时而清明,时而又染上一丝混沌。 她想要更多的血肉,不是鸟兽,是更温热的,更有灵气的血肉,能让她变得更强大的血肉。 空气中似乎飘荡着这样的气息,有很多。她望向飘来血气最多的方向,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她渴望用血气补充自己逐渐空虚的力量。 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方潋听到有人在叫她。 是在叫她打开鬼域? 方潋有些迟钝地想,不能打开,打开会有危险。 她再次抽出一缕阴气,融入鬼域。脚下忽然震动了一下,一道裂缝出现,裂缝中有一丝气息泄露,方潋慌忙去补,却补不上。 嗅到气息的飞鸟越发疯狂,争先恐后往裂缝出现的方向俯冲。 “啊啊啊!” “又来了!不是快停下了吗?又发什么疯?” 萧然收拳,从鬼域屏障的裂缝之中钻出,身形一晃,抬掌挥出,气劲迸发,将所有试图冲进裂缝的飞鸟全都碾成肉泥。 被血肉混合的“泥点”扑了一脸的季关河脸色发青,隐隐要再度崩溃的样子。 萧然一把架住他,喝道:“回神,看星盘!” 这一声断喝叫回了他快要离家出走的神智,顾不得自己脚下虚虚,无所依凭,季关河拉开攥在手里的氅衣,大袖上的星图显现在眼前。 先前发疯的记忆还在,他一秒钟就找到了正确的星图,按着一颗颗星子的位置,季关河抹了一把脸,收敛心神,双眼微闭,观想星图,随后伸手遥指天空。 “岁行危,火御奎” 掩于苍蓝天幕后的星子开始跟随他的口诀转动,缕缕银丝垂落,汇于他手,季关河手下一转,牵引着星光落于脚下裂缝之中。 一度中断的星光接续,代理城隍面露喜色,放开了手注入死气,终于不用再胆颤心惊。 陈瞎子半挂在鼎上,双手落在鼎中,任由灵气冲刷。鼎中气息渐渐平和,其中颜色交织着形成漩涡。 他从鼎上滑落,崔明珠接住他,将他小心放在地上。 陈瞎子吊着两只胳膊,双手还在不断颤抖。 灵气滋润下,他的双手上新长出的血肉和皮肤十分嫩滑,如同十几岁少年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手型本来有七分好看,如今变成了十分,跟他苍老的脸完全不符。 但再好看,也抵不过血肉剥离的痛苦,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 半晌,他咬住舌尖,以另一种疼痛刺激自己,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 但手一落在地上,粗粒的沙子磨在皮肤上,让他不由痛叫出声。 分明没有受伤,掌心甚至只是微微泛红,他却仿佛经历了钻心之痛。 “扶我一把。”陈瞎子哑着声音道。 疼痛不是生理作用,而是心理作用。陈瞎子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但暂时克服不了,他只能尽量避免用到手双手。 崔明珠依言扶起他,将他带到鼎边。 陈瞎子架着胳膊,够在鼎的边缘,以一个举着双手的姿势趴着,道:“鼎内基本已经达到平衡。” 他环视四周,各种色彩在他眼中划过,一切无所遁形。 他道:“四周逸散的灵气在回收,不会再有大的差错了。接下来我恐怕不能分心。周围被引来的东西很多,等灵气回收之后,我会引动卦签,要是它们还没有被破坏的话,卦签相互勾连后会形成一个隐匿气息的阵法,能隐藏大鼎的方位和我的气息。”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被不明生物包围的情况。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可——,陈瞎子抬手似乎想在空中抓住什么,停顿了一下,他收回手,继续举着,道:“季关河的动静有点大,落下的星光可能会暴露我的位置。” 他没有考虑到这点——星辰之力落下的时候居然是能凭肉眼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见。 崔明珠道:“无妨,我会守在这里,你安心。” 陈瞎子点点头。 “暴动平息了。”萧然拽着季关河,一下抡飞了一只扑到跟前的大鸟:“方潋,可以把鬼域收起来了。” 季关河被她当球一样抡,还要记住运转星图不出差错,有苦难言,一听她的话,一心二用,磕巴着道:“没有阻拦,兽群要冲进山谷了。” “不会,”萧然道:“现在,我们都可以腾出手来了。” 第332章 诈尸了 山谷突兀地起了一层雾, 雾气渐渐弥散,侵占到谷口, 方潋苍白着脸收回了鬼域,萧然落地,将浑身透着刺鼻血腥气的季关河轻轻一推。 季关河的头发还在滴血,他的脸上沾着已经干掉的血和碎肉,眼神中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空茫。 为了不让身上的氅衣被血迹污染,他早已将衣服脱下,团成一团, 搂在怀里。 被推的时候,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徐映和小山神从雾气中穿过, 掠向谷口。灵气逐渐温顺后, 山谷中不再危机四伏,不需要他们再帮忙。 “进去吧。”萧然对季关河道, 季关河必须跟陈瞎子呆在一起。 “啊?哦。”季关河回神, 动了动嘴皮子, 一滴血坠在他的额发上欲落不落, 他翻了翻眼睛, 盯着那滴血, 然后粗暴地撇头在抵着肩膀的衣服胡乱蹭了蹭,很有自暴自弃的意思。 “那我走了。”蹭完他抬头,语气里有那么点欲哭无泪, “得在里面呆多久?” 他磨磨蹭蹭,脚下似有千斤重。要是十天半个月不能出来,他就被腌入味了。 萧然眼神一凝, 道:“兽群又来了。” 这次发起进攻的不是普通动物,大概是感受到灵气的消失, 那些藏在族群里面,暗地里指挥的开了灵智的动物坐不住了。 李兴学带的人毕竟是肉体凡胎,即使有鬼差的帮忙,坚持到现在也精疲力竭,阻拦起来也力不从心,更何况他们也损失了一些人手。 小山神脸色一变。祂先前被牵制住,兽群不退情有可原,现在腾出手来了,再有兽群冲上来,便是对祂威严的冒犯。 祂飞身而起,属于山神的气息泄露。兽群停顿了一下,也仅仅只有几秒钟而已。 “吱——” 鼠群的方向传来叫声。得到命令的鼠群再次冲锋,裹挟着其他小型动物。 小山神脸上露出清晰的不快,继而便是严肃。 这不是个好现象,山中的动物不受祂控制,足以证明灵气对野兽的吸引力,但同样也预示祂对这片山林的掌控力下降。 值得安慰的是,来夺宝的动物都是本来脑仁就只有指甲盖大小,就算开了灵智也不够聪明,还是被本能驱使。其他成精的大型猛兽一个都没有出现。 不能震慑,那就只有杀! 小山神袖袍一振,飞身掠入鼠群,直直向发号施令的鼠群头领抓去。 鼠群登时一片慌乱。惊慌的吱吱声召唤鼠群回援。 徐映闪身加入战场。 “你”萧然想催促季关河快一点,回头时却发现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雾气浓重到半米开外人畜不分,却没有正常大雾天的潮湿感。 “你说兽群来的时候他就跑了。”方潋见她一直盯着季关河刚刚站着的地方,以为她在想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便解释了一句。 他那个样子,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季关河怕自己走慢一步,又被淋一身血。 萧然点了点头,道:“你休息一下吧,接下来不需要你出手了。” 方潋整个人看起来不太正常,一身无法遮掩的鬼气。虽然没有露出死相,但也差不离了。 强行抽取阴气,伤到她的根基。 方潋闻言,眼中红光一闪而过。她闭了闭眼,平复躁动的气息,点头应下,随后缓步走到谷口坐下。 萧然也跟着出了山谷。她一走,谷中的雾气像是被太阳晒干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稀薄。 