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骤雨》 第1章 初夏。 夏天的到来总是一瞬间的事情。 空气中多了几分燥热气息,教室天花板上的扇叶转的越来越快。 视线不经意扫过窗外,香樟树的叶子绿的晃人眼睛。 蝉鸣还未起,夏天就已经开始了。 “卧槽卧槽!期中卷子批完了你敢信?!”班瀚宇风风火火冲进七班教室,嚎了一嗓子。 教室里迷迷瞪瞪困成狗的学生瞬间清醒了,七嘴八舌的凑了上来。 “真假?昨天才考完啊!” “不是吧!我还想开开心心过个五一呢!” “班瀚宇,批完了一门还是全部?能不能说清楚点?” 班瀚宇回到座位吨吨灌了几口水,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他白眼,“年级排名都出来了,你说是一门还是全部?傻逼!” “你大爷!”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高二七班已经沸腾成一锅热汤。 教室的最后两排却依然安静,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 后排的余飞被吵醒,张嘴就要骂人。 抬头四顾,却找不到一个具体可以喷的对象。 转头看见他兄弟坐在窗户边cos沉思者,拖着椅子坐了过去,“兄弟,住校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陈嘉禾放弃沉思者的造型,改为单手搭着椅背,一脚踏在课桌底下的横梁,轻轻一撑,带着椅子前后摇起来。 “宿舍几个人啊?环境怎么样?”余飞一边打哈欠,一边不忘埋怨,“我也想住校,每天他妈的一点睡五点起,在这样下去老子要猝死了!” 陈嘉禾想到宿舍那位,每天雷打不动九点上床,六点起床,一天要睡满九个小时的神经……神级学霸,对余飞这外星作息时间不予置评。 “要不我搬来跟你一块儿住吧,晚上还能一起开黑。”余飞突然心血来潮,提议道。 陈嘉禾一句“滚蛋”到了嘴边,想起宿舍里那张欠了八百万的丧气死人脸,眉心微动,“你可以试试。” 余飞顿时受到莫大鼓舞。 他兄弟这人仗义归仗义,就是和人不太亲近。别的好兄弟之间,关系好到裤子脱了互相帮一把都不是事儿。 他兄弟不知道怎么回事,稍微碰一下就要跟他玩命。 搞得他都有点怀疑他兄弟是不是gay了。 不过不管他兄弟是不是gay,都不影响他俩固若城墙般的友谊。 他兴致冲冲给老杨打电话,没人接。 又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没多久,老杨回他了。 -YANG:限你五分钟之内把手机交过来! 余飞:“我艹!我特么睡傻了,忘记这是在学校。” 陈嘉禾:…… “你也不提醒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余飞控诉着,愤愤不平地起身去往办公室。 余飞走后,陈嘉禾伸手在桌斗里一捞,摸到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新消息不少,大都来自班群,还有一堆的好友验证。 他嫌烦,班群全都开了免打扰,好友申请也关了。 还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啧”了一声,关了手机扔回桌斗里。 下午的课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闪而过,直到老杨走进来上晚自习,他才惊觉时间居然过得这样快。 杨斯新这个点看到陈嘉禾也很惊奇,这小子平时一到晚自习就跑没影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难道真被学霸刺激到,打算好好学习了? 教室最后两排的座位空了不少,剩下的不是在埋头苦睡就是在课桌下埋头厮杀。 只有陈嘉禾乖乖坐着,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杨斯新放下卷子和保温杯,朝着陈嘉禾走来。 陈嘉禾只愣了两秒,手勾上书包带子,“欻”的一下起身,和杨斯新来了个简短对视,接着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门溜了。 杨斯新指着他消失的背影:“哎卧——”他及时咽了下口水,吞下后半句,以免师德有亏。 教室里哧哧笑作一团,杨斯新转身回到讲台,“你们很闲是不是?课代表,再去拿套卷子来。” “不要啊——”底下登时响起一阵哀嚎。 陈嘉禾从教室出来,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余飞那傻逼交了手机人就跑了,这会儿联系不上。 球场上也没人,灯早关了,只有小卖部还亮着。 书包随意挂在肩上,陈嘉禾走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水。 沿着学校操场走了一会儿,撞见七八对小情侣,乍一见他还以为是教导主任来抓人了,捂着脸四散跑开。 