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三枚土豆拯救异世界》
1. 异界来客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变形记》
秋日的暖阳透过彩绘玻璃,洒在少女浓密的黑发间。发梢的烟灰色渐变被镀上金边,光线温柔勾勒着她的侧脸轮廓。
墨心,或者按这个世界的叫法,珂罗娜·维塔瑞斯,正对着窗外发呆。
摊开的《元素论》久久未翻一页,倒是脚边的魔法书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笨拙地滑向书架,像群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三个月前,她的生活像颗土豆般被利落切开。前一刻还是剑桥建筑系学生,提着刚买的三个土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霎时间狂风大作,天地倒悬。等她回过神来,已像颗被随意倾倒的土豆般,坠落在阿尔坎大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手里,就只有她刚刚在超市买的三个土豆。
当时是一个自称莱桑德的人发现了墨心,可怜当时的她自己,初入异世界,宛如一个聋子和哑巴,什么也听不懂,自然也不会说。
但初来时的震撼至今难忘:
无数浮岛悬在云海之上,有的如倒悬的山峰,有的似漂浮的草原。瀑布从岛缘倾泻而下,没入无边的云层。
巨龙振翅掠过天际,飞艇在浮岛间缓慢穿行,魔法师们筑起的透明屏障在阳光下闪烁。
埃瑟隆很美,可惜她那时候是个“潜在危险分子”,无心欣赏美景。
多亏那天恰好得到王室的公主菲洛美拉的帮助,她才免于直接被幽影厅抓去问询。
与此同时,王室也给墨心提供了一笔助学金,让她在埃瑟隆帝国魔法学院学习,待学成后进入王庭为王室效忠。
墨心觉得这个交易非常不错,要是能有个老师能教她识字就更好了,可惜的是,没有,她只能自己学。
想到这里,墨心忍不住叹了口气。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圈圈。
初入魔法学院,她这个“聋哑人士”不知道走错了多少遍教室,记不住寝室的口令,被会动的书的吓的尖叫,因为这个还被嘲笑为“乡下人”……鸡飞狗跳的三个月后,她在室友伊莱拉的帮助下勉强适应了魔法学院的生活。
说到伊莱拉,好像听到伊莱拉的声音在喊什么?
墨心支着脑袋想
“珂罗娜———珂罗娜——珂罗娜——”那声音继续喊着她,墨心回过神来,下一秒,她翠绿的眼睛和伊莱拉对上视线。
“珂罗娜,你在发呆吗?喊了这么多声没有回应。”
她盯着那有着混血面容的女孩,看上去颇有些气恼,一头褐发随着她的摇头轻轻摆动着,如褐色的波浪。
“唉,我替巴萨德老师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历史课,挂科了。”伊莱拉叹了口气,把成绩单拿出来递给墨心。
“他还说请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原话是‘我认为维塔瑞丝小姐需要为她总是在历史课上睡觉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同时她还需要一点——额外辅导’,差不多就是这样”伊莱拉播放机一般地模仿了巴萨德老师的口气。
“或许我真的需要一点‘课外辅导’呢”墨心叹了口气,下一秒便如同一阵风般的向着图书馆门口刮去,“谢谢你亲爱的伊莱拉——记得帮我把元素论的书带去下一节课!!”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伊莱拉·桑尼斯无奈地看着她早已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摇摇头,认命地帮她收拾起了课本。
图书馆内古老的罗马柱足有五六人高,支撑起星空的穹顶,倘若细细观察,那天花板上的星河正在缓慢流淌,闪烁的星辰也在不断变换着方位,仿佛在揭示着什么。
——
墨心奔跑在前往教师休息室的楼梯上,那不停旋转的楼梯总是卡住她的腿,哦不,该死,因为走神,她的腿再次陷入不断移动的楼梯夹缝中。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墨心像拔萝卜一样的努力拔出自己的腿,一边忍不住继续回想穿越后的生活:
糟糕的成绩——初来乍到,语言都听不懂,更何况学习新的魔法知识。
糟糕的人际——老实说,墨心应该是被一个头目名为卡斯的小团体霸凌了,因为拒绝了加入对方。她的人缘在对方的各种操作下糟透了,只有伊莱拉愿意和她做朋友。
至于伊莱拉,她很好,但是墨心总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监视。
现在还要加上挂了科的历史学,天地良心,她已经很努力,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她才完全掌握阿尔坎大陆通用语。
“呦,这不是我们的转学生珂罗娜吗——”一道拖着腔调的声音唤回了墨心的发散的思维。
“这么匆匆忙忙干什么呢,难道是要急着和我们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用暧昧的强调接着说“我们伟大的卡斯少爷约会吗?哈哈哈哈”
说曹操曹操到。墨心无奈的想着。
“我不知道卡斯在那里,但是我知道的是,加雷斯,你一定很想和他约会吧。”墨心停住飞快奔跑的脚步,有些气喘吁吁的回嘴道“或许你真的该全天黏在他的身边,不然你总是念叨他”
“你!”加雷斯气的脸涨成猪肝色,“你这个——”
“好了,巴萨德老师还在等着我呢,再跟你废话我是真的要错过我的‘补习班’了。”墨心截住加雷斯的话头,阻止他喷出更多难听的言论,飞快地逃离现场,这次她留意到不要再被卡脚,以免陷入刚刚放完狠话就被卡在原地的尴尬。
“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好看!”加雷斯愤恨的骂道,像一只气急败坏的鼬鼠吱吱乱叫,“不要围观了,快滚开!”也如同鼬鼠般带着他的三个跟班飞窜出了现场。
另一边,气喘吁吁的墨心刚刚敲开巴萨德老师的门“呼,巴萨德,巴萨德老师,我是,呼,我是珂罗娜,您,您找我有事是吗?”
“气喘匀了再说话”巴萨德教授指着他教师休息室里,那一把棕色带菱形花纹的扶手椅说,“坐吧,我来和你说说课程上的问题。”
墨心从善如流地坐下,旁边的茶壶缓缓飘起,一只茶杯向她飞来。
“茶、果汁还是咖啡?”
“茶就好,谢谢教授”
语毕,飘起的茶壶便倾斜自身,往悬在她面前的茶杯中倒出一杯花茶。她连忙端起来喝一口,又飞快将杯子放回原地。
“不用这么拘谨,维塔瑞丝小姐,对于你的成绩,我很遗憾,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写错近代尼德斗争史中五大罪者的名字,他叫泣血人鱼莱昂纳尔,不是莱昂纳多。”巴萨德先生边说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呃……我很抱歉教授,这个我可以解释,我的家乡之前有个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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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人叫莱昂纳多,所以……”
“不要找没用的理由,维塔瑞丝小姐,你要牢记现代史的内容。”
“我不知道你和议会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们叮嘱我要注意你的任何、细微的态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不能说错话做错事,教授”珂罗娜表面乖巧的回答。
“没错,珂罗娜,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醒你,之后这件事将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明白吗?”
“现在拿好你的历史策论卷子,看这道题,《论瓦勒里乌斯伯爵在反叛之战中所作贡献论述》”巴萨德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他灰白鬓发下的尖耳朵。
“尼德之垢,无数学者无法证实其从何而来,只知道它在原初四元素时期便存在了。尼德所造成的污染,会损害人类和各种【维特尼尔】(智慧的生灵)的精神,直到把他们和它相融为一体,继续吞噬其他的生灵”
“知道反叛之战吗?”他用权杖点点桌子上的那道题,询问墨心。
“为对抗尼德之垢,学者想要重现自【焚日轮】中诞生的至今已消亡的龙族,用五年时间设立法阵,邀请埃瑟隆王国的一群有志之士,去自愿成为龙,现在我们称呼他们为【法厄同】。”
墨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利用法厄同击退尼德之垢的计划很成功,但在即将胜利之时,法厄同们却因利益突然叛变,幸好瓦勒里乌斯伯爵早有准备。
她在此时顿了一顿,好像在回忆书中的内容一般“他这时召出属于自己的军队,打败了法厄同们,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这场战争也被成为【反叛之战】,当时的国王和王后不幸战死,瓦勒里乌斯伯爵不得不心痛的成为了新的王。”
墨心小心翼翼地回答完教授的问题。
“前面不用答那么多,重点要答瓦勒里乌斯伯爵是如何预料到法厄同们可能会反叛,如何机智的藏匿起自己的军队,以及如何利用使用当初的龙族,变为现在的样子。所以你的论述题,过于客观,零分,维塔瑞丝小姐,回去好好将《埃瑟隆近代史》好好多看几遍。”
巴萨德挥了挥他的法杖,那茶壶便飘过来也给他斟了一杯茶,他啜饮一口,接着说“这次的‘课外辅导’就到这里,记住我和你说的,珂罗娜。”
“我会的教授,谢谢您”墨心礼貌地起身道别离开,关上巴萨德教授的门,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墨心又何尝不知道,十二议会中专门负责情报机构的【幽影厅】正在密切监视她,一旦她胆敢触碰到任何机密或者秘密,她非常相信那些法厄同会直接咬掉她的头。
比如反叛之战,尽管她能看出来许多问题,但是她已经接受到巴萨德的警告了。
再往前就是雷区,墨心认为自己并不想试试雷区蹦迪的结果。
墨心时常觉得自己就像萨姆沙,一只巨大的甲虫小心翼翼的爬在埃瑟隆帝国魔法学院中。
尽管巨型的会说人话的虫子在魔法世界不稀奇,但是她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他人眼里宛如一只巨大的甲虫。
好奇、探究、厌恶、质疑,种种目光每天炙烤着她。
“那又如何呢?”墨心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至少还有下一节的元素论在等着你!”
而卡斯,也有一份她准备的大礼在等着他。
2. 月夜下的黑猫
“你迟到了!”伊莱拉压低声音说。
墨心气喘吁吁地坐在她的旁边,环视了一圈这个巨大的阶梯教室。
“没办法,巴萨德的话太多了。”她叹了口气说。
“维塔瑞丝小姐,或许你不该在迟到后,还在和你的室友说着小话。”温德尔教授温和地看着她们。
“或许我们可以请桑尼斯小姐帮我复习一下即将要考试的内容——魔素守恒论的定义。”
“魔素,是构成阿尔坎大陆一切物质和部分魔法生物的基石,魔素在大陆中不断循环,无论经历过怎样的变化,都将回归本身的物质形态。”
“满分回答,桑尼斯小姐。”
听到教授的肯定,伊莱拉露出个浅浅的笑。
“但是,我需要补充的是,魔咒也遵循这个守恒原理,倘若你要释放魔咒,使用的便是体内魔素的力量与自然界力量的交互。”
教授停顿了一下,用严肃地语气接着说。
“同样的是,如果你企图用咒术或者炼金术去求取什么或者改变什么,也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这才是真正的,所有魔素终将守恒的终极定义。”
“好的,我们接下来开始继续讲解元素魔法的组合使用。”
“维塔瑞斯小姐,或许你可以为大家概括一下我们的基础元素魔法。”
墨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教授会点她的名字。“在,温德尔教授。”
她用手肘打了一下伊莱拉,伊莱拉抓住墨心的手,开始在她手心中写字提示。
“说吧,孩子。”温德尔口气温和地对她说道。
“呃,基础元素分为气、火、水、土四大元素,相对应的……”
“气元素可以派生出风暴、雷电;火元素可以派生出,呃,火球?”
墨心的话引起了下面同学的一阵哄笑。
伊莱拉在她手心里划出一个“岩。”
“哦,是的,火元素可以派生出熔岩,利用水的结合控制流动的岩浆!”
温德尔教授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水元素可以派生出冰元素,土元素可以派生出金,金属等元素。差不多就……”
伊莱拉开始用力扯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出“光”与“暗”这两个字。
“不好意思教授,还有光元素魔法和暗元素魔法。”
“哈哈哈,可以了维塔瑞斯小姐,我认为半路能跟上,且学习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温德尔笑眯眯的回答她。
“好的,现在让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课程。”
温德尔教授说着,侧身让出身后那片圆形空地。一根需要七八人合抱的透明巨柱矗立在环形阶梯教室中央。
“今天我们将练习将火魔法与风魔法相结合,形成‘火龙柱’。”
教授环视全场,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由于这个魔法具有相当的危险性,所有人施法都必须在防护柱内进行。”
“伊莱拉,请你先为大家示范。加雷斯,准备下一个。”
被点名的学生们依次上前。魔杖挥舞间,透明柱体内偶尔窜起几簇裹挟着火星的旋风,但多数人的尝试都只是徒有其表——零星的火苗在微弱的气流中摇曳,很快便消散无踪。
轮到墨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法杖。杖尖在空中划出繁复的轨迹,咒文吟诵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柱体内毫无动静。
她没有放弃,再次挥动法杖,吟诵声更急促了几分——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这样重复二十多次,以至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时,异变陡生!
柱体内凭空卷起暴烈的旋风,赤红火焰如同苏醒的巨兽般咆哮着腾起,风与火完美交融成一道狂暴的龙卷——下一秒,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防护柱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应声炸裂。无数碎片如冰雹般向四周迸射。
温德尔教授抬起法杖轻轻一点,飞溅的玻璃碎片瞬间定格在半空,仿佛时间静止。
她指尖轻转,那些碎片便听话地倒飞而回,精准地拼合成原本的形状,连一道裂痕都未曾留下,唯有柱体内尚未完全散去的灼热气息证明着方才的惊险。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教授抚平袍角的褶皱“看来部分同学还需要……勤加练习。下课。”
大家鱼贯而出,一阵一阵的讨论声随着人群移动。
“或许我们的一些同学仍需要课后勤加练习,我觉得那个同学就是我,伊莱拉,救救我,我不想元素论也挂掉。”
墨心坐在食堂的长桌边上,用勺子挖起一口类似通心粉的玩意儿,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和伊莱拉抱怨着。
“别担心,至少你能释放出来火龙卷了不是吗?”伊莱拉笑着回复她,把桌子前的奶油浓汤拖到自己面前
“是的啊,大概也就是二十多次成功了一次罢了。”
“至少你的火龙卷比其他人的都要巨大。”
“那我也要能在考试的时候放出来才可以。”
“放宽心,我会帮你的,珂罗娜,勤加练习,会有效果的。”
“你的汤看起来很好喝,我可以尝试一下吗?”
伊莱拉把汤推到墨心的面前。墨心另外取出一支勺子,盛出一勺汤喝下。
“呸呸呸,天啊,伊莱拉你怎么喝下这个玩意儿的,呸呸呸,它咸的可以把我们俩立刻变成窗边的熏咸肉!”汤进入嘴里的一瞬间,她简直想把前天的晚饭一起吐出来。
“咸吗?”伊莱拉又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我觉得还好啊。”
“那你的口味确实有些重,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少吃点过咸的东西,容易‘高血压’。”
“‘高血压’,那是什么——”
“呦,来看看,我们的乡下人留学生又在科普她的新名词了。”
伊莱拉话音还没落下,那熟悉的、让人厌恶的,拖着腔调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
伊莱拉表情未变,但她紧握的拳头,愈发冰冷的目光都彰显出一个事实,她生气了。
墨心飞快用手摁住她的肩膀,“我的好室友,别生气,为这种两个耳朵中间夹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不值得。”
“噗。”饶是伊莱拉平时面部很少有表情,此刻也被墨心逗笑了。
“这事情,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嗯?我的好室友?”墨心一边说着,一边用肩膀轻撞着伊莱拉。
“我说你们,不要太目中无人了!”加雷斯见她俩开始窃窃私语并不理会他,再度把一张方块脸涨成办公桌般的猪肝色。
“好,加雷斯,不是说我到处追着卡斯吗,行,那我想见他,能让他于今晚八点在学校旁的蜜糖酒馆等着我吗,我有事情和他说。”墨心向着加雷斯招招手,微笑着向他询问。
—
“她真这么说的?”卡斯坐在贵族宿舍的休息室的扶手椅上,墙柱的阴影投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
“千真万确,卡斯少爷,我当时还质问她卡斯少爷岂是你想约就能约到的吗。放心,绝对没让您落下风。”
“蠢货,不知道要重新以我的名义约吗,去她约的地方,谁知道那里有什么等着我!”卡斯恶狠狠踹了一脚加雷斯,使得对方在地毯上翻了个跟头。
“对不起,对不起卡斯大人,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请您宽宏大量,我这就去找那小贱人,让她乖乖送上门。”
加雷斯跪在地毯上向前扭动两步,急急忙忙地向着扶手椅上的人表明真心。
“你以为她就这样会乖乖听你的吗,加雷斯,我本来以为你会更聪明些,事实上,你太令我失望了”卡斯放下他翘起的腿,语气愤恨“此人初来阿瑟拉姆时,你可知送她来的人是谁,那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亲卫,这人看上去毫无根基,竟然与王室有所牵扯,若能拉拢过来,对我,对我的家族,自然有极大的益处。
“是她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没有认识到您的好。”加雷斯继续巴结那人。
“呵,那就如她所愿,我会去赴约,至于代价,那就看她能不能接受了。”卡斯从扶手椅上站起来,重新站在光源之下,笑得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犬。
—
“你真的要去见卡斯?”伊莱拉难得露出凝重的表情,“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珂罗娜。”
“是的,伊莱拉,它不明智,但是我和卡斯必须做个了结,继续这样下去,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墨心叹了口气,拍了拍伊莱拉,用头抵住她的肩膀。
“伊莱拉,利奥帮我约到了吗?”
“约到了,今晚六点在蜜糖酒馆的小巷子后的第三个窄门处的第五个箱子后面等着你。”
“好的,多谢,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还有,别再吃那么咸,对身体不好,那么,我走了。”
“祝你一切顺利”伊莱拉站在门口,看着墨心离开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
蜜糖酒馆里人潮汹涌,有人举杯豪饮,有人高谈阔论;鼓点如重锤,震得耳膜发麻,杯口碰撞溅出金色酒花,唾沫与笑声一起飞溅。
墨心推门进去,各种嘈杂声未停,但她能感觉到不少目光正在隐晦地打量着自己。
“一杯蜂蜜啤酒”她来到吧台前轻敲三下,推过去十个银奥赛。
她看见吧台老板挑高一侧眉毛,再三确认道“十个银奥赛的蜂蜜啤酒是吗?”
墨心点点头,接过老板推过来的蜂蜜啤酒,还有一把钥匙。
“请您前往雅座品用。”
墨心独坐在吧台上将手中的酒喝下大半,待到打量的目光少了许多时,她便悄声移到后门。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便碎成齑粉,门也在她面前徐徐开启。
她闪身出门,借着月光数着门的顺序“一、二、三……”是这里了,又找对相对应的箱子后,她见到了那个情报商人。
“你来的倒是准时。”情报贩子利奥抛接着手中的一枚金奥赛。扭头看向墨心。
“不重要,资料都齐了吗?”。
“您看您说的,这条道上,谁不知道我利奥的名声,喏,都在在这儿,您可要看仔细了,这货一出手,可不能赖账啊。”
墨心拿过手中的一沓资料粗看了一下,便解下手腕上的手表,抛给利奥。
“这是报酬”她言简意赅地说。
利奥接住飞来的手表,忍不住摩挲了它细腻的做工,看到那表上奇异的符号和标志时,他脸上的笑容进一步扩大了,这使他看起来宛如一只贪婪的□□。
“这可是个好东西,您就这样给我了?呦吼,这上面的的文字我可从来没见过,您这是那里来的稀奇玩意儿?有没有什么供货渠道?”利奥像苍蝇那般搓搓手,垂延三尺地询问。
“我自己的,没有,上面的文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个足够你卖个高价,交易完成,再见。”墨心说完,将黑色斗篷一披,消失在夜幕之中。
与此同时,卡斯和暗中保护他的人也来到了蜜糖酒馆。
“哼,一群愚民。”卡斯像个巡视领地的国王,走到吧台前,抬高下巴,用鼻孔对着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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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出来!”。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这傲慢的家伙是谁,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脸上露出献媚的表情。
“瞧瞧您说的,您能前来我等小酒馆,自然是我等蓬荜生辉时刻,凯文,快去,把我地窖里最好的酒拿出来招待这位贵客。”
“不必了,他等的人来了。”
“嗤,珂罗娜,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怎么说,要在这里对我投怀送抱吗?”他特意把那几个“投怀送抱”在舌尖暧昧地转了几圈。
“是的啊。”墨心走上前去,拉住他的领带,把他往自己这边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拳,墨心用只有卡斯能听到的声音说。
“亲爱的卡斯阁下,不想和我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吗,你的人这样一直跟着你,我该怎样向你——”她模仿他的语气‘投怀送抱’呢?”
卡斯盯着她美丽的脸,头抬起看了看四周,又盯着她那绿宝石一样奇异的眸子,认定墨心做不了什么,便答应道:“行,今天我的心情还算不错,满足你的要求。”
听到卡斯的承诺,墨心立刻松开他的领带,不易注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好的,那就让我们去楼上,共度良宵吧。”
门咔哒一声关上,卡斯刚想脱下外套,便看见墨心在门口和四周,拿起权杖施展静音魔法。
“你还真是准备充分,我希望你本人,也准备充分了。”卡斯□□得像一只计划即将得逞的褐毛狐狸。
下一秒,一根长棍状物体就招呼在了他的脸上,“怎么——”话音还未落下,下一棍便对着他的鼻子紧接而来,一棍便将他打得鼻血喷涌而出。
而卡斯的怒气也被这两棍打出来了,他大吼一声,扑过去“你这小婊子!”。
而墨心似乎早有准备,在他扑来的一瞬间便闪避开来,紧接着一棍打在他的腹部,将卡斯整个人击飞出去。
当初初到学院之时,让她选法杖,墨心的要求不是轻便趁手,而是结实耐造,打人很痛,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作为贵族,卡斯疏于体术的训练,和之前爱好弓道的墨心比起来,实属有些差距。
因此这也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停下来!停下来!别打了!我说,别打了!”卡斯忍不住惨叫着求饶。
“哦?当初你说教训我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么求饶的啊,卡斯少爷。”墨心终于停下了她的殴打,掏出留影机,给鼻青脸肿的卡斯拍了几张照片。
“你!你在干什么?!”卡斯又惊又怒。
“给你留影纪念啊,哈哈,我很期待莫顿公爵看到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这样的惨像呢,哎,你说,他会不会从此将你除名,莫顿家族的继承人,将只有你那位好大哥呢?”
墨心说到开心处,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你!你想要什么,你知道莫顿家族会把你怎么样吗!你承担的起这样的后果吗!”卡斯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想要的东西,卡斯少爷一直都知道是什么,不过一介平民的安宁罢了,至于后果,我一介孤家寡人,在此地无父无母,没人能威胁的了我,至于杀我,你还得过问【幽影厅】同不同意呢”。
“好好掂量一下吧,卡斯少爷,是停止对我的霸凌,还是让这张照片明天公开在埃瑟隆日报上,一切,都将由您来选择。”
“如果您选择放弃对我的霸凌,我就去找老板,让他请一位盲眼医生来为你治疗,出了这扇门,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谁来问就只说我们在一起喝了酒,卡斯少爷意下如何啊?”。
“好,我答应你!”卡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焰,眼圈青肿了一圈的他,死死地、恶狠狠瞪着墨心,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
“那就一笔勾销。”墨心将其中一张照片当着他的面销毁,拿着剩下的一张,离开了房间。
月色像一层薄霜,铺在石板路上。墨心把斗篷兜帽往前拉了半指,心里思索着剩下的应对方案,这时,一只不知哪里窜出的黑猫,拦住了她的去路。
“嗯?小猫咪,你有什么事吗?”一改在卡斯面前凶狠残暴的形象,墨心蹲下来,温柔的同面前这只小猫说着话。
“喵~”黑猫颠着小碎步,跑到她的身前,轻轻蹭着她的小腿,又在墨心想尽情摸它时跳出“包围圈”,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
“好了,小猫,今天的玩耍就到这里了,再不回去,我要赶不上今天的宵禁了。”墨心和走在她前方的猫猫挥手道别,正准备拐入另一个小道时。
不知名的黑猫又蹭了过来,冲她“喵喵”几声,不断重复蹭过来,往旁边走几步这个动作
“你是想让我跟着你吗?嗯?你点头了!!!”墨心差点在着静谧的街道大叫出声,瞪大眼睛看着那冲着她点头的黑猫。
尽管魔法世界的动物听得懂人话很正常,但是跟着一只不明来历的猫去不知何处的地方实属是危险行为,墨心再三衡量下,还是选择了回宿舍的那条路。
谁知那黑猫一点也不肯放弃,它顽强地躺在墨心必经之路的中间,用它那同样翠绿的大眼睛和墨心互相对望着。
僵持一分钟后,墨心败下阵来,或许是她刚刚发生一系列冲突,心情还未平复,抑或是她的好奇和探索欲在作祟,都在背后推着她,告诉她,跟着那只猫。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她对着猫猫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上了它的步伐。
而那时的墨心,并不知晓自己已掷出命运的第一颗骰子,开启了一个属于她,属于他,属于千千万万个人的,盛大篇章。
3. 林中初遇
跟在黑猫的身后,墨心的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悔意,却又被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牵引着。它会带我去哪里呢?寻找到失落的宝藏吗?还是有什么魔法古籍在等着她。
黑猫最终在一座幽深的森林前停下了脚步。它回头看了一眼墨心,随后,它转身跃入林中,身影瞬间被浓密的树影吞没。
“等等!”墨心下意识地喊出声,急忙追了上去。她没有注意到,随着脚步的深入,四周的森林已悄然变得陌生而神秘。
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月光被层层枝叶切割成斑驳的光点洒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草木香气。
“你在哪里?”墨心发现她已经看不见黑猫的身影,树木过于茂密,遮住了倾洒而下的月光,而黑猫和四周早已融为一体,不知去向。
“哦,现在我后悔了。”墨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后退。眼前却突然亮起一盏明黄色的灯,悬浮在空中,椭圆形,中间似乎燃烧着黑色的灯芯。
她不自觉的靠近那盏“灯”,待走近时,却被震撼在了原地,原来那不是灯,那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头顶的乌云恰在此刻裂开,月光直直坠落,照出一具小山般的身躯,一只体长15米左右的巨龙站立在原地,它有着典型的西方龙的样子,翅膀收拢在两侧,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出银白色的光泽,那双“提灯”般的明黄眼睛,一眨不眨,锁住了她。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她后退两步,但却没有举起手中的法杖,强行压下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试着和巨龙交流。
“你好……”她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一只黑猫引我到这里,如果误闯了您的领地,我很抱歉。”
尾音在潮湿的空气里消散,没有回声,也没有风。巨龙仍维持着那具黑曜石雕塑般的姿态,用明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寒意顺着脚跟爬上天灵盖,为了不激怒对方,她始终没有举起法杖,而是继续交流。
“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不想与您为敌,如果可以,我现在就立刻原路返回。”
墨心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缓慢后退,等退到安全距离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准备朝着来时的路方向而去。
这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不是误闯进来的,你是被放进来的。”
墨心猛然回头,发现那巨龙已经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位身形修长,姿态优雅的男子,他披着一件布着银色暗纹的黑色斗篷,银发如流动的月辉光,站在那里,像一株傲立挺拔的松。
墨心呆滞了一瞬,她又忍不住向前上去,问道
“我是被放进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陌生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发问,轻笑一声,“顾名思义,这里本来有锁有门,而你,不是破门而入,是这里有人打开了锁,而你只是恰好推开了这扇门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潺潺拉动的大提琴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那只黑猫,它……”墨心似乎想到什么。
“我没有看到任何颜色的猫。”陌生男子说着,向前走了一步,月光流转,落在他身上,
照亮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眼睛如同琥珀般美丽,也如同封住死物的琥珀般冰冷。
俊美的五官如同最好的工匠用上等的大理石精心雕琢而成,一分一毫,皆是完美。
墨心被这大变活人震惊了一瞬。
直到他嗤笑一声:
“名字。被邀请的人,该让主人知道你是谁。”
她瞬间警惕。
美色之下,是危险的巨龙。
“你可以叫我小美。在我家乡,都这么称呼新来的。”
男子嘴角微抽。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竟敢直面不回答殿下!无礼的闯入者!”
红褐色的小蛇从灌木中探出头。
墨心忍不住笑了,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她轻轻试探道:
“你叫他殿下?难道他是被诅咒的王子?”
林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只兔子蹲在树桩上,腰佩木剑,嗓音粗哑:
“她知道得太多,必须除掉。”
“凯伦,闭嘴。”
苍老的声音来自树上。
一只猫头鹰静静立着,目光如炬。
墨心彻底愣住。
这森林里……到底有多少会说话的动物?
“安静。”银发男子冷喝一声。
动物们顿时闭嘴了,只剩下风刮过叶片的声音
许久,墨心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请问我该怎么称呼?”
“你可以称呼我为索拉。剩下的,异乡人,少问。”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
“不要打扰我们。其余的,随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入后方城堡。
留下墨心与一群动物面面相觑。
她呼出一口气,稍微放松下来:
“你们好,我叫珂罗娜、。刚才抱歉冒犯了大家。”
空气仿佛重新流动。
“油嘴滑舌!”小蛇喊。
“她知道秘密,不能放她走!”兔子凯伦嚷。
“是你自己说漏嘴的,凯伦。”猫头鹰冷静回应。
墨心举起手,诚恳道:
“我保证,离开后绝不说出这里的事。况且索拉说了,我是被邀请的。被选中的人,总值得一点信任吧?”
小蛇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我叫安……大家都这么叫我。”
“我是凯伦,曾是骑士!”兔子挺胸。
“阿利斯泰,殿下管家。”猫头鹰颔首。
“巴斯蒂安,殿下仆从。”
一只灰毛猞猁悄无声息地现身。
墨心一一记下名字,目光忍不住飘向城堡:
“那是你们的家?”
“曾经是。”
索拉不知何时已回来,静静立于影中:
“如今只是一片废墟。”
“我还有很多问题……但现在,我最想画下这座城堡。我曾是见习建筑师,它太美了。”墨心知道今晚无法通过对话获得更多的信息了,她选择退而求其次从画面上获取信息。
“随便你,但是切记,不要给别人看到。”索拉警告她,好听的声音里充斥着冷漠的冰渣。
“画完后离开这里。”语毕,他再度化为巨龙,融入夜色之中。
尽管心中仍有许多疑问,但墨心深知此刻不是该发问的时间点。
她一边描摹这座沉睡的城堡,一边仔细端详着它。
月光为这座被遗弃的城堡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青苔如绒毯般覆盖着每一寸石壁。
城堡的尖顶已经坍塌了大半,残存的骨架倔强地指向夜空。原本精美的雕花被青苔吞噬,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尽管如此,也依旧可见当初的辉煌。
墨心忍不住这样想。
她就这样静静的画着,直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一缕晨光照射在她的画板之上。
墨心才猛然惊醒,她必须离开了,她迅速站起身,吓了站在她身后小蛇一跳。
“你要走了吗?你画的真好看,这就是城堡本来的样子,你成功的复原了它!在纸上!”安惊奇地说
“只是一点建筑学的小技巧罢了,朋友们,我该走了。”墨心抓起她的画册,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索拉静立于城堡二楼的窗前,褪去的斗篷随意搭在窗边的椅背上,露出里面那身剪裁考究的贵族服饰。银白的长发如昨夜的月光倾泻,垂落在他繁复的衬衫肩头。
窗外,少女奔跑的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飞扬的发丝在夕照中泛着浅金色的光晕。他凝视着那片跃动的光影,目光深沉难辨。
良久,他缓缓阖上双眼,纤长的银色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窗外的喧嚣与生机仿佛在这一刻尽数隔绝,只余寂静与他作伴。
“你一晚上去哪里了,现在到处都在传你和卡斯·莫顿共度良宵,珂罗娜,这究竟怎么回事?”伊莱拉站在休息室门口两尊大理石像处,生气地看着一夜未归,带着满身朝露的墨心。
“抱歉,伊莱拉,我在蜜糖酒吧喝醉了,我们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谈妥可怜一些事情罢了,因为开心,我不小心贪杯了,就这样昏睡了过去,刚刚醒来才发现这个点。”
墨心一边小心翼翼地撒谎,一边仔细的观察伊莱拉的微表情。
她看上去没有起疑,墨心忍不住开始推测,那我这关就算过了吧,昨晚的事倘若被【幽影厅】所洞察,那我一定会被抓去询问。
“现在我们该去上生命与奥术了,珂罗娜,我希望你还记的课表上的内容。”
“我记得的,伊莱拉,别担心——”她打着一个长长的哈欠,一边走向休息室。
“口令?”庄严肃穆的大理石像问。
“嗯?……”画了一夜图的脑子实在是很难转动。
“今夜晨曦不再”伊莱拉恨铁不成钢地替她回答。
随着一声“正确”的声音,两尊石像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里面向上的阶梯。
“这样下去,我很怀疑你是否会记得去上课。”伊莱拉摇摇头,站在门外说
“我会的,你先去吃早餐,伊莱拉,我会的——”墨心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头也不回的冲她拜拜手,走上楼梯快速奔向自己的床铺。
良久,站在门口的伊莱拉终于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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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再三,还是前往了——餐厅的方向。
“为了奖励你没有迟到,我给你带了食堂的三明治”伊莱拉递给墨心手中的巴掌大包裹,一边示意她坐在自己给她抢好的位置上。
“我真的太爱你了,伊莱拉,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墨心假装掉几滴眼泪,飞速把三明治塞进嘴里。
教室里,奥伯伦教授平板单调的讲课声像一首催眠曲。
墨心的思绪很快飘向了别处——那片神秘的森林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索拉说的“被邀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能化形成人,与学院里那些被称为“法厄同”的龙族有什么关联?
还有那些会说话的动物,它们真的是人类变的吗?
想着想着,困意逐渐侵蚀了大脑,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完全闭合,教授的讲课声渐渐远去,化作梦境的背景音。
“维塔瑞丝小姐、维塔瑞斯小姐……”奥伯伦教授开始喊着墨心
伊莱拉看她没有反应,连忙戳戳她的肩膀,把墨心戳醒。
“我很高兴您终于从这场美梦中清醒了过来,维塔瑞斯小姐,希望您能回答一下生命魔法和植物魔法之间的关系。”
她飞快瞟了伊莱拉一眼,流畅作答:“生命魔法包含植物魔法。前者不仅能催生动植物生长、改变形态。”
“高阶应用还能操控生命体的意识与行动,比如夺魂术、傀儡术。此外,生命魔法还有强化自身的分支。”
“非常完整的回答。”奥伯伦教授满意地点头,眼角笑出了细纹,“不过,若是桑尼斯小姐能把她借给你的课本收回去,那就更好了。”
下面发出一团团笑声。
待课堂恢复安静,教授踱回讲台。
“众所周知,阿尔坎大陆的魔法分为四大体系:元素、生命、空间与时间。可惜自从五百年前大灾变后,大陆魔素锐减,如今已罕见能施展高阶魔法的法师。时间与空间魔法,更是早已成为传说。”
他轻叹一声,随即振作精神:“正因如此,生命与奥术这门课更显珍贵。希望接下来的课程,大家都能保持专注。”
说罢,奥伯伦挥舞起他的法杖,一个复杂的动作完成后。
面前盆栽里的植物开始飞速往上顶,叶片向两侧展开,嫩芽不断变为新叶。
“下面我将给大家每人一株月见草,这是一种只有在月光下才能生长的植物。”
“但是因其药用的特性,它的需求量也非常大,所以我们需要用催生的方法令它生长,催生完毕的月见草都将还给吉里安教授,希望大家在这节课上都能成功。”
奥伯伦微笑着说。
课堂上,大家重复模仿者奥伯伦教授的动作,不少学生的月见草纹丝不动。
加雷斯忍不住抱怨道:“这玩意儿是不是死了!。”
伊莱拉的植株成功往上窜了一截,展开一片新叶。
“干得不错,桑尼斯小姐。”走下讲台的奥伯伦教授夸赞道。
墨心仍在和她那株月见草做斗争,可怜见的,她第一次同意了加雷斯的话——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边想着,她重重挥舞了一次魔杖,月见草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生长着,膨胀着。
茎秆拓展到原来三倍粗细,根系顶破了花盆
只听见“啪嗒”一声,那花盆不堪重负的裂开了,只留下还在生长的月见草和目瞪口呆的墨心。
在这时下课铃响,随着奥伯伦先生的一句“没有课后作业!”学生们便如潮水般涌出教室。他却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墨心。
“维塔瑞丝小姐,”他慈祥地注视着她,“不用为弄破花盆感到沮丧,课堂上你的植株生长速度远超他人,形态也更加饱满。或许这就是你的天赋呢。”
“非常感谢您的指点,奥伯伦教授。”墨心恭敬地行礼,露出几周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她挽住等候在门口的伊莱拉,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墨心慵懒地趴在桌面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正低头看书的伊莱拉。
然而,她的心早已飞向了别处。墨心清楚地知道,自己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野心,那份无法餍足的好奇心,在昨夜与巨龙对视的瞬间,已被彻底点燃,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顶峰。
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战栗,与古老秘密仅一步之遥的诱惑,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撕扯。恐惧让她想要退缩,但巨龙身后所隐藏的、庞大而幽深的一切,却散发着更致命的吸引力,驱使着她,蛊惑着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踏入那片未知的领域,将所有的谜底彻底掀开。
因此,她从未如此热切地期盼着夜晚的降临。
4. 奇异的背包
夜幕很快降临到埃瑟隆王国的领土上,阿瑟拉姆学院塔楼的轮廓在月光下渐渐模糊。
宿舍里,墨心屏住呼吸,静静听着身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直到确认伊莱拉已陷入熟睡,她才缓缓掀开被子,慢慢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指尖轻轻勾起她的法杖,静默无声穿好鞋,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她离开了。
床上正在“熟睡”的伊莱拉,也睁开了双眼。
尽管知道那片森林的危险性,墨心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今天乘着没课的时间去了一趟图书馆,在落满灰尘的古建筑图册与史料间翻找了一整个下午。
当她在羊皮纸上展开昨夜绘制的城堡草图,与一本《帝国建筑考》中的插图对比时,不由得呼吸一滞,城堡墙壁上那些蜿蜒的浮雕花纹、拱门的特殊弧度,竟与五百年前的宫廷建筑风格惊人地吻合。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脑中炸开:那座城堡、那些建筑、那条龙、那些会说话的动物……难道全都来自五百年前?!
这个认知让墨心兴奋不已。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墨心走上了和昨夜一样的道路。
这次,没有黑猫的引路,她同样走到了森林的中心区域。
“安、凯伦骑士、索拉殿下——”墨心站在森林中高喊。
“好了,别喊了,本兔子耳朵灵敏着呢!”是凯伦从灌木丛中跃出来。
索拉依旧立在老地方,仿佛本就是这座古堡的一部分。
“你来了。”
他微微偏首,月光流淌过他银白的发梢。琥珀色的瞳仁在阴影中流转着微妙的光泽,像酝酿着什么。
“这次,”他嗓音低沉,“又想要什么?”
“我想要进入城堡看看。”墨心用她翠绿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索拉,“我会尽量为你带来现在埃瑟隆王国的情报,这个交易如何?”