不多时,最后一丝雾气消散,萧然再去看山谷,谷中飞瀑湍流,草木茂盛,竟然跟她第一次进入山谷时的场景差不多,一点不像被灵气肆虐过后面目全非的样子。 萧然伸手穿过谷口,跟正常穿过空气没有区别,既无阻碍,也没有出现穿模的现象,仿佛它一直是这个模样。 除了空中突兀的银丝。 “好逼真的幻境。”萧然低声道。陈瞎子这一手真是出乎意料,竟然将卦签运用到这种程度。没能遮掩住星光倒也不是他的问题,制作卦签的材料毕竟是凡物,蕴养时间也不长。 方潋动了动,她感受了一下,人不进去,基本上感觉不到破绽,不由赞同地点头。 笼罩整个山谷的幻境,跟鬼域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比起鬼域,它少了一些阴森感。 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应当不止是伪装这么简单- * 天黑下来后,所有疯狂冲击的动物基本都被解决,剩下的一些在头领死亡后,终于找回了理智,四散而逃。 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 周围尸体堆积如山。 尽管十分疲惫,但没有一个人歇着,尸体不能就这么放着,天气热,放已晚上,到明天,必然腐烂发臭。 哪怕一整天的刺激之下,没有人的嗅觉还是正常的,也不想再闻更恶心的味道。 “噗呲~” 李兴学一刀捅进一只老鼠的肚子,利落划开皮肉,扫了一眼后用脚拨开,再继续剖下一只老鼠。 他脸上并无狰狞之色,反而十分严肃,像是在干一件大事,但配合着当前的情形,和他手起刀落的利索动作,让他看上去比屠夫还屠夫。 被剖开肚子的老鼠尸体还有很多,等到堆到百十来只后,很快有人拉去烧掉。 火堆点得不远,风一吹,肉香和臭味、腥气一混,空气中的味道又恶劣了几分。 萧然屏蔽了嗅觉,闻不到,但还是觉得十分反胃作呕。 “不会有了,”她劝李兴学,“这些都是普通老鼠而已,结不成内丹的。” “不用一只只剖,都烧了,有没有内丹直接就能烧出来。” 李兴学脚边铺着一块布,布上放着几颗大小不一,滚圆的珠子,都是他挖出来的内丹。 听到萧然的花,他的下一刀扎偏了,刀尖没入沙土,他没拔出来,一脚将老鼠踢开,萧然召来水流替他冲洗了一下双手。 李兴学沉默着洗了很久,沁入手心纹路和指甲缝的血迹怎么都洗不干净。 狠狠搓了几把后,李兴学也不再为难自己。身上的血都结成块了,一身衣服都能搓下血痂,没地方擦手,他就这么搭着手等自然晾干。 过了一会儿,就在萧然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李兴学哑着嗓子道:“这些内丹,都是什么属性的?” 他也害怕泄露的灵气导致陈瞎子失败,所以想从别的地方能补一点是一点,有备无患。 萧然无奈道:“这些杂质太多了,投进鼎里,还怕污染了原先的灵气,用不上的。” 李兴学又不说话了,半晌,他疲惫地摆手,示意属下将尸体都烧掉。 “兽群退了。”他道:“今晚大概能安稳一些了,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 萧然嗯了一声,方潋和徐映都在调息,鬼差们都走了,营地的其他人也在分批活动。 李兴学又问:“山神是怎么回事?” 小山神不在,兽群散去的时候祂就离开了,说是去巡视山脉,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变故。 正常情况下,这本应该是祂一个念头就能做到的事。 萧然道:“祂什么也不说。” 没人问祂,祂轻易不会袒露自己的弱点。 李兴学猜测:“是地穴被破坏造成的?” 萧然不清楚,小山神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地穴还会对祂造成影响。 「看我发现了什么?!」 章鱼兴奋的声音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 听到声音,徐映和方潋也睁开眼睛,朝同一个方向望去,随后众人就见一个横躺在地上的人乱七八糟地朝他们所在的地方移动。 「呕~,什么味道好臭!」 地上移动的人在转了一百八十度,继头撞树,腰撞灌木,腿上勾着带刺的枝条后,突然开始剧烈地抖动,“发出”一声响亮的呕吐后,哆嗦了两下,终于躺在原地,不再诡异移动了。 萧然:“克拉肯,你绑了个人过来?” 「呕~」 地上的人被顶起,章鱼从他身下爬出来。托起身体的腕足一抽,人又砸在地上。 迷你小章鱼一边呕吐一边哒哒哒爬到那人胸前,然后不住捋腕足,好似十分嫌弃。 三秒钟后,它的头顶下起了一场小雨。 「不是绑人,是他不怀好意偷窥。」克拉肯给自己洗了个澡,顺便回答萧然的问题。 被崔明珠带到山上后不久,章鱼就不见了。它总是维持着迷你体型,没几个人特别注意它,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萧然还以为它已经回海里了,没想到它还在山上,而且带回来一个 这个人一看就是从境外来的,现在出现,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他运气不怎么样,出师未捷。 「不行了,这里太臭了,我先走了,人给你们。」 章鱼在那人身上蹭干身体,又哒哒哒消失在夜色中,可谓来去如风,一点都没给他们更多的反应时间。 “克拉肯是个好章鱼。”李兴学严肃了一天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笑叹道。 “不过,今晚大概也不会安稳了。还是不能松懈啊。” 摸上来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所有人,戒备!”-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山谷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山谷外,也已经安静了两三天,潜进来的人不少,但都有来无回,其他人也学乖了。 自打无人骚扰后,萧然就守在谷口,盯着落下的星光,想以此判断山谷里的情况。 今天,她终于发现了十几天以来的唯一变化。 星光减弱了。 第333章 诈尸了 不多时, 发现变化的人都聚到了谷口。 “成功了吗?”李兴学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问道。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连萧然都不可避免露出疲态。 “或许吧。” 临近成功, 萧然的心思却有些不在这上面。 李兴学没有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一会儿踮起脚,似乎想凭着这点拔高的视野就能看到被幻境掩盖的真实,一会儿又皱着眉,背着手来回踱步,神思不属。 若不是怕叹气坏了运气,他这会儿能叹百八十回气。 想说点什么, 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前面十几天都不比这短短几分钟煎熬。 最后他悄悄退出人群, 走到一边去联系山下的人, 让他们随时注意,只要他一联系他们, 就立刻让召集来的觉醒者们上山。 这是李兴学为了避免陈瞎子炼制失败想的另一个补救方法。不管有用还是没用, 总要做个准备。 当然, 最好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 山谷里的变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从发现星光减弱开始过去了两个小时, 慢慢变成半天, 最有变成一天,一直到晚上。 