陈嘉禾不想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棒,脚步一转,离开了操场。 七弯八拐的,不知怎么走到了竞赛班教学楼底下。 在淮中呆了两年,这栋楼于他而言依然陌生。 曾经他以为自己和这栋楼里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他搬进宿舍,和传说中的学神成了舍友。 陈嘉禾拧开瓶盖,咕咚灌下两大口冰水,脑子清醒了一瞬。 竞赛班出了名的自律性强,晚上除了上自习的学生,很少有老师过来。 楼栋拐角处的路灯坏了一盏,留下一方暗色区域。 陈嘉禾走过去,坐在花坛石沿上,书包扔在脚边。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倒出一根,衔在双唇间点燃了。 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双腿叉开,手肘撑在腿上,香烟夹在左手指缝,头低低垂着,向下吐着烟雾。 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收到任何消息。 手机不敢关机,不敢调静音。 害怕因为时差错过电话,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 他时刻紧绷,害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尼古丁短暂舒缓了焦虑,却带来更大的惶恐不安。 陈嘉禾兀自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注意到旁边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吃多了还是喝多了,在这里装鬼吓人?”黑暗中陡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陈嘉禾循声抬头望去。 他怀疑自己抽烟抽出了幻觉,不然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看见他舍友? 哦!差点忘了,他舍友也是竞赛班的。 “不好意思,吓着您老人家了。”陈嘉禾吸了口烟,挑衅般朝他舍友吐了一道长长的烟雾。 叶凛嫌恶皱眉。 他刚从教务处回来,老远就看到有人在教学楼底下抽烟。 澜海中学不允许老师在校内抽烟,他还在纳闷是哪个同学想不开,跑到这里抽,像是要示威。 走近一看,哦! 原来是他那傻逼室友。 现在的高中生太脆弱,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压垮他们的神经。 叶凛见得多了,他从不在这类人身上浪费时间。 当然,傻逼主动挑衅除外。 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陈嘉禾,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校内禁止斗殴,你要是想打架,周末我奉陪。” 说完这句,转身就要离开。 背后却响起一声轻哧,叶凛停下脚步,回看过来。 陈嘉禾按灭烟蒂,起身走到叶凛身前,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叶凛的肩胛处,语气散漫又欠揍:“看把你能的!我他妈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根烟怎么了?怎么哪都有你啊?” 叶凛站着没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故意的?” 陈嘉禾收回手,垂在身侧悄悄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这人肩胛骨跟铁打的似的,差点把他手指顶折了。 “就故意的,怎么了?”他十分不怕死的回了一句。 叶凛突然看向前方,像被什么东西吸引。 陈嘉禾下意识顺着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他刚要转头,手腕猝不及防被钳住,接着用力一拧,将他整个人翻转半圈,背对着叶凛。 “艹!你他妈玩阴的!” 陈嘉禾下意识转身,下一秒膝盖传来一股钝痛,腿一弯,磕在了花坛石头沿上。 痛感瞬间直冲天灵盖,疼的他有几秒钟的恍惚。 叶凛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一脚踏上石阶,用膝盖抵住他的背脊,把人拉近了些,“这叫兵不厌诈。满意了?” “有本事正面来!”陈嘉禾落了下风,丢了面子却不肯承认,死鸭子嘴硬道。 “你……”叶凛刚说了一个字,楼梯间突然有声音传来,他立刻松开了陈嘉禾。 陈嘉禾迅速站起身,抬脚就要踹,这时楼梯口处走过来两个女生,他立马站直了。 “叶神,你在这儿啊,姚教练找你。” “知道了,马上回去。”叶凛说。 “那我们先走了,晚上还有课。” “嗯。”叶凛点了下头。 目送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远,陈嘉禾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勾着带子甩在肩上。 叶凛以为他要偷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陈嘉禾鼻腔哧了一声,拿起一旁那瓶水。 冰早就融化了,瓶身上湿漉漉的。 他嫌弃地一甩手,带着些凉意的水珠溅了几滴在叶凛的手臂上。 “叶神?”陈嘉禾轻笑了声,拧开盖子喝了口水,“你们学霸组的,这么中二啊?” 叶凛觑了他一眼。 现在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存心来找不痛快的。 刚才估计给他打爽了。 叶凛不再理他,转身大跨步上了楼梯。 几秒钟后,背影消失在转角。 陈嘉禾低声骂了一句,攥着发红的手腕揉了两下,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宿舍楼走去。 当晚,陈嘉禾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醒来的时候,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家。 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当是陈嘉乐进来了,咕哝着说了声:“早啊!” 声响陡然消失,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飘来一个冷冰冰、饱含不情愿的:“早。” 陈嘉禾一激灵,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对床的人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出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嘉禾睡的有点懵,一时间忘了昨晚那茬。 叶凛没搭理他,转而从桌上拿起一张单子递过去。 “这什么?”陈嘉禾接过来,边揉眼睛边问。 “水电费,这个月的。”叶凛说,“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艹!”陈嘉禾震惊的瞌睡都醒了,“我才住进来一礼拜!” “没用水电?”叶凛问。 陈嘉禾服了,“我出多少?” 叶凛看了一眼单子上的总额,“四分之一,三十六块二毛五。” 还他妈有零有整。 抠门精,抠死你得了。 陈嘉禾翻出手机,“微信,怎么转你?” 叶凛纡尊降贵拿出手机,点开了收款码。 陈嘉禾扫了一下,转过去三十六块五,“剩下两毛五赏你了,慢走不送!” 说完被子一卷,躺回去继续睡回笼觉。 叶凛握着手机往外走,眉间写满不耐烦。 抱着手机操作了好一会儿,才从胸腔吐出一口闷气,大阔步朝前走去。 屋里,陈嘉禾刚要睡着,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他刷地睁开眼睛,拿起来一看,显示有一笔退款消息。 点开来—— 您有一笔退款0.25元已退回零钱。 …… 陈嘉禾:“牛逼!” 第2章 初夏。 今天周四,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课。 托舍友的福,他今天起了个大早,还吃了个很丰盛的早餐,为了消化那两毛五的怨气。 语文老师姓兰,是位非常有文学气息的优雅女士。 在一众“老”“总”中,被学生亲切的喊兰姐。 因为老兰显得不尊重,兰总又太生硬,兰老师听起来像男老师。 陈嘉禾虽然是个学渣,但渣的不是很完全,至少语文和英语还是很上的了台面的。 最辉煌的时候,语文能考一百四,数学却只能考四十来分,气的柴总近一个月没理他。 今天讲期中考的卷子。 课代表把答题卡发完,回到座位上。 陈嘉禾伸手在桌斗里掏了掏,掏出一坨咸菜一样的卷子来。他从中艰难找出语文的部分,摊开放在桌子上。 讲台上,兰姐带着和煦的笑容说:“这次期中考,我们班考的很不错,平均分过了一百分,恭喜大家!”兰姐说完拍了拍手。 底下的同学也很给面子的跟着鼓掌。 陈嘉禾刚抬起手,兰姐突然看了过来。 陈嘉禾顿了一下,直觉不妙,刚想举手说老师我肚子疼,兰姐已经颇为激动地开口了:“这次我们班的均分提高,要着重感谢陈嘉禾同学,语文考了144,作文满分,单科年级第一!让我们祝贺陈嘉禾同学!”说完重重拍了几下手掌。 教室里仿佛窒息了几秒,接着所有人回头看了过来。 “卧槽!牛逼啊陈总!不声不响考了个大的!” “兄弟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学习!” “陈嘉禾,恭喜你!” 陈嘉禾:呵呵! 