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你马甲太多(星际)》 第1章 楔子 《海行星科学重大史简报》 ——海行星研究所爆炸 作者:kasia (海行星科学报道社,海穹市8栋148号,邮编:k0182) 摘要 海星历234年,研究所爆炸,损失惨重。 关键词 邱宁远夫妇 基因研究 爆炸 海星历234年,海星时间7月18号下午3时28分57秒,海行星海源市基因研究所发生大型爆炸。 两名“觉醒者”基因学实验的行业泰斗和领头人员——邱宁远夫妇,因勾结星际匪盗做**实验之事败露,举行暴乱行动,导致危险异能怪化合物泄露爆炸死亡。 此事件牵连甚广惨烈至极,邱宁远夫妇尸骨无存,在持续三天的地毯式排查搜索都未找到遗体后,讣告公开。 这对夫妇研究出多项针对当下异能怪的源核体改造热武器,丰功伟绩言之不尽。却因一时选择偏差误入歧途,令人唏嘘。 事发后当日下午5时30分,Arouy公司为给后世留下良好印象,决定于史书给邱宁远夫妇永久除名。 海星历234年 宝宝们电脑格式是正常的,可能传到手机上会有些不对请见谅[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已经改了很多次了[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第1章 陆谨猛地吸气睁眼,白炽灯的光晃得他眼睛发疼—— 是哪儿? 干净的天花板,不会咯吱响的床,检测生命体征的医疗仪器。 ……医院? 全身火灼般的疼痛接踵而至,大脑重启般复苏,回忆就此苏醒—— 海星历257年,海行市,飞扬沙尘让空气像棉花团堵在喉管让人窒息。 猎手决赛选址于异兽横行的死城,全息排行榜的倒计时飞速流逝,最终两名“觉醒者”是人类希望的新星。 他在此期间从百位猎手中跃上第一,成绩傲人。还是免不过被暗算。陆谨想得胸闷气短,与游星河有关的记忆纷纷浮现。 猩红的血瞳,龟裂的地面,令人胆寒的地震和异能怪刺鼻的化学气味。 起初游星河扮猪吃老虎稍微骗过他,让他心生怜悯,在A级异能怪的狂猛追杀下,他还是选择带游星河一起逃亡。 不过陆谨还是存有一丝心眼,赛场上每个人都是对手。最后游星河也不负所望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反咬一口将他逼入绝境。 电光火石间,陆谨选择跃入异能怪生成的时空裂隙中求生,男人后被淘汰不见踪影。他还是想狠狠地把男人按在地上猛捶,又无可奈何。 比赛的最后几小时陆谨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场决赛里第一名必须斩杀的受标记异能怪是只超过限定等级的A级怪。 他本不受众人看好,最初场外连投注都没人愿意押在他身上。可最后还是只凭两把匕首成功斩杀怪物,全场哗然。 记忆模糊,可身体的感受依旧清晰—— 炽热、膨胀,疯狂地躁动,迸发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陆谨头又痛起来,他呲牙想着准备起身,可身体被缠成粽子无法动弹,刚抬起手臂还没支撑住就瘫下去。 他暗骂着倒进枕头晕乎半天,倒吸一口凉气,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护理仿生人在旁检测到陆谨活跃起来的生命体征,上前抬高病床,碧色眼瞳里倒影着他血红的眸,眼中细小的全息扫描把他全身看了个遍,遂按响床头的终端按钮: 【001号病房陆谨,确认苏醒,伤口出现大范围疼痛。】 “喂……”陆谨还懵着,半句话都没说完,尖锐细小的东西刺进他皮肤里,他害怕地抖了抖,瞥眼才看清那是从仿生护士指尖长出的针。 眼前光景模糊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悠远的声音于他耳畔盘旋。 【他恢…的还不错,身体也意外的…,修复能力奇佳,应该…出院。】 “……” 【这次A…公司出现误判,治疗费用由……承担。…毕…他是…决赛的榜首,以后公司也会密切关注他的身体状况以作弥补。】 “……” 【他的家属还…催促吗?……他醒了。】 嗓子干涩到发疼,他抽搐着嘴角想让喉间堵塞的话滚出来,勉强笑着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都几百年了,我还在…医院?” 女人听见身后男子发出的沙哑气音,拨开垂下的半绺鬓发,拉过椅子坐在陆谨身边,红唇勾起恰当的弧度,威严与柔和恰到好处: “陆选手,这是海源市Arouy总部猎手医院,我是Arouy公司安全总负责人西雅,现在感觉怎么样?” 海源市是专为Arouy员工修建的小型城邦,只允许公司职员进入,其中总部猎手医院拥有整个海行星乃至全星际最顶尖的设施设备和医疗条件。 “不怎…么样。”陆谨不给面子干笑着,僵硬地动了动脖颈,银白柔软的发在枕头上打着旋儿。 女人不觉尴尬,反而有些意外。 当日比赛她关注过陆谨。记忆中他紧皱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没化开,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冷脸臭得可以用来骂人。 明明细看是很出挑的长相,偏偏要镶上一层生人勿进的锋芒,和在病床前半开玩笑半揶揄的他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女人启唇轻笑,拿起桌上白水递给陆谨,直入主题:“我来这里是恭喜你荣升猎手榜B级猎人的。” “B级猎人?”陆谨接过白水大口饮下,喉管干痛稍微缓和,才哑声轻哂:“公司要是拿这个当精神补偿费,那我可受不起。”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平和中带着些许呛人的不满。 Arouy淘汰赛选拔出的前两位猎人会作为见习猎人纳入公司,名次高低会影响实习时间长短和奖金多少,直升B级猎人少之又少。 陆谨都能想象到外界那些四散开的恶毒谣言,他不喜欢高风险的东西,尤其是事后还没有高回报。 西雅因陆谨的话愣了片刻,得体的笑依旧挂在脸上未曾散开: “不,这是公司高层投票决定的结果,你是一人重伤那只伪A级异能怪后再淘汰它的,全星际的观众都知道。” “伪A级?” 陆谨握水杯的手收紧了些,吃痛地扭动身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未进化成完全A级的B级异能怪研究成果太少,确实很难辨认。” 即将进化的异能怪极其稀有,百万之一的几率。Arouy历年对此投入大量研究,最后也因为数量稀少以失败告罄。 刚好公司标记完那只异能怪后就进化成了伪A级,没想到歪打正着让他碰上了。 西雅会心一笑,夸道:“一点就通。” 陆谨总觉得奇怪,伪A级异能怪不可能造成开始那么大的骚乱。更可疑的是,公司在决赛场地安置的探测器并没有检测到高级异能怪活动的迹象。 实在不符常理。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主观臆测告诉西雅。 气氛沉默,陆谨干脆撇头扫过病房景象,眼前设施设备都是全海行星最尖端的新型号,环境舒适静谧。根本不像病房,更像一个“家”。 他眼神开始躲闪,指腹窘促地搓了搓被单,犹豫着干哑问道:“公司…报销医药费吗?” “当然。”西雅忍不住笑,话锋一转语调温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接取公司任务,因为决赛过后,” “你已经昏迷一个月了。” * 在医院没过两三天,陆谨就获得了出院许可。 自从赛场他暴走险胜夺冠后,身上就好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舒畅,成日都有使不完的牛劲。 陆谨归心似箭,迅速乘坐星际快车,回到海行星的首都——海穹。 时隔一月,这个被繁华市区挤兑在角落的海穹边城依旧颓靡,他从小生活到大的低矮建筑群始终都处在游离的边缘。 无论是地区的位置还是人们的记忆。 掠过簇拥他的人群,进入湿漉漉的泥地小巷,路过喧闹的拳馆时,陆谨打了声招呼。裁判说,今天欧帕图没有来押注,应该是在家等他。 陆谨将信将疑地挑眉,淌过垃圾铁箱中渗出汇聚的臭水坑,停在由好几个集装箱堆叠的“房屋”前,三两步爬上楼梯进屋。 屋内没有点灯,昏暗中细碎的光缕映照空中浮尘,时有时无的鼾声似雷云涌动。 脏乱的天花板总是会掉下血色锈迹,暮年老者躺在垃圾堆里翻来的逍遥椅上打盹,张嘴流着口水,手里捧着本古旧的诗集,具体书名已被磨损。 “你就这么欢迎我的?” 陆谨心里没有不爽,但还是从老者手中抽走那本包浆诗集随手甩开,轻踹一脚逍遥椅老化的支架,尖锐的嘎吱声刺醒老者: “阿佑人呢?” 欧帕图立刻从椅上弹起来,嘴边挂着没抹掉的口水,看到是陆谨的脸后又瘫回椅上,拿过牛仔帽扣上脑袋,疲倦道: “他一大早去市区了。这么久没消息,你居然没死啊……” “死不了。”陆谨不恼反笑,抽出匕首用特制麂皮保养,翘腿坐下随性道: “我当了B级猎人。” 空气中的沉默缓慢发酵,躺在逍遥椅上的欧帕图就像又睡着似的,间隔几分钟才接陆谨的话,语气散着略带愤慨的无奈: “你以为你们这群‘觉醒者’还有多大用处?顶多信用点拿得多些,再过几年差不多就该去荧幕上扮丑卖笑了……” “您老不也得靠着我这个吊车尾吗?” 陆谨笑着揶揄,指腹抹过匕刃轻吹一口气,匕首就发出悦耳的共鸣,他血红的瞳显出两分真正喜色。 欧帕图析开牛仔帽,透过半指不到的间隙偷瞄自娱自乐的陆谨,淡声道:“那你还不如去军队待着,何必做这现在脖子架在刀口的花瓶工作。” 陆谨不了解此刻他说出这句话的用意,他不紧不慢地擦着匕首,侃侃道:“军队太严明,不适合我。” 欧帕图没理会陆谨的话,眼神扫过匕首:“有时间换个热武器吧。有没有源核体改造不重要,重要的是时代变了,我希望你能保护好……” 源核体是专门为克制异能怪而进化的一种稀有晶体,分三六九等,但因数量稀少,所以市面上最低价格的源核体,都会被炒至百万信用点。 “你也是从这份工作走过来的人,为什么不现身说法一下?” 陆谨选择打断反问欧帕图,他收回匕首,语罢后轻笑一声,故作不在意地拍掉身上的尘土和铁锈,起身准备离开。 陆谨自认为他不是什么能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也没有众多猎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雄心壮志,大不了遇到危险直接跑。 赚钱而已,不丢人。 他斜睨装死的欧帕图,懒得再自找没趣,拉上兜帽和风镜后把房内的小麦啤酒全部收走,踏出门的一刻,地板突然传出咔哒咔哒的碎裂声。 哐当! 玄关处的地板直接凹下去一个大洞,灰尘和铁锈味弥漫。 陆谨勉强抽出半只卡在里面的脚,扶额苦恼叹气,转头看一眼不为所动的欧帕图,挥手把存有比赛奖金信用值的电子卡丢到桌上。 * 海穹市穹顶庇护的边缘是陆谨用集装箱自建的家,可以看到穹顶之外的几大星系和银河。 虽然是违章建筑,但好在市区里的城警不会管到鱼龙混杂的边城来,他可以自由扩张领土。 从冰箱里拿罐便宜的小麦啤酒,再开几支昂贵的猫条,陆谨坐在集装箱外的木制楼梯上投喂朝他拥来的流浪猫。 他是远近闻名的“猫老大”,陆谨每次回来时这些流浪猫都会出现迎接。只是今晚他回来依旧没见着阿佑的身影,明明每次猫一来,阿佑也会跟着在家门口等他。 估计还在城里疯玩忘了回来。陆谨没甚担心。 正值清朗夏夜,透过穹顶,可以看到深蓝夜空中熠烁的群星。 狸花猫最能抢食,胡须蹭得陆谨指节发痒,他静默瞧了半天排在狸花后面等待投喂的几个小可怜,无奈放下爱不释手的啤酒,拿起剩下的猫条递给剩下的几只流浪猫。 有时陆谨实在入不敷出,也会去小菜地里翻几棵生菜做成沙拉给馋猫果腹,在沙漠化严重土地粮食极度缺失的时代,这是奢侈之举,不亚于昂贵猫粮的开销。 只是小家伙们并不领情,最后都是陆谨默默解决掉的一大碗沙拉。 “这么能吃,等几天就该出栏了。”陆谨笑着抹掉狸花嘴边的猫条渣,撸了把它们油光发亮的毛,单手打开小麦啤酒啜饮。 几只猫并没有确切的名字,陆谨却和它们极为熟悉,似乎这种情况才是它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理想状态。 接近凌晨三点,明天还得去公司上班。陆谨困意勉强来袭,喂完猫就回了集装箱里,倒进发出刺耳响声的床,不知不觉眼前陷入黑暗—— 大雾四起。 箭步穿梭于无尽的浓雾和黑暗,身下是一条无尽的柏油路,四周满是潜伏的危险,陆谨敏锐地嗅到潜藏于迷雾中的特殊香气。 不属于异能怪的化学臭味,而是让他脊背发凉,忍不住胆寒的幽深又清苦的香气。 科学时代,他居然睡着睡着遇上鬼了? 陆谨挑眉恼头,再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停下身攥拳准备物理叫醒自己,不料身前浓雾中竟缓慢显出一抹黑影。 黑影衣摆飞扬,踏雾而来,幽深的香气愈发浓重,璀璨湛蓝紧钩住陆谨的目光,脚步回荡空响,和陆谨愈渐加快的心跳交叠重合。 这回真见鬼了! 关键时刻他却动弹不得,呼吸像被对方钳住似的困难,未知的恐惧感席卷他的全部感官。 如果真是这样,陆谨许愿对方是个漂亮鬼,至少他交钱的时候会好受很多。 “漂亮鬼”站在迷雾最薄之处站定,在决赛场大楼内那点勾人的湛蓝始终牵系着陆谨目光,一切潜藏于他心中的想法都暴露无遗。 又是它…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两千五百瓦电灯泡吗? 陆谨僵在原地,背上糊了湿黏的汗液,复杂地想着。 一脚踏空的失重感陡然出现,陆谨瞳孔骤缩,身下裂开无尽深渊引导他堕入,血色的眸只捕捉到那缕让他不得安宁的湛蓝,遂是像从遥远星际传来的空渺声音: “好久不见。” 梦影无痕闹钟猛震,破旧铁床让人牙酸的吱嘎响声扩散开, 陆谨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挺起身—— 大家观文好啊,点个收藏好不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1章 第3章 第2章 大脑空白到像格式化后再重启,陆谨迷糊着扶额喘闷气,身侧凉风灌入,海穹市区堪称光污染的霓虹照进房内,他这才发现集装箱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 诡异的寂静从床底攀上陆谨脊骨,黑沉的房间充满让人胆寒的凉气。 陆谨心悬到嗓子眼,悄声拿出枕下的防身刀具,试探性打开床头灯从床上跳下来,环顾四周后并未发现半点可疑迹象,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梦。 胆寒的感觉又袭上来。 具体他已记不清,最有印象的就是那点湛蓝和极其模糊的话。好在陆谨并不相信艳鬼会在他醒来后继续纠缠,暂且舒了口气。 可门到底是怎么开的? 海穹有穹顶庇佑,异能怪和星际匪盗不可能闯入,就算来袭警铃也会发起避难;要是进贼的话也说不通,没有哪个贼愿意偷边城居民的财物。 而且陆谨很明白自家情况,他有些自嘲地瞥向四肢都快劈叉的床,略显尴尬地摸了一把脑门,说不定贼来他家都得留两顿饭钱。 检查一圈屋内,确认家里那堆破烂没人想要之后,陆谨带着起床气快步去到门外查看。 除却市区永不消散的霓虹和全息大屏,别无他物。 “*的。”陆谨彻底炸毛,狂躁地挠了两下头发,呲牙暗骂。 临近黎明被这么莫名其妙一搞,他直接失了眠,顶着两团黑眼圈,枯坐在阶梯上喝小麦啤酒吹冷风,天一亮就出发去了市中心。 Arouy公司设立于海穹市区中心的黄金要区,自它往外辐射几公里的每栋大楼都覆满隐形粒子炮,保护整个海穹不受外敌和恶劣天气侵扰的穹顶也以公司为轴心散开。 陆谨乘坐星际载舰迅速抵达公司门口,叉腰仰头望着高耸入云又充满科技和金钱气息的大楼,思来想去还是摘下斗篷兜帽踏进门。 虽早有心理准备,眼前景象还是对陆谨这个乡巴佬产生了巨大冲击—— 高级仿生人遍布大厅,中央直入楼顶的透明圆柱是穹顶运作的初始系统,微型载舰有序穿梭,全息屏悬于半空层层环绕在系统周围,人来人往。 陆谨站在光洁的不知名材质地板上,对四周陈设依次估价,银发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血色的眸映满科技带来的浮华。 这就是全海行星人做梦都想加入的地方,他挤进来了,却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插兜仰头往前走,却忘了看路,一头撞上前面猎手的后背。 “哎哟!干什么呢!” 男人被陆谨撞得不稳,颠簸两步踩上前面猎手的脚后跟,恼怒转身盯视陆谨厉声斥责。 陆谨这才回魂,收敛神色说了声诚恳的抱歉,刻意等了男人一会儿,看对方没回答才走到对面排队接任务。 本以为屁大点事至此结束,没想到对方认出他就是那个直升B级的新晋猎人后,便恶劣地拿陆谨开刀,调笑似的阴阳怪气道: “我早听说这届新第一有些本事,单人重伤伪A异能怪,结果本尊就横在咱面前呢!” 经男人这样吼两嗓子,本不在意两人的人都循声看过来,目光齐刷刷打在陆谨身上,乌泱泱的议论瞬间炸开。 明白了,是找茬的。 陆谨插兜的手暗自握紧。不想因此耽误时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沉下声重复道:“撞到你,我很抱歉。” 男人还没说完下文,刚巧就轮到陆谨接任务,他上前操纵全息屏往下滑动,在一堆平均赏金一千信用值的任务里成功捞到了赏金一万的任务。 这种A级难度的任务,是所有B级猎手能接取的最高难度。但历来A级任务风险较高,去的猎手非死即残,所以没几个人接取,最终都是让总部的高级猎手接盘。 不过陆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在那儿,看到钱就走不动道儿的他见如此数目,忍不住心动万分。 “嘿!这边城区走后门儿上来的就是不一样!敢接A级任务,也不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男人语气里有强烈的歧视意味,扫视两眼陆谨的装扮,揶揄着说: “A级任务通常要两人组队去完成,有人愿意跟流浪汉一起吗?” 众人窃笑,议论纷呈。 “你思想还真够龌龊的。” 陆谨懒得解释,不屑地“嘁”了一声,翻了个利落的白眼。 男人蔑笑,指着陆谨鼻梁嘲弄道:“你拽什么?龌不龌龊的,恐怕只有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你这样的小白脸儿最容易……” 他话没说完,眼前只见凛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脖颈上就泛起冰冷的凉意。 众人惊呼时,圆钝的刀背已贴在男人颈侧。陆谨接完任务,血红如宝石的眸光在男人颈间游移,唇角挑起冷冰冰的讽刺弧度,言语辛辣: “您被潜还要和别人交流心得吗?” 此地不宜久留,陆谨不想耽误时间说完就跑,把男人的气急败坏和众人异样的目光全部甩在身后,迈开长腿快步踏出大厅。 男人留在原地愣了少顷,正要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背后窸窸窣窣传出一阵骚动—— 【快看,那不是游星繁吗?】 【他不是一直在海源总部接高难任务吗,怎么今天来这里了?】 【他3S猎人他开心就好,关咱啥事儿。】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 眉宇英挺唇红齿白,眼如黑曜,身长腿长气场极强,走路带风。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战术衬衣黑裤,衣褶被熨烫得极为齐整,浑身上下透出一丝不苟的味道。 游星繁的低气压之下众人连窃窃私语都做不到,只能纷纷退让,屏气看他插进人堆最前面,修长冷白的手指拨弄着全息任务屏。 所有任务框在他眼前飞速闪过,越往后他的表情就越发严肃,眉头几乎要粘到一起。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游星繁当即放弃摆弄全息屏,转过身扫视一圈面前的所有猎手,声音不大,却能清楚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A级任务,谁接的?” 无人回应。 男人还在气头上,想着指定是陆谨接这个任务触了上面的霉头,索性挺身而出告诉游星繁情况:“是陆谨,那个新来的B级猎手。” 游星繁眸光凛冽,眉头轻微抽搐两下,头疼地拨通耳麦终端,快步走离大厅闷声指挥: “陆谨定位给我,我马上去海行市。联系研究院派去的那个人和陆谨会合。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们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电话那头好像反驳了一句,游星繁快要迈出大门的腿轻微顿了顿才再次落下,挂断终端前甩下不可置疑的冷硬命令: “只管通知。” * 海行市。 陆谨倚在断壁残垣制高点上戴好风镜,因为只需击杀十只B级异能怪的采样任务较为简单,任务余下时间又十分充足,他心情大好哼起小调。 只不过这次的A级任务好像简单得过了头,陆谨难免奇怪,而且B级异能怪的采样价值很低,为什么还要花费精力来这里采样? 陆谨转念一想,估计任务难就是因为目的地在海行市,它本身就为高危之地,寻常任务不会把底层猎手派发至此。 况且采样价值低关他什么事?他只要赚钱就行。 谁会和钱过不去? 海行市比起个把月前更显颓靡,空洞的旧日建筑便会发出悲切的呜咽,潜藏于暗处的无数双眼在他身后原形毕露。 这地方邪乎,陆谨越品越觉不对,握紧手上匕首跟着全息风镜上的地图线路走,希望尽早到达任务地点。 迈腿时鞋底仿佛踏到了什么硬质物,在鞋底下咯吱响了两声。 “哈?” 来不及反应,陆谨脚下猛地拱起高大坚硬的石锥,石锥之下裂开的狭长罅隙有滚滚黑雾穿梭,数十只B级异能怪把他周身围个水泄不通。 铺天盖地的沙浪糊住风镜,斗篷狂舞。 陆谨心率渐涨,依旧淡然的眉眼酝酿着更深的情绪,大脑飞速思考着应对策略,回击冲杀每只袭来的异能怪。 化学腐朽的气味四散,陆谨难耐地皱了皱鼻头,鼻黏膜发出滚烫的抗议,他伸手去揉了揉,两滴血渍糊在了手上。 身下的震颤愈演愈烈,让人站不住脚。 脚下裂隙越来越多,强腐蚀性黑雾从中钻出,他眉头松了又紧,红宝石似的眼珠环视两圈后锁定不远处断壁构建的高点。 陆谨膝盖用力往前蹬开异能怪,借助对方身体阻力在半空转体,轻松跳到残壁高点上奔走,和身后异能怪拉开距离。 行进途中,陆谨又感到身后有无形视线漠然地切割他的皮肤,刺骨的凉意植入脊髓,害得他心跳加速,脚上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余光忙乱掠过时,他瞥见身侧高处大楼顶伫立着一抹高挑人影。他的心陡然沉下,神经质地转头去看楼顶——空无一物,唯有异能怪穷追不舍。 老眼昏花了? 陆谨蹙着眉精神紧绷,用怪异的眼神偷瞄楼顶,准备跃至对面大楼躲开异能怪扑咬,手脚刚刚发力,下一秒脚下断壁却突然开裂! 断层带来的失重感就在刹那,心脏像要爆开般酸胀,好在陆谨身体半秒不到就能做出反应,匕首“锵”地卡进断壁罅隙,他惊险地挂在断壁下。 沙土扑簌簌地落在陆谨头顶,他不满地抖弄银白的发,吐出满嘴灰尘看向周围。 现在要去对面大楼的唯一办法就是爬上去,可成群结队的异能怪就要冲上顶点,自己还挂在半空…… 他强颜欢笑,手背把脸上血迹抹开成了花猫,还没开始感慨差到离谱的运气,身下裂隙里再度显露出那日比赛在大楼裂隙内看到的猩红。 怪诞的蛇瞳,于暗处静默凝视。 陆谨又炸了毛,惊得差点背过气去,停歇不久的石锥立刻破土而出直戳向他,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来不及躲避,他结痂的腰腹再次被划伤! “…嗬!”重新撕裂的痛让陆谨忍不住痛哼一声,他惊讶于自己坚韧的体质竟完全无法阻挡七半分伤害,这证明他要面对的敌人远不止是B级。 荡秋千似地接连躲开好几个石锥攻击,陆谨消耗了不少体能气喘吁吁,卡在壁缝里的匕首也隐隐有脱落趋势。 断壁上大波异能怪的距离已经很近,身下又是几十米高的悬空,不说跳下去能不能活,单凭那些越来越密集的石锥都能把他捅成烤串儿。 现在的情况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往上是死往下更是死,不如往上博一线生机,指不定还能活! 说做就做。陆谨咬紧牙关闭上眼,手上用力在断壁下晃荡两下,一鼓作气上了断壁,刚巧碰上扑来的异能怪。 本就老化的断壁承受不住大批异能怪的重量,开始不断龟裂出细纹。陆谨拧眉啧声,趁此机会砍杀几只拦路异能怪,助跑几步后纵身一跃! 诡谲的蛇瞳再度显现,沙尘翻覆之中,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化学气味一鼓作气冲进陆谨鼻腔,烫得他鼻腔出血糊了满脸,心脏像被无形的手骤然收拢猛握般胀痛。 他打蔫儿般蜷了身子,一个没稳住,勉强用前臂冲碎了大楼的落地窗,擦着地倒在废墟中猛呛两口血,眼光模糊声音嘶哑—— “这他妈……是S级……” 艳鬼徐言降临[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2章 第4章 第3章 大楼内的裂痕叶脉似的慢速延申,腐蚀黑雾暂时没蔓延进大楼,震感也并不强烈,他可以借此机会稍作调整。 外界天翻地覆的巨响刺激着鼓膜,他拖住身体窜逃着找了个角落坐下,视野并不开阔,唯独好在没有裂隙侵扰。 血流了一路,腥甜味道在粘滞的空气中散开,陆谨撕开绷带简易处理伤口后拨通耳畔的终端,这次任务已经完成不必久留,他要尽快向公司求援。 终端发出“哔嘟”两声乱音后挂断,无法连接信号的冷硬提示音在陆谨耳中回荡。噩耗再次重击动摇的意志,他后悔接这项任务。 钱拿不到,命也没了。 不对! 陆谨咬牙强行冷静,双手插进发根低垂着头,回想刚才跳进楼之前看到的血红蛇眸,明明个把月前的决赛时就见过。 当时他还不理解为什么异能怪眼眸颜色不一样,现在总算有了头绪—— 赛场很可能早有S级异能怪藏匿,那只伪A级暗影就可以得到充分的理由解释——为了后代级别更高,也为了自己的晋级,它甘为S级异能怪的俘虏和盾牌。 只是公司碰巧把伪A级暗影标记,没让它阴谋得逞,终究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那为什么他接的B级任务会遇上S级异能怪? “误传了?”陆谨没过多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会造成很多猎手伤亡,公司会杜绝底层猎手前往高阶异能怪出没的地点,应该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伤口侵蚀愈发严重,陆谨疼得深吸一口气,地面开裂的罅隙到他手边蓦地停了下来,黑雾像被压制般缩回裂隙,外界震荡消减不少,大楼内莫名冷寂起来。 一直在暗处追随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快要在陆谨背上烧出个洞。 这个时候偏偏来了人,地上的血迹肯定会暴露他的位置所在。陆谨本能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沾满血的手暗暗握紧匕首。 连呼吸都显得大声的楼内突兀地响起振铃声,仿佛在为回荡于空旷楼层里的脚步声陪衬,每一步都锤在陆谨狂跳不止的心脏上。 陆谨大气不敢出,蓄积的唾沫只能梗着脖子悄摸咽下去,可心跳的声音却大得在他脑中乱撞。 这个节骨眼出现的人会是谁?能暂时压制住S级异能怪……是星际匪盗?还是其它游离的黑暗势力?反正陆谨不觉得这是公司派来的增援。 毕竟他还无法向总部传回讯号,而且能压制S级异能怪波动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他回望身上的伤,强撑着身体卖力往上蹭,深不可见的伤口抗议着发出撕心裂肺的绞痛,稍微一动就会渗出更多的血水。 他用碎布简要处理了伤口。 要是没有受伤,或许还可以尝试逃跑。 “……”陆谨惨白的双唇翕张着,疼痛快要让他发狂,却只有硬生生憋住。鞋底磨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立马屏住呼吸,目光忍不住挪向身外。 洒落一地的血迹暴露了行踪,被发现是早晚的事。飘悠的幽香探进陆谨鼻腔,混合着浅淡的辛辣和苦涩,他忍不住多闻了闻,总觉得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外面脚步声象征性地停顿半刻,振铃被对方接通,沉缓的男声低磁而慵懒,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却冷淡得让人脊背发寒: “是,我在。” …… “会合?” …… 男人的嗓音飘近了些,丝缎般滑进陆谨耳中,素来平静的心鲜少地乱了套。 会合?也就是说这里除了这个男人之外,还有他的同伙要来这层楼进行秘密交易!那他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了!? 怎么办,他好像不小心乱入了黑暗交易的场合……细数身上的破烂和值钱的器官,陆谨抽搐着嘴角,狂躁地抓了两把头发,红瞳困难地瞥向伤口。 片刻后,他咬紧后槽牙重新撑起身体,紧握匕首蓄势待发,腰上鲜血直流,在地上汇集成了一滩深红的血洼。 脚步声最终停在背后半米不到处。 陆谨抓住机会从角落处奋起旋身,起身时卷起的大量浮尘掩住视线,他强忍身上剧痛博一线生机,藏在腰际的匕首在空中划开一道寒凉光弧! 他身负重伤,并不打算撑着最后一口气和对方拼命,这只会导致他更难走出海行市。但若负着伤在人前露短谈和,说不定会被任意拿捏。不如稍作威胁,或许能通过对方的力量离开。 尽管有一千万个不愿,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这样做。要是对方敢反抗,他保证会在攻击到来之前杀掉那个人。 意料之外的,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唯有满地裂痕。 寒意不知何时悄然转至陆谨背后另一边,幽深的香气钻入鼻腔,冷凉的寒气让他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终端挂断时的嘟嘟声争先恐后跃入陆谨耳中,强烈的幽香混着辛辣和苦涩悄然到来,丝缕的凉气裹挟住陆谨的后背,男人高大的阴影打在他身前: “找到你了。” 那一刻,陆谨像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瞳孔震颤着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手上匕首机械性地往后扎去,直勾勾抵在男人脖颈间。 “谁!” 这种情况要是对方和他硬碰硬,那也就只有试试谁的刀更快! 然而预期中的战斗并未到来,被匕首架住的人从头至尾没有任何动作,高出陆谨一个头的挺拔身躯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深远的香气传入陆谨感官。 他狐疑地抬头,红瞳直勾勾闯进一湾湛蓝的海。 那张脸仿若烧红的烙铁,不由分说在陆谨心上烧出永不泯灭的印记。他很少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一个人的样貌,但眼前的男人竟让他不由自主感慨造物主的神迹—— 男人穿着简单,白衬衫包裹着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双肩枪套勾勒出挺阔有型的身体,长而浓的眉锋芒暗敛,唇角始终带着清浅的弧度,深邃静谧的眼珠像马里亚纳海沟。 比雕塑还精致,简直是力与美结合最完美的标准。 胶着半晌,陆谨才如梦方醒地回神,抵在男人脖颈上的匕首更加贴近脆弱惨白的皮肤,男人依旧不为所动,湛蓝的眸静默地凝视他。 明明已经牢握对方要害,陆谨却迟迟无法对其展开要挟,心脏在胸腔内狂乱跳动,男人深邃的眼眸快要让 他溺毙其中。 很不真实的感觉贯彻了陆谨。 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没有温度,除了平稳的呼吸以外,根本没有活着的特征。就像无机质组成的冰冷躯壳,有着让人寒毛倒竖的非人感。 “你是人是鬼啊?”陆谨擦了两把眼睛确认不是幻觉后,忍不住苦笑出声壮胆讥嘲,匕刃在对方脖颈软肉上留下一道清浅血痕。 “你就是这么对待搭档的?”男人的笑没有温度,深黑皮质手套包裹的修长指节把刀刃往外靠了靠,湛蓝的眸移到陆谨渗血的伤口上。 他并不动作,任凭匕首横在脖颈,露出最不设防的部位让陆谨随意拿捏。 通常敌人露出要害部位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实力太弱不得已露出要害;要么就是强大到没有要害。而男人这副模样却游离于二者之间。 陆谨无法判断,总觉得男人不简单,嘴唇越来越白。 他的伤口情况不断恶化,再耽误只有死路一条。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要和他动手的打算,还信口说是自己的搭档,不知道有没有诈。 “搭档,就应该帮我处理伤口,一起离开。”保险起见,陆谨还是决定和对方稍作拉扯,先摸个底。 男人湛蓝深邃的眸闪动几下,唇角不知疲倦地勾起轻浅弧度,缓和沉稳的声音凉飕飕地窜进陆谨耳膜:“还不能离开。” “哈?!”陆谨差点气笑了,忍住脾气继续道:“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不回答了,瞳眸不加掩饰地盯着陆谨,说不上来的让人犯怵。 陆谨被盯得浑身长了跳蚤似的不自在,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先帮我把伤口处理了,待会儿说不定能帮你。” 帮?根本不可能!事成之后他直接脚底抹油溜。 “为什么帮你?”男人心底好像明白陆谨的算盘,得寸进尺地朝陆谨身前压迫了好几步,两人距离只隔一拃。 幽香更浓,更具侵略性地刺入陆谨的五官,乃至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湛蓝如汪洋的眼珠淡漠地审视着他,陆谨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呼……”他深呼吸稍微平复心情,抬眸直视男人眼眸,强装镇定笑道:“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搭档吗?互相帮助不应该吗?” 男人又往前压迫半步,鼻尖几乎要抵上陆谨的鼻梁,凉丝丝的鼻息打在他脸间,说不出的瘆人:“搭档,也要互惠互利。” 嚯!陆谨总算听懂了男人的意思,说来说去不就是要他来海行市吗?不过他不能贸然答应,万一对方提出要求是想要他的钱呢! “你想要什么筹码?” 男人不答,从容地在腰包里拿出纱布和3S级血清递给陆谨。 市面上的3S级血清极少流通,黑市拍卖场一克就卖到五十万信用值的天价,不仅是它造价昂贵用料珍稀,也因为只有海晴市Arouy研究所才能直产,不像其它级别血清可以在药铺买到。 这种高级血清通常只有顶级猎手才够格使用,几乎可以用于任何高阶异能怪造成的创口上,堪称万能。 陆谨瞪大了眼睛,没想过男人出手这么壕,稍稍对筹码的事放宽了心。 他起初还不想接,怕其中有诈,但伤口的剧痛每拖一分钟就叠加一分疼痛,血快要染红他整件衣服,再不处理伤口就不是躺医院,而是躺焚化炉了。 戴白手套的手和陆谨接触的一瞬间,刺骨的冷意透过丝质布料传达至指尖。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腹与陆谨接触的每一寸地方都跟低温烫伤似的烧灼起来。 陆谨狐疑地看一眼男人的手,接过纱布和血清检查,确认无毒后着手处理伤口,眼神探究地游移于对方全身上下。 男人在逆光处默默地守着,恍若神临的脸散尽笑意后,平添两分生人勿进的凄清冷意,蓝色的眼珠在日光下就是熠烁深远的海,却没给他苍白的身躯带去任何生机。 和死人没差。陆谨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做好伤口处理,看着血清细长的针头抖了抖,又不愿意在人前露短,三下五除二扎进了腹部。 不得不说高级血清就是见效快,陆谨绷带还没缠完,身上的伤口就已经止住了血,令他抓狂的剧痛就此停歇。 外界S级异能怪怂恿的震颤又有东山再起之势,陆谨刚缓了两口气准备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下一秒手腕就被冰凉的手拽住了。 “喂,你……” 陆谨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完整的话,楼层边的玻璃窗骤然碎裂爆开,哗啦的狂烈响声都盖不住浓烈到灼人的化学气味。 S级异能怪的异能气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压了过来! 第5章 第4章 陆谨被震飞数米时才回神,原来一开始他们就在异能怪的空间内! 两人处于S级异能怪空间操控的中心区域,处境十分危险。一旦大楼坍塌还没破出空间领域,绝对会被空间折叠产生的巨大引力碾碎。 几十只低阶异能怪随着燥热强劲的气浪破窗而入,追逐逃亡一触即发,裂缝和地震再次不受控制地蔓延至大楼每个角落。 “快跑!” 来不及想太多,陆谨下意识将男人扯到身后,掏出匕首往前狂奔。 男人湛蓝的眸晃过一丝错愕,仿佛见到什么别样的惊奇东西般,露出玩味的神色,又很快消弭殆尽: “为什么不用热武器?” 不咸不淡的话在陆谨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他沉默着握紧匕首,楼层碎裂的玻璃散落满身,狼狈笑道:“我像买得起热武器的人吗?保养费多吓人啊!” 这种拙劣的谎言不可能把男人糊弄过去,公司会给猎手配备免费武器库任其挑选,越高级的猎手配备的武器就越顶尖。 就算低级猎手的武器一般,也胜过普通冷兵器。 “……”男人不语,没有揭穿陆谨的谎言,指腹偶然摩挲过陆谨破碎的衣摆,眸色渐深。 陆谨断后,斩下不少异能怪,可这些怪物完全无法杀退,在S级异能怪的号召下,就算是化为飞灰,也要不停往前冲杀。 很快,陆谨就因数量过多而渐落下风。 他抬头看向满脸写着平静悠然的男人,心头莫名窜出一把无名火,怒怼:“你不是我搭档吗!死到临头倒是帮忙啊!”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男人从容不迫地回答,嘴角挂着近乎冷漠的惬然笑意。好像陆谨此刻说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正眼去看。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逼迫陆谨立马给出筹码。男人很会抓痛点,他知道陆谨没有自身的帮助无法逃脱。 陆谨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他妈真是我祖宗!”陆谨咬破了嘴唇才憋下去这股火,带着男人在大楼内东逃西窜,自暴自弃道:“我不走还不行吗!我陪你死!现在能配合了吗!啊?!” 事态紧急,陆谨绝不相信能压制S级异能怪行动的人没有杀出重围的能力。他身负重伤,要是再不让男人和他合力出手,都得死在这里! 男人掀起眼皮瞥过身后穷追猛赶的怪物,笑着转向陆谨,平静道:“想怎么做?” “西南角破坏速度很慢,只要回到那里的时空撕裂点逼本体现身,造成时空裂隙,就可以离……” 陆谨话音未落,暗处突然窜出块头有男人半身高的异能怪,张牙舞爪地吐出酸液扑向两人!他正要跨步上前抵挡,男人却先他一步,徒手掐住其脖颈! 满身鳞甲的异能怪在他手里挣扎不断,长尾疯狂摆动,喉腔滚出痛苦的悲鸣。陆谨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从他古井无波的湛眸中品出兴奋的味道。 男人两手探进异能怪口中,将其上下两颚掰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全然不顾喉中涌出的酸液和悲鸣,漠然地把它撕成两半,随后丢垃圾般弃置在地。 男人甩掉手套上残余的酸液,身上一尘不染,瞳孔舒张着,渗出隐含的兴奋。 异能怪体内的脏腑和组织物掉了一地,酸液溅射到陆谨身上,灼烫酸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往后挪,方才还穷追不舍的异能怪又杵在了原地。 疯子…陆谨嘴角发抽,心里种下的畏惧开始生根发芽,他本能地想逃离眼前这个太过诡异的男人,却发现早已无处可逃。 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难道不怕酸液溅射腐蚀身体吗?各种疑问七七八八地塞满了陆谨的大脑,他复杂地看着男人完美无瑕的侧脸,心却被拴住了。 等回神时,陆谨才发现男人沉默又专注地盯了他半天,唇角笑意不减,好整以暇地表情也让陆谨感到遍体生寒。 太多疑问等他解答,但眼下显然不是说题外话的时候。 陆谨拾掇了乱成一团的情绪,抹一把脸,闷头带男人冲杀至西南角。 