众人等得实在没脾气了,空欢喜、白担忧一场, 紧绷的心弦松开,负责做饭的人开始忙碌。 吃了饭,照例安排人守夜, 一切如常。 午夜,萧然在睡梦中惊醒。 心跳加快, 她快步走到谷口,守夜巡逻的人看见她,连忙上前露出询问之色。 萧然摆摆手,她已经看见,垂天的星光不见了。 山谷里很黑。 萧然听到了沙沙声,似是有人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 “去叫人。”她吩咐到。 守夜的人立刻应声,一分钟后,李兴学出现在她面前,同时出现的是从谷里走出来的人。 不是陈瞎子和季关河,年龄比他们都要大。上了年纪的脸皮肤有些松垮,脸上没肉,显出一些刻薄来,再加上他紧抿着唇,看上去十分不好相与。 在他身边,一左一右飘着陈瞎子和季关河,两人皆昏迷着。 李兴学忙上去接人。 人抬出来,他们才发现遍布山谷的幻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李兴学:“他们这是?” 代理城隍:“只是晕过去了。” 两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也骤然苍老了很多。 萧然越过代理城隍,直直朝里走。 谷中太平静了,是成是败根本没有一点预兆。 李兴学匆匆吩咐了几句,小跑着跟上。 崔明珠孤身一人立在地穴所在的位置,萧然在她面前停下,轻声问道:“成了吗?” 崔明珠点了下头,摊开攥着的手,手中一颗彩珠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这就是”李兴学盯着平平无奇的彩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它一点都没有异宝的样子,不说和先前闹出的动静比,这东西抹去外面的那层光,跟以前小孩喜欢玩的弹珠差不多。花里胡哨的颜色还有点像没烧制好的劣质品。 约莫是宝物自晦吧,李兴学这样安慰自己。 崔明珠也没有让他再细看,过了眼之后,她张口将彩珠含入口中,道:“现在就走。” 不待萧然说话,她摇身一变,令人目眩神迷的银色巨龙真身显现,属于神兽的气息逸散,山林中传来野兽的啸声,又戛然而止,老实地夹起尾巴。 龙身盘踞山谷,虽没有刻意压迫,但李兴学还是一退再退,免得被扫到。银龙盘旋着,遮蔽明月星子的乌云散开,朦胧月光下,昂首的银龙温柔垂下头颅,剔透的鹿角在萧然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轻轻吐息,萧然抬了抬手,挡住迎面刮来的风沙。 “上来。” 与温柔动作不同,声音震耳欲聋。 萧然放下手,抓住鹿角,银龙摆首。萧然腰腹一卷,借力落在她背上。 轰然巨响,龙吟响彻山林。 呼啦啦大风卷起,李兴学等人眯起眼睛,目送银色巨龙升天,消失在夜色中。 更加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小山神靠着一颗巨大的榕树数根上。 “嘤嘤~” 浑身雪白的狐狸用爪子拨了拨一颗浅紫色的果子,将它推到小山神面前。 之前它是用嘴叼过来的,山神嫌果子上沾了口水,没吃。后来果子进了它的肚子。 小山神拿起果子,端详了片刻,捏着果子的手隐隐有些透明。狐狸有些急了,前爪搭在膝头,人性化地推了推。 “好了,别催。”挠了挠狐狸的下巴,小山神将果子送入口中,果子立刻化为一股暖流划下喉咙。 狐狸高兴地伏下身,乖巧地趴在祂脚边。 祂顺着狐狸的毛,听到声音,目光透过榕树庞大的树冠看向天际,似乎在追逐着巨龙远去的身影。实际上祂什么也没看到。 “补天啊——,你见过吗?” 树叶沙沙作响,小山神仿佛听到了什么,笑了笑,将狐狸抱起来放在腿上,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这里又恢复了静谧。有这株庞大的古树在,四周根本不会有动物靠近,小山神睡得很安心- * 萧然坐在龙背上,第一次体验到骑龙,她只兴奋了一瞬间,就收敛心神。 崔明珠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凛冽的寒风都被挡在结界之外。 她们穿过云层,一直往高处去。 萧然静下心神后,时不时给她指明方向。 有系统的标记在,不用担心迷失。 一人一龙不知道在虚空飞了多久,崔明珠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萧然有些担心:“你累了吗?” “有一点。”崔明珠实话实说,没有因为不想让她担心而撒谎。她们需要了解彼此的情况,这时候隐瞒不是一件好事。 “越往前,阻力越大,要花费的力量更多。” 萧然感觉不到,崔明珠为她挡住了压力。 “我要变成人形了,你注意一些。”崔明珠提醒道。 原型虽然强悍,但人形可以节省更多的力量。 “好。” 崔明珠身躯缩小,依然带着萧然往前飞。 她吐出彩珠,珠子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李兴学在,看到它现在的样子,大概会觉得稍微符合想象一点了。 珠子不再是珠子,它流动着,展开了一些,像是一层薄纱,又像是流水,七彩的颜色流淌着,循环往复,十分艳丽。 “应该是快到了。”崔明珠说。 这层流光溢彩的“轻纱”膨胀得太大,她用双手托起,边角也仍然垂到脚下,令萧然不期然想到了长长的“哈达”。 突然,崔明珠手抖了一下,萧然也跟着一晃。 十分强烈的窒息感笼罩周身。 萧然捧着额头,胡乱摸索着身边。 脑袋嗡嗡作响,忍着疼,萧然确认崔明珠的状态:“你还好吗?” 久久无人答话,压迫感越来越重,令萧然连睁眼朝旁边看一眼都做不到。 她的腰背弯折,呼吸不畅,思维迟滞。 时间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过了几秒钟,萧然身上一轻,随后被涌入喉头的空气呛到,佝偻着腰猛烈咳嗽。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响起,即使眼皮还黏在一起,眼前也透着一层红光,说明这里十分明亮。 刷—— 萧然往右一扑,听到一声闷哼,脖子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渗入衣领。 她太熟悉了,是血。 这里有东西攻击她。 【宿主,你终于来了,快!快!】 久违的,她又听到了007的声音,不是从脑海里传来,而是距离很远。 “小心!” 是崔明珠,她被推开了。崔明珠体魄更加强悍,比她恢复得更快。 萧然觉得自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滚了两圈后,便听到007一路呼喊着“宿主”靠近。 那声音又渐渐远去,她被人抓着甩飞了,“飞翔”过程中,她又听到了各种声音。 同样很熟,那是兵戈相见,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她艰难地睁开眼,最先入目的是一片灿烂的彩色,跟她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是界壁的颜色。 然后,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漂浮着的尸体。 再然后,是界壁上破着的大洞。 透过大洞,外面黑压压一望无际的虚空。虚空中并不安静,有许多影子闪过,又有点点银芒泛起。 “!” 没等她多看两眼,一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脸堵在界壁的大洞上,将她吓了一跳。 这张诡异的脸上有一只纵贯全脸的眼睛,眼睛中的竖瞳不断扩散又缩小。它看着她,眼睛左右两侧的脸颊——姑且算脸颊的地方裂开两条缝,粗陋的獠牙凌乱交错,流下涎水。 