“你为何会认为我会需要现在埃瑟隆的情报。”
“因为你似乎被困在这里五百年了,知道外面的动向对你来说有利无害。”
双方目光一直锁定在对方身上,阴谋与算计,在对视中悄然流转,如同一盘无声的棋局,在两人之间缓缓铺开。
“你很可以,小美同学。”他故意嘲讽道,“仅仅通过城堡的外观便能判断我们在这里待了有五百年。”
“实属年轻有为啊。”
“那么,交易,成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索拉再次消失在夜幕中。
与此同时,墨心感觉到什么东西盘在了在自己的脚腕上。
“你好。”安小小声的说,“我受殿下的命令,前来…前来,视监你,啊不,陪同你,前往城堡。”
墨心庆幸自己有个大心脏,以及,她不怕蛇。
她把安从脚踝摘下来,让她盘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个角度应该会舒服一些吧,哈哈,还有,小小蛇,那是监视。”墨心还是忍不住逗了逗安。
成功的把安逗哈气了,都是看在让她盘在对方的手腕上,才没给她一口
城堡的大门似乎已经破破烂烂,墨心深吸一口气,将双手都按在布满灰尘的城堡大门上,再次用力。
门轴发出更加刺耳的呻吟,却依旧只挪动了一寸。
“或许我们需要一些暴力手段?”安问道。
“或许我们可以从其他门进去。”墨心说,“你们平时是怎么进去的?”
“我和凯伦很小,可以钻一些狭窄的缝隙进去,巴斯蒂安可以飞檐走壁,阿利斯泰爷爷基本一直呆在树上,他好像快把自己当作一只真正的猫头鹰了。”小蛇回答道
“殿下他一直很神秘,我们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去了哪里,但是他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安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走吧,或许我们需要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墨心带着安来到厨房的后门方位,这次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厨房。
巨大的石砌灶台上落满了灰,铁锅早已锈迹斑斑。墨心注意到角落堆放着一些陶罐,她好奇地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干涸的黑色物质立刻碎成了粉末。
“这里以前可热闹了。”安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以前我妈妈,还有其他女仆们会在这里烤面包,香味充满了整个厨房。”
“那时候我好像只有七岁,我太小了,帮不上她们什么忙,但是她们总是会偷偷拿一些面包的边角料喂我。”
“国王和王后是好人,他们允许我这样的存在生活在这里。”安说着,垂下了脑袋,将下巴搭在墨心的大拇指上。
墨心静静的听她讲述着过去的故事,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她戴着小蛇安静的走在走廊里,穿过残破的回廊,她们进入了城堡的会客厅。水晶吊灯半坠在地上,地毯风化的厉害,她一靠近便化为了齑粉。
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肖像画,但画布严重破损,只能依稀辨认出华贵的服饰轮廓,人物的面容却模糊不清,仿佛被刻意抹去。
“这是国王、王后和殿下的画像。”安介绍说,“那时候的殿下,是帝国的太阳——他们都这么说”
“而我当时远远见他一眼,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耀眼夺目。”
他们沿着楼梯接着向上,找到了国王与王后的房间。国王的寝殿更显庄重,一顶残破的王冠被随意丢弃在角落,上面镶嵌的宝石早已不见踪影。
王后的房间则残留着更多生活的痕迹。
梳妆台上,一个打开的首饰盒里,一条银质项链安然躺着,吊坠是一枚泪滴形的月光石,在墨心法杖微弱的光芒下,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墨心没有触碰它,出于一种对逝者的尊重。
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清冷的花香,历经五百年仍未完全散去。
“我从未来过国王和往后的寝殿——”安把声音压得极低说。
“听说这里是他们战死的地方,我觉得害怕。珂罗娜,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嗯。”墨心点点头,对着房间行了一个礼,便带着安离开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墨心最期待、最想去的地方——图书室。
与城堡其他地方的破败不同,这里虽然也积满了灰尘,但书架大多完好,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鎏金或密银封面的书籍。
图书室似乎经常有人来,前方靠窗边的座位,干净如新,没有一丝灰尘。
“天啊……”墨心轻声感叹,仿佛踏入了一座知识的宝库。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指尖拂过书的外壳,感受着历史的厚重。
就在她沉浸其中时,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它在一个书架的最底层,半掩在一堆散落的卷轴后面。
那是一个……背包。
一个与这个魔法世界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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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不入的单肩斜挎背包。它似乎是由当下世界的材质制作,但样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她自己的世界。
有其他的异乡人于她更早之前来到了这里?对方是谁?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背包。
来不及多想,墨心快步跑过去捡起背包,简单拍打了下上面的灰尘,迫不及待的拉开拉链——鬼知道拉链这种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伸手往里一探,什么也没有摸到。
就连那背包里应该拥有的内衬,都没有摸到。
她把手伸进去,就好像伸进了一个无底洞一般,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摸不到。
墨心判断这应该是一个拥有空间魔法的背包。
只是她目前并未掌握空间魔法,不能很好的将其中的物品取出来罢了,也就无从得知留下这个背包的人的任何信息。
“珂罗娜,这包有什么问题吗?”安趴在她的手腕上静静的问
“没什么问题,一个空间法器罢了,我把它交给你的主人,他应该有办法使用它”墨心一边说,一边把包背在身上。
“我们该离开了。”她对安说。
刚出城堡,墨心把手中的背包抛给索拉。
“这是我在城堡里找到的,我认为你可以看看这个东西。”
“有趣,一个空间魔法的造物,但样子没有见过,还有这奇怪的咬合齿轮,是你那边的产物?”
索拉一边端详着手中的背包,偏了偏头,把问题抛给了墨心。
“我那边的产物?!你——”墨心瞳孔骤缩,不可思议道。
“‘你知道我来自别的世界’,想说这句话对吗?”他轻笑一声,接着说。
“很惊讶?龙族的嗅觉都很灵敏,我闻到了你的灵魂,有股不属于这个世界味道,异乡人”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异世之人,珂罗娜·维塔瑞丝很高兴认识您,索拉殿下。”
“但那我更好奇的是,这里,或许更早,有其他异世之人来到过这里吗?”
“你说这背包的由来?”索拉似乎对这东西并不感兴趣。
“我可以告诉你,从这片森林存在开始,除了你,从未有任何异世之人来过这里。”索拉瑞斯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便消失了。
“所以这个背包就交给你了吗,殿下真的是个大好人”安绕着墨心一圈又一圈地游着,嘴里夸赞着他的殿下。
“好人?把一个空间魔法背包给一个完全不会空间魔法的人,亏他想得出来。”墨心收拾着东西,一边恶狠狠地把那背包塞进她自己的挎包里。
“还什么‘异世的物品就要交给异世界的人’,他就是看中我不会用才给我的。”
“但是殿下说了那东西是用什么,火棕鼠的皮做成的,十分珍贵。”安为索拉打抱不平。
“是火鬃鼠,安,一种生活在冰原地区状似老鼠的生物,皮毛经过鞣制可保存上万不会损坏,所以这包可能也有些年头了。”
说明那个人也可能来自于更早的时间。
一个谜团背后是更大的谜团。
墨心忍不住地想
她终于收拾完了她的东西,挎着包,拿起自己的法杖。
“明晚我不会来,后天就是光明日,光明日的那天晚上,我给你们带些好吃的。”说罢,她没等到安的回复便匆匆离去。
她也因此未能听到安的那句“光明日那天你最好别来。”
5. 光明日
自从那次暴揍了一顿卡斯之后,此人确实安分了许多,至少,墨心和同学的关系融洽了不少。
“嘿,珂罗娜,你的包裹,我刚刚从学院的信箱室过来,喏,给你的。”金发的姑娘穿着同他们一样规整的校服,笑着跟墨心说话。
“谢了奎妮,我正要去一趟呢,给我省了不少时间。”墨心双手结果包裹,语气兴奋道。“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图书馆了。”
“好了,我的绿宝石甜心,快去吧,最近你身上都快被那些书页给腌入味了。”
墨心手夹着包裹,嘴里叼着面包,另一只手还不忘和奎妮挥手道别。
去图书室的路上,她腾出手扯开包裹。
里面是她的三颗土豆,底下压着一封公函。信上措辞官方,大意是她的随身物品经审查无误,现予以归还。
“嗤。”她几乎能想象出幽影厅官员写下这些话时面无表情的脸。
真当她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干的那些勾当?这三颗土豆能原封不动还回来,无非是它们对于幽影厅而言毫无价值。
她撇撇嘴,把土豆胡乱塞进随身挎包,往图书室长桌上一撂,发出沉闷的“咚”声。
来到书架面前,她开始翻阅所有和空间魔法相关的书籍。
下一秒,一封烫着金边的华丽信封放在她的桌子上。
是伊莱拉。
她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墨心,你和我被选为学院代表团中的一员,去参加明天光明日的皇室代表团出游行动。”
—
“什么!?我?学院代表团,参加活动?”墨心一边与身上那件缀满珍珠的束腰礼服搏斗,一边对着伊莱拉发出今天的第七次惊呼。层层叠叠的丝绸与蕾丝几乎要将她淹没。
“珂罗娜,你已经重复这句话很多次了,”伊莱拉无奈地扶额,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你真要变成一台卡带的留声机了。”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墨心被伊莱拉轻轻推到等身镜前。镜中的少女让她几乎认不出自己——银线刺绣的深蓝绸缎长袍完美勾勒出腰线,珍珠与细碎宝石沿着领口蜿蜒而下,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她那头总是乱翘的黑色短发被仔细打理过,用一枚精致的星月发卡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绿眼睛此刻因震惊而微微睁大,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这真的是我吗……”她下意识地想伸手触碰镜面,却被繁复的蕾丝袖口绊住了动作。
“当然是你。”伊莱拉走上前,细心地为她整理好腰后的缎带蝴蝶结,轻声补充道,“很漂亮。”
语毕,用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
他们乘坐着由风锯翁拉着的飞车上,看着这奇异生物翼骨外缘的“刀片刃”,在黎明的微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弧光。
“我们得快点,不然要赶不上黎明祈礼了。”伊莱拉有些着急。
在风锯翁的努力下,他们终于赶到了祈礼台前。
宏伟的祈礼台上,七位身披白金色法袍的大魔法师静立如雕塑。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屏息凝望,压抑的激动在空气中震颤,如同即将喷涌的火山,共同等待着那一幕的来临。
当日出的第一缕阳光穿越云层之时,七位法师同时举起法杖,古老的咒文如浪潮般层层荡开。
耀眼的金色光幕自法杖顶端奔涌而出,瞬息间交织成巨大的穹顶,将整座浮岛温柔地笼罩。光芒流转,仿佛液态的黄金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人群开始吟唱古老的颂歌,歌声与光辉交织,共同书写成祈礼的盛大绘卷。
“所以光明日,就是我们埃瑟隆王国庆祝天之神索拉瑞斯赐予世界光与生命的日子,祈求祂继续庇佑天空之国,驱逐一切阴影。这既是宗教庆典,也是国家认同感最强烈的日子。”
伊莱拉给墨心讲解道光明日的由来,她和墨心改换了一辆由龙族拉着的“飞车”,正在前往王室仪仗队,开启天空巡游之旅。
“索拉瑞斯,这是天之神的名字吗?”
“当然,名为太阳般的,自然是伟大的光明与天空的主宰,天之神的名字。”伊莱拉继续讲解。
“总感觉着名字有些相似呢。”墨心忍不住嘟哝一句。
“什么?”伊莱拉探头问她,“来不及听你说什么了,现在我们要和学院代表团汇合,参加王室的天空巡游活动。”
她们安静地站在学院代表团中,乘坐着最后一辆飞舟,跟在王室成员的后面,
最前方是由七只颜色相近的巨龙“法厄同”共同拉起,气魔法将云层悬在车架的两侧,让其行驶的更为平稳。
端坐在飞舟之上的国王和王后身穿华丽的王庭服饰,站在最前端,向着两侧的臣民挥手致意。
在她们身后的两位王子殿下,则是挥舞着法杖,向子民抛洒由光元素凝结的、象征祝福的“光尘之花”。
墨心把自己挂在飞舟的边缘,探着脑袋往下看。
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游走在埃瑟隆王国的浮岛之间,她只感觉新奇。
浮岛上本来抵御风暴的魔法阵被撤走,露出了原本的居民建筑。
流线型设计的屋顶,流线型的外墙没有一丝棱角,像一朵奇形怪状的蘑菇,一朵朵挤挤挨挨“长”在浮岛上。
这是飞舟行队经过一个较高的浮岛下方。
墨心忍不住好奇的问:“这些浮岛,究竟靠什么漂浮起来的呢。”
“‘浮空石’,这里的岛屿岩石都富含一种被称为‘浮空石’的矿物,这种矿物能够吸收并储存气元素,是岛屿能够悬浮的关键。”菲洛美拉回答说。
“谢谢你——啊!”墨心刚想道谢,扭头看见是谁回答问题时候,忍不住小小地惊叫出声。
“日安,公主殿下,刚刚多有冒犯。”
“嘘,不要声张,我偷偷溜过来的。”
“还有,不用这么客气,珂罗娜,你也是,伊莱拉。”
“呼。”墨心喘上一口气,“您刚刚真的吓到我了,菲洛美拉殿下。”
“前面真的很无聊,我那几个兄弟在争相在父亲大人面前‘表演’呢。”
“您的安全谁来保障呢。”伊莱拉依然古板地问着她。
“哦我亲爱的桑尼斯,一方面呢,是我可以足够保护好我自己,另一方面,瞧,护卫队在那边看着我呢。”
“别说这些扫兴的了,在外面叫我菲洛就好,珂罗娜,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菲洛美拉殿—,菲洛,我想知道我和伊莱拉等下可不可以不用去‘光明盛宴’,下面的集会更加吸引我。”
“如果只是这个请求,那么,简单,等下我和你们学院代表使者说一声,带走你们就好了。”
“真的太感谢了!菲洛!”墨心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大大的的拥抱,但是因对方皇室的身份克制住了。
很快,她被菲洛抱住,公主的层层裙摆叠在她的礼服下摆上,墨心能嗅到菲洛身上淡淡的迷迭草香气。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珂罗娜。”菲洛起身朝她们眨眨眼,“那么我们待会见。”
墨心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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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快地汇入熙攘的人流,感受着久违的自在。
“不用和领导以及一堆半生不熟的同事应酬,简直是——”她深吸一口弥漫着食物香气的空气,满足地感叹,“太棒了!”
街道两旁,各式摊贩支起篷子,吆喝声此起彼伏。
售卖热气腾腾小吃的摊子前围满了人;贩卖日用杂货的摊位上摆着各式新奇玩意儿。
更有不少游戏摊位,投环的、射箭的、考验技巧的,吸引着跃跃欲试的人们,获胜的欢呼与遗憾的叹息交织成一片活力的背景音。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这份独属于市井的、无拘无束的热闹,让她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我想尝尝那个,伊莱拉。”
墨心把伊莱拉拖到一个小摊子面前。
“小姐们,想要尝尝层云的口感吗?”摊主笑眯眯地问他们。
墨心花掉14个铜奥赛给她和伊莱拉一人买了一个层云冰激凌。
“老实说,这绵密的口感还不错,像真的在品尝云朵一样。”墨心认真地点评道。
“珂罗娜,你不该乱花你的助学——唔唔唔。”伊莱拉还没能好好谴责墨心,就被她用一个层云冰激凌堵住了嘴巴。
“今天是最盛大的节日啊,伊莱拉,剩下的让我们抛在脑后吧。”墨心拉着她,继续奔向下一个摊位。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骗子!”一道愤怒的声音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墨心和伊莱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游戏摊位前围满了人。
规则很简单——参与者必须用两根光滑的木棍,在一个阿尔坎时内将六十颗圆润的光明珠夹到另一个盘中,才能赢得最高奖励。先前那位抱怨的壮汉正懊恼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珠子。
“让我试试!”墨心眼睛一亮,迅速挤出人群,将八枚铜奥雷塞进摊主手中。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笨拙地一手抓一根木棍,而是用三指轻巧地拈起两根木棍,中指微曲垫在下方——一个熟悉的动作让这两根平凡的木棍瞬间变成了她记忆中的筷子。
沙漏翻转,计时开始。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纤细的木棍在她指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颗颗圆润的光明珠被稳稳夹起,精准地落入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不时发出惊叹。
当最后一颗珠子“啪嗒”落盘时,沙漏上层的细沙尚未流尽。
“九十九颗,全部完成。”墨心抬起头,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先前那个大骂“骗子”的壮汉目瞪口呆,喃喃道:“这不可能……”
摊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擦了擦额角的汗,强笑道:“这位小姐真是天赋异禀!我开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夹起所有珠子。”
他转身从铺子最里层取出一个丝绒小袋,郑重地递给墨心:“依照约定,这枚祖传的幸运币归您了。愿它为您带来好运。”
墨心接过硬币,触手冰凉沉重。
这是一枚掌心大小的鎏金古币,正面雕刻着一位头戴桂冠、面容模糊的王子侧影,背面则是天之神的象征符号,浮雕工艺精湛非凡。而最让她在意的是币缘镌刻的那圈埃瑟隆古文——
“索拉瑞斯,帝国的太阳。”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金属硌在掌心。她抬起头,对上伊莱拉探究的目光,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那枚古币悄悄塞进了衣袋深处。
“只是运气好罢了。”她轻声道,拉着伊莱拉快步离开了依旧喧闹的摊位。
6. 礼物
事实证明,她们俩逃得过午宴,但是逃不过晚宴。
今夜的月亮红的似要滴血。
微醺的墨心独自走在红月夜下,努力晃了晃脑子,让自己清醒一些,布包里是给安他们带的一些点心。
墨心由衷地希望它们没有被压成渣。
她走过中央广场,到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人,还有不少小情侣在树干背后偷偷接吻。
“嘿,珂罗娜,这是要去见心上人吗?”调笑声在墨心背后响起。
“我说菲洛,别再吓我了。”墨心无奈转头,看着那调皮的公主。
“说真的,是去见心上人吗,打扮得这么美丽,似乎还带着礼物。”菲洛美拉继续笑嘻嘻地调戏墨心。
“好了,别说我了,你也是吧菲洛,穿得这么低调,一看就是去幽会的。”
“哈哈哈,是的啊,我的幽会,一个月,仅此一晚。”红光给她的脸颊镀上一层石榴色的光泽,衬着她那标准的微笑,显得些许诡异,“那就让这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今晚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未曾见过我。”
说着,她便轻飘飘地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公主。”墨心嘟囔着,披上自己的黑色斗篷,不引起注意地往森林方向而去。
索拉静立在城堡二楼的窗台前。
他的目光穿过密林,仿佛能看见五百年前的那个清晨:
他身披银色铠甲,骑着雪白的天马穿过欢呼的人群。光尘之花从空中洒落。祭司的祝祷声、民众的欢呼声、钟声响彻云霄,那是专为他诞辰举行的盛典。
微风将他的银发吹起,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虚虚一握。
什么都没有。
没有光尘,没有欢呼,没有属于他的黎明。
今日仍是他的诞辰。
但帝国早已陨落,而他的名字,也早已被世界遗忘。
“安——凯伦——阿利斯泰——索拉殿下——”一阵阵呼唤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是那个女孩,他想,她今天不该来的。
眨眼的功夫,索拉瞬移到她的面前。
“今天的迷域森林不欢迎任何客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原来这里叫迷域森林,不错,是个好名字。”墨心忍不住赞叹说。
重点是这个?索拉微微一怔,准备好的逐客令哽在喉间。目光划过女孩被酒意浸润的绯红脸颊,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今夜的她身着华服,银线刺绣的礼裙勾勒出纤细腰线,蕾丝领口衬得脖颈如玉。几缕黑发散落在耳际,发间那枚星月发卡随着她的动作闪烁微光。
他听见她说:“为什么不欢迎我,我为大家带来了礼物!”
索拉看着墨心开始掏她的那个从不离身的巨大挎包。
“其实今天是殿下的生日……”安怯生生地说。
“好了,安。”阿利斯泰发出警告声,年迈的猫头鹰飞到墨心面前,对她说:“今夜情况特殊,殿下的心情不是很好,恕不能待客人。请您回去吧。”
索拉看着墨心好像没有听见阿利斯泰的话一般,开始冲着自己喊:“索拉殿下,祝你生辰快乐!”
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币,递给索拉,“这是给你的礼物。”
“希望你能喜欢。”墨心又悄悄加上这句话。
索拉感觉到她的指尖从他冰冷的皮肤上划过去的热度,以及那枚古币,被她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却像一道岩浆般仿佛要烫伤他。
他拿起古币看了下,问那女孩:“这是哪里来的?”
墨心正在给其他人分发礼物,她嘴里一边说着:“光明日每个人都要有礼物。”
一边把一大块蛋糕递给安,拎着一壶好酒递给凯伦,提着一大块烤肉递给巴斯蒂安,抓一把上好坚果捧给阿利斯泰。
索拉静静地看着分发礼物的墨心。
夜风拂过,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酒香与花香。她跪坐在林地之间,像是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过于精致的幻梦。
这时候,幻梦张嘴了:“赢来的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这一句话让幻梦破灭了,索拉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蛇:“殿下他终于————”巴斯蒂安连忙捂住她的嘴。
“你不好奇这枚古币的来历?”
索拉瑞斯修长的指节把玩着那枚鎏金古币,月光在币缘的铭文上流淌。
墨心抬眼,酒醒了大半:“来历?”
“这是斯泰利斯佩里亚为光明日特制的纪念币,为了纪念——”
“你的诞生。索拉瑞斯王子殿下。”
他指尖一顿,黄瞳微眯:“你比我想象中更敏锐。”
墨心向前一步,一连串问题砸了过来:
“所以你是五百年前的王子?被困在这片森林?真名就是索拉瑞斯——与那位天之神同名?”
索拉瑞斯被她连珠炮似的追问打得措手不及。
“……是。”他听见自己承认,“斯泰利斯佩里亚的王子,索拉瑞斯·奥瑞克,五百二十六年前的今日诞生。”
许是这枚意外得来的诞辰礼让他松懈,更多真相随之流淌而出:
“我和外面的龙族同属‘法厄同’,都诞生于五百年前那个抽干大陆魔素的法阵。如今的魔法衰退,正源于此。”
“难怪奥伯伦教授说时空魔法已经失传……”墨心喃喃。继续发问道。“但你和那些法厄同不同的是,你可以变化成为人。”
“那是因为我有圣山之心。”说着,索拉瑞斯从领口拖出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奇怪的项链,末端是一块黑色圆滑的石头,上面似乎分布着白色的纹路,用一条银链穿着,挂在他苍白的脖颈上。
“好了,对我的探究到此为止,把重心放回你自己身上,维塔瑞斯小姐。”
“你和这大陆的居民不同的是,”他的瞳孔瞬间拉长,锁住墨心,“你来自异界,魔素未受法阵影响。你的魔力储量……是正常水平。”
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
“学院的课程只会限制你。去城堡图书室,那里才有你需要的答案。”
指腹摩挲着古币缘沿上“帝国太阳”的铭文,他轻声道:
“就当是……这枚硬币的回礼。”
墨心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和好消息砸懵了头,还想再问些什么,抬头一看,索拉瑞斯已不在原地,只剩下小蛇大口吞咽蛋糕的声音。
凯伦陪同墨心进入城堡的图书室。
“我说,凯伦叔,可以不要喝酒了吗?”
墨心叹了口气,对着凯伦抱着肩膀说。
“你这样会把酒洒在这些珍贵的古书上的。”
“小姐,嗝,作为一位英勇的骑士,嗝,我是绝对不会,嗝,乱撒我的酒的。”凯伦疯狂打着酒嗝,试图解释。
墨心只好放出她的终极大招。“你们的殿下,也会在这里看书的,如果他发现了哪一本古籍被酒精浸泡过,你猜他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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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把我剥了兔皮,做成烤兔肉喂给巴斯蒂安吃掉。”凯伦打了个冷战,酒醒了大半。
墨心终于能够安心看书,她把挎包放在一边,开始如饥似渴地读起来空间魔法相关联的一切。
与此同时,菲洛美拉在红月下和她的心上龙——塞拉娜,约会。
红色的月光如纱般轻柔的罩在那红色的巨龙上,她红宝石般的双眼紧闭,咬紧牙关,翅膀收拢在身体两侧,爪子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划出一道道刻痕。
如果墨心在的话,就会发现那是那天接住她的那条龙。
“会好的,会好的……”菲洛美拉紧紧抱着她的头部,试图安抚着对方。
她看上去似乎痛苦极了,好在这痛苦只持续一小会,那红色的巨龙便在菲洛美拉的怀抱中化为一个红色头发的少女。
“塞拉娜!”菲洛美拉喜极而泣,“你终于又可以和我说说话了。”
“但是只有今晚。”塞拉娜皱着眉头,回抱住菲洛美拉,语气里充斥着遗憾。“只有这样的红月,才能使我们这群‘法厄同’短暂地变回人类。”
“今晚也足以,塞拉娜,还记得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异世界的女孩吗?我觉得我很快就能研究出破解诅咒的办法了!”
菲洛美拉忍不住声音大了些,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塞拉娜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上菲洛的脸,“菲洛,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过你的所有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哪怕粉身碎骨,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塞拉娜,我……”菲洛美拉说不出来什么。
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对方,听到她像人类一样的心跳,感受到她像人类一样的体温,抚过她像人类一样的皮肤和发丝。
我会解开诅咒的。
她的眼里充满了恨意,淤泥状的东西似乎要冲出她的眼眶,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地,和她的塞拉娜依偎在一起。
“或许我可以学更强大的魔法,然后解开诅咒。”墨心读完了书,坐在林地里,兴致高昂地对着面前的一群小动物们说着。
“然后你们就可以变为人形,然后离开这里了。”
“天真!”凯伦把酒壶往地上重重一磕,生气说道。
“珂罗娜,我们变成动物并不是诅咒。”安小声地说。
“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保护魔法,只有殿下身上,或者说那群法厄同身上,才有诅咒。”
是阿利斯泰,他飞到距离它们稍近一棵的树杈上,悠悠地为墨心解释。
“好吧,是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了,索拉瑞斯,他很明显有很多东西没说吧,你们如此不信任我,我又如何才能帮你们呢?”墨心摊了摊手,用无奈地语气说着
“殿下经历过很多背叛,轻信他人的代价他比谁都清楚,异乡人,你无权置喙。”
极少说话的巴斯蒂安出来了。
“好的,好的,好的。”墨心一连三个好的,向着对方宣泄着自己的无可奈何。
“我想帮你们,是感激你们让我看了这些书,也许你们,还有索拉瑞斯不需要帮助,但是我总归想做点什么。”
墨心仰起头,继续说:
“也许我就是个热血的傻瓜吧。”
“现在,热血的傻瓜该走了,再见,一团秘密毛茸茸们,哦除了你,安。”墨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树叶和泥土,和他们挥手道别。
索拉瑞斯还是站在老地方,远远地看着,目送今夜的那一场幻梦远去。
7. 神奇生物课
十辆由风锯翁拉动的飞车飞速行驶在高空中。
吉里安教授坐在最前方的风锯翁上,袖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来上神奇生物课。”
他的声音经由魔法放大数十倍后,顺着风传递到飞车上的学生耳边。
“大家可以探出头来,认真观察一下平时为我们拉车的生物。”吉里安教授示意大家不要缩在马车内。
“有没有哪位同学能告诉我,这是
哪一种生物?”
“风锯翁,教授。”卡斯扯着嗓子吼出来。
“答的不错,莫顿先生,给你平时分加五分。”吉里安声音宛如打雷般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我感觉自从我把他暴打一顿之后,他整个人改变了不少。”
墨心忍不住和伊莱拉说着小话。
“也许是意识到他的家族真的没有把他当回事,打算靠自己了吧。”
另一边的奎妮回复。
墨心没想到自己的言论被听见了,无措地看着奎妮。
她朝着墨心眨眨眼睛,小声说:“没关系,绿宝石甜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况且——”
奎妮露出个微笑,“一个惹人厌的家伙稍微变好一些,对大家都有利,不是吗?”
说罢,她轻拍了几下墨心的肩膀,自然地坐了回去。
另一边,吉里安教授还在讲者风锯翁的特点,他指着风锯翁那对展开的巨翼“……成年风锯翁的体长虽仅三昆特,但其翼展可达八昆特,是名副其实的‘天空刺客’。”
“尤其需要注意它们翼骨外缘这一排——”教授用指尖虚划,语气加重,“——这可折叠的‘风刃羽’。当它们自高空俯冲而下时,这些利刃足以轻易撕裂飞艇坚韧的蒙皮。”
他顿了顿,目光远远扫过听得入神的学生,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说:
“所以,诸位务必记住,我们从不将未驯化的野生风锯翁放飞于城市上空。毕竟,划破飞艇气囊导致坠毁,那可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像一只翅膀带刀片的危险的信天翁,墨心忍不住腹诽道。
“或许大家还可以注意到它们的爪子。”教授还在讲解,他示意大家低头看,“虽然酷似鸟类的爪子,但更为锋利,所以大家野外遇到风锯翁,一定要小心为上。”
谈话间,飞车已平稳抵达一座悬浮于众岛之上的巨大浮岛,其水平高度远超周边,仿佛一座悬空的竞技场。
教授利落地跃下车架,引领众人走向平台边缘。那里早已预备好数十只奇特的生物——它们形似巨大的鳐鱼,身体扁平,通体呈现半透明的流线型,正安静地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如同一个个等待认领的活体滑翔伞。
“来,认识一下你们本节课的伙伴——云鳗。”教授拍了拍其中一只光滑的背脊。
那生物发出轻微的、如同风吹过缝隙的呜声。
“它们通常成群吸附在浮岛底部,体长约一昆特,看这里。”他示意大家注意云鳗柔软的腹部。
“这个特殊的‘浮空囊’,便是本节课的关键。用微弱的魔法刺激它,使其鼓胀,它便能成为你们临时的‘活体降落伞’”
教授后退一步,大声宣布:
今天的课堂任务便是,利用好你们手中的云鳗,从此处滑翔至对面的平台,谁的距离最远,谁将拿到本节课的大奖,50个金奥赛!。”
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响起。
墨心忍不住感慨:吉里安教授真的太慷慨了。
挑战的热情就这样被点燃了起来,大家纷纷上前挑选云鳗,为之后的比赛做足准备。
墨心看中了一只肥肥胖胖的云鳗,她刚想伸手,却有人和她一样准备选那只云鳗。
是卡斯。
他抬头看是哪个家伙和他抢同一只云鳗时,和墨心四眼相对。
他迅速移开视线,慌慌张张扭头就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墨心想着,抱住自己那只胖嘟嘟的云鳗,尝试着给它喂点水喝。
随着吉里安教授的魔杖重重一挥,划破气流的木仓声响起。
墨心努力地用魔法刺激着云鳗两侧的气囊,结果发现这样会让它膨胀的更厉害,表面积变大,阻力也陡增,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而根据滑翔伞的距离公式原理,水平初速度一样,滑翔伞偏小一些,滑翔的距离更远。
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滑翔伞的原理:
在水平初速相同的情况下,伞面较小、姿态更流线型的伞体,反而能飞得更远。
“原来如此……不是越大越好,而是平衡才最关键。”
她立刻调整策略,改为间歇性地施放微弱魔力,将云鳗的气囊维持在一个饱满却不过分膨胀的均衡状态。这样一来,她虽不是最快下坠的,却以稳定的姿态向前滑行。
很快,其他反应敏捷的学生也察觉到了她的窍门,纷纷效仿,不再盲目“打气”,而是开始精细调控。几道身影从后方缓缓追近,竞争陡然激烈。
突然对面的浮岛发出强烈的击倒闪光,晃到了墨心的眼睛,她一个失手往下坠落些许。
该死,什么干扰源,既然对方使用魔法,那自己也不客气了。
墨心勾起一个笑容,使用风魔法给自己了一个推力,让她猛然往前窜了一截。
这一下如同第二声木仓响,空中战场瞬间升级。
学生们各显神通,有人召唤气流助推,有人试图降低对手的滑行效率,一时间各色魔法光芒在空中闪烁,场面变得混乱而精彩。
然而,墨心凭借前期建立的优势,以及对云鳗气囊恰到好处的持续微调,始终保持着最佳的滑行效率。
最终,她以明显优势远超其余人的滑行距离,稳稳摘得了第一。
“这是你应得的,维塔瑞斯小姐。”安吉尔教授笑弯了眼,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子交到墨心的手里。
“谢谢您,教授!”墨心几乎要跳起来,50个金奥赛,这可是一笔巨款!
“伊莱拉,快看啊伊莱拉,我拿了第一名!哎?伊莱拉?”墨心发现自己找不到她了。
“如果你在找桑尼斯,甜心,那么她早在比赛前请假离开了。”
奎妮这时候出现,拍了拍墨心的肩膀。
“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高,有空的话还是去看看她吧。”
“谢了奎妮,我会的。”墨心忍不住蹙起眉头,开始思索伊莱拉会出现的地方。
“你在这里,伊莱拉。”
墨心走到大草坪偏角的一棵巨树旁,看着靠着树,眸光投向波光粼粼湖面的伊莱拉。
“怎么了,我亲爱的伊莱拉。”
“有点不舒服罢了。”伊莱拉面上毫无血色,也不扭头去看墨心,继续盯着湖面。
“嘿,大家都挺担心你的,我,奎妮,还有……”
“你知道吗?珂罗娜,我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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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也玩过这样的游戏。”
墨心轻轻嗯一声,坐在她的旁边。
“我们站在比这里高数倍的树上,拿着伞,一跃而下,比谁飘得更远。”
“听起来很危险,唔,被家长发现了是要打断腿的吧。”墨心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家乡那边的风车总是吱悠悠地转个不停,倘若那个风车的润滑不够,哪个傻瓜还在使劲地挥舞着他的法杖,疯狂地吹。”
“巨大的噪声会让那个傻瓜被骂得狗血淋头。”伊莱拉继续淡淡地讲述道。
墨心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然后呢?”
“后来,那个傻瓜因故离开了她的家乡,原因,我记不清了。”
“但是那个傻瓜依然记得那些,空中飞舞的伞,巨大的风车,草地上的绵驮兽……”
“也许她只是很想念她的家乡。”墨心说着,把脑袋靠在伊莱拉的肩头。
“或许她还能回去看看呢?”
伊莱拉脸上露出一个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聊那些了,先说个好消息,我在安吉尔教授那里赢到了50个金奥赛,我们可以去吃一顿上等的大餐了!”
墨心忍不住激动地和伊莱拉分享这个消息。
“那就走吧。”伊莱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叶。
“谢谢你,珂罗娜。”
“总之,她今天就是这个样子。”
墨心放下正在看的《空间魔法论》,叹了口气,和安吐槽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一直怀疑她在监视你吗,干嘛要那么关心她。”凯伦插嘴道,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经常来看书的女孩。
“不论初衷如何,她待我的好是真实的,凯伦。我能感觉到其中的真心,”墨心无意识地划过书封上的鎏金纹路,“即便这份真心底下,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或许她是被迫的呢?”安终于咽下了嘴里的烤肉,发问道。
“也许吧。说不定有什么把柄攥在那些人手里。”
墨心伸了个懒腰,几乎要瘫在宽大的木桌上。
“可至少在这里,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消失了。即便这里看上去更危险。”
她闭上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松弛,“迷域森林反而让我能喘口气。”
这份惬意让她再度鼓起了勇气。
她直起身,从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日常挎包里,掏出了那个材质奇异的背包——那个来自未知异乡人的空间魔法造物。
她凝神屏气,努力在大脑里构思着空间的形状,开始伸出手在背包里摸索。
就在她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时,指尖猛地蹭到了一样东西——
是纸张的触感!
墨心几乎停止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将那纸张抽出来。
那是一张画着目前阿尔坎大陆所有国家位置、地形的——地图。
“我做到了!”对空间魔法初步探索成功的喜悦完全笼罩了墨心。
她欣喜若狂地开始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地图。
那是一张质地坚韧的纸,上面用清晰的线条绘制着山川、河流与国界。
顶端一行优雅的花体字赫然在目。
《阿尔坎西亚大陆地图》
阿尔坎西亚大陆地图?那个先于我来到这里的异乡人游历了整个大陆吗?
墨心开始忍不住思索更多,或许我可以问问索拉瑞斯。
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8. 五大罪者
“这是我的字迹。”索拉瑞斯端详着地图顶端的标题,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墨心几乎要尖叫出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膝盖撞到桌腿发出闷响。
“收一收你脸上那呆瓜一样的表情,维塔瑞丝小姐。”
索拉瑞斯似乎不满她制造的噪音,眉头微蹙,“冷静点。仅仅只有标题这行字,与我的字迹相似度极高。”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那行优雅的花体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但我的记忆里,没有绘制过这张地图的痕迹。”
“在这里的五百年,磨损了我的爪子和记忆。”他抬起手,月光下,人类的指尖隐约显现出利爪的虚影,随即又消隐下去,“许多事情,如同被虫蛀的羊皮卷,早已残缺不清。”
“所以说,这又是一个谜团了?”墨心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感觉一阵无力。
“现在的谜团多得像一串多囊果子,还是层层嵌套、剥开一个里面还有三个的那种。”
“可以这么理解。”索拉瑞斯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地图,仿佛想从那些墨线中看出被遗忘的过往,“这册地图,极大可能是背包的原主人请我写的标题。我依稀记得……偶尔会有人带着珍贵的典籍或图卷前来,请求帝国的王子留下他的笔墨,以作增色。”
他最终摇了摇头,将地图轻轻推回墨心面前,语气斩钉截铁:“尽管记忆模糊,但我可以肯定,我从未亲自参与过这张地图的绘制。它理应属于这个背包的主人。”
“况且,这里面的标注,和我印象中的阿尔坎,有些不同。”
“有哪些不同。”墨心把地图展开在她面前,请他在上面指点着。
“这里,曾经没有这座城市的,但是这里被标记上了‘镜双城’三个字,还有这里本来应该是亚奎隆国度,现在被标记上了玛尔……”
“这也就是说,这个异世来客,在五百年前,画出了现在的地图……”墨心喃喃地说,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的目光扫过图卷边缘,发现了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
“清除尼德之垢。”
“怎么,还给我们发布任务吗?”她试图用吐槽缓解内心的震撼。
“据我所知,自从那次抽取魔素制造法厄同的法阵之后,尼德之垢不是已经五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吗?”
“嗤——”索拉瑞斯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当真如此认为?”
话音未落,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向后一勾——一只白兔被凭空提起,瞬间从林间移至他们面前的空地上。
不等墨心反应过来,索拉瑞斯食指如刀,于空中轻轻一划。
兔头应声落地。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喷溅,取而代之的,是从断颈处汹涌而出的、粘稠污浊的黑色污泥。
那污物如同活物般汩汩涌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索拉瑞斯面不改色,掌心腾起一簇炽白的火焰,霎时间便将那污泥烧的干干净净。
这一顿操作将墨心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
“这就是尼德之垢。”
索拉瑞斯的声音冰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它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潜藏了起来。不知为何,近来在王都四周,它们的活动变得愈发频繁。”
他微微蹙眉,龙族特有的敏锐感知让他的话有着不轻的分量:“我能感受到,它们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正在积聚力量。”
“现在,维塔瑞丝小姐,你还觉得,自己只是生活在一个需要应付考试和霸凌的……安宁学院里吗?”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将空中兔子尸体烧成灰烬。
“珂罗娜,你不能继续在历史课上走神了,好好听讲!。”伊莱拉小声警告着她。
墨心低头看着手中未翻页的《埃瑟隆王国近代史》,继续听着巴萨德老师歌颂瓦勒里乌斯伯爵的“丰功伟绩”。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猛地划入墨心的脑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霍然起身。
“教授!”清亮的声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引得所有昏昏欲睡的脑袋都抬了起来,“我想听关于五大罪者的故事!”