这里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大敞开的漏洞灌进灼人热风,空间扭曲点如透明的光波在空中流动。 沙尘争先恐后钻进陆谨鼻腔和双眼,他不自主地往外瞧,看到楼底地面崩开一道大口,黑压压的雾气不断涌出外界,大口里红光隐约闪动,像是链接着另一个维度。 陆谨收回眼神戴上风镜,强装镇定道:“你肯定有热武器吧?一直攻击扭曲点它会发怒,现出真身的一瞬跳进裂缝就行……” 暗影异能怪是数量最多,最基础的异能怪。对付方法应该都大差不差,只是等阶的高低会决定异能的范围和攻击的强度。 男人在陆谨自顾自说话时走到他跟前站定,两人间隔不断压缩,无形的压迫感席卷陆谨感官,凉意顺着尾椎骨往上,湛蓝的眸激得他腿软: “干什么?” “你……”男人双唇翕张,没有把话说完。得体的淡笑仍未散去,他往前推进,陆谨就往后退步,直至身后濒临绝境,退无可退。 楼层断裂处十分脆弱,陆谨踩上去时扑簌簌掉下不少沙土。 意识到不对,他当即抽出匕首刺向男人,对方徒手抓住锋锐的刀刃,无论使再大的力气都无法拔出,尖利的刀锋刺破男人手套,只是不见血。 陆谨冷硬的神色四散龟裂,暗中与男人较劲,想强行拔出匕首。刀口刺入的阻力感传达至陆谨手上的每寸神经,他非但没有拔出,还看到男人自主收紧手掌紧攥刀锋。 疯子。陆谨再次切实体会到这点,竟莫名其妙地勾起了嘴角。 男人凑近陆谨耳畔,精雕细琢的脸上是无尽寒意,混合着些许嘲谑: “筹码,还不够。” 那一刻,剧烈的失重感将陆谨层层包裹,他如废品般被遗弃,坠向楼底裂开的大口。 沉入黑暗…… 窄小的舱内亮起并不晃眼的光,游星繁从至暗的舱门中睁眼。身上装备已穿戴完毕,他启动舱门,拉下风镜,跳下悬在海行市上空的载舰。 海行市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糟糕—— S级暗影异能怪已开始搅动空间,整座颓靡的城市就像生长在沙漠中的一颗毒瘤,深黑色的裂缝是毒瘤律动的脉络,从高空往下望,地面如起伏的海浪,沙尘漫天。 游星繁链接终端,调开陆谨的系统位置,却发现这座城市根本没有他的信号。甚至……连那个人的信号都跟着一起消弭。 他顿感不妙,因为终端的失联证明陆谨已被卷入异能怪空间深处,对一个初出茅庐的B级猎人来说,等于下了死亡通知书。 不过那个人也跟着没了信号,说不定他们正待在一起。 “但愿如此……”游星繁还是无法宽慰自己,加快下落速度,停在视野最为开阔的楼顶,徘徊盘旋的异能怪接到命令似的飞扑而来,被他随手打成了肉泥。 暗影异能怪要在外搅动空间,必定有一处地方是链接本体的裂隙,而陆谨肯定在那里面。游星繁提前锁定裂隙位置,破出异能怪重围,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那个裂隙堪称深渊。 游星繁唇线紧绷,脱掉多余装备,纵身跃入黑暗。 “……嗬!” 陆谨从无尽幽暗中爬出,大口呼着气,单手破出蚀骨的黑雾,在混沌中摸索半天,总算摸到了干燥的地面。 他差点闷死在那里面。 男人推他进裂隙的失重感还蓄积在全身上下未曾散开,那种陷入黑暗的可怖感觉陆谨平生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疯子。”陆谨怒骂一声,双手撑地正想爬出深渊,目光处赫然出现油光锃亮造价不菲的作战长靴。 长靴是用市面上最好的战术皮革制成,从制作到完成需要半年时间,绝非有钱就能买到。陆谨眼珠停在鞋面上不肯挪走,哂笑道: “怎么还来找我,我死了不合你意吗,搭档?” 男人似乎懒得解释,两手插兜转身准备离开,仿佛只是把陆谨当作一团无关紧要的透明空气。 陆谨无名火嗖嗖往心上窜,他实在无法忍受男人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行动胜过思考,他三两下爬出深渊往前奔去,手肘直勾勾打在男人后背! 那一刻,好像一直以来所有淤积的怒火都被宣泄出来,陆谨咬牙闷声和男人扭打至一起,拳拳到肉从不手软,只是他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那双蓝海般的眸总能让他的心为之猛颤,而且陆谨知道他一定在笑。 不加以修饰的,极具侵略色彩的笑,疯狂又嚣张。 “我答应你的是这个筹码吗?!啊!?你想死为什么拖着别人一起?!”陆谨梗着脖子红着脸,毫无章法地猛击男人,可男人铁钳一样的手没过几招就将他制住了。 肩膀处传来尖锐的疼痛,陆谨把痛呼咽回肚皮,回过神时侧脸已贴在冰冷粗粝的墙上,他极力挣扎几下,根本无法逃脱对方魔爪。 “现在想起来灭口了?”陆谨嗤笑着啐了口血沫子出来,根本没指望男人能够回答,没成想话音未落,两腮就被男人捏住,不得已张开了嘴! 男人冷凉的鼻息打在陆谨颈侧,他却浑身发烫,极力撇头躲避那股蜿蜒的幽香,但早已无所遁形:“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沉稳的嗓音带起飘忽的笑意,陆谨想说的话全都被迫堵在喉腔,血眸怨愤地剜着男人模糊的脸。 紧接着,冰凉的金属薄片粗暴地塞进他齿关。 男人手指修长,手背上浮着的青筋延申至袖中,指节两侧和虎口都有旧茧,指腹压住金属薄片不给陆谨往外吐的机会,呼吸压在陆谨耳畔,语调轻缓冷漠: “至于我到底是谁……” “我们不是见过很多次了吗?” 第6章 第5章 陆谨汗毛倒竖,冷汗嗖嗖往下,剧烈的无力感快要吞没他。 该怎么办!? 身体本能地想逃脱,可力量的绝对压制让他浑身卸力。陆谨大脑转得飞快,把所有可能性在脑中全部过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任何对策。 自从遇上男人开始,他的大脑线路就烧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寒意。可那双蓝眸又驱使他不可遏制地对男人好奇。 两个极端的撕扯让陆谨十分难堪,他才知道原来疯病也会传染。 冰冷的金属薄片在口腔中泛起半分热意,陆谨抵在墙面上喘着粗气呆愣许久,大脑强制性冷静下来后,男人已走出数百米。 空间内的光怪陆离和模糊的雾衬得他如泡影般不真实。 男人说得对,临到这时他只能选择跟上去,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命重要还是脸重要,陆谨拎得清。 陆谨抽出口中捂热的金属薄片,没仔细看就揣进了兜里,不计前嫌地跟上男人脚步,又很刻意地离对方五步开外毫不靠近,心情烦到极点。 上次这么烦是什么时候?陆谨抬头望天,百无聊赖地想着,脑海里蓦然升起游星河那张贱兮兮的脸,无意间回想起比赛的时候,又感觉气血翻涌。 他翻了个白眼。 要是被这俩人轮流气上两次,陆谨估摸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异能怪藏身的空间十分庞大,只要异能怪还存在,这个存放本体的空间就趋近于无限。陆谨还是第一次进到暗影异能怪藏身的深处,实践的不足让他有些没辙。 让他打S级异能怪?做他妈的春秋大梦吧!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来,陆谨也顿了脚步,双手插兜站在男人身侧,血红的眸里映着身前仿若黑洞的巨大空腔。 陆谨的心咯噔了一下,顾不得什么面子,转头问男人:“这是什么?” 男人瞥他一眼,湛蓝的眸闪过转瞬即逝的狡黠,挂在脸上的清浅笑意浓了些许:“栖身之地的中心,里面藏有异能怪的本体。” 如梦初醒似的,陆谨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拧眉干笑着看向男人侧脸,满是自嘲和无奈:“所以,你早就知道异能怪本体在这里,而你的最终目标也是它。” 男人又是一副笑着的表情,缄口不言。 陆谨本想发火,却发觉自己此刻满腹怒意已全部演变成了苦涩的无奈,他唇线紧绷,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长吸一口气后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刚问出口,陆谨就自慨这个问题实在蠢爆了。 还能他妈怎么办!?对方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都走到这一步了难不成还有回头路吗? 不如多祈祷能活着回去,他还有一笔任务奖金没兑换。 果不其然,男人听完他的问题后,脸上笑意多出两分嘲弄。陆谨假装没看到,默默把视线飘到一边。 气氛陷入沉默,得到肯定答案后男人迟迟没有动作,眸底那点深邃的蓝熠烁着异样的光,静默的姿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陆谨在耐心和尴尬的双重折磨下不想再和男人耗下去:“怎么?临门一脚知道害怕了啊?!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冷到异常的手温透过皮质手套传到陆谨唇上,他不得不强行住口,身后空腔里传出不详的声音,黑雾滚滚蒸腾而上。 陆谨被一把抓住衣襟往前狂奔,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身后的空腔便陡然爆发,炸开的黑雾腐蚀掉周围大半的建筑物,层层堆叠的气浪朝陆谨的方向扑去! 那股气浪把路面掀个底朝天,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估计全身骨头都会因此碎裂。 好在男人先此一步找到了躲避的地方,气浪袭来时,也不过让陆谨所处之地抖三抖。 逼仄狭窄的空间让两人无限接近,停在陆谨衣襟前的手悄然移开,幽深的香气缓慢散开,萦绕在陆谨鼻尖,他局促地往边儿上挪,到嘴边的谢谢又碍于面子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陆谨指尖在粗糙的地面抠了抠,终于下定决心对上男人的湛蓝眸子准备道谢,不料对方早就在看他,眼底满是深不可测的思绪。 环境昏暗,那双眼就像月光下起伏的海波。 他的心又狂跳起来。 实在要命。陆谨猛地偏头,指节狠狠擦过地面时带起细密的痛。 “你要怎么做?”男人片刻后转走眼神,平淡问道。 陆谨依言,透过罅隙往外看一眼—— 黑雾尽散,藏匿其中的异能怪纷纷现形,尾随其后的是浑身上下冒黑气的血瞳异能怪,模样和那天的伪A级异能怪差不多,化学异味比寻常怪物强数十倍。 S级异能怪的本体并没有陆谨想象中巨大。 “它们肯定在找咱。”陆谨低声说道:“你不就是要那只S级吗?我解决那些杂碎,你去杀了它,事后给我一管血就行。” S级异能怪的一管血放到黑市上去卖,至少是几十万信用值起步的价格。 这足够把欧帕图的破烂房子翻新,还可以给猫买更多的口粮,家里的菜地会有更大的成活几率。 所谓富贵险中求,陆谨清楚就算没有他,男人也可以将异能怪收拾掉。既然对方强行带他来这里,那就证明他对男人而言是有特殊价值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但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换取高额报酬。要是男人不答应,大不了罢工等死,谁也别让着谁。 “搭档,这个交易不亏吧。”陆谨催促着凑近他,血眸与之湛蓝交错,灼烫的呼吸打在对方冰冷的脸畔,幽深的香气入侵他每寸衣料。 男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蓝眸不加掩饰地盯着陆谨,平静的表面下暗藏汹涌。 外界不安的躁动着,陆谨的心也跳的极快,但他不能显露。 末了,男人抬手,冰冷的指腹抚上陆谨下颌,顺着锋利的纹路蜿蜒向下,直至颈间上下耸动的突兀山丘,湛蓝的眸子从始至终都紧扣在陆谨脸间。 他动作轻缓,又带着莫名的不可违抗之力,弄得陆谨脖子有些僵。 “成交。” 这句话十分有分量地打在陆谨心上,他选择在危难时刻无条件信任男人,笑着握拳轻碰男人心口,旋身奔出藏身之处,拥进异能怪群中。 霎那间,外界传出厮杀声。 男人没急着出去,侧眸透过罅隙去看陆谨拼杀的身影—— 削薄是他的代名词,身高因儿时的营养不足达不到猎人最佳标准,侧颜冷着的时候,总透着痞厉的气息,柔软蓬乱的白发隐于斗篷中。常年拧着的白眉下是剔透的鸽血红。 像最顶级的宝石。 他匿于暗处的手暗暗收紧。 陆谨松开紧抓异能怪犄角的手,匕首在掌心转了两圈后直勾勾插进其脖颈,一击毙命。 怪物数量越来越多,刚刚现身的S级异能怪又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硝烟弥漫,男人早已不知去向。陆谨身上的伤口又有隐约崩裂的迹象。 加上怪物数量庞大,他身上多了不少深浅不一的伤口。 妈的,他这次超巨额完成任务,还差点死在海行市,回去要是不让公司多给点报酬,都对不起他吃的这些苦! 陆谨正咬牙切齿地想着,身后急剧袭来一阵刺骨寒意,半秒不到的时间,足以灼烧脏腑的化学气味蜂拥而上! 他还来不及反应,背上就像落下千斤巨石般,压得他咳血的重量把他拍飞数米远。 在此短短几秒,陆谨甚至清晰听见体内肋骨碎裂的声音。 烟尘散去,男人身影消失不见,只余S级异能怪和他面面相觑。 陆谨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胸腔爆炸似的锐痛,耳畔嗡鸣阵阵,两片唇糊满浓稠的血液,身上没一块好肉。 他艰难地挪动眼珠盯上异能怪猩红的眼,反应过来自己被卖了的同时,还有心思呲牙咧嘴地笑。 死亡降临的间隙总是格外漫长。陆谨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腿骨和手臂也呈奇特的姿势弯曲着,身上血流不止,动弹不得。 暗处。 男人伫于高楼之巅巍然不动,隔岸观火。只是脸上素有的笑意全然退却,唇角像凝了一层薄霜。 陆谨只能眼睁睁看着异能怪展露凶恶的獠牙,快要把他压爆开的手掌抵在心口,即将把他撕碎。 就这样结束了。陆谨阖眼,还是不甘承认这次输得彻底。 本以为男人会遵照提议来达成合作互惠互利,可没想到对方一开始就是要他死。 可为什么男人不在陆谨正虚弱的时候动手,还要给他昂贵的血清?后面又为什么一边救他,一边让他一而再再而三陷入险境?! 疑点重重。 果然是出门没看黄历的锅。 陆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感受着强烈到令人反胃的化学气息贴近自己传来的热度,就在心跳做好在那一刻永远停止的准备时,他听见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声音。 “……!” 虚空中射出一道强力枪声,S级的异能怪在那枚子弹下都败落下风,有着坚硬鳞甲的头部被打个对穿,它痛呼尖啸,压在陆谨身上的爪牙慌乱退开! 陆谨勉强睁开因血黏住的眼,虚弱地仰头瞟着挡在自己跟前的高挑男人,意识到得救之后,无穷尽的睡意海潮般扑过来。 操,真他妈困。 合眼之余,他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男人的身影好像又出现在他眼眶中,依旧气定神闲,湛蓝的眼闪着光,唇角挂着冰冷笑意。 异能怪在他眼前被贯穿,男人从后颈生拔出它的脊髓,剧烈的尖啸声响彻死城,烙于腹部的暗黑色焦痕吸引他的视线。 那不是普通的伤,而是对猎物的标记,陆谨越看越觉熟悉。 只可惜他太过困倦,大脑也因疼痛变得无法思考。 世界于他眼中颠倒寂灭。 …… “陆谨!把眼睛睁开!” 剧烈的颠簸把陆谨推回现实,耳畔空远的声音逐渐清明,陆谨看着飞速掠过的成排建筑物,发现他正倒在载舰的紧急维生舱里。 痛感回笼,他感觉单侧的脸有些红肿刺痛,转眼去看脸侧还摆着一只手,巨大的耻辱感包裹下,他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不许睡知道没?!”男人又换了一边猛拍好几下陆谨侧脸,确认对方眼睛是睁开的之后,对他脸上的幽怨视若无睹,拨通终端。 “哔嘟”两声,终端接通。 陆谨竖起耳朵想听,男人回眸看穿了他的心思,走远后才说话: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不。” 男人又回头看一眼躺在维生舱里昏昏欲睡的陆谨,压低声音道:“不要太心急。” 终端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他‘融合觉醒’间隔时间太短,本人意志也十分松散,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要慢慢来。”男人扶额捏着眉心,不知作何表情。 通话静默了很久,久到男人都以为对方挂断的时候,那头才缓缓吐出几个云淡风轻的字: “我等不了。” 好闺蜜上线[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5章 第7章 第6章 混沌中, 陆谨一遍遍重复经历在海行发生的事。 风沙肆虐的废墟,S级异能怪的嘶吼,身上源源不断的疼痛,男人如海的眸。 无穷尽的疑问在他面前依次排开,他找不到问题突破口,于是一次次跌撞着闯入刚脱离不久的黑暗,无数次重复地问自己—— 为什么这次任务会碰上S级异能怪? 为什么男人说他们好久不见? 那个男人是谁? …… 心声随着头顶刺目的无影灯逐渐远去,变得空渺而不可捉摸。 “哔嘟”—— 精密医疗设备的蜂鸣打破陆谨混乱不堪的梦境,他猛地睁眼,左右环视后略微低头,发现他又躺在海源市那间高级病房里。 “嘶……”后脑传出一阵眩晕的钝痛,陆谨呲牙咧嘴地骂了一声。 病房门被巡诊的仿生人护士推开,碧色的眼眸还是倒影着他的身影,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 得,比上次更有人情味了。 “陆猎手,几日不见,您又莅临本院入住,我们深感荣幸。” 陆谨:“……” 他心头顿感五味杂陈,很想收回心里的感慨。 仿生人全然未觉陆谨心里的弯绕,走到床边开始检查陆谨身体各项指标,完毕后又对陆谨露出一个机械的微笑,诚恳道: “陆猎手,您的身体指标已经平稳,确认脱离危险期,即可出院。欢迎您的下次入住。” 陆谨皮笑肉不笑地摸脸:“我……” 气氛诡异时,紧闭的门再次打开,从外踏进一个长手长腿的男人,身上还穿着公司顶尖的作战服,看起来颇有风尘仆仆的味道。 和他对视的片刻,男人眼中掠过一丝难解的怔愣,像是看到了某人的影。 陆谨略微偏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有察觉男人异样,一瞬觉得他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是谁?他眯了眯眼,仔细回想。 男人转头看一眼仿生人,轻车熟路坐下,眼神和语调分明是平和的,可就是让人感到有股无形的威压,像上位者高傲的审视: “你醒了。我叫游星繁,是你的上级。” 冰冷的平铺直叙不像介绍,更像通知。眼前男人让陆谨感到莫名的威压。 “游星繁……”陆谨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狠狠滚了几圈,如梦方醒。 陆谨眼睛眯得更加狭长,半晌才抬眸嗤笑道:“你和游星河哪个是兄长啊?” 这句话表面上看过去并无不妥,打在当事人身上时就会感到明显不悦。陆谨就是在以这句话和游星繁抗争,表达他对其态度的不满。 方法显然奏效,游星繁高傲的表情散了些许,双腿自然交叠,背靠椅背,冷漠道:“我来不是让你揣度我的私人关系的。” “那是什么?”陆谨忽而又笑了,虽然躺在床上当病号,但气势丝毫不输对方,语气辛辣:“首席猎手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就为了给我一个答案么?” 游星繁指节在扶手上敲动两下,深而黑的眸中隐约闪着犀利的光,那种无形的威压和一丝不苟的气质同时袭来: “那要看你值不值得。” 他这句话无疑是把陆谨推上了谈判的长桌,稍不注意就会满盘皆输。 陆谨在贫民窟生存久了,自然听得懂游星繁的黑话。他脸上笑容消散,红眸闪动径自开口:“为什么会出现S级异能怪?” “公司技术出错,我们已经对你给予了补偿。要是还有需要,也可以提出。”游星繁一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问的神情,把预先准备好的说辞搬上台面。 陆谨观察着游星繁的神色,强忍住问补偿多少信用值的心,表情泛泛,冷脸继续问:“那个男人是谁?” 他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那个男人害得他满身伤痛还没有得到原有的补偿。 让他怎么能不愤怒! 然而游星繁反应却淡淡的,黑曜石般的眸挪到陆谨身侧挂起的衣物上,似笑非笑说:“他的具体身份我也不知道。他没给你留下什么?” 陆谨转着眼珠仔细回忆,尚且崭新的记忆排山倒海袭来,唇上被金属薄片侵蚀的冷意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条件反射地舔唇,倏地抬手往衣物里伸去。 游星繁坐在旁侧默默看着陆谨拿出银色的薄片,眉峰一挑。 金属薄片相当于名片。 上面刻着陆谨想知道的一切信息,他眸光落在上面,沉默地盯了半晌,哑然失笑。 男人代号叫“X”,是边城最大地下酒馆的“链条”。 “链条”俗称信息贩卖者,存于各个星系,以收集和贩卖情报维生。情报价值越高,当晚登上酒馆接单榜的几率就越大,需要金额就越多。 地下酒馆的信息情报网和“链条”只为VIP客人服务,外人无法触及到这层关系。 也正因如此,每次信息情报网公布的消息都十分让人心动,很多人都会想方设法进去换取情报,哪怕背负巨额的代价。 陆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薄片,指腹擦过男人的名字,眼神玩味,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链条’情报有真有假,身份不也一样吗?”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挑明怀疑男人的身份。 能轻而易举说出来的身份,又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告诉他?而且单凭男人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做“链条”的人。 游星繁听此,抢在气氛降至冰点之前,张扬笑道:“你就这么想知道他的身份?” 陆谨不知道游星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微微扬头,不打算回问。他的表情底气十足,仿佛这场赌局的主导者应该是他才对。 “很好。”显然游星繁对陆谨这样比较受用,笑得真假参半,指节一下一下收紧再放开,像是在考虑什么。 陆谨清楚,要是想知道男人的真正身份,只有依仗游星繁的情报网,顺藤摸瓜把男人的真实身份查出来,然后直捣黄龙。 机不可失,陆谨虽然不是个十分记仇的人,但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这次他也算和男人结了梁子,不讨要利息未免也太亏了点。 片刻后,游星繁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往这场赌局里加了筹码:“不如我带你去酒馆信息网,怎么样?” 地下酒馆的艳丽灯光颓靡不堪,冲天的酒气和脂粉气灌进鼻腔,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声让陆谨的心脏都跟着颤动。 一双男女裹挟着强烈的艳俗香气和酒味冲到陆谨身边吻得不可开交,细碎水声传进他耳中,就像带了电一般,让他耳廓发痒。 陆谨面无表情地追上游星繁,跟他走到酒馆尽头,看对方掏出一张老式名片递给机械酒保,开口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游星繁回头瞥一眼面色不善的陆谨,双手插兜,答得似是而非满含嘲讽:“我还以为你成年了。” 陆谨哽住,不再言语。 酒保的机械义眼在扫描名片后转锁似的旋了个圈,隐于墙壁中的暗门缓缓打开。 他不清楚游星繁是出于什么动机把他带来这里,也懒得细究其中深意。既来之则安之,陆谨深吸气,硬着头皮跟着游星繁进门。 一道门分离隔绝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外灯红酒绿的喧嚷在门后荡然无存,劣质香烟和脂粉气味被高级香水和雪茄燃烧的味道替代,整个情报屋的光线很暗,似有若无的古典乐环绕其中。 陆谨第一眼就锁定打在吧台正中央的全息接单榜,每个商单后缀的都是一串天文数字,无数商单飞速被更为昂贵的顶替。 而位列第一的商单地位纹丝不动,价格更是比往下所有商单金额都要高上几十倍。 陆谨逮着那一长串信用点细数,一后面跟着满满当当十二个零,价格还在往上不断上涨。 后缀十二个零的信用点是可以买下十座行星的天文数字,陆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任务能让这么多人一掷千金,目光挪到任务名处,只有孤零零的英文。 ——Elohim “……”陆谨双唇翕张,心头跟着默念一遍,对这个无厘头的任务名百思不得其解,和它以下简单明了的任务名比起来天差地别。 在旁久未言语的游星繁走到陆谨身边,冷淡昏沉的蓝光勾勒出他锋锐的侧脸,眼底流转着猜不透的思绪:“Elohim是公司多年前失败的尘封项目。” “有什么深意?”陆谨对此不感兴趣,随口一问。 游星繁若有所思,冷然道:“项目旨在创造新型武器维护和平,主要人员意外遇袭身亡,计划只能封存,且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提出,否则都是重罪。” “所以,这个Elohim就是**裸的嘲讽。”陆谨算是明白为什么它会在无数商单中排名第一,光是这欠揍程度,就不是一般任务能比的。 明着面儿挑衅全星际第一的公司,独一无二胆大包天。 游星繁难得轻笑出声,眼底写满捉摸不透的深沉情绪,平和冷漠的嗓音多了些嘲谑:“这个任务,是Elohim自己挂上去的。” “你认识他?这么了解。”陆谨笑着揶揄,又觉得那人纯属傻*:“那个E什么的有暴露癖啊?” 游星繁转头看陆谨,笑意收敛,又恢复了冷面冷心的模样:“他把自己挂上榜单的事人尽皆知。你要是有本身见到他,大可以问问。” 陆谨才懒得节外生枝,就算明天Elohim赏金条后面多了二十个零也和他没关系!再说回来他也没那个本事,Elohim于他而言,就是一场闲话。 他们的生活轨迹,永远不会有交集。 陆谨站在原处顿了一会儿,看榜单分秒变幻,新旧更迭,还是没忘记此行来的目的:“游星繁,你带我来这里不会就是‘追星’吧?” 这句话说的已是相当不客气,但陆谨的脸还是平和的,音色也没有显出半分怒意。 “来了。” 游星繁不恼反笑,眸光渐渐聚集在前方的一点,陆谨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大家猜游星河是什么样的人设[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6章 第8章 第7章 吧台后的酒柜翻转,浓厚的深暗中走出修长的身影。 男人从容恣意,现今极难寻到的缎面衬衫在昏□□光下贵态尽显。他手里托着酒杯,还没有开始说话,在座来客齐齐举杯站起,异口同声叫出让陆谨差点应激的敬称。 ——游先生。 游星河……陆谨唇线快绷断似的扯着,裹满寒光的眼直射向举杯同庆的男人,那段即将被他忘记的往事海啸般铺天盖地袭来—— 决赛当天。 水深火热间,陆谨因闪躲招式,不得不被游星河逼退至远处,异能怪造成的空间裂隙越来越小,如果再不逃出,势必会困死其中! 游星河恼然地拍了两下头,这下淘汰陆谨的便宜没占到,再不跑反而还要丢命。 在这个物竞天择,连风都会吃人的世道上,人情味浓纯属妄想。Arouy公司的总执行官横在他面前都不一定救,更何况是陆谨这种小角色! “既然你不跑,那就怪不得我了!”游星河深呼吸平复无法安宁的心不断退后,赶在裂缝合上的最后一刻跃进。 陆谨眼睁睁看着游星河跳入裂隙。 虽然早知道游星河有利可图,但他还是低估了人心。 游星繁半张脸在暗处,眼波汹涌地凝向游星河,不加掩饰的心绪像豺狼虎豹的獠牙,自然而然引得游星河的注意。 六目相对的刹那,游星河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半丝裂隙。 众人回座,空气归为静谧。吧台暗处游星河坐在两人对面,熟稔地调了两杯酒递给游星繁和陆谨,面色有些掩饰不住的尴尬。 陆谨看着冰凉的酒液在水晶杯面蒙上一层水雾,借着深邃的酒意开口:“再见到我,意外吗?” 游星河拧眉扫过游星繁,见对方假装喝酒故意不看自己,才转向陆谨,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我知道你成了B级猎手,但赛场本就残酷。你既然得到了想要的,我们不如一笔勾销。” 他从裂缝中出来后,尝试过拨通赛事终端举报赛场内出现A级异能怪,超出比赛正常范畴,但终端检测后给出的却是“无超纲越界异能怪”的答案。 既然天要陆谨亡,游星河心想自然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他本想继续好好完成比赛,结果下一秒就被淘汰。 他未能得偿所愿。 陆谨不是不清楚赛场上残酷的规矩,只是一码归一码,他对这方面拎得很清:“游星河,赛场残酷的道理我懂,不过人是相互的,刚巧我这个人也喜欢贪点小利。” 他说完顿了顿,勾唇托起酒杯,浅啜一口冰凉的酒液,红眸迸出不加掩饰的寒光:“毕竟是我先救的你,你是不是该把这笔债还了?” 游星河长舒口气,游刃有余的笑容又回到脸上:“想要什么?” 陆谨放下酒杯,昂贵的水晶杯和古朴桌面相撞,发出不重不响的一声。他双臂交叠在桌面,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三个问题。” 在这个地下酒馆的内部,问题和情报才是最值钱的东西。 游星河对陆谨有些刮目相看,但还是不愿贡献出三个问题的答案,讨价还价:“我这里一个问题就值上万信用值,三个问题……未必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他从不做未知的,带有不确定性的买卖,他尚且不知陆谨问题价值的高低,自然得为自己的损失考虑。 陆谨早料到会有这出,指尖轻轻拨弄杯身,垂下的细密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他不疾不徐地反问:“难道游先生命的价格还不如三个问题的信用值吗?” 不紧不慢地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呛人的话,这是陆谨的习惯。 然而游星河是混迹谈判桌的老手,听陆谨这么说并不为所动,淡笑着反驳:“如果我的命真的只值这个报价,你今天就根本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谈判。” 软绵绵的一句话让三人周遭空气陷入短暂凝滞,陆谨指节摩挲过光滑的桌面,和游星河的眼神对上,无声的对峙徐徐展开。 在侧一直默不作声的游星繁在此刻却突然抬眸,深黑的瞳仁钩子似的钩住游星河,指尖叩在水晶杯面发出不重不响的脆声。 游星河条件反射地朝他望去,琥珀色的瞳在昏蓝光晕下显得尤为落寞,他睫羽微动,片刻后摇摆不定的神色变得坚定,奇迹般地改了口: “你直接问吧。” 陆谨把两人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眉峰饶有兴致地抬了抬,但也没过脑多想,拿出早已备好的金属名片递给游星河,开门见山: “这个‘链条X’的身份是什么?” 酒吧内按理来说是对“链条”的身份绝对保密的,但游星河耐不住游星繁的淫威,只得接过名片导入终端联锁查看,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他狐疑地看一眼陆谨,问:“这张名片是谁给你的?” 陆谨如实回答:“一个男人,我不认识。” “这张名片是伪造的,里面的信息一片空白,伪造的地址提前被抹消过。对方手笔很大,做事也很干净,找不到突破点。”游星河把名片抽出联锁,再还给陆谨,继而道: “下一个问题。” 陆谨拿过名片,指腹愤恨地磨了两下金属表面,咬着后槽牙沉声道:“那个男人很高,身上很冷,可以轻易碾压S级异能怪,有双湛蓝的眼睛,能查到是谁吗?” 游星河思量一阵,又转头和游星繁交换了个犹疑的眼神,最后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银质名片,上面刻下的是一个名为“K”的链条。 和其它名片详尽的履历不同,这个“K”的名片上只孤零零的写着代号。 陆谨察觉到不一般,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名片。 游星河刚要说什么,就被游星繁抢了先:“‘K’是链条中最高级的代号,涉猎业务比一般链条广泛。通过他,你可以很轻易查到想要的东西。” 陆谨还是没接名片,明灭灯光下看不出他的具体表情:“这么重要的链条给我,单不论你们的目的,就光是信息的费用,我恐怕都负担不起。” “前三次的费用,我来支付。”游星繁不假思索,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眉宇间的气质和游星河莫名重叠:“我的目的很明确,我要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而已,无功不受禄。”陆谨笑着把名片推回游星河身前。 陆谨话里话外都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余地。他再急于求成,也不会饥不择食地选择游星繁伸出的援手。 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尽管如此,游星繁还是游刃有余的模样,笑着把名片重新推到陆谨跟前:“给你的就是你的,就算现在没用,以后也会派上用场。” 无形的威压又卷过来,陆谨意识到今天要是想走,这份“大礼”是必须收下了,于是笑着把名片拢进斗篷里,应付道谢。 “最后一个问题。”游星河等两人对峙完毕才开口。 陆谨视线在他们之前逡巡一番,两臂搭在桌面上,语气玩味:“你俩……谁是弟弟啊?” 游星河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喷出来,费了老大劲才重新咽下。他用试探的眼神凝向满脸风平浪静的游星繁,嘴里砸吧两下,苦艾酒的酸苦味道在嘴里漾开。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陆谨是明眼人,一个眼神就知道答案。情况不对,再待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随便诌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杯光闪动,游星繁垂眸看着水晶杯外的雾气凝结成水珠滑落,和游星河相顾无言之际,他终于做了率先打破沉默的人:“你不适合做猎手。” 游星河只有在游星繁面前才会露出受伤隐忍的表情,可他却是笑着的,笑得苦涩:“我只想你……对我的看法改观一些,我想赎罪。” “罪?”游星繁蓦地抬眸,眼尾因醉意飞红,风情万种:“游星河,你能有什么罪?” 当年暴雨夜的荒诞记忆如洪水猛兽,涌进两人朽烂泛黄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将其洗刷后风干,再无法辨清本初。 游星河握杯的手渐渐攥紧,坚不可摧的笑再掩不住痛苦之色。 “你和我,早就在阿鼻地狱里了。”游星繁嗤笑着看向游星河,扬头将酒一饮而尽。 梦中,陆谨游离在一片黑海。 男人高挺的身影依稀可见,S级暗影异能怪在他面前袒露胸腹,最柔软的部位暴露在外,带出黑色的焦痕印进陆谨迷蒙的双眼。 沉浮间,陆谨思考那抹焦痕到底出自何处。 熟悉又陌生。 男人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好久不见……” 陆谨大汗淋漓,身下冰冷的海水紧贴着后背,冰火两重天。 明明很清醒,却无法睁开眼。陆谨清楚,他这是被鬼压床了。 他卖力支起双臂,可如海浪般倾覆而上的重力让他全身使不上力,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黑色的焦痕烧出刺鼻的苦涩味道,陆谨隐约嗅到混杂着幽香的焦糊气息,他拼尽全力翻了个身,睁开虚掩着的眼,湛蓝从他余光处晃过。 “!!!” 被锁惹,重新改一改[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7章 第9章 第8章 海行这座主城拥有永不会熄灭的灯光,在黎明亮起之前,暗处总会有潜伏者等待最好的交流时机。 游星繁单手插兜站在公司楼顶,嘴里叼着没燃尽的细烟,黑风衣飘摇在朦胧细雨中,城市闪烁的霓虹打在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冷傲。 “来了。”游星繁吐出迅速隐没进重重朦胧雾气的烟,向身后黑雾随意说了句开场白。 黑影静默地顶着雨雾走至游星繁身后,沾染霓色雨水的鞋尖刚好卡在明暗分明的交界线上,清幽微苦的气味顺着潮湿的空气散开。 他声音不大,刚好穿透雨幕:“他怎么样。”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比人工智能更冰冷。 游星繁随手掐灭了烟,单手揣在兜里,神色复杂:“他很好。虽然时间不多,但他也不是逼一下就能就范的人。” 黑影像是在黑暗中低声笑了,并不作答。 气氛沉默,游星繁心里还有结没解开,站在原地没走,看男人也没打算离开,他明白对方是在等自己开口:“可以明说的身份,为什么要和他兜圈子?” 冷凉的风刮过,带起一阵寒意,雨势竟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男人的回答没有如期到来。游星繁看天色渐亮,想着对方应该不会再答,抽完最后一支烟转身准备驾驶轻型载舰离开,未曾想男人在此时回答。 轻描淡写,又让游星繁都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兜圈子,是因为游戏才刚开始。” …… 哐当! 四肢快劈叉的床发出抗议的吱嘎声,陆谨连人带褥从床上鲤鱼打挺翻倒在地,蓬乱的白发下盖着满面霞红。 干净简练的老式炉灶上煨着糊底的饭,焦味遍布房间,残留的清苦幽香悄然散开,陆谨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他赤脚走到炉灶前关灭了火,衣兜里的银质名片掉在地上,脆响回荡在集装箱内。 陆谨视若无睹,慢吞吞把没糊掉的饭倒进碗里,眼神有些未醒的呆滞,暗涌的怒气不断堆叠蓄积,最终如同糊了底的饭,散出刺鼻的焦味。 哐啷! 又是一声碗盆相撞的巨响! 陆谨握拳看着被砸得蜷成一团的可怜碗盆,眼神清明了些。 他懊恼地抓一把头发,这是他第一次对外物宣泄无法遏制的怒气。 “操。”他轻骂出声,拳头攥得死紧,气冲冲地端着猫条和猫粮去了外面。 糊过底的饭吃着有一股焦味,陆谨今天的气场格外阴沉,就连数只猫凑到面前舔舐他的手指都没得到爱抚,狸花依旧抢在最前吃饭,照样吃得很急。 他就这样坐到黎明。 黎明时分,陆谨乘坐发往海行市中心最早的一班星际快车去公司接任务,看着半空的边城贫瘠破败的景色在列车窗外飞速驶过,他有些出神。 数日以来,那些抹不去的疑问就像在他心里生了根似的抹不掉。陆谨时不时会把它们拿出来想想,却从不会付诸什么实际行动。 他把这归根于与自己无关。 除非是有钱拿或者自己感兴趣,不然谁来都没可能让他就范。 悬在空中全息轨道上的列车没开出去多久便迎来一阵气浪的颠簸,陆谨喜欢不抓扶手站在车厢内发呆,对这毫无征兆的袭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轰隆巨响后,他踉跄着往后跌撞几步才稳住身形,后腰重重硌在坚硬的椅子扶手上,疼得他直喘气。 陆谨暗骂着,手上不停歇地搓着后腰,眸光从窗户内探出—— 笼罩海行市的蓝白穹顶如波涛般剧烈起伏颤动,穹顶里写入的庞大数据狂乱如电视花屏般跳动,蓝白和谐的颜色变为受侵略的血红,警鸣四起,远处蒸腾起大朵蘑菇云。 车厢内响起冰冷的机械女音: “尊敬的全体海行市公民,我们正在遭受星际匪盗的袭击,请大家迅速躲进地下城避难。Arouy公司将与大家同进退共患难,共创美好理想新家园……” 潜藏在海行市高楼大厦间的重型枪炮现形,整座城市的建筑在数秒之内蒙上铜墙铁壁,保护内里楼体不受损坏,红绿相间的智能激光全部锁定悬在半空的数架载舰! 陆谨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星际匪盗……”陆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碎车窗,放下临时逃生升降绳,单手握住绳端翻身出窗,落地干净利落。 爆炸点离欧帕图和阿佑住的地方很近,他要赶去看看! 陆谨是认证猎手,关键时刻可以不用向上级报告,直接出入灾难点。 率先受到星匪攻击的是边城殡仪馆,里面存着大量即将气化处理的遗体,是亡者死后的第一存留地,但星匪并没选择放过他们,重型炮舰把殡仪馆轰成了废墟。 