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是魅魔怎么办》 第1章 师妹(一) “师兄,你为何不敢看我?” 宿灵誉从梦中惊醒,姜满的面容顷刻间散去,余音回荡在耳边,屋外雨潺潺,他念着姜满说的话,很快,那一点声音也被雨声盖去。 身下被褥被汗浸湿透,屋里净是黏腻的气息,梦里翻云覆雨的情形回想起来让他一阵心惊,近日来每到晚上思绪昏沉,夜夜多梦,种种逾越之举,句句冒犯之话,对着梦里的人没有半分收敛——幸亏只是梦。 隐约之中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回想,又找不着半点可疑的地方,念两句清心咒平复思绪,宿灵誉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一只檀木盒,里面躺着一方手帕。 破布缝成,边缘走线,绣花随意,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凑近鼻尖轻嗅,一股清香淡淡钻入鼻中,宿灵誉皱眉,攥紧手帕,渐渐出神。 自那天在试星台上捡到这一块手帕,此后日日不得安眠,他怀疑过是这手帕有问题,然而送去医宫查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在天衡宗修行十年,从未发生过如此怪事。 但既然并非其他原因导致,便是他自己心神不够坚定,若再不收敛,放任自己沉溺下去必定损害修为道行…… 风一吹,门窗晃动,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不客气地大声敲门,两三声提醒过后,径自打开房门进来,风风火火地叫道:“大师兄!你怎么还在这儿?嗯?你才醒?真是怪了,你这几天怎么这么惫懒了?今天新弟子正式入门,宗主叫你一同前去观礼,快些将衣服穿好,现在去试星台还来得及。” 上个月初六云慈仙洲各门派举行为期七日的招生比试,选拔结果挂出之后新入门的弟子有半个月的时间回家准备入学事宜,三月初二正式入学,今日正是初二,宗主携各位长老在试星台为新入门弟子举行入学礼,身为宗主亲传弟子,他自然要一同前去。 沈宾白撩开衣角自桌边坐下,倒一杯热茶入口,看宿灵誉不紧不慢地将衣服穿好,玉冠青簪,乌发斜垂,不由得笑了声,却不说话,任凭宿灵誉沉默疑惑地看着他。 天衡宗的人都了解宿灵誉的性子,说他是个白痴,平日不问世事,像个木头似的活着,但在修炼一事上却天赋超然,拜入天衡宗这些年,实力能与各位长老相较,仅次于宗主——嗯,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五年间鲜少见到大师兄出手,如今只有宗主清楚他的实力,说不准早就超过宗主,成为天衡宗修为第一剑修了。 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想着,余光忽然瞥见桌上的手绢,沈宾白跳起来凑近,捏起手绢说:“唷,这是什么?抹布?看起来这样破,怎么还留在身边,你是不是太节省了一点,吃穿不提,一块破抹布也当个宝似的留着,不怕被人见了笑话你?” “不是我的。” 宿灵誉实话实说,从沈宾白手里夺过手绢塞入袖中,“是姜满的。” “姜满?”沈宾白愣住一瞬,而后想起来这个人名,正是三长老新收的爱徒,便忍不住发问,“就是今年招生比试的第一名?你怎么认得她的?” “不认得。” 宿灵誉道,“只是碰巧见这帕子从她身上落下,顺手捡到没来得及归还,今日就去还给她。” “唷。” 沈宾白摸摸耳垂往一些莫名的方向想,道,“这莫不是吸引你的手段,故意将帕子落下叫你送还给她,这样一来二去,与你互生情愫——” 宿灵誉已走出房门,闻言侧首白他一眼,停下步子等他。 沈宾白立刻追上去,走到门口被门槛一绊,险些摔个跟头,宿灵誉没伸手扶他,还是他自己踉跄几下才堪堪站稳身子。 “喂!” 见宿灵誉一句话不说,御剑要走,沈宾白立刻唤出本命剑追上去,在风中大声呼喊:“你跑什么?我开个玩笑,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见,每次新弟子入门总会蹦出百八十个暗恋你的,送手绢送荷包送剑绦,今儿在你面前摔跤,后天在你面前晕倒,找着机会总要跟你说几句话,用一块破手绢吸引你的注意又不是没可能,毕竟你是宿灵誉么,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着忍不住摇头,“真可惜遇上你这样的人,不解风情,要是我呀,绝不会让那些姑娘家伤心,至少要多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她们。” “不好笑。” 宿灵誉还是那样冷冰冰地回复,“被姜满师妹听了,说不定要打你一顿。” “打我?” 沈宾白大笑一声,“没大没小!师兄岂是她能教训的?不过不说便不说了,我看那个小姑娘残暴得很,打起架来跟着了魔一样,要不是规则在那,她恐怕要把自己的对手剥皮抽筋扔出场外,这样泼辣的性格最是难缠,我不想招惹她,你也最好不要,若是真叫她看上你了,以后可有的烦!” 更别说她还有个泼辣的师尊。 自从二十年前封天祭折损三名弟子,三长老一直没收过徒,今年突然看上姜满,说什么也要收她为徒,宗主纵着三长老,允了她的要求,现在姜满成了她弟子,师徒二人一样的性子,不愁日后将天衡宗交个天翻地覆。 沈宾白自以为这是忠告,一抬头眼前却早已没有宿灵誉的身影,知道他烦他,无可奈何,只能默默调动灵力跟上去。 远远看见试星台上光华眩目,新入门的弟子列队站好,等待宗主掌门现身说话。 