巴萨德扭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用平板的语调照本宣科,谁曾想。
墨心没有坐下。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某种情绪全部倾吐出来,更加清晰、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教授!我想听五大罪者的故事!”
伊莱拉震惊地看着她,随即,她也举起手来:“巴萨德教授,我也想听五大罪者的故事。”
“我也想听……”“我也想听!”霎时间,课堂上的“想听”声此起彼伏。
“好了!安静!安静!”巴萨德教授用力敲了敲讲台,佯装出生气的模样,但嘴角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求知欲的脸,最终,像是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
“那就先让我们来讲讲断头皇后莫甘娜。”巴萨德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开始讲述。
“莫甘娜——历史上第一位主动接触【尼德之垢】的人。”
“因她的丈夫与挚爱,在与污染兽潮的战斗中身受不治之伤,灵魂也被污染侵蚀。”
“莫甘娜祈求神明,但连神明也表示无能为力。”
巴萨德叹了口气,接着讲述。
“于是,在极致的爱与绝望中,莫甘娜秘密研究禁忌仪式,主动引【尼德之垢】入体,试图以其力量“逆转生死”,拯救丈夫。”
“仪式成功了,却也彻底失控。她的丈夫变成了一具充满怨毒的不死怪物,而整个王城及其疆域被拖入地下,化为一个不断渗出污染、滋生怪物的腐囊罪国。”
“在这之后,腐囊罪国的故事广为流传,七英杰中驭浪者和兽语者联合砍下他们国王夫妇的头颅,终结了这场灾难。”
“这次事件首次向世界证明,【尼德之垢】可以被“主动”利用,并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巴萨德教授为这段故事下了结语。
这时候,下课铃响起,学生们纷纷出了教室。
巴萨德留下了墨心,还有伊莱拉。
“维塔瑞斯小姐,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巴萨德那副半月形镜片下的眼睛里盛满了怒火。
“还有你,桑尼斯小姐,你不应该纵容她!”
“安心,教授,只是一个故事罢了。”墨心耸了耸肩,安抚着这位气炸的老教授。
“完全就在胡闹,哼。”巴萨德吹了下他唇角的胡子,“下不为例,小姐们。”
“好的,教授,希望您不要扣我的课上平时分!”墨心拉着伊莱拉向门外跑去,还不忘大声的对巴萨德喊话。
墨心拉着伊莱拉奔跑在走廊上,却忍不住思考莫甘娜的故事
人与尼德结合……人利用尼德……
埃瑟隆王国边境的尼德,究竟是自发,还是人为呢?
自那之后,墨心便开始了学院、图书室,迷域森林废弃城堡图书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的魔法以一种近乎野蛮的速度在方方面面进步着。
在废弃城堡图书室的帮助下,她以精巧的法术取代了难以释放的,极具破坏性的魔法,成功率也在不断提升。
在元素魔法课上,当其他同学还在努力让火苗稳定燃烧时,墨心指尖跃动的已不再是简单的火球,而是一只由火焰构成的、扑腾着翅膀的缩小版幼龙,它轻盈地绕着她的指尖盘旋。
温德尔教授站在她身旁,沉默良久,最终只余一句复杂的感叹:“维塔瑞丝小姐,你的控制力……精进得令人惊叹。”
在生命与奥术实践课上,奥伯伦教授分发下新的魔法植物“闪光蕨”。
在其他人的植株刚刚冒出微弱荧光时,墨心手下的那株已经可以迸发出如同小型提灯般稳定的光芒。
她甚至能分心操控另一株藤蔓,拎起自己的《生命于奥术论》。周围是死寂般的沉默,以及无数道混杂着震惊与探究的目光。
在古典法术书和索拉瑞斯的偶尔指导下,那些曾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庞大魔素,如今化作了她最趁手的工具。
用她私下里对安的自嘲来说:“这大概就叫《穿越归来的我发现,人们的魔素水平下降了一万倍,而原本正常水平的我竟成了众多魔法师中的第一人…》”
……
然而,在这条飞速成长的轨迹旁,另一条线却滑向了阴影之中。
伊莱拉,像个谢幕演员般的,从墨心的生活中渐渐淡化。
她出现在课堂上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减少。即便出现,也总是坐在角落,脸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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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墨心深夜从森林归来,会看到伊莱拉的床铺空空如也。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带着一身露水与沉默悄然回归。面对墨心的询问,她总是用“家族事务”或“身体不适”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的缺课,她的疲惫,她眼神中闪烁的复杂情绪,都像无声的警报。
现在,警报召唤的人来了。
“珂罗娜·维塔瑞斯,我们听命于审判厅,现以‘涉嫌修习禁术’的罪名,正式对你进行拘传!”
两名身着挺括制服的警员如同阴影般出现在神奇生物课的围场边,不容分说,一左一右“护送”着墨心,在全体师生惊愕的注视中将她带离。
不过片刻,她已被置于一间逼仄的审讯室内。
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悬于头顶、角度刁钻的强光灯。
刺目的光线直射她的双眼,试图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珂罗娜·维塔瑞斯!”正前方,审讯官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老实交代,你是否通过禁忌手段,强行提升了自身魔力?!”
墨心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过度紧绷的神经让太阳穴突突直痛。
她知道,在这种环境下,精神的疲惫与恍惚极有可能导致口误,而任何一丝失误,都可能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声音在探员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微弱但清晰:“我否认这项指控。我从未修习过任何禁术。”
“狡辩!”审讯官猛地一拍桌子,“那你如何解释近期在各科课程上堪称异常的进步速度?!”
“我的进步,源于不懈的努力与正当的辅导。”
墨心的语速平稳,她早早在脑海中预演过可能的问题。
“温德尔教授、奥伯伦教授都曾在我课后练习时给予指点,许多同学都可以作证。”
“如果阁下存疑,可以随时调阅我在学院图书室的所有借阅与滞留记录,每一笔都有据可查。”
“努力?努力能让一个资质平平的学生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审讯官的身体前倾,阴影投在墨心脸上,压迫感更强。
“提升可以,但如此巨大的提升,本身就是问题!”
还不是因为整个大陆的魔素水平早已跌入谷底,而我,只是保持着“正常”水准罢了。
她忍不住的想吐槽,又被自己死死咽了回去。
她知道,必须给出一个他们无法反驳,至少是暂时无法判她有罪的理由。
心念电转间,她抬起头,尽管被强光刺得几乎流泪,目光却试图精准地找到审讯官的方向。
“阁下,”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屈辱与坚定。
“既然您认定我使用了非常手段,那么,请对我使用‘搜查术’,或者审判厅认可的任何一种魔力溯源检测方法。”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提议在沉默中发酵,然后才继续用近乎挑衅地语气说:
“我的灵魂、我的魔力回路,都将是最直接的证据。它们会告诉您,我的力量源于自身,纯净无暇,绝无任何外力侵蚀或禁忌契约的痕迹——除非,审判厅连自己最基础的侦测术法,都不再信任了?”
她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她笃定审判厅高傲的尊严,不容许对一个“嫌疑人”提出的、符合程序的合理验证要求置之不理。
审讯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魔法灯发出的灯光依然刺眼。墨心能感觉到,那束强光带来的压力,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缝隙。
“那便查吧!”审讯官冷冷看了她一眼,下了命令。
墨心很快被带去检查室。
“毫无痕迹?!全部来源于她自身?!”审讯官看着呈上来的检查结果,难以置信。
“是的,长官,但是检查也发现她体内的魔素含量偏高,据幽影厅那边说,这位好像便是那位异世之人。”
“呵,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那只来自外面的虾米,不过是沾了魔素量高的光。”
审讯官知道了来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告诉幽影厅这次的结果,下次审判庭不会再这样替他们——鞍前马后了。”
“还有,”审讯官叫住传讯员,“让他们幽影厅那个叫做伊莱拉的,少做些无用的事。”
“是,长官!”传讯员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
9. 风暴前夜
“于是我就这样被放出来了,我总觉得这是卡斯搞的鬼……你在听吗?伊莱拉。”
墨心停下手头正在释放的法术,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哦,抱歉,珂罗娜,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伊莱拉回过神来,一脸歉意地看着墨心。
“一些常规检查,不说那个了,亲爱的,你最近还好吗?”我感觉你越来越神秘了,墨心咽下了未尽的言论。
“‘家里’有些事。”伊莱拉轻蹙眉头,随即舒展开来,“很快就能解决的,不必忧心,珂罗娜。”
“对了,今天是风啸节,我们等下要去看飞行竞赛,然后参加风筝盛会,来吧,伊莱拉,开心点。”
数十头法厄同巨龙展开宽大的双翼,鳞甲在晴空下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冽光泽。
他们带着背上的龙骑士闪转腾挪,高速穿梭于险峻地形之中,精准地掠过悬浮于半空的魔法圆环,引得观众席上惊呼连连。
而在这支精英队伍的最前方,一道赤红的身影尤为夺目。
他们这对组合以其高超的技巧领先于其他人一大截分数。
墨心认出来了,那是那天救了她的龙骑士莱桑德和他的专属法厄同塞拉娜。
塞拉娜每一次振翼都充满力量,莱桑德则在龙背上肆意展现技巧——单足立于鞍镫迎风展臂,俯冲时侧身几乎触地,以惊险路径穿越最狭窄的石缝。
“他在干什么,炫技吗?”
“是的,炫技,据我所知,莱桑德是最有可能成为菲洛美拉公主殿下骑士的人选。”伊莱拉解释说。
“而皇室成员的骑士,几乎等同于是他们未来的伴侣。”
“我懂了,这家伙在孔雀开屏呢,恕我直言,他的高超技巧看起来可不像他自己的本事。”墨心露出个不屑的目光,忍不住讽刺出声。
“那可是目前帝国最英勇最强大的法厄同,塞拉娜。”不知何时,奎妮又窜到了他们的后面。
“不好意思,又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她眨了眨眼,企图蒙混过关。
“好了奎妮。”墨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自己的问题:
“他们都是五百年前的法厄同吗?”
“我的绿宝石甜心,你的近代史课有没有好好听讲,现在的法厄同都是五百年前那群被转换的罪人留下的后代。”
“他们是二、三代龙?”
“没错。”
“那第一代龙呢?”
“老死了?或者因为不肯降伏而杀掉了?总之,现在确实是没有一代法厄同。”奎妮无所谓地耸耸肩,“塞拉娜是这一代里最出色的那一只。”
“而莱桑德以为这都是他自己的功劳。”伊莱拉看着下方竞技场上,莱桑德越来越得意的神色,忍不住摇了摇头。
“从见到他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他像个脑子里只装着表演欲的傻瓜。”墨心收回目光,推了推身旁的两位同伴。
“好了,小姐们,别管龙骑士了,我们的风筝可不会自己做好。盛会还在等着我们呢。”
做风筝的途中,伊莱拉再次沉默下来。她手中的活计慢了下去,目光几次掠过墨心,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伊莱拉。”墨心放下手中那个Q版黑色小龙风筝的草稿,抬起头,迎上对方游移的视线。
伊莱拉与她对视一瞬,迅速垂眸,声音很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珂罗娜。”
“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墨心笑了笑,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有时候,隐瞒才会把朋友推得更远,不是吗?”
伊莱拉在她指尖下静默了片刻,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忽然,她轻声开口:
“你这些晚上……都去了哪里,珂罗娜?你经常不在床上。而白天上课时,你总是困得睁不开眼。”
问题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墨心耳边。
“我在蜜糖酒吧喝酒呢,伊莱拉,你不知道那里有个应侍生多么优雅帅气……”她听见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谎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吗?”伊莱拉轻轻拨开她的手,干涩地笑了一下,“那下次我去的时候,可得好好看看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拿起工具,继续处理手中的风筝骨架,半晌,才低低地补了一句:
“还有,珂罗娜,别玩得太过火。”
“我已经19岁了,伊莱拉!”墨心大声强调着,“我认为我完全有权利在酒吧喝一杯,享受成年人的自由……”
风筝盛会的景象,与墨心曾经想象的几乎别无二致,甚至更为壮丽。
无数色彩斑斓的风筝,在风魔法的精巧托举下,将蔚蓝的天幕点缀成一片流动的锦缎。
军乐团乘着特制的飞毯,在云端奏响激昂的乐章,乐声随着风传遍每个角落……
然而,这片喧嚣的热闹,却仿佛与墨心隔着一层透明的厚玻璃。她脸上笑着,手也随着人群鼓掌,但那份由谎言堆积起来的压力,却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口。
她几乎是数着时间,煎熬地等待着夜幕降临。
当宿舍终于被寂静笼罩,只剩下伊莱拉平稳的呼吸声时,墨心才敢在黑暗中侧过身,静静地凝视室友熟睡的轮廓。
白日里强装的无谓彻底瓦解,浓重的愧疚感漫上心头,让她喉咙发紧。
对不起,伊莱拉。她在心里无声地重复,但今晚我还是要去,没有人能阻止我,探索这个国家、这片大陆的秘密。
墨心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伊莱拉,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踏进夜色中。
门轴“吱呀”一声关上,床上的伊莱拉再度睁开眼睛,喃喃自语,“珂罗娜,我快没有时间了……”
墨心再次轻车熟路地踏入迷域森林。
她正打算向索拉瑞斯请教一个复杂的符文结构,猫头鹰阿利斯泰却猛地从窗口掠入,羽翼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殿下,结界边缘有扰动,”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是‘幽影厅’的探子。”
索拉瑞斯接过书册的手微微一滞。
“继续观察,”他对阿利斯泰吩咐,“告知剩下的人盯紧动向,我来施放一个临时隐藏法阵。”
“是,殿下。”阿利斯泰领命而去。
“这里不是有屏障吗?”墨心忍不住疑惑,“我当初还是受到‘邀请’才进来的。为什么还需要额外隐藏?”
索拉瑞斯转向她,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忘了告知您,维塔瑞丝小姐,正因为您反复出入迷域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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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刻意停顿,看着她的眼睛,“屏障已所剩无几。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它就会彻底碎裂。届时,这座城堡将重见天日,而我们——”
“你们就自由了?”墨心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自由?”他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词,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戴着镣铐的逃犯,算什么自由。”
他转身欲走,“我该去准备法阵了。”
“等等!”墨心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也许……也许我能帮忙。”
“给我一个能呼唤风锯翁的哨子,古堡里有这东西吗?”
“有,王庭曾经有驯兽师。”巴斯蒂安不知从那里窜出来。
“好极了,那样就够了,麻烦了,我的殿下,给我施展一个伪装魔法。”
索拉瑞斯打了个响指,墨心的外形在他人眼里已经是个威猛的大汉。
巴斯蒂安咬住一只骨笛的末端,将它递给墨心。
准备完全后,墨心将斗篷一披,轻步掠出森林。
身后,索拉瑞斯单膝跪地,指尖轻触地面,瞳孔拉成一条竖线。
巴斯蒂安在一旁轻声问:“殿下,由那位异乡人来做,会不会不太好,她可能将……”
“疑人不用,巴斯蒂安,你僭越了。”
“况且,”他直起身,轻拍手上的灰尘,“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就算为了利益,以她的性格为人,做不出这样的事。”
另一边,墨心从林间窜出,刻意在两个幽影厅探子面前身形一滞。
“在那里!追!”
她立刻转身,向着浮岛边缘疾驰,风元素在脚下汇聚,推动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两名探子紧随其后,黑袍在疾跑中猎猎作响。
距离在迅速缩短。就在对方即将触及她后襟的刹那,墨心猛地向悬崖外纵身一跃!
“什么?!”探子的惊呼被甩在身后。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风声在耳畔呼啸,仿佛又回到了初临阿尔坎大陆的那一天。
但这次,她早有准备。
下坠中,她竭力贴近崖壁,伸手精准地抓住一只吸附在岩石上的云鳗。魔力瞬间注入,云鳗腹部的浮空囊迅速鼓起,下坠之势骤减,化为惊险的滑翔。
单手吊在云鳗下方,墨心将另一只手中的唤兽笛凑到唇边。
“呦呼——!”
嘹亮的哨音划破寂静,从悬崖底部冲天而起。
远处立刻传来有力的振翅声。
月光下,一个巨大的轮廓迅速逼近,翼骨外缘的“风刃羽”切割空气,发出令人胆寒的锐响——是风锯翁!
这只危险的巨鸟锐利的目光扫过悬在半空的墨心和崖边的探子,随即毫不停留,径直朝着下方灯火辉煌的王城方向俯冲而去!
“该死!是唤兽笛!它朝王城去了!”
“快追!绝不能让它闯入城区!”
两名探子无暇他顾,慌忙将两片魔法树叶掷于脚下,树叶托着他们晃晃悠悠地、拼命追着风锯翁远去的方向。
“呼……危机解除。”
吊在空中的墨心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想到了什么:
“我该怎么回去啊!”
她忍不住崩溃大喊。
10. 逃亡进行时
墨心乘着云鳗版“降落伞”,晃晃悠悠地降落到一处花园内。
“这是哪里?”她问手中的云鳗。
回应她的只有云鳗呜呜的叫声。
正当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珂罗娜?"
她猛地转身,看见菲洛美拉穿着及踝睡裙站在月光下。
"菲洛!我在练习云鳗滑翔,不小心迷路了......"墨心语速飞快,难掩慌张。
"别紧张,"菲洛柔声打断,“我并没问你是怎么来的。”
她微微一笑,“这让我想起我们的初遇。那时你被幽影厅押着走过长廊,我们相视的那一眼。”
“你看到了我眼中的求救。”
“就这样,公主和异乡人相识了。”菲洛美拉轻抚她的发梢,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道谢,“不如再给我讲个故事吧,就当是谢礼了。”
“那我今天为公主殿下讲另一位公主的故事。”
墨心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从前,一位长发公主被囚于高塔。她拥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每日都被用作绳梯,让女巫得以攀上高塔。日复一日,她被困在那里,直到一位骑士到来,请求她放下头发。”
“他们相爱了?”菲洛美拉轻声问。
墨心摇摇头:“不。是公主忽然明白了什么。既然她的长发能让他人攀上高塔,那么,它同样也能成为她逃离的绳索。于是,在一个夜晚,她亲手将长发编成绳梯,垂下高塔,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脚,踏上了高塔之外的草地。她自由了。”
“有趣,”菲洛美拉评价道,“或许她早就知道这个方法,只是缺少一个行动的契机。”
“也许吧,”墨心看向她,意有所指地淡淡一笑。
“我觉得,即使是笼中的夜莺,有时也需要一个故事来提醒她,笼门,或许从未真正锁死。”
“或许有一天,夜莺会尝试的。”菲洛美拉低低笑了声,“好了,我的吟游诗人,你该回去了。”
“从这里走有条近道,在被人发现之前,快回去吧。”菲洛美拉开始赶客,“今夜我从未见过你。”
“感激不尽,菲洛。”墨心看了她一眼,披着沾着夜露的斗篷离开了。
月光下,菲洛美拉轻声自语:"打开笼门么......是时候了。"
历史课上,巴萨德教授平板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讲述着精灵起义的始末。墨心身旁的座位空着,她将脸转向窗外的天空。
灰色的乌云沉沉压下来,狂风将树木撕扯得左右摇晃,整个世界都在预告着一场风暴的迫近。
也许今晚……该去道别了。
墨心无意识地想着。
让这段误入迷域的奇遇消散而去,让生活重归平静的轨道——这样,她也不必再对伊莱拉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夜幕黑沉沉的压在天空之上。
墨心拎着塞满离别礼物的挎包,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令她意外的是,城堡前的空地上,所有的“人”都在那里——仿佛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昨晚你太勇敢了!”安兴奋地缠绕上她的手腕,眼睛里满是崇拜。
“有勇有谋。”凯伦抱着木剑,长耳朵骄傲地晃了晃。
就连索拉瑞斯也微微颔首:“干得不错。”
那声音里,似乎藏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温和。
墨心强扯出一个笑容,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递出:“也许今晚就是我们最后——”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
索拉瑞斯手上兽爪虚影闪现,裹挟着凌厉的风压,直冲墨心面门而来!
“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鬓边一凉,几缕断发悄然飘落。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沉闷的倒地声。
墨心僵硬地转过身。
伊莱拉静静地躺在月光下,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切口狰狞地横亘着,几乎要将她的头颅与身躯分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伊莱拉!!伊莱拉!!”
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墨心扑跪在地,双手疯狂捂住那道致命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堵住正在流逝的生命。可那伤口太深,她的指缝间空空如也。
“恢复如初!恢复如初!”她嘶哑地喊着,将所能想到的一切修复咒语不要命地砸向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却已然忘却自己根本未曾涉足治愈的领域。所有的修复咒语施在伊莱拉身上,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分涟漪。
伊莱拉就那样安静地躺着,睁大的眼睛还保留着死前的震惊,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斩痕,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惨烈。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动手!!”
墨心猛地抬起头,法杖直指索拉瑞斯,声音里撕心裂肺的悲恸与绝望,浓重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索拉瑞斯静立原地,冷眼旁观着她的崩溃,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戏剧。
“够了!”他厉声喝断,“还不明白吗?看看她的伤口!看看有没有血流出来!你还认为她是人类吗?”
墨心脖颈僵硬地、一寸寸地低了下去。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伊莱拉颈部的切口——十分整齐,平滑,却诡异得没有渗出哪怕一滴鲜血。
那断面下的肌理,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如同冰封已久的冻肉般的质感。
“她是……她是……”她的话语堵在喉咙里,破碎不堪。
“人造人的躯壳。不过是将濒死之人的灵魂,强行塞了进去。”索拉瑞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能听见她灵魂被禁锢其中的哭泣与哀嚎。”
“……那现在,” 墨心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机械地发问,空洞得不像她自己,“她的灵魂……去哪里了?”
“回归根之殿堂了吧。”
夜风穿过寂静的林地,带走了伊莱拉最后一点温度。墨心跪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怀中那具不再有灵魂驻守的躯壳。
“屏障已经破碎,十二议会厅的人很快就要到达这里。”索拉瑞斯望向树冠缺口处露出的夜空。
“你想要和我们一起离开,还是说——”他顿了顿,声音如浸了冰般寒冷,“直面审判与死亡。”
“请让我先安葬她。”墨心跪坐在伊莱拉身侧,手指轻颤。
“我们没有时间了。”阿利斯泰焦躁地拍打翅膀。
“议会拥有追踪异界生命源的仪器,”索拉瑞斯目光锐利,“你初临埃瑟隆时,应当就是被它发现的。”
巴斯蒂安立即断言:“那她绝不能和我们一起离开。”
异世界的生命源……霎时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进墨心的大脑。
她掏出包里深处的三枚土豆:“这东西是活的,它算得上异世界的生命吗?”
索拉瑞斯接过其中一枚,掂量了下:“异世界的植物块茎吗?”他轻声自语,“倒是可以作为一个诱饵放在这里。”
“这样我就能和你们一起离开了吧。”墨心轻轻合上伊莱拉未能瞑目的双眼。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那东西,它叫马铃薯,随你怎么处置,给我点时间,我要埋葬伊莱拉……的躯壳。”
墨心用她沙哑的嗓音提出请求。
“就这样吧,我去雕刻符文,安和凯伦收拾一下东西,巴斯蒂安检查古堡上的毁灭法阵是否完善,阿利斯泰继续监视四周的动向。”
“是,殿下。”整整齐齐的四道声音响起,分散开来。
墨心站起身来,挥舞着法杖。
“起!”
一大块土方应声而起。被精准的移动到土坑的另外一侧。
她走到伊莱拉身旁,准备弯腰抱起她,手中的闪光却吸引了墨心的注意。
那是一块手表,上面分布着1至12的阿拉伯数字。
那是她的手表。
墨心再也坚持不住了,“伊莱拉……”她将额头抵在挚友僵硬的肩头,声音破碎成不成调的呜咽,“对不起……对不起……”
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淹没了她,连眼泪都成了奢侈。仿佛巨大的痛苦和悲怆剥夺了她流泪的权力。
她亲手将伊莱拉埋葬。
“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殿下,准备好了!”是安尖尖细细的声音。
“珂罗娜,你还好吗?”安游走在她身边,语气饱含关切。
“不太好,安。”她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多了一丝决绝,“但我没事。走吧,该离开了。”
索拉瑞斯正单膝跪地,专注地在土豆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炼金符文。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这样的异界块茎,你还有多少?”
“两个。”
“收好。它们将来会派上大用场。”他完成最后一笔,站起身,“现在,我们该讨论最实际的问题。”
墨心的目光扫过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接过他的话:“如何突破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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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厅在天上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的手腕上,秒针在静谧中无声走动,仿佛在为这场逃亡倒计时。
“那就从地下走。”凯伦蹦起来说。
“你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见过古堡的地下室!”阿利斯泰恨铁不成钢地嘲讽。
“或许我知道古堡的地下室在哪里。”墨心用她沙哑的声音接腔。
“我绘制古堡地图时,发现古堡一层和二层的平面图不太一样,一层少了点面积。”墨心说着从包里掏出那张图纸,“看,在这里,这片阴影就是被隐藏起来的面积。”
“我认为这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不无道理。”索拉瑞斯静静地听着她的分析,以表赞同。
“那还废话什么,赶快找那间暗室啊!”凯伦着急地揪起来自己的长耳朵。
墨心将自己巨大的挎包塞进空间背包中,闪进图书室开始往里塞着书籍。
“路上总会用得上的,”她对着一旁的安解释,“我之前就发现这背包里有一些金币,应该也用得上。”
语毕,她抓起安盘在自己的手腕上,直奔暗室所在位置。
到达现场,所有“人”都已经在了,索拉瑞斯正在慢慢描摹着墙上的炼金纹路:“需要钥匙。”
“钥匙?!”安尖叫一声,“现在上哪儿找钥匙!”
“不能炸开吗?”墨心看上去还算冷静。
“这座古堡已经遍布爆破的炼金符文。”巴斯蒂安忍不住插嘴,“一旦这里点燃那颗火星……”
“我们会被活埋在这里,我的天之神啊!”凯伦继续揪着他耳朵上的毛毛。
索拉瑞斯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瞳孔再次拉长,紧盯着墙上的符文。
墨心开始在空间背包里翻找着:“快点,真的希望你是替我们准备好了这把——钥匙?”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翻出来的,一颗珠子。
索拉瑞斯拿过珠子,往墙上的凹槽一按,墙壁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向着两侧打开。
露出一条仅容纳一人过的通道。
“门开了,快走吧。”凯伦迫不及待地要跳进去。
"殿下。"阿利斯泰站在远处阴影里,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是时候告别了。”
索拉瑞斯轻点下头,示意他知道了。
“什么意思,阿利斯泰,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安不解地发问。
“阿利斯泰,为奥瑞克家族服务五十余载,本应早随先王和王后离去,但实在放心不下殿下,现在,殿下自由了,我这无用的老猫头鹰随着这古堡一起,共存亡。”
阿利斯泰用他那苍老平板的语调预告着自己的死亡。
大家沉默了,墨心偷偷看了眼索拉瑞斯,他的脸藏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那我们走了,”最终还是凯伦打破沉默,“你多——唉,再见,阿利斯泰。”
“再见,阿利斯泰。”
“保重。”
“阿利斯泰,谢谢你。然后是,再见。”墨心回头看了一眼,刻满符文的门关闭了。
她听见在门关闭之前,那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多谢,我的——托马斯管家。”
墨心一行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走着。
“差不多了。”索拉瑞斯打了个响指,地面上的古堡墙壁上绘制的符文开始发亮,紧接着,一连串爆破声响起,尘烟中,那座曾经雄伟的建筑倒塌了。
地道剧烈震动,墙壁与石柱倒塌的闷响从头顶不断传来,如同为逝去的一切奏响的挽歌。
索拉瑞斯收回手,带领他们继续往下走。
猝不及防间,脚下的石板骤然消失。
失重感再次攫住了墨心,不过这次,有人替她喊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安尖锐的嘶鸣划破空气。
“我还不想变成兔毛地毯!”
电光火石之间,索拉瑞斯颈间项链一闪,黑影暴涨,下一刻,他已化作黑色巨龙,宽厚的背脊稳稳接住了下坠的众人。
气流在龙翼下呼啸,墨心伏在冰冷的鳞片上,忍不住轻声说:
“没想到……高贵的王子殿下竟会允许我攀上您的背脊。”
“仅此一次。”巨龙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低沉而平稳,裹挟着风声。
墨心回首,望向头顶那片正逐渐远去的、星罗棋布的浮岛。灯火在其中明灭,像一场即将醒来的幻梦。
她在心中轻轻地说:
再见了,伊莱拉。
11. 猎人工会
众人很快就降落至地面上,晨雾尚未散去,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现在呢?我们该往哪儿走?”凯伦刚一落地就焦躁地揪着自己的长耳朵,“追兵可还在屁股后面撵着呢!”
“带着镣铐的逃犯,能逃往何方呢?”巴斯蒂安一旁无力地甩动着他的长尾巴。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丧气!”安暴躁地竖起身体,“至少我们逃出来了不是吗?!哈!埃瑟隆的那群混蛋们还在追着那个,那个马铃薯呢!”
“够了,都安静。”随着索拉瑞斯淡淡的一声,刚刚还热火朝天的三只好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鸡,安静下来。
“你有什么想法?”他向墨心询问,晨曦的微光照在他脸上,为他苍白的面颊笼上一层模糊光晕。
“我想按着地图走,留下这背包的人甚至留下了暗门的钥匙,虽然不知道在背后推着我们的那双手是谁。”墨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叶。
“但我想赌一把,我想知道按照这人预定好的路线走下去,是不是真的能清除尼德之垢,甚至,”她顿了顿,接着说。
“找到破解法厄同诅咒的办法。”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索拉瑞斯抱臂站在一旁,淡淡地嘲讽道,但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那就走吧,向着,未来的谜团。”墨心将地图从背包中掏出,步伐轻快而坚定。
“就,沿着这条路走吧,往东方。”她指着地上被驮兽踩出的一条小路,示意大家来看。“跟着这条路可能会走到一座城镇,或者,村落。”
“快走吧,我要饿扁了。”安把脑袋搭在墨心的手背上,忍不住嘟囔。
他们沿着驮兽踏出的痕迹走向未知的城镇。
约一个阿尔坎时后,一副奇异的景象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几间木屋已然倒塌,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尘味,隐约还能听见伤者压抑的呻吟。
一些身着统一服饰的人正在废墟间匆忙穿梭——他们深褐色的皮质外套上绣着交叉长剑与兽角的徽记,正忙着架设带有尖刺的路障和加固围墙。
“这是怎么了。”墨心忍不住放慢脚步,喃喃自语道。
一只渡鸦越过他们,精准地落在路口一块半倒的木牌上。血红的眼睛与他们遥遥对望。
墨心快步上前拾起牌子,念出了上面斑驳的字迹:“鸦息村。”
—
“所以这里经历过兽灾?”
“断斧”酒馆里,墨心正在大声和一位听力不太好的老爷爷交流。
索拉瑞斯静静坐在她的身侧,忍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打量的视线以及——
老者的噪音。
“兽潮!!老多野兽从东边的那,曦光森林里冲出来,双角犀牛、三头蟒蛇……直冲着村子过来,哎呀,那简直一片,难以描述的惨象啊。”老人家讲到激动处,一拍大腿,“多亏了猎人工会的人及时赶到,他们啊……”
“猎人工会?”
墨心还想细问,一只手却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索拉瑞斯不知何时已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墨心被他拖着走向酒馆前台,对被打断十分不满。
索拉瑞斯将一头银发束起,露出精致的容颜,引起四周的一阵窃窃私语。
他低头看着有些气恼的墨心:
“和村口的老者闲聊,能得到的只有被反复咀嚼过、掺杂着恐惧与夸大其词的表象。想要触及真相的皮毛,”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酒馆内那些身着统一服饰的身影,“不如直接来问猎人工会本身。”
“这位先生、女士,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猎人工会吗?”酒保放下手中正在擦洗的杯子,双手交握,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问。
“是的,先生,我想知道关于……”
“嘘——”酒保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某种故作神秘的气音,“这位小姐,猎人工会的信息,只对内部成员开放。”
“也就是说我们……”安刚刚张嘴,就被墨心用两根手指摁住了下颚。
“喔?”酒保,或者说,猎人工会鸦息村的副会长,发出一声拖长调子、颇感兴趣的声音,目光在墨心的手腕上一扫而过
“没什么,我的一只魔法小宠物罢了。”墨心面不改色地将不安分的小蛇放进口袋里,隔绝了对方的视线,“您的意思是,我们得加入猎人工会,才能获得想要消息?”
“完美的理解,请问怎么称呼?”
“珂罗娜。”“索拉。”
“好的,索拉先生、珂罗娜小姐,需要我为您们介绍一下猎人工会吗?”
副会长歪歪头,嘴角向两侧提起,露出个假笑。
索拉瑞斯静立原地,略一颔首,姿态淡漠,仿佛只是允准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
副会长好似按下了什么开关,立即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面孔,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我们猎人工会最早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相传是由当时七英魂之一的绘世者所创立,现在已经遍布整个阿尔坎大陆。”他舔舔上嘴唇,接着为他们介绍。
“我们猎人工会主要分三大类人①:漫游者,他们是一群冒险精神特别强烈的家伙,爱好秘密和探险。”
“收割者,我最喜欢的伙计们,他们热爱宝藏,和那些通缉令上的头颅,他们是我们猎人工会的中流砥柱。”
“猎手,一群热爱收集战利品的家伙,他们总是带来各种野兽的残肢,在这里做登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副会长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那么你们想登记成为哪一类呢?”他又带上了那副假笑的面具,询问着他们,“漫游者告诉工会四面八方的秘密,收割者向工会提供一定数目的金钱,猎手提供珍贵的材料。”
“那么猎人工会又能为我们提供什么呢?”墨心精准地抓住重点。
“秘密,财宝,珍稀的材料……只要你拥有足够多的积分,什么都可以获得。”说话间,副会长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
“钱在这里,”索拉瑞斯推过去20枚银奥赛,“登记她为漫游者,我为收割者。”
“感谢您二位的加入,现在,关于兽潮和曦光森林的关系,需要3个银奥赛……”
索拉瑞斯掏出三枚银奥赛扔给对方。
“好的好的,兽潮来自于曦光森林大家都知道,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曦光森林,也出了问题……”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兽潮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冲进酒馆大喊。
酒馆顿时乱作一团,在凳子被掀飞的闷响和酒杯破裂声中,墨心听见副会长说:
“小心工会中的猎魔人,他们属于猎手的一员,但十分极端,容不下任何非人类。”语毕,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墨心放着小蛇的口袋。
“多谢您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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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注意的。”道谢完,墨心和索拉瑞斯便冲出大门。
眼前一副惨烈的景象。
到处都是眼眶冒着黑色淤泥的野兽,呼救声,哀嚎声混作一片。
是尼德!墨心心里一惊,随即看向索拉瑞斯。
“和你想得一样。”索拉瑞斯抬手理了理衬衫的前襟,抬手放出一道火焰直奔那被污染的三头蛇而去。
顷刻间,那三头蛇被成灰烬。
“我来处理难对付的大家伙,你去保护平民。”他放火灼烧着这些失去理智的野兽,不忘吩咐墨心。
“明白!”墨心法杖疾点,快速奔向即将要被踏成肉泥的小女孩。
只见她周身气流鼓荡,一道无形的风之屏障瞬间撑起,硬生生扛住一头双角犀牛的践踏。
“去安全的地方。”她对那孩子说,同时杖尖顿地,升起岩壁阻挡兽群。
空隙间,墨心将魔杖一横,用一股气流将女孩送至安全地带。
与此同时,她身前的岩石屏障骤然碎裂,一头疯狂的驮兽扬蹄向她头顶踏下。
千钧一发之际,索拉瑞斯动了,他的瞳孔竖直,伸手向前一挥。
一道火墙在墨心面前凭空升起,灼热的气浪翻卷,将那驮兽连同不祥的黑泥一同吞噬,顷刻间便化作焦炭。
墨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便响起了三下缓慢而清晰的掌声。
她猛然回头。
只见为首的男人面部有道长疤,从他的额角贯穿至鼻梁,险险擦过左眼,他一边鼓着掌,一边说:“我当是什么这么厉害,能收拾这么多兽群,原来是一只恶魔!”
话音未落,他毫无预兆地暴起,抬刀便向索拉瑞斯砍去。
而索拉瑞斯竟真的不闪不避,仿佛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砰。”“咔。”
沉重的闷响与木材断裂声同时炸开。
墨心双手横举法杖,死死架住了那致命的一刀。虎口被震得发麻。
她再次庆幸自己当初挑选法杖时,把“结实耐造”作为首要标准,以至于现在法杖只是被砍折,而不是直接断掉。
“珂罗娜……”索拉瑞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错愕。
“你傻了吗?为什么不躲开。”墨心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发颤。
“真是感人的戏码,不过,和恶魔为伍者,都得死!”刀疤男恶狠狠地大吼,举起他的重刀,继续向他们劈来。
索拉瑞斯揽住墨心的腰急速后撤,刀刃将将擦着他们的衣角掠过,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
“我们不能和他们这么一直纠缠下去!与所有猎魔人为敌可不是个好前途。”墨心躲闪着猎魔人的攻击,焦急地喊。
“你若不出手救我,”索拉瑞斯侧身避开一道冷箭,声音依旧平静得近乎冷酷,“我受伤不还手,他们便没有继续攻击的理由。”
“对不起,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受伤而无动于衷!”墨心愤怒地冲他大吼,差点被刀疤男的大刀刮到。
索拉瑞斯沉默一瞬,做出决定。
“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
他提起墨心的后领,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掠,毫不犹豫地朝着曦光森林的方向遁去。
“头儿,我们还追吗?”一个瘦小如猴的男人走上前,询问刀疤男。
“不。”他举起手制止同伙们,“呵,进了曦光森林,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12. 曦光森林
曦光森林被大雾吞没,浓的像化不开的奶油蘑菇汤。
墨心被放下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这雾的能见度,可以让他们转身消失在云海中。
“现在该怎么办,”安从墨心的裤子口袋里探出头,“珂罗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我现在更担心你们把我踩成兔肉灌饼。”是凯伦那熟悉的大叔音,但是他的兔影却被厚重的白雾遮盖住。
墨心蹲下身摸索片刻,将毛茸茸的兔子捞起来放在左肩上。“大家最好保持接触,”她建议道,“在这雾里走散可就麻烦了。”
“失礼了,殿下。”巴斯蒂安的声音响起,随即一条蓬松的长尾轻轻缠上索拉瑞斯修长的小腿。
现在,就差他们俩了,墨心想着,向着迷雾中那道高瘦的身影伸出手,原本是想示意索拉瑞斯握住她的手腕。
下一秒。
一只微凉的大手却直接覆上了她的掌心。修长有力的手指收拢,稳稳包裹住她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不知怎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跟紧。”索拉瑞斯的声音穿透浓雾,比平日更低沉几分。他迈开步伐,牵引着她向前。
墨心亦步亦趋地跟着,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上。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掌心的纹路,微凉的体温下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雾,不太对劲。”墨心将注意力从被握紧的手上拔走,回到四周的环境上。
“看这棵树,”她指向身旁一棵古木,“树皮上的纹路……我以建筑师实习生的名义发誓,我在十分钟前绝对见过它。”
走在前方的索拉瑞斯蓦地停住,墨心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他坚实的后背。
“嘶——”墨心倒吸一口冷气,揉揉自己撞红的鼻头,“我说咱们亲爱的王子殿下,下次刹车能不能给点预警。”
索拉瑞斯瞟了一眼女孩红彤彤的鼻尖,像一颗圆润的小浆果挂在她白皙的脸蛋前,俏皮又可爱。
他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回避了墨心的问题:“我们在兜圈子。”
墨心果然被现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拉着他靠近那棵眼熟的树,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树上画下一个三角符号。
“这玩意儿是那空间背包里来的。”她不忘给大家解释,“我想验证一下是否真的在原地打转。”
她重新牵起他的手继续前行。在寂静的迷雾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交握的掌心温度正在悄然攀升。
“喂,”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语带调侃,“我们高贵的王子殿下,该不会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吧?