Arouy公司旗下的医护人员和军队已经赶到现场进行救治疏散,半空时不时划过数道刺破黎明的流光,轰然于天空中炸响,带起惊恐的浪潮和硝烟的味道。 陆谨冲进人堆里喊了两声,视线飞速捕捉着那个始终醉醺醺的身影,一无所获。 砰! 城中炮塔和星匪正式交战,高精尖的武器弹道在空中如彗星划过。 上千度的高温气化枪让星匪偷来的几辆载舰瞬间气化,黑压压如麻雀的小型无人机有序飞至高空,再投弹俯冲,如同炸开的烟花! 战斗让空气变得滚烫灼人,陆谨浑身是汗,逆行于人流间,身边不断有猎手踩着轻型飞行器掠过半空,官兵和仿生护士源源不断抬出伤者和遗体,空气里满是化学试剂和血腥味。 陆谨准备抛出机械钩爪飞上墙壁去看欧帕图的具体位置,没想到人群中迎面朝他抬来一个担架,周遭人全都为之绕道。 他拧眉,眼神瞥向担架—— 抬担架的人全副武装,担架是经由特殊金属打造的防护舱,可以在半秒内急速冷冻尸体,也可以让活人的身体细胞迅速失活且保证细胞和组织完整。 防护舱用于重要尸体的运送,平日里并不罕见。只是放在边城殡仪馆,未免还是有点突兀。 防护舱只有一方玻璃能看到内部,尽管抬担架的人走得非常快,陆谨还是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尸体。 四肢健全,□□可以算为健硕,小麦色的胸口上烙着焦黑的印记,和那天S级异能怪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陆谨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陈旧的记忆总是呼之欲出,却又迟迟无法记起这个印记的含义。 怎么这里也会有那个印记?它到底代表什么?这些抬担架的人要拿这具尸体去干什么? 重重疑问之下,陆谨看到了他的脸。 是第一天在公司里报到接任务,那个找自己茬的猎人。 陆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来不及思考更多,陆谨迫使自己别开眼不去看防护舱,转身时迎面撞上一个高挺的背影,两肩相抵,两人双双回神。 “你怎么在这里?” 游星繁先看到的陆谨,也是他先开的口。 陆谨哂笑一声,也没什么太大兴致和游星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是猎手,来这里执行任务也不奇怪吧。” “受损最严重的地方在前面。”游星繁扬头指了个方向,半空又是一阵骚乱,带下不少硝烟沙土。 游星繁身上染了不少沙土,他全都视而不见,紧锣密鼓地投身入救援中。 陆谨想都没想就往前奔走,半途心头越来越多的疑问涌上来。 星匪和海行的矛盾多年不散,每次进攻都是死伤不断,但通常是在海行星边塞或空间站要塞战斗,从未直接袭击过主城。 原因有二,一是穹顶写入的数据是历代顶尖智能程序不断学习进步再叠加的系统,攻破难度无法想象;二是星匪想从其他星系进入海行星,要通过监测的重重考验。 进入难度无法想象。 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星匪悄无声息混入主城。 这场战斗因为公司的火力压制,大部分载舰被击落,并未持续太久。所以只有殡仪馆周围区域受灾较为严重。 陆谨有些烦躁。 从他遇见男人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就好像完全脱离了原本既定的轨道,一发而不可收拾地驶向未知的、他并不想去触碰的领域。 巨大的谜团铺陈着一个个细小的线索展开,像是在引诱。 “欧帕图!阿佑!”陆谨已经打了十几通终端过去,始终是一阵忙音。 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可控。 陆谨开始感到后怕,但始终咬着牙坚持着最后一丝希望。 受击最严重的是存尸地,现在已经不剩什么遗骸,陆谨和人流擦过,竖起来的双耳蓦地听见几声零碎的叫喊—— “这下面还埋着人!快点来!” 是欧帕图! 他闻声跑去,果然看见依旧醉醺醺的老头站在废墟里配合猎手军队一起搜救,嗓门儿吼得极大,手里扛着老式猎枪,刚瞧见陆谨就脸色大变,破口大骂: “你他妈死哪儿去了啊?!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去帮人啊!?我怎么一路都没看到你!是不是又跑哪个犄角旮旯躲去了!” 陆谨百口莫辩,这会儿也不是和欧帕图争执的时候,冷静环视四周后问道:“阿佑呢?我来的路上没看到他。” “他今早又去市区了,没大事!”欧帕图倒是不担心那个毛头小子,摆摆手表示让陆谨放心。 陆谨得到确切消息后暂时放心,确认欧帕图没问题后长舒一口气,开始帮忙疏散。 只是这场舒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陆谨正忙得水深火热,刚刚和游星繁碰面的地方陡然射出两三道鲜红激光,轰然迸开的爆炸声和气浪直接把他掀飞在地! 第10章 第9章 爆炸来得突然,好在辐射范围并不广泛,陆谨和欧帕图躲避及时,没受什么伤。 Arouy的城际巡警已经赶到,现场人流乱象也得到控制。 欧帕图一身老骨头被上了年头的砖石砸得生疼,憋不住嚎了两声,旁边的陆谨听进耳朵里,又是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和检查: “一把年纪还跑来事故现场帮倒忙,怎么没把自己搭进去…”陆谨话说一半顿住,瞧见伤者摆渡车还有余位,抬手就要去拦。 “哎哎哎!干什么!”欧帕图打眼一看陆谨是要送他走,又把对方刚举起的手按下去,比驴还倔:“我留在这里,那可是能帮忙的!” 陆谨忍不住笑,拍一把欧帕图后背继续抬手拦车,耐着性子劝慰:“行啊老欧,宝刀不老啊。” “去去去!你别在这儿给我捣乱……”欧帕图还想阻挠陆谨动作,身后突然袭来两阵风浪。 横冲直撞的破烂载舰疯了般从陆谨身边擦过,尾端喷出的热流几乎要燎掉他身上一层皮,还没等人好好反应,又袭来一阵掀飞沙尘的气浪。 陆谨抬手给欧帕图挡风,等浪头过去转身,瞧见游星繁刚好骑车赶来,看对方面色不善,铁定没什么好事要发生。 “跟我走。”游星繁语调很急。 陆谨刚要回答,在身侧的欧帕图暗中扯了他衣角,泛黄浑浊的眼珠射出两道精光,他挑眉看去,心知肚明欧帕图这是不想让他进去掺和。 他在某些方面和欧帕图出奇的一致,凡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就会变得格外惜命,除非有什么天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否则绝对不做。 于是陆谨就这样僵在原地,玩味地摩挲着匕首,丝毫不觉事态紧急:“这里刚刚才发生爆炸,指不定有伤员埋在下面没出来,我还得留下来帮忙呢。” 游星繁也算见多了这种情况,一琢磨就知道陆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启唇笑道:“报酬不菲,去不去?” “去。”陆谨听到报酬不菲后立马变了脸色,有钱的活计他没办法拒绝。 他奸笑着转头看向满脸严肃的欧帕图,拦下摆渡车,三下五除二把对方强硬塞进去后蹦上机车,套上头盔后飞速驶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游星繁骑车的气势很猛,道路两边的建筑模糊不清,猎猎刮过的风声刺激着鼓膜,被钱蒙蔽的心也逐渐明晰起来,头盔内全息通讯链接上游星繁,问道: “喂!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游星繁早料到陆谨会问:“最后剩下的一个嫌犯逃了。” 陆谨哭笑不得:“炸殡仪馆的嫌犯什么时候也归我们猎手管了?!” 这种活计一般是城际巡警和Arouy军方在管,身为“觉醒者”的猎手只负责猎杀异能怪,在陆谨眼里看来,游星繁这样多多少少有些管得太宽。 “他不一样。”游星繁耐着性子解释:“那个嫌犯,身上检测到了异能怪的气息。” “人身上检测到异能怪的……”陆谨只觉扯淡,整句话还没说到一半儿就被突如其来的急刹叫停,戴头盔的头猛地撞到游星繁后背上,前面的人疼,后面的人也撞的七荤八素。 “你考驾照了吗?”陆谨脑门儿生疼,兴师问罪之余抽空看游星繁,就听通讯器内传出对方声音: “车被提前做了手脚,爆胎了。” 陆谨咧嘴干笑,拍手叫好:“接下来怎么办?” 以他来看,不如趁此机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让人送新的车。”游星繁行动力很高,说完就准备拨通终端,陆谨往四周望了望—— 鸟不拉屎的地儿,处于城外边界,沙漠化极其严重,可见度很低,离公司总部再怎么说也隔了几十公里的路,且年久失修十分坎坷。 就算是军用载舰送来,也得要十来分钟。这段时间,嫌犯早跑到天边儿去了。 “这么长段时间,嫌犯早跑了。”陆谨不慌不忙摘头盔,单手揣兜,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根糖,笑得痞气:“我家离这儿很近,不如我帮你一把?” 要让陆谨出手帮忙,要么情况紧急保命要紧,要么价格不菲动辄千金。现在情况很显然是后者。 游星繁失笑,爽快问:“多少钱?” “这次行动酬金外加一倍,怎么样?”陆谨也算狮子大开口,趁火打劫一波游星繁,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从来不会放过。 “要是追丢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游星繁也答应的爽利。 陆谨勾唇,大跨步往前走,伸出手势在必得地摆了摆:“放心吧!大跑车!保证跑的比你这车还快!” 对方满嘴跑火车时,游星繁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短暂相信过陆谨会有存款买跑车这种谎言。但真相往往过于残酷,在他看到陆谨骑车过来后,为时已晚。 那根本不算一辆车。 准确来说,那是一堆破铜烂铁改造成的老旧两轮代步器,车灯突兀在外,连着根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的电线,像天桥下流浪汉吐出的舌,坐位皮革爆开,露出内里的海绵。 惨不忍睹,像刚从废品市场里低价淘回来的古董。 游星繁下意识掏出终端准备让人运一辆车来,却被陆谨拦下:“上车,我带你。” “这就是你说的跑车?”游星繁眸中翻滚着丝缕不耐,单手指着那堆破铜烂铁,哭笑不得。 似乎察觉到游星繁的嫌弃,陆谨跨上车,笑道:“是啊,他的名字就叫‘跑车’,你到底还追不追?不追我可回去了。” “你成心的吧?”游星繁咬唇看一眼定位,嫌犯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远,再不追上去任务一旦失败,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是一辆车了。 “没时间了。”陆谨不恼,反倒得意地拍两下“跑车”,朝游星繁打包票:“凡事都得尝试过后才知道结果,不是吗?” 再僵持下去的确无用,游星繁做足一番心理建设后,还是选择上了陆谨的贼船。 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车还真的给足了他惊喜。 游星繁坐稳的那一刹,车悍然发动,狠狠颠簸几下过后箭似地冲了出去,车速可以和他的机车相提并论。 在赚钱的事上,陆谨从不含糊。 “怎么样?还不赖吧!”陆谨透过后视镜瞧两眼游星繁,虽说看不清表情,但心底跟明镜似的清楚,对方一定是被他这车震惊到了,于是上赶着去邀功。 游星繁并不买陆谨的账,板着脸看定位,照这个速度,不出多久就能赶上那辆残缺受损的载舰。 受损的载舰无法保持最高速度行驶,一路上留下不少痕迹,陆谨循着定位,少顷已经逼近目标。 “就在前面。”游星繁警戒的声音传出,陆谨循声看去,果然在半空看见一辆七零八落晃晃悠悠的载舰。 “烂成这样还敢开,艺高人胆大啊。”陆谨啧啧赞叹两声的时间,载舰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舰尾的追踪重型炮尚且还能使用,迅速锁定两人狂轰滥炸! 陆谨反应飞快,拽紧把手,全身绷紧用力将车身一摆,死咬牙关让车现场表演“神龙摆尾”,与此同时,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炸开两道大坑,焦味弥漫。 “载舰的重型炮没有被破坏,你要抓人只能上去。”陆谨冷静道。这里离边境非常近,沙尘肆虐,可见度逐渐降低,要是让载舰跑远,很有可能失去目标。 两人在硝烟和炮火中疯狂躲避,始终无法贴近载舰,且有拉开距离的势头。 游星繁取下头盔,看完定位后拿出飞爪枪,透过后视镜盯陆谨:“前面不到两千米就是穹顶边境,我会进入载舰抓人,你在外面接应我。” “给我派的活儿怎么一下变简单了?”陆谨在紧张时刻总爱说些揶揄的半开玩笑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游星繁举飞爪枪的手微顿,递给陆谨一把微型榴弹枪,在飞爪发射出去的瞬间在车身上站起身,借助道路边沿的栏杆用力一蹬,飞燕似地荡入空中,三五两下攀进载舰! 陆谨接住这串烫手山芋,脸上堆笑消散,加快车速压迫载舰距离,泥鳅般在枪林弹雨间穿梭,好几次都与炮火擦肩而过。 他已看见穹顶边境,现在正值穹顶虚弱时期,载舰稍微一撞都能把它撞开,外面肯定会有来接应的星际匪盗,一旦嫌犯逃出穹顶范围,游星繁很有可能会遭遇大量伏击。 陆谨虽然信得过游星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奖金不打水漂,还是得击落载舰。 只是…… 临到这时,陆谨居然犹疑起来,攥枪的手有些发僵。 游星繁刚进载舰就猝不及防挨了一枪,幸好他躲得快,抽出腰间手枪回击。只是载舰内红光闪烁,警报尖锐,弄得人眼花缭乱,很难分辨对方位置。 哐当!两声枪响过后,子弹射空,不慎打破载舰内的灭火舱,大量水柱喷射而出,能见度变得更低,距离边境穹顶也越来越近。 游星繁只能靠耳朵听对方的位置,在其开枪的一瞬旋身躲过,使出浑身解数飞扑过去,和对方在地上缠斗! 搏斗过程中两人枪支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异能怪的化学气味在两人狭窄的空间内格外明显,游星繁挥去一拳,却像是打在了精钢上,震得手直发疼! 怎么可能!?游星繁不可置信制住身下的人,这才看清对方样貌! 毛骨悚然—— 男人身上的皮肤粗粝坚硬,双眸异化为蛇瞳,颧骨处长出鳞甲,锋利如兽的牙齿勾连着涎液,指甲尖锐至极,稍不注意便会被划伤皮肉。 这根本不像人,更像一头怪物,可怖又狰狞。 游星繁在各大星系穿梭,执行任务见人无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模样的“人”。 很明显,他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你被改造过?”游星繁扼住男人的手越来越紧,却迟迟不肯下死手。 “到底是谁……?” 像是听到了游星繁的自言自语,男人蓦地嘶吼出声,喉腔中发出野兽似地嗡鸣,粗糙的声音混着警报声传出,死寂的蛇瞳泛出最后两点光: “救……救……救我……” 游星繁细听许久,才发现对方在向自己求救! 已经异化的人按道理不可能拥有自主意识,怎么还能向他求救!? 游星繁心底谜团炸开锅,搅成了一滩浑浊的水,竟有一瞬失神。 轰! 外界载舰受击传来巨响,男人刚刚短暂的清醒就像一场幻觉,他抓住游星繁失神的刹那,踢开游星繁加速载舰动力,全速向穹顶边境狂奔! 游星繁:(疑惑看车)不是这对吗?[问号] 陆谨:你到底坐不坐!?[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9章 第11章 第10章 陆谨还是用了游星繁给的枪。 只是这一枪意外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只击碎载舰右翼。可对陆谨来说,单单是举起枪械,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载舰受击后没有停下的打算,反而全速前进直逼穹顶边界,一把榴弹枪里只会配置两发榴弹,如果这最后一发没有击落载舰,双倍奖金就真的打水漂了! 他怀疑又惊惧地举枪,红瞳充满不确定和不相信。让他用热武器,不亚于在他身上动用酷刑。 能做到吗?陆谨质疑地看着细微颤动的手。 如果不做,就什么都得不到。 陆谨攥紧手中枪支,双瞳有些失焦,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所有压力全都压在他绷紧的纤细神经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 要是成功了,游星繁被波及受伤怎么办? 要是失败了,嫌犯逃逸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抉择??!! 陆谨握枪的手死死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强迫他冷静下来得以思考—— 既然游星繁给了自己枪,就证明他也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而由此一来,击落载舰就成了他计划中顺理成章的一环。 陆谨骤然醒悟! 使用的过程并没有陆谨想象中那么痛苦困难,一气呵成的瞄准,然后扣动扳机,没有任何犹豫,心也前所未有地平静。 过程无非是逃避者短暂的自我麻痹,而鲜明又真实的结果又将其拽入心魔的炼狱。 在看到载舰爆燃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由得替游星繁心慌。 陆谨生理性回避的痛苦就像炸开的汽水瓶一发不可收拾,腐朽沉烂的记忆散发出阵阵酸苦味道,迫不及待占有他所有感官。 乌烟弥漫黄沙蒙眼,他看载舰于半空跌落,恰巧坠毁在穹顶边缘不到半米的地方。 没时间给陆谨缓冲,他摘下头盔紧急刹车狂奔向载舰,吃了满嘴黄沙,坠毁的飞舰俨然已成一堆废铁,了无生机。 强烈的不安冲击着陆谨的灵魂,他颤抖着手去刨开满地焦糊的废铁,心中希冀愈发渺茫。 “喂……你不会死了吧?”陆谨强行镇定,赤红着眼眶掀开每一块碎片,却都没有发现想要的身影。 尸骨无存吗? 惶恐之余,他更多是在想游星繁被自己给的榴弹炸死的可能性。 一颗轻小型榴弹的杀伤力并不大,要不是这个载舰型号老旧且破损异常,根本无法用榴弹将其击落,且载舰击落时并未发生爆炸,所以根本不存在尸骨无存的情况。 更何况游星繁是顶尖的3S猎手,怎么可能一下就死了? 他钱都还没结清呢! “既然没死,倒是吱个声啊!”陆谨心情缓和许多,手上动作依旧没停。 乌泱泱的黄沙肆虐于边境,盖住了人的感官,游星繁什么时候提溜着嫌犯出现在身后陆谨都未察觉,只一味地搜查着每一寸地方,牢骚不断。 游星繁站定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实在忍不住才开口:“别刨了,那里面没金子。” 陆谨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猛地转身,一眼望见杵在后面毫发无伤的游星繁,紧张感瞬无,释怀地抛开手上废铁,挑眉勾唇:“你挺能藏啊。” 说这话时,他有意把颤抖的手往身后藏,生怕游星繁看出什么端倪,可极其细微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对方法眼。 游星繁若有所思地扫过陆谨握枪的手,不动声色挪回眼神,语调有些许嘲讽:“我就算死了,也会有人把奖金给你。” 陆谨鲜少地没有见钱眼开,径自跳过话题:“这个嫌犯,死了吗?” “嗯,死了。”游星繁云淡风轻地点头,按下终端低声说了些什么,继而解释:“他的虹膜被植入了一些东西,导致他身体产生和异能怪相同的变异。” “星际匪盗做的?”陆谨若有所思看着尸体,似是随口一问。 游星繁垂眸摇头:“大概率是,要确认他的身份背景后才能推断。我已经让公司派了载舰来,你和我去一趟海晴市。” 陆谨闻言皱眉,字里行间透露着不愿意:“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海晴市是海行星的科学要塞,与其说是市区,不如说是修建在地下深处的研究城,常年寒冷冻土广阔,是海行星所有顶尖学者的居处,非有特殊权限者不得出入。 游星繁料到陆谨会拒绝,搬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如果你不去,奖金就作废。” 钱果然是在陆谨这里的通行证,一听奖金要打水漂,陆谨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得乖乖就范和游星繁一起。 他心里清楚游星繁是要去把嫌犯送检,说到底,他只是不想掺和罢了。 无奈陆谨没有拒绝的余地,就算再不甘,也只能答应。 海晴市的入口建在海源市Arouy总部地底,乘坐升降梯直达,期间除却升降梯里的暗沉灯光再看不到其它。周遭的无尽黑暗就像进入了世界的另一个维度。 越往里走越冷,就算身上套了层保护服防止在外界被冻伤,陆谨还是真实地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升降梯到末尾时,地下空腔齐刷刷亮灯,陆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海晴—— 死寂的城深居于冰封冻土,和海穹市如出一辙,就像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只不过海穹拥有四季系统,而海晴是永远留在极冷中。 所有建筑都没有灯光透出,更没有人的活动痕迹,在这里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到了。”游星繁轻车熟路输入密码打开升降梯,好像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 陆谨尽收眼底,挑着眉不怀好意:“看来你经常来这里啊。” 游星繁不傻,自然听得出对方话中好坏,回答得笼统:“如果你升上S级猎手,也会获得海晴的通行证。” 刚进市区主研究所大门,陆谨昏暗的视线瞬间亮堂起来。 从外面看整个海晴是座晦暗无光的死城,实际内里专门做了恒温系统,冷白的灯光充斥整栋大楼,虽然依旧没有太多人活动的痕迹,但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压抑。 陆谨脱掉保护服,还是没忘记游星繁带他来这鸟不拉屎之地的目的:”所以接下来做什么?等吗?” 游星繁转头瞄一眼陆谨:“送检的嫌犯尸体事关重大,必须给高层分析做绝密处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语罢,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架势的确准备等上许久。 没办法,为了那仨瓜俩枣,陆谨也只能坐下和游星繁一同干等。 舒适温暖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更何况是海晴这种本身就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地方。 陆谨在不知打了第几个哈欠过后终于仰头昏睡,平稳的呼吸声传开,属于游星繁的位置早已空无一物。 海晴最深处,实验室。 维生舱内,幽蓝冰冷的溶液包裹着**的异能怪,仿佛新生胚胎,脊刺圆钝稚嫩,参差不齐的鳞片遍布全身,肚脐处连结着脐带般的养料管道。 男人身着白褂,插兜站在舱外,湛蓝的眸中泛着溶液的光,冷白的脸映着幽深的蓝,看实验室的门缓缓打开,他才挪过视线转向门外,不带任何感**彩。 “你来晚了。” “让他睡着花了些时间。”游星繁疲乏地捏着眉心,扫一眼泡在溶液里的失败实验体,双手抱臂:“检测结果怎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改造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线索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如果能检测到其身体里任何一项数据,都能让他接近想要的真相不少。 只不过现实骨感,这次他也没得到期望中的回复。 “他是星匪秘密遣派的特工,身体里的有用线索全被人为抹消了,只留下身上的星匪印记。” “他身体外形非常奇怪,和异能怪脱不开干系。” 游星繁眼神有些落寞,扶住胀痛的头,哑然嗤笑:“这条线索又断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着手调查有关星匪实验的事件,哪怕只有半点线索也不肯放弃,每次顺藤摸瓜到临近答案时,这条得来不易的线索都会轻易碎掉。 无形中就像有一双眼睛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手里所握的情报,不过是对方大发慈悲的一点施舍。 男人对此沉默不答。 时间悄然流逝,游星繁同男人一起看着维生舱内的幼年异能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今天海晴高层开会,你不出席?” 男人唇角笑意更深,也依旧冰冷,毫无生机:“如果我去,他们不方便说我的坏话。”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感受了。”游星繁转头望向男人,语调听不出是揶揄还是陈述,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你不是要去见他吗?他快醒了。” 男人笑意褪去,借着幽蓝的光看向游星繁,缓缓启唇:“先帮我一件事。” …… 陆谨最近总是会做关于徐言的怪梦。 梦里的徐言从来不靠近,就像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不管怎么打骂,对方都只是静默伫立在他所无法触及之处,湛蓝的眼眸深邃如海沟,毫无生气可言。 无论陆谨是兴奋或忧伤,徐言的表情从来都只有笑。 就好比现在。 游星繁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陆谨只身一人坐在空荡的会客室,舒适的环境让他浑身软绵使不上力,正对着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室外走廊。 廊道上赫然站着徐言。 他双手揣在宽松的白褂中,工号牌别在左胸,细碎的刘海没有像平常一样精细打理,垂在额上有些压眼,粗框黑眼镜显得整个人稚嫩不少,不属于他的未知气质充满廊道。 唯独那双可以望穿万物的眼睛,阴骘森冷的气息从未改变。 陆谨心口发闷,魇住了似地怎么用力都起不来,他浑身冒了冷汗,喉咙拼尽全力也挤不出半个字! 难道他还在梦里!? “……”陆谨闷哼两声,奋力抬手想去抓住眼前虚实,身体陡然一沉向后仰倒! 砰当! 清脆的一声,陆谨从软座上成功翻落,人仰马翻之余碰倒了桌上的茶杯,叮叮咚咚的声响刺激着尚未清醒的大脑。 “操……”他拍着太阳穴暗骂抬头,第一眼就再度与梦魇重叠! 徐言此刻正和梦中一模一样,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外半开玩笑地看着他,湛蓝的眸中满是对他洋相的嘲弄。 “好久不见,搭档。” 半夜三更徐言又来吓人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0章 第12章 第11章 熟悉的幽深香气传入鼻腔,陆谨下意识奔出会客室,浑身血脉偾张,攥紧双拳同徐言相望。 还是那个声音,那张脸,以及藏在手套下的手。 有时候陆谨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出来,不然总是会克制不住再多欣赏两眼徐言的脸,每每看到都会呼吸一窒。 两人无声地对峙,剑拔弩张的气势在陆谨身上尤为明显,反观徐言就要放松许多,仿佛对和陆谨见面这件事习以为常。 气氛紧张,陆谨深呼吸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双手抱臂背靠墙:“这才几天没见,算不上好久。” 徐言很敏锐地察觉到陆谨身上那股隐忍的怒气,笑意渐深:“你恢复的不错。” 陆谨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思考了一番徐言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转而轻嗤:“托您的福,那管3S血清给我捡回了一条命。” “不客气。”徐言回答得很理所应当。 陆谨面色有些僵硬,未曾想徐言竟真会接受他这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赞美”,面上有些挂不住:“你来这里,肯定不是找我说废话的吧。” 他深知徐言所及之处非灾即祸,来见他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徐言选择性失聪,单手在白褂兜里略微翻动,把握在手头的试管隔着几米距离抛给陆谨。 陆谨只手握住试管,刚碰到时发现手感不对,仔细一看,竟然是特殊加固过的试管,只有S级危险物才能使用。 试管里盛着半管淡蓝液体,稠度和血相似,陆谨一眼看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S级异能怪的血,纵然心里再火急火燎,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收下。 更何况这还是徐言给的玩意儿,谁知道里面加没加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陆谨将试管放在手上把玩,表情不善。 徐言听后没太大反应,脸上依旧挂笑,异常地有耐心:“答应会给你,你之后也用得到。” 陆谨心头诧异,什么时候徐言也变得这么守信用了?上次出任务他就被骗过一次,就算他是傻子,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栽两回! “我们之间的信用已经透支了。”陆谨半信半疑地斜睨徐言,视线落在对方工号牌上,挑眉轻嗤:“这次指不定你的身份也还是伪造的。” “就算是假身份,一般人也进不了这里。”徐言不按陆谨的话回答,脸上笑意渐深,却里外都透着股森寒的味道。 陆谨打心底觉得徐言活脱脱像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狼,前面不知道挖了什么坑等着他跳,但陷阱内的诱饵实在太过诱人,他很难拒绝。 给都给了,不收又有些舍不得……所谓富贵险中求,就算收了试管之后再有什么坑,他也认了!陆谨最终没能挡住诱惑,接下了这枚烫手山芋。 陆谨刚要迈开腿脚底抹油溜,蓦地想起游星繁自他醒来就再没见到过人影,疑问丛生。鬼使神差地,他骤然顿下脚步,回身朝还在原地伫立的徐言望去。 对方像早料到他会如此一般,沉默着等待下文。 诡异的疑虑在陆谨心底生根发芽,他狐疑地扫量徐言,问得简单直白:“你和游星繁认识?” 死寂贯穿廊道,陆谨并未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徐言的沉默像是否定,又像是默许。混乱的不安感在陆谨心底加重,他强稳心神,想再诈徐言一波。 没想到沉寂多时的通讯器却在此刻骤然响铃。 陆谨没来得及多看徐言一眼,侧身按下接听键,耳内立刻传出游星繁的声音:“报告拿到了,准备离开。” 这通传讯说来得及时也及时,说来得不及时也不及时,陆谨话梗心头不知道作何想法,只能把抬起来指向徐言的手无奈放下,扬长离开。 徐言目送陆谨削薄的背影,冷凉的眸光自上而下滑过,落在他精瘦的腰际。 破碎衣料之下,包裹着一道纵深的伤疤。 廊道白炽灯猛然闪烁几下,不出几秒便若油尽灯枯般尽数熄灭,沉入黑暗。 游星繁在海源Arouy总部门口等陆谨,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丢下陆谨一人离开的愧疚。 “所以你叫我来海晴的意义是什么?”陆谨朝游星繁走去,有些苦恼地摸了两下后脑勺。 游星繁清楚陆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给他面子,无情揭穿:“你想要的不是已经拿到了吗,还需要来问我为什么。” 陆谨嘴唇一瘪,指腹抚过揣在兜里的试管,一边穿防护服一边笑:“你果然和徐言认识。” 游星繁脱防护服的手蓦地一顿,随即抬头望向眉眼带笑的陆谨,未曾想他有朝一日居然被狠狠诈了一次。 按陆谨的思路想,如果游星繁不认识徐言,那么自然就不知道他从中拿了什么想要的东西;反之,则可以证明他心中猜想。 刚好游星繁正中下怀。 “你很聪明。”游星繁见此状,也不再刻意隐瞒,这本就不是什么太值得隐藏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更希望陆谨亲自发现这层关系。 陆谨对游星繁鲜有的夸赞无动于衷,也并没有为自己的正确猜想感到高兴,他只觉得有些胆寒,多日以来累积的些许信任摇摇欲坠。 “所以我最近经历的一切,全都是你们串通安排好的?”陆谨说得平静,眉眼带笑,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哀乐,实则内心已经暗潮汹涌。 游星繁停下忙碌的双手,黑眸认真地看着陆谨:“你在海行的遭遇的确是意外,徐言碰巧在那里提取采样,才有接下来的事。” “图什么?”陆谨蹙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身上要是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东西,你们可以直接说,只要不是什么人体交易,我都给你们。” 游星繁出人意料地笑出了声,黑曜石般的瞳眸里对陆谨多了两分欣赏,他抬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对方肩膀:“我们只是想和你合作,一旦达成协议,你会获得巨额回报。” “合作?”陆谨挥开游星繁的手,咬牙道:“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躲?”游星繁收敛笑容,冷硬的语调不容丝毫反驳余地:“且不说你能不能拿到星际通行证,欧帕图和阿佑,也不能保证跟你走吧?” 他来时对陆谨进行过彻底的调查,尤其是对他身边亲近的人做了全面分析,发现陆谨的养父欧帕图以及义弟阿佑。 阿佑并不特殊,暂且放置不提。说出去恐怕没人信,陆谨养父之前居然是Arouy的2S级顶尖猎手,后因一些事件被除名拾到陆谨,从此混迹边城贫民窟。 几十年来就算穷困潦倒都没打算离开海行星的放逐之人,又怎么会因为突然变故而离开? 况且就算他猜错了,陆谨能说动欧帕图和阿佑跟他一起走,能不能放他们离开海行星,无非是他一句话的事。 尽管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对待陆谨。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陆谨额上浮起青筋,双拳紧攥,尽力保持平和的语调:“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哪点值得你们这样做,但区区一点威胁,我不会就范。” 他最厌烦不过有人拿欧帕图做软肋,可偏偏欧帕图又是他无可避免的隐痛之处。 “我不管你是否就范。”游星繁干脆坏人做到底:“反正无论你怎么反抗,只要你活着,计划都会推进,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这算哪门子合作?分明是霸王行径!陆谨想着,怒极反笑,压低嗓音,红眸森寒:“如果我死了呢?” “你不会的。”游星繁根本不吃这套,淡笑着点燃一支烟用双指夹住,缭绕的青烟模糊了两人视线,他平静地深呼一口气,像是感慨:“你不是那种懦夫。” 陆谨眉间抽搐,怔在原地。 游星繁沉默地吸烟,站在原地陪了陆谨许久,末了才开口:“好好考虑考虑吧,多想想欧帕图。”他相信陆谨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他谈条件。 …… 陆谨并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欧帕图住处。海穹穹顶被破坏后,他总放心不下对方一个人待在贫民窟。 刚下车,陆谨还没把地皮踩热,远远地就看见贫民窟建筑群冒着浓密的黑烟,乌压压升上半空,不少居民呛咳着四散奔逃,陆谨心骤然一紧,拔腿狂奔。 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胆,可欧帕图的房子还是没能幸免于难,焚烧殆尽。 贫民窟的起火率本就高的吓人,只需要一点火星落在层层堆叠泛滥成灾的可燃物上,便可绵延燃至整个贫民窟,火势滔天焚尽一切,根本找不到起火源。 陆谨四周张望,焦急地寻找欧帕图的身影,心里同时把任何失火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星匪战斗点虽然距离贫民窟很近,但并没有波及到这里。 难道是游星繁指使的吗?不,不会。他手脚不会这么快,也不会一把火把整个贫民窟点燃,伤及无辜只为威胁自己。 这不是他的作风。 无关信任,这是陆谨短时间能做出的基本判断。 这场失火就是一个巧合。 可欧帕图呢? 陆谨愈发焦躁,灼烫的火势挑衅着他每寸神经,他额角又出了一层汗,脊背却是湿黏冰凉的一片,双脚更是像粘在地上般无法动弹。 一想到欧帕图极有可能葬身火海,陆谨就无法接受。他双眼赤红一片,像烧红了的烙铁,再次浇燃烧成黑炭的房屋,失心疯似的迈腿准备大步往里冲! 层叠火海中破出一抹黑影,命悬一线时将陆谨肩膀捏住往后猛拽出火海!被风沙浸透的粗粝声音穿破陆谨轰鸣的耳膜,直达内心深处。 陆谨猛回头,起了火的斗篷被来人瞬间揭下! “死小子!你他妈要干什么!?” 第13章 第12章 陆谨懵了。 从火灾现场到被欧帕图拽到安全地带,他一直都是丢魂的状态。 他像沉浸在刚刚预见失去欧帕图的恐慌中,又像是因为这场弥天大火而丢了神。不管是哪一种,都让陆谨后怕。 游星繁说他不是懦夫,其实不然。 他是个懦夫,害怕分离害怕未知,贪图享乐只顾当下,明明曾经有那么多崇高理想,到最后都化作边城的黄土一抔。 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只有被动承受,亦或面对险境无能为力。 “我这种人……”陆谨神经质地攥紧双拳,自嘲地呢喃。 欧帕图把周围难民安置下来后重回陆谨身边,看他还蜷在地上坐着魂游天外,面色凝重,燃了支烟叼在嘴里,浑浊的眼珠望向缓缓升空的青烟: “阿谨啊,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看看,又没缺胳膊少腿儿的,紧张个什么劲儿?” 陆谨环在双腿前紧攥的手丝毫不动,全身细微地颤动,像被风吹得浮动的树叶,瘦削单薄。 欧帕图杵在陆谨旁边站了半晌,一支烟燃到底都没说半句话,外界的喧嚣与两人无关,他们互相怀揣着庞大的心事,像两棵静默的枯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谨大脑再也蹦不出任何想法,他终于肯抬头破冰:“欧帕图,你想过离开海行星吗?” 欧帕图并不知道为什么陆谨要突然这么问,但陆谨之前从没提过类似问题,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底,陆谨在这个平均寿命百余岁的时代,二十五六的年龄,不过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碰上了挫折,肯定会郁闷。 欧帕图见陆谨此状于心不忍,放缓了语调:“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离开海行就水土不服,死在其它星系,不划算。” 陆谨头埋得更低,让人看不见他脸上表情,“我是太没用了,没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甚至在怀疑当初是不是因为欧帕图收养自己拖了后腿。不然欧帕图一身的本事,又怎么会在贫民窟捱这么久?! 甚至时至暮年,还要受制于人,提心吊胆。 “说什么鬼话!?”欧帕图像一点就燃的炮仗,七八十岁的年纪,脾气一点也不见圆滑,反倒棱角愈发锋利:“只要你能平安过活,能爱护自己,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好生活了。” 语罢,他大手一挥,不轻不重拍在陆谨后脑勺,揉了一把对方月白的发,难得扯出一抹不熟练的笑容,连笑道:“你这小子,想什么有的没的!?饭没吃饱啊?” “我就问问。”陆谨故作不耐,拍开欧帕图的手,顺带不情不愿地抬头,确认对方没受伤后才又蜷回去当缩头乌龟,心下愁绪纷呈。 