一群人看似严肃,实际私下里交头接耳,谈论着台上的师长,个个精神头十足。 姜满没与普通弟子站在一块,而是在试星台与三长老站在一块儿,宿灵誉先沈宾白一步到达试星台,与各位长老见礼之后,径直走到姜满面前,将手帕递给她:“姜师妹,你的手帕。” 台上蓦地静下来,就连台下也一瞬间安静许多。 从近处到远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场上全然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姜满,她伸出手,从宿灵誉手中接过手帕,议论声突起:“那是怎么回事,宿师兄和那个姜满认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招呼,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避避?” “避什么?都是同宗师兄妹,日后有交集的日子多了去了,哪用得着现在做样子。” “这倒显得那姓姜的有靠山似的。” “哟,我明白了,你还记姜满的仇,怪她把你打得鼻青脸肿,摔下台去,让你丢了面子,要我说做人应该大度一点,你虽然打不过她,但好歹也进了天衡宗,同门之间要互相友爱,何必为一点小事而对她心生芥蒂呢?” “哼。” 没被姜满打过的人不许说话。 那姑娘看起来精灵古怪,一双大眼睛眨啊眨,跟兔子一样,圆溜溜的,挺可爱,好像能把人的魂摄出来,但一出手,就知道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她是个大魔头! 披着张羊皮做狼都做不出来的事,犹记得那天在台上与她对上,还以为捡到个软柿子,谁知道不过三两招就被她打趴下来。 碰巧遇上下雨天,她又是水灵根,站在雨里跟鱼儿入水似的,水系术法使得出神入化,一边将人往死里打,一边笑嘻嘻地问:“我打的力道是不是正好?疼不疼?应该是不疼的,只是比试而已,不会伤到你,待会儿把你扔下去就够了,你千万别怕!” 话说得是挺好听,实际把他打得头晕眼花,之后拎起他的脚原地甩个三圈,一撒手人顿时飞出去,摔到地上砸出个大水坑。 如此残暴,如此无礼,三长老竟然收她为徒! 让这么一个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人进入内门,而他们这样老老实实修炼的人还要从最底层修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入长老们的眼,唉!老天真是不公啊! 念罢哀叹一声,有如此想法的不止他一人,台下站着的新入门弟子里,凡是被姜满打过的,现在心里都五味杂陈。 看见宿灵誉主动接近姜满,更多人捶胸顿足,扼腕叹息,深道苍天无眼,大地无情,若是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一定比姜满要合适多了。 就这样,在一堆然艳羡甚至愤恨的目光里,姜满从宿灵誉手里接过手帕,满是欣喜,歪着脑袋对宿灵誉说:“我说回去怎么找不着这帕子了,原来是被师兄捡去了!多谢师兄亲自将手帕送回,不知如何谢你——” “顺手之事,不必言谢。” 宿灵誉冷冰冰地来,冷冰冰地去,撂下姜满一个人站在三长老身边,凉风阵阵,场上众人不约而同呆了呆,一时间又议论纷纷。 “好冷漠,大师兄怎么那样?怪过分的。” “哪里过分了?礼节周到,也没说什么狠话,正常人反应罢了,你们还想要他怎么做?” “好歹听人把话说完,然后笑一笑吧!” “哼,笑起来那就不是大师兄了,进天衡宗这么长时间,你可见他笑过?” “这倒是没有。” “大师兄就是这样,习惯就好,别指望他对别人有什么好脸色,自然,也不用对他有太好的脸色。” “你可真敢说。” “嗯哼,有什么不敢说的,他又不会来打我,大师兄这个人啊,只是不爱笑而已,其他没什么可挑刺的。” “……” 姜满嘴角挂着笑,话没说完,宿灵誉跨过她,走到台中位置等待,边上人下意识给他让路,等宿灵誉站定,才敢悄悄偏头,去打量姜满的脸色。 被不解风情的大师兄这样对待,就算不是有意的,也挺伤人。 小师妹无妄之灾,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心里大概要伤心极了。 沈宾白走在姜满面前稍稍顿了顿步子,偷瞄一眼,出乎意料,姜满并没有不高兴,而是若无其事地拎着帕子放在胸口揉揉,之后塞进袖子仰首冲他打招呼:“沈师兄好呀!” 这样热情,沈宾白有些招架不住。 姜满负手站立,往前倾了倾脖子,小声对他说:“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大师兄似乎不乐意听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他了,不知道沈师兄能不能帮我跟大师兄说两句好话,改日请沈师兄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饭怎么样?” 刚在宿灵誉面前说过姜满的坏话,这样一来免不了有些心虚,沈宾白故作淡定地回道:“同门师兄妹一场,何必说那么多,你的心意大师兄一定明白,不必费这般心思,他就是那样的人,闷石头一样,平日嘴里蹦不出几个字。” 说着咳嗽两声,往宿灵誉那边瞟。 两个人说来说去一点没避讳别人。 嘴上说着叫沈宾白将话带过去,实际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话宿灵誉听得一清二楚。 