萧然:“” 好抽象的脸,让人很想打一顿。 她的愿望实现了,但不是她动的手。 “起开!” 一声暴喝,诡异大脸被拖开,钵大的拳头从上至下,如雨点般落下,锤得它眼珠子暴突。 最后一拳落下后,竖起的眼珠子弹射而出,从界壁上的大洞里飞进来,滚到萧然脚边。 萧然:“” 它还在盯着她,萧然毫不客气抬脚狠狠踩下,顺便碾了碾。 “呵~” 破洞外笑了一声,萧然听出来是刚刚抓住打脸的那个人,她只看见他的拳头,从头至尾他没有露面。 没了大脸挡着,萧然勉强看清了界壁外的情形。 外面很乱,像是一片战场,漂浮的尸体更多,密密麻麻。 【啊啊啊!】 发着光的球左冲又突,飞速飙进大洞,一下子撞在萧然身上。 007急吼吼地催促:【宿主,快快快,下一波织命虫闻着味就要过来了,快把界壁补上。】 萧然回头去找崔明珠,就见她呆呆地看着远方,愣愣出神。 第334章 诈尸了 织命虫便是那些寄生在人识海, 孕育了补天晶石的透明虫子的名字。 这名字倒是和它们很配,编织命运, 以九真一假的未来引诱凡人,最终达到覆灭一界,供养己身的目的。 它们就生活在虚空中,性如蝗虫一般,但好在没有蝗虫超强的繁育能力。不然不知道多少世界会被消磨殆尽。 萧然抓住乱跳的007,让它冷静一点。 她没搞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下一波是什么意思?界壁的洞为什么这么大,这么清晰, 没有半点愈合的趋势? 又有东西堵上来了,或许是因为有她和崔明珠在, 对这些界壁外的奇行种有着超强吸引力, 它们一下子疯狂了许多。 萧然似听到外面的人含糊不清说了什么,然后有一团被揉得看不清原形的东西堵在洞口, 暂时隔绝了往里挤的魔种和异形, 同时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界壁内一下子就恢复了安静。 只有007跳脚的声音。 崔明珠依然在发呆, 不知她是看到了什么。 萧然踩着满地的断肢和各种被撕下的躯体一部分, 朝她走过去。 残肢下面依然是流动的彩色, 萧然曾见过。 界壁并非是倒扣的像碗一样的形状,身处这个空间中后,它前后左右, 无处不在。 萧然深一脚,浅一脚,感觉脚背都被血水浸透了。她走得慢, 因为这些残肢断臂并没有死透,有些生命力极其顽强, 哪怕剩一张嘴都要跳起来咬她一口。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萧然干脆一边走一边清理,让它们彻底死绝。 她清理的时候,007抱怨下手的人粗糙,把这些东西胡乱甩进来,放在界壁之外,这么点断肢,自然就被外面的乱流绞得渣子都不剩了。 “外面的是谁?”萧然将一只乱爬的爪子钉住,费了翻力气将每一根指头都卸下来,才真正把它杀死。 刚才这只爪子藏在一堆残肢中,突然暴起,险些没把她的脚踝洞穿。 “他们”说到这个,007还气鼓鼓的。 它哼哼了两声,“他们原先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早年离开了这方世界,前往外界寻找落脚的地方。” 崔明珠不知何时回过神了,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似在倾听。 萧然没有掩藏,007已经显露真身,藏也无用,它好像还跟界壁外的人混得很熟了。 界壁外的人守着大洞厮杀,显然是在守护这里,也任007来回穿梭,应当没有恶意。 有恶意她也没办法,力量不在一个维度上,人家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盘绕在那些魔物中间的,是一条龙吗?银色的龙。” 007只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它在酝酿说辞。虽然很多东西都暴露在外面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但有些东西还是要尽量瞒着崔明珠的。 崔明珠不知道,她见光团子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 萧然把剥离了血肉的爪子拿在手里,外形丑陋,但仅剩骨头后,这些爪骨非常好看,跟上等的玉石一般,没有骨节,浑然天成。 她倒不是变态到看到好看的东西想收藏,而是爪骨入手温凉,竟能平心静气,甚至能抚慰神识。但不能久握,否则会有眩晕震荡之感。 有点灵,又有点邪,十分神奇。 而且坚硬非常,明明刚才还能砍断的,脱离血肉之后,硬化了一般,刀剑不能再在上面留痕。 这令她以全新的目光打量这些残肢,虽然丑且恶心,但翻一翻,也许有好东西。 她把爪骨好好收起,听到崔明珠的话,略一思索,就明白刚才她发呆的原因了。自己刚才在乱影中看到的点点银芒,或许是龙身露出来的鳞片。 崔明珠看到了同类,结合007的话,搞不好可能还是她的亲人。 007闪了闪,道:“是有龙,不仅有银的,还有其他颜色。” 崔明珠“哦”了一声,耐心等它继续说下去。 她不追问,007也不就龙的情况细说,它虽酝酿了一会儿,但开口时仍有一股愤愤不平之意,第一句话就是谴责:“我们都被天道骗了!祂根本不是一个成熟的天道!” 萧然:有点意外,但有不是特别意外。 怪不得明明之前说的是会自行修补的界壁需要他们来补,现在说得通了,可能是新生的天道根本没有自愈的能力。 007叽叽喳喳,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皆告知了萧然。 说骗,其实也算不上真的骗,只能说天道意识春秋笔法,再加上祂是第三次诞生,论年龄还不到万年,听起来很长,但真算起来,跟动辄几十上百万年的世界意识比,幼小的不能再幼小。 对有些事稀里糊涂的,跟当初没有找到龙宫的崔明珠差不多。 至于世界意识为什么湮灭又新生了三次之多,也不知道该说这个世界是倒霉还是幸运。 如果将按世界意识的新生时间划分,这世界一共经历了三个纪元。 第一纪元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可考,只有深埋的遗迹才能彰显出第一纪元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祂给的地图根本就是错的,没有遗迹,里面的东西都被刨光了!” 007十分生气,电子音都有些尖利,惹得崔明珠歪了歪头。 啵~ 堵住破洞的东西被抽走,贴着界壁的人似乎弯了下腰,一个浑厚的声音道:“没有刨光,还是留了东西的,又往里面填了东西,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007:“” 气鼓鼓,敢怒不敢言。萧然伸手摸了摸它,它的表现让她确信外面的人可能跟系统同在一个维度,或者更高维,才让它这么忌惮。 那人只说了一句,然后将团着的“球”甩了出去,砸进远处的战场。那团肉球飞掠时甚至生出了火焰,如流星甩尾,烧出了一条空旷的大道。 无比强悍的力量。 这一刻,萧然突然觉得,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生生将界壁撕开。但他没有做,并没有试图进入这里。 崔明珠动了动,被砸空的地方露出一大块银白色,萧然眯了下眼睛,认出那是龙鳞。 只有一块,隔的距离也有些远,但这一点几乎有崔明珠十分之一的龙形身躯大,难以想象银龙完整的体型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没有东西堵住,007也不自觉压低了一点声音。 它道:“外面的那些,是在第二纪元诞生的物种。” 他们生来便有伟力,又继承了第一纪元的遗产,几乎是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本来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但世界不容他们。 