索拉瑞斯面不改色,反手将她的手指稳稳扣住:“小美同学对此似乎很有经验?”
两人你来我往的拌嘴声在迷雾中回荡。然而,半个阿尔坎时后,她再次看见了那棵被画着三角形符号的树。
“我们在原地打转。”她证实了索拉瑞斯的猜测。
“我们被困住了?”安再次从裤袋中探出头。
“看上去是的。”凯伦看看他们两个直立行走的人紧握的手,有抠了抠那棵树的树皮,回复安。
墨心在一边开始了她的头脑风暴,雾气……森林……雾气,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是什么,是……
“是火把!”墨心握拳在另一只手心上敲了一下,大声喊出来。
“什么?”索拉瑞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罕见的疑惑。
墨心没有为他们解释,她解下腰间的法杖,用一根布条固定住法杖快要断裂的部位,轻声念出咒文。
“噗呲——噗”
法杖顶端闪烁几下,终于不负众望的冒出一团火焰,正正当当的悬在法杖顶上。
“好了!现在,火把也有了。”墨心的语调里带着兴奋和迫不及待。
“然后呢?”凯伦不解的踩了下她的肩头,疑惑的问。
“看火焰的方向。”
索拉瑞斯重新牵起墨心的手,“不知道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办法,不过,很实用。”
“因为一个在我世界里风靡全球的游戏①,那位主角就是这样进入森林的。”墨心得意地回复,“没想到这个办法在这里也有用。”
火焰无风自动,飘向一个方向。
“就是那里了,跟着斯卡迪的指引。”墨心开始为大家引路。
跟着细碎的火光越走越深。
周遭的雾气越来越薄,像退潮般缓缓消散。脚下的路逐渐清晰,那是一条由光滑的白色石子铺成的小径,蜿蜒向前。
奇异的景象也开始在眼前浮现:
参天古木的枝桠间,精巧的树屋如同成熟的果实般悬垂。
藤蔓自然地缠绕成栏杆,活着的枝条编织成屋顶,散发着柔光的苔藓点缀在窗沿。
越往前走,森林越发开阔,悬索桥轻盈地连接着高处的树屋,空气中飘来花香,混合着雨后树木的清新气息。
小径的尽头,一座村落展现在他们眼前。
所有的建筑都由天然木材和翠绿的树叶搭建而成,轮廓优雅流畅,仿佛自然生长而成。
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在透过树冠的阳光下泛着绒绒的光晕。许多房屋的外墙爬满了会发光的藤蔓,即便在白日也散发着柔和的蓝绿色微光。
“是村落!”墨心似乎因为自己找对了路开心极了,正准备奔向那座有着独特精灵风格的村庄。
电光石火间,索拉瑞斯猛地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就地一滚!
一支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尖啸,险险擦过她方才站立的位置,“铮”地一声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的白翎仍在剧烈震颤。
墨心被索拉瑞斯护着从地上起身,迅速拍去衣上尘土,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只见周遭古木的枝桠间,不知何时已站满了精灵弓箭手。他们手中长弓拉满,闪烁着寒光的箭尖无一例外地,皆精准地瞄准着他们的心脏要害。
一片死寂中,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外乡人,你们是如何突破迷障,来到这里的?”
为首的精灵踏出一步,手中弓箭直至墨心的头,厉声问道。
“方向之神斯卡迪指引我们来此!”墨心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姿势,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但为首的精灵队长并未放松警惕,他目光锐利,扫过他们这两人三动物,在索拉瑞斯身上短暂停留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凝重。
“回去,外乡人!瑟莱瓦不欢迎陌生的客人。”他挥手让其他精灵放下长弓,“我不知为何方向之神指引你们来此,但瑟莱瓦不容许陌生旅客的踏入。”
墨心感觉自己好像重走了一遍迷域森林,只是情况更糟,至少索拉瑞斯对她没有这么大的敌意。
想到这里,她抬头瞟了一眼索拉瑞斯。
索拉瑞斯正在和精灵护卫队的队长无声的对峙。
良久,他说:“我们因故无法回到鸦息村,既然我们被方向之神指引至此,一定有她的理由,比如,帮助瑟莱瓦解决他们未能解决的一些,”他顿了顿,让那两个字在舌尖转了又转“麻烦。”
话音未落,精灵战士们刚放下的弓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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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来。
“陌生人,慎言!”精灵队长发出警告。
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墨心拽拽索拉瑞斯的斗篷边缘,悄声说:“要不我们暂时后退……”
她还没说完,只听见面前的人又喊出一声:“我要见你们的精灵女王。”
“女王陛下是你说想见就能……”
“布兰登,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位金色长发的女精灵款步走来,她有着一双薄荷绿的眸子,尖尖的耳朵彰显出她的种族。
她头戴金枝编成的王冠,更衬出她高贵优雅的气质。
刷一声,四周的精灵全部跪下。
名为布兰登的护卫队队长做着报告:“女王陛下,发现一伙外乡人,自称是方向之神斯卡迪指引他们来此的。我们正在尝试驱赶,并未伤人。”
“并未伤人,你管这个叫并未伤人?”墨心指着那插在树木上的箭头说。
精灵女王抬眼看向他们,目光在索拉瑞斯身上停留了许久,她轻轻一笑,柔声说:“都把箭收起来吧。”
“可是,女王陛下。”
“我说,都把箭收起来。”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
待精灵们收起长弓,她对着墨心一行人略一弯腰:“我是精灵女王伊丝莉菈,请允许我为布兰登的失礼而道歉,欢迎各位来到精灵部落——瑟莱瓦。”
“多谢女王陛下。”墨心也向着女王行一礼。
一行人跟在伊丝莉菈的身后步入瑟莱瓦的领土。
“恕我有要事在身,不能继续陪同大家。”伊丝莉菈再一弯腰向大家示以歉意。
“希德。”她喊道。
从右前方跑出来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她睁着一双蔚蓝的眼睛应答:“在,女王陛下。”
“希德,好好招待客人,力所能及之处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伊丝莉菈吩咐。
希德没有抬头,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是,女王陛下。”
—
“你应该和女王殿下认识。”趁着伊丝莉菈和希德交代事情的间隙,墨心对着索拉瑞斯下了判断。
“算得上,故交吧”索拉瑞斯远远的看着精灵女王,像是在借着她怀念着什么。
“你们好哇,我叫希德,是瑟莱瓦的精灵,很高兴认识你们。”目送伊丝莉菈离开后,希德来到他们面前。
一番自我介绍后,希德精准的找上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墨心:“我来带你们逛逛村子吧。”
“没有兴趣。”索拉瑞斯说。
“我陪着殿下。”这是巴斯蒂安。
“老胳膊老腿儿不想动。”
“你还是安安静静的当块兔毛地毯吧!”安气鼓鼓地对着凯伦说,惹的希德捂嘴偷笑,“珂罗娜,你会去的对吗。”
“会的,安。”墨心站起身,将安缠绕在手腕上,“走吧,希德。”
“很高兴为您还有这位蛇小姐服务。”希德笑眯眯地说,带领他们往瑟莱瓦深处走去。
“这里是长老议会堂。由我们瑟莱瓦最德高望重的六位年长精灵担任长老。”他们这时还走在地面上,希德指着中央一棵巨树的树洞介绍。
突然间,希德停下来,语气满含担忧的问:“听说你们从鸦息村来,鸦息村,它还好吗。”
“鸦息村虽然受到兽灾影响,但是还好有猎人工会的存在,伤亡数大大减少了。”墨心不想暴露索拉瑞斯的身份,隐瞒了猎魔人的事。
“其实,在过去,鸦息村那时候叫守林村。”希德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不自然地问,“你们想听这个故事吗?”
13. 阿赖耶
“洗耳恭听。”墨心对着希德说。
希德的目光投向远方,声音轻柔却带着岁月的重量:“五百年前,那里还叫守林村。精灵与人类比邻而居,甚至通婚……我们共同守护着这片森林。”
不知怎的,墨心忽然想起了巴萨德教授那异于常人的尖耳朵。
“直到反叛之战后,”希德闭了闭眼,“埃瑟隆王国将精灵定为法厄同的同党。守林村的精灵全部撤回瑟莱瓦,从此闭锁门户。”
“你还在挂念鸦息村的人们,对吗?”墨心轻声问。
“珂罗娜,你要知道,我是瑟莱瓦的一个‘异类’,关心人类在瑟莱瓦是一种错误。”希德苦笑着回答,“但我还想回答‘是的’,我依然挂念着他们。”
“别担心,”墨心报以理解的微笑,“在这片大陆上,我也经常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这句话似乎给了希德勇气:“这一百年来,我经常偷偷跑去鸦息村。大约三十年前,我在森林边缘救下一个叫奥莱的人类男孩。他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我要让鸦息村变回从前的守林村’。那时我才明白,人类并不都像族人说的那么不堪。”
“很遗憾,我们并未遇到叫奥莱的人。”
“因为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就被那群疯狗一样的猎魔人追赶到这里来了。”安忍不住趴在墨心的手腕上吐槽。
结果被墨心打了一下脑袋。
好在希德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们为何被追杀上面:“猎魔人……他们的仇恨像扎根百年的古树,不断撕裂着两个种族的关系。”
“不说他们了。”墨心及时岔开话题,“接着带我们四处转转吧。”
“好啊。”希德展颜一笑,转身引路。
就在他们攀爬绳梯时,意外发生了——墨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
希德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兜帽。墨心在半空中晃了晃,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险险稳住身形。
“看来,”她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精灵的身手确实名不虚传。”
重新爬回平台上,墨心才发觉自己的手肘一阵刺痛,细看发现,那是一大片擦伤。
“估计是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弄的。”墨心嘟囔。
“让我看看。”希德小心地托起她的手臂,,掌心泛起一团暖阳般的光晕,轻轻笼在伤口上。墨心只觉得一阵清凉,再低头时,那片皮肤已经光洁如新。
墨心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希德被她瞪圆眼睛的样子逗笑了:“精灵族的光魔法,对治愈外伤很有效。”
墨心的目光还黏在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上,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这个……不能外传吧?”
“你想学”希德笃定地说,“我可以教你,珂罗娜,其实我教过很多人,很少有人能学会这项魔法。”
“虽然长老们严格禁止治愈术外传,但是它只是治愈术,没有攻击性,我想,如果更多的人学会这个,会不会减少更多的伤痛和死亡……”希德低声说,“我讨厌鲜血和死亡。”
墨心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这个温柔的精灵:“希德,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精灵。”
接下来的时间里,墨心认真地跟着希德学习光魔法治愈术。
当一缕微光在她指尖亮起时,希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的天赋……很特别。”
“或许我只是体内的魔素含量比较高?”
“不,这和魔素没有关系,珂罗娜,你的光元素亲和力很高。”
谈话间,一只白兔疾窜而至,长耳竖起:“紧急消息!伊丝莉菈陛下召各位前往议事厅!”
当她们赶到时,六位精灵长老已齐聚一堂。
伊丝莉菈女王神色凝重:“很抱歉打扰各位的休息,但尼德之垢正在侵袭瑟莱瓦边境,我们的战士已在奋力抵抗。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我们需要你们的力量。”
“明白!女王陛下。”希德抓住墨心的手腕,转身往森林外围跑去。
“在这之前,瑟莱瓦外面一直是一片浓雾吗?”墨心边跑边喘着气问。
“并非如此,为了抵挡陌生旅客和不坏好意的人,以及……”希德突然刹住脚步,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兽群,“尼德。”
墨心和希德立即加入战局中。
她杖尖顿地,竖起一道土墙,拦住兽潮的去路。
紧接着杖尖划出繁复轨迹,一条小牛般壮硕的火龙咆哮而出,在兽群中撕开一道缺口。
法杖发出牙酸的吱呀声。
“拜托,再撑一会儿。”墨心焦急地对着法杖说。
刹那间,突变横生,兽群突然集合了方向,向着希德突围而去,打算从这个精灵身上撕出一道裂口。
精灵们立即张弓搭箭,对准那向着希德袭去的污泥状三头蛇。
与此同时,三头蛇的涎水已滴落在希德的头发上。
精灵们的箭赶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墨心双手紧握法杖,用力往地上一跺。
四五人高的岩墙瞬间拔地而起,将希德牢牢护在中央。
与此同时,“咔嚓”一声脆响,法杖不堪重负的应声断成两截,无力地掉落在地。
下一秒,无数箭矢如雨倾泻,将那条三头蛇射成了筛子。
随着最后一只污染兽倒下,战场终于恢复平静。
“呼,希德,刚刚吓死我了。”墨心似乎还心有余悸。
“谢谢你,珂罗娜!”希德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要不是你及时……”
“你真的吓死人了,希德!”只见一头绿发的精灵气冲冲地走过来。
“这位是……”墨心有些迷茫。
“茜尔瓦娜,初次见面,外乡人,你很英勇。”茜尔瓦娜伸出手。
墨心回握了一下:“珂罗娜·维塔瑞丝。”
这时,索拉瑞斯从另一处战场赶来:“这边情况如何?”
“如你所见,”墨心举起自己的那两截木棍,“阵亡了一根法杖。”
回程途中,墨心忍不住发问:“尼德为何如此疯狂地攻击瑟莱瓦?这里有什么它在乎的东西吗?”
伊丝莉菈正要回答,一位精灵护卫匆匆赶来:
“女王陛下!阿赖耶情况恶化,又落了两片叶子!玛丽和罗莎琳她们……”
“立刻带我去!”伊丝莉菈立即随护卫离去。
墨心敏锐地抓住关键:“阿赖耶是什么?”
希德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陛下本就打算告诉你们。阿赖耶是我们精灵一族的圣树,从族群诞生之初就守护着我们。”她眉头紧锁,“但最近它状况越来越差。”
“是尼德造成的?”墨心追问,“索拉在王都边缘也发现过尼德,但远没有这里猛烈。”
“五百年前的灭秽之战后,尼德确实销声匿迹。可近三十年来它卷土重来,直到连阿赖耶都支撑不住……”
“或许我们可以看一下阿赖耶的状态?”墨心向希德发出请求。
希德沉吟片刻,点头引路:“外族人本不能靠近圣树。但陛下信任你们,你又救过我……于情于理,你们的请求我应当满足。”
“虽然我在埃瑟隆没好好上课,”墨心笑着戳了戳身旁的银发男子,“但这位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看出问题。”
“维塔瑞丝小姐,”索拉瑞斯淡淡瞥她一眼,“以你在课堂上的‘卓越’表现,相信你也能发现端倪。”
谈笑间,他们抵达了森林深处。
参天巨树赫然矗立,银白树干宛如擎天立柱,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树冠如华盖般遮蔽了整片天空。荧光绿叶在枝头摇曳,地面却异常洁净——唯有刚刚飘落的两片叶子,如同坠落的星辰,静静躺在地面上。
“哦,不。”希德看着那两篇叶子,双膝砸地,发出痛心的哀呼。“又落了两片……阿赖耶正在凋零。”
“但是我在它的外表看不出任何痕迹,希德,”墨心在树旁绕了几圈,“我甚至都没在它的树干上发现任何一丁点伤痕。”
索拉瑞斯缓步上前,掌心贴上银白的树干。莹光自他指缝间流淌,片刻后他收手断言:“表象无恙,病根在深处。”
“根部,那是……”希德依然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他们。
“希德!带外乡人来到阿赖耶不够,还想带他们前往根之圣殿吗?”为首的长老似乎气极了,拿着法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长老,我没有……”
“长老,既然圣树日渐衰弱,现在问题指向根部,为何不去阿赖耶的根部看一看。”墨心拦在希德的面前,先发制人地向长老发起质问。
“有意思,我阿赖耶大长老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乡人置喙了!”长老声音猛地一顿,用鄙夷的眼光扫视他们一圈,“你又如何知道我们没有去探查阿赖耶的根部!”
“什么?!”墨心和索拉瑞斯异口同声。
“让我来为大家解答吧。”伊丝莉菈从众人身后走出,“每逢月圆之夜,我们便会前往根之圣殿,不仅是做为族人祈福仪式,更是为了时刻检查阿赖耶的根部是否完好。”
“而上次的检查结果是,完全没有问题。”长老捋了捋胡子,不满地瞥向他们。
“这不可能……”墨心还想说什么,索拉瑞斯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各位客人,还是请回吧。”伊丝莉菈发话了。
墨心扶起希德,跟在女王身后离开阿赖耶。
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的往后看了一眼,好似看到了一丝黑色污泥在树根处舞动。
待她眨眨眼定睛再看,一切又恢复原样,好像刚刚的污泥只是她的错觉。
返程途中,希德拭去眼角的泪光,轻声道:
“珂罗娜,对于你的法杖,我很抱歉。”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墨心眨眨眼,“正好换个更结实的。”
希德“噗呲”一声笑出声来:“那我教你光驭术作为补偿?可以凝光成刃。”
“太好了!"墨心欢喜地抱住她,声音里满是雀跃,“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试试?”
“好呀,”希德眼中也闪着光,显然被她的热情感染了,“那来我家吧,珂罗娜。我先回去简单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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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朝墨心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转身跑开了。
墨心同静立一旁的索拉瑞斯和巴斯蒂安道别,便带着腕间的安和肩头的凯伦,循着希德指引的方向,叩开了那间在巨大树杈间的木屋门。
“快请进!”希德拉开门,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她利落地为三人倒上热气腾腾的花蜜茶。
她将安的杯子换成了一个底座宽厚稳重的陶杯,以免被小蛇不小心碰倒;又为凯伦准备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盏,正好能让毛茸茸的兔子用两只前爪舒服地抱拢。
“希德,你真的太贴心了。”安小心地将脑袋探近杯沿,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蜜茶。
凯伦则满足地抱着小木盏,一口饮尽,长耳朵惬意地抖了抖:“呼——好久没这么舒舒服服地喝过茶了。”
“大家能喜欢就好。”希德腼腆地笑了笑,得到朋友的认可让她双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转向墨心,正准备开口:“我们先来复习一下……”
“希德——希德你在家吗?”就在这时,树屋下方传来一位老者略显焦急的呼唤声。
希德立刻投来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没事,希德,你先去忙。”墨心端起茶杯,对她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正好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家。”
希德感激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快步出门,沿着盘旋的阶梯下去了。墨心能隐约听见她与老人在树下的交谈声,温和而耐心。
目送她离开后,墨心放下茶杯,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希德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树屋。
屋子不算宽敞,却因为巧妙的布局显得格外温馨。圆弧形的内壁完全由未经修饰的原始木材自然盘绕而成,清晰的年轮纹理在壁面上延展。
最能彰显主人个性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书籍与模型。
书卷并不安分地待在架上,窗台边、茶几上、吊床旁,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有些书页间还夹着新鲜的四叶草作为书签。
而那些悬挂在藤蔓网上的微缩模型更是精巧,树枝与羽毛拼成的帆船、卵石搭起的浮空城、展翅欲飞的鸟类骨架,随着微风轻轻转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靠窗的工作台上,刻刀、半成品模型和散落的草图略显凌乱,旁边小炉子上的茶壶正冒着热气,飘出甘菊与薄荷的清香。
这里不像一个居所,更像一个被温柔包裹的梦想之屋,每个角落都在诉说着主人对世界的好奇与热爱。
“珂罗娜!可以下来一下吗——”希德在树屋下呼唤着她。
墨心从希德的奇妙小房间中回过神,让安和凯伦先暂时呆在希德的家中,便下楼找希德。
“怎么了,希德?”
“是这样的,巴德尔奶奶的宠物蜜袋鼯不见了,我来询问一下你,愿不愿意帮我找一下?”希德双手合十,露出歉意的表情,“我们的课程可能得往后延迟一下了。”
“没关系,课程可以往后放放,但是小鼯鼠……等等,那是什么!”墨心话说到一半,激动地指着希德身后的树杈上。
“查尔斯!”希德大喊一声,便要扑过去。
那蜜袋鼯“吱”地叫了一声,灵活地展开翼膜,轻盈地滑翔到了隔壁的树冠上。
墨心下意识想用法杖给自己来个加速,手往后一摸只摸到那半截法杖,只好作罢。
两个姑娘你追我赶了一整下午,可算抓住了查尔斯先生,把它塞进了木制小笼子里。查尔斯似乎玩累了,在笼子里打起了盹。
“你可真是一只不乖的小鼯鼠!”
墨心愤怒地控诉。
“哈哈哈,珂罗娜,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希德大笑起来,拉着气鼓鼓的墨心去找巴德尔奶奶。
“谢谢你们,好孩子们,哦,我的查尔斯先生。”巴德尔将查尔斯从笼子里取出来放在肩膀上,将一篮水果递给她们,“好孩子们,这是我自家果园种的,不要客气,收下吧。”
两位年轻的女士没能推辞掉奶奶的水果。
“拿点给索拉和巴斯蒂安吧。”希德把果篮往墨心眼前递了递。
“多谢好意,”墨心笑着摇头,“不过我猜他们俩都是纯粹的肉食主义者。”
夕阳西斜,墨心朝希德挥手道别:“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
话未说完,她突然僵在原地,发出一声惊呼:
“天啊!我把安和凯伦忘在你家里了!”
回应她的只有希德再也抑制不住的、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月亮爬上树梢,如水的月光静静浸染着瑟莱瓦的树冠层。
本该沉睡的墨心倏然睁眼,利落地翻身下床。当她推开树屋门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已静立在月光中。
索拉瑞斯背身而立,银发静静披在身后。
听见门响,他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墨心的身影。
“准备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墨心耳中。
墨心快步走到他身旁,唇角扬起:“百闻不如一见。既然他们说根之圣殿没有问题……”
“那便亲眼见证真相。”索拉瑞斯接过她的话,抬步走向阿赖耶的方向。
14. 病根
两道身影默契地潜入林间阴影。他们灵巧地避开巡夜的精灵守卫,沿着白天记下的小径向森林深处而去。
越靠近圣树所在,空气中的压抑感越发浓重。墨心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总觉得有什么在黑暗中窥视。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圣树所在的空地时,索拉瑞斯突然伸手拦住她。
“有动静。”他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投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墨心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灌木丛中冒出来一位——
“希德?!”
“嘘。”索拉瑞斯皱起眉,“你差点惊动守卫。”
“对不起,不,等下,希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墨心瞪大眼睛,看着和他们一样一身夜行装备的希德。
“和你一样,珂罗娜。”希德压低声音回答。“很惊讶我这样的乖孩子会偷偷来是吗?”
“是的希德,不过没时间在这里闲聊了,趁这时间,快走。”
三人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潜至阿赖耶圣树底部的入口。
“没想到根之圣殿就建在阿赖耶的正下方。”墨心举着火把感慨。
火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给她翠绿的眸子镀上一层赤红的金边。
沿着向下的石阶前行,很快被一扇巨大的石门拦住了去路。
圆形的石拱门前有两块石板,相隔约三昆特。左右两侧的山壁上各六枚方形柱状孔,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投下神秘的阴影。
“我光想着来都忘了这这件事,开启通道大门要认开启者的魔术回路吗?”墨心询问希德 。
“不用。”希德回答她,“但是需要两个精灵同时站在左右石板上。”希德指向那两块石板,又指了指柱状孔“然后各自向圣音孔内发射六只光箭。”
“也就是说……”墨心若有所感地望向希德。
“我们的光驭术教学得提前了。”希德盯着她那翠绿的眸子,认真回答。
墨心转头望向索拉瑞斯:“你不能帮忙吗?”
“可惜。”索拉瑞斯淡淡回复,“我修习的是暗元素魔法,和光元素相斥。”
“也就是说今晚这个速成班,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如果你今晚还想进入根之圣殿的话。”索拉瑞斯抱起双臂,靠在山洞的墙壁上,银发在火光中泛着微光。
“开始教学吧,希德。”墨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个阿尔坎时后,墨心看着手中无法凝聚成形的光芒:“是不是需要阳光。”
“和太阳没关系,珂罗娜。”希德耐心解释,“而且我们只能在夜间行动。”
“今晚真的要放弃了吗?”墨心垂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珂罗娜,光驭术不是一朝一夕练……”
就在墨心几乎要放弃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细长的黑影正在岩缝间蠕动。
“那是什么?!”她惊呼出声,下意识将手中凝聚的光团掷出。
一支纤细的光箭精准地钉住了那段扭动的黑色根须,将它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洞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你…… ”希德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成功了!珂罗娜,你是个天才!”
墨心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支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光箭:“这是我做的?”
“快,保持这个感觉!”希德催促道,“凝出光箭,打开石门!”
墨心走到石板上,站稳,深吸一口气,回想当时扎中污泥之前的感觉。
她的手中放出刺眼的光芒,六只细小光箭被捏在指缝之间。
“去!”
一声令下,墨心和希德的光箭射向十二枚圣音孔。
随着光箭没入长孔,石门缓缓向两侧开启,露出后方幽深的通道。
众人继续顺着石阶而下,走到阿赖耶根部,却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在长老们口中"完好无损"的圣树根部,此刻正遭受着触目惊心的侵蚀。
原本莹白如玉的根系如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如同被蛀空的朽木。黏稠的黑色淤泥像溃烂的脓疮般附着在每一寸根须上,随着脉搏般的节奏微微起伏。
那些污秽的黏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仅存的银白,所过之处留下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这……”希德的声音哽咽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如果女王和长老们所言非虚。”索拉瑞斯凝视着那糟糕的根系,修长的手指轻抵下颌,“那就意味着……”
“尼德学会了伪装!”墨心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
“伪装?”希德不解。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索拉瑞斯掌心已然燃起苍蓝火焰。跃动的火舌舔舐着根部的污秽,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因为长老们固定在月圆之夜进入圣殿,啃食了阿赖耶的尼德应该具备了某种智慧和能力,可以短暂的将自己伪装成树根的模样,检查不仔细就很有可能会被欺骗过去。”墨心一边向希德解释,一边凝出光刃协助清理。
随着根部的尼德被灼烧,四周淤泥开始蠢蠢欲动,索拉瑞斯抬手一挥,一道苍蓝色火焰形成的巨蟒吐着信子,张开巨口将最近的淤泥一口吞下。
火势越来越大,墨心连忙喊着索拉瑞斯:“你的火太大了!会烧到树根的!”
“你们清理树根上的尼德,我来对付四周的。”索拉瑞斯冷静地下出命令。
“好的长官!”墨心回复一声,开始和希德用光矛将尼德一点一点从根部剔出。
火蛇一个摆尾,将火势带至他们附近。
墨心连忙用衣服扑灭那火焰:“你悠着点!这树根禁不起折腾了!”
随着最后一点淤泥也被剔除掉,根部附近黑泥也被巨蟒吞噬殆尽,它打了个饱嗝,化作青烟消散。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从入口处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伊丝莉菈和众精灵长老站在圣殿殿堂入口处,皆面露震惊。
刚刚的厉喝声来自首席长老布伦特。
“你们在对阿赖耶做什么!!”他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做什么?”索拉瑞斯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拭去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即将手帕化为灰烬,“替诸位解决些……眼盲之患。”
“不然有些人,死了都还在歌颂神明的伟大。”他嘲讽道。
“你……”布伦特长老看上去很想对索拉瑞斯念个恶咒。
“够了!”伊丝莉菈法杖顿地,转向希德,“希德,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启禀女王陛下,是我的主意,我拉着索拉以及珂罗娜,我想看看阿赖耶到底怎么样了……结果,结果……”希德浑身发着抖,说话开始不连贯。
“结果发现了尼德之垢已入侵至阿赖耶的根部。”墨心单膝跪地,手掌轻按在希德颤抖的肩头,“现在的根部上尼德已经被我们祛除。女王陛下,您应该还能感受到尼德的气息。”
伊丝莉菈阖目凝神,长睫在苍白的面颊投下阴影。"确有残留。"她转向两位长老,"立即查验圣树状况。"
待长老离去,伊丝莉菈转向墨心:“想知道为何阿赖耶对我们如此重要吗?”
"因为...这是圣树?”
“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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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阿赖耶,和我们性命相连。”伊丝莉菈抬头看了看那满目苍夷的根系。
“阿赖耶的每一片叶子,代表着每一位精灵的生命。”
“每片新叶代表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每片落叶……”她指尖轻抚之前落下叶片上渐深的枯痕,“都意味着一个精灵的逝去。”
“那掉落的那两片叶子……”墨心捂住嘴,喃喃道。
“是的,玛丽和罗莎琳,已经,不在了。”伊丝莉菈似乎用尽了力气,说出这句话。
这时,针对树根检查两位长老回来了。
“女王陛下,阿赖耶它,受到的侵蚀过于严重,已回天乏术。”汇报的长老声音里带着哭腔。
伊丝莉菈一言不发,走向阿赖耶,脚步声在穹顶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屈膝跪在枯败的根系前,指尖抚过那些溃烂的疮口,最终将颤抖的掌心贴在树根上。
张口时,一向威严的女王陛下声音禁不住地颤抖:“阿赖耶,确实,不可挽回了。”
圣殿陷入死寂,无人多发一言。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墨心听见自己的声音划破凝固的空气:“还剩多少时间?”
伊丝莉菈将前额抵在枯槁的树根上。当她抬首时,王冠的宝石与眼角的水光同时闪烁:"最多一百五十年,精灵族将不复存在。"
很快,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恢复精灵女王的尊贵与威严。只是那尊贵和威严之上,多了些脆弱的裂痕。
伊丝莉菈向着众人:“诸位请回吧,感谢客人们对精灵一族的协助,今日所见,还望守口如瓶。”
墨心扶起几近虚脱的希德,在索拉瑞斯的陪同下默然离去。
身后,六位长老围住他们的女王,如同环绕着即将熄灭的星辰。
三人沿着石阶默默上行,圣殿的阴郁渐渐被月光驱散。希德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从枝叶间洒落的银白月辉。
“珂罗娜,我从未说过...其实我一直想当个冒险家。”她唇角牵起苦涩的弧度,“去看看亚奎隆波澜壮阔的海,去埃萨赫看那金色的沙漠……可现在……”
墨心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那就跟我们走吧。一百五十年还很长,长到足够写完无数个传奇篇章。"
“但是族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神明……”希德说着,泪水从脸颊滑落。“我们做错了什么?”
走在前方的索拉瑞斯忽然驻足。苍白的面容隐在月光找不见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如淬了冰般寒冷:
“神明早已陨落,祈求神明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墨心注意到索拉瑞斯有些失控的情绪,那不仅是愤怒,更像是经历过漫长失望后的清醒。
希德怔怔望着他,泪珠悬在睫毛上。
忽地,她抬起手擦干眼泪:“珂罗娜,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准备好了,就和你们一起出发。”
“会等着你的,希德。”墨心说着,上前轻轻拥住她,“我期待我们的团队加入一位精灵。”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精灵村落都沉浸在无形的哀伤中。
墨心明白伊丝莉菈女王有自己的考量,暂且还未将真相告知群众,但瑟莱瓦的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焦灼。
“今天又有一位精灵去世了。”安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墨心,“他们族群生病了吗,为什么不断有人去世?”
“因为他们的‘根’病了,安。”墨心轻抚安的小脑袋。
夜色渐深时,墨心望向圣殿方向。
“或许……该再去圣殿看看。”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勾画着,“说不定遗漏了什么。”
15. 破晓之刃
墨心再次站在熟悉的石门前,这次她做了万全准备。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稳稳放置在右侧石板上,自己则踏上左侧石板。
双手各凝出六支小箭,随着破空之声,十二支箭矢精准没入圣音孔。
出乎意料的是,石门没有开启。
反而是旁边的山洞墙壁上裂开了一道容两人通过的缺口。
"这倒是意外之喜。"她举起火把,小心步入新现的通道。
蜿蜒小径上,虬结的树根不时绊住脚步。在经历数次趔趄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月光从上方的空隙处洒下,落在布满青苔的岩石地面上。
在空地中央的巨石上,一柄长剑孤寂地矗立着,像墓碑前永不凋零的玫瑰。
墨心走近端详,突然注意到剑石侧面镌刻着斑驳的字迹:
破晓之刃封存于此
待其主归来之日
帝国太阳重临之时
瑟莱瓦荣光永存
火把的光焰在铭文上跳跃,仿佛在回应着跨越时空的誓约。
墨心反复观察着铭文,“帝国太阳”,这让她立刻联想到了索拉瑞斯。难道这是他的佩剑?
绕着那把石中剑走了三圈,确认再无其他线索后,决定先将剑取走。
至少要带到本人面前,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将火把放在一侧,缓步走向石中剑,用衣摆擦干净长剑握柄,双手交叠握住,使劲往上一拔。
长剑竟轻若无物地脱石而出。她因用力过猛踉跄后退,结结实实跌坐在地。
“嘶——”好痛,她揉着摔疼的部位,却迫不及待地端详起手中的长剑。
这确实是一柄绝世好剑。
尽管石上铭文已斑驳,剑身却依然寒光凛冽,锋刃上流动着月华般的光晕。
鎏金剑柄璀璨如新,繁复的雕纹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有熔金流淌,历经岁月却不见丝毫磨损。
墨心忍不住挽了个剑花,银亮的剑刃在夜色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这柄名为“破晓”的长剑轻巧得出奇,握在手中仿佛与手臂融为一体。
当她沿着原路返回,刚踏出阿赖耶根部的洞穴,便看见不远处的古树下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修长的身形靠在虬结的树干上,银发如瀑布般垂落,月光勾勒出一道完美无疵的的轮廓,大概是感觉到了墨心的视线,他将头转了过来。
“看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长剑上,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是的,”墨心笑了笑,将破晓之刃递给他,“还看到了有趣的铭文呢,帝国的王子殿下。”
“确实是我王子时期的佩剑。”索拉瑞斯接过破晓之刃仔细端详,“自我十二岁起,用至二十五岁,这把剑便在反叛之战中丢失了,没想到在瑟莱瓦这里。”
挡住月亮的云朵飘过,霎时间,绸缎般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索拉瑞斯那带着些许遗憾的面容。
“想接着听这把剑的故事?”索拉瑞斯将剑收在腰间,虽是疑问句,却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
“当然。”
“这把剑是我十二岁时候由阿什玛尔联邦进献而来,同样一起进献来的还有【黎明之光弓】以及【永辉之障】”索拉瑞斯抱起双臂,修长的手指在结实的手臂上一搭一搭地敲着,“黎明之光弓已下落不明,而永辉之障在反叛之战破碎。”
“破晓之刃,相传是由万机之父贝塞塔最出色的弟子锻造而成,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心境变换武器的外表。”
他说着,把破晓之刃递给墨心:“拿着。想象你最喜欢的武器样子。”
墨心接过那轻便的长剑,握住剑柄,“我最喜欢的武器样子……”
她心里刚有武器的雏形,突然间,手中的长剑开始拉长变形,剑刃化为握杆,顶端划出一道锋利的刃。
原本的长剑化作一柄修长的银白镰刀,锋刃在月下泛着冷冽寒光。
“这太酷了!”墨心忍不住喊出来,“会随心意改变外表的武器!”
索拉瑞斯注视着她雀跃的模样,唇角微扬:“看来,它找到了新的主人。”
墨心怔怔地看着他递回的镰刀:“可这是你的剑……”
“我现在已经无法使用它了。”索拉瑞斯摇摇头,接过墨心手中的镰刀,银白刃锋在他手中迅速褪去华彩,变回古朴长剑的模样,“自堕为龙族那日起,光明的力量便与我背道而驰。”
“为什么会这样……”墨心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忽地,她想到什么:
“我们就这样直接把它从瑟莱瓦里拿走真的好吗?”
“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是伊丝莉菈。即便是深夜,她也穿着整齐,曳地长裙的挂饰在她的行走间叮咚作响。
“女王陛下!”墨心惊呼,本想行礼,却被伊丝莉菈制止了。
“没有旁人,就当我是个普通的长辈就好。”伊丝莉菈温和地回复,“我是察觉到破晓之刃被人拿走,特意来查看,无意打扰你们的约会。”
“没有……阁下。”墨心的脸颊顿时染上晚霞般的绯红。
“既然你能将破晓之刃取出来,那就证明了你有能力成为它的主人,放心收下吧,孩子。”伊丝莉菈微笑着摸了摸墨心的脑袋,指尖温暖,轻抚她带着绯红的白皙面颊。
“夜色不早了,我该准备明天的大会了,你们也别聊的太晚。”伊丝莉菈满含关切的同他们道别。
“我真的可以收下它了吗?”墨心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破晓之刃。
“怎么,得到精灵女王的承认还不够吗,小美同学。”索拉瑞斯静静看着她,语气里满是笑意。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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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之战是真的吗?什么原因能让你将曾经最爱的佩剑丢失。”墨心还是忍不住问不出了她心中最迷惑的问题。
“这是两个问题。”索拉瑞斯回头望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反叛之战,确有其事,至于如何丢失,这是另一个秘密。”
“又是一个谜团吗,那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呼,感觉再这么下去,我应该是离猝死不远了。”墨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挥着手同索拉瑞斯道别。
月色在她身后铺就一条银白的小径,怀中的剑柄隐隐发着暖意。
第二天的全族会议上,伊丝莉菈女王宣布了阿赖耶只能再存在150年的事实。
台下一片哗然。
“阿赖耶怎么会成这样?”
“长老们一直不是说没有问题的吗?”
“我的孩子,她还没有出世,就要随着族群一起消亡了吗?”