某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刚才还说小师妹残暴,现在又温声温语地应对,哪日戳破他的真面目,大概少不了一顿教训。 嗯—— 宿灵誉又皱起眉,想起姜满在试星台上比试时的情形,与现在几乎是两个人,她是怎么做到这样有两副面孔的? 宿灵誉想不通,不由得向姜满看去。 “啊,这样啊……” 姜满若有所思,也悠悠地看过去。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宿灵誉立刻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 姜满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人,这么不解风情的吗,明明夜里梦中不是这样的呀。 会求饶,会流泪,还会…… 哎算了,既然不乐意与她多说话,那就不说好了,反正入了梦,有的是机会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师妹(一) 第2章 师妹(二) 宗主翁冠玉姗姗来迟,对新入门弟子说的话只有那么多,几乎一样的话术,年年如此,年年要说。 宿灵誉默然站在宗主身后,尽力隐藏自己,他的心思跟姜满不同,这样的场面他最是不喜欢。 今日还算幸运,所有人的注意都聚集在姜满身上,她免不了被宗主提溜出去说几句话。 从前如何修炼,进了天衡宗,日后又打算如何奋发图强,叫她一并细细地说给大家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是再活的人遇到这样的场面也会有点死。 姜满没打草稿,信口胡诌,说什么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功,经常废寝忘食,日夜不分,便是身体不适也硬撑着练剑,春夏秋冬一日不休,她天资愚笨,如此才勉强有今天的实力。 至于未来的打算,当然是将天衡宗的修行宗旨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继续努力修炼。 说到最后声音高昂,像宣布什么大事一样表示,能进天衡宗是她的荣幸,她愿意为了天衡宗,为了剑道奉出自己的生命。 话落现场掌声如雷鸣,似乎所有人都信了她的话,细密的雨丝坠在衣服上瞬间化为虚无,姜满笑得自信,退到三长老身边,立刻像只兔子一样乖巧。 这样的场面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就算整个云慈仙洲乃至风平界所有仙门弟子都聚在一块,她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台上说胡话。 自然有人看不惯她,觉得她过于谄媚,装腔作势。 攻击不屑的话飘入耳中,姜满不在乎。 从小到大这样的人她没少见,私下说两句坏话无所谓,便是闹到眼前她也不必担心。再麻烦的人扇两巴掌就服了,拳头是硬道理,而在这群初入宗门的弟子当中,显然她是天理。 当然,面前还有些鸿沟没有越过去—— 姜满忽而侧眸,目光在天衡宗几位掌事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到宿灵誉身上。 他很强。 这半个月来夜夜去梦里寻他,对他的实力大概有了些了解,虽然没有完全摸透,但是**初试的那晚,第二天她便突破瓶颈,连跨两级,进入出窍期。 很好,他很强,越强越好,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力量。 雨丝斩断视线,姜满暗暗握紧拳头。 人群中一道目光忽然飘过来,温和而平静,她松松手指,朝着视线射来的方向看去,俏皮地眨眨眼,对方心有灵犀地笑了笑,等宗主下令礼毕,姜满立刻飘进人群,拉起身着黑衣院服的女子往人群外走去。 “奚然。” 李奚然脱下外袍,和姜满手挎手走在一起。 一明一暗,分别是内门弟子与医宫院服的颜色,明明很寻常,偏偏吸引宿灵誉的注意。 他盯着姜满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 两个人消失在试星台,转个弯,奔着膳堂去。 没御剑,没使法术,靠一双脚狂奔,姜满说:“上次你吃的是哪道菜来着,我要吃!” “我也忘了,去看看就知道了,哎对了,宿师兄今天跟你说什么了?大家伙都在议论,好话坏话都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是说比试结束之后只跟几位长老见过面吗?” “好话是什么?坏话又是什么?”姜满话问出口,没打算听李奚然的回答,自顾自说,“没说什么,只是我东西丢了,被他捡到,顺手还给我。” 说着从怀里掏出手帕,丢给她,“喏,就是这个,又不是什么仙器法宝,不知道那些人在乱想什么。” “这是——” 姜满嘿嘿笑道:“给大黄缝的肚兜,揣在兜里不小心带到比试场上,打架的时候飞了出去,被宿师兄捡到,他也真是奇怪,这样破的东西竟然还替我收好还回来,换作其他人早就当成破布扔了。” 大黄是村里的狗。 瞎说的话随口就来。 一点小事没必要说得太细,总不能告诉李奚然她在帕子上设了情咒,故意抛给宿灵誉,然后这几天天天晚上和大师兄翻云覆雨缠缠绵绵吧。 而且说是肚兜也算真话。 半年前大黄腹部受伤剃光了毛还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疤,碰巧家里剩一点碎布,她心血来潮打算亲自动手给大黄缝一件肚兜穿,岂料自己毫无做刺绣的天赋,每天努力缝一点,好不容易把肚兜缝好,大黄的伤却已好了,甚至连毛都长齐了。 