第二次诞生的世界意识跟它界域下庇护的原住民实力不匹配。 原住民诞生在前,太强,在混乱中厮杀成长起来的,世界意识诞生稍后,太弱,祂一直排斥他们。 那时候没有天道之下皆蝼蚁的概念,讲究一个不服就是干。 双方摩擦激烈,互相都想搞死对方,几乎成为死仇。 “从来没有一个世界是这样的,天道是弱势的一方!”007的语气仍然透着不可思议。 主系统下管理着万千系统,系统们曾经历过的世界多如牛毛,这么奇葩的世界如果碰到过,一定会成为谈资,提醒后来者离远一点。 这样的世界一定藏着很多秘密,世界等级之高,它们这些小系统进来一个不小心就要统毁人亡了。 谁能想到,这个破世界竟然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它还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小、世、界!没想到开出了隐藏款。 007将擦亮眼睛又在核心中铭刻了一遍,继续道:“摩擦着,摩擦着,反正天道意识略输一筹,差点被搞死,外力轻轻一推,祂没了。” 第二纪元和第三纪元类似,也是被另一个世界意识找上了门。不过那个世界意识将死,是来谋求生路的。 结果嘛 祂碰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软柿子,但揭开柿子皮发现里面硬的能崩掉一口牙。 原住民赶走了入侵者,发现界壁破了。 破了不是大事,不妙的是没了界壁,他们被盯上了,成了一块谁都垂涎的肥肉,更不妙的是,他们的肆意妄为遭到了反噬。天道不是那么好搞的,祂也有自己的规则。 后来原住民们想办法补齐了界壁,也就是这个世界留下的补天传说。 再之后,第三个天道意识诞生,等级再次跌落,更加容不下原住民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竟然能三次起死回生,虽然等级一次比一次低,但足以证明祂原来有多强悍。 很多世界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有能屡次诈尸的。 “新生的天道排斥祂不能容纳的力量,第二纪元的人吃了教训不敢再肆意妄为,反正这里的资源也已经枯竭,他们干脆离开,去寻找新的世界,比缩在这里畏手畏脚好。” “原住民一批批离开,最后一批离开的人走之前算了一卦,结果发现这个世界还有一劫,也算是他们自己造的孽。为了因果不会被再次算到他们头上,他们在这里留下了后手。” 所以才有了现在堵在这里守护界壁的人。 “既然什么都算到了,为什么不自己把窟窿补上呢?对他们来说这不是难事吧,而且还经验丰富。” “那我是什么?” 萧然和崔明珠同时开口。 崔明珠的声音很轻,话很短,差点被完全掩盖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35章【正文完】 第335章 诈尸了 声音虽轻, 但萧然和007都捕捉到了。 萧然看向007,又看了看洞外的银白。只见身躯, 不见龙首。萧然还没听见过它的声音。崔明珠每次化为原形的时候,都会伴随着龙吟,那是抑制不住要彰显她存在的宣告。 崔明珠已经算克制。 这条龙却好像哑巴了一样,一声不吭。 贴着界壁的人也没有说话。之前还非要接上一两句呢?这会儿也装听不见。 “你继续说吧?”崔明珠自己先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为什么他们不再次补上界壁?” 她很轻易就放过了后手不后手的问题,即便这里面似乎代表着她成了一个被遗留在这里的工具。 007乐得就此转移话题,连忙道:“他们离开的时候走了很远, 最近才有人赶到,没来得及。” 007说, 他们在这里留下了标记, 当标记被启动的时候,就是劫难开始, 需要他们回来的时候。 “什么标记?” 萧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 但最终没有捕捉到任何灵光。 007:“” 它的声音再次在萧然脑海中响起, 偷偷摸摸传音道:【就是崔明珠。】 从萧然和徐映找到她的墓, 到她复活, 找到龙宫, 一步步都是在激活标记。 萧然也回它:【所以你带着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单以结果论,好像他们每一步都踏在该踏的地方, 按照预设好的轨迹行走。 这种对未来的精准预测细思极恐,他们简直就是提线木偶。 007犹犹豫豫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它检测过核心程序,肯定没有被入侵, 没有被引诱,就是随意选择的这个世界。 不过等它带着宿主离开的时候, 肯定要出一份报告给主系统,到时候让主系统再给它杀杀毒,之后升级一下防御系统,全方位更新一下,以防万一。 一人一统的交流不过瞬息之间,随后007镇定地当悄悄话不存在,明面上给出了一个答案,糊弄过崔明珠,再次回到上上个话题。 007:“因为他们到得太晚,织命虫入侵,界壁已经破了个大洞。不过正好提供了补天的材料。” 萧然对它说的“正好”持保留态度。 “那时候我在这里巡逻,但是拦不住织命虫。” 它就是一串数据,让它大发神威拳打妖魔,脚踢鬼怪实在太为难它了。 它一见界壁的情况就知道坏事了,立刻准备回去找萧然,带着她跑路。结果一不小心被人抓住,逃脱不能,被迫留在了域外战场。 这些人也不伤害它,新奇地看了一眼就随意把它丢在一旁,就是不准它回到界壁之内,直到萧然和崔明珠出现。 之后的事萧然差不多都知道了,007也没细说。 “他们进不来,就在外面猎杀被吸引过来的妖魔。” 以这些人的强横力量,进入破损的界壁,无疑是雪上加霜。 因此他们只能呆在外面。 寻过来的妖魔不是他们曾经面对的那批,宇宙虚空,庞大无边际,诞生的妖魔鬼怪也很多,各有各的丑。跟深海里的鱼一样,反正别人看不见,随便长长就得了。 虽然不是老熟人,但对第二纪元的这些人来说,都是同样的菜。杀起来不说砍瓜切菜,却也没有太大难度。 说到这里,007又开始催促崔明珠把破洞补上。 它之前才发现那层跟界壁一样的轻纱在崔明珠手上。 崔明珠顿了顿,然后抖开流光溢彩的轻纱,托着它靠近大洞。 “等等。” 有人制止了她——是拳头超大的那位壮士。 随后,那人似乎朝外面喊了一声,他说的是一种奇异的语调,大约是第二纪元特有的语言。 随着他话音落下,被萧然怀疑为哑巴龙的银白色巨影陡然翻腾起来。 昂扬的龙吟声清越厚重,几乎响彻寰宇。 围绕着巨龙的乱影被龙吟震慑,齐齐顿了一秒。 “嘿!” 粗狂的男声笑了一下。咚,一直贴在界壁处的人开始奔跑。 他背对着大洞,还是没有露脸。他身形巨大,跑起来的时候很笨重,每一步都带着咚咚的声音。但他的速度又很快,缩地成寸,顿住的乱影尚未从静默中恢复,他已经杀入乱影之中。 萧然眨了下眼,他便杀了个来回,几乎将乱影杀穿。 与此同时,被乱影包围的银龙也脱身而出,萧然只觉得满眼都是银晃晃一片,虽是纯色,但那种明亮的色彩几乎盖过界壁的五彩斑斓。 盯了几秒后,她不由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再睁开眼时,界壁外便站了一个人。 萧然看了两眼,跟崔明珠不像。可能不是亲戚?或者是因为崔明珠在幻化样貌时是参考了她的小伙伴,所以跟这个人不像。 她就站在那里,朝崔明珠招了招手。 崔明珠上前。 两人隔着破洞两两相望,谁都没有说话,约莫是在传音。 既然有秘密,萧然便也低下头,继续在残肢中寻宝。 007落在她肩头,愤愤不平:【我刚才也没有瞒着她!】 