这场大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公司及时派了人手来赈灾,拨了点口粮和药品,确认没有伤员和遗留火场的人后就全部撤退。 晚饭依旧十分让人难以下咽,清一色的赈灾物资餐盒,里面全是各种蔬果肉类的混合流状物,陆谨食不知味,草草果腹后去了欧帕图住处。 焦糊一片,回天乏术。 手头刚拿到的奖金还没捂热乎…… 陆谨长叹一声,看天色渐晚,欧帕图在不远处和其他人夸夸其谈自己今天的丰功伟绩,也就没上去道别,默默把奖金信用点转给对方,扬长离开。 几只流浪猫和一个人围在陆谨家门口,狸花一眼捕捉到归家的人,三两下跳到陆谨跟前,猫群中的人也不甘示弱,跟在狸花后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阿谨!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 陆谨笑着弯腰抱起狸花,再看向身板比他小上一圈的少年,难得露出笑:“你怎么知道的?欧帕图给你说的?” “才不是!”少年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故作老成:“是我猜的!” 陆谨配合地点头,脸上疲惫消散,揶揄道:“怎么今天还知道回来?” 这个名叫阿佑的少年自幼无父无母,是贫民窟出了名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后面和邻居小孩打架被陆谨收拾了一顿,这才和陆谨结了表兄弟。 只是阿佑年少,时常不见人影,大抵是憧憬市区内的繁华,流连忘返而已。 “这不是想哥了?”阿佑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梨涡清浅,稚气未褪天真烂漫。 陆谨从房间里拿了猫粮喂给饿坏了的猫群,顺手带罐果汁递给阿佑,自己手里端着小麦啤酒,上面结了一层水汽,有些凉手:“今天穹顶被破,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阿佑语罢,还觉得不够,便站起来在陆谨眼前转了两圈:“我第一时间就进了临时避难所,里面好吃好喝的,我一点伤都没受!” 啤酒罐上凝成的水珠浸了陆谨满手,他红眸闪烁,神色有些苦涩,只是阿佑还看不出:“阿佑为什么喜欢去市区?就因为好玩?” “不止。”阿佑一听陆谨提起市区就来劲,两眼放光:“不止是好玩,好吃的也很多,穿着也都很光鲜,我还偷偷摸了……确实……和我们穿的不一样……” 阿佑说着,握住果汁罐的手渐渐收紧,似是羡慕地仰头,看向穹顶之上的漫天星河,眸中却有些黯淡:“他们吃的穿的,都很好……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种生活呢?” 明明是随口一说的感慨,可陆谨心头却猛地一窒,酸胀的羞愧感快要溢满他整个人,撑的他脸上发烫,心口发痛。 是啊,阿佑和欧帕图跟他这么多年,身上都没一件像样的衣服穿。 他又想起游星繁的合作,巨额的回报…… 这种天上掉馅饼似的诱人条件摆在他面前,他却临时怯场。 不就只是一个合作吗?你到底在怕什么!?陆谨后槽牙都快咬碎,不知道他那点一文不值的惧意到底有什么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一场赌局。赌赢了,陆谨盆满钵满;赌输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只不过诱人身畔常常伴随危机,如果他选择合作,那之前被埋藏在心底的疑问,势必要重见天日,让他想逃避都不能。 可一旦赌赢了,或许就能改变当下欧帕图和阿佑的境地… 至于那点危机……陆谨嗤笑一声,仰头将冰凉发苦的啤酒一饮而尽,齿列磨得咔咔作响,像是把最后那点自尊嚼碎了咽下去,打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阿佑。”默不作声半晌的陆谨突然叫住少年的名,少年疑惑回头,双眸撞进陆谨碎光淋漓的瞳中,“就快了。” …… 夜半,陆谨翻来覆去总是无法深睡,游移在虚幻飘渺的梦境里,脑中杂乱。 徐言总爱在他梦里游离,但今晚的动作却有些过分。 陆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看徐言踏着轻慢的步调靠近,逆着光和他面对面,随即弓身将手缓缓探向他枕头下面,把白日刚给的血清收了回去! “喂!” 陆谨看唯一的活路要被断掉立马不淡定,使出吃奶的力气三下五除二和床撕开,探身一把握住徐言手腕,“还给我!” 哐啷!! 床上的人在陡然一声大叫后,一个鲤鱼打挺翻下了床,头身磕掉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巨大的响动彻底把陆谨从梦中拉回现实。 头和身体传出尖锐痛感,外界清幽的夜色照进昏暗的房间,陆谨抹着头站起身,蓦地发现自家大门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地面上映着人影。 熟悉的异香飘进鼻腔。 “我*。”陆谨残存的那点儿睡意也被凉意吹散,他抬头的瞬间就瞧见在门廊边靠着,好整以暇看着他出丑的徐言。 甚至来不及多想,陆谨转身就将枕头翻开,确认血清还在后才一脸不愉地看向徐言。 “你还真喜欢不厌其烦地打扰我。” 徐言微微侧头,声调轻慢,对陆谨的控诉并不在意:“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梦能让你从床上翻到地上。” 陆谨起床气本就厉害,一时间那点儿深埋心底的恶劣性子被徐言激发,他干脆坐在地上不起身,双眸裹着浓稠夜色望向半张脸在黑暗里的徐言。 虽然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他知道,对方此刻也是用充满恶趣味和嘲讽的脸色在看自己。 “能从床上到地上的,还能是什么梦?” 隐晦而恶劣的心思在两人之间漫开,徐言当然听得明白这暗示意味十足的话,眸光渐暗,但依旧靠在门前不为所动:“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 “难道我应该敞开双腿欢迎你?”陆谨混迹边城,对说这些污糟话特别得心应手。 但徐言也不是个善茬,如果单凭这些污糟话就能把他打发走,那陆谨早就说千百遍了。 “搭档之间的敌意不用这么大。”徐言走近陆谨,语气染上两分软和,看上去被欺负的是他才对。 陆谨懒得再翻之前的旧事,抹一把额发,不耐烦道:“你来找我总不可能是嫌晚上没人给你暖床吧?” “七天后去β星,五十万信用值。想要钱就合作。”虽然对徐言来说,陆谨反抗与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但他还是想知道陆谨的反应。 鲜活的,真实而热烈。 但这次对方并没给他意料中的反应。徐言眸间闪过一丝隐晦的诧异。 陆谨明白会是这个结果,更清楚徐言和游星繁就是同流合污的豺狼虎豹,反正无论他怎么反抗最终都会走上那条路,不如欣然接受。 反正他不想再做什么无谓的抗争了。 一切可得之物都会标注价格,这次五十万信用值对陆谨一个B级猎手来说算是天文数字,不知道后面到底有什么在等他。 反正无非生与死。 想此,他深呼吸咽下情绪,竟自嘲地笑出声,只是没人能意会其中苦涩。 “好,我去。” 第14章 第13章 海穹的雨夜总透着股朦胧的冰冷,就像冷库里散发的缥缈雾气,萦绕在城市上空。 游星繁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畔泡着杯冷掉的咖啡,绚烂的霓虹透过雨幕打进只留一盏灯的办公室内,清寂的氛围让人莫名感到紧张。 “你不是去找过他吗?已经第五天了,还没有音信。”连日的忙碌让他眼下透出半分青灰的疲态,他伸手捏了两把眉心,似是有些无奈。 徐言坐在逆光处,眸光灼灼:“捕获最好的猎物,需要耐心。” “如果他不在规定期限内和大部队一起去β星,计划也没办法正常施行。”游星繁眉间愁绪依旧没有散去,“你肯定也知道这点。” 徐言少见地没有顺着游星繁的意思说下去,指腹刮过咖啡杯沿,唇线微绷:“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徐言虽不甚在意陆谨自身的想法,但也能隐隐感到他情绪已接近临界点。如果再多些刺激,以他的性格指不定会破罐子破摔。 “时间不多。要知道他融合阈值的极限在哪里,那就抓住这次机会。”游星繁并不相信徐言是在乎别人感受的人,说到底,他说这种话,大概率也是可能会触动到自身利益。 徐言习惯性地缄口不言,表情冷淡。 虽然游星繁清楚一切都会按轨进行,但心底那点忧虑还是无法散去,思考后,他还是开口:“徐言,你就没想过万一他的阈值极限没通过的结果吗?” 棋差一招,计划就会崩溃大半。 他们都在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赌局里。 雨夜的冷意像是渗透了玻璃传进室内,游星繁竟感到一丝冷意,随即便是徐言冰冷的话传入耳中: “弃子,没有留下的必要。” …… 事实也正如徐言所料,出发前夕,陆谨果然找到了游星繁。 依旧是色调冷硬且昏暗的办公室,陆谨坐在徐言坐过的位子上,长腿交叠,身前茶桌上放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 “我本来都对你不抱希望了。”游星繁率先破冰,脸上浅淡的笑掩盖不住深入骨髓的疲倦。 陆谨瞄一眼散开苦香的咖啡,再挑眉和黑眼圈浓重的游星繁对视,唇角勾出一抹讥嘲的笑:“您这几天是为了等我的消息茶饭不思了吗?”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游星繁对陆谨表面关心实则揶揄的态度早已习惯:“你来找我,就证明你已经决定要合作了。” “是。”陆谨不假思索,把提前打好的腹稿搬出来:“既然是合作伙伴,那我也应该有你们计划的知情权吧?” 陆谨不可能对合作内容视而不见,万一里面是让他去卖命的条款,那赚这钱也是没命拿。 游星繁猜到陆谨会问,垂眸敛去大部分情绪,不着痕迹道:“还记得之前地下酒馆的悬赏榜吗?” 轻飘飘的一句提醒,唤醒了陆谨刻意遗忘的记忆,Elohim几个大字仿佛烧红的烙铁,早已印刻在他心底深处。 游星繁看陆谨没有开口,心底明了,继续冷淡道:“想起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查明Elohim计划。只是敌暗我明,你要是不想冒险,还有机会退…” “当然,就算我离开,计划也会逼着我入局。”陆谨抢先说出游星繁还没出口的话,眼神阴骘:“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坑。” 不然怎么会有五十万信用值的馅饼等着他!? “看来你有觉悟了。”游星繁露出胜利者骄傲的笑:“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陆谨没把阿谀奉承的话听进心里,眼光飘向窗外被雨雾浸泡的城市:“说说吧,要怎么做?” 游星繁看陆谨没有闲聊的兴致,直接步入正题:“β星探索是公司对极个别初级潜力猎手的历练,猎手组成一支十人队,期间会有考官跟随监督进行评估,最终通过考核者晋升。” “你来得太晚,猎手小队前几天就已集合完毕。我会派星舰送你去β星,而你的目标……”游星繁音调沉下去,脸色阴恻严肃:“通过考核,获得晋升机会。” “这和Elohim计划有什么关系?”陆谨侧眸看向游星繁,眼神狐疑。 游星繁波澜不惊,侃侃而答:“你不是心里有疑惑吗?等去过之后,你会明白的。” 陆谨揣着游星繁棱模两可的回答一夜未眠,丢魂似的,直到上了星际舰船才勉强回过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海行星,也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群星浩阔,舰船飞出海行星气层的刹那,环绕盘旋在海行星周围的空间和穹顶维护基站闯进陆谨视线,银白冷寂的信号中枢塔像竖在海行星顶端的梁柱。 中枢塔里是大量驻守在海行星外的Arouy战役军队,负责抵御外敌。 炮塔有序环绕排列在中枢塔周围,自上而下由大到小。上次被星匪突袭而损坏的炮塔正被小型机器人维修,陆谨看直了眼,画面却也只有一瞬。 他一时说不出话。 舰船按星轨高速行驶,海行星宏大的景观最终消失在陆谨余光中,长久的无声和黑暗后,猩红又古老的星球夺去陆谨视线。 龟裂四散的板块,无休止的狂风沙暴在这颗星球表面卷起巨大的气旋。 β星随处都充满致命的毒气,在出舱前,舱内人工智能提醒陆谨穿上贴身防护服,将必需装备给予他后,选在小队集合点让陆谨落脚。 刚出舱门脚未落地,陆谨就觉得有些不太妙—— 猎手小队的人除他之外全部集齐整装待发,看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人群开外,神色各异。 陆谨搬出最得体的笑,快步归队,但身前身后总觉得有股似有若无的凉意传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烘托下,他莫名品出了“横眉冷对,千夫所指”的苍凉感。 看来这场任务又要四面为敌。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宣布这次的规则。” 游星繁的声音穿过人群,陆谨闻言转头,眼中有些诧异透出来。 小队其他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毕竟仅此一位的3S猎手日理万机,按照以往来说考核官通常由公司远程监控即可。 亲自下场来当考核官的事情,多多少少带有几分新奇的味道。 人群望游星繁的目光,大多有艳羡,有崇拜,更有敬畏。 这次任务难度肯定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让游星繁亲自下场来监督。说不定,还会弄出人命来。陆谨默不作声垂下眼帘,心里打着盘算。 游星繁不理会闲言碎语,继而道: “你们大部分都还没获得转正或晋升的机会,这次只要按照海行星时间计算。” “只要沿途收集一百只异能怪核心,两天内到达第二层终点信标处,就算过关。但要清楚,这场任务,你们只有基础的武器和装备。” “你们不存在竞争关系,只需要在这里想尽办法达成目标,活下去。但不要因为条件简单就掉以轻心,凭你们的水平在混沌渊墟里,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 猎猎的狂风刮过,风沙迷乱人眼,酸腐的气息浑浊地飘在周围,刚刚的窃窃私语声早已散尽,只剩无尽的沉默和严肃。 “这次行动你们会有队长带领,主要负责清点人数和汇报情况,如果遇到不可处理的险境,他会及时通知我。” 游星繁语罢,视线落在站在队伍边沿的高挑男子身上:“来和队员认识一下。” 男子闻言迈腿,三两步走到游星繁身侧,声音清朗,和游星繁一样一丝不苟:“大家好,我叫时慎行,是大家这次行动的队长,很高兴能和大家同协并进。” 他说话时大致扫遍队伍所有人,最终像是看到什么厌恶的事物上般,敌意重重的眼神彻底锁在了陆谨身上,再挪不开。 陆谨刚打完算盘漫不经心地抬头,视线就立刻和时慎行充满憎恶的目光相撞,意识到不对后,他眉峰一挑,默默挪开了眸光。 可那道火辣辣的眼神像烧烫的烙铁锥在他身上,存在感依旧无法忽略。 明明长得是非常清秀稚气的脸,一眼看过去就像未经人事的二十岁少年,可气场和眼神却几乎要和游星繁旗鼓相当。 陆谨又开始盘算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位狠角色。 可就是想不起来。 时慎行在陆谨身上稍作停顿,看他一直不肯和自己对视,暂时作罢: “想必大家都清楚,这次我们是一个团体,有共同的目标。希望大家团结齐心,都能成功通关,谢谢。” 简单又煎熬的介绍过后,行动正式开始。 游星繁临走前叫住陆谨。 陆谨走到一半回头,表情眼神一如既往的不屑:“要给我开后门吗?考核官大人。” 游星繁不理陆谨习惯性的揶揄,凑近低声道:“你在公司底层的风评并不是很好,这次行动队伍里要是有人排挤,不要出手。” 公司严禁同事间有任何打斗行为,私下比拼也不允许。这次活动本就较为危险,一旦出现任何矛盾摩擦,不论情况,先出手者必定会被取消考核资格。 更何况陆谨这次的名额是被游星繁暗中硬塞进来的,一些猎手心里肯定会有不服。 “你觉得我很莽撞?”陆谨轻蔑地笑着,往后撤步和游星繁拉开距离,边走边摆手:“我没有那么傻,也不会和钱过意不去。” 说到底,他陆谨也不是那种会和流言蜚语、人心偏见大打出手斤斤计较的人。 一来是懒,二来是没必要。 游星繁目送陆谨洒脱离开的背影,眼神沉了下去。 良久,狂风带走他刚出口的话。 “但愿如此。” 久等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13章 第15章 第14章 地下酒馆。 觥筹交错,昏暗暧昧的灯光勾勒出藏在暗处的两抹身影,银白的全息榜单每分钟更迭一次信息,一向一票难求的酒馆内部,在今天难得冷清。 “阿繁多久没着家了?”游星河指腹捻过精巧的宝石袖扣,褐眸在蓝紫的灯光下显得空洞阴骘。 “你觉得他还会回和你的那个家?”女人纤细的手指抚过酒杯杯口,红唇轻启:“你清楚他的脾气。” 古典的音乐自暗处缓慢流淌而出,游星河沉默半晌,默默拿起酒杯小酌,浑圆的冰球碰撞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受伤的鸟总会恋家,他也不例外。” “只可惜,他并不需要你的保护和帮助,更不需要你的……爱?”女人满怀嘲讽的话一经出口,游星河当即像点燃的炮仗,那些浮于表面的面具立即碎裂,露出原始的内里。 汹涌的疯狂和奔腾爱意快要噬灭他的心脏。 “需不需要是他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游星河深呼吸平复心情,烈酒入喉,身上也烧灼起来:“他最近去了哪里?” 女人见状无奈,启唇道:“我想想……他和海晴的高层研究员去了混沌渊墟当考核官,这任务还是我予以批准的……” “那个高层研究员是谁?”游星河呼吸急促几分,疯涨的嫉妒心让他快要发狂。每每谈起游星繁,他总是很会抓重点。 女人存心不告诉他,笑道:“高层研究员的身份都是最高机密,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游星河反笑,脸上的阴骘依旧盖不过去:“就算你不知道详尽,也该知道名字。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介意把Arouy的信息库翻个底朝天。” “伙伴之间,何必动气?”女人服软,轻笑着和缓气氛,心里清楚游星河这种不外露的疯子绝对会说到做到,也不再逗他:“他叫徐言。” 游星河听完,褐眸闪烁了两下,眼帘默默垂下,把这个名字在口中滚了两圈,若有所思。 女人并没有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他的表情,浅抿一口酒,好意提醒:“别怪我没说,这个徐言城府很深,别招惹他。” 放眼整个星际,一个人的简历能干净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周围社交圈查不出任何端倪的,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有时候太过干净的人,背后越可能藏着深渊。 直觉让西雅不去深究,不然稍不注意,就会重蹈覆辙。 “哦?”游星河若有所思,半晌才说:“看来这滩浑水,我也要淌一次了。” 西雅拧眉顿感不妙,连酒都顾不得喝,低声拦阻:“混沌渊墟不是猎手赛场,第一层都能要人命。游星繁一般都会在第二层等考核通过,你不要命了?” 游星河当然清楚自己的本事,可游戏本就是要多人的参与,才会变得好玩:“谁说我一个人去?”言毕,他抬眸盯向西雅,笑得森然: “当然是人越多,戏才越好看。” “这里是第一层,情况不算很糟,但大家也不要掉以轻心。”时慎行走在最前打头阵,飞扬的沙尘打在防护服上,给人一种即将被吹飞的错觉。 陆谨时运不济走在时慎行身后,虽然算不上提心吊胆,但总能感到时慎行那股对他直白的敌意像针尖似地扎来。 弄得他很不自在。 时慎行知道陆谨跟在他后头,心中怒火不比这飞扬的沙尘小半分,语言辛辣:“要是有人因为实力不足,不听指挥导致任务失败,担的责任就大了。” “到时候就不是攀关系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陆谨能听见终端里传出阵阵嘲笑,他知道时慎行就差点自己的名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当是小孩不经心的玩闹。陆谨选择默默咽下这口恶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混沌渊墟总共分为五层,层层相连,越往深处难度也翻倍上升,只有找到每层随机的奇点,将其打破才可进入下一个空间。 这里是异能怪的温巢,无论是带有强腐性的气体,还是异能怪,都会随着层数递进而变得异常棘手。 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到达第四层,更遑论最终层。 一层的酸腐气体并不算浓重,防护衣过滤进口鼻的空气并不会有什么怪味,沙暴不算大,可见度虽然一般,但好歹不会走散。 时慎行看了一眼时间,这里昼夜交替的速度是海行星的三倍,且白日时间只有不到四小时,昼短夜长交替极快。 眼下入夜,是混沌渊墟最危险的时候,要是再贸然前进,肯定会遇上危险。 “大家停下。”时慎行透过风镜,观察完周围情况,确认安全后道:“天色不早,可见度越来越低。这里晚上会有更多危险,今晚现在这里扎营休息,明天出发。” “这里周围偶尔会有背风点,为什么不继续往前,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扎营休息,更加降低风险?” 队伍里有人对时慎行的决策提出质疑,私下议论纷纷,陆谨站在队伍外默默环上手臂,隔岸观火。 人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时慎行这种驴脾气,自然容不得有人挑战他在队伍里的权威,毫不客气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往前走就会有背风地?现在能见度已经很低,空气酸腐气体在变浓,事关全队十人的性命,绝对不能再往前。” “难道我们在这种破地方扎营就不会遇到危险了吗?!”黑暗会加深人的恐惧,尤其是在这种随时会出现危险的情况下,些微的情绪都会被扩大。 焦躁就是其中的一环。 再加上队伍里大部分人都是新起之秀,同阶级中的佼佼者往往心高气傲,各有各的想法和判断难以统一,再加上时慎行不肯退让,争执是必然。 陆谨在侧默默想着,倒是希望有个和稀泥的能站出来,缓解一下气氛。不然再这样下去,也只会耽误任务进程。 队伍里气氛僵硬,两人谁也不肯退步,议论声越来越大。 夜晚酸腐气体加重,黑暗笼罩周围,时间不知流逝了多少,久到陆谨都快要打瞌睡,队伍里才缓缓流出第三个声音: “今晚沙暴太大,的确不适合再前进。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如举手决定到底要不要往前走,要是真出了事,大家大不了一起担责。” 男人揩着眼睛从队伍最末端走出,身形修长,和徐言旗鼓相当,两片衣襟随风飘扬,整张脸都被风镜和宽大的衣领裹住,看不清具体样貌。 陆谨扫一眼男人,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话里有话。 要是不往前走,出了事是队长一个人的责任;要是往前走,就得大家举手同意,出了事就是全队的责任。 本以为是来当和事佬缓解气氛的,结果没想到也是根搅屎棍,又添柴火又加油。 陆谨不禁在心底感慨,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没想到,时慎行是个不玩心眼的爽快人,直接一口应了下来:“我是队长,就听我指挥。如果出了事,我一人承担。但我不希望队伍里再有异议。” 还真是个愣头青。陆谨暗地笑时慎行不谙世事,这场闹剧也因男人一句话无疾而终。 搭营时,陆谨早早就选好一处风水宝地,离人堆不远不近,刚好与世无争,和时慎行的位置更是隔了一个楚河汉界。 放好能过滤有毒气体的微型隔离器,陆谨终于能脱下防护服,得以休息片刻。 本想着能好好偷闲,结果当搅屎棍的男人径直走来,很自来熟地坐在他身边,自顾自掰开压缩饼干递给他:“吃吗?现在这种东西很难得的。” 陆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着用手背把男人递来的饼干推回:“我吃惯了合成饱腹粮,品不来这些细糠,还是你吃吧。” 男人反笑,完全过滤掉陆谨字里行间表现出的抗拒,靠得更近了些:“你还挺有趣的,不如交个朋友?” “都是一个队伍的,我们一开始就是朋友,不用交。”陆谨侧头,透过手电的微光去看男人捂得严实的脸,只越过风镜瞧见一双暗红的瞳。 他默默敛眸,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朋友,那样太浅显了。”男人不依不饶,乘胜追击。 陆谨忍不住笑,明白今晚是闲不了了,对方摆明就是对自己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压低声音道:“你是想在这种地方……和我做真朋友吗?” “不行吗?”男人问得认真。 陆谨轻笑着撇过头,长舒一口气道:“要做朋友,首先得互相知道名字吧。” “安嘉,安全的安,嘉奖的嘉。”男人回答得不假思索。 陆谨抿唇,微微眯眼,抬手接过安嘉手里的压缩饼干,笑容很深:“我叫陆谨,很高兴认识你。” 安嘉的眼神极具温度,哪怕是隔着风镜,陆谨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到让他不自在的视线。他干笑着啃一口压缩饼干,往外挪了挪位置。 只不过新位置还没坐热,队伍里就传出一阵骚动,打破安宁。 刹那间火光与枪声划破黑暗的长夜,早在沙暴深处潜伏的数双绿眼通通现形,空气瞬间变得浓稠,四周隐隐传出恶兽喉腔中的低鸣—— “敌袭!敌袭!有异能怪!全员戒备!!!” 第16章 第15章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通过?”游星繁将军用轻型载舰稳停在第三层入口,舷窗外黑暗一片,酸腐和沙尘像巨兽口中的獠牙,稍不注意就会撕碎一切。 徐言平淡地在舱内换上防护制服,裸露的上半身精壮有力,每一块肌肉都如他那张脸,被造物主精心对待过。 只是金属质感的寒光取代了他手臂应有的光泽,蔓延至心脏处。 金属代替他的心脏继续跳动,代替他两只手臂的每寸肌理继续活跃,左胸前暴露的金属胸骨让他铭记恨意。 他面色很沉地戴上战术手套,声音比平常冷:“通过不了,还可以再想办法让他融合。” “死了呢?”游星繁追问。 “我不会让他死。”他必须痛苦地活下去,必须。徐言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迅速收拾完一切。 游星繁从操控台走下来,扫过徐言全身,无厘头地说了一句:“现在海穹完全有最先进的皮肤再生技术,可以让你的身体和常人无异,甚至可以再造一颗心脏……” “为什么要这副样子活下去?” 徐言湛蓝的眸闪动两下,笑得残酷:“我们都一样,有必须这样活下去的理由。” 游星繁脸色垮下去,沉默着整装完毕后,和徐言出了载舰。 混沌渊墟从第三层开始,便有中大型高级异能怪出没,空间广阔地形复杂,环境十分糟糕,可见度几乎为零。 这次游星繁之所以要亲临,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里潜藏的秘密。 “根据K的情报,线索的聚集地应该就在这附近。”游星繁戴着全息风镜,可以很清楚将外界沙尘排除,把前路看得一清二楚,依旧毫无所获。 徐言一言不发,抬腿往前大步流星,狂烈的沙暴挡不住他分毫。游星繁不想耽误事,只能跟上去,没想到还没迈出一步,就被猛然横在面前的异能怪挡住去路! “是S级。”游星繁和徐言交换了个眼神,斗争一触即发。 混沌渊墟的怪物普遍要比其他星际游荡的异能怪要强悍,这头S级别异能怪无论是攻击还是速度,亦或是防御,都要比寻常S级强。 游星繁飞踢一脚,想和异能怪拉开距离,却发现这头异能怪身上的鳞甲硬得惊人,想要和它拉开距离也变得有些困难。 怪物丝毫不觉疼痛,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发起第二波进攻。 他并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东西纠缠太久,拿出枪支迅速了结了这只怪物。 “这里的异能怪受环境影响,大多皮糙肉厚,都有异变。”游星繁本不愿使用枪械造成动静,以免引来更多异能怪,但徐言的性格他也清楚。 不出手倒还好,一出手便会生出一种让人食不下咽的魔力来。 “这只异能怪的鳞甲有问题。”徐言侧身望着躺在地上的怪物,眼神落在鳞甲里细碎的透明晶体上。 游星繁闻言蹲身,指腹拨出鳞甲里的透明物质,全息风镜即刻扫描,几秒内就得出了结论。 “这种晶体里除了碳元素外,还有微量异能怪物质,非常复杂,估计是数据库里没有记载,根本扫描不出来这些物质到底是什么。” 游星繁摇头起身,神色不太好。 徐言似乎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眼神转向前方,话里有话:“我们的目标,或许也并不是弄清楚这些物质到底是什么。” “时间不多了。”游星繁叹气,走到徐言身边道:“继续前进吧。” “危险。” 枪声划破无尽黑暗,陆谨一把甩开挡在自己身前即将被异能怪拍飞的安嘉,匕首破空而出,寒光掠过,怪物人首分离,粘稠的血液溅了两人一身。 安嘉被搭救后也没闲着,掏出左轮手枪解决掉陆谨背后的两只飞兽,笑道:“谢了,新朋友。” 陆谨手上没停,解决完四面八方袭来的异能怪,迅速扫一眼安嘉手上拿的左轮手枪,还有闲心开玩笑:“没想到你还挺怀旧的。” “子弹和枪身都是源核体加持过的,不错吧?” “大手笔。”陆谨随口夸完,旋身徒手捏住飞来的怪物,匕刃翻转,异能怪当即殒命。 一层的异能怪大多都是最低级的飞禽走兽,但胜在数量极多,且酸腐气体会让人在战斗状况下更容易感到疲倦,很快就有人负伤。 时慎行并不擅长近距离战斗,不过远程狙击成效尤为明显,特制倍镜下,所有异能怪隐藏于沙尘中的身形无处遁逃,但也让他为之胆寒。 太多了,千军万马。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可他是初次经历这种带队实战,经验不足的情况下,难免大脑宕机。 整支队伍陷入无尽死局,和枪声此起彼伏的还有惨叫声。 “队长!有两人重伤,失去战斗能力!” “队长!这些异能怪数量太多了!我们撑不了太久!!” “队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也是时慎行第一次担任队长,他本以为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判断,把队伍带齐整就行。 完全事与愿违。 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甚至失去握枪的力气,眼神涣散。 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难道判断真的失误了吗!?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们都还在战斗,死伤惨重,你身为队长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你对得起自己吗!” 哐当一声,陆谨匕首破空飞出,将横在时慎行面前快要扑上他的异能怪斩落,三两步跑到时慎行跟前!要是再晚半步,时慎行也得撂这儿! “队长!我们要顶不住了!快点下命令吧!我们都跟着你!!”队员求助的声音不断响起,锥刺着时慎行焦躁不安的心。 陆谨击飞几只异能怪后见时慎行还滞在原地,怒火中烧,催促:“还不快点下命令!” 时慎行本就对陆谨颇有不满,加上初出茅庐心高气傲,难免会情绪过剩而难以克制,语气愤怒紧张,又迟迟不肯低头:“我要是知道怎么做,还要用你来说教我吗!” 陆谨实打实气笑了。他还真没想过有人能把无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耐着性子:“还没发现吗?它们只有晚上才出来。” 时慎行脑子本就不笨,稍加提点就明白陆谨深意,恍然呢喃道:“……它们,怕光?” 陆谨又抬手击落好几只不顾性命扑来的异能怪,语速很快:“既然知道,就用照明弹带大家冲开一条路!你还要在这里当懦夫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游星繁是瞎了什么眼,才选这么个愣头青当队长,迟早要被他害死!陆谨绝望地想着,掏出照明弹打在异能怪群中,大群怪物瞬间尖啸着避开! 陆谨和安嘉抓住机会,冲进怪物群中用照明弹开出一条路。时慎行快速整顿好情绪,通过终端将指令传达给全队: “全队听命,立刻用照明弹开路,冲出异能怪群,不要恋战!” 庞大到如海浪般起伏的异能怪群里陆陆续续爆开数道刺目白光,时慎行奔走在最前引路,陆谨紧随其后用照明弹开路。 这场奔袭持续了近一小时才得以结束,从异能怪群中脱离后,时慎行立刻找了一处避风地好让队员休憩。 一层空间并不算大,他们现在所处之地酸气腐蚀性比之前强上不少,很可能已经接近边缘。 时至黎明,时慎行才得空清点队员,本来还心存希冀,但还是只得到了噩耗。 尽管一路上他们早已把一百个异能怪核收集完毕,但队伍的损失是怎么都弥补不了的,这种折损对一支队伍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队伍总共就十个人,重伤两个轻伤三个,还有一个死了,尸体还在之前的营地躺着,没法儿救回来了。” 队员简要汇报后便回了自己位置上休息,整支队伍静默得出奇,但时慎行却觉得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吵,更让他如坐针毡。 陆谨坐在远处往嘴里塞压缩饼干,脸上脏成了花猫,纱布圈在手臂上绑住血口,一样默不作声。 安嘉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看到队伍这样低能,又开始和稀泥:“要我说,这次也得多亏陆谨出的主意,用照明弹冲出重围,不然我估计我们都得死在那里。” “当然啊,队长带队冲锋也功不可没,都辛苦了。” 陆谨不懂安嘉突然说这种话的深意,又觉得奇怪,于是趁着闲余转头去看对方,没想到意外瞄到他脖颈侧边露出的一小截刺青。 和那天陆谨遇到的S级异能怪烙印很相似。虽然只露出一角,但还是让陆谨心头种下怀疑的种子。 “陆谨,之前是我小瞧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要是没你想的这办法,我们估计都得死在那里!” 不得不说,安嘉的话颇有些凝聚力,三言两语就让队伍里的人对陆谨看法有了改观,可陆谨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喜悦,反觉一股似有若无的凉意正蔓延至身后。 就好像暗地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一点点渗透他们。 短时间的休憩,只有时慎行一个成了从始至终的局外人,队里大多数都互相熟络起来,尤其是陆谨的路人缘直线飙升,看得他牙痒。 就是那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底层人,抢走了属于他的所有光辉和赞誉。 技不如人可以学,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是永久性的。 他时慎行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满含妒意的眼神没被陆谨捕捉,反倒让安嘉不声不响地尽收眼中,他假意无视,慢慢拉高垂落的衣领,将笑容重新藏进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混沌渊墟第三层核心,游星繁刚和徐言经历一场恶战。 血海里混着碎裂的脏腑流落在地,任由酸气侵蚀风沙掩盖,刚刚打斗场面的残暴和惨烈程度几乎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 游星繁虽然对凶残的场面司空见惯,也早已适应战斗,但每每和徐言合作,看到对方作战方式时,还是难免会生出想把自己眼睛戳瞎的冲动。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眼前横在两人面前,像垃圾被人堆积遗弃的尸山才是重头戏。 徐言和游星繁站在“山脚”下,显得有些渺小。 游星繁壮了二十多年的胆,还是在此刻打了个寒颤。 “这些……还能算是人吗?” 小繁是3S猎手,当然可以秒掉S怪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5章 第17章 第16章 徐言面对此状波澜不惊,重新戴上战术手套,随手拎起一具尸体,将正面展示给游星繁:“这些人的心脏,都成了刚刚那只异能怪鳞甲里的物质。” 这足以证明,早在上次死亡的嫌犯之前,就已经有无数人被改造过,丢弃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星球。 “那次的嫌犯……应该就是它们的前身,只是进化融合失败,变成那副模样。”游星繁心里不断完成着推算,到最后不禁抬手,凝眸看向手腕上蓝青色的血管。 “这一切都太乱了。”他合眼深吸气,调整好心情后继续观察尸体。 尸体表皮虽不受酸气侵蚀,但风沙催化之下,难免干裂缩水,显得皱皱巴巴,像一团揉皱的纸壳,直愣愣地被徐言竖着拎起来,莫名显得可怜。 唯有心口空出来的洞,里面长满了折射出五彩光芒的结晶,坚不可摧,璀璨又诡异。 “你就这么确定?”游星繁将信将疑之时,又对徐言的展示方式感到不满,蹙眉往后退了两步:“不如带一具回去送检……” “我自己检,结果共享。”徐言给尸体翻了个面,烙刻在尸身后背上的繁复印记闯进游星繁眼眶。 印记仿佛一个用刀枪剑戟编织的牢笼,狠狠刺进中间伏倒在地的罪人,罪人之血淌落,在印记底部形成一串造型奇特的花。 徐言只瞥一眼,启唇看着那串花,若有所思地呢喃出古老的语言:“Bátslaga aconite.” 这是属于每个被放逐之人的记号,永远都洗不掉的证明。徐言很清楚。 语罢,他将尸体收入微型存储胶囊内,听游星繁刚好开口—— “星匪印记?”游星繁难免惊诧,也没听见徐言呢喃,而后分析道:“混沌渊墟本作为雅斐丝星和海行星的垃圾场,这些星匪被改造后遗弃在这里,不是不可能。” 所有被放逐星匪身上都会有烙刻罪印,为的就是和海行星的人区分。让世人知晓有烙痕的人是反叛和屠戮的罪人。 且星匪母星——雅斐丝星本就没有海行星辽阔,生存条件恶劣,死去的人一般都没有地方下葬,被丢弃在β星,也说得过去。 徐言在旁环顾四周,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半晌道:“为什么非要把尸体投放到三层。” 整个β星都是两颗星球的垃圾场,那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把这种废弃实验品丢弃在这么危险的三层?直接抛在一二层岂不是更省时省力。 游星繁陡然后退两步,拧紧眉头咬牙看着眼前尸山,后背寒意攀上:“除非,它们和三层一样,同等危险。” 这句话就像打开机关的钥匙。 远处拥簇而来的一股强烈酸气裹挟着沙暴扑向两人,像是某种指令,接收到信号的尸山瞬间蠢蠢欲动,无数尸体从中拔出双臂,张开嘴发出刺耳至极的尖啸! 尸山黑压压地崩塌而下,所有钻石心人,全部苏醒! …… 时慎行拖着整支队伍行进数小时,经受烈日沙暴酸气和异能怪的洗礼,依旧没能找到进入第二层的奇点。 大部分队员身上有伤,再加上长时间的奔走与战斗,已经有体力不支和休克的前兆。 对此,时慎行心底也在打鼓。 按理来说,他们昨晚就已接近第二层奇点入口,但定向设备貌似受到某种磁场的干扰,导致时慎行只能通过日光辨别方向。 难道真的偏离路线了吗? 偏偏麻绳专挑细处断,时慎行尚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之余,身后就又有队员彻底倒下。 “没呼吸了!快救人!” “队长!我们还要再往前吗!?” 时慎行来不及多想,快步跑到人堆前观察情况,心里又咯噔一声,无形的压力又涌上来,溺水一般,惊惶和恐惧灌满他身上每个空隙。 过往学的一切知识都不及现实残酷,他的确是天才,能在千人百人训练营中脱颖而出,却偏偏败在最基础的实战,还败给了他妒忌到发疯的人。 时慎行搜刮完大脑的每一处,发现是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很喜欢看队员死在你面前,那你就继续杵在那里当摆设。” 