这块“肚兜”没送出去,就这样扔在储物戒指里吃灰,直到离家到天衡宗参加招生,在戒指里翻出这块破布,想来想去,打算用它当鱼饵,看宿灵誉会不会上钩。 她觉得这番动作颇有一种姜太公钓鱼的潇洒,几乎没有可能的事真的被她碰上——宿灵誉竟然真的会捡这块破手帕并且归还给她,这简直比走在路上莫名其妙捡到一卷天级法术还要离奇。 姜满觉得自己还是挺矜持的,上辈子死得早,这辈子投胎到风平界,一直忙于修炼,懒得将力气浪费在别人身上,要不是这双修术法可以快速提升实力而且没有副作用,就算遇见宿灵誉那样的人,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梦里欢好,双修共进。 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还是有些难,姜满从清泉镇离开,第一次踏入除清泉镇之外的世界,要选一个满意的人选,模样周正,实力强大,品性端良,更重要的是——愿者上钩,想做到这件事堪比大海捞针。 宿灵誉愿不愿意,她心里最是清楚。 初入梦境的那两天,为了不显突兀也为了让自己想清楚,她只在宿灵誉的梦里种花,刨土播种洒水,顺便和这位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天之骄子聊聊天。 原本想跟他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奈何自己没什么文化,最后只能从“你今天吃了啥”开始聊。 宿灵誉说:“我早已辟谷。” 意思就是他什么都不吃,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 姜满不管不顾,另辟蹊径:“哦我明白了,你是仙子,只吃露水,那明儿来给你带点露水怎么样?你要什么口味的?” 有茉莉花味,丁香花味,桃花味梨花味还有菊花味,等等,想要什么味道的都有,随他挑,宿灵誉皱皱眉,认真思考了这几种口味哪个更好喝,最后选择了雪花味。 莫名其妙。 但是在梦里,任何莫名其妙都是正常的。 姜满了然一笑,第二天并没有给他带雪花味的露水,原因无他,她觉得宿灵誉就是一滴雪花味的露水,好东西让她先尝,舌尖抵住舌根搅缠的时候,尝尽了雪花的味道。 事罢问宿灵誉:“你为何不问我今天为什么不给你带雪花味的露水?” 宿灵誉早已精疲力尽,努力回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喃喃自问:“何时?我何时叫你给我带雪花味的露水了?阿满,我早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 很好,梦就是梦,发生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就像她出现在宿灵誉的梦里,宿灵誉莫名其妙叫她“阿满”一样。 即便醒来之后满心好奇,试图寻找一个真相,但任凭他怎么做,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看不穿摸不透的谜——他也不需要看穿摸透,只要努力让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在梦里好好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就够了。 梦里的水到渠成给姜满省去不少力气。 那本从储物戒指里扒出来的秘籍在她熟记于心之后就被扔在角落继续吃灰。 比秘籍法宝更让她感兴趣的除了宿灵誉之外就只有天衡宗膳堂里的饭菜。 普通人得不到的灵兽灵草在这里随处可见,上了饭桌有另一番滋味,不仅满足口舌之欲还能提高灵力。怪不得许多弟子修为已经到了能够辟谷的水平,却还是每天去膳堂排队打饭。 姜满要了李奚然上次吃的那道菜,吃两口大为失望,忍不住感慨:“果然还是别人碗里的东西更好吃。” 李奚然笑吟吟地将自己面前的菜推给姜满,说:“那给你吃。” 姜满摇头:“别人的虽然好吃,但我也不能不讲道理全部霸占,喏,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去打一份。” 天品的灵石她戒指里塞了一堆,爱操心的爹生怕她在外边受人欺辱,除了灵石,其他宝贝也没少给。 李奚然父母都是清泉镇的郎中,没有修行的资质,除了给她准备些衣物钱财,其余帮不上什么忙。 便是她如今这点子灵力,也是姜满拿丹药堆出来的,原本担心不能进天衡宗修行,谁知道李奚然自己争气,在医术上颇有天赋,花钱叫别的医修帮她恶补了一段时间,竟然顺利通过医宫的考核,比她还先一步进天衡宗。 两个人不住在一起,但平时吃喝还是在一块,姜满重新打了菜过来,正巧遇到沈宾白进膳堂,于是自来熟地凑上去打招呼:“沈师兄好呀,真巧又碰上了,你也是来吃饭的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呢?” 如此直白的邀请,倒是很符合小师妹的性情。 沈宾白扯着嘴角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姜满见状,知道他为难,便又拿出一副“原来师兄很忙”的样子可惜道:“师兄还有别约要赴对不对?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师兄了,改天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沈宾白不好意思地挠头,小师妹打过招呼,却已经像风一样端着碗飘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奚然问姜满:“那位师兄是哪个长老门下弟子?