……
台上,伊丝莉菈难掩疲惫,在希德的搀扶下离去。
良久,众人渐渐散去,墨心看见了希德。
她站在摇曳的树影下,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手指死死扣住身旁的树干,指节泛出青白。
“那些哭喊…”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太痛苦了……”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颤抖的下颌,滴落在树根上。
墨心大步走上前去,将希德抱在怀里。
“没事的希德,没事的,会有解决办法的……”墨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我来为你讲一个故事:有一棵精灵树,它的叶片都是精灵,和这里一样,那都是它的孩子。”墨心开始为希德讲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它有个最顽皮的孩子,在某一天忽然被风刮走了,那个精灵小小的一个,经历了千辛万苦,历经各种磨难,终于见到了那片地区即将枯萎的精灵树。”
“然后呢?”希德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
“小小的精灵答应了即将枯萎精灵树的请求,化为了那片地区新的精灵树,成为了那片地区新的支柱。”
“它化作的树,树上的叶片也化为了精灵,开启了循环往复……在那个故事里,每个精灵都是树的种子……”墨心轻拍她的背,缓缓讲完了这个故事。
希德突然抬起泪眼:“每个精灵...都是种子?”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像一阵风般冲向议事厅的方向。
墨心怔怔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只是,”索拉瑞斯从树后现身,“为她点亮了一道希望的光。”
希德猛地掀开议事厅门口的幕布,刺眼的阳光从门□□入,在议事厅的古木桌上投下菱形的光片。
“女王陛下,伊丝莉菈女王陛下,我,我找到拯救瑟莱瓦的办法了!”
16. 希德
希德一阵风样的刮进来,撞倒了门口的月见草盆栽。
不过无人在意这些细节。
“你说找到了拯救瑟莱瓦的办法?”最年轻的长老忍不住起身。
“阿赖耶已药石罔顾,何来的拯救办法。”布伦特长老对希德的呼喊不屑一顾。
“都安静。”伊丝莉菈的法杖轻叩地面,清脆的声响让所有议论戛然而止。
她转向希德,伸出手扶住她:“孩子,你有什么办法。”
“是种子!”希德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愿意成为新的阿赖耶,让瑟莱瓦在枯萎后重获新生!”
议事厅沉默了许久,久到希德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希德开始不安的往后退。
少顷,伊丝莉菈闭了闭眼,率先打破了沉默:
“希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族群得以延续……”
“意味着我们其余已降生的精灵还有150年的寿命,而你,你的意识将沉入千年记忆之河,言语化作年轮,孤独成为养料。你或许……不再是你……”伊丝莉菈的声音含着一丝痛楚。
“我愿意!”希德第一次打断了她最敬爱的女王陛下的话,蔚蓝色的眼眸燃着决绝的火焰,“不管代价是什么,要我的灵魂也好,性命也罢,我愿意成为种子,成为新生的阿赖耶。”
一位长老喃喃接话:“这样未诞生的精灵就能……”
“即便永世不得回归根之殿堂?”伊丝莉菈倏然起身,王冠上的宝石坠子撞击出清响,“即便化作永恒守望的囚徒?”
“我愿意!女王陛下,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希德眼眶里盈满泪水,双膝跪地,行出精灵最隆重的叩首礼,“我愿意为瑟莱瓦的新生,献上我的一切。”
“希德,我们还需检查你是否拥有这个资质。”布伦特长老不忍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希德,将她搀扶起来。
“在商议出结果前,”伊丝莉菈的声音恢复平静,眼底却翻涌着暗潮,“先回去等待吧。”
“多谢您。”希德深深地看了伊丝莉菈一眼,仿佛要看穿她的疲惫和无奈,掀开门帘离开了。
“希德!”刚出议事厅的大门,一头浅绿色长发的女精灵叫住了她,“我全都听到了……你绝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茜尔瓦娜,这是拯救族群的唯一办法……”希德不解地问。
“笨蛋!白痴!”茜尔瓦娜气疯了,难听的话语统统往希德身上砸去,“你不是想去看沙漠、去大海吗?为什么现在要变成一棵永远扎根在这里的树!?”
“我说……”
希德刚张嘴就被茜尔瓦娜打断。
“我知道你愿意,希德,但是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茜尔瓦娜一步步靠近她,与她视线平齐,盯着希德蔚蓝的眼睛,“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人的重量都扛在肩上,为何不为自己着想呢?”
“你就打算这样献祭你自己,一走了之,你有考虑过那些关心你,喜爱你的人吗?!”茜尔瓦娜偏开头,不让希德看见她滑落的泪水。
“茜尔瓦娜……”希德伸手想为她拭泪,却被轻轻避开。
“我们还没有一起度过你139岁的生日,希德。”茜尔瓦娜说完这句话,便直接大步离开了。
“茜尔瓦娜……”希德动了动手指,仿佛想要挽留她,“对不起……”
与此同时,秘密会议室内弥漫着沉重的空气。
古卷在长老手中沙沙作响,布伦特的指尖停留在一行泛光的铭文上:"古籍记载,成为阿赖耶之种需满足三个条件:纯粹的光明体质,无瑕的奉献之心,以及..."他抬眼望向女王,"甘愿湮灭自我意识的决绝。"
“她全部符合”伊丝莉菈用手指揉着眉心,“但,这孩子本该有更漫长的未来……”
“但是瑟莱瓦没有时间了,女王陛下。”
“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愿牺牲任何一位子民,希德啊……”伊丝莉菈长叹一口气,将头转向窗外。
鸟儿在欢快的歌唱,仿佛在欢迎新春天的到来。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希德。”墨心带着淡淡的愁容。
“是的,珂罗娜。”
“那就这样吧,希德,我支持你的决定,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你不反对吗?”希德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说了,希德,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墨心轻轻靠上她的肩头,“我尊重朋友的每一个坚定的决定。”
“尽管,那会让我非常非常难过。”墨心说着,红了眼眶。
“谢谢……”
“嘘,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看,希德,这是埃瑟隆王国的新技术——留影机。”墨心在她的空间背包里掏掏,摸出来一个方形盒子,“我在大陆各国周游的时候,会拍摄各种画片。”
“到时候我就把它们带到你面前展示……”墨心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注意到希德越来越红的眼眶。
“珂罗娜……”希德扑过来,将头埋在墨心的肩膀处,“谢谢你……谢谢你……”
墨心感到自己的脖颈处一片潮湿,就像瑟莱瓦外围经年化不开的大雾
她轻拍着希德,为她哼起精灵的曲调。
第二天的议会上,精灵女王伊丝莉菈宣布了将有精灵将成为新的阿赖耶之种,于七天后展开转换仪式。
精灵们纷纷抱在一起,扔起帽子欢呼
“瑟莱瓦有救了!”
希德被安排进了一个安全秘密的房间,只允许固定的人探望。
“珂罗娜,和我讲讲你所知道的冒险故事,即便此身不能前去,我也想听听那些奇幻的冒险。”坐在房间中央的希德向墨心请求。
于是墨心就开启了为期七天的故事大王之旅。
第一天,她为希德带来了一个荒岛求生的故事,她为她讲述那惊险的沉船遇难、主角如何用凭借顽强的意志和智慧的双手在岛上建造“堡垒”、种植粮食、驯养动物,教化土著,最终获救。
第二天,她为希德带来了一个航海寻宝的故事,她讲述一张藏宝图引发的一系列事件、讲述荒岛上的斗智斗勇,讲述一场充满背叛与勇气的海上寻宝之旅。
第三天,她为希德带来了一场属于海底的奇幻冒险……
第四天,她给希德讲述了一位医生,流落到四个不同国度的故事……
第五天,她给希德讲述一个少年与好友的共同探险故事……
第六天,她为希德讲述了一个环大陆旅游的故事……
第七天,她给希德讲述了一位热爱冒险的精灵的故事,那位精灵辞别养大她的故乡,前去周游大陆,她见到了美丽的沙漠,广阔无垠的大海,险峻的山川,涓涓溪流和奔腾的大江大河……
“她见识到了如此之多,热爱冒险的精灵满足了,于是,她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化了母亲身旁的一棵小树苗。”
故事结束时,她看见两颗泪珠从希德眼中坠落,在长裙上洇开深色的花。
身后,是同样落泪的茜尔瓦娜。
“希德,我们来提前庆祝你的139岁生日吧。”
第七天,热爱冒险的精灵,和她最好的两个伙伴一起,度过了她此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第八天,精灵要变成种子了。
伊丝莉菈女王带着希德来到根之殿堂,吩咐墨心和茜尔瓦娜在此保护希德。
“我相信我的朋友们,请他们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吧。”
伊丝莉菈无法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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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希德的请求。
但她知道转换日那天会迎来尼德怎样疯狂的进攻,特意将兵力全部部署在阿赖耶附近。
“索拉瑞斯,你就在圣殿的外围驻守,以便里面出现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援助。”伊丝莉菈吩咐。
“知道了。”索拉瑞斯淡淡地回答,转身前往,银发在晨雾中飘荡。
当晨光穿透雾气,希德跪在圣树根系交织的祭坛上,墨心与茜尔瓦娜一左一右执剑而立,像两株守护幼苗的银桦。
“开始吧。”希德闭目微笑,任由古老咒文缠绕周身。她的长发开始泛起翡翠色的光晕,仿佛早春的新叶正在枝头苏醒。
尼德之垢在森林边缘翻涌,被污染的兽群撞断古木,腐臭的吐息灼烧着沿途的一切。精灵战士们立在摇摇欲坠的结界后,箭矢离弦时带起银色的轨迹,每一支都精准地没入野兽猩红的眼窝。
"为了瑟莱瓦!"年轻的精灵队长嘶吼着,利爪撕破他肩胛的瞬间,反手将短剑刺入袭击者的喉咙。倒下时,他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这场战斗中。
根之殿堂外围,索拉瑞斯手中的火焰长剑划出炽热的弧线,双角犀牛的头颅在烈焰中碳化崩解。
但更多的污秽生物从阴影中涌出,黏稠的黑泥绕过燃烧的尸堆,如贪婪的触须般渗入结界裂隙。
“现在看我们的了!”墨心手中凝出三枚长而结实的光矛,精准地扎中黑色污泥的眼睛部位。
茜尔瓦娜及时缠住漏网的腐化猎犬,墨心反手挥动镰刀,利落地斩下它的头颅。
祭坛中央,希德的身躯开始散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在光晕的包裹中,她的形体逐渐消散,化作无数闪烁的光粒。
“关键时刻,绝不能出问题!”墨心纵身跃起,银白镰刀借助下坠之势劈开八眼巨蛛的躯干。
那怪物应声碎裂,但散落的黑泥竟如有意识般重新聚合。
茜尔瓦娜迅速编织出藤网,将四散的黑泥牢牢束缚。墨心掷出的光矛贯穿其中,污秽在圣光中化作青烟消散。
此时祭坛上已不见希德的身影,唯有璀璨的光辉在缓缓凝聚。
突然,尼德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发动了最后的疯狂进攻。
外围防线被撕开巨大的缺口,无数战士消失在尼德的兽蹄之下。
伊丝莉菈毅然现身,法杖轻点,新的屏障笼罩整个瑟莱瓦,将恐慌与不安隔绝在外。
圣殿之外,索拉瑞斯将凝出的火焰长剑插入地面,苍蓝火环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瞬息的光明中,无数扭曲的影子在火焰中尖啸消融,但更多的黑暗仍在源源不绝地涌来。
圣殿内部,墨心和茜尔瓦娜早已筋疲力尽,却仍坚守不退。
“小心!”眼看着茜尔瓦娜即将被触手捅个对穿,墨心毫不犹豫地掷出镰刀。银光闪过,触手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她也清晰的听见了自己脚踝骨头碎裂的声音。
但三头蛇对她兴趣不大,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希德所化作的光芒而去。
墨心来不及多想,强忍剧痛,纵身扑向那团光芒,用自己的身躯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霎时间,光芒迸发。纯净的光辉如初生的朝阳,所及之处,黑泥与野兽尽数化为灰烬。
墨心感到掌心传来轻柔的触感,低头望去,一片银白色的叶片静静躺在掌心,叶片边缘流转着翠色的光晕。
在精灵古老的传说中,新生的阿赖耶本该是光秃的枝干,唯有当第一个精灵婴孩的啼哭响起,才会抽出象征新生的嫩芽。
但此刻,这片在圣树初生时就存在的叶片,这片承载着希德最后意志的赠礼,正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它是跨越生死的祝福,是永不凋零的誓言。它是——
【阿赖耶的新生】。
17. 离别
墨心怔怔地凝视着掌心那片流转微光的叶片,直到一个有力的臂弯将她轻轻托起。
索拉瑞斯的银发垂落,扫过她的脸颊。她整个人被稳稳地抱在他怀中,肩头能感受到他手掌灼热的温度,膝弯处传来不容置疑的力道。
龙族特有的炽热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紧贴的胸膛里传来沉稳而急促的心跳。
墨心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她犹豫片刻,最终自暴自弃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草木的气息混杂着硝烟味扑面而来,她清晰地感觉到环抱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你心跳好快。”她闷声说。
索拉瑞斯的喉结在她颊边滑动:“安静,伤员没有发言权。”
他抱着墨心,离开了圣殿,身后,一株阿赖耶的幼苗在坑坑洼洼的根系旁,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墨心在自己的房间里休养了几天,中途伊丝莉菈等人来探望过她几次。
现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叶片发呆。
门口,安对着凯伦说,“她那样子好几天了。”
“咚咚咚。”木门被来者叩响,是茜尔瓦娜。
她像阵疾风卷进来。
“珂罗娜,你的伤早就好了吧,别赖在屋里了,今天是丰收节的开端,晚上有篝火晚宴,记得来!”
说罢,她把慰问品往床边一扔,便离开了。
十五秒后,她又折回,一把将墨心从床上拽下来。
墨心感觉自己像被强行撬开壳的牡蛎,正在空气中一张一合自己的鳃。
“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副希德死了的模样,她没死,她只是变成了树,成为了新一任的阿赖耶!”茜尔瓦娜几乎要吼出来。
牡蛎墨心扇动着她的鳃,最终淡淡地吐出一句:“我一直在失去我的朋友,茜尔瓦娜。”
“在希德之前,我曾亲手埋葬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墨心颤抖着,一字一句,像是要将自己从壳里用力的剥离。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茜尔瓦娜拍了拍墨心的肩膀,说了声“节哀”。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片刻后,她再次折返,扒着门框探头:“晚上的篝火晚会你会来的对吗?”
“会的,茜尔瓦娜……”
这次木门合拢后再未开启。
“或许你该出去走走,多接触人群。”熟悉的大叔嗓音在耳边响起。
是凯伦跳上了窗台。
“或许我会,凯伦叔。”墨心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收拾好,在桌边坐下,“但是我们很快就要启程了。”
“说的也对,没关系,你还有我……”
凯伦还没说完,被安打断了。
“但你还有我们呀!”安顺着她的衣摆游到腕间,小脑袋蹭着她的指尖,“我、凯伦、巴斯蒂安,还有殿下都会陪着你!”
暖意顺着冰凉的鳞片传递过来。墨心正要开口,却见索拉瑞斯斜倚在门廊边,银发流淌着夕晖。
“心情好些了?”索拉瑞斯站在门口,抱着双臂。
“托大家的福。”她望向窗外渐起的灯火,“关于丰收节……”
“需要补课?”他挑眉。
“你什么时候兼任文化课教授了?”墨心终于笑出声,眼底的阴霾渐渐被窗外的光亮驱散。
“普及一下精灵的文化。”索拉瑞斯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边走边说吧”
“你似乎对精灵很了解。”
“我母亲,”他顿了顿,接着说,“曾是这里的精灵。”
“所以伊丝莉菈女王记得你。”墨心仍记得女王对他那特殊的态度,“所以那天她才将我们放了进来。”
“就当是这样吧。”索拉瑞斯笑笑,接着讲述丰收节,“它来自于精灵对丰饶之神维尔丹的崇拜,是庆祝丰饶之神种下世上第一棵阿赖耶的日子。”
“一个很配希德的节日……”墨心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跟着索拉瑞斯走到室外。
“篝火晚会要开始了!”安在她腕间兴奋地游走。
“快去吧。”凯伦跳起来,轻撞墨心笔直的小腿。
“快去吧。”
她看见那毛茸茸的兔子挥着小短胳膊,用和外表极其不符的声线催促着她。
墨心往前走了几步,前方是盛大的篝火,精灵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搬运各种食物和美酒。
当月亮爬上枝梢,伊丝莉菈的法杖划破夜空。
女王站在环形祭坛中央,衣袍上的月光石与星辉交相辉映:“在此纪念维尔丹赐予生命之日,亦庆祝瑟莱瓦重获新生——为丰饶之神!为希德!为永恒的瑟莱瓦!”
三声祝祷激起山呼海啸的回应:“为丰饶之神!为希德!为永恒的瑟莱瓦!”声势浩大,好似要掀开穹顶的云幕。
墨心看见伊丝莉菈画出复杂的祭祀图案,法杖落下的刹那,篝火轰然升起,金色火星如惊飞的鸟群盘旋而上。
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
精灵们捧着蜜酒围住墨心。
“你就是那个守护了我们新生阿赖耶的英雄!”
“谢谢你,我的孩子有救了!”
“姐姐,我以后也要成为你这样的英雄……”
……
一杯又一杯的蜜酿下肚,墨心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你在这里。”
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下,是茜尔瓦娜。
“你还好吗?这酒的后劲不小。”茜尔瓦娜扶住晃晃悠悠的墨心,皱着眉毛。
“你的酒量真是可以,茜尔瓦娜。”
“那是,我是全瑟莱瓦唯一拥有称号“千杯不倒”的精灵……”茜尔瓦娜得意地将手中的蜜酿一饮而尽。
庆典进入高潮时,精灵们手挽手环绕篝火吟唱古老歌谣。
那是古老的语言,墨心暂时不懂。
于是她戳戳茜尔瓦娜的腰,问她大家在唱些什么。
“这是古精灵语,歌词大意是……”
维尔丹啊,您将吾族栽种于星光之下
阿赖耶啊,您的根系编织我等命运
勇敢的新芽啊,愿您与日月同寿
在每一片新叶的脉络中……
“……我们将见证永恒。”茜尔瓦娜的低语逐渐和合唱声融为一体。
墨心没有加入,她趁着茜尔瓦娜盯着火堆的功夫,从她身旁偷偷溜走。
“勇敢的新芽啊,愿您与日月同寿……”古老而空灵的吟唱声在她身后渐渐微弱,再次踏入了那片熟悉而幽深的森林。
来到圣殿,就在她准备抬手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哽咽的男声却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侧身闪入石门与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屏住呼吸,悄悄向内窥探。
那是一个有着浅灰色短发的男子,跪在希德化作的阿赖耶面前,诉说着对希德的爱意。
只敢在这时候表白心意吗,胆小鬼,墨心忍不住腹诽。
她耐心等待着,直到那男子最终颓然地垂下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圣殿的另一端。
四周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幼苗周身流转的微光。
墨心这才从藏身处走出来,缓步上前,屈膝蹲在阿赖耶面前。
莹白的幼苗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脆弱,枝头光秃秃的,尚未抽出一片新叶。
“希德,”她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柔嫩的枝干,声音不由得放得很软,“明天……我就要走了。”
离开的话语一旦开头,后续的倾诉便如同决堤的河水,再也止不住。
“时间太紧迫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是从别的世界来到这里的……”
“……伊莱拉,她也是个很好的人,可惜她已回归根之殿堂,你们无法得以相见。”墨心低下头,满眼的遗憾。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她拉开随身背包的拉链,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张用硬纸妥善保护着的画片。
“这就是伊莱拉,”她轻轻摩挲着画片中女孩的笑颜,“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希德,如果你们能见面,一定会合得来的……”
圣殿之内,黑发的异乡少女对着无知无觉的树苗,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藏在心底的、来不及诉说的遗憾与思念。
圣殿之外,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驻足。索拉瑞斯静静站着,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沉默地聆听着殿内传来的、那带着微哽的低声絮语。
良久,他抬眼朝着殿内一看,抬步离开了。
墨心是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在圣殿冰凉的地上睡着了。
晨光透过石缝,在空气中投下道道光柱。而她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熟悉的、带有银色暗纹的黑色斗篷,将夜间的寒凉隔绝在外。
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小心地将斗篷折叠整齐,收进空间背包中,看向阿赖耶。
惊喜地发现,那昨夜还光秃秃的幼苗顶端,竟奇迹般地抽出了一片嫩绿的新叶。
“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墨心再次从背包里掏出留英机,对着幼苗,“三二一,说茄子。”
“咔擦”一声,这张定格着新生与希望的画片被妥善收进了背包里,紧紧贴着【阿赖耶的新生】。
“再见了,希德。”
墨心轻声说着,俯下身,用脸颊轻轻贴了贴那片新生的、还带着晨露的嫩叶。
叶片的微凉触感仿佛一个无声的回应,又像是一个温柔的告别。她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毅然转身,迈出了圣殿。
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安早就将他们的行李归置得整整齐齐,正盘在森林入口处一块覆着青苔的石头上,翘首以盼。
墨心接过大家的包裹,塞进空间背包中:“没有遗漏吧?”
她习惯性地确认道。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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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质疑我安大人的收纳魔法吗!”小蛇立刻佯装生气,张口作势要咬她的手指,却被墨心眼疾手快地用指尖轻轻弹了下鼻尖,引得她不满地扭动身体,发出咝咝的抗议声,方才那点离愁别绪便在这样轻松的打闹中冲淡了些。
嬉笑声中,他们接过瑟莱瓦精灵们赠送的、饱含祝福的临别礼物,最后望了一眼这片被晨曦与薄雾笼罩的静谧森林,然后转身,踏上了延伸向远方的道路,将曦光森林留在了身后。
“我们直接去镜双城吗?”猞猁巴斯蒂安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先回一趟鸦息村,我们还有贡献点没有兑换。”墨心将最后一包行李塞进空间背包,拉链发出轻快的滑动声。
“贡献点是猎人工会的通用货币,只要你有足够多的贡献点,几乎可以兑换猎人工会能提供的一切。”墨心给大家解释。
“你打算用精灵族的秘密去兑换吗?”索拉瑞斯瞥她一眼,语气有些冷。
“这怎么可能,”墨心有些气愤地瞪了索拉瑞斯一眼,“用解决了兽潮这件事。”
“那你要如何证明?”
副会长还是带着他那张假笑的面具,询问墨心。
墨心将几个精致的精灵织袋放在吧台上,袋口露出的曦光森林特产散发着独特的荧光。“这些精灵的赠礼,还有自我们回来后便停止的兽潮,不足以证明吗?”
“那还不够,珂罗娜小姐,我们需要最直接的……”
“老大,他们在那里!”
猎魔人小队阴魂不散地再次缠了上来。
“证据。”副会长面不改色地补完被打断的句子,假笑纹丝不动。
墨心抽出破晓之刃,右手凝出光矛,做好战斗架势。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地面突然窜出无数翠绿的藤蔓,缠上猎魔人的手脚。刀疤男的重剑哐当落地,整个小队瞬间被捆得结结实实。
“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茜尔瓦娜带着一队精灵战士迈入酒馆,阳光为她浅绿色的长发镀上金边。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徽章:“我,茜尔瓦娜,瑟莱瓦女王陛下的次席戍卫,特此证明,珂罗娜·维塔瑞丝为精灵一族解决了尼德难题,”她瞥了眼被藤蔓缠绕的猎魔人,“顺带,为鸦息村解决了兽潮。”
“这项证据够了吗?”墨心笑着接上了茜尔瓦娜的话。
副会长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滑落。
他第一次卸下了那副假笑面具,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他匆忙翻出账本,指尖微微发颤,“为鸦息村解决兽潮可获得的贡献点是,12000点。”
饶是见多识广的索拉瑞斯,也被这些贡献点震惊到了。
“兑换一辆马车,一只驮兽,还有若干金奥赛,以及,一些路上必备的干粮。”墨心听见索拉瑞斯吩咐。
“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副会长能否帮忙实现。”她突然发问。
“请讲。”副会长脸上已经没了那招牌式的笑容,他用眼角余光瞟着精灵们。
墨心上前一步,目光坚定,“我愿意用剩下的所有贡献点,换取将这些猎魔人永久驱逐出鸦息村和曦光森林。”
“奥莱!你不能这么做!”刀疤男瞪着墨心,似要从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这白头发的家伙,他是恶魔!”
但墨心被他话中的其他信息吸引了:“奥莱?”
副会长,或者说奥莱,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怎么,希德和你们说起过我,是吗?”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久远的愧疚,“我没能实现对她的诺言……我对不起希德。”
“希德才不是这种人,别那样说她。”茜尔瓦娜不屑地撇嘴,“她说,‘你能好好的长大,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我还能见到她吗?”奥莱面露希冀。
“也许吧。”茜尔瓦娜挥了挥手,精灵战士们利落地将猎魔人小队拖出了酒馆。
墨心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了她,低声说:“谢谢你,茜尔瓦娜。”
“跟我之间,不用说谢谢。”茜尔瓦娜猛锤了一下她的肩膀,“再见了,珂罗娜。”
“嗯,再见了,茜尔瓦娜。”
当墨心转身时,她看见奥莱仍站在原地,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希德还在等着你把鸦息村变回守林村呢。”
奥莱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真实的、带着苦涩与希望的笑容:“在我有生之年吧。这样……也许我就能去见她了。”
“那么,再会,奥莱先生。”
崭新的马车载着一行人驶出鸦息村,驮兽的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墨心回头望去,看见奥莱依然站在酒馆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承诺。
马车转过山道,将鸦息村留在身后,向着那片传说中流淌着金色沙砾的国度,稳步前进。
第一卷 巨龙与异乡人 完
18. 无痕之杖
漫天的黄沙在空中狂舞,墨心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在通往埃萨赫的荒漠道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沙地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无聊,真是无聊啊——”凯伦瘫在座椅上,拖着长腔发出哀嚎,两只长耳朵无力地垂在脑后。
“你若实在无聊,不妨去替下那可怜的驮兽。”索拉瑞斯慵懒地靠在车厢壁上,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想必它一定不会觉得待在马车里是件无聊的事。”
凯伦立刻噤声,悻悻地缩回角落。
“如果我们没有被追杀就好了,”安从墨心的衣领间探出头,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沙粒,“就能坐那个,那个什么……蒸汽火车去埃萨赫了。”
墨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似乎想到些什么:“凯伦叔,你之前说曾是索拉殿下的剑术老师?”
“正是!”凯伦瞬间精神抖擞,一个挺身立上桌面,毛茸茸的短爪郑重地握住那柄迷你木剑,“在下当年可是整个阿尔坎最负盛名的骑士,剑术造诣无人能及!”说着便挥舞起木剑,架势十足。
巴斯蒂安看不下去,戳了一下那兔子:“是在被殿下击败之前最富盛名的剑士,自那之后,你就是第二了,凯伦。”
兔子的动作顿时僵住,讪讪地收回了正在挥舞的小木剑,
墨心被这段往事勾起了兴致,转头望向那个始终闭目养神的银发身影,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那么,最负盛名的剑士殿下,可否有兴趣指点我几招剑术?”
“没兴趣。”索拉瑞斯眼睛未睁,拒绝得干脆利落。
墨心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凯伦趴在桌子上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
“咳咳”他重重地咳嗽两声,眼神示意墨心。
墨心“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刚刚被索拉瑞斯拒绝的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
她把凯伦托在手心里,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最富盛名的剑士阁下,您还愿意收徒吗?”
"当然,亲爱的小姐。"凯伦将一只毛茸茸的前爪按在胸前,郑重其事地欠身行礼,"我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这份庄重的姿态感染了墨心。她握拳置于心口,朝着掌中的兔子老师深深鞠躬:"我必竭尽全力,认真学习您的每一招每一式。"
s一场简陋却真诚的拜师仪式,就这样在颠簸前行的马车里完成了。
夜幕降临时,他们找了一处山洞点燃火堆。
墨心掏出猎人工会给的干粮,分给大家。
轮到索拉瑞斯的时候,他拒绝了,“我不吃放了三天以上的食物。”
“那您就饿着吧!公!主!殿!下!”墨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新绰号。
“殿下确实很少进食。”安从墨心的手腕上抬起脑袋,“他过去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用过简单的晚餐后,凯伦蹦跳着来到空地,举起他的小木剑:"来吧,第一课现在开始......"
墨心将破晓之刃拿在手中,银白的锋刃在火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华。
“下盘要稳。”兔子老师迈着短腿走过墨心双腿之间,用小木剑轻轻敲打她的脚踝。
“手臂要绷紧。”他又用木剑点了点她的手腕。
“现在,先练习挥剑一千次。”
“一千次?!”墨心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脚边的兔子。
“一千次,不多不少,”凯伦没有回头,举起他的毛绒爪子挥了挥,“当年索拉瑞斯殿下训练的时候,可是每天五千下。”
兔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也不监督墨心是否在好好挥剑。
安游走在她身侧,竖起身体,昂着头:“殿下初学剑的时候只有五岁,那时他不仅要完成每日五千次的挥剑,还要修习其他课程。”
“……所以他才能成为帝国的太阳?”
“是,也不是。”巴斯蒂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甩动着他的长尾巴,“但我劝你少问关于殿下的事。”
“还不能信任我?”
“这是为你的性命着想。”猞猁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警告,转身没入黑暗。
留下还在原地挥舞着镰刀的墨心。
……
一个阿尔坎时后,墨心揉揉酸痛的臂膀,看着已经休息的大家。钻进了黄沙里。
不一会儿,墨心拎回来一只肥硕的沙漠兔,举到索拉瑞斯的面前。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强忍住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嗟,来食。”
她将猎物举到对方面前:“公主殿下,您的晚餐。十分钟前刚断气,足够新鲜,符合您的要求。”她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可惜我不会处理。”
索拉瑞斯抬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份闲心。”
“这不是看不惯有人饿着。”墨心对他的嘲讽报以假笑。“还有,别让凯伦看见,不然他要兔死兔悲了。”
“给我。”他接过兔子,从腰侧抽出匕首。
少顷,索拉瑞斯处理好了这只啮齿动物。
墨心递给他根削好的树枝。
“再来一根。”索拉瑞斯吩咐。
墨心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索拉瑞斯将处理好的沙漠兔一分为二,穿上树枝,放在火堆上烤起来。
滴下的油脂在火堆里噼啪作响。
索拉瑞斯将其中一半递给墨心。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
“没想到我能龙口夺食。”墨心接过他手中一半的兔肉。
“……你还是少说话为妙。”
索拉瑞斯举起兔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动作优雅,仿佛在高等餐厅进食。
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映得格外深邃。
墨心静静地注视着他,忽然轻声问道:“童年,很辛苦吧。”
男人的动作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食物,开口:“他们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察觉到气氛骤变,墨心连忙低头啃了一口兔肉。
“不必同情我。”索拉瑞斯冷冷抛下这句话,两三下吃完剩余的兔肉,转身融如黑暗之中。
徒留墨心和手中的兔子,以及噼啪作响的火堆。
墨心感觉自己是被什么东西舔醒的,她睁开眼,面前是一颗因靠近而显得硕大无比的蛇头。
饶是现在见多识广的她,早上刚醒来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不轻。
她推开安,心有余悸。
“下次叫我喊我名字就好了。”
“好的,珂罗娜。”安嘻嘻笑了一声,爬上了她的手腕盘好。
车队再次启程,不久,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道路尽头。令人意外的是,城门处既无守卫盘查,也无车马拥堵,他们就这般长驱直入。
墨心刚下马车,眼前的景象告诉她什么是黄沙之城:
道路两侧的屋子挤挤挨挨,厚重的沙石墙壁被风沙磨圆了棱角,露出不平整的砌砖。
植被少的可怜,路上行人裹着头巾,步伐匆匆。
“这就是镜双城……”墨心喃喃自语。
突然,一个黑衣人猛地撞了她一下,身后随即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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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呼:“我的钱袋!”
墨心转身看到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跌坐在地。而那个窃贼正攥着钱袋夺路而逃。来不及多想,她手中破晓之刃瞬间化作长矛,脱手而出——
“嗖”的一声,锋利的矛尖将窃贼的兜帽牢牢钉在地上。
眼见逃脱无望,窃贼果断抛下钱袋,撕裂斗篷,朝着另一端的城门飞奔而去。
“站住!”墨心拔腿欲追,却在城门前被两名卫兵拦下。
“无通行证者,禁止进入上城区”
“什么?”墨心觉得荒谬至极,“刚才那个贼明明跑进去了!”
“抱歉,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卫兵高昂着头,用鼻孔对着她,“没有通行证,严禁入内。”
墨心召回破晓之刃,镰刀形态刚刚显现,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按上她的肩头。
“好了,孩子,钱袋找回来就好。”正是那位老妇人。她年岁已高,脸上沟壑纵横,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来我家坐坐吧,带上你的同伴,我有谢礼要给你们。”
尽管说着感谢的话,老妇人眼中却不见半分感激,反而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审视。
墨心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索拉瑞斯。
“那就去吧。”他简短地应允。
一进漆绘的木门,墨心开始打量起了室内的装横。
老妇人的居所外观与周边民居无异,但内部却大有讲究:
入目的是一个小型会客厅,四根石柱环绕在会客桌周围,支撑着天花板。
墙壁上皆挂着莲花状的壁灯,依稀可见左右两侧耳室里靠墙的书架和陈列的陶罐。
老妇人将他们引至会客厅。
坐下后,立即有佣人上来为他们倒了三杯茶水。
墨心看了一眼那浑浊的水,没有动手。
索拉瑞斯倒是饶有兴致的端起杯子仔细端详起来。
老妇人坐在主人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叫我阿什瓦便好,不过是下城区的一介普通臣民罢了。”
墨心扫过室内的陈设和侍立的仆人,心下暗忖:这可不是普通老妇人该有的排场。
她双手交叠,抬起头望着主位上的阿什瓦:“阿什瓦婆婆,您将我们叫到这里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们坐在这里喝茶吧。”
阿什瓦朗声一笑,击掌两下,一位年轻的女佣双手呈上一根朴实无华的法杖。
她将权杖放在桌面上:“为感谢小姐夺回钱袋,我愿将此杖相赠。”
“这法杖有何来历,能让您如此着急脱手。”墨心不卑不亢地回复,“我不过是帮您拿回了钱袋,并非救了您的性命。”
“倒是个机灵的孩子。”阿什瓦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指尖细细摩挲着法杖,“此杖名为无痕,相传是由时间之神的眷属所使用,传到我这里已不可考究其来源。”
“无痕杖如其名,任何武器任何手段都不能在其上留下痕迹。所以传说还算是有几份可信度,怎么样孩子,够清楚了吗。”她对着墨心笑笑,那双眼睛却还是带着审视。
不得不承认,听到任何武器手段都无法在上留下痕迹时,墨心心动了。
但她还是拒绝了:“阿什瓦婆婆,叫我珂罗娜就好,照您所说,此法杖如此贵重,赠予素昧平生之人,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我做事但凭眼缘。”阿什瓦缓缓起身,“倘若你觉得功劳不够匹配这份酬谢,不妨随我来。”
墨心跟随阿什瓦来到后院。
阿什瓦指着那水缸:“倘若你能在一周内将这水缸装满水,无痕之杖便归你所有,如何?”
19.上城区,下城区
“想要灌满那个水缸,恐怕比看上去要难得多吧。”
回到阿什瓦安排的住处,墨心与同伴们商讨着关于无痕之杖的考验。
索拉瑞斯正端详着墙上一幅描绘沙漠商队的壁画,闻言侧首瞥她一眼:“既然想要,去做便是,何必犹豫不决。”
“是的啊,珂罗娜,跟随你的心意。”安从手腕上抬起头来,对着墨心。
“那我去了。”
“快去吧”凯伦拍拍她的脚踝。
—
“我想试一下无痕之杖。”墨心再次站在了阿什瓦的面前。
“拿去吧,孩子。”阿什瓦笑着将法杖递给她。
接触到法杖的一瞬间,墨心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欢喜,好像冥冥之中,这把法杖等待了她许久。
她将手握在上面,刹那间,气流奔腾,法杖顶端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
“看来这把法杖和珂罗娜小姐的适配度很高。”阿什瓦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适配度?”
“正是。无论法杖由何种材质制成——月光木、凤凰木,或是其他神木,也无论其形态如何,每一柄法杖都在寻找它命定的法师,而每一位法师,也终将遇见最契合自己的法杖。”阿什瓦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智慧,“这需要缘分。”
“魔法师选择法杖,法杖也选择魔法师……”墨心怔怔地望着手中温润的木杖,感受到其中流淌着的微弱脉动。
“是的,它选择了你”阿什瓦回答道。
“那么,我必须以行动回应这份选择。”墨心将无痕之杖递给阿什瓦,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灌满水缸的任务,我接下了。”
带着主动要求同行的安,墨心走出阿什瓦的宅邸。她目前没有法杖,无法直接化水汽为水,因此决定先从寻找水源开始。
热闹的街市上,她在一位舞蛇人的摊前停下。
舞蛇人热情地招呼:“美丽的小姐,要来看舞蛇吗,只需要三枚铜奥赛,便能看到精彩绝伦的舞蛇表演!”
墨心掏出三枚铜奥赛递了过去:“我不看表演,但是我想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足够我灌满一整个水缸。”
“水源?一整个水缸?”舞蛇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天真的小姐是外乡人吧,竟然想在下城区找到水源?唯一的水源就是上城区重兵把守的——蓝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心在舞蛇人的笑声中离开了。
“看来下城区确实没有公共水源,但每户人家的用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墨心略一思忖,计划从各家买到一些富裕的水,积少成多,凑满水缸。
她先是敲响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的门,可刚提到“水”字,就被一位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
墨心没有气馁,转而敲响隔壁的门
“谁啊。”一个粗粝的声音隔着门问。
“我是远方来的外乡人,想跟您买点水喝。”
“家里没有水,你走吧!”那声音粗暴地回应后,任凭她再怎么敲门也再无应答。
她就这样坚持不懈的一家一户的敲着,直到旁边卖果椰的商贩看不下去了。
“那边的黑头发女孩,发尾挑染成灰白的那个,对对对,就是叫你,过来一下。”她向着墨心招招手。
口干舌燥的墨心来到她面前:“请问您有什么事?”因为多次被拒绝,她已经在尽可能维持自己的礼貌。
“孩子,你这样做是没用的。”果椰贩子赛达同情地看着她,“在下城区,水比金子还珍贵。你这样挨家询问,绝不可能从居民手中买到一滴水。”
“但我必须得到水。”墨心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请问这里的人都是如何获得水源的?”她试图从赛达这里获取关键信息,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急切。
赛达看了看日头,又眯起眼睛看了看上城区城门的方向,说了句,“来了。”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清脆的铃铛声与车轮的哐当声由远及近,方才对墨心紧闭的房门竟齐齐打开,人们如潮水般涌向声响的源头。
“想知道如何获得水源的,跟上去看看吧。”
墨心随着奔涌的人流向前。只见一辆无顶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挂着一排叮当作响的铜铃,车厢内赫然摆放着两个巨大的水桶。
站在水桶旁边的士兵立刻开始维持秩序。为首的贵族模样的人双手向下压了压,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贵族看了看自己养尊处优的手,慢悠悠地开口:“今日由我,霍姆伍德伯爵,为尔等带来这些水,不过,因蓝湖日益干涸,现在的售价是——”他拖长了腔,
“每碗水5枚金奥赛!”