陆谨一语惊醒梦中人,等时慎行再回过神时,他已拿出最后的急救物资和血清,便携式除颤仪打在丧失呼吸的队员胸口,带起让人紧张的忙音。 可根本毫无用处。 不管他再怎么做,逝去的人都不会再恢复心跳。 时慎行跟着蹲下,强忍内心不适和羞愧,当众默默合上急救箱,嘴唇惨白,声音依旧傲气:“他的呼吸过滤器碎了,心口被异能怪划伤,失血过多。” “救不回来。” 陆谨面色很冷,拨开时慎行的手想拿血清,却被对方再次阻拦—— “不行!”时慎行拔高声调:“医疗物资本就不多,血清也只剩最后一支,不应该用在死人身上……” “死人?”从始至终都在沉默的陆谨突然厉声质问,音调很低,可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他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愤怒: “生存或毁灭,不过一夕之间。” “做我们这一行的,的确是刀尖儿上舔血,脖子随时都得系在腰上。风险极高,随时都会死,这我不会否认。” “可你有没有思考过生与死的意义?思考过你队员生与死的意义?” “你扪心自问有没有珍惜过他们,尽到作为队长的职责?你是最不配决定他们应不应该的人。” “或许没有你的无能,他们根本不会死。” 一席话锥心刺骨,直接把时慎行一身傲骨折了个彻底,众人一言不敢发。他紧咬着牙关,低声反驳:“你以为我不想他们活吗!?” “你觉得我不想负责吗?” “可他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比他更需要血清和医疗资源!” 陆谨眼光依旧轻蔑而戏谑,他淡淡地笑着,近乎漠然道:“那在他死之前,你又考虑过他是否需要这些吗?” 时慎行怔然,瞳孔紧缩。 可就算事实如此,也轮不到他陆谨来对自己品头论足! 偏偏又时机不对,时慎行苦于无法发作。 他的自尊心再度受到无情践踏,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身缺陷的滋味不亚于让他去死,他愤恨地盯着陆谨背影,双拳攥得死紧。 陆谨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整理好资源重新归队,埋在心底那点儿疑惑愈发扰人。 时慎行走在前面探路,但这里的环境太不对劲—— 明明是一层,可酸气明显比之前强上不少,沙暴和地形也要复杂许多,根本不像是一层的状态。 更像二层。 时慎行意识到不对,驻步停下,用手势让全队原地待命,同时用终端下令:“有异样,全员戒备。” 陆谨走在队伍最末端断后,听见指令后立刻环望四周。 环境不对,处处都透着说不上来的怪异。表面上看似和第一层大差不差,实际二者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一个维度。 “怎么了?” 安嘉悄无声息出现在陆谨身后,看陆谨心情不好,语调都柔和了几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 “这里很奇怪。”陆谨现在听不进去任何多余话,斩钉截铁道:“我感觉我们很有可能不在一层了。” 安嘉眉峰微动,有些惊讶,更多是对陆谨的疑惑:“什么?为什么这么确定?” 陆谨只摇头,眉头拧得像麻绳:“一种感觉。”但他更希望自己猜对了。 能碰巧进入第二层不在一层打转,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在人员折损最大化之前到达奇点处找到信标,完成任务。反之,凶多吉少。 时慎行观望四周,看日头又快落下,队员刚刚又经受队友死去的重击中死气沉沉,而且还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一层,再走下去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不如找个地方扎营。 “全体听令,寻找背风地扎营休息,我们一早出发。” “队长!” 安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时慎行身后,眼中带笑:“我刚刚来时看到有个地方背风,刚好离这儿不远,我带大家去!” 时慎行遂安嘉的意,在他带领下,没过多久就到了那处背风地。 众人都沉浸在可以缓一口气的喜悦中,只有陆谨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而陆谨的直觉向来很准。 “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尸体!” 陆谨感慨祸不单行,但也没往前去挤第一排,不近不远地看了一眼,却又让他心底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这具干尸通体深褐,五官紧闭,心口上被开了个大洞,透明的晶体诡异地长满空洞,就像拥有了一颗钻石心脏。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队伍里有人惊吼出声,时慎行站在最前排,用简易扫描仪探测后,冷静道:“这里面碳元素占多,其它元素或许根本没有被录入名册,查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成分。” 陆谨在人群后沉思,听时慎行说得在理,并没多补充。但他不知不觉间已成为队伍里的大风向标,时慎行这个队长名存实亡,自然有队员跳出来问他的想法。 陆谨不想和时慎行有什么过多矛盾,也并没有要取代时慎行队长职权的想法,为避免惹火烧身,只好道:“队长说得很对,我暂时……” “这具尸体腰上有印记。”平日素来不爱发言的安嘉突然来上一句,顺带笑着补上:“是陆谨发现的,大家可以看看。” 只一句话,就将陆谨推上制高点。 队员再次对陆谨刮目相看,翻过尸体时果然看到一个完整的烙痕,和陆谨上次在海行市异能怪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当然,也和安嘉颈项间的刺青有些相似,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陆谨冷汗直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明明有印象,却始终想不起来!? 时慎行在旁看陆谨风光一时,受尽夸赞,心中不服更甚。可眼下不好发作,他只好默默咽下这口气,目光凝聚在尸体后腰的烙痕上,瞳孔骤缩—— “这是……!” 宝宝们我带着16回来啦,前面章节有变动,大家可以酌情观看,大概是楔子,4,6,9,10,13,14有变动,为防止后期误看,我在这里标注一下变动时间2025.9.11,后期前述章节再有变动会来改时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16章 第18章 第17章 “这些实验体和异能怪,根本打不完!”游星繁旋身挥枪,枪尾往后击飞扑来的实验体,长腿扫倒身前张牙舞爪的怪物,出了一身粘腻热汗。 徐言刚好把手探进实验体口中,可怖的力量瞬间将实验体整颗头颅震碎,眼底含着疯狂的光:“这些实验体本身并不弱。” 他对这场打斗很满意,就像能抒发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刚好无穷尽的怪物就是他的发泄口。 游星繁清楚徐言在说什么,长时间打斗下来,他也有同感。 如果只是普通被改造后的一般人,实力不可能和游星繁抗衡,就好比之前改造失败的嫌犯,游星繁无需费力就能将其轻松捉拿。 可这些实验体显然和嫌犯截然不同。 虽然都是改造失败的废品,但每一个的实力都可以与A级甚至2S级猎手持平,数量也十分庞大。 这也导致两人的处境异常艰难。 “雅斐丝星哪里来的这么多好身手当实验体?”游星繁只觉疑惑,又因敌人攻势实在太猛,一时间顾不及完全抵挡,手臂上被实验体尖利的指甲开了道深长的口。 湛蓝色的血液顺流而下,染了整片衣袖。 游星繁单手调转枪口,对准实验体脑门爆开一枪,颅内组织物被3S级源核体改装过的子弹打得稀碎,溅了游星繁满身。 “陆谨他们应该也不好过。”游星繁迅速和徐言靠拢,余光发现徐言身上也有一处伤口,淡蓝色的血浸润进黑色的作战服里,消失无踪。 徐言眼底燃着一把火,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伤口似的,又接连手撕好几只实验体和异能怪,不急不缓道:“前面有东西来了。” “……?” 游星繁顺着徐言目光望过去,两架Arouy军方轻型舰落在两人前方,数名兵士全副武装,手持枪械使用火力覆盖掩护。 “阿尔左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游星繁一枪击穿三只异能怪,转身快速往载舰处狂奔,边跑边道:“他们一般不会涉及猎手的事情,这次有蹊跷。” 徐言面无表情击碎身前怪物,回答得别有深意:“能短时间内知道你行踪,并说服阿尔左来的人,还能有谁?” 阿尔左是Arouy最精锐部队的总指挥,常年驻扎在海行星外防御塔中,负责抵御外敌和保护Arouy上级安全。 这次能惊动他来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而能够劝动他来的,恐怕除了总领,也就只有那个人。 游星繁恍然大悟,最终停在载舰跟前,手臂上的伤隐没进黑色战术服中,没人看见他流着蓝色血液的端倪,除了游星河。 “果然。”游星繁驻步载舰之外,神色冷峻。 游星河全副武装从舰内走出,风镜之下的眼满含复杂情绪,有担忧有喜悦,亦有惊慌和愠怒,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搅动两人心绪,地覆天翻。 游星繁清楚地记得这眼神。 十几年前那个雨夜,游星河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他,虔诚如信徒。 “哥哥,你为什么不听话。”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十几年前的记忆与现在重叠,如出一辙。 游星繁如梦方醒,眼中翻覆汹涌的情绪被彻底掩盖隐藏,留给游星河的只剩决绝冷漠:“我要做的事,和你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游星河被游星繁的态度刺伤,眼底发红,用力压住声线颤抖,勉强笑道:“你都流血了……” 他三两步走到游星繁身前,脱下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本想小心翼翼探手想触碰对方手臂,却被一把挥开。 “少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可怜。”游星繁抓紧外套厉声回绝,徐言刚好来到他身侧,两人气氛因为徐言的加入而更加奇怪。 游星河狐疑的眸光挪向徐言,一时间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直觉告诉他,徐言必定如西雅所说,并不是什么善茬。 “久闻游老板大名,今日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没想到一向爱隐身沉默的徐言率先开了口,还不是什么坏话。 游星繁清楚两人肚皮里打着什么算盘,无非是确认对方有无敌意的相互试探。 “徐究员年纪轻轻就是海晴最高位之一,前途无限,我自愧不如,你也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游星河话说的客气,三人怪异的气氛却也没缓和多少。 “游首席,徐究员,好久不见。”阿尔左的及时出现让紧张气氛稍微和睦。 游星繁先徐言一步上前,和阿尔左客套寒暄:“好久不见总指挥,这次多亏有您帮助,我们才能顺利脱困。” “哪里的话。”阿尔左笑了两声,直接步入正题:“这次我来,不止因为游老板请求,也是应总领命令来清扫垃圾,没想到遇上了险况。” 游星繁眉目一紧,意识到事情貌似远不像现在这么简单:“总领为什么会派你来清扫?” 似乎早料到游星繁会这样问,阿尔左回答:“混沌渊墟本为海行星投放垃圾集中处,且多数垃圾都为危险品,所以会定期派我来清理一次。”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派猎手来清扫,万一遇到中高级的异能怪,多少也能应对。”游星繁还是觉得蹊跷,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阿尔左轻笑,从容道:“总领清楚猎手平时出任务,空闲人数并不多,就派我来清扫。这次遇上怪物,也是情况之外。” 依照阿尔左的话来说,也就是唯独游星繁来出任务时遇上怪物复活,一切看上去都是一场巧合。 “那您对这些钻石心人,有什么了解吗?”游星繁继续追问。 阿尔左深思片刻,摇头拧眉:“这些生物我之前来时的确见过,但之前它们尚且为死物,我对它们的了解也只限于是星际匪盗的失败产物,其它的我不清楚。” “星匪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为什么没人讨伐?甚至我连这种事的风声都没听见。”游星繁心底疑问更多,却不知从何提起,毫无头绪。 然则,阿尔左只是淡然地笑着,风轻云淡:“雅斐丝星的那群罪人能做出这些事,也不让人意外。总领早已派人去暗中调查,谅他们也掀不起大浪。” 说到此,游星繁也没了再深入问下去的想法,他要查的事过于敏感,要是打草惊蛇过问太多,指不定会坏事。 “既然都脱险了,那我们也可以返程回海行星了。”游星河在侧蓦地开口,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徐言背靠载舰,手臂环住伤处,依旧没发表任何意见,神色耐人寻味。 “你跟过来完全是浪费时间。”游星繁扶额皱眉,强忍不耐:“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这里危险,你先回海穹,别跟过来……” “不可以。”游星河呼吸急促两分,上前握住游星繁手腕,鼻尖几乎要抵在游星繁耳侧:“你受伤了,和我回去。” 游星繁再次甩开游星河的手,眉宇间已然有怒意:“别再闹了!游星河!你幼不幼稚!?” 游星河被游星繁汹涌的情绪震惊,嘴唇抽动半晌都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眼底布满写不完的悲伤,好像犯大错的人是游星繁。 游星繁最见不得他这样。 一旦游星河露出这种表情,他就总会心软。 而游星河也最是清楚,他还庆幸这招能对游星繁管用。单凭利用这点,他就可以和游星繁一直纠缠下去,至死不休。 “……哥,我……”游星河垂下眸,眼神因畏惧而闪躲,声线颤抖,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游首席,公司临时出了事情,总领刚刚传来通讯,让您回总部处理。至于来参加考核的猎手,总理已经重新派遣监察人员,相信很快就会抵达。” 游星河可怜还没装完,阿尔左便打断他迅速开口,看脸色的确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游星繁有些头疼,却不得不就范。临到这时突然让他回去,无非是不想让他再往下查。 这反而让他疑虑越来越深。 游星河见状展颜,转头准备去看徐言,却发现载舰旁早已没有对方身影,刚刚停在不远处的轻型军用载舰也不见踪迹:“徐言呢?怎么不见了?” “他身上还有取异能怪核心的任务,暂时不会走,估计是先离开了。”游星繁轻描淡写解释完,迈腿进入载舰。 海晴研究所的核心要员经常亲自去各大星系取样,找异能怪核心、源核体作为研究对象,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阿尔左听此没再过问,启动载舰带游星繁离开β星。 “这是……星匪印记!?” 时慎行一声惊呼彻底唤醒陆谨深埋的记忆。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醍醐灌顶。 原来是星匪印记,他终于想起来了。 从海行市的异能怪,到殡仪馆防护舱内被抬走的尸体,再到安嘉身上和印记极为相似的刺青,最后是这具尸体上的烙印。 可这些又和Elohim计划有什么关系? 操!真复杂! 陆谨久违地暗骂出声,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时慎行私下也听过些许星匪利用死人做人体实验的传闻,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深恶痛绝,可临到现实来看,又无可奈何。 他能做的只有把尸体掩埋。 天色渐晚,全队于避风处休憩。 陆谨心里烦躁郁闷,近日来一连串的谜题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偏偏他刻意去忽略遗忘,却又总是被外力推回原地。 这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些事情。 游星繁和徐言之所以会这样想方设法让他入局,只能证明他很可能早已成为局内的一颗棋子,只是自己从未发现。 上次徐言在研究所给的异能怪血陆谨一直随身携带,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精神支柱,烦躁的时候拿出来看两眼,会舒心许多。 陆谨透过零散的光摩挲着透明试管,蓦地看见试管底部印着一串古老的字母,由于看得太入神,他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Bátslaga aconite.”陆谨盯着试管出神,断断续续地拼读,完全不理解这串字母的含义。 背后之人悄悄蹲下,陡然出声—— “在想什么?” 后面会爽的,嗯对,小陆不会一直忍让,也不会一直逃避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17章 第19章 第18章 游星繁很不幸地和游星河坐在一个舱。 伤口他已简要处理过,无人控制台自动控制载舰于太空中航行,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沉默到诡异。 游星繁记得很清楚,自从多年前那夜后,他们再没好好说过一次话。 似乎是不甘寂寞,游星河总是那个先破冰的人:“哥,伤口还疼吗?” 游星繁并没有理会游星河这句废话,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垂下眸闭目养神。 游星河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没事人似的继续道:“哥,异能怪留下的伤口不处理好很可能会感染发炎,等回了海行星,你和我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星繁最看不惯游星河这副窝囊试探的模样,明明说的话全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偏偏要装出可怜的样子看他脸色行事。 和当年一样,全依仗他心软。 又或许是怪他给的爱太满、太多。 游星河见自己心思被游星繁发现,也不再说无关紧要的话,开门见山道:“哥,猎手考核根本用不着你亲自去当考核官,你还在对那些陈年旧事耿耿于怀?” “是又怎么样?”游星繁双臂撑在腿上,看游星河的眼神冷冽得像在拷问犯人:“我什么时候连自己的过去都没权力了解了?” “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组织,我连门道都没摸上,你让我怎么能夜里安眠!?”游星繁每每谈及这类不堪回忆,总会情绪不受控: “是你感受不到我的痛,才会觉得现在的日子足够好,不需要追溯过往。” “怎么可能!”游星河像是被他的这番话狠狠刺伤,忙不迭否认,眼眶泛着濡湿的红:“你受的所有伤害,我也能感知到!” 游星繁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他的情绪,看游星繁这样困于过去,痛苦其中,他也心如刀绞,想替对方去承受这一切苦楚! 如果能让游星繁获得解脱,或者有什么方法能让游星繁不再执着,他甚至可以义无反顾地付出生命。 “哥,我感受得到你的痛,我也会跟着一起痛,你知道吗?”游星河站起身走到游星繁跟前,单膝跪地,虔诚地捧起游星繁的手,眼底情绪杂糅,近乎病态:“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我怎么会……怎么会不心疼你,怎么会不理解你?” “只有我知道你的痛了,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和你一起分担。” 游星河握着游星繁的掌心往心口送,泪珠盛在眼中将落未落,褐眸里映满游星繁的脸。 游星繁僵硬地让游星河摆弄,深黑如墨的瞳孔隐匿在碎发下,看不到一点光亮,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其它原因,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全然没有一点神采。 好累……为什么事情总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他们会走到现在这步田地?他在心底暗叹,再去看游星河那张和自己相似度不算高,却又处处有对方影子的脸。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 …… “?!”陆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个激灵,以为是徐言又跟鬼似地窜出来吓他,没想到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安嘉的脸。 安嘉眼角弯着,单眼皮笑起来很像狐狸:“啊……抱歉,吓到你了吗?” 这句话愧疚的味道少之又少,更多的是玩笑的意味,让人很难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没有。”陆谨对安嘉的怀疑已经根深蒂固,没太多心思和他周旋,兴致缺缺。 “怎么了,不开心?”安嘉贴着陆谨坐下,身上热汗淋漓,染了不少沙尘,看上去像刚从沙里钻出来。 陆谨斜睨着扫了安嘉一眼,略微挑眉,没有说话。 安嘉全然不觉陆谨丛生的猜忌,很快读懂陆谨的眼神,没事人似地笑道:“刚刚队长和大家找到了残留的失效源核体,就顺便让我们把尸体跟它一起埋了。” “源核体?”陆谨这才恍惚想起来β星也是公司用来丢弃失败废品的地方,有源核体也正常。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失能的异能怪核心,看上去年代很久远。”安嘉和陆谨距离更近了些,补缀道:“大概也是做异能怪研究时候废弃的。” 陆谨没回话,略微点头,手上拿着试管不放,目不转睛盯着那串文字。 安嘉见状也凑到陆谨身畔,目光落在陆谨手上试管底部的那一瞬,猝不及防闪过两点光。 “Bátslaga aconite.”他很流畅地拼写出声,眼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此言一出,果然引得陆谨的注意。他指腹自然贴住试管底部,不动声色地将字符盖住,剩余指节环在试管上,试管在指尖灵活地转圈,回归正位: “怎么,你认识?” 安嘉双眼微眯,刚到唇边的话在嘴里滚了一道。他抬眼望进陆谨含笑的双眼,略微勾唇:“不算认得,只是有所耳闻。” “哦?”陆谨来了兴致,转过身和安嘉面对面,笑意深刻在脸上,却不见喜色。 安嘉瞧陆谨面色稍微和缓,继而道:“其实也不过是些传闻。Bátslaga aconite是一种剧毒植物,常年生长于雅斐丝星最南部,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说此,他顿了顿,有心无意地拨弄一番衣襟,晦暗不明的眼神才落到陆谨血红的眸间,娓娓道来: “硬要说的话,它也代表着极端危险物,或者……” “快看!!那是什么!” 安嘉未出口的话被打断,两人同时朝队员出声方向望去,眼底瞬间被扑面而来的酸气和黄沙盛满! 乱象四起,沙暴酸气如洪水猛兽冲乱队伍阵型,比在一层来得更加猛烈,刚刚搭建好的休憩地瞬间腐化,队员身上套着的防护罩对此也有些招架不住。 异能怪四下显现,数量不多却足够棘手,大多都是A级猛兽,队伍里剩余的猎手身上多少都有轻伤,所以应付起来格外困难。 而且,更为棘手的东西也已然苏醒。 陆谨想都没想就投进战斗中,怪物攻势迅猛凶悍,他费了些力气才斩落一只异能怪。 回头再看身后的安嘉,左轮手枪射出的子弹擦破空气带起火光,源核体加持过的子弹弹指间穿透异能怪鳞甲,子弹大小的洞进入,出来时却是巨大的血窟窿。 无需费力,一只A级异能怪就当场毙命。这是S级往上的猎人,A级往上的源核体才能有的效果。 那些怪物是其他猎手鏖战不下的东西。 更大的疑窦摆在陆谨跟前,在某个醍醐灌顶的片刻,他蓦地明白,安嘉很可能不是安嘉,不管是高级源核体改造后的手枪,还是脖颈间的印记。 这个人就算隐藏了实力,也远在队伍所有人之上,绝无可能是自己人。 至于到底是谁,他不清楚。 可能是星匪,可能是某个混进队伍的顶级杀手,也可能是没被发现的其他宇宙维度的人。 “活了!活了!它活了!” 乓啷!! 沙尘裹挟巨响猛扑在陆谨身上,大股酸气朝他扑咬而来,是隔着面罩都能感觉到的灼烫,他不得不抬手去抵挡,耳边转瞬间传出皮肉割裂的声音。 惨叫响彻这块危险地域。 “救救我!” “队长!救我!” “队长!!!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不是队长吗!你不是会保护……啊!!!” “我早就说……他不配做队长!” 时慎行被卷在无尽沙暴的中心,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队员。可外界的呼救是那样刺耳,那样清晰! 自尊心被一点点击碎的滋味,对时慎行这种尝遍阿谀奉承的天之骄子来说,不亚于被施以凌迟酷刑。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证明自己,可又无法脱身。 那些话和惨叫就像涂抹了剧毒的箭,一股脑全部刺入他的心脏,把他钉在名为“罪人”的十字架上无法动弹! “全队向我靠拢!不要离我太远!!”他挣扎着往前迈出一步,下达命令,外界惨叫依旧不绝于耳—— “不行!这些怪物太强了!” “……那是什么!?” “是那具尸体!!活了,活了!尸体活了!” “不要!!不要杀我!!啊!!!!!!” 空气里的不祥因子在发酵,时慎行从队员终端里听见这些对话,使劲浑身解数才让大脑勉强冷静下来。 他们说什么? 活了? 那具被实验的尸体活了? 怎么可能!?明明埋的时候都没有生命体征! 血肉撕裂和枪响愈发激烈,惨烈的嘶吼也愈发震人。 他双目血红,本想咬牙想冲出重围,却蓦地发现跟前站着一个人。 男人早已摘下防护面罩,只戴风镜,双手揣在裤兜里,笑得邪性。 暗红的眼,披散张扬的血红长发,脖颈侧边烙着一块显眼的刺青,和星匪标记大差不差——牢笼、罪人、血迹、恶之花。 但他多了一个东西,印记之上的字母——JESUS。 时慎行心脏像是被猛地重击,暂时停止跳动般,双瞳散了光辉,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发抖,双唇抽搐,神经质地盯着男人脖颈处的英文出声: “这里……为什么会有你?” 第20章 第19章 哔嘟—— 终端在徐言耳畔响起颇有秩序的忙音,他正着手于一只S级的异能怪,刚好将其口中舌头拔出,连带着喉管脏腑一同捣烂丢弃在外,碾碎了浑身骨头。 只余下最有价值的皮囊和核心。 “喂?” 他取下手套接通终端,蓝眸里兴奋的光还没散去。 游星繁站在Arouy的顶端办公室内,眼神挪到手腕追踪屏上逐个消失的红点,眉头拧得很紧,说得急促:“他们的追踪器都被破坏,出事了。” “……”电话那端的徐言沉默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游星繁甚至怀疑是不是终端出了问题,于是又开口叫了对方一声: “徐言?你在听吗?” “…他们在第二层?”徐言终于说话,声音有些冷。 游星繁瞥一眼定位,报出详细位置:“是,他们现在无限接近二层的奇点。但是距离测试阈值的信标点……很远。” 像是怕徐言还觉得会有希望,他又补充了一句: “非常远。” 哔嘟—— 徐言挂断终端脸色凛然,抿唇甩掉手套上的血迹,拿出回收胶囊收回异能怪,紧绷着唇线,驾驶载舰迅速驶离三层,用最快的速度思考—— 融合的计划被外力全盘打断,现在是行不通了。 偏离信标点很远绝非偶然,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破坏引导,队伍绝对可以通过既定航线到达目的地。 更何况他们离二层奇点非常近,稍不注意就会往下跌落…… 简而言之,他们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安嘉就直挺挺地摆在时慎行面前,表情多有怜悯的意味,削薄的唇勾起恰当的弧度,就像在为时慎行的悲催命运打抱不平: “你知道我是谁?” 男人脖颈间的刺青只会在捷西斯首领身上出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是谁?! 时慎行嘴唇煞白,心脏扑通跳动,快要冲破胸腔。巨大的恐惧如浪潮般淹没他,他无法吐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用过往记忆拼凑出磕磕巴巴的话: “捷……捷……西斯,星匪……军团……” 时慎行真的快要晕过去了,他甚至萌生出想自杀的冲动。 他怎么会在这种犄角旮旯碰上捷西斯的头头! 这他妈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雅斐丝星安居的星匪有三大组织,为首是名为Satan的武装军火匪盗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第三极其神秘,首领鲜有人知;而处在中间的就是捷西斯军团。 传闻这个规模最大的军团没有Satan的凶残手段,但身下堆砌尸体数不胜数;捷西斯也没有第三军团神秘,却神出鬼没。 没人知道它在做什么,形如鬼魅,但它总会深深烙在众人的心里,像一团霾,也像连绵的阴雨。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捷西斯的首领,冲击力太强。 那种从头到尾彻底的碾压,一般人承受不起。 他连咽口水都很小心,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了,不敢发出半点响动,稍不注意就会丧命。 安嘉和他站在沙暴间,红发狂舞却不显半分狼狈,双手轻松地揣在风衣兜里,外界恶劣的环境对他无法造成丝毫影响: “哎呀?原来你知道我。” 没有半分诧异,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时慎行鸡皮疙瘩起了满身,神经质地抖了抖。 像是看出对方的窘促恐惧,安嘉又放缓语气,将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轻轻放到时慎行肩膀上,笑容和煦如春风过境,暗红的瞳闪着刺骨寒意: “队伍除去陆谨和你,都被我和那只钻石心怪物杀了。” “你这么听话,看来事情会好办许多。” 时慎行大脑超负荷运载,杵在原地张嘴发愣半天,意识还留在恐惧中没回过神。消化半天才理解安嘉说的话,结巴道: “什……什么?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安嘉见时慎行领悟,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笑得更加和善:“好孩子,你知道一路上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吗?” 时慎行双瞳又涣散起来,木讷地摇头。 “是陆谨。”安嘉凑得更近,双手捏在时慎行肩上,越收越紧:“知道吗?如果没有他,你不会自乱阵脚,无法好好带队。” “没有他,你就不会被队员远离,失去信用!” “没有他,你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处境。” “没有他,你更不会参加这场考核!因为你才是那个觉醒者大赛的第一名!” “!!!”时慎行尖叫着推开安嘉,下意识地颤抖着摇头反驳:“……不,不是……”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吗?其实时慎行也并不这样觉得。 安嘉最清楚不过时慎行的弱点和心魔,他深谙时慎行这个年纪的自尊心有多强烈,于是专门戳对方的脊梁骨,字字锥心: “你因为一场比赛,因为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夺走了本属于你的荣耀,让你变成一个无人记住的第二名!” “你不想让他付出死的代价吗?” “只要没有他,你就又会回到以前的位置。” “你身后就是奇点,看到了吗?只要推他下去,一切就结束了。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过问。” 比谣言辱骂更能击碎一个骄傲者的,是众人不再围绕他的欢呼和掌声。让陆谨的光辉大过时慎行,让他感到嫉妒愤恨,才是安嘉的目的。 时慎行惊惧犹疑地往身后奇点望了望,背上冷汗直下,像是陷入了某种幻境。 他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一直都是训练营里最优秀的那个。 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从贫民窟里出来的泥腿子!? 他一直不明白不理解,一直对陆谨怨愤在心。 而如今又被安嘉这番话刺痛了内心深处的骄傲,最后坚守的防线骤然崩塌,恨意如洪水猛兽冲散理智,决堤崩溃,覆水难收。 对,一切都是因为陆谨而起,不管是该属于他的荣耀,还是队员的信任……包括队友的死,也全都是陆谨造成的! 他不可能有错!他绝不可能会出错! 只有他才是最该被众星捧月,站在人们目光焦点的那个人!! 时慎行双眼血红,全身因为愤怒而颤动,他红着眼狠下心,紧咬的齿缝间快渗出血来—— “杀了他。” “快杀了它!” 陆谨的声音沙哑地刺破沙尘,穿进时慎行和安嘉的耳膜。 那一刻,风在呼啸,酸气一刻不停地腐蚀,异能怪早已被解决完毕,可苏醒的棘手之物已然逼至两人跟前! 饶是时慎行反应再快,转过身时钻石心人那张风干怪诞的人脸早已窜进眼底,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碾成碎片! 距离太近,他连枪都来不及开! 砰砰!! 两声枪响破空而出,灼烫的子弹和时慎行鼻尖直直擦过,火烧火燎的空气像是要将他鼻尖燃尽,二者距离但凡多一毫米,今天时慎行的鼻子都得交代在这儿。 钻石心人当场爆裂成碎片,和脚底沙土融为一体。 安嘉骄傲闭眼单手收枪。等再睁眼时,沙暴散去,尸体满地不见血迹,他视线落在陆谨身上,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时慎行前面。 陆谨眼神平静地落在他颈间刺青上,一言不发,气血汹涌。 他早该发现的,从安嘉露出刺青的那一刻起,从发现安嘉用高级源核体改造武器的那一刻起。 “哦?”安嘉回头看清陆谨神色,x都没装完,就又要被审问。 陆谨脸色很冷,暗潮翻涌的血眸中有震惊,也有怒意,更多的是不解:“我想过你是任何身份,连是外星人都考虑过。唯独没想过你会是捷西斯军团的头头。” 安嘉中伤般摊手,无奈道:“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我的身份对你来说也不重要吧?”反正除了军团首领外,他目前的信息全都毫无价值。 “是不重要,毕竟你现在的‘安嘉’,也只是个被你顶替的假身份。”陆谨啐出一口血,打斗时不小心挨了钻石心人两拳,两腮疼得发慌: “但我相信,能做到这个份上,β星绝对能有让捷西斯统领亲临的东西。” “或者人。” 能这样悄无声息略过游星繁和公司的监控顶替原本该来的猎手,在队伍里大费周折沉浮这么久,肯定是有其它要事需要处理。 除此之外,陆谨想不到任何安嘉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 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怎么脱身。显然和安嘉硬碰硬只会死路一条,而且他身边还有时慎行,两个人的脱身难度更大。 陆谨大脑飞速思考对策—— 往前是死路,往后是深渊。 他蓦地想起,队长在执行任务之前手上都会有紧急呼救器,能在重要关头向考核官呼救。这点游星繁在考核开始前就说过。 他只能寄希望于时慎行,和时慎行交换了眼神,开始拖延时间:“你来β星,是不是和钻石心人有关?” 区区异能怪肯定无需一个军团首领下场探查,所以能勾起安嘉兴趣前来的,只有连他都未听说过的诡异事物。 安嘉看陆谨的眼神多了两分欣赏,见陆谨猜到要点,他也不再多隐瞒,坦率道: “我来这里的确是因为钻石心人有蹊跷,假借猎手考核混进来也会省去不少麻烦。不过……更多的是意外之喜?” 他说话总是带着意义不明的味道,让人摸不着北。 陆谨听后眉头紧锁,厉声质疑:“还有什么意外之喜?” 安嘉低低地沉笑,掌心遮住半张脸,阴恻恻的眼神好似蛇蝎,死死锁住陆谨的脸:“你就不好奇Bátslaga aconite吗?不好奇给你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吗?” 说此,他刻意停顿,将时间无限拉长,让气氛更加诡谲,脊背生寒: “你真的以为,你置身事外吗?” 时慎行并没有呼叫救援。 陆谨瞳孔骤缩寒毛倒竖,无尽的疑窦像警报般在大脑中此起彼伏,全身血液回流时身体陡然一轻,等回过神时,他已跃入奇点,向未知倒去。 大脑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一种无知无觉的空洞。 随后才是滔天的怒意快要将心脏挤碎。 又是两发破空的枪声。 恍惚间,他只看到时慎行那张愤怒又惊慌的脸,也跟着一同坠落。 黑暗席卷。 游星繁:喂?你老婆没了 徐言:(Pia唧一下愣在原地)(旁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沉默jpg 游星繁:疑惑)?人呢? 徐言:(挂断电话)(泪目,生气)我那么大个老婆说没就没了???!![愤怒][愤怒][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19章 第21章 第20章 海穹阴雨连绵。 游星繁满心惆怅地挂断终端,顶楼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 门外走进一个中年男人,衣衫剪裁得体,一丝不苟地衬在身上,挺拔如松,丝毫不显老态。岁月的皱纹在他脸上是成熟、权威的象征。 他是Arouy公司的精神支柱,是整个海行星的最高领袖——周云霆。 “……父亲。” 游星繁垂头隐去不愉面色,毕恭毕敬走到男人面前,躬身行礼后再抬头。 明明是经常相见的两人,游星繁却总觉着哪里透着一丝陌生。 周云霆拧眉坐下,向来和善的语气在此刻有些严肃,眉间隐隐渗出威压,正是年长者愠怒时的警告:“星繁,你为什么要抛下那么多工作去β星?” 游星繁对此如实回答:“父亲,我想知道当年……我被改造的真相。”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开一盏灯,昏暗的光线照不透两人脸色的严峻,只剩淅沥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微声响,勾得气氛更加紧张。 周云霆坐在椅上,双手交叠,紧拧着眉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特别沉重的事,做了很多决断才长呼一口气,眉宇间阴翳浓郁到散不开: “那段记忆太痛苦,你又何必想起来?” 当年他初次捡到两兄弟时,他们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没一块好肉。身为兄长的游星繁更是惨不忍睹,瘦小的心口被剖开一个大洞,可以看到部分器官。 游星繁身下死死护着因失血过多昏迷的游星河,两兄弟的血混着雨水流了很长一段路。 周云霆想了很多办法让游星繁接受治疗,挽救他的性命。 很长一段时间游星繁都只能靠插管维持生命体征,好在他身为觉醒者,身体机能比一般人强悍许多,再加上被改造融合成功的原因,游星繁硬生生地活了过来。 只是两兄弟都因为过往,丧失了记忆。 周云霆一直不愿说,也是怕他们痛苦。 再后来,周云霆收了游星繁和游星河作为义子,只是怕外界听到消息后会针对两兄弟,索性也就只有他们三人知晓,从未向外提及。 “父亲,我知道是星匪改造的我们,也和当年的Elohim计划有关。”