今日在试星台上看见,好像跟宿师兄走得很近。” “你说沈宾白?”姜满回头寻找沈宾白的身影,悄悄说道,“他是柳资柳长老的关门弟子,柳长老你知道吧,和你们医宫的柳沁宫主是双生姐弟,细说起来,你们两个的师门关系比我跟他要近得多,下次你也去跟他打个招呼吧,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骗一些内门功法来学习!” 第3章 师妹(三) 忽悠人的事李奚然做不出来,当场就拒绝了姜满的提议。 姜满也不为难她,只故作老陈,语重心长道:“奚然啊,你要改改你的想法,修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稍不留神是真的会丢命的!只有努力修炼,不择手段地强大起来,你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我们,才能够一直在一起,你明白吗?” 李奚然能明白她的苦心,当然,也仅此而已。 隔着一层膜,还没有见识到所谓的“残酷”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无知无畏,只习惯顺着姜满的话点头。 姜满看她呆呆的样子,知道她还是不明白,不由得叹气,然后低头对着面前的食物狠狠发泄。 其实,她也不知道修仙界到底有多残酷。 上辈子看过几本打着仙侠幌子谈恋爱的小说,里面上演的都是冰山仙尊太难追,霸道魔尊强制爱之类的剧情,危险是男女主爱情的发酵剂,越是危险,爱得就越浓烈。 那些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情节没有给她留下太多深刻的印象,而这辈子胎穿到修仙界,自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娘亲的身边,日日夜夜受到保护,还有一个神出鬼没,实力不详的爹时不时出现,打猎一样从外边给她带回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 她像一只一直待在鸟巢里等着投喂的雏鸟,就算不出去也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大道理说起来很是简单。 就算身上叠一百层复活甲,也不影响她是个惜命的好孩子这个事实。 深刻的道理想来想去想不通可以不想,但有一件事姜满知道自己必须明白。 面对残酷的修仙界,只有一种方法能让自己从灾祸里活下来,那就是强大! 她要修炼修炼修炼!不择手段地修炼! 进入天衡宗是她和娘亲爹爹一起讨论出来的结果。 娘亲有言:“虽然我很讨厌那些人,但是天衡宗里的修行氛围是很好的,你若是想找个门派修行,可以去那里试试。” 而爹爹则说:“本来应该让你进入我的宗门,可是你娘不接受,要是暗渡陈仓把你运进去,被你娘知道了我肯定要挨一顿打,既然如此,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虽然天衡宗那群老东西和我向来不对付,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教学生很有一手。” 天衡宗是云慈仙洲第一大仙宗。 上辈子没考上清华北大,这辈子总要去修仙界第一学府镀镀金吧。 姜满的想法很物质,其实,要不是魔教的门槛太高,入教的要求太过苛刻,她恨不得立刻加入魔教。 要知道,做正道人士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当反派,很明显就没那么危险了。毕竟正道人士们最讨厌的事就是挑动战争。 只要反派不搞事,她就能一直苟下去,同理,做一个不搞事的反派,要苟下去也很容易。 离开清泉镇她第一个打听的门派就是魔教。 但是魔教的入宗礼实在是太恶心了。 要生吃虫子生吃妖兽的心脏还要聚众自残割自己的手让身上的血当酒引子然后自己喝下肚——拜托,到底是哪个人想出来的法子,没人想看你们聚众割手喝酒砸碗好吗? 兜来兜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天衡宗,她没觉得自己会被淘汰出局,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所谓世家天之骄子们全都败倒在她的手下,顺利地进入天衡宗,顺利地拜师学习,再顺利地—— 嗯,未来的事还不知道结果,不过想来一切都会很顺利,尤其是有了宿灵誉这么一个强大的帮手。 莫名其妙的自信让姜满胃口大开,吃完一碗饭又去盛了一碗。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胃,多吃两口觉得还算过瘾,吃到第三口顿时觉得饭盛得太多,最后实在吃不完,跟李奚然边吃边聊天,漫无目的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才从膳堂离开。 今夜不打算找宿灵誉,小做怡情大做伤身,才入天衡宗,到底要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姿态,先熟悉熟悉天衡宗的环境,多跟老师同门磨合磨合,再去藏书阁练武场等地刷刷存在感。 重要的事情有很多,相比起来,宿灵誉对她来说反而没那么有意义,她知道他会一直在那,这样就足够了,她随时都可以去见他,在每一个梦里。 - 入夜宿灵誉忽然惊醒,他又梦见姜满了,今夜的梦与前几日不同,梦里的她很少说话,连笑都不曾有。 他们两个几乎是没有任何过度,就那样进入到**的焚烧之中,热气席卷全身,波浪般起伏拍打最后融为一体风平浪静,宿灵誉骤然惊醒,瞪大眼睛掀开被子然而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很怪。 床榻上似乎还留有姜满的气味,窗户被风吹开,远处藏书阁灯火通明,屏息探去,附近偶有弟子路过,聊天声传进耳朵里,不忍多听,于是将探查法术撤去,徒留自己一人现在无声的黑暗之中。 睡意全无,宿灵誉呆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叹息一声,穿好衣服拎着随身佩剑离屋而去。 天衡宗最安静也是最热闹的地方,藏书阁,姜满在一堆书架中穿行,大概了解里面的法术秘籍,抽空去管书长老那里将本年要学的内容录入无字书,随后便找了个地方百无聊赖地翻书。 修炼到一定水平可以把吃饭睡觉这些基本生活内容进化掉,不过姜满贪恋那种裹着被子在黑暗中安眠的感觉,所以即便不用睡觉,平日依旧会给自己留出休息的时间。 她知道宿灵誉也是如此。 每日雷打不动的地三更睡五更起,整个天衡宗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似乎是为了保留凡人的习性,让自己变得更有人情味才这么做,可惜在姜满眼中,他每天睡这么短反倒没有人情味。 书本翻来翻去学了个大概,姜满又去借了几本感兴趣的心法录进无字书——就像现代大学图书馆一样,从图书馆借阅的图书要在规定时间内归还,无字书保留资源的时间也有限,除了每年必学的内容,其他在藏书阁借阅的文字十天之后就会过期,到时候需要回到这里重新录入。 藏书阁里三三两两坐着些内门弟子,大多是早几年就进入天衡宗的仙长,看见姜满难免被她吸引注意,有人冲她温和一笑,姜满立刻回以友好的反应,从藏书阁离开,不过几步远,忽然看见宿灵誉风尘仆仆地走过来,姜满顿住脚步,稍作思索,立刻跑上前打招呼。 “宿师兄!” 没有避嫌,没有胆怯,外边行人很少,只有他们两个站在从藏书阁窗户里斜照出来的光下,宿灵誉听见声音脊背猛地挺直,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姜满已经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问:“师兄这么晚还来藏书阁?” 没指望宿灵誉能给她什么恰到好处的反应,姜满等他两息,见他没说话,继续道:“明日就要上课了,我的无字书没录好,晚间才想起来,到藏书阁做完了事,逛起来忘了时间,干脆在里面多待一会儿,这会儿正要回去休息。” “我——” 宿灵誉不自觉握了握腰间的剑,姜满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弯腰打量一下,而后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落英吧?师兄的剑果然和师兄本人一样气质不凡,我能看看吗?” 宿灵誉觉得自己两只手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嘴唇没动,双手却已经解开佩剑交到姜满的手上。 后知后觉补上一句:“可以。” 姜满立刻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接过剑掂量几下,而后夸赞道:“剑如其名,想来杀起敌人应该很是潇洒,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我见识见识落英的风采呀师兄。” 她也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宿灵誉,介绍道:“这把剑叫悬云,是我娘为我选的,比不得落英有神性,不过我也很喜欢。喏,你摸摸它,叫它也认认人,将来若有机会能和师兄一起并肩作战,少不得要让悬云和你也亲近亲近。” 凑近的间隙,宿灵誉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和梦里的一样。 不,应该是梦里的味道和她的一样,两个人挨在一块,别扭地盯着对方的剑发表看法,宿灵誉笨拙地夸了悬云两句,忽然想到梦里那些事,不自然地问:“你今天晚上一直在这?” “对啊,从天黑到现在都在,怎么了,师兄有什么事要问吗?” “没有。” 从不撒谎的他难得对一个女子说谎话,心跳得愈发快,别过头心虚地说,“虽是天生灵体,比起凡身□□要强壮许多,但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操劳,藏书阁的书什么时候都能看,不必熬夜修习。” “白日还不见师兄说那么多话,怎么现在倒是放开了?” 姜满半打趣地看着他,宿灵誉耳根微热,不再言语,姜满便将剑还给他,说,“不过还是多谢师兄关心,我现在就回去休息!师兄你也要注意身体,日后我还要找你讨教讨教呢,千万别等我找你的时候你却已病倒不与我交手了。” “我不曾生过病。” “嗯我知道,以防万一嘛,我也没有生过病呀,你不是照样关心我的身体?” “……” 宿灵誉噤声,沉默良久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师妹关心。” 她兔子一样蹦跳着离去,走到树前阴影下,背后突然又传来宿灵誉的声音。 “师妹!” “嗯?” 