“怎么回事,昨天还是一枚金奥赛的。”
“为什么涨价如此之快!”
人群中爆发出不满的议论。
“安静!安静!”为首的士兵大声呵斥,“要买水的排队!”
面对五个金奥赛的高价,人群依然挤着上前,挥舞着全部的身家为了买上那一碗水。
墨心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一金奥赛等于17枚银奥赛,而一枚银奥赛等于21枚铜奥赛。
她闭了闭眼,如果只有这样的方法获得水,那么这不是在抢钱,这是在要下城区的人命。
突然,卖水的方位发生一些骚乱,一个小男孩被掀翻在地,而与此同时霍姆伍德伯爵的辱骂也随之而来:
“活腻歪了?区区一金奥赛也敢来买水?不是说了要五枚金奥赛吗?!”
倒在地上的小男孩没有理会身上的擦伤,把地上一枚一枚的硬币捡起来。跪在地上,向着霍姆伍德连连磕头。
“老爷,我妈妈重病在床,她需要水来煎药,求求您了。”他的头砸在地面上,激起一阵尘沙,“能否让我用这些钱买水,这是我们家全部的积蓄了,我愿意给您当牛……”
“行了行了。”霍姆伍德嫌弃地摆摆手,“你这样的人我见识的多了,要是容忍你这样的蛆虫存在,我还要不要做生意!”
“老爷……”男孩跪着趴在他的脚下,额头上鲜血顺着脸颊淌到下巴上。
墨心再看不下去了。
她冲着霍姆伍德:“我替这孩子付了,两碗水的价格。”
说罢,将含有十个金奥赛的袋子扔了过去,险险砸中霍姆伍德的脸。
“喏,给他水吧。”霍姆伍德打开钱袋,确认金奥赛的数量,“真是位善良的小姐,不知道你的善良还能维持多久。”
男孩立刻跪在墨心的面前,不停地朝她磕着头。
墨心还没能理解霍姆伍德话里的深意,突然又一位老者在她面前跪下,“善良的小姐,求你救救我的老伴……”
“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求你救救我的妹妹……”
哀求声此起彼伏,人群如潮水般将她包围。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霍姆伍德的言外之意。
无法承受这份沉重的期待,她将破晓之刃化作撑杆,一个纵身跃出人群,逃离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在下城区,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前方阴影中传来一个声音。
“谁在哪里!?”墨心举着镰刀形态的破晓,警惕地望向声源。
对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别紧张,在下卡扬,善良的小姐。”
卡扬有着一头黄沙般褐黄色的头发,末端扎成一个小辫子。
他向着墨心行一礼:“既然下城区拿不到水,为何不在上城区一试。”
他递给墨心一张上城区的通行证,便消失在弄巷中。
“无用的善良吗?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磕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墨心重重地锤了一下墙,“我只是想救这条小鱼罢了……”
“我知道我只能救他这一次……我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我希望这条小鱼能多活一段时间……”
她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间。
“珂罗娜。”安从她的手腕上下来,游走到她的脖颈,轻轻把脑袋靠上去,“你没有做错什么,是这里的问题!是那群可恶贵族的错!珂罗娜……别难过了”
安持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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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的用小脑袋蹭着她的脸颊。
良久,墨心将头抬起来,捏紧手中的通行证:“我们去上城区!”
—
跨过那道城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上城区绿意盎然,建筑错落有致,街道铺着整齐的石板,不再是黄沙漫天的景象。
色彩统一的房屋粉刷得干干净净,行人步履悠闲,街边商贩叫卖着各式新鲜水果。
更有小贩将果椰剖开,注入各色饮品作为噱头售卖。
这道城门,竟真如天堑般隔绝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简直太荒谬了……”墨心走在整洁的上城区街道上,望着眼前悠闲奢华的景象,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里与下城区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下,随手拿起一颗果椰。摊贩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打量她一番后报价:“五枚银奥赛。”
“你怎么不去……”安愤怒的嘶鸣被墨心用手指轻轻按了回去。
“我想打听哪里可以买水。”墨心掂量着那个果椰,从口袋掏出五枚银奥赛,示意摊贩,却没有立即递过去。
摊贩伸手欲接钱币,随口答道:“上城区的水源全由霍姆伍德伯爵掌控。贵族凭身份按月领取配给,其他人则需凭居住证向他购买。”
“也就是说,没有居住证的人根本没有购买权?”
“没错。”摊贩奇怪地看着她迟迟不递钱的手
墨心突然将银币收回口袋,另一只手把果椰扔回摊上。
“感谢您的情报,不过,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说罢转身就走,完全无视身后传来的咒骂声。
“怎么办,珂罗娜。”安爬到她的脖颈处,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们可弄不来居住证。”
“那就直接向贵族购买。”墨心将安从脖子上取下来绕在手腕上,免得被人误以为是街头表演的舞蛇人。
她看准一位面相和善的绅士,上前礼貌询问:“先生,因家中急需用水,不知可否向您购买一些?”
那位绅士上下打量她一下,嘴角一勾,露出个戏谑的笑:“美丽的小姐,陪我共度一晚,你想要多少水都可以。”
墨心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但是她知道这在混乱荒淫之地是常态。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用破晓之刃的棍端狠狠踩在对方脚上。
在对方的惨叫声引来卫兵之前,她已迅速消失在街角。
躲进一条暗巷,她靠在墙边喘息:“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珂罗娜……”安担忧地蹭蹭她的手腕。
“可怜的姑娘,你是在找水吗?”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墨心抬头,看见一位穿着精致长裙的贵族小姐,身边还跟着几个打扮相似的同伴,正用关切的眼神望着她。
“是的,您……”墨心迟疑地走上前。
那位小姐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作势要递给她:“拿着吧,可怜的姑娘,你看起来急需这个。”
墨心露出了奔波一天的第一个笑容:“谢谢您。”
奔波整日的墨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太感谢您了。”
就在她伸手接水的瞬间,对方突然手腕一扬——
整瓶水从她头顶浇下,冰凉刺骨。
贵族小姐和同伴们爆发出夸张的笑声:“快看她那傻样!”
她笑得前仰后合,却未注意到同伴们逐渐惊恐的眼神。
只见墨心身上的水珠开始急速蒸发,在她周身形成一团薄薄的水雾。
她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腕,一道光带瞬间缠住四个人的头发,将她们的脑袋狠狠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巨响。
但墨心没有给她们昏过去的机会。
那位泼水的小姐想要尖叫,却发现声音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封住了。
她用与同伴一样惊恐的眼神盯着墨心,无声地吐出一个词:初级魔法师。
“感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墨心将镰刀的锋刃抵在她们颈间,声音冷的像冰“告诉我,蓝湖的具体位置和守卫情况。”
20.夜盗蓝湖
墨心解开禁言咒,四双惊恐的眼睛齐齐望着她,却都紧闭着嘴不敢出声。
她将锋刃一收,轻笑着开口:“谁先说出蓝湖的位置,谁可以活。”
“我说!我说!”那位最先察觉不对劲的贵族少女急忙抢答,“蓝湖在上城区西侧,沿着主干道一直往西走就能看见。那座蓝湖水资源管理处根本遮不住整个湖面!”
“很好。”墨心满意地点头,“还有谁要补充?提供有用情报的,同样可以活命。”
“守卫们晚上会去喝酒!大概夜半时分!”先前泼水的女孩尖声叫道,“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
“安静。”墨心不耐烦地一挥手,她们再次被强行闭上嘴巴。
光带缠绕着她们的头发,再次用力一撞,将这四人撞晕过去。
“珂罗娜,你会无杖魔法了……”安细声惊叹。
“可能是刚刚气极了,安,她们说的初级魔法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有初级魔法师的实力了,珂罗娜!阿尔坎大陆的魔法师分为魔法学徒、初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和首席魔法师,首席魔法师就是当代最强最伟大的魔法师!”安飞快地为墨心解释着魔法师之间的等级关系。
“像我之前在埃瑟隆魔法学院遇到的同学是什么水平?”
“充其量算得上魔法学徒。”安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下,“毕竟魔素衰减的太厉害了。”
“那我也算有些进步了。”墨心说着,挥了挥手,缠绕在那群女孩头上的光带便消失了。
“会有警卫发现她们的,毕竟都是贵族大小姐。”墨心对安解释道,拉起兜帽悄然离去。
在上城区一家不起眼的酒吧里,墨心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
晚上十一时左右,酒吧逐渐热闹起来。
墨心坐在吧台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往的客人。
这人脸上有三道伤疤,手上也有斗殴的痕迹,很像来自于某个地下拳击场,不是目标角色。
她将目光转向另一人,衣着考究,带着副金边眼镜,谈吐优雅,更像是上层是贵族,而不是蓝湖水资源管理处的警员。
这时,视线里闯进来一个人,一头浅色短发,面上难掩疲惫,但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受过专业训练的气质。
任务目标,出现了。
墨心借着空酒杯的反射继续观察。
在他准备坐下的一瞬间,墨心瞥见了他腰间露出的蓝湖通行证。
就是现在!
她装作去吧台买酒,在经过那警员身边时,一直乖乖当个装饰品的安突然从手腕上探出头。
向着警员腰部的通行证伸出头去——
就在这时,警员突然回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墨心。
他的目光在墨心独特的混血面容上流连。
警员举着杯子:“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墨心迅速将要窃取通行证的安拽回来,从善如流地在他身边坐下,随口答应:“好啊。”
她和警员攀谈起来,警员抱怨到最近的工作越来越辛苦,因为日渐干涸的蓝湖,他们不得不加大巡查力度以防有人盗水。
“真看不出来您是蓝湖管理处的警员呢。”墨心将酒杯举在唇边,露出个狡黠的笑。
“看不出来,嗯哼?”说着,他将手中的蓝湖通行证甩到墨心的面前,“这个足够证明了吧,小姐。”
墨心收敛了下神色,拿起那张通行证仔细看了看,指尖流光一闪,又将通行证推了回去。“现在相信了,您真是个了不起的警员,理查德先生。”
理查德哼笑了下,打了个响指,示意酒保再来一杯:“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叫我小美就好,家中还有生病的兄长等着我照顾呢,明晚我们再在这里相会,理查德先生。”
说罢,墨心站起身来,冲理查德眨眨眼睛,消失在人群中。
“真是个神秘的美人。”理查德感慨,又灌下一杯酒。
酒馆外,墨心朝着阿什瓦的住处狂奔。
“得手了吗!?”安兴奋得两只眼睛都在发亮。
“得手了。”墨心简短地回答她,“我复制了理查德的那张通行证,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张酒吧里的餐巾纸。”
末了,她不忘补充:
“现在,该去找我们那‘生病的兄长’了。”
墨心一路飞奔回来,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索拉瑞斯面前。
“呼……公主殿下……,快给我施加那个……能改变我身形的魔法。”
索拉瑞斯没有计较外号的问题,只是轻轻在她头顶拂过。
“好了。”
“多谢!等我回来,能教我这个法术吗?实在太实用了。”墨心站在窗框上,直视着索拉瑞斯的眼睛。
“等你回来再说。”索拉瑞斯将窗户关上,坐回椅子上继续看那本商队见闻。
从窗口跃下,墨心和安说:“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在理查德发现那是张餐巾纸之前。”
一人一蛇继续奔至蓝湖的方向。
蓝湖水资源管理处如同一只庞然大物,镇守在波光粼粼的湖畔。
月光下,蓝湖泛着幽幽的蓝色光芒,美得令人心醉。然而这份美丽却被高墙和铁丝网紧紧封锁,如同沙漠中一颗被囚禁的泪珠。
到达管理处的大门,墨心努力抑制住加快的心跳,若无其事地递出手中的通行证。
“理查德?你不是去喝酒了吗?”守门警员好奇地问,“落东西了?”
“嗯。”墨心压低声音回答。
“你的嗓子怎么了?”看门的警员狐疑地问。
“刚刚在酒吧遇到个美人,你懂的?”墨心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但依然维持着声线的平稳。
“哈哈哈,我懂,进去吧理查德。”守门警员笑着打开大门。
“总算进来了。”靠近蓝湖,墨心稍稍松了口气。
她带着安一步一步走向蓝湖。
离得越近,蓝湖的美越发摄人心魄。银辉洒在湛蓝的湖面上,荡漾出细碎的星光。
墨心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立即跪在湖边,将手浸入清凉的湖水中,这珍贵的触感!
她迅速掏出空间背包里的水囊,一个接一个地浸入湖中灌水。
她估算着量,差不多装够十个水囊时候,突然蓝湖外传来一阵骚动。
“我的通行证!她是个贼!!”理查德挥舞着那张餐巾纸,愤怒的吼声划破了夜空。
墨心还未能收走手中的水囊,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就猛地扫过她的眼睛。
她二话不说,一把将所有水囊扫进背包,顺手捞起正在戏水的安,转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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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狂奔。
“在那里!别让她跑了!”理查德一马当先,带领着一群手持棍棒刀剑的守卫紧追不舍。
墨心能感觉自己双腿交替的频率快到了极限,肺像被火烧一样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心脏猛烈地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刹那间,一堵三四人高的冰墙在她面前轰然升起,拦住她的去路。
墨心手执破晓,将其化作镰刀形态,双手紧握握柄——
“珂罗娜,要撞上了!!”
在安惊恐的尖叫声中,破晓的锋刃击碎了冰块。
“轰!”
冰墙应声碎裂,冰渣四溅。她借着惯性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起身,回头瞥见越来越近的追兵,心中焦急万分。
要是有根法杖就好了。
“要是有根法杖就好了!”安在她耳边大喊。
法杖?法杖!
“刚刚那道冰墙!安!”墨心突然激动地喊道,脚下的速度都不自觉地慢了一拍,“对方有个魔法师,一定在队伍后方!那根法杖,我要定了!”
“那要怎么拿……”
就在安还没反应过来时,墨心猛地刹住脚步,手中破晓瞬间变成撑杆。在追兵冲上来的刹那,她借力一跃,从他们头顶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队伍后方。
果不其然,一个披着斗篷的魔法师正站在高处,手中的法杖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
“保护法师!”理查德声嘶力竭地大喊。追兵们慌忙调头,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另一边,墨心已经全力冲向魔法师所在的高地。剧烈运动让她的腰侧传来阵阵刺痛,但她顾不得这些。
就在她快要接近目标时,一道炽热的火墙突然拔地而起。墨心如法炮制,再次利用撑杆飞跃,但这次高度不够,火焰瞬间点燃了她的斗篷下摆。
来不及管燃烧的斗篷,她将破晓化为镰刀,开始进攻面前的魔法师。
几次凌厉的攻势都被对方险险避开。眼看着重整旗鼓的追兵越来越近,墨心忽然闻到头发烧焦的气味,灵机一动。她将燃烧的斗篷猛地掷向魔法师,自己则紧随其后。
趁对方手忙脚乱地躲避火焰,她手中镰刀巧妙一勾,精准地钩住了法杖,镰刀再次往回一挑,法杖飞至空中。
“阻止她!”下方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墨心纵身跃起,在空中稳稳接住法杖,同时一脚将惊慌失措的魔法师踹下高地。她挥舞着新得的法杖,口中念出复杂的咒文。
“轰——”
一条炽热的火龙腾空而起,咆哮着扑向追兵。众人惊恐地后退,不敢上前。
墨心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收回法杖,继续往门口跑去。
“咻!”
一道破空声猝然响起。墨心只来得及看见水资源管理处的高楼之上有亮光一闪而过。
她的双腿被空中飞来的绳子困在一起,下一瞬,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地困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难道说,现在已经有木仓之类的热武器了吗?墨心被那突如起来的绳子一惊之后反应过来,开始思索其来源。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焦急地在空间背包上划着复杂的禁锢魔法。
这绝不能被发现是个空间背包,否则她将再也不能将它拿回,墨心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21.狱闻
一步,两步……皮靴敲击石板的声响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墨心紧绷的神经上。
她能感觉到阴影笼罩下来,指尖勾勒符文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在最后一刻,一道微弱的白光在她指尖一闪而过,禁锢魔法完成了,空间背包被暂时封印,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旧挎包。
墨心松了半口气,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粗重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守卫下手能有点分寸,别真把她这个“小贼”当场乱棍打死。
杂乱的脚步声围拢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
“嘿,快看,就是这小妞?胆子不小,敢碰蓝湖的水?”一个粗嘎的声音说。
“看她那武器,好像是会变形?”另一个声音接上,带着点探究。
“刚才那动静……她是个魔法师吧?啧,下城区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管她呢,再厉害不也栽了?不过刚才那手魔法,确实比咱们管理处供养的那几个花架子强点儿。”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墨心刚刚抢来的法杖以及破晓均被缴械。
“把她交给我!”理查德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双眼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指着墨心,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我要让这贱人知道,偷窃和愚弄我理查德,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本喧闹的守卫们瞬间噤声,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理查德骂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猛地回头,脸色“唰”地白了,连忙挺直身体,脚跟并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士…士官长大人!”
“嗯。”被称为士官长的男人,格雷戈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作回应。
他嘴里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斗,锐利的目光越过理查德,像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般,慢条斯理地绕着被大网扣在地上的墨心走了一圈。
“她是个魔法师,至少是初级水准。”格雷戈里终于停下脚步,灰蓝色的眼睛瞟向冷汗涔涔的理查德,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样的犯人,按规矩该由卫队统一收押审讯,不可贸然交给个人处置,理查德。”
“关入监狱吧。”格雷戈里轻描淡写地下了决断。
“可是,长官!她偷了水,还戏弄了我……”理查德不甘心地争辩。
“没有可是!”格雷戈里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钉在理查德脸上,声音压低了,却带着更强的威慑力,“我是不是还没来得及追究你玩忽职守、弄丢蓝湖通行证,让不明身份者潜入的重罪?”
理查德被他眼神中的寒意刺得一哆嗦,所有的不忿都被冻僵在脸上,他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是……士官长。”
两名守卫上前,动手揭开束缚着墨心的大网。就在身体恢复自由的瞬间,墨心垂在身侧的手指急速微动,试图勾画符文召回近在咫尺的破晓!
然而,格雷戈里仿佛早已料到。
他如同猎豹般猛地窜出,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狠狠摁住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砰”地一声闷响,将她的脸重重惯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
剧痛和窒息感一同袭来,墨心闷哼一声,开始奋力挣扎。
“安静点,魔法师小姐。”格雷戈里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一丝警告,也像是一句提醒,“我刚才的话,是在帮你。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展示你那些危险的魔法和小动作,那我只好把你当成极度危险分子,移交给贵族议会审判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落在他们手里的滋味。”
说罢,格雷戈里直起身,掸了掸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腔调:“带走!”
墨心听懂了格雷戈里话里的深意,她绝不能落在贵族的手里,那下场她无法承受。想到这里,她尽可能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停止了挣扎。任由他们将魔素抑制手铐戴在手上。
她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格雷戈里,带着镣铐进了监狱。
安被当作她的随行宠物单独关押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放在远离犯人的地方
墨心在监狱里度过了第一个冰冷刺骨的夜晚。石墙渗着寒气,地面潮湿,唯一的干草堆也散发着霉味。她被冻得四肢僵硬,几乎无法入睡。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彻骨的寒意冻醒的。这次,没有人给她盖斗篷了。
“阿嚏——”一个大喷嚏后,她由衷地希望索拉瑞斯能快点发现她失踪了,否则,在这魔力被剥夺的囚笼里,她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
突然,一件带着些许体温、虽然破旧却沉甸甸的东西轻轻落在了她身上。
墨心茫然地从那件打着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斗篷里探出头,发现是位比较年轻的姑娘,她的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像团电线一样缠绕在一起,污垢爬满了她美丽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啊……啊……”两声沙哑的气音,然后指了指墨心身上的斗篷,又指了指她单薄的衣物。
“谢谢您。”墨心向着她鞠一躬,对方连忙将她扶起来,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做。
“看啊,我们美丽心善的玛拉又在帮助新来的狱友了。”对面的栏杆里,一一个头发油腻卷曲、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吹了个口哨。
被称为玛拉的姑娘立刻扭头,瞪了了他一眼。继续和墨心比划着什么。
墨心能看懂她在关心自己,但更复杂的手语她就无能为力了。“对不起,我看不懂……”她有些歉然地摇头。
“喂,那边黑头发的新来的!”对面那个邋遢男人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他顺势瘫坐在地上,隔着走廊望向墨心,脏兮兮的手指穿过栏杆缝隙点了点她,“说说看,你是因为什么被扔进这鬼地方的?看你细皮嫩肉、衣着体面,可不像是我们这些天生的‘下等人’。”
“下等人,在您眼里什么是下等人,您又是为什么进来呢。”墨心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充满探询和些许恶意的视线。
“因为,”那男人掀开那绺一直遮盖着面容的油腻卷发,露出了脸颊上那个用烙铁烫出的、狰狞而丑陋的烙印。“那群该死的混蛋!。”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本来只是上城区一家珠宝店里安分守己的学徒!我以为我能靠着双手挣一份前程!但是……但是店主的儿子,那个杂碎,他毁了我的一切!”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讲述:“他喝醉了酒,在外面失手杀了人!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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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住他宝贝儿子的锦绣前程,那个黑心的店主……哈!他刚好看到了我这个无依无靠、来自下城区的‘下等人’!一个完美的、替死的倒霉蛋!”
“然后他们就在我的脸上,烙下了这个!”他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铁栏,另一只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脸上的皮肉,仿佛想将那刻着“杀人犯”三个字的耻辱印记连根拔起,“‘杀人犯’!哈哈哈!我是杀人犯?!”
狂笑之后,巨大的悲恸和绝望淹没了他。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骤然低落下去,化作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异常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守卫。
“吵什么吵!想挨鞭子吗?安静点!”守卫不耐烦地呵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伴随着佩刀敲击墙壁的警告声。
“我就要死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恐惧于守卫的威压,里昂不敢再大声说话,只蜷缩在栅栏角落,将脸埋在膝盖间,发出压抑而破碎的哀鸣。
“好了里昂(Léon),像你的名字一样,勇敢一点。”一道温润沉稳的男声从旁边的牢房阴影处传来。
那人走到里昂面前,隔着栅栏轻拍他的肩膀,“会没事的……”
说话的男人缓步走到光线能照到的地方,在里昂的牢门前蹲下。
他面容疲惫,眼下有着深刻的纹路,但头发梳理得整齐,身上那件虽已陈旧却剪裁得体的外套,仍旧保持着优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转向墨心,举止间依然保持着旧式的礼节:“为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以免产生误会。这位是玛拉,因拒绝在贵族面前表演果体舞蹈,被恼羞成怒的贵族灌下滚烫的酒,毁了她的嗓子。”
玛拉松开牵着墨心的手,指着自己的嗓子,“啊啊”发出两声气音,冲墨心苦笑下。
“这位是里昂,他的遭遇…您方才已经听到了一些。”埃拉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的惋惜,“巨大的不公对人的摧残,有时远比□□伤害更为深刻。请您谅解,他并非有意冒犯。”
最后,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却不显做作。“在下埃拉里,埃拉里·洛林。如您所见,一个暂时失去自由的学者,或许也称得上是个‘落魄的贵族’。”他的目光透过那副有些磨损的镜片落在墨心身上,带着善意的探究,”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因何到这种地方而来。”
“窃水的小贼罢了。”墨心双手交叠,魔素抑制手铐的链条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哐的响声。
埃拉里锐利的目光在那副特制的手铐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邃了些。
“窃水?我以为,一位能让蓝湖管理处如此‘郑重其事’,戴上魔素抑制器的魔法师,在上城区理应得到更优厚的待遇。”他语气平和,却一针见血,“恕我直言,珂罗娜小姐,您甘愿冒险去‘窃’的,恐怕不只是为了自己吧?”
“叫我珂罗娜就好,埃洛林先生。”墨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顺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下来,长叹一口气,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了悟,“这也算是为了我自己。不过,经此一遭,我倒是更明白了,当初促使我做这件事的人,其背后的良苦用心。”
玛拉走到她的身边,再次握住她带着镣铐的手。
“谢谢你,玛拉。”不顾她身上的脏污,墨心轻轻抱了一下她,“请问洛林先生,您这样的人物,又是如何进到这监狱中来的呢?”
22.埃拉里
“我?”埃拉里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自嘲与疲惫的弧度,缓缓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动作间带着一种与这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一个…因不合时宜的梦想而被关进来的人罢了。”
这时候,玛拉激动地站起来,双手开始不停地比划,她指了指埃拉里,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又将手掌贴在胸口,恳切地看着墨心。
“您瞧,玛拉在说您是个好人呢。”墨心似乎看懂了玛拉的意思,冲她轻轻笑一下。
“好人?”埃拉里轻轻重复着这个词,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投向牢房顶部那狭小的窗口,望向一小片被铁栏切割的天空,“好人的称号,在这个时代,往往是失败与无力的代名词。”
他长叹一声,有些艰难地试图伸直双腿,关节处立刻传来清晰而干涩的“喀啦”声响,在这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毛病了,别介意。”
埃拉里语气平淡地解释着,一边用手掌不轻不重地捶打着膝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不适。
这时,蜷缩在角落里的里昂动了,他伸开卷成一团的身体,手撑着地坐起来。
他下意识地再次将那绺油腻的头发拨到面前,试图遮住脸颊的烙印,用他那因缺水而沙哑的嗓音开了口:“埃拉里…他是个傻瓜。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彻头彻尾的傻瓜。”
在里昂断断续续、时而夹杂着愤恨低咒的讲述中,墨心逐渐拼凑出了埃拉里·奥林的故事。他出身于一个恪守着“荣誉即责任”之类古老信条、已然没落的上城区贵族家庭。
与其他沉溺于享乐与特权的贵族不同,埃拉里是个异类。
他固执地认为,贵族的荣誉并非来自血统与特权,而是源于对弱小者的庇护与应尽的责任。因此,他自愿成为一名家庭教师,身影频繁地穿梭于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
他将大量的心力倾注在下城区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身上,竭力教授他们读写、算数,甚至是一些基础的草药知识。他天真地、或者说勇敢地,妄图用知识的微光,去穿透那堵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无形高墙。
而他很快就为这份“不合时宜”的理想付出了代价。
“他们给他安的罪名是‘滥用贵族特权’和‘煽动性教学’——就因为他教我们这些‘下等人’认字!”
里昂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与不甘,他狠狠啐了一口,又飞快地瞥了埃拉里一眼,眼神复杂,“就因为这个,他才和我们这些真正的‘下等人’混到了一个鬼地方!”
埃拉里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虽然陈旧却浆洗得十分洁净的手帕,开始缓慢而用力地擦拭着镜片,仿佛能从那反复的动作中汲取一丝平静。
墨心看着他,突然轻声说:“洛林先生,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了不起的人,不会身陷囹圄,珂罗娜小姐。”埃拉里停下擦拭的动作,却没有立刻戴上眼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但正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才配得上‘了不起’这三个字。”
墨心接上他的话,目光平静却执著地迎向埃拉里那双暂时失去镜片遮挡、显得有些朦胧的眼睛。
牢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埃拉里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那过于清澈的目光,默默地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
“某天我因事前往下城区,那天意外的下雨了,整个下城区沸腾了,所有人涌上街道,拿着家中的锅碗瓢盆接着水。”埃拉里偏着头,平静地开口。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小孩,跪在地上,舔着道路上水洼里的积水,那一刻,我长久以来所受到的教育,我的认知,被击碎了。”
“人应当生而平等。这是父亲教授给我的,我却看到了满目的不公。”
埃拉里的语气里逐渐染上悲愤,他握紧了拳头,用尽全力吐出最后一句话。
“我拼上所有,却无法改变一切。”
“砰!砰!砰!”
外面突然传来粗暴的砸门声。
“吱呀”一声,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后,牢门被推开,狱卒推着一辆吱嘎作响的破车走了进来。
他们面无表情,像丢垃圾一样,将一块块干瘪发黑、形似面包的东西随意扔在每间牢房肮脏的地面上,溅起细微的尘土。
里昂飞扑过去,一把抓起自己的那份,不顾那东西上面的尘土,生怕有人和他抢夺一样,把面包状物品塞进嘴里,拼命吞咽。
狱卒又将半碗水放在两间牢房之间。
也就是说,他们得两个人共享一碗水。
刚刚吞下半块面包的里昂扑向那半碗水,端了起来,却没有喝下去。
刚刚艰难咽下口中食物的里昂,喉咙剧烈地滚动着,目光死死盯住那碗水。
他扑过去,小心翼翼地端起陶碗,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圣物。但却没有喝下去,而是转过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栅栏边,朝着旁边的埃拉里沙哑地喊道:
“喂!”
“来喝水。”
他把碗朝着埃拉里的方向递了递。
埃拉里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你喝吧,里昂,我不渴。”
里昂咽下几口唾沫,努力抑制着对水的渴望,他厉声对着埃拉里:“让你喝你就喝,不要这么推来推去的,再过一会儿,这水要蒸发完了!”
埃拉里接过那碗水,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嗓子,喉咙在叫嚣着对水的渴求,但他还是克制地只喝下一口水,将水碗递给了里昂。
里昂像是得到了赦免权,端起碗,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喝完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舔碗边。
另一边,墨心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是拿走那几乎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面包,把水碗推向玛拉。
玛拉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挪过去,极其小心地端起碗,只是用嘴唇轻轻沾湿了一下,便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
随后,她端着碗,走到墨心身边,轻轻放下,用眼神催促她喝。
墨心看着碗底那一点点浑浊的液体,又看了看玛拉干渴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表率。她举起碗,喝下了大约一半的水。
当水源灌入喉咙时,墨心才发觉自己的嘴唇早已干裂出血,喉咙仿佛久旱逢甘露一般,贪婪的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水源。
强忍着将水全部喝光的冲动,她将还剩一小半水的碗稳稳地放在玛拉脚边,然后蹲下身,平视着玛拉的眼睛,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
“别再让了,玛拉。就像里昂说的,水很快就会消失。看,我已经喝了我那一份。现在,快点把剩下的喝掉吧。”
看着玛拉把剩下的水喝光,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接下来的三天,对墨心而言是一场缓慢的凌迟。牢房里浑浊的空气、仅能维持生命的食物配给,还有那永远无法解渴的半碗水,都在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
里昂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时常在深夜惊醒,发出压抑的呜咽。墨心感觉自己像一株被连根拔起、曝晒在烈日下的植物,正在这缺水的牢笼里缓慢地枯萎、死去。
与此同时,在蓝湖水资源管理处的办公室里,格雷戈里正第三次翻检着墨心的背包。
他仔细摸索过背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线,眉头越皱越紧,因为无论他怎么翻动,这个看似普通的背包里始终空无一物,别说偷藏的水滴,就连一点灰尘都找不到。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士官长!”一名警员在门外报告,“您的信件。送信人说,是阿什瓦女士要见您。”
格雷里戈的动作顿住了。他垂下眼,接过那封质地粗糙的信,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
“知道了。”他沉声应道,将背包随手扔回桌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管理处。
当墨心在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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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听到第二十七个关于上城区如何压榨下城区的故事时,她已经虚弱得无法坐直身体,只能奄奄一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正一点点从这具干渴的躯壳中抽离。
就在这时,牢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入目的先是一双的军靴,视线往上,墨心涣散的目光与格雷戈里锐利的眼神再次相遇。
“好久不见,维塔瑞丝小姐。”格雷戈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墨心强撑着坐起来,平静地与他对视:“好久不见,格雷戈里先生。”
“走吧,维塔瑞丝小姐,有人保释你了。”格雷戈里瞥她一眼,率先走出了这脏兮兮,臭烘烘的牢房。
两名警员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虚弱的墨心。在被带离前,她只来得及将那条温暖了她三天的破旧斗篷郑重地交还给玛拉。玛拉接过斗篷,那双一直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仿佛黑暗中被点燃的两簇小火苗,里面盛满了希望。
监狱外,午后刺眼的阳光让墨心一阵眩晕。
她眯起眼,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阿什瓦和索拉瑞斯。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下意识地想上前给索拉瑞斯一个拥抱,却被对方用一根手指稳稳地抵住了额头,阻止了她的靠近。
“也不闻闻你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索拉瑞斯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扶额,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却难得带着一丝笑意。
“公主殿下,监狱的条件,只能麻烦您担待担待了。”墨心轻哼一声,面向其他人,“不过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
“维塔瑞丝小姐,您的物品。”
一位警员上前,将她的背包、破晓之刃,以及关着安的小木笼递还给她。
“安!”墨心急切地打开笼子,红褐色的小蛇立刻窜上她的手腕,亲昵地蹭着她的手指,“真高兴你没事……”她几乎喜极而泣,感受着安冰凉的鳞片带来的熟悉触感。
安蹭了蹭墨心的手指表示安慰。
在阿什瓦仆从的搀扶下,一行人回到了阿什瓦那间颇具规模的宅邸。一进门,墨心的目光就锁定了桌上那把盛满清水的陶壶。她几乎是扑过去的,抓起陶壶,也顾不上礼仪,仰头便“吨吨吨”地大口灌下去。
清冽的水流过干灼的喉咙,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直到壶中水尽,她才猛地回过神,看着手中的空壶,不好意思地看向阿什瓦:“抱歉,我……我会为您洗干净茶壶的。”
阿什瓦朗声笑起来,没有嫌弃墨心身上的脏污,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好孩子,你在监狱受苦了。”
随后,墨心被仆从引到房间,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早已备好。当她整个人浸入温水中时,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似乎才真正开始消散。
似乎是这些天经历为她带来的本能,墨心开始思考这些水够下城区的人生存多久。
“珂罗娜,你怎么了,好像有很多心事。”安从水里钻出来,趴在木桶的边缘,歪着头看她。
“在想这水,想上下城区……”墨心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划动着温热的水面。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猛地从水中站起,水花四溅。
“我的任务!”
她匆忙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衣物,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急匆匆地找到了正在庭院里与索拉瑞斯交谈的阿什瓦。
索拉瑞斯看了看她潮湿的头发,手轻轻一抚,那些附着在她头发上的水像被重力吸引了一般从她头发上剥离,一个一个的水泡悬浮在空中。
墨心立即本能地从架子上拿出一个陶罐,手脚麻利地将那些悬浮的水泡一一接入罐中,一滴都没有浪费。
阿什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露出满意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什瓦婆婆,”墨心捧着那个装了她头发水分的陶罐,走到阿什瓦面前,语气坚定而郑重,“我来这里,是想跟您说,水缸的任务,我来交付了!”
23.阿什瓦
墨心跟着阿什瓦再次来到后院的水缸前。
她逆向绘出施加在背包上的符文,拉开空间背包的拉链,将十袋沉甸甸的水囊逐一取出。
水囊被依次倾倒入空荡荡的水缸中,清澈的水流哗哗作响,在缸底积聚、上涨。当最后一袋水囊倒空,水面已经很高,却依然差着一指宽度才能满盈。
“还有这个!”墨心举着刚刚放着她发丝水珠的陶壶,将其中的水倒在里面。
水面微微一荡,恰好与缸沿齐平。
“妙极了,妙极了!” 阿什瓦发出爽朗的笑声,赞叹道。
她郑重地捧出那柄无痕之杖,交到墨心手中。
墨心连忙用双手横向接过法杖,指尖触碰到温润木质的瞬间,那股熟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喜悦再次席卷了她。
“现在它是你的了。”阿什瓦看着眼前这一幕,点点头,拍拍墨心的肩膀。“好好使用它!”
“谢谢您,阿什瓦婆婆,我会的。”墨心抱着无痕,语气满怀坚定。
“现在,把这个水缸搬出去,分给那些可怜人吧。”阿什瓦轻轻咳嗽两声,在佣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
“我真不敢相信!我获得了神明的眷属曾使用的法杖!。”墨心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无痕,再次用它放出了一个小烟花。“无痕之杖,至少我再也不用担心它折断了!”
“用蹲了三天大牢换来的,确实挺值得。”索拉瑞斯轻笑一声,低头看着正在挥舞法杖的墨心。
“呵,几日不见,公主殿下的嘴上本事见长。”墨心快速回嘴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无痕之杖在她手中灵活转动。
“你没见过监狱里的那些人有多惨……”墨心喋喋不休地跟索拉瑞斯讲述着这三天的见闻,一边挥舞着法杖,让气流推动着水车往前走。
索拉瑞斯静静看着她,明晃晃的阳光落在他银白的发梢,也照亮了他琥珀色眼眸中那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所以,你是怎么劝说阿什瓦把我捞出来的。”讲完了监狱众人的故事,墨心还是问出了心底最好奇的问题,“她的地位应该不低,只有她能在监狱里把我赎出来了。”
索拉瑞斯在思考埃拉里的事情,听到这个问题,他往阿什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答应了她一些事情,帮你签订了一些条约。”
“你答应了什么!?”墨心瞬间大惊失色,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法杖。
“别那么大惊小怪,珂罗娜。”索拉瑞斯用手抵着下颌,叹了口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愚蠢。阿什瓦只要求我们,在镜双城期间,尽可能帮助解决下城区水资源匮乏的问题。”
“解决下城区用水问题?!”墨心有些崩溃地抱住头,“解决这个词的分量太重了,目前以我的能力,我只能拯救这里的一小部分人!”
“而且,他们对唯一的水源,蓝湖管控过于严苛了”墨心指着蓝湖的方向,“我甚至没能逃脱卫队的追捕!”
“别激动,珂罗娜。”面对看起来几乎想去找阿什瓦聊聊的墨心,索拉瑞斯显得异常淡定,“我说了是‘尽可能’,不是一定要做到,我知道这任务有多难。”
“那你有什么线索吗?”墨心叹了口气,继续挥舞着无痕,让水车悬空,跨越门槛,“我真的很希望能彻底解放下城区,但是玩文字游戏真的会被承认吗。”
“阿什瓦承认就行。”索拉瑞斯不甚在意地回答,“她给出的线索是泪水之城,但就我这几天的观察和询问,无人听说过这个地方,这很不寻常。”
“泪水之城?我在监狱也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墨心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谈话间,他们已经将水车推到了大街上。
“奉阿什瓦的名义,特来为下城区送水,一人一碗,排队领取。”墨心用法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瞬间她的声音扩大数倍,在不宽的街道上回荡。
之前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人群向着水车的方向涌来。
墨心竖握无痕,杖尖轻点地面。随着她的动作,一道道等距的土坎从她脚下向前延伸,如同无形的栅栏。
“需要领水的,请站在土坎后排好队。”她用放大了数倍的声音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看啊,是上次那位帮助了雷蒙的善良小姐。”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议论纷纷。
“或许我们可以弄到更多的水。”很快,就有人动了歪心思,他似乎觉得墨心不会对他们这些“可怜人”动手。
于是,他高呼一声:“排队不知道什么时候领得到水,不如现在上去,一人一碗,抓到手里的才实在!”