游星繁知周云霆心中隐痛,他自己也是这样,只是有些仇怨,不得不让人铭记,不得不报: “我被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拜他们所赐。” 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更没有感情的怪物。这就是星匪对他做的一切。 而现下不知在哪个黑暗的角落,还有人会遭此毒手。 “我一定要把这些灭绝人性的怪物揪出来,偿还他们欠下的一切!” 游星繁心头郁愤难挡,强烈的怒气就要冲破心口,一直以来他都活在无尽的仇恨中,这么多年支撑他不断走上顶端活下去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仇。 也难怪徐言会说他们有相似之处。 周云霆垂头叹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心情无奈又沉重:“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其中牵涉太多,利害太广,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父亲,我有分寸。”游星繁见周云霆隐约有松口之势,乘胜追击:“我之所以登上3S猎手这个位置,就是希望自己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亲手杀了仇家。” “……就算是再危险,再困难,会付出生命,你也在所不惜?”周云霆沉默半晌,语态郑重严肃。 “是。”游星繁回答得毫不迟疑。 周云霆见状挪开目光,看向窗外连绵阴雨:“那你想过星河吗?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这回换游星繁沉默。 是啊,游星河该怎么办?他不像游星繁有觉醒者天赋,要是中途自己身亡,独留游星河一人,万一哪天被仇家寻上害命怎么办? 周云霆日理万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庇护游星河;海穹的穹顶,也并不是密不透风。 可就算如此,这也是他该做的事。 如果游星繁不去做,那么就只有轮到游星河来承受,周云霆来兜底。 所以就算明知向死而生,游星繁也在所不辞。 这场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游星繁静默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半身都没在阴影里,孤寂又冷漠。他在深思熟虑后,对周云霆说出了最终答案。 周云霆满脸严肃地听完,温和散尽,片刻后吐出沉重的叹息—— “只要你能承受,我可以帮你。” …… “你来晚了。” 安嘉收回手枪正欲离开,意料之中的人便来到他身后,低气压蔓延。他深知背后那位不是好惹的主儿,抬脚想要装作无事离去,脚边却猛地挨了一发子弹。 只差分毫,那枚子弹就会穿透他的脚踝。 安嘉知道今天是暂时走不掉了,索性双手举起,手枪堪堪挂在虎口,做投降状,面上笑意不减:“身为第三军团K的统领,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差,好歹也得磨掉一些棱角吧?” 徐言没有心情理会他的废话,冷声道:“人呢?” 安嘉不以为意,摊手挑眉道:“不就是个小猎手吗?那个陆谨的确有些让人难忘,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吧?这样,回头等你回雅斐丝,我再找人送你几个更好……”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这发子弹直直从安嘉耳侧擦过,穿破了小块耳廓,却没有血。 “人在哪里?” 徐言又重复了一次,声线更冷厉。 安嘉丝毫不觉疼痛,只是惋惜地摸了一把被打破的耳廓,蹙眉苦笑:“何必呢?我们又不是敌人,我对你……也没有敌意。” 他说着,还更往前走了几步,拉近和徐言的距离,暗红的眸和徐言争锋对决,谁也不甘下风:“只是你再晚一步去的话,他在下面,就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了。” 徐言闻言转头看向他刚刚才从里出来的奇点,眉头转瞬即逝地皱了一下。 安嘉见状继续添油加醋,目光死死定在徐言脸畔,像是在寻找对方不经意间泄露的焦躁情绪:“更何况我也没动手,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我帮忙解决的~” “他要是死了,新仇旧恨,我一起清算。” 徐言根本听不进去安嘉的诡辩,对方恶劣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凡是见到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都会被他亲手摧毁破坏。 而他又总是将两大军团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很微妙的平衡间,不亲密,似敌似友。 安嘉的作用,就像一个维持精确平衡的等量称。 要是任何一方轻易打破,承受的损害都是成倍的。 因为三大军团并不和谐。 徐言能说出这种狠绝的话,恰巧也证明陆谨在他手里的分量绝对不轻。 安嘉若有所思,随后像得出了什么让他分外满意的结果,扬眉开怀笑道:“好啊,如果他真的死了,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恨,我都等你清算。” “该算我们的账了。” 荒芜之地。 陆谨单腿折叠坐在废墟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糖叼在嘴里,微弱的甜味刺激着他有些昏乱的大脑,鲜红刺目的血顺着手臂流往指尖,落进泥沙。 他一向崇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不爱生事端。 除非有人压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暗地里使阴招害他性命。 任何人都可以当面说他的不是,甚至当面说想杀了他。唯独不许在背后捅他的刀,这是他的底线,是他不可触犯的禁区。 伤口的恶化让他更烦躁。 安嘉开枪的位置十分刁钻,能让他受伤,却不至于伤重死亡。疼痛会让他持续清醒,但一旦失血过多且没及时救治,他就会因为酸气腐蚀而导致伤口无法愈合。 这种伤到一定程度就会使他休克,像给自己的生命套上了倒计时。 但时慎行的状况显然更糟糕。 安嘉对时慎行开出的两枪显然要比陆谨重上许多,血肉糊成一团混进泥沙,纵使觉醒者身体再抗造,也禁不住这样大的失血量。 他在濒临死亡的边缘。 “……算什么?杀……杀了我吗?”时慎行意识迷乱,眼前堪堪描出陆谨居于上位的轮廓,因为翻动身体的原因,又呕出一大口血。 “杀你?”陆谨眼神陡然狠厉,恶狠狠地咬碎了含在嘴里的糖,咯吱咯吱的响声就像在嚼时慎行的骨头。 他从废墟上起身,踱步到时慎行身前,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便飞起一脚踹在时慎行腹部,活像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鬼:“直接解脱是不是太便宜你?” 时慎行被陆谨这一脚踢得七荤八素,滚了几圈后又贴在地上吐了一滩血,腹部的剧痛让他无法放平身体,只能有气无力地说出断断续续的话: “安嘉……也让我吃了两发子弹,是我活该。但杀你……我不后悔。” 他从小就将荣耀和自尊视为自己生命中的一切,从未有一刻敢懈怠。直到陆谨的出现打破了他的生活常规。 不断地让他感受到挫败,抢走他周围的掌声。 “我……永远不可能是第二名,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接受……这种……结果……” 陆谨觉得好笑,蹲下身一把抓起时慎行的头发,逼迫其直面自己血红的眼,齿缝咬得死紧,几乎要渗出血:“我起初还在纳闷,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有敌意。” “但我现在想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那天觉醒者选拔决赛的第二名。” “觉得我拿走了属于你的名号,心里面很不爽么?你那点分文不值的自尊心算得了什么?!还不是落得这步田地?” “你为了那点莫须有的东西,为了让我死,不惜和星匪合伙害我……你还说你有自尊心?你要是还骄傲,还会维护自尊,你就不会去用这种下作手段害我!” 陆谨长吸气,像是看时慎行这副模样不解气,又接连踹了他好几脚,直到对方只剩最后一口气才甘休,随后从收纳袋里拿出最后一支血清,不由分说塞进时慎行嘴里。 现在时慎行的情况,光靠注射起效太慢。 不如直接喝了血清吊命。 陆谨一只手拽着时慎行的头发,一只手逼迫他将救命药全部喝下去,看着时慎行在他身下胡乱扭动,陆谨蓦地笑出声,双目猩红到可怕: “现在杀你有些趁人之危。” “我最讨厌有人对我用损招,比他妈吃了屎还恶心。我要你吊着一口气出去,然后慢慢清算这笔账。” “你最好别死得太快。” 陆谨:哥把你揣兜里,你把哥踹沟里,气炸了 时慎行:毁灭吧jpg (周三走榜还差三千,多更) (周四就不更了) (67再见,嗯对)(大概要开始感情线了)(快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20章 第22章 第21章 “咳咳咳!” 时慎行被摘面具强行灌下血清,喉管苦涩至极,血清极端刺激的滋味在口中回荡,他忍不住干哕出声,浑身全是血和沙土,分外狼狈。 陆谨拽着他衣襟往前走,身上伤口被简易包扎过,血是暂时止住了,只是这层的酸气格外强烈,防护面具都有些抵挡不住,更何况只是简单包扎的伤口。 不清楚层数,前面无数危险未知,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或许会死,又或许会生。 “我说。”陆谨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步子朝后看着还没缓过劲儿的时慎行,没好气问:“你的呼救器呢?都要死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时慎行只是看着惨淡灰白的天,慢慢地眨了两下眼,平淡道:“丢了。” “……?”陆谨身体僵了一瞬。 时慎行瞳孔因为药效原因有些失焦,但他知道此刻陆谨的心情,一想到能体会到和自己一样的绝望,他就隐约泛起一股欣慰,狰狞笑着: “你真以为我会傻到把那个东西留着吗?” 他早就料到自己就算推陆谨下水,自己也会因为安嘉的原因走不出β星,所以干脆做事做绝,直接丢了呼救器。 这样谁都别想走出去,都别活。 陆谨气笑了,笑得很大声,很疯狂。 时慎行呆呆地瘫在地上,不知道陆谨为什么在听完这句话后笑得这么起劲,总觉得有些可怕,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底冉冉升起。 下一秒,陆谨几乎是瞬间就将笑收了回去,红瞳里的寒意凉得瘆人,像恶鬼。 时慎行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又被陆谨单手提了起来。 “你……!咳额!!”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或者说时慎行连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就又被陆谨提溜起来胖揍一顿。 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 一番折腾下来,路没走几步,陆谨身上倒是被腐蚀的气体灼伤不少地方,防护服的呼吸器勉强维持着净化职责,但也快要穷途末路。 时慎行情况不比陆谨好,重伤处前期失血太多,现在也是仅凭血清吊命,勉强能直立行走。 陆谨坐在沙堆上,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不疼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再也止不住,往外不停渗血,染红了大片纱布。 他单手撑在曲起的腿上,似笑非笑地审视着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的时慎行,玩味道:“你说,我们是在第三层的哪里?” 时慎行掀开眼皮看陆谨,也有气无力,没有回答。 陆谨不管他,干脆双手都搭在大腿上,转着匕首,脸色煞白:“我要是实在撑不下去,就拿你当储备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连全尸都不给你留,怎么样?” 时慎行临到这种关头反而笑出了声,嘴唇干裂出血,喉腔也传出铁锈味,疼得让人抓狂。他沙哑着嗓音,牵强道: “……你就算现在吃……了我,也不会走出去。” “凭你现在……这副样子,稍微来两只异能怪,就死路一条。” “你和我,结局只会一样。” 在这种风都会吃人的地方,受伤不恐怖,异能怪和酸气不恐怖,死了很多人也不恐怖。 恐怖的是失去求生的意志。 一旦这种精神支柱垮塌,那么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显然,时慎行是没有了,而陆谨也不过在强撑。 家里还有阿佑和欧帕图在等他,他还不能死,还不能就这样倒下。 他之所以一路上都留着时慎行,还把血清喂给对方,也是隐约猜到时慎行的身份不一般。 狙击猎手的培养难度和金额不是一般的贵,消耗的精力和需要的天赋也不是一般的多。 而时慎行不仅能从觉醒者决赛中成为第二,还能来到β星担任小队队长,说要他的命就要他的命。 可见身份绝不一般。 如果杀了他,只有自己出去,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要收拾时慎行的法子有太多,陆谨并不急于取时慎行的性命。 不如等出去再想这些身外事。 可陆谨还是高估了自己,毕竟身体是有极限的。 风沙渐起,时慎行彻底失去意识晕厥在地,陆谨眼前模糊一片,绑在伤口上的纱布被血浸透。 他想抬手去揉眼睛,不料还没使上力,眼前便黑沉了下去。 恍惚间,他的身体褪去疼痛和沉重,变得比羽毛还轻。 陆谨在混沌中浮沉多时。 再睁眼时,天色已洇成一团浓重的黑,几颗星子点缀上空。 他身侧火光炽烈,伤口全被悉心包扎过,雪白的纱布裹在上面,虽然疼痛还没完全退却,却已不再往外渗血。 “醒了。” 熟悉的声音凉飕飕地溜进陆谨耳蜗,火光明灭噼啪作响,他心跳都顿了一拍。 “……哈。”陆谨没忍住笑,嘲弄又明了:“我早该想到你也会进来掺一脚。” 徐言不答,沉默地看着他,格外认真。 陆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想因为对方救自己一命就大发慈悲既往不咎,放不下面子又拿不起手段,反倒尴尬:“……谢了。” “不客气。” 徐言这次倒是没有很尖酸刻薄地和他打哑谜。 “那这次任务是失败了?”陆谨看气氛冷下去,又抓住重点赶紧问。 别是做个任务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言思量片刻后回答:“只要能出去,就还没结束。” 他这句话安慰意义太过明显,陆谨听后心都凉了半截:“就没有什么呼救器可以快速出去吗?” 徐言摇头,眼光没再停留在陆谨身上,转而去看还在昏睡的时慎行,神色有些探究,眸光冷得让人呼吸一窒。 他身上的伤也被处理过,虽然包扎手法要比陆谨的粗糙许多,但好歹伤口没再失血,也恢复了不少力气。 陆谨这才反应过来徐言也救下了时慎行,他原以为徐言会直接视而不见把时慎行丢弃,结果没有,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救他?” 徐言眨了两下眼,冷淡道:“你想杀他,他撑不到我来救你。” 换言之就是,徐言觉得陆谨有意留下时慎行,所以就没有对其视而不见。 这种作风和徐言完全相悖,陆谨觉得奇怪的同时又莫名感觉有些诡异的可爱。 还没等陆谨乐呵完,徐言就又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他是海晴研究所所长的儿子,死了没有好处。” 得,原来他真正忌讳的是这里。 果然,人在权力下,不得不低头啊。陆谨万般无奈地慨叹一声,收敛了笑容:“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钻石心人吧?” 他切话题太过突然,也不知道徐言到底反应过来没有。 总之,陆谨等了半天也没见徐言说话。 他没那么多耐心一直等,于是继续道:“出发前,我问过Elohim计划到底是什么,我很好奇。” “游星繁和我说了一句话——到这里就知道了。” “我起初并没有太大感觉,直到遇上钻石心人,再想起之前的嫌犯,星匪烙印,源核体……再到最开始地下酒馆里,游星繁和我解释说,Elohim计划是公司封存的。” “可一切人体实验凶手又指向星匪。” 陆谨轻笑一声,火堆衬得他眸中光彩愈发强烈,仿佛要将徐言的心思看个透彻: “我猜……公司的确有Elohim计划是关于武器研究,所以这里才会出现源核体和异能怪核心。而计划最终被封存的理由,是因为有星匪借由计划对人体做实验。” “事情败露,公司及时止损,终止计划。” “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星匪非要借助Elohim计划来做实验?这样只会加大被发现的风险。” “而且,你可以挑比我更好的盟友合作,为什么偏偏是我?” 徐言没有忙着回答,没想到陆谨会通过零碎的线索想到这么多层,着实让他有些意外:“海行市异能怪的标记和殡仪馆袭击,你没有解释。” 徐言问出口的,恰好也是陆谨所疑惑的,他扶额失笑,伤口被扯得隐隐作痛:“要是我知道,还用得着你问吗?” 徐言对此没有多解释,而是回答陆谨其它问题:“让你合作,是因为你早在局中。” 陆谨听此眼光闪动,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眉宇紧张地皱成一团,心头忍不住感慨——原来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陆谨,你被改造过。” 陆谨,你被改造过…… 你被改造过…… ……改造过 从徐言口中飘出的无比淡漠的一句话,却似千斤巨石投进湖里,光是卷起的浪,就把陆谨从头到脚拍了个晕头转向,浑身冰凉。 从心口凉到全身,再渗进骨头里。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陆谨掻了搔后颈,抽搐着嘴角,一会儿失笑一会儿发愣,硬是好久没回过神。 徐言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他,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怎么可能?!”陆谨抹了好几把脸,无数新生的疑问在脑中炸开—— 要是他被改造过,为什么他没有那段记忆?为什么他没有变成像钻石心人那样的怪物!? 要是他被改造过,欧帕图是把他从小养到大的人,为什么会绝口不提?! 如果他被改造过,徐言又是从何得知? “除非……”陆谨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言,惊异地瞪大双眼,眉头皱的死紧,那股渗透全身的冷意更加明显:“你和游星繁……” “也被改造过。” 小宝们,可以点点预收《顶级怨灵复仇指南》,纯爽复仇文,文案就不放在这里了,因为有更多的话要说。 最近写文没有什么动力,身体也不是很好,很抱歉产出物可能会影响大家观感,在这里下跪求原谅。 但会尽快调整的,不需要太多时间,谢谢宝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21章 第23章 第22章 说到关键处,徐言没有发声。 陆谨知道自己猜了个大概,自嘲地笑出声,透出丝许苦涩:“我还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经历。”他长吸气,平复心情继续道: “那次在海行,你为什么会推我下去?这次你又为什么要逼我来β星?” 这二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不然徐言绝不会用这么多手段和心思让他来。 陆谨虽然心乱如麻,但也只能强装镇定。 事已至此,徐言虽不全盘托出,但还是道出了事实:“你只知道你被改造过,但你知道为什么无法使用改造的力量吗?” 陆谨皱眉,经徐言这么一提,他倒注意起了这个点——徐言和游星繁同为改造者,可他们却能最大化使用自己的力量,而自己不行。 “因为融合。”徐言见陆谨沉默,直接了当道:“觉醒者大赛当天,你融合过一次。但那不是全部,一般情况下,需要融合三次,每次都会成倍凶险。” 陆谨今天的心情真的是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哭笑不得:“所以,海行市你想让我融合,但没成功。这次你让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融合?” “是,也不是。”徐言对此很坦诚,冷静解释道: “通常融合契机都需要先超越身体极限阈值,要么是强刺激战斗,要么是强刺激药物。但这次机会被安加斯浪费,没有完成。” “我c。”陆谨欲哭无泪,苦笑着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我融合?就因为力量可以变强?”陆谨还真不信徐言是这种老好人。 徐言没有点头或摇头,深沉如海的眸在陆谨心口盯了半晌,而后回答:“Elohim计划凶险,要是想往后查,变强不可避免。” “而且……游星繁说你很喜欢满足当下。” 所以我不得不推着你往前走。 陆谨听完徐言略带揶揄的一席话,也暂时不想管到底多少真多少假了,就冲对方这句话,陆谨气就消了大半。 他向来是个讲理的人,就算天塌下来,只要有人告诉自己原因,在他能理解承受的范围内,他都不会多追究。 陆谨暗骂一声,本该觉得心凉的,可不知道是不是近日以来被徐言折磨得有些狠,对方给他坦白时,他反而觉得心底升起一丝欣慰。 可欧帕图呢?阿佑呢? 陆谨一想到还在家中等待的他们,心就又沉了下去。 如果他参与进这场局,万一哪天自己死了,欧帕图他们怎么办?阿佑还尚且没有自力更生的条件,欧帕图垂暮之年,早已失去工作的资格。 而自己也一无所有,没什么能给他们。 陆谨一时间又有些乱: “所以这场局,不管我怎么逃,都逃不掉?” 徐言缓慢又郑重地点头:“是。” 陆谨又扶额笑了,向来带笑的脸上在此刻难免带了些疲色,但也不过转瞬之间:“鉴于你们之前的合作态度太过强硬,我还需要再多思考。” 他不是个心很大的人,他也需要时间去接受磨合。 更何况游星繁和徐言之前的手段陆谨也见识过,说是合作,其实是单方面的强迫。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合作这件事对陆谨来说,还有待商榷。 就算这件事对现在的陆谨来说,不得不做。 徐言并没有多强迫他,猎物总会咬饵上钩。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恰好时慎行也在这时候醒来,刚睁眼还以为是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但一看陆谨还在旁侧,心情看上去甚至不错,他就知道自己没死成。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虽比不上陆谨身上的细致,略显粗糙,但好歹血是止住了,呼吸器也换上了更好的装备。 除此之外,还多了个陌生男人。那应该就是救他命的人。 “……咳……”喉管还没恢复完全,他干咳一声再抬头,发现陆谨和身边的男人都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时慎行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位置。 “醒了啊?”陆谨拍掉手上沙土,笑得和善:“那就继续赶路吧。” 语罢,陆谨和徐言同时起身,四双眼睛直勾勾扎在时慎行身上,说不出的诡异和威压像秤砣似的,全部杵在时慎行背上,让他如坐针毡。 “……你们,为什么救我?”时慎行憋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 他可是要害陆谨的人,也是害那么多队员死去的人,为什么还要救他!? 时慎行心慌之余,满是疑惑。 “救你就是因为不想让你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陆谨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并没堵住时慎行的嘴,反而让其话越来越多—— “现在是在第三层,异能怪大多超过A级,如果贸然行进,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 “前面钻石心人就是先例,死了那么多人!” “而且,还没天亮……”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竟苦瓜似地瘪着脸,表情隐忍压抑,维护着仅有的那点自尊:“晚上赶路,很危险……” 陆谨却不以为然,有意将徐言推上风口浪尖:“你知道救你的人是谁吗?” 时慎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打得晕头转向,木讷摇头。 徐言意识到不对,挑眉缓缓看向陆谨,唇角勾起轻微弧度,像是很期待陆谨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可以徒手撕……” 砰咚!! 巨响在徐言身后不远处炸开,阻断了陆谨即将出口的话。 他一瞬警惕,转过身上前两步走到陆谨前面,发现四周景致在飞速旋转变幻,脚底沙土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吞噬到脚踝。 “是空间坍缩。”徐言临到这时都还保持着冷静,像是对此见怪不怪:“从第三层开始,每个空间都十分不稳定,坍缩和折叠是常事,等……” “救我……!” 时慎行猛然间惊呼出声,两人双双回头,却不见其人影。 陆谨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空间坍缩。 不然时慎行不会消失。 当务之急,是和徐言尽快商量出解决办法,不然很有可能下一个消失的就是他! “徐言……这不是……” 陆谨一边说一边回头,徐言却眉眼凝重地杵在原地,向来一言不发。他脚下旋转的沙涡不知何时从里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抓住他的小腿! 那双手纤细,煞白,可以清晰看到血管脉络,指甲是诡异的墨绿色,像锋利的刃,闪着异样的光。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怎么还会有这么诡异的东西在?! 陆谨看呆在原地,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颤,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红瞳死死盯着徐言依旧冷静的脸,慢慢伸出手—— “抓住我。” 但徐言并没有回握,也并不是他不想握,而是他全身都在和那只手对抗,根本动弹不得。 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用眼神提醒陆谨很危险。 陆谨似乎看出徐言的现状,想拿那只怪异的手开刀,没想到刚抽出匕首,徐言全身便猛地往沙里一沉,沙土直接一下漫到他心口。 “徐言!”陆谨低吼一声想上前,可自己也深陷进沙沼里,没法再救人。 徐言来不及解释现状,只得尽全力维持最后一丝力气,语气略显急促: “快逃!” 话音刚落,徐言便被那只手拖入沙底,不见踪影。 陆谨还没回神,也陷入了黑暗。 …… “……■这次的实验数据怎么这么低?” “■■■身体太弱,■■低很正常。” “那要不要■■■他转移到……” “……不用……到时……■■■” …… 再睁眼,是雷雨天,外界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震天的雷声传至屋内。 陆谨从湿漉漉的,满是消毒水的地砖上坐起身,周围景物都十分陌生—— 瓷白的墙,瓷白的地砖,晃眼的无影灯,以及…… 半跪在自己跟前,浑身惨白的半大小孩,年纪绝不超过六岁。 陆谨吓了一跳,身子往后斜了斜,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都漏跳了一拍。 毕竟刚刚自己的视线里并没有出现这个孩子。 那孩子有着比夜色还深浓的眼眸,乌黑的头发浅浅盖着浓密的眉,上下两片唇都失去了血色,干裂起皮,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实验服,手上戴着黑色手环。 手环上有编号,是A100。 这里是哪? 奇怪了,他为什么突然会在这种地方? 大脑好像又是一片空白的状态,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无法去想。 好像他生来就属于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心理和身体居然没有产生一点排斥的反应。 无形之中像是有什么障壁隔开了陆谨的思维,让他不允许触及自己内心深处被遗忘的,极其重要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陆谨正当疑惑,A100突然开口,眼神呆滞而澄澈,带有小孩特有的天真:“你……从哪里来?你……从哪里去?” “?”陆谨把这句话简单翻译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小孩的意思:“我从海行星来,你呢?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A100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露出稚嫩的白牙,咯咯笑了起来,但那双如浓墨的眼眸依旧没有任何神采,死气沉沉:“你……是说什么……我,听……不好……” 陆谨意识到这孩子貌似智力出了问题,也并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 “怎么办……”陆谨烦躁地抓一把头发,房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那孩子人呢?】 【看监控是在这里来了。】 【把他抓回去,别出差错。】 咔哒一声,门被重重推开,A100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至极,稚嫩的五官几乎皱在一起,瘦削如纸的身体细微地颤动着。 陆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却无法行动。大脑命令他,只需待在原地,即使无所适从到内心煎熬的地步。 那时,A100的表情,就像残破的灵魂被撕裂一般,那种痛苦的模样,让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梗。 “把他抓走!” 终于是更新了 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孩A100~ 详看陆谨带娃实录(bu)[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22章 第24章 第23章 “不要!” 清晰强烈的痛楚落在身上,长鞭划过传出破空的声音,时慎行的眼泪顺着鞭子落下的节奏,全部砸在地上。 责骂没有因为时慎行的沉默退让而停止,身上阵阵的疼也没有因为他滴落的泪珠而弱化。 “时慎行!你为什么就不能争口气!” “为什么你总是低人一等!” “为什么你就这么废物!” 父亲的话是一把锋利的刻刀,字字句句烙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每一句否定的话,都像往他的心底挖走一块肉,疼到他干呕窒息。 而后每每看见背上的旧伤,他都会意识到自己正背负着什么。 他好像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伤痕的阴影里,活在自己和父亲的阴影里。 泪如雨下。 他窒息似地从浴缸里起身,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这是……” 时慎行环顾浴室周围陈设,再看向没受一点伤害,完好无损的自己。 就好像以后那段时光是他死前做的一场梦。 原来,他竟然没死成吗? 不仅没死成,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危机四伏的星球,死伤殆尽的小队和星际匪盗的领头人,红眸白发的男子,还有一个救了他命的蓝眸男人。 “……?”时慎行看着满脸水痕尚且稚嫩的自己,浴室门却毫无征兆地被家里佣人打开,简要行礼后,不给他丝毫缓冲机会: “少爷,老爷让您下楼。” “……”时慎行□□坐在浴缸里,水珠顺着额角滴入眼里,没有起到柔缓的作用,反而让他更觉干涩,一股酸劲直冲鼻腔。 佣人依旧冷冰冰地站在浴室门口,对时慎行无动于衷的态度表示沉默。 永远不尊重,永远不反驳。 “我知道了。”时慎行只好迅速整理好自己,带着濡湿的头发下楼。 记忆总是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交错重叠,时慎行下楼时就隐约察觉到不对,但他说不上来。 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似乎重要,似乎不重要。 时启明依旧穿着实验室的白褂,正襟危坐,面色严峻而冷漠,看时慎行的眼神也像陌生人。 时慎行没来由的心悸,生怕又犯了什么错。 但时启明的下一句话又给了他光明,他说: “慎行,你获得了猎手集训营的资格,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待在家里了。” 眼前画面乍然终止,刺目的白光后,是无尽的黑暗。 …… 不出意外的,A100被带走了。 那一瞬,陆谨总觉得应该牢牢抓住小孩,但后背却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死死按在原地无法动弹。 而那群带离小孩走的人就像根本没看到他似的,径自打开一个精铁制造的大笼,把A100号粗暴地塞了进去,任凭他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号。 “不行……不行!不能带他走!!”陆谨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渺小,甚至连一个半大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A100!” A100尖锐的哭声和捶打笼子发出的撞击传遍整个廊道。 只可惜他不懂表达,不会说出完整的话,他只能哭,痛苦地哭。 直到A100号被押送至远处,听不见哭声后,陆谨身后的重压才渐渐消失。 不能坐以待毙。 陆谨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并不简单,且这里地形错综复杂,十分巨大,每个房门都通往不同地方,要是贸然行进,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坏事。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除了A100外,那些人看不见他。而相应的,他也无法自主地去救助A100。 但这不代表,A100无法自主向他寻求帮助。 陆谨心底生出一种在游戏里卡了bug的欣慰感,三两步起身走出手术室,进入外界廊道。 这里没有窗户,白茫茫的一片全是墙,纵深的走廊随着白炽灯绵延至远方,不见尽头,就像闯入了某个无穷无尽的空间。 陆谨往前走了很久很久,最后甚至开始大步跑起来,但依旧没能到达终点。 他心底不安愈发强烈,随手推开一扇手术间的门,却发现里面并未开灯,光也透不进去,一片黑暗。 哐当! 远处不知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砸出脆响,一直绵延不断地重复至陆谨耳廓,整个楼道的白炽灯刹那间变成骇人的暗红色。 同时温度好像也降了下来,冷得吓人。 陆谨还没弄清楚状况,总觉得身后恶寒阵阵。 他猛地回头,钻石心人那张巨大的怪脸横在他面前,浑浊灰白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两圈,最后停在陆谨脸上。 下一秒,钻石心人的手一瞬刺入陆谨腹部,皮肉破碎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廊道,鲜血如注,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会有钻石心人……? 强烈的不安感让陆谨再度愣在原地,在濒临绝望间,他感觉到衣角被轻微的力道扯了扯。 他颤巍巍地回头,眼珠往下望。 那是心口成为空洞,正不断往外喷血的A100号,平常乌黑明亮的眼珠早已失去光泽。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 …… “小孩!” 陆谨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身上全是湿黏的汗糊在一起。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被钻石心人捅穿的腹部,但意料中的伤口并未出现,他身上还是穿着干净的厚实的白色实验服。 “哥哥……??” 是A100号的声音! 陆谨猛回头,看见A100号就乖顺地站在他身后,还是那具薄得像纸片的身体,套着宽大的实验服,身上没有血,心口也没有洞。 还是那张不染纤尘的天真的脸,苍白的皮肤,深黑的眼珠和头发。 压在心口的巨石陡然掉落,陆谨心底好像有一根弦绷断般,几乎是瞬间便三两步走过去,迅速蹲下后把A100号抱进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小孩伤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挂心小孩。 他就是放不下,好像宿命之线将两人死死绑定在了一起,从见A100的第一面开始,陆谨就注定无法轻易放弃。 可能是一种源于心底的同情,也可能是一种责任,或者其它感情。 那都不重要。 陆谨单手覆在A100的后脑,眉头紧拧:“你……被带到哪里去了?” A100号却像听见什么新奇事一样,眨巴两下眼睛,两只手慢吞吞地回抱住陆谨,断断续续道:“没……没去哪里,一直都在这里,等哥哥醒。” 不知时隔多久,A100的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得到提升,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虽然还是有些磕巴,但好在能够交流,陆谨非常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之前呢?之前你被关进一个大笼子里带走,你知道那里是……” 陆谨话音未落,A100便隐隐抽泣起来,可也仅仅只限于抽泣,削薄的肩细微地抖动着,像是在极力忍耐。 又让陆谨一阵心痛。 他怕再刺激到A100,赶忙住口,双手替A100拍着背,无声地安抚。 “他们……把我带到小黑屋……打尖尖的东西,让我吃很多,很多的东西,不许我走……” 陆谨把这句话细细地品了品,想来A100说的小黑屋,应该就是梦里他打开门的那间手术室,打尖尖的东西,应该是某种针剂。 “那你怎么回来的?我又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A100抽噎着,偏偏又倔强地擦干眼泪,吸吸鼻子挺起胸脯: “他们,说让我每隔,半个月再测一次,下下次,就是最后的……这是我的,房间,你一直在这里,睡了很久。” 陆谨有点搞不懂了。 A100说的话太含糊不清,每半个月测一次什么?下下次就是最后的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一直睡在A100的房间? 