这就有点蛮不讲理了,不过它被困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担惊受怕,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病毒,萧然便安抚它:【你说的本来也是应该让明珠知道的,不是需要隐瞒的事。你看我们背后说悄悄话的时候,不也是不让她听吗?】 007嘀嘀咕咕:【谁知道她听没听到。】 说着,它就觉得统身一寒。 跟崔明珠说话的女子往一人一统这里瞥了一眼,萧然感受到了,抬起头,正好看到她面无表情收回眼神。 萧然:“” 背后蛐蛐人被发现了,幸好只是看了一眼,没跟他们计较。 她对007提议道:【你要不回来吧。】 老在外面晃悠,可能会被记仇。 007坚强地挺住了,道:【我就待在这里。】 回到宿主身体里的话,要是再说话,她直接扫描宿主的识海怎么办。这种强者威压宿主根本受不住。 它不说话就好了。 一人一统默契降低了存在感,专心干自己的事。 007也没有完全闭嘴,它时不时提醒萧然那些断肢是好东西,怎么说也在妖魔对堆里混了一段时间,还是有点了解的。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萧然也不知道那名女子和崔明珠谈了多久,但估摸着,时间也不算长。 007有分心关注她们,见女子退开,它便提醒道:“宿主,要开始修补界壁了。” 萧然立刻放下研究手中的一只断角,朝破洞的方向看去。 崔明珠彻底将轻纱展开。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风,竟然吹动了轻纱。轻纱的一角轻轻荡起,落在破洞的边缘。 那破洞似乎有很强的吸引力,轻纱刚一沾上去,便被迫不及待拉扯住,被吞噬。 崔明珠手中的纱越短,洞口越小,弥合得越快。 周围流动的彩色都在朝洞口边缘挤压,逐渐流淌到轻纱上。 两者在融合,直指看不见任何缝隙和不和谐之处。 透过还没被沁染的轻纱,萧然看见界壁外面各种长相奇怪的妖魔疯了一样朝越来越小的洞口涌来。 它们知道,一旦洞口合上,再想破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它们无法靠近分毫。一大片银白覆盖,挡住了其他色彩,龙吟一声接一声。 声音越来越小,界壁的缝隙也越来越小。 当最后一点裂缝弥合的时候,银龙再次化为人形,她身后是成片的尸体。漂浮着,被虚空的乱流搅碎。 尸山之后,是渐渐退却的妖魔,明智的早就跑了,没什么智慧的也被杀怕了。 女人也隔着界壁望向她们,静静对视一眼,略一颔首,潇洒转身,逐渐远去。 在她身后,蒙着七彩光晕的流星拖着绚丽的尾巴纵贯虚空。 “是路过的小世界。”007道:“好一段时间,这里都没有小世界经过了。用不了多久,外面就会恢复从前的热闹。” 可能会更热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妖魔来这里。 随后,轻纱彻底被界壁同化,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回去吗?”萧然拍了拍崔明珠的肩膀。 留恋地看了一眼界壁,崔明珠扬起笑容,点了点头:“嗯。” 最后清理了残肢,萧然和崔明珠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再次经历了令人窒息的挤压感后,两人浑身一轻,飞速往下坠落。 当—— 银龙回首。 金色的光合着悠远的钟声一齐落下,光芒温暖如初阳,覆盖在萧然和银龙身上。 【是功德!祂恢复过来了。】 回归的007兴奋地道。 功德是给与她们补天的奖励。 金色光芒将她们完全覆盖,跟着她们一起坠落,另有一部分分开,在中途又分成数份,朝不同方向而去。 【啊啊啊,好可惜!再多一点就够带宿主回家了。】 萧然不觉得可惜,最后补天她没有出多少力,完全是沾了崔明珠和007标记的光才多分了一点。 她只想知道,功德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外显。 她和崔明珠现在就像两个闪闪发光的大灯泡,无所遁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番外合集】 第336章 番外一 两颗金灿灿的球落回了山谷中。伴随金球落下的还有大片金灿灿的光芒, 山脉被染成金色,和天边的彩霞交相辉映。 “不早不晚, 天上怎么会有彩霞?” “山里又有宝物出世了吗?” “宝物?说不定是大祸临头了。上次山里闹出动静,上山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啊?谁上山了?你怎么知道的?” “” 象征功德的金光稍纵即逝,但彩霞一直未曾隐去。 从早到晚,只要天边有一丝光亮,必然能看见漫天彩霞,无论何地。这样的奇观持续了足有半个月。 世界各地的人从一开始以为又有变故的恐慌,到后来的麻木, 最后恢复平静。 反正生活也就这样了,每天一睁眼也是水深火热的,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就这么过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谁也不知道霞光的出现反而代表一次灭顶之灾的无声消弭。 除了补天这件事的知情人。 李兴学对萧然和崔明珠能毫发无损活着回来十分震惊, 倒不是他盼着两人出点事, 实在是补天这事儿不管怎么想都不是轻轻松松能完成的。 他想得挺有道理。要不是有人帮忙阻拦妖魔, 光是最后那一拨疯狂冲击, 她们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也不一定能补好漏洞。 现在两人好好的, 受伤最重的陈瞎子和季关河却还躺在病房里。 萧然和崔明珠结伴看望两人。 两人已经醒了,就是还很虚弱,需要留院再观察一段时间。 她们来的时候, 陈瞎子正在和季关河说话,姜广坐在病床前,给两人削水果。时不时插一句话, 结果没一会儿,就吵起嘴来了, 全然没有之前的默契。 别看其中两个人躺在病床上,但斗嘴的时候中气十足。互相认识了起码十几年,对对方都很了解,吵着吵着开始互戳心窝子。陈瞎子和姜广吵得旗鼓相当,季关河没两人“接地气”,吵不过又插不上嘴,干脆眼一闭,退出战场,竖起耳朵偷偷听八卦。 萧然和崔明珠见状,没有进去,悄悄退了出来。 等走远了一点,萧然才道:“半仙的眼睛看起来没有恢复的希望了。” 如果说有什么跟预料中一样的话,那就是陈瞎子的眼睛的确瞎了,瞎得彻彻底底,连一丝光都看不见了。 都是为补天出过力的人,几人也分到了不少功德,但功德不是灵丹妙药,没有让人复明的作用,对陈瞎子的眼睛无用。 不过看起来,他对此适应良好,没有因为看不见而心中郁郁。 萧然说了一句,崔明珠半天没接话,一脸神思不属的样子。 萧然见怪不怪,补天之后,她就时常这样,时不时发呆,好像满怀心事。 她没有跟人分享的意思,萧然也不问。但她大概能猜出来她的心事跟什么有关。 “咦,是方潋。” 两人暂时都没什么事,国内也难得平静,她们便漫无目的瞎逛。 走着走着,就到了山脚下。 他们还在边境,李兴学没有带人离开,准备等还在住院的人修养好以后再做安排,所以这半个月是在山脚附近的安全区落脚。 方潋对面还有人,萧然停下了脚步,崔明珠想着心事,无意识跟着她,没来得及停下,撞了她一下,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在跟谁说话?” 崔明珠歪了歪身子,探头看了一眼在阴影中的人,道:“是代理城隍其中一位。” 萧然没见过,她见过。 炼化五行之气的时候,代理城隍们是轮流上场操纵敕令的,所以她认得每一个代理城隍的脸。 说来奇怪,迄今为止,城隍之位依然未定。这尊神位的考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 或许永远都不会落定,会一直维持当前的模样也说不定。