转过身,只看见一道素白身影立在暖光之下,风吹拂发间飘带,惹得姜满心绪一阵荡漾。 果然,真好看,风平界第一神仙公子不是谣传不是夸大,论实力论模样他都担得起这个称号。 不过姜满没有过多失神,歪歪头询问:“怎么了?” 宿灵誉说:“师妹若想找我过招,每月初十清平峰演武台,我在那里设下指导场,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原来是应了她的邀约——不,原来是主动约她在演武台比试。 姜满笑着挥手:“好!初十我就去找你!没等到我师兄可千万不要提前离开哦!” “好。” 宿灵誉避开她炽热的视线,承诺道,“一定等你。” 阿满:拿捏。[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师妹(三) 第4章 宗门(一) 姜满的名字高悬在本届所招弟子名录的第一位,奉云仙山外百里的地界,流言纷扬四起,都在讨论本届天衡宗招生比试魁首的来历。 姜满到底是何人? 往届魁首总是出身修仙世家,再不济也是凡间权臣富商之后,从没见过一个来自山坳坳的小姑娘能夺得比试第一名。 若不是某个修仙世家的大小姐隐姓埋名出来闯荡,那一定是有什么世外高人指教,或者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遇到了什么好机缘,得到某天材地宝作为修炼的辅助,才让她有如今这样的实力。 清泉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往前数一千年都没出过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出意外,往后一千年,除了姜满这个名字,这个小镇不会有第二个修士名声能够如此响亮。 与李奚然住同一间屋子的医修韩渺每天坚持不懈地找她打听姜满的消息,试图从中获得一些能够证明她身份不寻常的线索,然而,李奚然仔细回想了自己与姜满认识的点点滴滴,能说出来的消息少之又少。 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从来说不到正点上,问到姜满的爹娘,李奚然说:“他们都是普通人,阿满的娘是个普通的农妇,爹是个走马商贩,一年也回不了家几次,她家住在山里头,到村子里也不算远吧,我每天都去找她玩。” 没有挑开的秘密藏在心底,随便应付几句,姜满就找上门来,用她那能够感化一切的笑脸热情地跟韩渺打招呼,摄得韩渺心魂荡漾,然后转头对李奚然说:“走!我爹来看我了,他这两天住在山脚下,问我今天晚上要不要带你一起去吃好吃的,包了包厢呢,点的都是我们爱吃的菜,早点去还能余点时间在城里逛逛!” 天衡宗逢五逢十放假,今日正是初九,晚上没有晚课,可以出去溜达,李奚然这样老实的性子平日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医宫学习,没人邀她一起出门的话她绝不会独自出门。 同理,如果有人邀她一块出门去玩,她也绝不会拒绝,姜满说完话,李奚然立刻背上自己的小破布包准备出门,走的时候不忘冲韩渺挥挥手:“今天晚上我回来可能比较迟,不用给我留灯了,你早些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藏书阁自习。” 两个人牵手离开天衡宗,到山脚下临光城的利春客栈,没进门,姜满就扯起一嗓子大喊道:“爹!我来了!” 声音飘到客栈二楼,某扇窗户啪的一声被推开,一个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喊道:“小兔崽子叫什么叫!快进来,叫这么大声尽叫旁人看你的笑话,你爹年纪大了,丢不起那个脸!” 满大街的人往这边看,李奚然尴尬地站不住,扯扯姜满的袖子赶忙拉着她走进客栈大堂。 小二迎上来,姜满挥挥手示意他不用招呼自己,随后一溜烟走上二楼,看见窗边一道青衣身影,远远叫道:“爹!爹!爹!” “你爹我还没死呢。” 文时溯放下手里的茶杯,悠悠看过来,“嚎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瞧瞧人家奚然,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哪像你,跟个小狗儿似的,见到人就叫。”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你爹咯。” 一点都不幽默。 姜满撇撇嘴拉李奚然坐下,问:“我娘没来吗?” “怎么,看见你爹心里不欢喜,非要娘亲自来陪你才行?” “……” 这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文时溯悠哉悠哉靠在椅背上,盯了李奚然一眼,随即笑道:“奚然啊,在天衡宗的日子怎么样啊?每天修炼很辛苦吧?里面的饭菜合不合口味?今天文叔点了许多你们爱吃的菜,待会儿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吃饱了再回去。” “谢谢文叔关心,我在宗内一切都好。”李奚然怯生生地回答,”膳堂的吃食很合胃口,修行也不算困难,平日经常和阿满在一起学习玩乐,除了见不到爹娘以外,日子比起在清泉镇的时候只好不差。” 从小到大没见过文时溯几次,乍一见面,难免紧张不好意思。 阿满的爹和旁人的爹不一样,虽然对外说自己是个普通的走马商贩,但他身上那股气质还是让李奚然明白他不是个普通人。 阿满的娘也跟别人不一样,像个仙子似的,不食人间烟火。 