如果说他从跑到走廊上的那一刻就在做梦,那他理应是在手术室睡着的。 为什么? 还有那具怪诞的钻石心人。 陆谨的头有些疼,心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就像某人殷切的呼喊,可却因为隔着重重迷雾,他始终无法听清。 “……” A100很敏锐地察觉到陆谨心情的烦躁,稚嫩苍白的手牵起陆谨的,弯着眉眼笑:“哥哥,我知道,一个好看的地方,我带你,你别难过。” 然后陆谨就被不由分说地拉出了睡眠舱房。 两人快步在廊道内奔跑,浅灰的身影在白墙上快速移动,陆谨心里很忐忑,生怕会再现梦里面的场景,但事实上并没有。 原来这条看似无尽的长廊也有尽头。 末尾的一处防盗门外,通向一个有着天窗和巨幕的休憩厅,厅内和外界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布满监控。 这里还是鲜有人至,zA100号拉着陆谨去软坐沙发上躺下,巨大的天窗就横在两人头顶,可以看到外界的星球和银河。 “这里,是他们的……休息区,但他们平时,都不来,所以……我带你来,看好看。”A100黑如深潭的眼眸里盛满星河,他抿着唇看向陆谨,微微笑着: “你……喜欢,吗?” 陆谨虽然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既想不起过往,又看不见未来,但总是悬空的心也难得在此刻获得平稳,他很捧场地点头: “很喜欢。” A100又咯咯笑起来。 陆谨发现A100本质上是个很爱笑、很乐观浪漫的小孩。 这让他又加深了要带他逃离这个牢笼的想法:“小孩……”他望着满天星河,蓦地开口:“你想过……要逃出去吗?” A100意料之外的没有多想就回答:“想,可是,出不去。从这里……想逃出去的,都……不见了。” 陆谨意识到想逃脱的人肯定都像梦里那样,大概率被挖了心脏。可如果在这里坐以待毙,也只是消磨最后的时光,死亡终究会降临到A100身上。 不如放手一搏。 “你相信我吗?小孩。”陆谨出神地望向天窗外的群星,抬手将其框进指节缝隙间:“出去了就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会再疼了。” A100长长的眼睫垂下去,在脸上镀了一层阴影,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片刻后他抬头,咧嘴笑道:“我当然信你!” 陆谨松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笑: “那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在‘下下次’之前,带你逃出去。” A100没来得及回答,休息室外面便骚动起来,又是之前强行带他走的那群人。 陆谨立即坐起身牵起A100的手,抱着侥幸心态想带他躲过这一劫。 但无济于事。 下一秒,休憩室大门被外力撞开,A100紧抓住陆谨的手,眼底含着几片碎光。 陆谨又被那股不可抗力量压在原地无法动弹,一次次目睹A100被粗暴地塞进铁笼,然后带走。 只是这次A100没有尖叫哭号,他眼底盛满细碎的光,直到和陆谨紧抓的手不得不放开,才拼尽全身力气,满怀期望地说了一句: “一定要再见哦。” 于是多更了三四百,嗯对,星期六见——[让我康康] A100:哥哥真可爱,嘿嘿 陆谨:小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3章 第25章 第24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静谧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阴雨连绵。 游星繁居高临下看着半敞开腿,跪在地上却丝毫不知错的游星河,嘴里快要燃尽的烟莫名其妙地发苦。 他扣上衣襟最上方的领扣,偏过头将烟掐灭,脸色不算差,但更多的是百无聊赖。 片刻后,游星繁像是又想起什么事,蓦地抬手扇过一阵风,又赏了游星河另半张脸一掌。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做过分的事?” 游星河的脸烫得吓人。他不怒反笑,眼神回味,一张脸上泛着红,不知道是游星繁扇的还是其它: “哥,你不也默认了吗?” “我让你做的是这种事吗?!”游星繁就算怒极也极力压制着声音,一把抓起游星河的衣襟,鼻尖几乎与之相抵,咬牙切齿: “你太出格了。” 游星河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也回握住游星繁的衣襟,让两人距离缩短到极致,争锋相对:“哥哥,你也没和我解释哪种才是出格。” “所以,我就只好用自己的标准来了。” 游星繁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端通讯却突兀地在两人之间响起,他松开游星河,抽身接听。 是派去的考核官通讯。 “在哪里?” 游星繁整顿好情绪,不自在地摸了摸衣领,先一步问。 “游队,信标点失踪了,他们所有人的定位也全部消失。另外……徐究员的信号……也没有捕捉到。” 考核官的声音有些局促。 游星繁这边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紧张的氛围从他这端弥漫到考核官那端,没有他开口,谁也不敢率先说话。 半晌,游星繁感到身下传出些许动静,他微微皱眉往下看游星河,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发出动静。 游星河狡黠地笑着,跪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半晌,他才深呼吸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像在极力克制翻涌的情绪: “……你就在原地待命。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来β星。” 考核官这才松了口气,领命后迅速挂断通讯。 …… 徐言被那双惨白的手拖至混沌渊墟最深处。 和寻常层数不一样,最深处的第五层是一方净土,没有酸气腐蚀,也没有沙暴飞扬。 永夜覆盖于此,一条银河飞泻天边。 徐言单手撑在沙坡上,略微侧身顺着陡坡往下滑行,片刻后,眼镜上映下一片被沙丘包裹的蓝色花海。 花海中心是一颗巨大的茧,通体湛蓝,像是半浮在空中的巨型钻石,足有两三米高,周围盘根错节地生长着带棘刺的藤蔓。 闪着耀目光芒的茧内包裹着未知生命体,徐言单手扶了扶眼镜,唇线绷得有些紧。 越是表面无害的地方,内地里就越是潜藏着危险。 更何况这里是混沌渊墟的最深处。 陆谨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他。 终端的信号在这里无法传出,徐言简单尝试后还是无法和游星繁取得联系,最终放弃,余光刚好瞥见花海外有一架载舰。 是他之前舍弃的那一艘,空间坍缩也将它带来了这里,看样子还能用。 没在原地多停留,徐言迅速去到花海,拿出取样器完成取样,而后轻车熟路摘下手套,眸里映满悬挂在半空的茧,身后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并未回头,慢条斯理摘下眼镜,湛蓝的眸亮得人眼睛发疼: “我赶时间,一起上吧。” …… 陆谨在A100号离开的这几天,也没有闲着。 刚好自己无法被这个世界的人看见,所以探查变得格外轻松。 这整栋楼原来不止A100号一个实验体,还有其它许多,藏在不同的楼层等待试验。 而A100号是最特殊的那个。 因为他单独住一整层楼。 虽然陆谨没搞清楚是为什么。 除此之外,陆谨还发现原来所谓的针剂,就是从异能怪身体里抽出的血液,对其提纯后进行静脉注射,最终达成和人体血液交融的目的。 他目睹过一间手术室里被执行注射的实验体—— 一开始是短暂地发热情况,但稍经刺激,就会发挥出异能怪血液里的全部威力。 比如身上长出类似异能怪的犄角和鳞片,力气奇大无比,肌肉格外发达…… 大概旨在强化身体为目的。 陆谨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好像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至于A100所说的小黑屋,陆谨并未看见,不过整栋楼的基本构造他已熟知,也制定好了逃出生天的方案,等A100回来,他们就可以逃跑。 离开这里,过梦想里的日子。 陆谨想着未来的幸福时刻,心里不禁也被这些美好幻想塞得满满当当,像是迷途的旅人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过往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至少他拥有现在和未来。 陆谨就这样揣着忐忑又满当的心等了小半月,A100果然被放了出来,正在睡眠舱房里等他。 这次A100的变化非常大,陆谨刚进房间看到他那副模样时,差点没认出来—— 几乎可以和少年相比的身高,湛蓝的眼睛,漆黑如墨的头发,还有更加苍白的皮肤,几乎能和月华相比。 陆谨心口一窒,不敢想这短短半月,A100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药剂才能让这么小的身躯在短短半月生长这么多? 又到底是怎样残酷的试验能改变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序列,让他本来漆黑的眼眸变成现在的湛蓝色?! 陆谨想不通,也不敢想。 偏偏看着现如今的A100,陆谨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心里像是一团棉花堵住,他半天没缓过来,眼前总是会出现如电子设备故障时才有的花屏。 零碎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陆谨头疼欲裂,眼前昏花一片,双脚脱力支撑不住,将要摔倒之际,A100上前稳稳地扶了他一把。 “还好吗。”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A100号很明显并没有问陆谨,而是在客观委婉地阐述他不好的事实。 陆谨被A100搀扶着半躺在床上,白着一张脸摇头。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A100的智商没有问题,也没有再磕磕绊绊说不清话。 “发生了什么?”陆谨捏着眉心问他。 A100罕见摇头,言简意赅:“不记得了。” 陆谨一顿,片刻后追问道:“试验途中……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A100垂下眸,没有回答。 陆谨见状,也清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直接转移了话题:“…我最近这些天,把所有地形都摸清楚了,不用等到‘最后’,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直接走。” “不行。”A100听后立刻回绝:“只有等到三天后才可以,最近几天防守非常严格,‘最后’那天大部分人都在主楼把守,逃出去的概率会更大。” “可是!”陆谨还想再反驳,却又被A100打断: “而且哥,我知道除了我想跟你走,不然你救不了我。我也知道他们看不见你,你也可能……不属于这个时空维度。” “所以,听我的吧。”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劈头盖脸朝陆谨一通乱砍,虽然血肉模糊鲜血如注,但他却没有昏死过去,而是保持着绝对清醒: “你说……什么?” 说我不属于这个时空维度? 那我属于哪里? 我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就我什么都一无所知? 如果我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我的归属地究竟在哪? 陆谨像断了电的机械,大脑宕机停止了运作。 A100坐在陆谨身侧,湛蓝的眸像日光下的海面,又像马里亚纳海沟,深邃静谧,默默地吞下一切痛苦和绝望,最后只留给陆谨一个诚挚的笑: “哥,如果梦醒了,你依旧会选择救我吗?” 带我逃离这种是非之地,让我不再痛苦,不再绝望,不再饱尝分离。 陆谨空洞的眼神恢复些许神采,他笑着拢住A100的手,笑得坚定又苦涩: “如果我真的不属于这个维度,都想着来救你出去……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A100将手从陆谨掌心抽离,眼神始终停在陆谨脸上,从未移开。 他可以清楚看到对方失落了一阵,但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他将陆谨空落的掌心用自己的手心贴住,手指至上而下破开对方蜷曲的手指,慢慢将自己的五指并进陆谨指尖缝隙中。 严丝合缝牢不可破。 陆谨将另一只手覆在A100手背,郑重道: “那就证明,我是专门为救你而存在的。” 不知道过往没关系,看不到未来也没关系,不属于这个维度、要用性命为赌注也无所谓。 至少他在这里,是为了救A100号而存在。 A100眼眶里似乎有光飘过,他凑到陆谨颈侧埋下头,额头抵住陆谨削薄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 是啊,为什么? 陆谨也想知道。 明明是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为什么总是会牵动着陆谨的心绪,为什么会让陆谨心疼,甚至能为之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因为同情?因为喜爱?还是其它? 陆谨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说,无解。 或许在他和A100号逃出生天后,就会有答案了吧。 陆谨心怀期待地想着。 骚瑞宝们久等了,这章依旧是走走游星繁和游星河的感情(不喜欢可以跳过,另外再走走A100和陆谨的,嗯对 明天大概不会更,对不起因为最近腰肌劳损太疼了,加上专业考试所以更得不规律 国庆节会加更,另外这几个章节可能会和后面的剧情连在一起,嗯对 但大家也不用太纠结这几个章节的逻辑,尤其是陆谨的,因为他进入A100的情节开始,就代表了失序,混乱,荒诞 就像A100的过往。 另外小陆目前是一个父爱泛滥的状态,嗯对(我话好多? 最后,大家久等了(我话真的好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24章 第26章 第25章 长达半年的集训让时慎行性情大变。 他在这里收获了赞扬、掌声,感受到以前从未有过的优越以及尊重。 天资的卓越和身份的显赫让他立于至高之巅,寻常人在集训营里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与他的天赋堪比。 他是最受重视最有天资的狙击猎手,也是培养成本最高的狙击猎手。 众星捧月,成绩卓绝。 因此他对任何一个人都很友善,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弱者,他也会施以关怀和帮助。 一直都是这样的。 时慎行刚结束一天的训练,回到宿舍时却没看到什么人。 刚好瞧见有人路过,他随手拦住,疑惑道:“他们……人都去了哪里?” 那个人说是集训营来了个新人,天赋不高,但入营考核成绩非常不错,所以备受上级青睐,大家好奇,所以都想去看一看。 起初时慎行并不在意。 直到那个传说中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走本属于他的荣光、掌声、钦羡的目光…… 众星捧月的高台从来不独属于任何人,时慎行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拉下来,撕碎光鲜外表后,揭穿他最丑陋的内在。 自卑、敏感、弱小。 他一天比一天焦躁,害怕曾经美好的一切就此消亡。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去找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新人—— 月白的发,猩红的眸,还有那张桀骜的脸。 明明是初次相见,却让他愤怒高涨,好像那张脸和他有什么苦大仇深。 那张脸的主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道: “属于你的东西,我都会抢走。” 这句话狠狠刺激到了时慎行,他想上前质问对方为什么,可却被压在原地无法动弹。 恍惚间,他耳畔又回响起父亲严厉的责骂与打击,众人的讥嘲和不在意,从神坛上跌落的剧烈疼痛让他无法承受。 时慎行到最后居然痛苦地倒在地上干呕,极力思考这张脸怎么会让他这么熟悉? 定时炸弹倒计时完毕总会爆炸,时慎行也是如此。 刹那间所有熟悉又陌生的回忆一股脑涌进他脑中,眼前景象分崩离析,一切画面走马灯似地在他脑中闪过,最终他怒斥一声,彻底撕碎眼前这些记忆—— 哗啦! 一滩温热的液体刚好溅在他脸上,和满身热汗融在一起。 时慎行本能地不想让血迹流入眼睛,很懵懂地眯了眯眼,然后才伸手揩掉脸上的污迹。 视线再往前延展,他差点再次呕吐。 他好像是从一枚茧里掉出来的,因为身上还残存着部分粘液,刚刚经历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极度真实的幻梦,那种恐惧还很清晰地印在脑海,无法消散。 徐言没事人似地戴上手套,踏过遍地2S异能怪碎裂的尸体,眼神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扫过,虽然没有开口,却总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压力。 时慎行还没从那场漫长的梦魇里清醒,有些窘促和迷惑: “这里是……哪里?” 徐言这才回身,没有先回答,而是问:“你和陆谨,有什么矛盾?” 时慎行没想到徐言会向他了解这种问题,愣在原地。 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徐言在研究所的名号,不惹是非,不问对错,不计黑白,是个短短三年就坐上海晴研究所高位的顶尖研究员。 没有靠山,没有好友,更没有家庭。 时慎行一直觉得,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去过问太多是非纷争,包括他和陆谨的仇怨,或许徐言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因为不值得,对他而言没有利益,也没必要。 但好像是他猜错了。 明明对方没有采用任何压力措施,只是单单站在面前和他好好说话,他就已经感到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刺骨的寒意从后背渗透,时慎行被压力得说不出话,双手无意识地发抖,眼神乱飘没有焦距。 徐言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反而更往前半步,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施压者: “现在我问,你只需要回答。” 时慎行脖子像发条卡住般,抽动着无法转向,他不自主往后退,强行镇定:“……你问。” …… 三天谋划,陆谨演戏过无数次,也亲身用自己设计的逃脱路线逃到外面过,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距离第三天一早还有两三小时,陆谨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A100在他侧边直勾勾地盯着,也不肯合眼。 许是A100的目光太滚烫,烙在陆谨脸上都有些烧得慌,他索性侧过头去和A100面面相觑,对方湛蓝的眼眸在漆黑中闪着细碎的光。 “看这么久做什么?”陆谨似笑非笑,伸手摸了摸A100的头:“又不是之后看不到了。” A100沉默了片刻,脸上表情隐匿在夜色里,让人看不真切:“……我只是紧张,怕有什么差池,再也见不到你。” “说什么傻话?”陆谨似乎想让A100安心,用力地搓了几下他的头,声音里含着笑:“我早就计划好了,不会有万一,放心。” 事实上陆谨心里也没底,但很多事情只需要他来背负就好了,A100已经品尝过太多苦楚,陆谨忍不下心。 A100眼睛更亮了些,开始畅想逃出去后的生活: “出去过后,我们要去做什么?” 陆谨等A100问起才想到这茬,他没有以往记忆,但尤其钟爱值钱的东西和安稳的生活,就像对此有天生的吸引力般: “等出去了,我应该会弄一块地,养一些猫,再多赚点钱过好日子吧。” 他的愿望太朴素,太不出众,无疑是千千万万心愿中最不亮眼的那一个,但A100却听得津津有味,对陆谨所描述的生活也很向往: “我没出去过,听上去很好玩。到时候能带上我吗?” 他自从被关到这里成为实验体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外界的日光,自然对一切都十分好奇,哪怕是平平无奇的小事。 陆谨又是一阵心痛,挪动身体更加靠近A100,向他虔诚承诺: “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带上你的。” 所以就期待吧,期待和我一起出去的那一天,期待和我一起拥抱新生活的那一天。 期待有我的那个未来。 陆谨心安地想着,竟然奇迹般地睡着了。 唯独A100的眼一夜未合,长久地睁着,死死地焊在陆谨身上,烫得像是要烧出个洞来,又好像带着隐忍的伤痛,无可言说。 这场好眠并不久。 陆谨醒时,一睁眼就望见湛蓝色的双眼,就在距离自己极近的正前方。 A100正蹲在床边,一只手轻放在他头上,指节上缠了一圈他的头发,似乎有些出神,嘴角带着一点不达眼底的笑。 陆谨觉得奇怪,猛眨两下眼后蹭起身,刚起床的声音还有些哑:“怎么不叫醒我?” A100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转头笑道:“时间还早,我想让你多休息。” “万一在我睡着时他们把你带走,那么多努力不久白费了?”陆谨扣好衣服扣,半开玩笑地说完,走过去拍了拍A100的肩背: “准备好的话,就出发吧。” 出发逃向昨晚他们所期望的以后。 “……你决定好了吗?”A100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随后站起身,手指略微蜷紧,再次开口:“真的,准备好了吗?” 陆谨似乎品出A100还有些许顾虑,转身搓了搓他的头: “当然。” 今天的巡逻员果然如A100所说,少了很多。 陆谨从未带A100行进得这么顺利过,两人很快就按照预期路线走到第一处节点,准备爬上通风管道潜往下一层。 事实也正如陆谨所料,他无法主动去救A100,但A100却可以有自主求救意识,从而达成和他逃离的目的。 只是这里的廊道监控密布,就算当时没被巡查员发现,手脚不够快的话,也会启动防御警报系统。 到时整个廊道都会布满红外线,未经许可进出的人稍微触碰就会启动机关,即刻射杀。 但陆谨早已算到这一步,清楚通风管道内不会被这种红外线照射,且这是唯一一条离外界最近的出口,他没有理由不走。 天有不测风云,陆谨刚把A100拖上管道,后脚巡逻员便赶了上来。 “快!”他用力将A100送进管道,自己三下五除二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内极其狭窄,A100身体发育不全削薄瘦弱,爬这段路还好。但陆谨毕竟是个成年人体型,多少还是有些为难。 外界满是警报的响声和巡查员杂乱的脚步,震天响的鸣笛声盖住两人的心跳,他们片刻不敢停留,用近乎逃逸的速度不断往前爬行。 而身后的巡查员很快也追赶上来。 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我们得赶在他们到达外界之前抵达出口!” 陆谨急促地交代,满身热汗,心跳如擂鼓。 A100回身看了一眼陆谨,加快速度卖力往前爬。 通风管道并不长,两人在力竭之前看到了光亮。 陆谨欣喜若狂,一想到那点零星光辉背后是和A100所向往的未来,他就忍不住喜悦和期待。 幸福和他近在咫尺,他怎么能不奋力往前扑抓?! A100率先抵达,本该一脚踹开阻拦的隔板,他却少见地犹豫了片刻,削薄的肩背抵在冰冷的通风墙面,神色复杂地回望一眼陆谨。 陆谨尚且在无尽的欣喜中,丝毫没发现A100的反常,催促着他快点打开隔板。 A100紧皱着眉头,转过身时表情变得异常痛苦,他咬紧牙踢开隔板,率先出了管道。 陆谨殿后,从管道跳下的一瞬,却猛地僵住了全身—— 这里没有他臆想中的未来。 虽然感冒还没好,但我身残志坚,质量不算很高对不起大家,下一章就是彻底揭秘了,有些许搞笑成分在(确信,会比这章剧情精彩些,周六咱不见不散~ 我得继续好好养病了(咳嗽 ps: 我们至今仍未得知徐言到底和时慎行说了什么[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25章 第27章 第26章 陆谨从没想过,他所期望的一切会全部毁在他面前。 A100站在他的对立面,立于风口浪尖,湛蓝如海的眸波澜不惊,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他瘦削的肩背上覆满戴着惨白手套的手,身后是静默地堵在廊道,望不到边际的巡查员。 窄小通风管承接着陆谨的全部期望和梦想,却没人告诉他,那对面并不是什么理想乡。 而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另一个地狱。 眼前景象依旧是延绵无际的白墙,没有窗户满是监控的廊道。 永无止境。 “……怎么回事?” 他还存有侥幸心理,强颜欢笑:“怎么会……” 这不应该是出口吗? 明明他之前也来过,试验过无数次,这里分明就是通往出口的路! 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A100无动于衷,站在一堆巡查员前,没有丝毫反抗意味,近乎冷漠地凝视着陆谨,像在看陌生人。 陆谨缓缓将视线挪到A100脸上,不管对方眼神多么让他刺痛,绝望地、无助地说出那个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不可能有出口?” 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这么久? 又为什么要让我萌生对你施救的想法?! 你到底是谁!? 混沌、失序、荒唐和绝望淹没他,眼前景象又开始分崩离析,他干咳着跪倒在地,眼前只剩A100隐忍的痛苦表情: “这本来就是一场荒诞的梦啊。” “为什么……你还不醒来?” “陆谨……” “难道你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吗!” 哐当! 眼前景象骤然崩裂,如碎裂的镜面,每一块残缺的碎片都盛满他的回忆。陆谨嘶吼出声跪倒在地,双手贴在脸间,从指缝里渗出暗红的鲜血,慢慢地越滴越多。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出去,陆谨。” 恍惚间,A100的声音又在耳边徘徊。 陆谨还是不肯挪开双手,死死将其按在脸上逃避,不肯去直面外界。 “这就是一场局。” “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 A100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陆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到了极限,整个身体就像要炸开一般胀疼。 “为什么……” 半晌,他的指节分开一条缝,露出猩红的布满血丝的眼,四处搜寻A100的踪迹,却空无一物。 但A100的声音依旧存在: “因为你不属于这个维度!” “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哪里!” 话音刚落,陆谨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入另一个空间—— 红灯闪烁的长廊,漆黑的手术室,眼前被贯穿的自己,和被掏去心窝的A100。 不管看多少次,经历多少遍,陆谨的心还是会停跳两拍。 大脑像触电般接上了什么被自己遗忘的细节,只有这时,陆谨才一点点地拾起,慢慢地拼凑—— 为什么他明明没有记忆,却知道那个怪物是钻石心人? 为什么他从没思考过自己是谁? 为什么他没想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对救A100这么执着!? “想起来了吗?”A100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陆谨耳畔,带起一阵叹息:“还没想起来的话,那就看看这个吧……” 画面一转,陆谨眼前血红陡然消失,他蓦地穿梭空间,回到了那晚和A100分别的休息室,那里承载着他们幻想和希望的星空。 陆谨看着天窗外浩瀚无垠的宇宙,如搁浅之鱼,双唇颤抖着,抬高手想全力去触碰。 乍然,星空即刻化为泡影,就像荧幕被遥控器关掉般,露出最原始的内里,一点点崩碎瓦解掉陆谨心底的那点防线—— 原来那片星空是假的。 是全息投影映出来的,是A100编造的精美谎言。 所谓的未来,所谓的希望,所谓的承诺。 无非是A100缔造的幻想。 “可是为什么?” 零碎的记忆充斥陆谨混乱的大脑,他依旧跪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强撑着一口气问A100: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如果A100想利用自己逃出去,那就不该亲手在陆谨面前打碎这些谎言;相反,如果A100不想逃,也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安静片刻,A100突然笑起来。 陆谨只觉得心口莫名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炸开来,难以自控。 “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 “那我一定会选你,陆谨。” “因为我存在于过去,你存活在未来。” “你还有没完成的事。” “所以,快点醒来。” 时间仿佛静止,陆谨脑中记忆飞速重组排序,四肢澎湃的力量充满他每一根血管,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眼前星空消失,他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前。 陆谨本能性地朝里走,纵使里面暗藏的东西再可怖,他此刻也无惧无畏。 A100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黢黑的房间从里伸出无数触手缠绕他全身,迫使他往里进。 ——所以,快点醒来。 ——快点醒来。 ——醒来! 啪嗒。 屋内的白炽灯突然打开。 陆谨脚下全是暗红的血,几乎要流成一道蜿蜒的河。 他顺着血流往前看,A100惨白的脸映入眼中,明亮的蓝眸被蒙上一层阴翳,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心口开了一大块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 轰! 巨大的爆炸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时慎行掀飞数米远。 徐言很淡定地看着朝自己飞过来的时慎行,很谦让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脸刹着地。 似乎怕时慎行追责,徐言还很贴心地补了一句: “手滑,没接住。” 时慎行破天荒地没有追责,紧抿唇拍掉身上的沙尘后关心起爆炸来源:“怎么回事?” 徐言的眼神很意味深长,他循着爆炸声看向源头,不紧不慢启唇: “他们出来了。” 时慎行:“?” 还没等他缓一口气,远处猛然再度掀起的气浪又毫无征兆地将他拍翻,实打实地撞在了身后突起的圆石上,晕死过去。 徐言心情貌似非常不错,眼底闪着兴奋的光。他捏碎一直握在手中的空试管,玻璃炸成细小的碎片散落。 陆谨的融合阈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花海正中心,陆谨从茧房里爬起来,身上满是粘稠的液体,整个人像刚从蒸笼里拖出来的一样,还冒着热气。 腹腔里翻江倒海似重锤般疼痛,陆谨干呕出声,又啐出一大滩墨绿色的粘液。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那场真实的幻梦里—— 说是自己救A100,但实际上却不知道是谁在救谁。 反正不管他怎么做,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这本就是一场死局。 如果他不清醒过来,那么死的就不止是A100。 因为A100是不可改变的过去式,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因为另一个维度的人而篡改。 所以,A100用命让他醒过来。 他只是有太多不明白,还没来得及问。 一直藏在暗处的鬼手再次现行,搅起狂暴的沙尘裹挟一切,陆谨站在风口中心的花海,看漫天花瓣被卷入沙暴之上。 随即地面四散龟裂,藏于最深处的异能怪破开地面,茫茫无际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而更危险的,往往潜藏于这些障眼法之后—— 沙暴中隐约走出一个人影。 肉眼可以分辨,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形,但却比寻常女性要高不少。 四周异能怪的高浓度气味超标,陆谨紧拧着眉攥紧匕首,大战一触即发。 徐言在外也被成群的高级异能怪包围,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先前看时慎行从茧里破出时,他发现对方身上有被寄生的现象。 陆谨肯定也不例外。 时慎行不能不管,陆谨更是如此。情况棘手,必须要在寄生物孵化和融合完成之前解决掉这些怪物。 简单思考后,他将视线挪到停在远处的载舰上。 风眼处,陆谨陷入混战。 这些异能怪都发生过变异,鳞甲比寻常异能怪还要坚硬,且等级一定都不低于S级。 按理来说陆谨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但他此刻却像被赋予了无穷尽的力量,唯有杀戮才能让全身燥热获得片刻纾解,无人能与之匹敌。 这些异能怪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胃里依旧在阵阵反酸,冒出难以形容的腥味。 陆谨跟完全没感受到似的,双手挥开匕首便斩落两只怪物,不断往前推进,双眼布满血丝,脸侧和身上也长出细嫩的鳞片。 如同那些异能怪一样。 他无暇顾及身体的异样,满脑都是和A100相处的画面和疑点。 其间最让他难以理解的,就是为什么A100会长着一张和徐言一样的脸。 虽然说男大十八变,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对于徐言,陆谨不说了解性格和背景,单凭那张脸,他还是清楚个七七八八的。 尤其是那双太有辨识度的眼。 可为什么徐言会以A100的形式出现在幻境里,还帮了他? 而且如果那些幻境有一部分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徐言过去是否又真实地经历过A100所发生的这些事? 陆谨越想越头疼,泄愤似地斩落一群异能怪,脚下的沙地竟毫无征兆地裂开! 须臾之间,时间仿佛都为之停滞。 一直藏在风暴中的女人缓缓现行,刹时间所有异能怪为之让道臣服,巨大的压迫力几乎要将陆谨的骨头都碾碎成粉末。 但很显然,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碾压。 早在几十年前,最后一只3S异能怪便已被海行星宣布彻底消灭,单是一只3S怪就可抵千军万马。 当时为杀那一只,无数顶尖猎手前仆后继,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甚至连多年和海行星交恶的雅斐丝都暂时放下恩怨与之共进退,巨大的代价让两颗星系休整数年才渐渐回暖。 陆谨听说过,3S异能怪不同于其它异能怪,极其趋近人形,不过身上也会长满鳞甲,可以是男人或女人的外形,雌雄同体,能通人语。 眼前这个女人显然符合3S异能怪的标准,但且不提这种超高级怪物早已被灭绝的事,陆谨还是从一些细节处发现了端倪—— 这个怪物身上大部分鳞片显然没有完全成熟,且虽为人形,面容五官却和钻石心人大差不差。 鉴于前面也出现过伪A级异能怪的案例,陆谨大胆猜测,这只异能怪也在进化为3S级怪的边缘,属于2S级。 想此,他呛咳出声,匕首插进沙土间,硬着头皮和居高临下看他的女人对视,嘴角扯出一抹笑: “把我拖进幻境里的,就是你吧?” (卡文了,之后会把A100的这个坑圆回来,明天估计有事更新不了,在这里下跪求饶了) 小剧场: 洚:这边想问一下徐究员看到小陆被寄生,肚子里有新生命的感想(递话筒 徐言:(推眼镜,笑)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洚:(愣住,闭麦)掐掉,导播导播!这段掐掉!! 刚战斗完不明所以的陆:?(微笑jpg) 大副本快完结了,27章后开始走感情了,不虐放心看,另外求点预收《点睛纸人也能撅翻天下》,复仇爽文巨好看,点个收藏好不好~[青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26章 第28章 第27章 “A001……” “A001……” 女人五官模糊,身上部分鳞甲略有残缺,十指上生长着尖利钢爪,四肢头顶乃至心口空洞都布满墨绿色晶簇。 陆谨听不清她到底在念叨些什么,揩掉嘴角渗出的血,再次站起对其猛攻。 反正逃也逃不掉,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女人虽然并没成为3S级的异能怪,但力量仍然不容小觑。 盘旋于茧房的藤蔓成为她最顺手的武器,每挥动一次都好像能撕裂空间,音爆声响彻陆谨耳畔,他不得不将精神高度集中于躲避。 稍不注意就会命丧当场。 身体里暴动的力量固然强悍,陆谨感觉全身越打越躁动,渐渐地竟能看清女人的所有招式,灵活应对! 手里的武器也仿佛在此刻新生,比以往还要顺手强悍。 他转过匕首,抓准时机切落了好几只藤蔓,顺带从腰包里掏出几颗改良震爆雷抛向女人! 轰! 震天的几声巨响,炸弹仅仅炸伤女人身上部分新生鳞甲。 爆炸可能产生的气浪很强,陆谨将双匕插在沙地半跪在地上。 气浪沙尘吹飞了陆谨的破烂斗篷,不知所踪。 女人吃痛,尖叫着后退,竟有退败的气势。 陆谨呼出一口热气,感受体内血液的涌动,再次发动迅猛攻势! 女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似乎被陆谨激怒,啸叫着挥手扭曲周遭空间,像是又要将陆谨拖入幻境,藤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朝他袭去! 陆谨也有察觉,退开后回身闪躲袭来的藤蔓,还没缓一口气,周围盘踞的异能怪就都受到指令朝他拥去,躲避不及被女人单手刮过腹部,皮开肉绽。 “…咳。”陆谨重重砸在沙地上,呕出一大滩血。 刹那间,战局扭转。 女人遣散开异能怪,踩着沙土来到陆谨跟前,单手抓起他的脖颈,一把将其举起。 陆谨额头青筋暴起,窒息的强烈不适感让他求生欲达到巅峰,但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全黑的眼珠没有焦距,陆谨却总感觉她在直勾勾地盯自己,从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话。 陆谨仿佛受了某种蛊惑般,也跟着女人一起念出口: “A001……” 他感受到女人的靠近,四周风沙好像都静默下来,他快要溺死在女人的眼睛里,几乎喘不过气。 “醒过来!” 砰当! 破空的一声巨响,不知何时又醒转的时慎行突破重围去往陆谨身边,鼻青脸肿的,身上沾满沙尘。 他迅速切断女人缠绕在他全身的藤蔓,顺手扶了陆谨一把,隔着狂风大吼: “别被蛊惑了!” 