毕竟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每位代理城隍除了没有尊位之外,该干的事一样没少干,不该干的事也不能多干。 萧然隐约觉得,这可能是一种特意维持的结果。冥府的体系一直不升级,那么这个权柄不落在任何一个人手里反而是件好事。 有的时候,生与死的界限分不清对生人是一种慰藉,但有时候,这种生死混杂的情况对两边来说都不好。 方潋应该是有事,萧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这一会儿功夫,那边就说完话了,代理城隍转瞬间就不见了身影,方潋也看了过来。 她早就发现了萧然两人,萧然也不用犹豫需不需要回避了。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一起往山上走。 “据说冥府的鬼魂开始减少了。” 一路安静,快到山谷的时候,方潋开口道。 鬼魂减少发生了有一段时间,只是刚开始不明显,到现在才被发现。代理城隍们盘点过后,发现鬼魂减少是从他们利用敕令抽取死气时开始的。 萧然问:“那消失的鬼魂是彻底消失了吗?” 方潋摇了摇头,道:“冥府有一座鬼门关,被洗去了死气的鬼魂都进入了鬼门关,除了那些鬼,没人知道鬼门关后面是什么。” “最有可能是洗去一切从前的印记,在那里重新等待转世投胎。秦思真也在里面。” 秦思真魂魄受到重创,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但她与方潋曾为一体双魂,又曾冒险进入方潋识海助她脱离险境,留下了一抹灵魂印记,最后关头,由方潋保存了她的一点灵光。之后补天功德,她也分到了一丝,不能让她重塑魂体,再如从前一样。但足以让她有重新轮回的机会。 也算是一件好事。 方潋停顿了一下,又道:“冥府和人间连接的阴路也开始渐渐关闭,以后鬼差们不能随意穿过阴路了。” 只要还会死人,鬼差们依然要履行拘魂的职责,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人前随意现身。阴间阳界的分隔已经初现端倪。 萧然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萧然问:“那你呢?” 方潋道:“我不归他们管。” 严格来说,方潋是修炼有成的鬼修,冥府的鬼,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没有她厉害,也拘拿不了她,除非她自己想不开要投胎。 不过方潋显然还是想“活”着的,也远远没有“活”够。 像她这样的鬼修,以后大概也不会少。 所以,照这么看,阴阳之间的分隔也没有那么明显。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山谷。 “这里的草长得真快啊。” 山谷外灵气冲击下沙化的土地长出了绿苗,嫩绿的草色像一块铺开的绿地毯,几乎看不见草色掩映下的黄沙。 半个月前还血流成河,尸骸满地,现在已经看不见、也闻不到当时的血腥气了。 一切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要不了多久,再没有人踏足这里的话,绿草就会掩盖通往山谷的路,清除掉所有人类留下的痕迹。 “嘤~” “嗷!” 气急败坏的虎啸声传来,萧然回头,是岩南坎,他手里提着一个草编的篮子,篮子上插着鲜花,野趣盎然,身边跟着半人高的老虎,老虎背上蹲着一只雪白狐狸。 远远看上去,像是山里走出来的精灵——就是有些黑。 不过走近了,和谐画面就被破坏了。老虎似乎不太情愿背着狐狸,正向大狗一样,一直回头想咬它,狐狸灵活又狡猾,在它背上跳来跳去躲避,就是不下来。 突然,岩南坎伸手将它拎了起来,狐狸一下子夹紧了尾巴,发出柔弱的“嘤嘤”声,试图萌混过关。 岩南坎不为所动,道:“不要再逗它了,我知道你听得懂。” 狐狸抱着爪子点了点头,岩南坎弯腰将它放下,制止了老虎追着它咬的行为。 落地的狐狸小跑到萧然面前,畏惧地停下来,绕开崔明珠,然后贴着萧然的小腿蹭了蹭,蹭完又用蓬松的大尾巴勾了勾她,才跑到山谷入口处趴下。 岩南坎停下来,一一跟三人打招呼。 “祂这些天有出来过吗?”萧然问。 “没有。不过昨天,阿的收下了礼物。”岩南坎微微笑着,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那就是情况有好转了。 补天导致地穴被破坏,对小山神的确有伤害。功德降下,李兴学带人离开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小山神又回到了这里,封闭山谷,开始闭关。 祂闭关后不久,岩南坎就从边境回来了,一上山就直奔山谷。 之后他每天都来,每次都会带一些东西。带着晨露的鲜花,新鲜的果子,还有自己编的一些小东西,放在山谷外,作为供奉。 然后便一声不吭开始打扫山谷外的地方。 每天如此。 功德和信仰,也是令小山神好转的原因。 说了两句,岩南坎便提着他的鲜花篮子别过三人,在谷口将篮子放下。昨天的礼物已经被山神收走,今天就不用收拾,只需要完成祈祷,就可以做别的了。 三人看着岩南坎的一举一动,静谧又虔诚,一丝不苟。暴躁的老虎也安静下来,跟狐狸趴在一处,张开虎口打了个哈欠,安然卧在那里。 “我们下山吧。”崔明珠道。 萧然和方潋点头,她们不再打扰虔诚的信徒。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快要看不见谷口时,一阵盘旋的清风刮过,三人若有所感地回头。 岩南坎跪伏在地上,小山神提起草篮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祂长大了一些,脱去了三头身,变成了少年人的体型。 恍惚中,萧然似乎看见祂朝她们点头致意,再细看,祂的身影也不见了。 “你们刚刚看到了吗?” “嗯。” 方潋和崔明珠都点头。 “我还以祂会永远保持三头身,原来祂会长大。” 崔明珠道:“祂是可以成长的。地祇的依赖祂所诞生的土地和土地上子民的信仰。祂没有宣传过祂的名字,也没有显露过神迹,信徒不多,所以之前长不大。” 其实,在天降功德之前,祂也算不上真正的山神,只能算作这座山诞生的灵,是岩南坎赋予了祂一丝神性,但祂仍然没有被天道承认,所以地穴的破坏才会对他造成伤害。 现在,祂已经是真正的山神了。 知道山上有神灵的人也多了,两厢结合之下,祂的身形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疑惑说不定还能长,但那需要的信仰或者功德更多。哪怕长大,祂也不像是喜欢露面的样子,所以,这个机会可能十分渺茫。 萧然笑着道:“这样也不错了。山神能重新掌控这座山,是好事。” 崔明珠道:“但祂跟这里的牵绊很深,以后都不能再离开了。” “不能离开这座山?” “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萧然反问:“离开这个世界?界壁补全后,还能出去?” 她有系统可以带她离开,其他人有别的路子可走? 崔明珠道:“可以,但一般人不行。除非力量超过天道的极限。” 最有可能的,是她和山神。 那不就是修仙飞升?或者破碎虚空?这个世界上限应该比较高,对大部分人来说确实可望不可即。 萧然道:“离开或者不离开都是祂自己的选择,如果祂愿意呆在这里,哪怕能离开,祂也不会离开的。祂连下山都不怎么愿意,更被说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有点事,就不下山了,你们回去吧。”崔明珠停下脚步。 第337章 番外二 崔明珠又回到了龙宫, 这座庞大的,没有人气的宫殿, 在玉河底,连接着现世和虚空,卡在节点上,她可以来去自如,不用像第一次那样费时费力。 