外边的流言不是没有根据,就连李奚然都信了那些话,只是旁人的家事她不便多问,有人向她打探起来,那些不确定的事情她只能当做从未听说过,没办法往外透露一个字。 姜满冲文时溯炫耀:“你女儿我现在名气可大了,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我的来历,喏,你现在出去认亲还来得及,这么赚面子的事,今日是你该请我吃饭。等哪日你要让我女凭父贵呀,到时候再请回来,你要吃多少好吃的我都认!” 文时溯被姜满的话逗乐,他确实骄傲,不过这么点小事就让姜满飘起来,难免要训诫两句:“能得第一确实难得,但这一批弟子里面就属你修为最高,差距太大,你打他们有些胜之不武,应该找些同阶对手练练,你娘年轻的时候可以跨阶胜敌,你应该比她更厉害才是。” 李奚然闻言震惊瞪大眼睛,偷摸扫了姜满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默默低下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阿满的爹娘都很厉害。 今天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想来是将她当做自家人了。 这么一想,李奚然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姜满这时候嘿笑两声,道:“自然,你就等着吧,这才刚开始呢,说不准以后你女儿不仅扬名云慈仙洲,就是整个风平界听到‘姜满’两个字也要震上三震。等你文老头的名字沾了我的光跟我一块响彻整个风平界,嗯哼,那时候千万别太骄傲哟。” “啧。” 文时溯笑她大话吹上天,日后下不来台又要找自己的不痛快,立刻转移话题带她们去预定的包厢里吃东西,姜满吃得满嘴油光,文时溯这时候问:“你的实力又精进了?” 刚进来的时候故意隐藏实力,但还是被他看出来,明明离家时不过元婴,如今竟已进了出窍期,莫非天衡宗里那些老东西真的有本事,让她这么快就有了突破? 姜满吃饭的动作一顿,想到自己和宿灵誉的事,知道不能跟爹明说,于是试探着问:“爹,你给我的那些书,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吗?” 文时溯食指敲桌,回想起送给姜满的那个戒指,里面装满了他这些年搜罗来的秘籍法宝——从他年少开始,到有了这个女儿,二十几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里面攒下如山高的宝贝,没有半分吝啬,全都送给了她。 “啊,自是好东西都给你了,不过有些东西搜刮得太早,我也忘了是什么。”文时溯道,“是因为那些书才突破的?” “嗯。” 姜满点头。 文时溯没再追问。 凭自己的努力和悟性突破,更显得他女儿聪慧,至于是哪本书帮的忙,懒得问,他的实力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一切凭阿满自己做主吧。 满满一桌菜不多时就少了一半,文时溯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两块玉石分给姜满和李奚然,道:“上好的传音石,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我知道离家修行少不了这东西,你们宗门里卖的那些不够上乘,咱们要用就用最好的,奚然,你爹娘那儿我回头回去的时候也会送一块过去,这样你们就能时时刻刻联系,不用几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了。” “啊!还有我的份吗?” 李奚然受宠若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小心翼翼说,“谢谢文叔,其实我马上就要学炼丹了,日后做些丹药出去卖,很快也能攒灵石给自己买一块……” 炼丹师是个暴利的行业,有良心的就算不发大财,也能保证自己生活无忧。 从前没有修士教导,她修为跟不上,还是姜满将自己身上的好东西给她才帮她堆出如今的实力。 她想着以后有钱了要给姜满买衣裳买武器买任何她想买的东西,谁知道现在又要受她的恩惠。 “我爹说给你那就是给你的,不许推辞!”姜满霸道将传音石塞到李奚然手里,然后继续低头扒饭,“他有钱,你让他花,不让他花他心里大概会不痛快,回头还要我们哄呢。” 文时溯无奈道:“你在外边就这么说你爹?看来以后惹祸也要报你爹的名号,什么父凭女贵,我看咱们还是快些划清界限,除了吃喝之外莫要再有其他的牵连比较好。” “行啊。” 姜满也很干脆,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冲文时溯伸手,“给点钱吧爹!为了你女儿在天衡宗能够吃好喝好,再多给我点钱吧!” “膳堂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宗门规矩不让外边的人把饭送到宗门里面,从城里酒楼叫了餐只能堆放在山脚下那块牌坊旁边,非要我们自己去取,唉,没有御剑行令的弟子又不许随意在宗内御剑飞行,想要拿饭就必须自己走下山,好累哦,你多给我点钱吧,这样我以后就好叫个跑腿的帮我去拿饭了!” 文时溯:“……” 阿满:来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宗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