活人微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好在这场公开处刑持续时间不长,兰姐要开始讲试卷了。 陈嘉禾得到解放。 他翻到卷子最后一页,看了眼作文题。 这次的题目主旨是离别。 那个时候他爸妈带着陈嘉乐刚走不久,他满腔忿懑都发泄在那篇作文里了。 想来是太过真情实感,打动了阅卷老师,给了他个满分。 语文课之后,紧接着是班主任老杨的英语课。 老杨其实并不老,大学一毕业就来带他们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老成,增添点威慑力,成天保温杯不离手,穿的也像中年老干部。同学们为了满足他的心愿,就管他叫老杨。 英语陈嘉禾稳定发挥,考了128,在班上算第一梯队,放在年级就有点不够看了。 老杨的课节奏很快,稍微不留神试卷就翻页了,再一不留神就下课了。 接下来是两节数学连堂,陈嘉禾大概知道自己的数学水平,手已经伸向书包,被赶过来的老杨截住了。 “上哪去?”老杨背着手,学着那些年纪大的老师,笑眯眯看着陈嘉禾。 陈嘉禾干笑一声,“上厕所,行吗?” “上厕所背书包干嘛?你进货去啊?”老杨说。 “你……” 陈嘉禾无声叹气,“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能不这么埋汰么?” “你还知道埋汰呢。”老杨伸手拉了把空椅子过来,在陈嘉禾旁边坐下,“胆儿肥了啊现在,当着我的面逃课。说说,昨晚干嘛去了?” “回宿舍睡觉去了。”陈嘉禾实话实话。 “睡个觉还能把你睡瘸了?”老杨点了点他那条磕伤的腿。 陈嘉禾低头看了一眼,他穿的长裤,伤口遮住了,不明白老杨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磕那一下当时疼的厉害,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倒是不怎么疼,他也就没管。 早上起来才发现肿的老高,乌青一片,走两步就开始疼。 他一边咒骂舍友,一边一瘸一拐的走来教室。 可能是路上叫老杨看见了。 “上楼梯摔了一下。”陈嘉禾随便扯了个理由。 总不能说是跟舍友斗殴弄的吧,还是单方面被殴。 要是被老杨知道他吃多了去挑衅全校老师眼中的金疙瘩,估计唾沫星子能把他给淹了。 老杨不知道信是没信,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行,我就当你是上楼梯摔了。跟学霸相处的怎么样?叶凛这次物化生又是满分,你多向人家请教请教,也不至于每次都考那么点分。” 陈嘉禾在心里呵呵,他倒是可以在手脚功夫上跟叶凛讨教几招,毕竟那狗逼功夫是真的顶,下手也是真狠。 至于学习,还是算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陈嘉禾刚想说话,上课铃适时响起,余光瞥见柴总夹着一摞答题卡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他心道不好,再看老杨,果然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微笑。 老杨拍了拍陈嘉禾的肩膀:“好好上课!”然后端着他的保温杯潇洒地走了。 陈嘉禾:…… 柴总的课向来气压低,今天更是低的异常。 就连偷偷摸摸玩了两节课的余飞都坐直了,生怕一不小心成了活靶子。 陈嘉禾更不消说,窝在角落装透明人,眼神都不带往上瞟的。 课代表上去拿了答题卡往下发,陈嘉禾的刚好在第一个。 两个鲜红的数字4列在分数栏,批分的人太过用力,最后那两横几乎划破厚厚的答题卡纸。 端木衡拿着答题卡走到陈嘉禾位子旁,递过去的同时,给了他一个保重的眼神。 陈嘉禾接过来看了一眼,44分。 好嘛,相当稳定的分数。 如果不恰好是语文的零头就更好了。 以往考试考差了,柴总总会阴阳怪气挖苦他们几句。今天估计气到没心情,一句多余的话没有,闷着头讲试卷。 这样的氛围更叫人心中忐忑,学生一个个都缩成鹌鹑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直到宛如天籁的下课铃声响起,漫长的一个半小时结束,柴总夹着卷子离开,教室里才重新有了活人气儿。 “吓死我了,柴总今天好可怕!” “给老子吓得尿都憋回去了!” “咱们班这次数学不会又垫底吧?” “这不明摆着么……” “嘉禾,咱们中午出去吃吧,我请。”余飞走过来,双手撑在陈嘉禾桌上,乐呵呵说道。 “无缘无故请客干嘛?”陈嘉禾懒懒靠着椅背,没好气的说。憋了两节课,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尊雕像,膝盖还疼着,他半步都不想走。 余飞说:“庆祝你语文考第一呗!” “滚啊!”陈嘉禾差点恼羞成怒,威胁道:“再提这茬头给你打歪!” “行行行,不提就不提。”余飞不知道陈嘉禾又哪根筋抽了。要是他语文考第一,他妈能连摆十天流水席,他爸碰到语文老师都得磕一个。 “出去吃吧,食堂我都吃腻了。” “腿瘸了,不去。”陈嘉禾说。 “你腿咋了?”余飞大惊。他就一下午没在,兄弟怎么就瘸了? “被狗咬了。”陈嘉禾烦躁的捋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下一秒又被细碎微长的刘海挡住。 “那你打狂犬疫苗了没?”余飞一本正经的问。 “我……”陈嘉禾磨了磨后槽牙,决定不跟这脑子缺根弦的二百五计较。“您赶紧去吧,帮我带个炒饭回来。” 余飞走了。 陈嘉禾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打算眯一会儿。 刚趴下没一分钟,“啪”的一声,一个白色塑料袋装着什么重重落在桌面上。 “艹!谁…”陈嘉禾抬头,舍友那张欠债八百万的衰脸猝不及防闯进视线,“你干什么?” 叶凛用下巴点了点塑料袋,声音冷淡:“药送到了,回头真瘸了别赖上我。” 说完转身就走。 陈嘉禾指着他的背影:“我……!” 他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伸出的手指慢慢收回,握紧拳头,重重砸在那个白色塑料袋上,“我去你——” 塑料袋里是一盒膏药,膏药下压着一小瓶活络油,玻璃瓶的。 陈嘉禾一拳砸在了玻璃角上,疼的龇牙咧嘴。 他捂着手,心想叶凛这人绝逼克他。 教室前面有几个女生为了减肥,正在啃苹果。 叶凛进教室后,她们啃苹果的动作就停了,目光一路跟随。 直到叶凛走出教室,陈嘉禾一拳砸在袋子上。 包梓宜拿上她的苹果一路小跑,坐到陈嘉禾前面的位子上,一张写满八卦的脸上硬挤出了一丝关心:“嘉禾,你没事吧?” 陈嘉禾看着她,举着自己红了一片的手:“你看我像没事吗?” 包梓宜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不过很快又被八卦精神盖了下去,“你和叶凛认识啊?” “问这干嘛?”手上的痛感有所缓和,伸手从桌斗里掏出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眉头皱起。 化了冰的矿泉水跟死掉了一样,贼难喝。 “听说叶凛能一个打十个,是真的吗?”包梓宜问。 “我哪知道,你问他去呗。”陈嘉禾又喝了口水,继续皱眉。 “我不敢,他好冷。”包梓宜一秒娇羞,下一秒无缝切换成吟游诗人,手举高作深情状,“冷漠攫取了他的心,黑夜融化成了他的眼睛,啊!这无情的……”吟到这里卡住,脑海里搜刮半天,“想不出来了。” 陈嘉禾目瞪口呆:什么玩意儿?! 包梓宜回归正常人,“你跟他熟的话,能不能帮我要一张学神的生活照?” “不熟!”陈嘉禾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那你帮我偷偷拍一张,侧脸就行。” “不拍。” 包梓宜双手合十,做可怜装:“求求!” 陈嘉禾不为所动:“偷拍犯法!” 让他偷拍那个衰神,不如让他去跳海。 包梓宜腮帮子鼓鼓,一拍桌子,“我又没有要倮照!再说了,我只是用来激励自己学习,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什么不行?” “你可以去庙里照张文曲星。”陈嘉禾贴心建议。 “你!”包梓宜气到咬牙,余光撇见桌上的答题卡,灵机一动,把那张44分的答题卡抢了过来,“今天晚自习柴总答疑,我就拿这张答题卡上去问问题好了。” “我拍!不就是倮照么,半倮还是全倮您说话。” 包梓宜狠狠拍了陈嘉禾几下,然后把自己对照片的要求说给他听。具体到拍摄时间,光线角度,人物位置…… 不多,也就刚好凑一篇八百字作文吧。 陈嘉禾捂着胳臂,胡乱“嗯嗯”点头。 包梓宜走之前放狠话,“用照片来赎你的答题卡,别想着把今天糊弄过去就完了,听见没?” “放心,小事儿。”陈嘉禾说的洒脱。 不就拍张照,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3章 初夏。 当晚,陈嘉禾蔫巴巴回到宿舍,神仙舍友已经在做入睡前的准备工作。 离开教室时,包梓宜还着“重”提醒了一番,让他别忘记拍照片。 他坐在床上,看舍友洗漱完,换了件宽松的棉T出来。 白炽灯强烈刺眼,陈嘉禾被晃了一下。 然后就看舍友坐在桌前,随手拿了本书摊在桌上,倒着看。 这个倒着看不是从后往前看,而是把书正面朝着陈嘉禾这边,字倒过来看。 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陈嘉禾摸出手机,解锁,随意划了几下,又关上。 视线在这间不足五平米的宿舍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台上。 “我窗台上放的矿泉水瓶子呢?”陈嘉禾问。 叶凛头也不抬,语气不善,“扔了。” “扔了?”陈嘉禾的音调瞬间高了八度,“那特么是我养的宠物,你说扔就给扔了?!” 叶凛抬头,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养空气还是微生物?” 陈嘉禾理不直但气很壮:“我就养矿泉水瓶子行不行?