陆谨失焦的眼重回清明,他不懂最想让自己死的时慎行为什么会出手救下自己,但显然现在不是该思考这个的时候—— 女人身上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藤蔓分裂出更多枝杈,周围空间被再度扭曲,数只异能怪卷入其中化为血雾。 陆谨紧拧着眉和时慎行对视,答案统一—— 女人在强化自身。 “之前战斗的时候,我发现钻石心人的弱点就在心口,她的构造虽然复杂,但大体和钻石心人差不多。”时慎行拿起狙击枪,快速道: “我掩护你,你去攻击她的心脏。” 陆谨意味深长地瞄一眼时慎行,下一秒直接往前狂奔,挥斩开数只拦路怪,利用体内奔涌的力量直逼飞向半空操纵空间和异能怪的女人。 时慎行很默契地帮陆谨补掉身侧可能造成威胁的怪物,不断在烟尘中奔走,丢出震爆雷炸飞一大群异能怪。 陆谨还是感觉意外。 他甚至连进攻的信号都没有给对方,两人却意外地一拍即合。 本来势不两立的两个人,居然在紧要关头把后背放心交给了对方。 陆谨轻笑一声,翻身站上藤蔓,以惊人的速度击溃女人防线,手里顺势抛出钩爪抓住女人肩部,腰身用力往前荡,手里匕首反转,刀刃直插女人结晶包裹的心口! 时慎行在地上目睹这一幕,瞳孔里那一刻满是陆谨飞跃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还没被徐言打破的那层防线,好像因为某些东西碎了。 现在他终于肯心服口服的承认,陆谨的确比他强。 这第一名和直接晋升B级猎手的殊荣,他完全配得上。 自己技不如人,没有胆识,就该多历练,而不是把责任推卸在陆谨身上。 原来他嫉妒的,羡慕的,都是他一直未曾真正拥有的。 刀刃本该按预期插入女人心口的,可就在这种关键时刻,陆谨体内奔涌的力量骤然缩减,刀刃刺到一半就再无法进入更深。 周身像被打碎了骨头般,钻心的疼一股脑涌进陆谨神经,剧痛快要让他发疯,他咬破了嘴唇拼了命地想将匕首插入,却纹丝不动。 时慎行意识到情况不对,冷汗一瞬流遍全身,本想帮忙解救,无奈被异能怪拦住。 他眼睁睁看着女人将心口前的匕首挤出,一掌穿透陆谨腰侧,血肉模糊之余,身后的藤蔓也猛地变成巨大的茧房,像是要将陆谨再度塞入幻境! “陆谨!!” 时慎行连续两枪打爆一串异能怪的头,嘶吼的声音大到分了叉。 远处骤然爆出冷蓝的闪光,如山层叠的异能怪和风沙完全挡不住这股力量,每一击都能掀起巨大的风浪! 就连时慎行身侧准备围剿他的怪物都没幸免遇难,他再次看愣了。 闪光抢在最后一秒从女人手里劫走了陆谨! 陆谨被贯穿的腰侧喷涌出鲜血,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这一击捣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嘴里呕出的到底是血还是器官组织。 反正很疼,疼到他都想哭,疼到他委屈得想呻唤都没力气。 太他妈操蛋了,给我开挂又不说有时效性。陆谨还有心思在脑海里逗趣,又呕出一滩不明物,准备等死的时候身体陡然一轻,好像稳当地落进某个怀抱里。 他以为自己死了,身下躺的是床。 原来死这么舒服啊,所以我为什么不早点去死?陆谨混乱地想着,眼前景物飞速变换,像在走马灯,最终在硝烟弥漫中合上双眼。 “带他走。” 徐言不知什么时候把载舰开到暂时没被异能怪侵扰的角落,一边亲手给陆谨注射3S血清,一边迅速又轻缓地帮其绑上止血绷带,然后抱进维生舱里。 时慎行脑子意外清醒得很快,他知道徐言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现在是陆谨的命耽误不得,于是分秒必争地应了下来。 徐言没说话,略带警告地看了时慎行一眼,没再多说,转身施行指令关闭载舰舱门,纵身跃下。 女人已从半空降落,遣散了风沙和异能怪,像一具假人,呆滞地愣在原地,嘴唇翕张: “小……言……” “小……言……在……哪里?” “是……不是……小言……?” 徐言双手放在外套兜里攥着,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上去很沉稳,也尽全力将破碎的、不堪的、痛苦而又悲伤的表情隐忍。 这么多年,那些记忆还是如同潮湿延绵的雨在他心里不间断地落下,时间久了就长出了厚重的青苔。 本以为不会再疼,因为他早已没有心脏。 可为什么等他撕开厚重的青苔后,钢铁做的心依旧会流血? 徐言低垂着眼皮,在女人面前站定,一言不发。 “小言……” 纵使时过境迁,眼前男人的模样发生巨大改变,她也依旧能一眼感应。 用她早已被尘封的本能,早就被侵蚀殆尽的意识,再次想起久远的记忆。 没有一个母亲会忘记自己孩子的模样。 纵然对方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是……你……小言……” 女人零碎地说着,耗尽残存的本能,拼了命地凝望徐言,想记住他此刻的模样。 实验让她成为一头没有心的怪物,但爱依旧是本能趋使,即使她的心早被挖空,身上的血也已流干。 “…是。” 徐言没有沉默太久,说话时藏在兜里的双拳攥得更紧。 “走……危险……” 女人没有安静片刻,身体里被改写的力量和基因催动她发出攻击,她强忍住进攻的**,却无法阻止藤蔓朝徐言袭击! 徐言没有躲,任由藤蔓化为尖刺插进自己的身体,湛蓝的血液滴落于沙地,成了一颗颗滚圆而没有沉入沙土里的泪珠。 女人绝望地看着眼前一切,惊慌失措又混沌无序地尖叫着,拼了命地想退开,可怜根本无法做到,反而将藤蔓越刺越深。 “疼……小,言……” “杀……我……” “心……” 女人到最后看徐言没有动弹,用力抬起不受控的手指向自己的心脏,漆黑的眼珠有了浑浊的光: “心……刺……” “杀……” 徐言向来隐藏得很好的情绪在此刻有了崩裂的痕迹。 一直以来他都恨着,恨的东西太多。 恨命运不公,恨自己命途多舛,恨他未能在儿时得到应有的偏爱和关怀。 到最后他回头发现,自己居然只能靠恨才能活下去。 就连见到女人,他也是带着恨的,但更多的是尘封多年的不舍。 可如果计划不进行,事情不继续推进,那他恨的只会越来越多,该做的事情也不会做完,阻碍他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他已经退无可退,他没得选。 “对不起……” 两个痛苦到极致的人同一时间拼尽全力道出这一句话。 既是深藏多年的愧疚,也是别离的信号。 静寂多时,蓝色的花海再次绽放,女人最终阖眼长眠。 那个迷途的孩子,独自一人在蓝色的泪海里枯坐许久。 这章算是一个大副本谢幕前章,战斗场面较多(因为写得马虎感觉给陆谨做的铺垫全都白费了) 徐言其实不是冷血的人,他虽然没了心脏,但也会疼。 因为爱是超越一切的本能。 另外—— 我们至今还是不知道小徐究竟和小时说了什么。 徐言:(威胁jpg)[让我康康] 还有一些小细节,比如——小徐为什么见到母亲后并不惊讶,嗯对,细思极恐(bushi)。[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27章 第29章 第28章 “为什么不救我?” “还不醒过来吗?” 梦里,陆谨一直游离徘徊在A100离开的画面,眼底满是A100血淋淋的身体和空洞的心脏。 A100眼神憎恶而幽怨,一次次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救下自己。 “对不起……” 陆谨只有一次次道歉,不断地循环愧疚。 他一直都在后悔,尽管那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对不起……” 【患者身体机能恢复正常,意识清醒。】 【检测到患者伤口出现剧痛,心率飙升,立刻使用镇静剂。】 陆谨半梦半醒,模糊间又感到手臂间一阵细微刺痛,意识轻飘飘地游了一会儿,终于昏睡过去。 再醒来,游星繁已在病房,背靠窗户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陆谨身上好得大差不差,腰侧被贯穿的地方奇迹般地修复如初,只留下了一块因缝合还未融进身体里的疤痕。 “醒了。”游星繁语气不带波澜,整个人还是显得很风尘仆仆,却让人看不出半分疲态。 陆谨躺的太久,身上僵硬着酸痛,他双手撑起上半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起来,嗓音低哑:“我居然还活着吗?” “不可能让你死。”游星繁双手揣在胸前,语调平平。 陆谨愣了一愣,断线太久的大脑终于重新接轨,他回想起自己被贯穿时好像是有人救下了自己。 时慎行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有徐言能做到。 不知怎么的,陆谨心情有些莫名的复杂。 想此,他简短地问了一句:“徐言呢?也受伤了?” 虽然对方大概率不会,这句话也很像废话,但陆谨还是问了。 不问显得自己没良心。 游星繁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向陆谨,四只眼睛对峙半晌,最终还是他先开口: “他受了点轻伤,没大碍。回研究所了。” 陆谨又觉得意外起来。因为他想不到徐言这种铁似的人也会受伤,而且还是因为他受的伤,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隐秘的愧疚。 他脑中浮现出徐言的那双眼,湛蓝的眸光竟意外地和A100相匹配。汹涌澎湃的疑惑再度卷土重来,陆谨狐疑地看向游星繁,微微挑眉: “这次你来这里,不会又是像上次一样和我玩心眼吧?” 他清楚游星繁每次出现不是带着钱就是带着一堆谜团,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真要玩心眼,你一开始就是输家。”游星繁轻飘飘地嘲讽陆谨一句,没有全盘托出答案,而是先问: “你心里不是有很多疑惑吗?” 陆谨上身微微往后仰,证明游星繁的确说中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这些信息是我应该知道的吧?” “是。”游星繁不假思索。 “好,”陆谨就喜欢爽快人:“你应该知道我进了那只怪物的幻境吧?在里面我碰到了一个叫A100的小孩,和徐言的情况很像。” 都有一双蓝色的眸,就连性格都有些相似。 陆谨问得还算委婉,就算游星繁答得不详细,他也可以大致推断。但万万没想到,游星繁居然真没打算隐瞒,承认道: “你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实验体,就是以前的徐言。” 本就复杂的心情此刻更像打翻的调料台,五味杂陈,陆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在床上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道: “那我在里面经历的……难道都是真的?可他不是被……!” 可他不是被剜心了吗?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到底是谁救下的他? 他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又到底有几重身份? 未出口的疑惑如同拍岸潮水席卷,陆谨完全想不通,脑子乱成一团麻。 游星繁没有正面回答,话里有话: ”有些时候太了解一个人也不是好事,你得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这些属于他的个人**,如果你想了解,可以亲自去问。” “或者说……K。” 这个字母如同某个关键钥匙,触动了陆谨混乱不堪的心,他眸光陡然放空一瞬,像是陷入某种抉择。 陆谨的确对徐言产生了好奇,面对他的心情也的确非常复杂。 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冒着彻底入局无法挽回的风险去找K。 可又想回来,他难道还有能回转的余地吗? 想不明白。陆谨决定暂时将其抛掷脑后,改口问:“出任务之前,你和我说做完这一切,我或许会有一些答案。” 游星繁听此抬眸,略微挑眉,没有说话。 陆谨轻勾着唇,眼神在游星繁脸间游走:“你想告诉我,Elohim计划并不简单,当年还有隐情。钻石心人和Elohim计划密切相关,我也一样。” “因为我是这个局早就布下的一颗子,也是和你、徐言一样的人。” 我们都被改造过,为了同一个目标才聚在一起。 游星繁放下交叠的双臂,眼神流露出些许愉悦和赞赏,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想不到线索分明没多少,你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你果然很聪明。” “聪明算不上。”陆谨笑着摆手,不敢恭维:“只是要做你们的盟友,还是得带点脑子。” “不然……” 陆谨顿了顿,眼神玩味,意味深长: “风险太高。” 游星繁笑着深吸气,略微扬头:“说实话,你的确可以考虑认识认识K,他会成为你的得力帮手。” 陆谨反而挪开目光,笑着垂头不语。 “考虑考虑吧。”游星繁见状,打断陆谨的放空,继续道:“时慎行那小子的事,我都知道了。” 陆谨恍惚间才记起还有时慎行,之前有摩擦,爆发过矛盾,虽然最后莫名其妙帮了他,但陆谨不是个很容易原谅他人的人。 毕竟因为时慎行,他险些丧命。 怕有碍谈话,他不情不愿地问了一句: “所以,他怎么样?” “伤重但比你好得多,是他开载舰把你带回来的。”游星繁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加快了语速: “那艘载舰燃料舱损毁,本来是到不了海行星的。他还算运气好,碰上归队往返的考核官,这才安全把你送回来。” 陆谨不可置否。 游星繁没从他身上看到太多情绪,于是直接把横在时慎行和陆谨之间那根最尖锐的刺拔了出来: “我很好奇,为什么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你达成和解?” 陆谨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半开玩笑道:“总归不是我魅力太大吧?” “说不定。”游星繁意外配合陆谨逗趣,转而道:“他一出院就提交申请准备去集训营深造训练,走之前还拜托我给你捎一句话。” 陆谨来了兴致,眉峰上扬,带起一丝傲人的不羁:“什么话?” “集训营见。” 陆谨没听太懂,微微拧眉,似乎对这句话疑惑颇深。 游星繁早猜到陆谨会这样,又很贴心地解释道:“你知道你这次从五层出来掀起多大波澜吗?” 陆谨隐约感觉不妙,依旧不理解。 “你大战3S异能怪的英雄事迹被载舰摄像头全部记录,现在已经被裁剪加工投放至整个海穹,拿去做鼓励大家当猎手的宣传视频。” “而且你肚皮里带出来的也是混沌渊墟五层的至宝,功不可没。” “所以……” 游星繁说这句话时表面看上去是祝贺,但陆谨听着却总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事实证明,游星繁的确在幸灾乐祸: “我向公司高层提出决议,晋升你为A级猎手。” “恭喜你,升职加薪了。” 陆谨:“?” 所以为什么他激情战斗的画面会被循环播放?这是什么羞耻度测试吗? 而且他肚皮里带出了什么东西? 蛋吗? 陆谨一个人在原地放空半天,再回神想找游星繁时,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他吃瘪,脸色比被喂了苍蝇还难看。 妈的。 …… 陆谨在医院躺了半天后实在无聊,强烈要求出院后,他正式踏上回海穹的载舰。 正如游星繁所说,他的高清战斗视频的确日夜在各大高楼的全息屏回放。 并且获得反响非常不错,短短半个月时间,他就已经从籍籍无名变成声名显赫的陆猎手。 名声躁了半个月,无数采访约谈都被公司包揽处理,陆谨一个人在病床上清净地躺到醒转,本以为会这样一直清净下去。 直到他回到边境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欧帕图家门口围满了人,大多是邻里乡亲,小部分是当上陆谨粉丝的崇拜者,唯独没见到采访约谈的人。 应该是被公司预处理过。 陆谨本以为是一场拥挤且混乱的打扰,没想到走进看欧帕图才是罪魁祸首。 “大家都排队啊!慢慢来!” 阿佑还在侧帮他打下手,吆喝着让围成一团的人排好队,手里拿着一大沓陆谨的照片。 “100信用值一张签名照啊!走过路过别错过!” “亲手限量签名10000信用值一张!!!” 阿佑卖力地拿着陆谨照片招呼“客人”,欧帕图就躺在逍遥椅上一边抽烟一边收信用值。 比无奈先到来的是心安和幸福感。 陆谨看着人多,不想在这个时候现身。于是侧身躲进小巷,远远地揣兜看着这幕,指腹抚上腰侧刚好不久的伤疤,好像郁结在心里的结松掉了。 这下阿佑可以买新衣,欧帕图可以重建住处了。 陆谨心底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久违地露出真切的笑,转身离开。 回到集装屋,陆谨本想着过两天再去触徐言这个霉头,结果对方已经不请自来。 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黑框眼镜和过眉的刘海。 无数疑点又如潮水般涌来,让陆谨对他的好奇达到一个小高峰。 在这副皮囊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东西? 他真想看看。 陆谨一边想一边往前走,对徐言的突然出现已经司空见惯,四目相对,他已能做到从容接受: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我?” 对不起又咕咕了,因为最近太忙了,十月底还得考试,要弄的事情好多…… 在想下一本开古耽还是咸蛋了,要不开个重生(或穿书)的豪门恩怨,看攻受感情拉扯的酸甜拉扯?(大概也是有些狗血的,嗯对)应该是以前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吧? 喜欢这种……谁能帮我做决定……[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28章 第30章 第29章 29. “时间等久了,肯定会迫不及待。”徐言并没否认他想见到陆谨的事实,眼尾勾着完美而浅淡的笑,像艺术品。 陆谨眼眸失焦,他是真的很喜欢他这张脸,不知不觉间又看得愣了神,直到徐言再次说话才反应过来: “不能进去吗?” 陆谨这才看向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已降下小雨,虽然海穹有穹顶庇护,淋上一些也不会生什么大病,但多少有些不礼貌和不健康。 于是陆谨欣然应下,刚好自己也有不少事情要问。 徐言再度将双手揣进包里,顺理成章地尾随陆谨进了集装箱改造的小屋—— 屋内陈设他十分熟悉,简陋又简单,四只脚都有些劈叉的床,一眼望过去屈指可数的家电,一目了然。 徐言有些戏谑地想,住在陆谨家的人一定不会找不到东西。 因为稍微扫一眼就知道整个房间有哪些物件,是贼看了都要留信用值的程度。 徐言眼神掠过房间里的每一寸,最后落在陆谨那张又瘦了一小圈的脸上。 短短半个月未见,他又在原本削薄的基础上又少了一圈肉,甚至无需仔细看,都可以一眼望见陆谨脸侧的凹陷和凸起的颧骨。 和研究报告里写的一样,融合会消耗一个人的生命力和精神力,相当于是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粉身碎骨。 徐言越看眼神越深,看陆谨操忙收拾杂物的背影,双手抱臂单侧靠在墙上,冷不丁地问: “吃饭了吗?” 他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喜欢带着答案问问题。 陆谨收拾完东西,回身狐疑地看一眼徐言,以为是他饿了,挑眉道:“你没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但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 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后院种的几颗有机菜。 “没关系。”徐言露出一个很真诚的笑,像是真的不介意陆谨吃的到底有多糙。 陆谨见状也不客气,直接从后院把几颗培育不易的蔫儿巴青菜连根拔起,很奢侈地招待了徐言。 要知道在当下海行星的环境下,非专业培育植物的难度极大,就算是在整个星际最繁华的海穹,平常生态环境依旧不足以支持种出植物。 可见陆谨对这几颗蔫儿菜的上心程度。 徐言还是靠在墙上,看陆谨起锅劳作的身影和放在案板上的青菜,又道: “种这几株,你花了很多心思。” 陆谨知道徐言说的什么,略微瞥眼扫过青菜,一边笑一边起锅: “都是我闲着没事种的。现在吃的全是混合流食,那玩意儿顶多算个生命体征维持餐,太难吃了。我又买不起城区里的高档食物,就自己种了打牙祭。” 照理说培育的成本要比直接买高不少,很显然陆谨一定是用了更便捷的方法去养活这些植株。 徐言眼神落在陆谨翻动锅里食物的手上,追着陆谨的话尾问: “用的什么培育方法?” 陆谨有些好笑地转向徐言,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是先征求意见:“你真的要听吗?” 就不怕听了吃不下去? 这句话本来还有后半段,但陆谨还是想保持答案的惊喜感,所以没有说出口。 “当然。”徐言不和陆谨作对时意外配合,很捧他的场。 “猫粪。” 陆谨甚至没等徐言话音彻底落下,便将答案宣之于口,刚好青菜也烹饪完成。 他掐准了时间不给徐言反悔的余地。 然而徐言却没发表任何意见,也没体现出任何嫌恶或不适,另辟蹊径道:“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些种子。” 这让陆谨实打实惊讶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徐言,好奇调侃道: “徐究员在种植方面也颇有建树吗?” 徐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走到餐桌前同陆谨坐下,不着边际地说: “你对我的敌意少了很多。” 陆谨单手替徐言开了一罐小麦啤,听到徐言这么说过后轻笑两声,眼尾弦月似地弯起,回答得很轻松: “因为你救了我。” 徐言没说话,一双眼很认真地停在他脸上,像是要把陆谨整个人看化,看透。 陆谨看徐言还没放弃追问,于是丝毫不掩饰地迎上他目光,也学着徐言的样子,认真郑重地解释: “我不是个很爱记仇的人,你也救过我不止一次,即使总是把我推进火坑里。” “但我最近又仔细想了想,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互惠互利的。” “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和大额信用值。” 陆谨喝一口啤酒,指腹划过啤酒瓶身,一小片水渍被抹平,他的手微微用力握住,说出思考许久的答案: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对你有敌意。但这不代表,我对你的怀疑会减少。” 欧帕图和阿佑的生活的确在徐言来之后得到了改善,这点陆谨不否认,也会继续和徐言合作下去;但关于徐言的身份,徐言的背景目的乃至一切…… 陆谨无法不好奇。 “所以,”徐言放下碗筷,湛蓝的眸泛着光彩,貌似早已在等待陆谨说出这句话: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陆谨脸色没太大变化,也放下碗筷和徐言对视。 他早知道徐言这次来肯定不是来自己家里蹭饭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在等自己先开口,然后回答既定的答案罢了。 相反,要是自己不开口,徐言也绝对不会再提。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也是徐言得利。 反正怎么看下来,徐言都不会亏。 这首算盘打得,陆谨无奈笑着,自愧不如。 “首先,你说‘融合’要强刺激的事物催化,要么战斗,要么药物。” “而我在战斗之前就已开始‘融合’,所以这足以证明,你一定给我使用了后者。” “刚好那支3S异能怪血没了。” 陆谨笑得有些牵强,几乎是吊着嘴角在说话,眼神翻滚着徐言看不懂的情绪。 他放在餐桌上的手微微蜷起,似是默许了陆谨的推测,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笑着等待陆谨的下文。 “所以早在研究所遇到你的那天,你就料到会在β星发生这些事。” 陆谨想这些的时候,脊背总是很凉,徐言的城府深到让他觉得发指。 万事万物逃不脱他的妙算,一切相关的牵涉进计划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棋子。 这很可怕,也同时让陆谨想到一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促就了现在的徐言? 真的如游星繁所说,是幻境里发生的那一切吗? “有变故。” 徐言两手并在一起,修长的手指交叠于指缝,手背上血管青筋清晰可见,苍白而有力,再一次勾走陆谨的眼神: “时慎行是这场行动的意外。” 陆谨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毕竟自己要是莫名其妙死了,那徐言的心血可能就白费了: “也对,如果我死了,你的计划会瘫痪。” 徐言并不否认,指腹在手背上敲了两下,眼底笑意深沉,声音有些低哑,带了些缱绻的味道在里面: “不止是,” “如果你死了,我会很苦恼。” 海穹这座城的夏天,就连晚风都带着醉人的味道,陆谨手里握着的啤酒罐底积了一圈水痕,他的指尖被濡湿,泛着细碎的光,脸似乎因为酒精原因有些发红。 到底是他酒量变差了。 陆谨眼神放空,整个人好像进入了某种神游天外的状态,目光直接跳过徐言的脸飞向门外赤红的晚霞,然后他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脉搏。 酒气有些蒸腾,一阵温热的晚风扑在陆谨脸上让他回神,他这才尴尬地摸了一把后脑勺,嘴上却很游刃有余: “那看起来我在徐究员的眼里,还算是个很重要的……合作人了?” 徐言没搭话。 陆谨也不再继续这个可疑的话题,刻意模糊了幻境里A100的称谓: “我还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我在幻境里会那么执着地救一个人,这不合常理。” 甚至他现实醒来后还是会有心痛和遗憾的感觉,看着A100,他再无法思考,只想救出对方。这不是陆谨一贯的作风。 徐言推了推眼镜,嘴角噙笑,貌似在回忆一件很可笑的事,这让陆谨内心隐隐泛起不安。 也刚好被陆谨赌对了,这的确是一件离谱又好笑的事—— 徐言说,他胃里被那只异能怪灌入了怪物卵,幻境的作用就是让他心里产生对卵的怜悯,从而促使卵在其腹中扎根,顺利生产。 简而言之就是,陆谨曾怀过孕,而让其怀孕的对象并非人类。 再听他妈晚饭都要吐出来了。陆谨听得想掐人中晕过去,觉得离奇又荒诞: “那我幻境里的那个人最后用死把我唤醒是什么意思?嫌我的身体不合他口味吗?” “进入幻境本需要用现实空间做媒介,那只异能怪本就可以扭曲时空。所以不排除你的幻境里会出现时空之外的人的可能。” “至于是谁,只有你知道。” 徐言解释时眼睛一直停在陆谨的发旋上,他的眸光描摹着夕阳下陆谨的每一根银发,好像每一根都蕴藏着一个秘密,一个答案。 陆谨抬脸时,徐言刚好和自己对上眼神。 沉吟片刻后,陆谨纵使觉得再离谱,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行吧,徐究员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 他到底没戳破A100和徐言的关系,因为陆谨总感觉有些问题得他自己去追寻才能得到答案,而徐言的答案也不一定可靠。 真假参半,也一定只会说他想让陆谨知道的东西。 他已经决定找K。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盘旋在心底的疑问想通过徐言知道: “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吗?” 他们都曾被改造过,命运让他们聚在一起,也让他们在这场局里再无法抽身。 所以陆谨很想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相同与否。 是否都是为了追溯当年一切。 这个回答,陆谨等了很久。 久到外面星河漫天,久到他都认为徐言不会回答后,对方才徐徐开口,声音和夜色一样沉: “我们的目标一样,却有各自的终点。” “陆谨,既然你决定参与其中,就应该更加了解过往。” “这场游戏,很残酷。” 残酷到需要人用命做赌注,残酷到他睁眼闭眼都看不到未来。 徐言终究没说出口后面的话。 陆谨像是读懂了他话中的隐喻,垂头若有所思许久,最后也只是轻轻地笑着,看不出无奈或辛酸。 夜色浓郁,徐言于门前和陆谨道别,蓝眸如海,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 陆谨五指提着啤酒,半身倚在门前,悠哉游哉地向他摆手: “徐究员,合作愉快。” 徐言付之一笑:“合作愉快。” 离别总需要一个人先开口,陆谨没有多留徐言,率先做了道别的人: “那……下次见?” 徐言没有回答,笑着旋身隐入夜色,直到走远后,才默默地回答早已散在风中的话。 下一秒,终端铃声响起。 那一头是游星繁的声音: “今晚不是说好来PASHA吃饭说事吗?你迟到一小时了。” 徐言单手揣在白褂兜里,笑意渐散: “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 “吃饭。” 游星繁:“?” 游星繁:so? 你们两个人就这么水灵灵地放了我鸽子????[愤怒][愤怒][愤怒] (来了,这章比较长,开始走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29章 第31章 第30章 雅斐丝星伽马冰原深处,捷西斯军团大门。 巨石筑起的城墙屹立在外,将内里的核心彻底与外界隔绝,只剩些许青烟升上半空,然后被雪风吹散。 安嘉摘下护目镜和厚绒围巾,从直升飞机里走出来,踩在淤积到小腿的雪地,雪风和直升机掀起的气浪扑在他身上,衣摆乱飞。 大门扫过安嘉虹膜后缓缓打开,从里走出前来迎接的仿生人,一样裹着很厚的外衣: “主人,已经按您的吩咐,约见了SATAN的领主。” “现在他正在会客厅等您。” 安嘉把脱下来的围巾和护目镜放到仿生人摊开的双手上,微微点头。 会客厅内,尔森久候多时。 中年男人头上布满白发,侧脸上有两道陈旧的伤疤,明明气势显得肃杀,可衣着和脸却显得温文尔雅,总让人觉得机关算尽城府极深。 “安加斯,β星一行这么久过去了,有发现吗?” 尔森手里夹着细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尼古丁气味。 安加斯终于得以卸下伪装,褪掉厚重的外套,也往嘴里含了一支烟,用手拢住打火机侧边用来挡风,火光照得他猩红的瞳眸深得像黑色: “你很希望我发现什么?” 静默多时,尔森兀自笑起来,但也是儒雅而不怒自威的,略微浑浊的眼珠像蛇像蝎:“β星里面的宝贝和秘密,可不少。” “很多人都喜欢把秘密藏进那里面。”安加斯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尔森,半挑着眉: “尔统领也一样么。” 很明显,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句话并不是问句。 会客厅的暖气很足,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到寒冷,但两人的气氛却无法热起来,反而降至冰点。 尔森的表情变得不明显,脸上依旧带笑:“最近怎么没听见Bátslaga的风声?他应该也会去β星凑这个热闹吧?” “他一向不合群。”安加斯淡淡地回答着,最终掐灭了烟:“我并不清楚他的动向,如果你好奇,可以自己去查。” 尔森很久都没说话,直到一支烟燃到底,他才意有所指地望向冰雪覆盖的窗外,眯眼道: “安加斯,你不能一直都没有追求,你应该抛弃过去,或许我们可以进行更深的合作。” 安加斯笑起来,像狐狸: “是吗?” 他并没有回答,因为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和别人合作的人。 帮谁,做什么,一切都随心,全凭心情和好玩的程度。 显然,现在事态分明是陆谨那一方更让他感兴趣。 …… 又在家休息了两天,等风头基本过去后,陆谨才启程去贫民窟找欧帕图。 上次大火烧毁的贫民窟已经重建,最光鲜的莫过于欧帕图的家,崭新的三层集装箱改装房,房外还有五彩斑斓的涂装,一定出自阿佑之手。 陆谨看上去心情不错,三两步踏上门前,看门没锁,就直接进去了。 欧帕图还是坐在逍遥椅上吸烟,双手捧着那本盘包浆的书,牛仔帽盖住半张脸,只留嘴在外面。 陆谨挑眉看着欧帕图,轻手轻脚走过去,恰好撞见从厨房里出来的阿佑,他先一步制住正要开口的阿佑,食指竖在唇间做噤声手势。 阿佑意会后闭嘴,默默跟在陆谨身后,在门外露了半个身子看戏。 “还睡呢!?” 陆谨眼疾手快地踹一脚逍遥椅,打得欧帕图措手不及,微烫的烟灰全落在衣服上。 逍遥椅吱嘎吱嘎响了半天,欧帕图本想大发雷霆,但一看到身前站着的是嬉皮笑脸的陆谨,往上冒的怒气便消散了大半: “还知道回来啊?” 陆谨潇洒地坐下,一边拿终端给欧帕图转信用值一边道:“不仅出了风头赚了钱,还升职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欧帕图止不住地泼冷水,短暂地揭开帽子看了陆谨一眼,确认完好无损后又盖上了。 阿佑站在门口觉得欧帕图扫兴,于是走到陆谨身边神采奕奕道: “怎么可能!哥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只有爬到最顶端的份,绝对不可能掉下来!” 陆谨敛眸,笑意不达眼底。 欧帕图透过帽子罅隙瞄一眼陆谨,发现陆谨也在穿过罅隙看他。 那一瞬,两人藏在心里多时的心事昭然若揭。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欧帕图叹着气坐直了身体,用做饭为由,支走了凑热闹的阿佑。 屋内安静下来。 欧帕图重新点燃烟斗,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起伏: “知道什么了?” 陆谨笑着:“正因为有很多不知道,所以才会来问。” 欧帕图像是默许陆谨继续往下说,并没有接话。 “……在β星执行任务时,有人告诉我,我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事,但我自己对此却没印象。” 陆谨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抿着唇有些忐忑。 他没有把自己接受改造的事情说出口,越少的人知道他的危险就越少,而欧帕图和阿佑也就越安全。 他想知道的,是自己被改造后的事情。 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变故,他尝到了甜头,也看到了前方深不可测的诡谲风云。 陆谨本来是想得过且过的,可站在原地就会被动承受,只有受欺凌的份。 更何况还有欧帕图和阿佑。 所以有些事,他不得不知道,也必须要知道。 欧帕图又偷瞄一眼陆谨,看他虽然面色有些忐忑,但语气却很坚定。 他清楚陆谨的性子,认定了一件事和一个人就不会改变。 如果自己不告诉他,那指不定陆谨会因为好奇再做出什么更危险的事情。 欧帕图其实比谁都怕陆谨受伤害。 “我刚见你的时候,你睡在当时最精尖的维生舱里,看模样绝不超过十岁。” “那种维生舱除非到达预先设定的时间,否则合上就无法被打开,不管是外力重击或者火烧,舱内的人都可以平安无事。” “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你不简单。” 欧帕图说此略微停顿,给了陆谨一些消化的时间: “刚好,那时候的顶尖研究人员,邱宁远和薛芷静出了事,实验室爆炸尸骨无存,也背上了背叛者的名号。” “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海穹都在肃清盘查。” “我当时隐居在贫民窟躲避追杀,怕你是烫手山芋,于是把你藏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意外地没有搜查你,而这一藏就是五年。” 所以刚好在陆谨来到欧帕图身边时,邱宁远和薛芷静出了事情。 又刚好在当年邱宁远和薛芷静出事情的时候,陆谨和徐言,甚至游星繁都被改造。 这其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再之后,你就有记忆了。但至于你来到贫民窟之前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欧帕图满面愁容,沧桑更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吐烟哑声道: “你想查,我也不拦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来贫民窟之前的事情呢?你应该好奇。” “你应该好奇你的亲生父母,好奇邱宁远和薛芷静,好奇你在进入维生舱之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欧帕图只能言尽于此,说到底,他还是不想陆谨了解太深。 不然稍不注意,就会像自己一样,断送了走得好好的路,沦为现在这副模样。 但有时候过度的保护和逃避只会让人迷失,对陆谨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追逐真相的路上一定会伴随危险和牺牲,欧帕图不可能让陆谨一辈子都蒙在鼓里。比起看陆谨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他更希望陆谨能拾掇起深藏的希望。 陆谨在旁缄口不言,眼神有些失焦,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从没好奇过自己的过往和父母。 因为这些在经历这一切之前本就不重要,他拥有阿佑和欧帕图,阿佑对他而言如同亲兄弟,而欧帕图就是他的父亲。 这是陆谨认定了的。 可偏偏这一切又要他去发掘和探索。陆谨面对这种情况,还是难免排斥。 如果说自己被改造的事情和当年的邱宁远和薛芷静有关系,那他又该上哪里去找线索? K吗? 陆谨大脑有些乱,他扶额,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和眉心。 欧帕图知道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陆谨消化不完,索性再次盖上帽子装睡,陪陆谨一起沉默。 这时终端的响声突兀地在寂静的空间中散开。 欧帕图没说话,像是又在睡着的边缘游弋徘徊。 陆谨感受到裤包里终端的震动,被打断思绪。 他得以喘口气,如同抓住救星般拿出终端—— 是游星繁打来的。 陆谨松口气,暗自慨叹游星繁的及时,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 “喂?是我。” 几天不见,游星繁似乎有些感冒,嗓子沙哑许多,就连中气都有些不足,显得声音略带虚浮: “你在哪里?去海晴等我。” 陆谨微微蹙眉,觉得事发突然,疑惑着玩笑道: “怎么?又是有什么紧急大任务了吗?” 游星繁那边静了一会儿,陆谨总觉得终端那头还有一个人轻浅的呼吸声。 很淡,很轻,但是他耳朵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莫不是让他发现了什么香艳的场面? 没想到游星繁居然还会纵欲。 陆谨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在游星繁回答的间隙想入非非,已经想好了调侃的话,先一步不怀好意地问: “游队长,你声音这么哑,怎么了啊?” 游星繁默了两三秒才回答: “小感冒。”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陆谨估摸游星繁应该是在穿外套。 陆谨肯定不信这种说辞,脸上浮起坏笑,本想再趁此机会公报私仇,揶揄两下游星繁,没想到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你不是很好奇钻石心人吗?还有上次嫌犯的事情。” “来一趟,事情有新进展。” 此刻电话那头的游星繁(扇一巴掌游星河)(愠怒) 游星河捂脸(暗爽) 陆谨:?(挑眉)这素在? 徐言:hello?有谁还能想起我吗? (这周一更,完事儿后估计得等25,26考完试再来更,会多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