说罢,他拎起水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水车。
但有人比他更快。
墨心杖尖用力顿地,以她为中心,三道震波呈环形扩散开来。刚刚受到鼓动扑上来的人群顿时人仰马翻,摔作一团。
“去。”
她再一挥杖,一股强劲的气流将闹事者们推开,直冲到人群之外。
她手执权杖,站在水车上,冷冷地说:“闹事者,剥夺领水权。”
水车后方,凯伦站在木桶上,拍拍索拉瑞斯的胳膊肘:“她成长了。”
“嗯。”索拉瑞斯点点头,琥珀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欣慰。
见识了这位魔法师不容小觑的实力后,剩下的人再不敢造次,乖乖拿着水囊站在每一道土坎后排起长队。
墨心从水车上跳下,长呼一口气。
“你真厉害,珂罗娜。”安细声细气地夸奖道。
墨心笑起来,用手指挠着她的小脑袋。
一水缸的水很快便分发完毕。
就在墨心准备返回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拦住了她。
老人向她深深鞠了一躬,递上一个粗布包裹,里面装着几个干瘪的果椰和一把枣干。
墨心连忙摆手:“我们这是奉阿什瓦的命令前来免费派水,不能收取任何报酬。”
“我知道啊,”老人的声音沙哑却诚恳,“我就是想向阿什瓦表达我们的感激。作为镜双城的创始人,她不肯去上城区享福,一直留在这里陪我们这些‘下等人’受苦……我们全体下城区居民,都该感激她。”
“创始人!”墨心被这个信息惊得怔住了。
“相传,当年这里只是个小部落。”老人陷入回忆,浑浊的眼中泛起光彩,“在连日干旱,大家都快渴死的时候,神明出现了。阿什瓦跪求祂救救部落,祂就拿着这根无痕之杖,凭空变出了蓝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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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将法杖赠给阿什瓦,便消失了。”
“有了蓝湖,村子就建起来了,来的人越来越多,等级开始划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这里便成了现在的模样,阿什瓦不愿意看到这些,她就搬到了下城区,陪着我们这些人一起……”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墨心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要道谢孩子,你拿着无痕,一定是阿什瓦的授意,我只是想让阿什瓦知道,我们这些‘下等人’还记得她为我们做的一切。”老人说着,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掉在干涸的沙土里,不留下一丝痕迹。
回去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像一层融化的金子,涂抹在镜双城斑驳的土黄色建筑上,给这座干旱的城市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带着暖意的凉风。一路上,墨心都沉默着,眉头微蹙。
神明、创始人、无痕之杖……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直到她心事重重地跨过阿什瓦宅邸那扇漆绘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静坐在会客厅凳子上,仿佛专程在等着他们的阿什瓦。
“阿什瓦婆婆……”墨心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心中的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珂罗娜。”阿什瓦温和地打断了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但今天太晚了。明天沙痕集市开市,你们远道而来,还没好好看看镜双城。去吧,明天去集市上放松一下,玩一玩,再来思考这些烦人的问题。”
她说着,又轻轻咳嗽了两声,在佣人的搀扶下缓步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她的意思是让你别绷得太紧。”
脚踝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凯伦用爪子拍了拍那里,“毕竟你刚从那个鬼地方出来,需要喘口气。”
“凯伦说得对,珂罗娜,放松一下吧,别总让那些问题缠着你。”安迅速缠上墨心的手腕,小脑袋凑近她的脸颊,关切地吐了吐蛇信子。
“好吧,好吧,”墨心叹了口气,妥协地笑了笑,“那我们明天就去沙痕集市看看。公主殿下,”她转向一旁静立的索拉瑞斯,歪着头看他,带着点戏谑,“您要屈尊一同前往吗?”
“集市是流言与情报交汇之地,小美同学。”索拉瑞斯抬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将她的脑袋扶正,语气平淡,“自然是收集线索的最佳渠道。”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那就明天见了,公主殿下。”墨心在他身后喊着。
第二天清晨,墨心是在安激动的嘶鸣声中醒来的。
“快看啊珂罗娜!外面!多了好多好多摊子!五颜六色的,像彩虹掉在了地上!”
“我知道了,安,这就起……”墨心揉着惺忪的睡眼,努力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拔出来,带着那条兴奋得不停吐信子的小蛇下楼用早餐。
索拉瑞斯似乎早已起身,正坐在厅堂一侧,单手支着额角,翻阅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商队见闻》。也许是为了今日的出行,他平日披散的、如绸缎的银发被利落地束在脑后,完整地露出了那张轮廓深邃、无可挑剔的俊美侧脸。
太招摇了。墨心一边啃着手中的枣糕,一边忍不住腹诽。就凭这张脸,今天在集市上想不引起围观都难。
24.沙痕集市
用完简单的早饭,墨心一行踏出阿什瓦宅邸的大门,一股不同于往日沉闷的鲜活气息便扑面而来。原本空旷的街道仿佛一夜间被施了魔法,彻底变了模样。
放眼望去,所有摊贩都撑起了用染成各种明快颜色的亚麻布制成的篷顶,在灼热的日光与金黄油亮的沙地背景下,远看真如无数颗闪耀的宝石,被随意却巧妙地洒落在无垠的沙海之中,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走近些,街道两侧支起的各色小摊更是不胜枚举。
橙黄色的棚顶下,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饰品。
匠人坐在小凳上,灵巧的手指将彩色的琉璃珠、打磨光滑的贝壳、以及当地特产的红色玛瑙片编织成精美的手链与项链。
翠绿色的篷子则无疑是水果的领地。尽管水源珍贵,商人们依然设法运来了一些耐储存的瓜果。
饱满的果椰堆成小山,浅绿色的巨大果子盛在宽大的叶片上,还有几种墨心叫不出名字、表皮带着奇妙纹路的瓜类。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家相邻的果摊不约而同地在棚子的边角挂上了几串精巧的铜制铃铛。干燥的风穿街而过,带动铃铛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富有层次的气味:新鲜瓜果的清甜、烤面饼的焦香、浓郁香料的辛烈,还有皮革、金属和沙尘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沙漠集市的味道。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铃铛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成在一起,与墨心之前在监狱和沉闷街道上感受到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她因谜团而紧绷的心神也不由得松弛了几分。
“珂罗娜,我想去饰品那里看看。”安细声细气地请求,冰凉的小脑袋蹭着墨心的耳廓。
“我想去武器摊看看。”另一侧肩膀上的凯伦也按捺不住,毛茸茸的爪子指向不远处传来叮当敲打声的区域。
“我带他去吧。”索拉瑞斯适时出声了,伸手将那只因这突如其来的“殊荣”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兔子,轻轻接到了自己宽阔的肩头,转身便朝着武器摊的方向走去。
墨心看着那一人一兔的组合——气质冷峻、银发耀眼的俊美男子,肩头却稳稳蹲着一只神情严肃、四处张望的白毛兔子。
这奇异的组合引得不少路人侧目,她忍不住心想,幸好凯伦有着一身白毛,若是换了别的颜色,此刻怕是要被这些目光盯得浑身通红、无地自容了。
“现在我们可以去饰品摊了!”安继续兴奋地嘶嘶吐着信子。
站在橙色的棚顶下,墨心托起那些由琉璃、玛瑙和不知名矿石打磨成的饰品,借着阳光仔细端详,同时也方便脖子上的安能看得清楚。
“我喜欢这颗绿宝石,珂罗娜!”安用尾巴尖精准地点了点墨心掌心一颗清澈透亮的绿玛瑙,它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它像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然而,墨心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回应。她沉默着,目光停留在那颗宝石上,思绪却仿佛飘向了远方
“怎么了珂罗娜?”安收起自己摇晃的尾巴尖,将脑袋贴在墨心的脸颊上,语气满怀担忧。
“只是……想起来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墨心摇摇头,摸摸安的尾巴尖,“想起来了我和伊莱拉,我们喜欢靠在大草坪上那棵大树下,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我们身上,舒服极了。”
她似乎被那段回忆勾起了情绪,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苦涩微笑。
“她,伊莱拉,给我看了她最爱的怀表,打开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但那时我全被怀表上那颗美丽的红褐色玛瑙所吸引,我对她说:‘伊莱拉,它像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听到这里,安短暂地将头抬起来一会儿,露出不忍的神色,用力将头贴在墨心的颈部,试图安慰她。
“现回想起来,”墨心的声音低沉下去,“那张照片里的建筑背景,窗台装饰着嵌套的菱形花纹,那分明是两百年前流行的样式。可伊莱拉却告诉我,那是他们乔迁新居时请画师画的……我那时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她轻轻放下那块绿宝石,摇了摇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挑选,墨心最终为安买下了一串由七彩琉璃珠编成的手串,小心地绕在她红褐色的纤细身体上。
“我好看吗?”安立刻忘记刚才的伤感,骄傲地支起上身,挺起并不存在的胸膛,身上的珠串随之哗啦作响。
“好看极了,你是整个集市最耀眼的小蛇。”墨心忍住笑意,真诚地夸奖道,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好了,我们该去找找索拉瑞斯和凯伦了,然后去看看别的地方。”
她们在叮当作响的武器摊前找到了那一人一兔。凯伦正站在一堆皮革护甲上,对着摊主售卖的一柄短剑指指点点。而索拉瑞斯则静立一旁,目光似乎落在远处的某个点,若有所思。
墨心走上前,眼疾手快地捞起那只差点被飞溅火星燎到皮毛的兔子,然后轻轻戳了戳索拉瑞斯的手臂:“有个地方让我很在意。”
“‘续杯茶馆’,是吗?”索拉瑞斯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看向她,语气笃定。
“没错。”墨心点头,“走吧,让我们去看看,那个听起来就不太一样的茶馆,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续杯茶馆的棚顶颜色和沙砾一样,远远望去仿佛变色龙一般隐藏在流沙之间。
黄色的棚顶上也系着一个和黄铜铃铛,在风中叮铃响个不停。
“客人,”为首的摊主包着头巾,如鹰一般锐利地目光瞄着他们,“要来试试续杯茶馆吗?”
“规则?”索拉瑞斯懒洋洋地抬起眼,淡漠的视线扫过茶馆内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不怀好意的目光。
“十枚铜奥赛一杯茶,要想继续喝下去,就要为大家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精彩度必须获得六成以上听众的认可,才可以获得续杯的机会,倘若你讲不出故事,用秘密和情报换取也未尝不可。”说罢,摊主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这,就是续杯茶馆的规矩,客人要加入吗?”
墨心从背包里摸出20个铜奥赛递给对方,安和凯伦安静地一个趴在手腕上,一个站在她肩膀上,充当两只乖巧的宠物。
“十枚铜奥赛,就换这么一口。”墨心看着摊主递过来的、仅比凯伦的前爪大上一圈的粗陶小杯,里面晃动着浑浊的液体,忍不住低声对索拉瑞斯吐槽,“这生意经算得可真精。对了,巴斯蒂安不来集市吗?”
“他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索拉瑞斯接过小巧玲珑的杯子,看了一眼浑浊的水,便随意地放在身旁,丝毫没有品尝的打算。
随着时间推移,续杯茶馆内部渐渐坐满了人。
“叮铃——”
摊主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压过了低语,宣告着游戏正式开始。他布满老茧与磨损的手指,越过众人,直直地指向了墨心。
墨心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感慨自己的“好运”,她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声音清晰地传开:“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她为大家讲述了一位残酷的故事,他因王后的外遇而愤怒,并因此定下了残酷的制度:每天娶一位少女为妻,并在第二天黎明时就将她处死。
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为了拯救无辜的女子们,决定入宫自愿嫁给国王。
夜晚来临,山鲁佐德请求她为国王讲一个故事,每当这个故事讲到最精彩的地方时候,天亮了。为了听到故事的结局,被勾起好奇心的国王决定破例不杀她,让她第二天晚上继续讲。
就这样,山鲁佐德夜复一夜地讲述着故事,每一个夜晚都在悬念中结束。她的故事包罗万象,有冒险、爱情、寓言、鬼怪,充满了智慧、幽默与人生哲理。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千零一夜。
“我的故事讲完了。”墨心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众人们从故事中脱离出来,开始议论纷纷。
“国王最后杀死山鲁佐德了吗?”
“一千零一个故事,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能讲述这么多故事,简直像传说中的英魂【绘世者】一样了不起!”
“看来这位小姐讲述的故事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摊主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墨心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杯子,示意摊主往里加水。
摊主为其续满后,她将杯子递到安的面前,让小蛇小口地啜饮。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了周遭无数道混杂着羡慕与酸意的目光。
接下来,轮到墨心左手边一个满脸雀斑、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
他局促地站起来,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听说哈德先生的狗,前两天在村东头的沙地里……刨出来不少果椰核……”
四周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毫不留情的哄笑。
雀斑男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细声挤出一句:“我……我喝完这杯就走……”
就在这时,索拉瑞斯动了。他依旧维持着慵懒的坐姿,只用一根手指支着下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难道上城区派来的耳目,就这点编故事的能耐?”
那雀斑男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浑身一颤,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不,我不是!”
在索拉瑞斯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下,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兔子,心一横,扯着嗓子喊出来:“我知道这个城市还存在一个,一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区域,它叫做——泪水之城!”那年轻人大口喘着气,“相传,只有拿着钥匙的人才能进入泪水之城,那是水的乐园。”
说完,他重重坐在椅子上,端起水杯的水一饮而尽。
“水的乐园!”
“泪水之城?”
茶馆里的客人开始忍不住讨论起来。
“可以。”摊主为那雀斑年轻人续上一杯茶。
墨心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索拉瑞斯。
“想知道我怎么猜出来他的身份的?”索拉瑞斯勾起唇角,“等下替我讲故事,回去就告诉你。”
墨心立刻又用谴责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索拉瑞斯似乎心情颇佳,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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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顺手勾起了墨心肩头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漫不经心地绕弄着。
后续的讲述者中,有人提到了卡扬的名字,让墨心瞬间坐直了身体。只听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沉声道:“听说下城区那个叫卡扬的小子,正在暗中集结人手,想为了用水的事儿闹一场……他已经上了卫队的通缉令了。虽说……是为了我们下城区,可一旦打起来,谁又能说得准是福是祸呢……”
摊主为他续上一杯水。
就这样,墨心在一轮又一轮的故事交锋中中,凭借浩如烟海的故事库,为续杯茶馆的人讲述了10余个《一千零一夜》之中的故事,而索拉瑞斯也从中筛选、捕捉到了他想要的情报碎片。
当墨心终于停下时,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无比。
她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只是疲惫地朝索拉瑞斯比了一个倒立的大拇指,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隐藏在沙色篷布下的、充斥着故事与秘密的天地。
夜幕低垂,点点星灯在街巷间次第亮起,与天穹上的繁星交相辉映。墨心带着安信步闲逛,被一个格外热闹的摊子吸引了目光。
摊子的棚顶上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招牌,上面用掺了荧光矿粉的沙子写着四个流光溢彩的大字——“沙画赌局”。
据摊主介绍,沙画赌局的规则是:在一个盛满细沙的盘上,参与者需在限定时间内,用魔法或技巧让沙粒形成随意的复杂图案,图案越复杂,越精妙,得分就越高。
墨心的目光越过那些小件的奖励,直接锁定了悬挂在最高处的最终奖品——一把样式古朴、剑鞘上带着岁月痕迹,但刃口隐约流露出寒光的长剑。她利落地数出二十枚铜奥赛,递给摊主。
接过摊主手中的沙盘,墨心略一思忖,看了看手腕上的安,轻笑了下。拿起无痕,开始在沙盘上空轻轻描绘着。
随着她指尖的牵引与杖尖的微光,盘中的沙粒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簌簌流动,腾空而起。它们不再是散乱的微粒,而是化作了精准的线条与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精致绝伦、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头像逐渐显现,她面容美丽却带着悲怆与威严,而那满头飘扬的发丝,竟是由无数条细沙凝聚而成的小蛇,它们盘绕扭动,栩栩如生。
发光的沙砾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为这幅瞬间成型的沙画增添了魔幻般的色彩。
摊主瞪大了眼睛,环视四周,高声问道:“现场还有人要挑战这位年轻的小姐吗?”
摊子前一片寂静,只有沙粒偶尔滑落的细微声响。
摊主耸耸肩,举起那把古朴的武器:“那这把长剑的拥有权,就属于这位小姐了。”
这时,一道夹杂着嫉妒与不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切,拿着阿什瓦赐予的无痕之杖,赢我们不是轻轻松松吗。”
墨心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将无痕放在桌面上。
随后,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端起沙盘,手腕一翻,将刚刚绘制好的美杜莎画像哗啦一声倾倒在地!
紧接着,她双手交握,口中念出繁复的咒文。
刹那间,地上那些发光的沙砾再次腾空,以比在沙盘中更磅礴、更自由的气势,在空中迅速重组、凝聚。
光芒流转间,那位蛇发女妖的影像再次显现,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震撼。美丽的女人低垂着眼睑,满头沙粒组成的蛇发在空中缓缓舞动,整幅沙画悬浮在半空,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在一片死寂中,墨心默默收回无痕之杖,从呆若木鸡的摊主手中拿过那柄古朴长剑,随即转身,身影迅速没入熙攘的人群与夜色之中。
“珂罗娜,你刚刚画的是谁,我好喜欢她!”安激动和的开始用尾巴尖敲着墨心的小臂,“头发都是由蛇构成的女人,我从未见过!她……她真美,又让人有点害怕。”
“那是一个叫美杜莎的少女的故事……”墨心轻抚安的小脑袋,为她讲述了美杜莎的悲惨遭遇,她的诅咒,她的石化能力,但是抹去了珀尔修斯砍下她头颅的部分。
“……她就那样,独自一人,背负着诅咒与孤独,平静地生活在一座遥远的孤岛上,与那些因她目光而凝固的石像作伴,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墨心讲完后,咳嗽两声,揉揉自己的喉咙。
她正惊讶于安没有马上接话,扭头一看,小蛇红色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这不公平!”安的声音带着哽咽,细长的身体微微颤抖,“命运待她如此不公!”
“命运也待我们如此不公,将我们变成此等模样。”
小蛇一头扎进墨心的怀抱,声音闷闷地:“其实我没有真正的名字,安是我母亲的名字,她死后,我就继承了她的名字。”
夜风拂过集市,带来远方的喧嚣与香料的气息,墨心什么都没说,在夜风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细长的身体。
良久,小蛇从她的怀抱里抬起头,那双红色的,玻璃珠般的眼睛直视着墨心,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期盼,轻声请求:
“给我取个名字吧,珂罗娜。”
25.梅朵莉亚
“名字……小蛇……”墨心停止了轻抚的动作,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小蛇,将她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深深望进她那两颗如同纯净玻璃珠般的红色眼眸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真正的名字,它所承载的重量……”
“意味着我从此可以做我自己了,珂罗娜!”小蛇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细小的泪珠在星光下飞散,“意味着这个名字链接了你和我,你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是赋予我‘存在’意义的人!”
“最重要的人之一……,墨心喃喃重复着,一时间竟失了言语。胸腔里仿佛被某种温暖而澎湃的情绪填满,一种奇异的联结感在她心中激荡。这几日的生死与共,监狱中的所见所闻,小蛇的依赖与信任……所有的一切,都像无形的丝线,将她这个异乡来客,与这片名为阿尔坎的大陆,与眼前这条小蛇的命运,紧密地编织在一起。她不再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旁观者,而是真正地、深刻地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血脉与呼吸之中。
她久久地凝视着掌中小蛇那期待而纯粹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摩挲着她冰凉的鳞片,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良久,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用手指抬起小蛇的下颌,微笑着开口:“不如就叫……梅朵莉亚(Medolia)吧。”
“梅朵莉亚……”小蛇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重复。
“是的,Medolia。”墨心沙哑的声音愈发柔和,“是美杜莎 Medusa的变音词汇,而 Medusa这个词在我们那里意味着守护和保护,我希望你记住那个故事里的坚韧,更希望你的名字,能承载着守护的力量与温柔。你觉得……可以吗”墨心挠挠她的下颌,轻轻地问。
“梅朵莉亚……梅朵莉亚……”小蛇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崭新的名字,泪水再次盈满她的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打湿了墨心的指尖。“珂罗娜,我有名字了……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梅朵莉亚再也抑制不住,扑进墨心的怀里,将脑袋深深埋入她的衣襟,细声细气地声音从墨心胸膛处传出:“谢谢你……珂罗娜……”
墨心只是抱紧了她,轻声说:“梅朵莉亚,很高兴认识你。”
就在这时,索拉瑞斯的身影从人群边缘显现,手里还提着一只晃悠的兔子。
刚一靠近,凯伦就迫不及待地抱起他的毛绒短胳膊,试图彰显存在感:“嘿!你们两个是不是把英勇的骑士老师给忘……”
他话音未落,就被梅朵莉亚一声激动到变调的尖叫打断。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梅朵莉亚直起上身,蛇信子吐个不停。”
“回去再说。”索拉瑞斯的目光在她和一脸藏不住笑意的墨心之间扫过,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是!殿下!”梅朵莉亚立刻收敛了些许激动,细声细气却又难掩兴奋地应道。
一行人回到阿什瓦那宁静的宅邸,穿过烛火摇曳的会议厅,转身上楼,进入了一间备用的起居室。
梅朵莉亚游走到桌面上,努力仰着身子,小脑袋保持水平,整条蛇绷成了一个尾巴稍长的、激动不已的“Z”字形。
“我有重要事情要宣布!”梅朵莉亚摇晃下身体,身上的珠串跟着哗啦响一下。
“宣布你终于有了一串能发出噪音的新‘衣服’?”巴斯蒂安甩着长长的尾巴,慵懒地趴在窗台上,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
“闭嘴,巴斯蒂安,现在是我梅朵莉亚小姐的发言时间。”梅朵莉亚难得回怼了一下别人,“从今天起,我有了正式的,真正属于我的名字,梅朵莉亚,大家平时可以称我为梅朵。”
梅朵莉亚发言完毕,细长的身体略一欠身,从桌子上回到墨心的手腕上,仿佛那里才是她宣告新生的最佳舞台。
“祝贺你,梅朵莉亚。”索拉瑞斯冲着她略一颔首。
“谢谢殿下!”梅朵莉亚兴奋得几乎要在墨心手腕上打结。
“祝贺你,小姑娘,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凯伦努力踮起脚,用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祝贺,我亲爱的梅朵莉亚小姐!”巴斯蒂安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引得安快速游走过去对他一顿撕咬,两个笑闹成一团。
墨心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斗嘴,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你给她取的名字。”笃定的语气,是索拉瑞斯。
“是的啊。”墨心一张嘴,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她不禁苦笑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将沙画赌局赢来的长剑递到索拉瑞斯面前。
“礼物。”她言简意赅。
索拉瑞斯微微一怔,随即接过长剑,指尖拂过朴素的剑鞘,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随手抛给墨心一个小巧的丝绒袋子。
语气随意道:“回礼”
墨心疑惑地打开一看,一抹熟悉的温润绿光映入眼帘,那正是白天在饰品摊上,她和梅朵莉亚都曾驻足赞叹过的那颗、像她眼睛颜色的绿宝石。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墨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她将那颗冰凉的绿宝石轻轻贴在胸口,然后抬起头,对着索拉瑞斯,无声地说出一句:
“多谢啦。公主殿下。”
笑意还未从眼底褪去,她又想起一事,伸手戳戳索拉瑞斯的手臂,凑近了些,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那个雀斑脸是上城区派来的探子?””
“观察。”索拉瑞斯仍在端详着手中的长剑,头也未抬,“他的脸庞过于干净,缺乏风沙长期侵蚀的粗粝感。袖口边缘平整,没有日常劳作的磨损痕迹。最关键的是,”他终于抬眸,目光锐利,“他试图遮掩,但动作间还是露出了别在腰侧的上城区居住证金属扣环。”
“这样一个人,混迹于下城区的‘续杯茶馆’,积极参与需要用秘密换取情报的游戏,目的不言而喻。”索拉瑞斯语气平淡,“只不过,他太年轻,经验不足,沉不住气,且……格外好面子。看来上城区派他来,也并未打算做太多精心的伪装。”
他将长剑妥帖收好,视线转向墨心,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个答案,不知小美同学是否满意?”
“简直像我们那里的名侦探再世。”墨心用口型无声地赞叹。
看着巴斯蒂安和梅朵莉亚打闹一会儿,墨心打了个哈欠,和众动物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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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墨心被窗外一阵杂乱的声响惊醒。她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推开房门:“外面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闪电般窜入屋内!那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利落地反剪她的双臂,将她牢牢制住。
墨心心中警铃大作,没想到竟有人敢在阿什瓦的宅邸行凶!她挣扎着活动手指,试图勾画召唤破晓的符文。
这时,黑衣人也出声了:“想活命,就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这声音……莫名耳熟。
就在这一刻,墨心完成了符文。破晓应声而至,划破空气直刺而来!
黑衣人侧身闪避,松开了钳制。墨心趁机挣脱,一把抓住破晓。银光流转间,长杖化作镰刀,她横扫而出!
对方一个后空翻避开锋芒,双足稳稳落地,同时从腰间抽出两把弯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墨心疾退数步,右手举起无痕之杖。杖尖迸发火焰,灼热的气浪逼得黑衣人后退。但下一秒,对方竟不顾危险,执意伸手抓向法杖!
对方的目标是无痕之杖!
“你想要这个是吗?”墨心大喊一声,却只发出来气音,来不及为自己的嗓子惋惜,她把一个法杖向着头顶上方急速扔去。
黑衣人下意识跃起接住,入手才发觉是被变成棍状的破晓。
就在这个空当,墨心挥动无痕。狂风骤起,将黑衣人狠狠撞上墙壁,又重重摔落在地。
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黑布也随之散开,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卡扬!”墨心现在只能发出来像梅朵莉亚一样嘶嘶的气音,她不明白为何打斗没有惊动旁人,更想不通卡扬为何深夜潜入,目标直指无痕之杖。
“又见面了,善良的小姐。”卡扬咳嗽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小姐不如忍痛割爱,把无痕之杖让给我,今后定有重金酬谢!”
“割爱?怎么?你也看上了这曾属于神明眷属的东西?”墨心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你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卡扬怒吼着扑来。他佯装抢夺,却在墨心闪避的瞬间,用弯刀巧妙一勾,将无痕夺了过去!
“得手了!”卡扬握住法杖,转身欲逃。
同一时间,墨心手中的召唤符文也刚刚绘好,无痕带着紧握它不放的卡扬飞了回来。
法杖回到了墨心的手中,而卡扬则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认主的法杖岂是这么好夺走的?”墨心无声地说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卡扬,月光从窗口倾泻,映照着她美丽但坚毅的面容。
“阿什瓦,她不该把钥匙给你这样的小孩儿!”卡扬咬牙切齿。
卡扬见夺取无痕无望,一个飞跃跳出窗台准备逃跑。
墨心立即解下手腕上的梅朵莉亚,将她往门口一抛:“快去叫索拉瑞斯和阿什瓦!我去追卡扬,沿路会留下标记。带他们来找我!”
“一定完成任务!”梅朵莉亚知道责任重大,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游走出门。
墨心毫不迟疑地跃上窗台,朝着卡扬消失的方向追去。夜色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没入镜双城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26.遗愿
有了风魔法的加速,墨心没有被卡扬甩的太开。但体力终究不及对方,始终隔着一条巷道的距离。
“我说,魔法师小姐。”卡扬突然在前方刹住脚步,转身隔着长巷望向她,嘴角扯出惯有的痞笑,“看在我给过你通行证的份上,就此打住如何?”
“我只想知道无痕之杖和泪水之城的秘密。”墨心迎着他站定,夜风灌入喉咙,声音嘶哑破碎,“卡扬,也许我们的目的……并无不同。
两人隔空对峙,身影在狭窄的巷道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另外一边,稍早时刻,索拉瑞斯正大步穿过宅邸幽深的回廊。
他的腿太长,引路的女仆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深夜打扰您实在抱歉,先生。”女仆急促地解释地进行解释,“主人吩咐务必请您和维塔瑞丝小姐过去,可我们找遍了各处,都没见到维塔瑞丝小姐的踪影……”
“知道了。”索拉瑞斯冷淡地应了一声,长腿已然迈过门槛,踏入阿什瓦的起居室。
室内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阿什瓦靠坐在床头,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连日来的病容与咳嗽仿佛从未存在过。这反常的精神焕发,不似康复,反倒更像生命烛火在熄灭前进行最后的燃烧。
索拉瑞斯走上前,声音依旧平稳:“您找我?”
“奥瑞克先生,”阿什瓦微笑着看向他,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远,“我时间不多了,又寻不到珂罗娜,有些话,只能托付于您。”
“请讲”
“我死后,名下所有遗产,包括这处宅邸,尽数归于珂罗娜·维塔瑞丝。”她抬手指向静立一旁的管家,“雷德蒙会确保我的意愿得到执行。”
索拉瑞斯的表情未有波动,只是银白色的眉毛微微挑起
“我知道您有许多疑问,但那是我和那位的约定,我向她保证将此秘密带入坟墓。”阿什瓦双手合十,做祈祷状,随后,她又将手放下。平静开口:
“先前请求你们‘尽可能’解决水患,现在,我愿指明一条捷径——帮助卡扬,并以此作为我的遗愿。无论您是否应允,先前的承诺依然有效。”
“为何是珂罗娜?”索拉瑞斯抱起双臂,锐利的目光锁定阿什瓦,“她身上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
阿什瓦的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仿佛看透漫长时光的微笑,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我在她身上,看见了……那道我一直等待的……曙光……”
她的眼皮缓缓垂下,支撑着身体的那股力量似乎在瞬间抽离。
“……一百八十年了……神明在上……法杖托付出去……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话音散尽,阿什瓦带着那抹释然的微笑,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静,只有烛火在她安详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索拉瑞斯走出房间,身后传出佣人们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索拉瑞斯是在走廊拐角处遇到焦急的梅朵莉亚。
“殿下,快!珂罗娜被一个名叫卡扬的人挟持了!”
另一边,在梅朵莉亚口中被挟持的墨心正在和卡扬对峙着。
“我凭什么信你!”卡扬的声音从前方的屋顶边缘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话音未落,身体已然腾空,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对面稍低一些的房顶上。
墨心没有片刻迟疑。手中破晓瞬间伸长变形,再度化作撑杆。她助跑两步,撑杆精准地杵在地面上,借助这股力量,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卡扬刚刚离开的屋顶。
月夜下的追逐战骤然升级。两人在连绵的屋顶上跳跃、奔跑,身影在月光下拉出模糊的残影。
墨心深知不能再这样耗下去。她急停脚步,举起无痕之杖,杖尖在空中迅速划出三道赤红的轨迹。“去!”她嘶哑地低喝,三枚炽热的火球呈三角状,带着呼啸声直射卡扬的后背。
而卡扬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火球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猛地向左侧做出一个近乎扭曲的规避动作,第一枚火球擦着他的肩头飞过,灼热的气浪让他头发微微卷曲。
紧接着他一个矮身翻滚,第二枚火球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将几缕发丝灼成焦黑。
然而,第三枚火球来得太快,他终究没能完全避开,“嗤啦”一声,火球命中了他斗篷的后摆,布料瞬间燃烧起来!
机会来了!墨心见状,手中破晓再次变幻,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长矛向着卡扬因斗篷着火而稍显迟滞的身影奋力掷出。
长矛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眼看就要将卡扬钉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卡扬将双手抓住斗篷系带猛地一扯,向着墨心的方向一甩,燃烧的斗篷朝着破晓长矛迎了上去,而他本人,则借助这一甩之力,向侧后方急速闪避。
长矛精准地穿透了飞舞的斗篷,强大的力道带着燃烧的布料继续向前飞了一段,才无力地坠下,像扎穿了一个无人的帐篷,徒劳地钉在屋顶上。
墨心立刻勾动指尖,绘制召回符文。破晓嗡鸣一声,倒飞回她手中。
她拄着长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夜晚寒凉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无痕之杖的秘密,泪水之城的线索,下城区干渴的目光……所有的答案,似乎都系在前方那个身影之上。
想到这里,一股倔强从心底涌起。她再次举起破晓,目光锁定那个在屋顶间纵跃的身影,计算着他的落点,用尽全力再次将长矛掷出。
这一次,长矛并非直取卡扬本身,而是预判性地射向他即将落脚的前方空处。
卡扬猛地被封住了去路,不得不强行扭转身形,改变方向。
与此同时,墨心知道机会来了,她从前方召出火龙席卷而来,一路卷起无数尘土,从正前方堵住了卡扬的去路
谁曾想,卡扬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是化解了此局,他向下猛地一跃,垂直落入正下方巷中,躲开在空中的夹击。
但同时,也将自己困入两堵高墙的死胡同中。
墨心也毫不犹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并用风魔法减轻落地冲击力,避免将腿摔折。
她拦在卡扬面前,两人在狭窄的巷道中再次对峙。
卡扬靠着墙壁,微微喘息,左腿似乎有些不便承重。墨心则手持破晓化作的镰刀,杖尖遥指对方,虽然同样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跑够了吗,卡扬?”她的声音因过度使用而嘶哑。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异响,墨心抬头一看,翠绿的瞳孔映照出一张巨大的网,正急速向她袭来,似要将她这条大鱼网在其中。
“扑通。”一声闷响,大网轰然落地,激起一片尘土。
“头儿,兄弟们干的不错吧。”一个带着邀功意味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这可……太不错了……”卡扬喃喃道,但他的眼神里没有欣喜,只有惊异乃至一丝惊恐。
因为那张网,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她分毫!
墨心轻轻挥动着法杖,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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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托住了整张网,使其悬浮在了自己正上方,网的边角砸在地上,才发出刚刚的巨响。
刚刚还在邀功的部下顿时呆若木鸡。
“我不会在同一间事上栽倒两次。”墨心向前走了两步,网随着她的步伐被掀起,悬浮,待她彻底走出网的范围后,那张巨网才像失去了托举般,直直坠落到地面上,砸起一片灰尘。
一时间,巷道内外鸦雀无声。
只有卡扬的那个部下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嘀咕:“头儿,她好像……不止是个初级魔法师了……”
“我听得到。”墨心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卡扬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卡扬,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她轻轻舞动无痕,四周的空气温度骤降,细小的冰晶迅速凝结成形,悬浮在她身后,尖锐的冰棱齐齐对准了卡扬和他的手下。“还是说,你想接着打?”
“头儿,我们所有人一起上,未必拿不下这个小妮子!”卡扬的部下被墨心的狂妄挑衅到,不甘地喊道。
“不,我明白阿什瓦为什么要将无痕之杖给你了,确实,你是我见过的成长速度最快的魔法师,无痕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卡扬靠在墙上,慢慢贴墙滑落到地上作者,虽然因腿折了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气势却没有丝毫减弱。
“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外乡人会帮助我!”他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
“凭埃拉里、玛拉、里昂……”墨心用沙哑的嗓音,清晰地念出她在监狱中认识的每一个名字,“凭我知道下城区过的是什么日子,凭我亲眼见过他们为一口水付出的代价,凭我答应了阿什瓦,要尽可能解决下城区的用水问题!”
她握紧无痕之杖,厉声反问:“你呢,卡扬?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卡扬眯起眼睛,迎上墨心审视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只不过,我想要的是——彻底推翻镜双城贵族的统治!
墨心微微睁大双眼,无痕之杖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显然被卡扬这惊人的野心所震动。但她迅速冷静下来,藏起眼底的震惊,缓缓收回了法杖。
“仅凭你一人无法做到,卡扬。”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军队拥有你无法想象的武器,况且,上城区同样供养着魔法师。”
“所以阿什瓦这不是让你来帮我了吗?”卡扬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放松地靠在墙上,但那双眸子里,算计的光芒仍在疯狂流转。
“我只是说我们目的相同,可没说我会完全听命于你。卡扬,不要太得寸进尺。”墨心这次举起了破晓,银白色的刀刃对着卡扬,明晃晃地彰显着主人的态度。
“那恐怕怕是要让你失望了,珂罗娜。”
一道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打破了巷中的僵局。
卡扬的团队立刻警觉起来,纷纷亮出武器。
墨心回头,看见索拉瑞斯不知何时已立于巷口,月光将他银白的长发镀上一层辉光。
“索拉——奥瑞克,你来了!”墨心差点脱口叫出他的真名,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但随即捕捉到他话中的异常,“不过,‘要让我失望了’是什么意思?”
她望向索拉瑞斯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那里似乎隐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索拉瑞斯罕见地迟疑了一瞬,避开了她那双清澈得如同绿玛瑙、此刻充满不解与信任的眼睛。
下一刻,他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宣告了那个沉重的消息:
“阿什瓦去世了。而她的遗愿之一,就是——帮助卡扬。”
27.葬礼
“你说什么!阿什瓦去世了?!这不可能!”卡扬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怒气冲冲、步履蹒跚地走向索拉瑞斯。
在他距离索拉瑞斯还剩五步距离时,突然升起的火墙拦住了他的步伐。
火焰在他惊愕的瞳孔中跳动,他能感受到那火焰中蕴含的、远超寻常魔法的威压,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我说的,就是事实。”索拉瑞斯说完,打了个响指,火墙也随之熄灭。
“你也是魔法师?”卡扬死死盯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语气笃定。
“随你怎么觉得。”索拉瑞斯漫不经心地挥了下手,“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转递消息。以及——”他目光转向墨心,“接人。”
卡扬被那火焰中的力量震慑,又见对方举手投足间带着他最为憎恶的贵族仪态,嫌恶之情溢于言表:“贵族魔法师吗?我从不相信任何来自上城区的垃圾!”
索拉瑞斯尚未回应,一道沙哑的声音抢先响起:
“我劝你积点口德!”
墨心拿杖尖猛一顿地,一道无形的地震波以杖尖为中心扩散开来,精准地将卡扬震得翻滚在地。
“他是有些贵族气质没错,但是不代表他就是上城区的人,如果奥瑞克(索拉瑞斯)是你口中的那种人,为何阿什瓦还要将临终遗言托付给他!”墨心用尽力气嘶吼,破损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不用多费口舌,珂罗娜。”索拉瑞斯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墨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阿什瓦……是被谋害的吗?”
“自然死亡,她年事已高。”索拉瑞斯言尽于此。“她还交代了些别的事,但这里不适合详谈。”说着,他瞥了一眼卡扬,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戒备。
“那我们回去吧,我还想和她好好道别。”墨心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慢着!”身后的卡扬挣扎着再次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他低下头,疲惫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
“带上我吧。”墨心听见卡扬疲惫的声音响起,“我愿意……以囚犯的身份随你们前往阿什瓦的住处,只要能让我……再见她最后一面。”
她好像看见卡扬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滑落,溅到了尘土里,消失不见。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风沙留下的痕迹。
“走吧,卡扬,不用作为囚犯,她都这么说了,至少阿什瓦是高兴看到你过去看她的。”墨心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柔和了许多。
这时候,墨心看着索拉瑞斯向着自己伸出手,一道长条状的身影向自己扑来,是梅朵莉亚。
“珂罗娜!珂罗娜!我有好好完成任务吗?!”梅朵莉亚激动地整条蛇都在颤抖。
“当然。”墨心勉强弯起唇角,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梅朵莉亚的小脑袋。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阿什瓦的府邸。虽是深夜,宅邸却灯火通明,压抑的哭泣声从各个角落隐隐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在雷德蒙管家的引领下,他们走进临时布置的灵堂。阿什瓦安详地躺在一片蔚蓝色的花海中央,脸上带着仿佛沉睡般的宁静笑容。
卡扬踉跄着走上前去,跪在那片花海的下方,重重磕下一个头。
墨心静静地看着他,对雷德蒙使了个眼色。老管家立刻会意,招来两名仆人,小心地将因情绪激动和腿伤而几乎虚脱的卡扬扶下去治疗。
待卡扬离开后,雷德蒙走到墨心面前,出乎意料地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而恭敬:
“主人,您回来了。”
墨心像只受惊的猫,猛地向后一跳,躲到索拉瑞斯身后:“对不起,我刚刚没听清,您喊我什么?”