给我捡回来!” 叶凛单手把指关节按的咔咔响,回了他一个冷笑:“没茬硬找是吧?” “谁找茬?”陈嘉禾心虚一秒钟,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狡辩:“养矿泉水瓶子怎么了?不吵不闹不用遛不用喂,无聊还能敲两下听个响,有什么问题?” 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傻逼的世界和常人不同,养矿泉水瓶子当宠物也不是什么大事,总比养一堆老鼠蟑螂要好。 叶凛扫了一眼时钟,已经快九点。 他妥协了,收了书,语气不咸不淡的:“明天下课带个新的给你。” 陈嘉禾上一秒还在惊讶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下一秒就看人起身走到床边准备睡了。 这怎么行! 睡着了他还怎么拍出包梓宜要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仿若凝着万古不化的寒冰,只一眼就叫人灵魂发颤……”的傻逼表情啊! “不行!就要我原来那个,都养出感情了。”陈嘉禾说。 “那你的感情还真丰沛,难怪作文能得满分。”叶凛抖开被子,躺了进去。 “你大爷!”真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嘉禾尴尬的脚趾抠地,但目的没达成,还得继续作。 “你赶紧的,要怎么赔我?” 叶凛戴上眼罩,薄唇轻启,“你想让我怎么赔?” 总不至于再讨一顿揍吧? 那他还得起来,有点麻烦。 “就…那什么,”陈嘉禾突然变得扭捏,“你有@#¥%……&*没?” “什么?”叶凛怀疑般拉下眼罩,斜看过来,“避孕套?” “卧槽你什么耳朵啊!是自拍照!神特么……”陈嘉禾差点咬着舌头,瞪着叶凛,“你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废料?” 叶凛默了一瞬,一时分不清二者哪一个更让他震惊。他把眼罩拉下来,背对陈嘉禾侧躺,回了句:“都没有。” 接着就不再理人,任由陈嘉禾在那边气得跳脚。 陈嘉禾带着一肚子气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听到旁边有动静就醒了。 他偷摸拿出手机,调出相机,打算出其不意偷拍一张了事。 但这人一直背对着他,一点机会都不给。 陈嘉禾一边打哈欠,一边在心里骂人。 又不是天仙,拍一张能死啊! 叶凛收拾妥当,就要出门。 手按上门把,轻轻一拧,带着门往里开了一道缝。 门外的光线透进来,陈嘉禾突然出声,“喂!” 叶凛回头。 咔嚓—— 披着晨光的身影出现在手上长方形的框里。 里面的人板板正正站着,黑色书包规规矩矩背在肩上,侧着脸看过来时,门外的柔和的光线打在另一侧脸上,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也不那么……欠揍! 陈嘉禾收了手机,对着门口挥了挥手,“拜拜!” 蒙上被子继续睡。 叶凛扶着把手呆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径直拉开门走了。 叶凛走后,陈嘉禾掀开被子,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看着刚拍的照片。 一边看一边感叹:我怎么这么会拍!衰神都让我拍成天仙了! 这怎么给包梓宜? 万一她沉迷天仙美貌不可自拔成绩一落千丈了怎么办? 陈嘉禾思来想去,觉得不能陷朋友于不义。 大不了被柴总骂一顿。 今天周五。 陈嘉禾踩着点到教室,从后门溜回自己的座位。 早上第一节是物理,跟数学一样让人头疼。 不过物理老师人好,不会动不动搞冷暴力那一套。 他只会…… “陈嘉禾,上来演算一下这道题。” 物理老师刚写好板书,一转头就看见陈嘉禾鬼鬼祟祟从后门溜进来,直接点名道。 搞热暴力! 陈嘉禾屁股刚落座,就被点起来。 他扫了一眼题目,发现自己连题都读不懂,老实摊手:“我不会。” “不会你还不好好听。”庄总搁下水笔,双手杵在讲台上,笑呵呵的:“你说说你,把语文分的零头拿到物理上,都能及格了。” 底下同学瞬间笑成一片。 陈嘉禾尴尬的脚趾抠地,恨不得立刻变身土拨鼠,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暗自发誓下回语文再也不认真写了,就老老实实当个完整学渣好了! 一大早就挨龇,心情超不爽。 课间,包梓宜拿着答题卡过来找他,看他这副表情,大大咧咧拍了他一下,“别摆出一张苦瓜脸,丑死了!” “不可能,我这张脸就不可能跟丑这个字沾上关系!”陈嘉禾没好气的说。 “行行行,你全世界第一帅行了吧!”包梓宜把那张答题卡还他,“明天放假,要不要去海边玩,叫上小乐一块儿。” 陈嘉禾沉默了。 包梓宜:“话说我好几天没看到小乐了,发消息也不回,他在忙什么呢?” 陈嘉禾更沉默了。 心说我哪知道他在忙什么,我连他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包梓宜一直等不到他回话,伸手推了他一下。 