上次来的时候有三个人,这次是她一个人。 龙宫光华灿灿,瑞气勃发, 耀眼的光华却无人欣赏。 站在大殿外玉石铺就的广场上,崔明珠仰着头, 以全新的眼光打量着这座大殿。 据说建造它的每一块砖和每一块石都可以拆开。 据谁说的, 当然是界壁外那个化身银龙的女子。 崔明珠推开龙宫的大门,一点点看过去。她的这里的记忆很模糊, 很多地方都很陌生, 即使她在这里呆过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龙为神兽, 很久以前, 是天下的水泽之主, 那是在第二纪元的时候。纯血的龙族, 在蛋里就有记忆,她不是纯血龙族,血统甚至还比较稀薄。 曾经还脆弱得很, 被一个路过的方士所杀。 这样脆弱的混血自然不可能生而知之,不过不能生而知之是最好的。 像她一样的混血,龙族有很多, 不稀奇,不稀有, 跟脚差。大部分从生到死都是普通水族,不可能有化龙的机会。 即便是化龙,也是经过九死一生,不像她,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一具完美的身体。 崔明珠摊开手掌,又渐渐合拢,突然一拳砸在脚下的玉石上。 “嘶~” 甩了甩手,玉石纹丝不动,她的手却砸疼了。 她的力气很大,但跟那条千丈长,盘在虚空中,看不到尽头的银龙没法比。 那是她的族人,不是亲戚,没什么关系,仅仅是族人。 如果不是她得到了银龙身体,或许也算不上族人。 “你想回到族里吗?” 崔明珠记得她当时这么问她。 她没有回答。她不认识她的族人。 那个人说,如果她想回去的话,等她能将这座龙宫拆掉的时候,就可以回去了。 那枚神位敕令里有标记,到时候她可以激活,她就可以顺着激活的路线前往族地。 没错,路也要她自己找。 当时她问她,界壁被修复,要怎么离开呢? 她说:“只要强大到被这个世界排斥出去就可以了。” 当她有能力拆龙宫的时候,世界肯定不会容忍她再待在这里。 再次获得新生的天道显然吸取了教训。不会再一巴掌拍死所有超过祂界限的生物,头铁莽着干。惹不起,祂躲得起。 界壁补全,灵气复苏不会停止。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还是会逐渐走向另一条道路。 修仙渡劫,不再是传说。 但这个过程会很慢、很慢,或许需要成千上万年,灵气才能恢复到能够供养出仙人的程度,再经过成千上万年,才能看到有人成功。 要是有一位天才的话,或许也不用那么久。 她不一样,她有挂。 龙宫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玉石里面都蕴含着灵气。她只要待在这里,炼化灵气,用不了那么久。 勤奋的话,百年就差不多了,毕竟那个人说她的新身体天赋很好,血统很纯。 崔明珠又锤了一拳,然后捧着手呼呼吹着,仿佛真的打得很疼一样。 “算了,”她自言自语道:“这里也挺好的,换了身体又不是换灵魂,我还是觉得我没有天赋。说不定,成千上万年后,我就会成为第一条老死到的龙。” 说完,她就笑了起来。随后提起裙摆,轻快地在龙宫小跑起来。 最后,她停在了一扇门前,轻轻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屋子不大,简单一张床,床上有一个小窝。 小窝旁边是一个百宝柜,很平常的东西,柜子里装着一些小玩具。 脑海里一瞬间泛起鲜活的回忆。很小的时候,她玩过这些玩具,庙祝爷爷会带些小玩意给她。 百宝柜旁边,有一个人静静靠着柜子。他不知道在这里靠了多久,大概是从她死后就在这里了吧。 崔明珠走过去,蹲下来,不用仰头,就能平视他苍老的脸。 她摸了摸他的手,冰冷没有人气。 也对,他本来不是人,只是一具傀儡。 崔明珠将他扶起来,放到床上。她启动不了傀儡,这具傀儡也永远不可能再启动,但他不应该坐在地上。 她将他放好,挨着小窝,歪头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我走了,再见。” 关上门,封锁龙宫。 崔明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她应该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 “快点,快点。” “来了,爷爷,别催。” “别喊,你小声点。” “爷爷,祭拜就祭拜嘛,干嘛偷偷摸摸的。” “这不是安全区不让咱们拜神吗?” “那是不让拜邪神,没说不让拜正神,好多庙里现在香火都很旺盛的。” “哎,你不懂,别的都不灵,只有河神娘娘才灵。这不灵也不好,太灵也不好。” 河神娘娘没什么名气,跟那些大庙没法比,不灵吧,没香火,太灵吧,容易被盯上。 比如特调局啦,比如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啦。 这世道,乱得很! 赵老爷子愁得慌,也没处说理去。以前是家庙,怎么拜都没人管,现在进了安全区,反而要偷偷摸摸。 他都不想在安全区住了,要他说,安全区还不一定有这里安全。 赵老爷子的念头很杂,絮絮叨叨地,听得崔明珠直发笑。 老爷子身体挺好,她虔诚的信徒看起来还能活很久,也能给她上很久的香。 絮叨完了,赵老爷子也没许什么愿,转头对孙子道:“快来,拜一拜娘娘。” “知道了。” 赵承安拖长了音调,依言跪在蒲团上叩首,他磕得诚心。虽然听起来不情不愿,他其实是相信河神的。 灾难降临的时候,他们一家是躲在庙里逃过一劫的。 到处山崩地裂,只有这里像一片净土,保佑了他们。 “请河神娘娘保佑我们,保佑我爷爷平平安安。”他在心里默念。 “好了,爷爷。我们走吧。再不回去我爸又要打我了。” “行了行了,不要你扶,我还没老到走不动。” 赵老爷子扒开孙子的手,道:“走吧。放心,你爸要是打你我就打他。” 赵承安:“,爷爷,你能打得过我爸?” 他没为自己父亲说好话,而是提出质疑,他爷爷还杵着拐杖。 崔明珠突然轻笑了一声,回想起山神的动作,抬手也摸了摸赵承安的头,对着赵老爷子轻轻一点,注入一点灵力。 “放心,能打过。” “谁,谁在说话?”赵承安捂住头顶,惊疑不定。 “爷爷,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是不是有鬼啊?” 赵老爷子一听,抄起拐杖抽了他一下:“放屁,庙里哪有鬼?那是娘娘。” “我让你有鬼!” “哎哎,爷爷,别打,别打!是娘娘,我说错了。您悠着点,小心把人引来了。” 爷孙俩鸡飞狗跳,崔明珠早已经离开。 不久之后,果然有特调局的人循着动静找过来。 “又有人来祭拜了。” “没事,这是正神,可以拜。” “还是那对祖孙吗?” “是他们。” “挺有意思的,每次都偷偷来,跟做贼似的。” “没人告诉他们这里可以拜吗?” “说了,老爷子固执,非要悄悄的。” “那算了,神像庇佑这里,很安全,老爷子爱来就来吧。” “周围检查一下,就可以收队了。” “是。” 临走前,每个人都上前拜了拜,并许下了求平安的愿望。 这些愿望没有传到崔明珠耳朵里。 许久之后,神像旁的童女像眉心飘出一点微光,裹着驳杂的愿望左右漂浮,再次退回到神像中。 “喝果汁吗?” 萧然将一杯橙汁递给崔明珠,看她愣神,道:“怎么了?” 从山上离开又回来后,崔明珠不再走神,怎么现在又愣住了。 “没什么。”她接过果汁喝了一口,道:“好甜。” “嗯,加糖了。” 崔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然一怔,也跟着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徐映和方潋从外面进来,二脸莫名其妙。 “没有,”崔明珠道:“但就是很开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