陈嘉禾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含糊着说了一句:“不知道,再说吧。” 包梓宜还要说什么,这时有同学喊她:“包包,小卖部去不去?” “去去去,等我!”包梓宜起身,临走前跟陈嘉禾说:“我回家了给你发消息。” 陈嘉禾追了一句,“你照片不要了?” 包梓宜回头,眼含惊喜:“你拍到啦?” 陈嘉禾:“没。” 包梓宜生气甩头,“我就知道!” 明天开始连放三天五一假。 老杨为了防止学生提早偷溜,直接把英语课换到了下午的最后一节。 后两排学生横七竖八坐在位子上,嘴里骂骂咧咧,却也不敢偷跑。 老杨最爱给家长打电话,跟幼儿园的老师有一拼。 中午放学,余飞跑过来问陈嘉禾:“放假要不要去未来城?听说五一有个非常酷炫的科技展。” 陈嘉禾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回宿舍躺着,“你自己去吧,我要睡觉。” “你最近怎么了?”余飞感觉奇怪,“回回叫你都叫不动,咱们的兄弟情到期了是吧?” 陈嘉禾瞥了他一眼,“这话该我问你吧,一到下午你人就没影了,干什么去了?” 余飞嘿嘿笑了两声,说:“泡吧呗,我还能干什么。” 陈嘉禾懒得和他继续掰扯,趴桌上准备睡了。 五一了,他能干什么? 以前特烦爸妈老管着他,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干的,成天憋闷的要死。 现在好了,没人管了,他爱上哪上哪,爱干什么干什么。 可他哪里都不想去,他想回家。 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他被抛下了。 手臂抵着眼睛,压的眼窝有些酸。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朝窗户,看着外面的云和树呆呆出神。 第4章 初夏。 下午课间,体育课代表段皓阳手里拿着本册子,挨桌挨个问人,活像个保险推销员。 推到陈嘉禾这里,段皓阳直接提笔开始写,“嘉禾来个三千米。” 陈嘉禾:“来不了!” “卧槽别搞!你不来咱班三千米没人了。”段皓阳说。 陈嘉禾撩起裤腿,给他看膝盖上的伤,“瘸了,真来不了。” 段皓阳嘴巴都张大了,盯着他肿成乌青大馒头的膝盖问:“你这怎么搞的?都这样了你还来上学?” 陈嘉禾没好气的说:“又没死!” 段皓阳比出大拇指,“不愧是你,身残志坚!” “滚!” 最终没报成三千米,报了个拔河。 段皓阳说到时候让他站在队伍第一个,用美色麻痹对面选手,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陈嘉禾无言以对,问说:“如果对面都是男的怎么办?” 段皓阳豪气挥手,“没事儿,你男女通杀!” 陈嘉禾:“……我谢谢你啊!” 晚自习结束,陈嘉禾颓丧着一张脸回到宿舍。 其实明明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球场、网咖、游戏厅、滑雪场…… 可他就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只想回宿舍躺着。 舍友很守信,真给他带了个一模一样的空矿泉水瓶子回来,搁窗台上摆着。 陈嘉禾盯着空瓶子笑了一下,心想他俩都挺傻逼的。 五一连放三天。 假期的第一天,陈嘉禾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半。 醒来的时候,对床舍友不在,床铺叠的整整齐齐。 陈嘉禾洗脸刷牙,换上T恤短裤,趿拉着拖鞋走去小卖部,买了五桶口味不同的泡面抱回宿舍。 舍友爱干净是好事,有洁癖就很烦人。 他舍友洁癖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不让人在宿舍吃泡面。 说污染空气! 在五桶泡面中挑了个麻辣牛肉的,其余藏进柜子里,走去按下饮水机的烧水按钮。 接着坐在桌旁拆泡面包装,嘴里哼着歌,心里叨叨着我可去你的吧! 我不光要再宿舍吃泡面,我还要一天吃五桶! 气死你! 他把所有调味包洒进泡面桶里,塑料勺子斜叼着,像叼着烟那样。 这动作说不出来的痞气,放在他身上却透着股稚气与可爱。 像偷穿大人西装的小孩。 等水开的功夫,拿出手机划了划。 朋友圈被各式各样“出发”文案刷屏,班群里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呈现的都是各自精彩的假期。 陈嘉禾一手刷着手机,一手拿着勺子,眼睛扫一眼屏幕,再扫一眼泡面桶,突然觉得麻辣牛肉面不香了! 他把勺子扔进垃圾桶,端起面桶准备拿去送给隔壁宿舍。 刚走到门口,门从外面被推开。 叶凛手里拿着一摞书走进来,看见陈嘉禾手里的泡面,眉头倏的蹙起,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垂眸盯着那碗泡面,眼中的嫌恶与惊恐逐渐漫上来。 仿佛那不是一碗面,而是一个点燃引线的地雷。 叶凛绕过陈嘉禾,手里的书重重砸在桌面上,“嘭”的一声。 陈嘉禾吓了一跳,语气也不甚友善,“你没事儿吧!” 叶凛拉开椅子坐下,没看陈嘉禾一眼,只说:“不准在宿舍吃泡面!” 带着命令的口吻。 十七八岁,正是一点就着的年纪。 陈嘉禾原本都没什么胃口了,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激起了逆反心理。 “我偏要吃,怎么着?” 他说完不再管叶凛,径直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热水冲下去,麻辣牛肉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 陈嘉禾端着碗回到桌旁,面桶搁在桌上,当着叶凛的面把盖子掀了。 宿舍本就不大,泡面的味道又极强烈,瞬间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叶凛紧抿双唇,脸色有些发白。 陈嘉禾瞥了一眼,心道:矫情! 泡面的味道越来越浓郁,缭绕着两个沉默的人。 陈嘉禾沉默是因为没有筷子,勺子刚被他扔垃圾桶里了,总不能再捡起来吧? 所以只能盯着面桶干瞪眼。 叶凛则低垂着头,刘海儿挡住了眼睛,双唇抿成一条白线,下颌线紧绷着,像冰冷的刀锋。 放在桌上的手双拳紧握,指关节泛着白。 整个人像处在濒临爆炸的边缘。 陈嘉禾有点怂了,刚想说算了我不吃了。 下一秒,叶凛起身冲去卫生间,剧烈呕吐起来。 陈嘉禾傻眼了。 不至于吧兄弟?! 这是泡面又不是屎,能恶心成这样? 他看着泡面彻底没了胃口,端着起身去了隔壁。 隔壁门没关,陈嘉禾站在门口,举着手里的泡面,“麻辣牛肉,刚泡好的,有人要吃吗?” 宿舍里的人先是愣了一秒,接着立刻笑呵呵上前接过面桶,“要要要!刚准备去食堂来着,谢了啊!” “话说你咋不吃?” “你傻啊,他跟叶凛一个宿舍。” “哦哦哦,原来如此。” “谢谢啊兄弟!不过叶凛对泡面味道过敏,你以后要想吃的话,可以来我们宿舍吃。” 陈嘉禾上一秒还在震惊世界上居然还有对泡面味道过敏的人,下一秒又想起自己宿舍还有四桶没开的,一时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他对着面前二人挥了挥手,说:“我事先不知道。我那儿还有四桶,你们要么?” “要要要!”二人连忙点头。 “跟我去拿。”陈嘉禾说。 “好嘞!” 陈嘉禾回宿舍,把那四桶泡面塞给他俩,叶凛还没出来,卫生间有水流的声音。 “对了,你还不认识我俩吧,我叫钟一鸣,那是付洋。吃了你的面,以后咱就是朋友了。”钟一鸣抱着两桶面,跟陈嘉禾介绍说。 陈嘉禾点了点头,“我陈嘉禾。” “知道知道,”钟一鸣笑笑,“就是……” “打住!”陈嘉禾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他,“是朋友就别提这茬!” “哎,行!”钟一鸣更乐了。 付洋刚去卫生间看了一眼,回来跟钟一鸣说:“没事儿,已经好了。” “行,那我们先回了,”钟一鸣转身往外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欢迎常来串门!” “走了兄弟!”付洋揣走了另外两桶。 陈嘉禾点头,冲他俩挥了挥手。 宿舍门完全敞开,但那股泡面味格外顽强,怎么都散不掉。 陈嘉禾走去卫生间,叶凛背对着他,双手撑在水池边上,看不到表情。 水还在哗啦啦地流。 陈嘉禾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提醒他要节约用水了,酝酿了半天,磕磕巴巴地开口:“喂!那什么…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过敏源这么小众,我以后都不吃泡面了!” 叶凛掬了捧水浇在脸上,接着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微侧着头冲着陈嘉禾的方向,“我不叫喂!” 语气依旧听不出多少情绪,但陈嘉禾觉得他应该是原谅自己了。 他“啊!”了一声,叫了句:“叶凛…同学。” 叶凛又把头偏回去了,水流声太大,陈嘉禾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听到这人刚才笑了一声。 “你没事儿了吧?”他小心问了一句。 叶凛关上水,转身离开卫生间,经过陈嘉禾的时候,淡淡丢下一句:“没事。” 他走的很快,但陈嘉禾还是看见了他眼尾那一抹绯红。 在毫无血色的的脸上,有种……勾魂摄魄的美感。 泡面味道没散尽,叶凛没有多待,揣了本书就离开了。 他走后,陈嘉禾一个人在宿舍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拿出手机打给余飞,问了地址,带上门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