“主人。”雷德蒙站起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礼,平静地重复道,“可能奥瑞克先生还没能来得及向您说明——遵照阿什瓦女士的最终遗嘱,她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这栋府邸,现已全部归属于您了。”
“什么?!”墨心难以置信地看着雷德蒙,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阿什瓦……把她的……全部……财产……给我了?”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雷德蒙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引着她和索拉瑞斯来到旁边一间僻静的休息室。
雷德蒙为他们斟上茶,才开口:“阿什瓦女士很早之前便立下规矩:谁能继承无痕之杖,谁便是她一切的继承人。您凭借自己的智慧、勇气与仁心获得了法杖的认可,那么,这一切由您来继承,是顺理成章的事。”
“您叫我珂罗娜就好。雷德蒙先生,但我不会一直留在镜双城的,抱歉。”墨心用满含着歉意的眼神看了正在继续为他们斟茶的雷德蒙一眼。
雷德蒙手上的斟茶动作未有丝毫停顿,声音依旧平稳:“好的,珂罗娜小姐。请您放心,没有任何规定要求无痕之杖的主人必须镇守在此。您离开后,府邸的一切事务我都会为您妥善打理。”
“可是……”墨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雷德蒙温和而坚定地打断。
“您已经用实力证明了您可以成为无痕之杖的主人,这就足够了,请您不要再推脱了,阿什瓦女士……她,会难过的。”老管家直视着墨心的眼睛,目光中充满肯定与托付。
—
墨心坐在那片蔚蓝色的水镜花丛边缘,望着阿什瓦安详的睡颜,轻声对身旁的索拉瑞斯说:“我还是觉得不真实……阿什瓦就这样把一切都交给了我。”
“那位管家‘绑架’你的伎俩用得不错。”索拉瑞斯点评着雷德蒙刚刚的言行。
“你是说他在道德绑架我?”墨心单手托腮,若有所思,“确实有些这种感觉。但这是一次对我有利的''绑架''。对了,阿什瓦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她扭头看向索拉瑞斯。
“阿什瓦说她终于可以休息了。”索拉瑞斯注视着墨心那双翡翠般的眼眸,淡淡地说。
“因为终于将无痕之杖托付出去了吗……”墨心凝视着阿什瓦带着笑意的面容,低声自语。
“话说这是什么花,好美丽……”墨心的目光被阿什瓦躺着的花海所吸引,手指拂过那蔚蓝色的,仿佛蓝湖平静湖面一般的花瓣,自言自语地发问。
“是水镜花,小姐。”雷德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附身取下一支蓝色的花朵,递给墨心,“这是阿什瓦女士毕生致力培育的品种。让鲜花能开在沙漠里,听起来像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她几乎就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水镜花就能真正扎根于这片沙海。”
墨心接过那朵水镜花,低头沉思。
雷德蒙轻叹一声,继续说道:“阿什瓦女士的遗体将在明早送往流尘墓地。不需要棺木,不需要陪葬。我们沙之民,生于沙,归于沙……”
沉默良久,老管家起身对墨心说:“小姐,夜已深,请先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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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主持。”
墨心点点头,拿起那朵水镜花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夜之间,阿什瓦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地平线,阿什瓦府邸门前已聚集了众多民众。人们手捧鲜花瓜果,默默站立。开门的仆从被这景象惊住,急忙向雷德蒙禀报。
老管家平静地回应:“随他们去吧,这是阿什瓦应得的敬意。”
天光渐亮时,墨心扶着载满水镜花与阿什瓦遗体的木车,随着驮兽缓慢而庄重的步伐,向着流尘墓地前行。
途中,她轻轻挥动无痕之杖。几朵水镜花从花车上飘落,本该被车轮碾碎的花瓣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起,在沙地上重新绽放。仿佛这列送葬的队伍正在沿途播撒着生命的种子。
人群默契地分散在花车的两旁,静默地向前行走,顽皮的孩童跟在花车后面,想拾起地上的水镜花,却惊讶的发现:
“妈妈,花在沙漠里长出来了!”
花车带着静默的人群来到了墓地,墨心抬头一看——
荒凉的流尘墓地上立着许多墓碑,大都风化严重,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突兀得长在大门的左侧,仿佛墓地的守卫一般。
墨心随着花车进入墓园,她向上轻扬无痕之杖,一道柔风将阿什瓦轻轻托起,安稳地放入昨夜挖好的墓穴中。
她低声吟诵咒文,风携带着流沙缓缓掩盖住阿什瓦的身体,随后,她又从花车上取下一支水镜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当她举起无痕之杖时,法杖迸发出夺目的翠绿色光芒。
刹那间,蔚蓝的水镜花在阿什瓦墓碑周围竞相绽放,仿佛将这片沙地化作一汪清澈的湖水。
放下法杖时,墨心脸色苍白,身形微晃。她本想俯身对阿什瓦说最后几句话,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索拉瑞斯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多谢”墨心轻声说。
她仍坚持俯下身,用额头贴着墓碑:“阿什瓦婆婆,你最后的愿望……我替你实现了……”
随后墨心被雷德蒙搀扶下去,牧师走上了来,缓声念出祷告词:
伟大的阿什瓦,英明的阿什瓦
您赐予我们城市,您赋予我们水源
您于苦难中拯救我们,您于困苦中庇佑我们
在金色流沙的之下,在蔚蓝的水镜之间
愿您的灵魂得以安息
……
祷词诵毕,人群如流水般依次上前,在墓前放下手中的鲜花与果实。远远望去,这支沉默的队伍仿佛一条涓涓细流,缓缓流向阿什瓦长眠之地。
墨心站在人群后方注视着这一切。忽然,她在最边缘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格雷戈里!”她惊异地喊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维塔瑞丝小姐。”格雷戈里拿下嘴里咬着的烟卷,吐出一口烟圈。
“我曾经也是下城区的人。”他平静地说,“每个下城区的人都受过阿什瓦的恩惠,不管是水,还是资源。”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墓园。
许久之后,前来吊唁的人群逐渐散去。
墨心正准备返回府邸休息,却看见一个蹒跚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走向阿什瓦的墓碑。
是卡扬。
墨心没有打扰他,随索拉瑞斯和雷德蒙默默离开了。
傍晚,有佣人来报,一位身着绿色斗篷、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门口求见阿什瓦。
28.奎拉
“要见阿什瓦?”
墨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却因魔素消耗过度而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就在她即将跌倒的瞬间,索拉瑞斯的手臂稳稳揽住她的腰际,将她带进怀中。
“谢谢。”墨心低声道谢,这是今天第二次险些摔倒,她的脸颊到耳根都染上了一层绯红。为了让水镜花在沙漠中绽放,她几乎耗尽了所有魔素,此刻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她索性像只鸵鸟般将脸埋在索拉瑞斯胸前,躲避着雷德蒙探究的目光。
“每日挥剑一千次的训练确实很有必要。”索拉瑞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考虑到墨心的身体状况,他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将她抱起,安置在会客厅的椅子上。
被安置好的墨心耳根红的仿佛要滴血,看着她脸上一片晚霞般的绯色,索拉瑞斯心情愉悦地哼笑一声,对着门口的仆从说:
“继续。”
门口汇报的仆从醒过神来,连忙接着说:“她自称奎拉,是……”
话音未落,一个身披绿色斗篷、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已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她花白的头发被编作两个麻花辫,在脑袋旁边一左一右的摆放着,脸上的皱纹与伤疤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最让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定焦的,雾蒙蒙的眼睛。
这位老婆婆是个盲人。
“为什么不让我奎拉进来,怎么,30年过去了,阿什瓦不认识我了么?”她似乎听力也不是很好了,嗓门洪亮得惊人。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墨心率先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很抱歉,奎拉女士,阿什瓦婆婆于昨夜离世,今早她被安葬在了流尘墓园。”
“什么?!阿什瓦死了?”她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她终于找到了那根该死的权杖的继承人,然后放心去回归根之殿堂了?”
她的话语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所有仆从震惊在原地,忘了追究她擅闯府邸的事。
墨心还未能开口,奎拉掏掏耳朵,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就是你继承了无痕之杖吧!”
“您怎么……”墨心瞪大眼睛,面露惊讶,却被奎拉打断了。
“嘘,小姑娘,我虽然瞎了,但是很多事情不是用眼睛看见的。”奎拉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注视”着墨心,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墨心却有种正在被仔细打量的感觉。
“她是个中级魔法师。”索拉瑞斯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这位先生……”奎拉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索拉瑞斯,“我看不透你,你身上像罩着一层迷雾。”
“说吧,小姑娘,叫什么,阿什瓦为何就把无痕之杖给你了。”奎拉伸出手,捏住墨心柔软的脸颊。
雷德蒙和索拉瑞斯神色微变。墨心摆摆手示意无妨,被捏得嘟起的嘴含糊不清地说:“想要我说这些,总得先让我们知道您是谁吧?”
“我?”奎拉松开捏住墨心的手,又发出一阵爽朗大笑,“30年了,估计阿什瓦都快不记得我了吧,我,奎拉”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阿什瓦的养女,一位自由冒险的魔法师。”
“绝无此言,奎拉女士,阿什瓦女士直到去世前都时常念叨,不知您何时才会回来。”雷蒙德静静站在原地,说出了让聒噪不已的奎拉沉默许久的话。
良久,她说:“她还记得我,是吗?”
“我相信阿什瓦婆婆不会遗忘她的养女,她在临终前都在安排着一切。”
墨心看着奎拉说。
“我叫珂罗娜,珂罗娜·维塔瑞斯,完成了阿什瓦婆婆装满水缸的任务,拿到无痕之杖。”
“装水缸,又是装水缸的任务。”奎拉翘着二郎腿,不屑地哼了一声。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你完成了?!”她大喊出声。
“是的。”墨心详细讲述了自己如何在上下城区寻找水源,以及最终潜入蓝湖却被捕入狱的经历。
“精彩!太精彩了!”奎拉鼓着掌高呼。
“我认可你成为阿什瓦按的继承者,珂罗娜。”最后一声她说的格外温柔。
随后,她将法杖在墨心眉头轻轻一点。
墨心感觉好像有一股热流顺着刚刚法杖相触的地方传遍全身,因过度消耗魔素而感到寒冷的身体也有了回暖的迹象。
“这是……”墨心抚上自己的额头。
“治愈术,孩子。”奎拉重重地拍了两下墨心的肩膀,把她拍的直咳嗽。“这可比精灵一族只能治愈外伤的光愈术有效多了。”
“你需要休息,孩子。”奎拉不满地摇头,“还需要锻炼,假如说我们每个人魔法师都是个陶罐,那么这些陶罐天生就有大有小,这代表了我们初始含有的魔素量。陶罐的结实程度就代表了我们身体的强度。”
“你的陶罐天生的容量要远远大于其他人,这很好,但问题是,你的罐子它也脆!不结实!就像现在这样。”她说着,又用力拍了两下墨心,把她拍的直咳嗽。
“够了。”索拉瑞斯一挥手,奎拉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再拍下去,这个陶罐还没变结实就要先碎掉了。”
“你倒是会心疼人。”奎拉活动着刚刚解除禁锢的手腕,对墨心说:“好好锻炼吧。”
随后她就被雷蒙德引到属于她的房间里去了。
墨心坐在原地,感觉刚刚那点温暖全被拍没了。
“喝点水。”索拉瑞斯在她面前放上一杯热茶。
“多谢公主殿下。”墨心不止为这杯水,还有刚刚的帮助道谢。
索拉瑞斯在她对面拖出一把椅子坐下:“喝完就上楼休息,小美同学,从埃瑟隆王国时期,你的睡眠时间就一直在大幅减少。”
“我没法控制麻烦只在白天出现。”墨心耸耸肩,带着手腕上的梅朵莉亚,慢悠悠地晃上了楼。
短暂的睡了一觉之后,墨心感觉自己的精神和魔素都恢复了许多。
伸了个懒腰,搓搓脸颊,墨心正准备下床
“叩叩叩。”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稍等一下。”墨心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快速穿好衣服,看了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梅朵莉亚一眼,走过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雷德蒙,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话想单独和墨心聊聊。
“小姐,我可以进去吗?”他似乎有些局促,双手不安地捏着衣服的口袋边缘。
“当然,雷德蒙先生。”墨心把他迎进来,带到起居室的桌子旁坐下。
雷德蒙本能地站起来,拿起墨心房间的茶壶,想为她斟茶。
“雷德蒙伯伯,不用这么拘谨。”墨心冲他笑笑,“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接说吧。”
谁知对方叹了口气,双手摩挲着茶杯,试探性地开口:“是这样的,珂罗娜小姐,关于您和奥瑞克先生的事情……恕我实在不能赞同您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哦……什么?!奥瑞克?!不不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雷德蒙伯伯。”墨心急忙解释,误会让她白皙的脸颊又泛起红晕。
“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一条铁链上的沙虫兽,完全是纯粹的合作利用关系!”墨心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激动一磕,向雷德蒙解释说明。
“就怕日久生情啊。”雷德蒙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奥瑞克先生看起来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他宛如宫廷贵族一样的气质,他卓越的身手,还有隐藏在谜团之下巨大的危险……是否要与这样的人同行,小姐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
“我会的,雷德蒙伯伯,别太担心。”墨心将手覆在老管家粗糙的手背上。
“那我先告退了,还望小姐务必三思。”老管家向墨心鞠躬后离开了房间。
“你真的要离开我们了吗?珂罗娜?”一道细细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墨心转过身去,看见了梅朵莉亚趴在被子上望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墨心连忙上前拥住梅朵莉亚,用指关节轻拭掉她眼眶中的泪水:“梅朵,你忘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了吗?我答应过你们,要帮大家解除诅咒,要查明尼德之垢的真相。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完成,我怎么会离开呢?”
“真的吗,珂罗娜?可是诅咒的事情一直没有办法……”梅朵莉亚又开始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竭尽全力去寻找解决方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别担心,梅朵,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墨心注视着梅朵莉亚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承诺。
“谢谢你,珂罗娜。”梅朵莉亚扑进墨心的怀里,“殿下他只是有时候心思太重了,他不是个坏人。”
“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看上了他背后浩如烟海的古代魔法,扯平了。”珂罗娜挠挠梅朵的下颌,不甚在意地说。
“现在,让我想想,我想去拜访一下奎拉女士,中级魔法师,感觉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你说是不是,梅朵?”说着,墨心又调皮地挠了挠梅朵莉亚的小肚皮,直到小蛇作势要咬她才停手。
谁都没有注意到,没有关严的门缝里,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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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的大尾巴一闪而过。
说干就干,墨心很快便来到奎拉的房门前,轻轻叩响了木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墨心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岁月痕迹的房间。奎拉正伏在一张宽大的木桌前,借着窗外透进的昏黄光线,执笔在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书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你来了,小姑娘,我听雷德蒙说了,你成功的让水镜花开在了沙漠里。”奎拉并未抬头,笔下也未停。
“运气好罢了。”经过几轮交锋,墨心也知道奎拉的性格,直接找了把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安静地等待她写完信。
“这可不是运气好,没有强大的生命魔法作为基础支撑,水镜根本不可能开在贫瘠的沙漠里。你,”她停了笔,抓起桌上的法杖指着墨心,“一定在生命魔法上极具天赋。”
墨心微微一怔,不由想起奥伯伦教授在生命与奥术课上那赞许而欣慰的目光,恍然间,阿瑟拉姆学院的生活竟已显得如此遥远。“我在学院的老师也曾这样评价过。”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学院?”奎拉收回法杖,将其重新靠回桌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哼,埃瑟隆那个阿瑟拉姆?一所被陈旧典籍和过时理论填满的‘废物’学院!整天只知道歌颂他们那位早已作古的瓦勒里乌斯伯爵,能教出什么真正的魔法师?”
她重重地用鼻音哼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真正的魔法,是在生死边缘的搏杀中,是在探索未知的旅途上,是在一次次耗尽魔素又艰难恢复的循环里锤炼出来的!唯有如此,才能不断拓宽你那个陶罐!”
话音未落,她手法极快地再次抄起法杖,用杖尾不轻不重地在墨心头顶敲了一记。
“嘶——”墨心猝不及防,捂住被敲痛的地方,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暗暗腹诽这位老太太下手真是没个轻重。
“您就是这样冒险、历练,然后成为中级魔法师的吗。”她揉着脑袋,忍不住问道,试图将话题引开。
“是的,收起你脸上吃痛的蠢样子,我说的没错,你该加大你的躯体强度了。”奎拉再次把法杖放在一边。
“我天生盲眼,七岁被阿什瓦收养……”
她开始缓缓讲述自己的过往,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诉说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从在镜双城的童年,到对无痕之杖的渴望,再到最终因未能完成阿什瓦的水缸任务而与那柄传奇法杖失之交臂。
“……她说她在等一个人,一个真正属于无痕的人。显然,那时的我,还不是。”奎拉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遗憾,更像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陈述,“所以后来我离开了,背上行囊,走遍了玛尔的海洋,横渡过克洛维亚的沼泽,也在维瑞索恩的无尽林海里迷失又寻回过方向……”
墨心听得入了迷,仿佛跟随着奎拉的叙述,也一同踏上了那些充满奇遇与危险的旅程。直到奎拉自己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我不会留在镜双城养老,旅人,就该永远在路上,也会终结在路上。”
老人写完了信停下笔,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扭头对着墨心:
“既然你的生命魔法如此具有天赋。那着几颗魔鬼藤的种子也算是找到了主人了。“
说着,她从那件看似普通却缝着许多口袋的旧袍子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用粗糙草纸仔细包裹的小包,不由分说地塞进墨心手里。
墨心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三颗圆润饱满、色泽深绿近乎褐黑的种子静静躺在掌心,触感坚硬而温暖,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
“魔鬼藤?”她轻声确认,带着一丝好奇。
“是的,孩子,是的。”奎拉走过来,拿出其中的一颗,法杖顶端发出绿色的光芒,光芒笼罩之下,那颗种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裂开,抽出嫩芽。
嫩芽飞速生长,化作无数坚韧而灵活的翠绿藤蔓,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沿着墙壁、家具攀爬蔓延,不过几个呼吸间,小半个房间便被这片苍翠欲滴的绿色覆盖。奎拉法杖微动,一条藤蔓灵巧地卷起桌上的茶壶,另一条则稳稳托起一只空杯,精准地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到墨心面前。
墨心瞪大眼睛,近乎呆滞地接过那杯由藤蔓奉上的热茶。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目光久久无法从那片生机勃勃的魔法造物上移开。
29.魔鬼藤
正当墨心还沉浸在魔鬼藤那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中时,奎拉厚重的手掌再次拍上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别光看着,孩子,试试看。”奎拉将一枚深绿色的种子塞进墨心手里,布满老茧的指尖点了点种子光滑的表面,“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墨心拿起种子,握紧无痕之杖,回忆着奎拉刚才的手势与咒文韵律。她集中精神,法杖挥出,念出咒文。
刹那间,异变陡生!
那枚种子仿佛被注入了过载的生命力,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绿光。粗壮的藤蔓如同挣脱牢笼的狂蟒,以近乎恐怖的速度疯狂滋长、膨胀,碗口粗的蔓茎扭曲着塞满视野,木质家具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墨心和奎拉几乎瞬间被逼到墙角,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
“够了!孩子,快停下!”奎拉在藤蔓的缝隙间大喊,声音被茂密的枝叶削弱。
“我做不到!”墨心大喊着,看着魔鬼藤疯了般地在房间内伸展,膨胀,她拼命地挥舞着法杖,却毫无作用,“我不知道怎么收回去,课堂上没教这个!”
“哦着该死的应试教育!”奎拉恶狠狠地咒骂着阿瑟拉姆学院,同时敏捷地侧身躲开一根扫过的藤蔓。她手中的骨杖爆发出沉稳的绿光,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约束力。疯狂蔓延的魔鬼藤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生长的势头骤然减缓,然后极其不情愿地、缓缓地回缩,扭曲的蔓茎逐渐变细,重新凝结成那颗深绿色的种子,安静地落在地板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墨心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行了,珂罗娜,”奎拉率先打破沉默,弯腰捡起那枚恢复平静的种子,递还给墨心,“你的天赋,我算是见识了,也见识了它有多危险。”
她转过身,空洞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墨心,“多数植物依赖土壤,生长有其极限。但魔鬼藤不同,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它便能无限伸展,脱离束缚。”
“所以魔鬼藤在你手里会发挥极大的作用。”奎拉的语气变的严肃起来,“但是,年轻的女士,你还远未学会如何驾驭它。”
“我明白,奎拉女士。”墨心接过种子,脸颊因羞愧和刚才的慌乱而泛红。
“好了,别在那儿傻坐着反省了!”奎拉用骨杖敲了敲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过来,现在就开始学点真东西,如何让这些不听话的小家伙‘逆生长’!”
“是!教授!呃…女士!”墨心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奎拉身边。
整个下午直至夜幕低垂,奎拉的房间里不断透出明灭不定的绿色光芒。其间夹杂着物体撞在墙上的闷响、墨心偶尔的吃痛低呼,以及奎拉中气十足的呵斥:“专注!魔素流动不是靠蛮力!”
稍晚些时候,房间里又传来了茶杯碎裂的清脆声响,似乎还有什么重物被掀翻的动静……
楼下厅堂里,索拉瑞斯姿态闲适地靠坐在扶手椅中,指尖搭在那本《商队纪闻》的书脊上,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他深棕色的眼睫微抬,视线掠过天花板,耳边听着楼上传来的一系列混杂声响,包括魔力的嗡鸣、碰撞、惊呼与训诫。
他原本打算拾起书册回房,落个清静。然而,听着那持续不断、生机勃勃的动静,他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终是维持了原状,任由书页停留在那一页,仿佛楼上的“灾难现场”成了某种独特的背景音。
巴斯蒂安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踱出,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趟。
“有话便说。”索拉瑞斯并未抬头,目光仍落在书页上,语气平淡。
猞猁停下脚步,低声道:“殿下,雷德蒙试图劝说珂罗娜离开我们。”
“她怎么说?”
“她拒绝了雷德蒙,并坦言…她与殿下您,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巴斯蒂安汇报得小心翼翼,留意着主人的反应。
“相互利用?”索拉瑞斯轻轻合上书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她倒是清醒。知道了,退下吧。”
“是,殿下。”巴斯蒂安的身影重新融入阴影之中。
索拉瑞斯将目光投向虚空,指尖无意识地在书封上轻轻敲击。
他自然清楚两人之间这层心照不宣的关系本质,理智上对此并无异议。然而,当亲耳听到“相互利用”这个词被如此直白地定义,心底某一处,依旧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不悦。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虽然是很小的涟漪,却切实存在。
夜幕沉沉,墨心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从奎拉的房间走出。楼梯转角处,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斜靠在扶手椅上的银发身影。
索拉瑞斯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节修长分明。
“你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墨心走近,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嗯。”索拉瑞斯没有抬头,只是应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滞。墨心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公主殿下”,此刻周身正散发着若有似无的低气压。
“要不要一起去用晚餐?我猜雷德蒙应该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她试探着发出邀请,语气轻快。
索拉瑞斯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直视着墨心,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维塔瑞丝小姐,我认为您此刻更应该关心的是卡扬的下落。他至今未归,您该考虑去确认一下他是否因惧怕我们将他举报而潜逃?”
“你又叫我‘维塔瑞丝小姐’了,索拉瑞斯。”墨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旁人在场,她直接唤了他的名字,“能告诉我吗?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
“没什么。去找卡扬。”他再次垂下眼睫,拒绝沟通的意图明显。
“哦,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墨心故意拖长了语调,“您这又是怎么了?”她双手抱胸,一副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姿态。
索拉瑞斯自己也说不清这股莫名的烦躁从何而来。理智告诉他应该对此一笑置之,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某种情绪却驱使他非要在此刻横生枝节。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墨心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翠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至于卡扬,我早就安排人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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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了,跑不了。”
“因为殿下偶然听到了你要离开的消息。”巴斯蒂安连忙钻出来解围。
“原来如此……”墨心恍然大悟,语气瞬间柔和下来,“看来有人只听了一半的对话。我从未说过要离开。雷德蒙只是出于对继承人安危的担忧罢了。”
她向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索拉瑞斯放在扶手上的手背,目光诚挚地望进他那双琥珀般的眼眸,“我们不是共同经历了生死的同伴吗?为什么不能对我多一些信任呢?”
良久,他率先移开了视线,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罢了。”
似乎是被她最后那句话取悦,他唇角终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恢复了平日里那略带调侃的语气:“小美同学还是快去享用你心心念念的晚餐吧,不必在这里与我耗着了。”
“那可不行,公主殿下。”见他心情好转,墨心也笑了起来,再次向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您也一起吧。”
索拉瑞斯的目光落在她伸出的、白皙而带着些许练习魔法后留下的细微痕迹的手掌上,罕见地犹豫了一瞬。最终,他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了上去,掌心传来她微暖的体温。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正准备转向餐厅,木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风尘仆仆的卡扬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与悲伤。
“你回来了。”墨心停下脚步,看向他。
“嗯,我想和她说的话都说完了。”卡扬用沙哑的嗓音回复说。
“要来一起用些晚餐吗?”墨心向他发出邀请,语气温和。
“不了,我去洗漱一下,珂罗娜,我等下有话要和你说。”他的目光落在墨心身上,带着一种认真的请求
“好,饭后我去找你。”墨心向他做出承诺,便和众人前往餐厅。
简单地用过晚餐后,墨心便与索拉瑞斯一同前往卡扬的房间。
卡扬显然已稍作整理,换下了那身带着尘土的外袍,但他负手立于窗边的背影,依旧透着一种难以排遣的沉重。
听到门响,他转过身,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墨心身后的索拉瑞斯时,眉头立刻蹙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我没让这家伙一起来。”卡扬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排斥。
“要么和我们两个人一起说,要么不说,自己选吧卡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对奥瑞克有这么大的敌意。”墨心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抵触,径直越过他走进房间,利落地拖开一把椅子坐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卡扬的视线越过墨心,紧紧锁在索拉瑞斯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不喜,他高高挑起一侧眉毛:“他身上的贵族作派太浓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适。我不信任这种人。”
“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你不能仅凭这个就妄下论断,卡扬。”墨心抱起双臂,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规劝,也带着一丝不满,“若只因出身和表象就预设立场,那你与那些傲慢的贵族,又有什么区别?”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卡扬举起手作投降状态,“让我来说说我知道的事情。”
30.夜探城主府
“首先,是关于无痕之杖,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无痕之杖是打开那个隐藏区域泪水之城的钥匙。”卡扬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墨心在这时发问:“既然无痕之杖是泪水之城的钥匙,为什么阿什瓦婆婆不去泪水之城。”
“她连上城区都不去,更何况泪水之城。”卡扬苦笑一下,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墨心单手托腮,陷入沉思,无痕之杖……钥匙……
索拉瑞斯始终双手抱胸,安静地靠在窗边,月光为他修长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此时他淡淡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手持一座城池的钥匙,若执钥者亲自入城,那么城外之人又将如何进入?恐怕阿什瓦早已决定,要成为那个永恒的守门人。”
卡扬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其次,是关于泪水之城的具体线索。有传言说,记载泪水之城位置和内部结构的图纸,目前就在城主巴兹尔的手中……”
索拉瑞斯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传言?连自己都无法确信的事情,也能称之为‘消息’吗?”
卡扬没有看着索拉瑞斯,而是盯着墨心,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所以说,我真的很讨厌某个人不是没有缘由的。”
“好了,卡扬,”墨心立刻出声,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并非有意针对。对于这些线索,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你们不愧是一起的,如此维护彼此。”卡扬嗤笑一声,语带嘲讽,但随即又叹了口气,泄气道,“我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难道要用我那三百人手,去强攻巴兹尔的城主府?”
“用你的三百人去攻城主府?格雷戈里带着他的三千卫队兵站在旁边为你鼓掌吗?”索拉瑞斯忍不住再次嘲讽。
“你……”卡扬用力拍一下桌子,震得木桌上的茶杯随之一跳。
墨心立刻起身,横在两人之间。“停!”她抽出无痕,向上轻挥两下,茶壶中和水杯中的水形成一道屏障,横在卡扬和索拉瑞斯的中间。
“两位先生,停止你们的争端。卡扬,他说的不无道理,三百人对抗城主府的私兵乃至格雷戈里的正规卫队,无异于以卵击石。”墨心徐徐劝导着卡扬。
“那我能怎么办!玛拉进了监狱,他的老父亲去求那群贵族,结果被活活打死。曾经帮助我的一位老阿婆,过于年迈赚不了钱,买不到水喝,还没等到阿什瓦的救济,她便活生生渴死了……”
卡扬的情绪骤然崩溃,他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好似被巨大的痛苦压弯了脊梁。
在卡扬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的叙述中,墨心拼凑出了一个下城区孤儿的坎坷经历,自幼被父母抛弃,吃百家饭长大,十岁时被阿什瓦收养,十八岁外出闯荡,二十四岁在上城区邂逅了跟随商队而来、出身王城绿洲贵族之女莉亚娜。悬殊的身份让他们的爱情如同镜花水月,莉亚娜很快被家族强行带回。而下城区因蓝湖日益枯竭而愈发艰难。
为了心爱的女孩,也为了千千万万在困境中挣扎的下城区居民,卡扬毅然揭竿而起,组建了这支反抗队伍。
“我必须抓住贵族的把柄,揭露他们的丑恶!只有让整个下城区都站起来反抗,我们才有一条活路!”卡扬越说越激动,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绝的火焰,仿佛要亲自手刃所有压迫者。
墨心在卡扬激动地自言自语时候,悄悄挪到索拉瑞斯身边,戳戳他的腰,轻声说:“我会想办法找到不用战争就能解决下城区困境的方法,索拉瑞斯。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牺牲了。”
索拉瑞斯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握在手心里,悄声回复:“做你想做的。”
于是墨心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卡扬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冷静下来,卡扬。至少,我们要先找到泪水之城。只有掌握了线索,后续的一切才有可能展开。”
在墨心的安抚下,卡扬渐渐冷静下来。三人终于能够暂时放下成见,开始商讨具体的行动计划。
行动定在三天后,那是沙痕集市的最后一天,据卡扬的部下说,城主府的许多守卫会去集市喝酒,这是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
计划由墨心与卡扬潜入城主府,盗取与泪水之城相关的线索和图纸;索拉瑞斯则利用这几日搜集外围情报,为后续进入那座传说中的城市做准备。
这三天里,墨心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耗在了奎拉的房间,潜心练习生命魔法。在她不懈的努力下,对魔鬼藤的操控日渐纯熟,那狂野的生命力逐渐开始回应她意志的牵引。
又一次耗尽魔力的授课结束后,墨心精疲力竭地靠坐在墙角,胸口微微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
奎拉则轻巧地跳上一张高脚凳,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洪亮:“听说,你和卡扬那小子,明晚要去城主府‘借’点东西?”
墨心猜测是雷德蒙希望奎拉能从旁协助,才透露了消息,便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需要隐身魔法!”奎拉用她特有的大嗓门宣布,“听着,这魔法并非让你真正消失,而是让你身体的颜色和身后的环境融为一体,从而达到达到视觉上的隐匿,是最适合偷鸡摸狗的魔法。”
“老师,我们没有偷鸡摸狗。”魔素耗尽的墨心有气无力地替自己辩解道。
“那你们是去城主府做客了?没有邀请的那种。‘借’东西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孩子,别被那些无谓的道德感束缚,你连蓝湖的水都‘借’过,还差这几张纸?”奎拉哈哈大笑几声,把三枚魔鬼藤抛向墨心。
“行动那天带着它们,或许能给你提供不少帮助。”
墨心结过种子,道了声谢,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墨心便敲响了奎拉的房门。她必须在日落前掌握隐身魔法,为今晚的潜入增添一份保障。
一整天的紧张练习在无数次失败与调整中度过。直到傍晚时分,墨心终于成功地将自身色彩与墙壁融为一体。她站在房间中央,用无痕之杖轻轻敲击自己的头顶。
一时间,她的气息变淡了,身体轮廓模糊起来,色彩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迅速与身后书架、挂毯和石墙的纹理色泽完美融合。
“酷!”墨心看着自己“消失”的手臂,忍不住低声惊叹,“我简直像一只变色龙。”
“变色龙?那是什么?”奎拉掏掏耳朵,发出疑问。
“算了这不重要,”她没兴趣在一个无聊的生物名词上浪费太多,“重要的是,你得明白,隐形只是欺骗眼睛的把戏!如果对方感知极其敏锐,能捕捉气息、心跳甚至魔力的流动,你这层伪装就跟透明的纱布没两样!切记!”
墨心立刻点头如捣蒜。
手表上的指针很快指向了十二的位置,约定的时刻到了。
墨心凭借卡扬提供的详细图纸,找到了防守相对薄弱的温室花园外墙。
趁着一队守卫巡逻的间隙,她将破晓之刃化作一柄边缘锐利的玻璃刀,小心翼翼地在厚实的玻璃墙面上划出一个拱形的轮廓。
“兹拉”一声轻微的细响后,一整块拱门状玻璃被墨心切割下来。她将其轻轻靠在墙边,闪身潜入,随即回身施展新学的修复魔法,将那洞口无声无息地复原如初。
成功潜入后,她模仿着沙漠秃鹫的叫声,短促地叫了三声,向埋伏在外的卡扬发出安全信号。
进入内部,府邸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奢华。鎏金的装饰、柔软的地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随处可见,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下城区人民的血泪之上。墨心按捺住心中的波澜,依据地图指示,朝着城主巴兹尔的书房快速移动。
在一个拐角处,她再次轻敲头顶,默念咒文,身形彻底融入廊柱的阴影与墙壁的纹理之中。
书房外的长廊守卫森严,巡逻队往来不绝。墨心蹲在墙角阴影里,敲敲自己的脑袋,快些想!没有多少时间了。
随着她的动作,胸前口袋里的一颗魔鬼藤种子掉了出来,掉在她摊开的掌心。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跃入脑海。
是魔鬼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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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心在拐角处催生它,霎时间,魔鬼藤如同被唤醒的绿色巨蟒,贴着墙壁与天花板的交界处迅猛生长,悄无声息地交织成一条悬在高处的狭窄藤桥,完美避开了下方守卫的视线范围。
墨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攀上这条危险的“空中走廊”,屏住呼吸,在众多守卫头顶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长廊上走来走去巡逻的守卫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的景色。却未曾想到,有人在他们的头顶上“光明正大”的潜入。
感谢这挑高的建筑结构,也感谢巴兹尔城主为他的书房安装了华丽的玻璃穹顶。
墨心一边在内心吐槽,一边再次用玻璃刀切开一个入口,轻盈跃下,被下方早有准备的魔鬼藤蔓稳稳接住。
墨心抚摸了两下蔓茎作为奖励,魔鬼藤开心的像只甩尾巴的小狗,差点没把自己打成个结。
书房内,墨心开始仔仔细细的搜索着相关文件。
视线往下,墨心发现有几份文件似乎被翻动过。
不止她一个人潜入过这里,墨心推测。她拿起那几份文件翻阅——
《关于蓝湖守卫增加的方案提要》
《居住证购买金额提升的方案》
《叛乱者卡扬的捉拿方案》
……
时间紧迫,她无暇细读,而是继续寻找泪水之城相关的文件。
一番翻找后,她在第五个柜子的第三排文件中看到了泪水之城的便签,心脏猛地一跳,墨心兴奋地将其抽出来,发现那是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简单写着:
3ZRPDVKZDKRPZRRG
墨心蹙眉,反复默念了几遍,将这串密码牢牢记在脑中。然而,除此之外,她再未能找到任何与泪水之城相关的文件。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候,书房外突然传来对话声!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报告大人,没有。”
下一秒,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巴兹尔城主走了进来,目光瞬间锁定在明显被翻动过的书桌上。
“立刻封锁府邸,全面搜查!”他朝门外厉声下令。
此刻,墨心正被魔鬼藤紧紧缠绕着,悬吊在书房高高的天花板阴影里,手脚冰凉,冷汗浸湿了后背。她看着巴兹尔在室内焦躁地检查每个柜子,心跳如擂鼓。忽然,巴兹尔的动作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头部微抬,视线即将上移——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骤然响起一阵喧哗,守卫队长冲进来报告:“城主大人!发现潜入者的踪迹了!”
巴兹尔立刻转身,随着守卫队长匆匆离开。
墨心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没让魔鬼藤将她放下。
果不其然,一个守卫在巴兹尔离开后立即进来检查,确认无异常后才退走。
为保险起见,墨心又让魔鬼藤将她吊了十分钟才放下。
此时,大部分守卫已被调去围捕故意暴露行踪引开注意力的卡扬。墨心一路畅通无阻地返回温室花园,沿原路悄然撤离。
奔跑在回府邸的路上,墨心的心中总有些不安,这次没有拿到太多相关线索,不知道泪水之城的地址,更不知道卡扬现在的情况如何。
在风魔法的加持下,她一路飞奔到住处,一进门厅,便看见索拉瑞斯,雷蒙德以及奎拉等着她。
雷蒙德看起来松了一大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索拉瑞斯上下打量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卡扬呢?”
“我们失手了。”墨心懊恼地以手扶额,语气沉重,“巴兹尔突然返回,卡扬为了掩护我……故意暴露了自己,现在正被全城追捕。”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奎拉拍拍她的肩膀。
“现在只有等了。”雷蒙德摸了摸墨心的头,“等明天早上的消息吧。”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一名卡扬的部下踉跄着冲到宅邸大门前,悲愤地将手中的大刀狠狠掼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呐喊:
“卡扬被捕了!”
31.睡前故事
“你说什么?卡扬被捕了?”墨心几乎不敢听到这个消息。
要知道,卡扬作为被巴兹尔的重点关注对象,谁知道被抓之后,卡扬会遭受怎样的待遇!她不光没有完成阿什瓦婆婆的遗愿,她甚至把卡扬送进了大牢!
墨心感觉有一桶冰水从头将她浇到了脚,凉意从天灵盖往下冒。
突然,有一只体温略高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垂在身侧,控制不住发抖的手。
“别慌,珂罗娜。”索拉瑞斯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她耳畔响起。他稍稍收紧掌心,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总会有办法的。”
墨心感觉自己像一个生锈的提线木偶,僵硬地、一节一节地转过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茫然:“……什么办法?”
“找到泪水之城,制造足够的混乱,让巴兹尔自顾不暇。”索拉瑞斯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焦灼,“届时,便是我们劫狱救人的最佳时机。”
“可是……我们几乎一无所获。”墨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絮絮叨叨,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我在巴兹尔的书房里只找到一串无法破解的秘符,我们甚至不知道泪水之城究竟在哪儿……”
突然,索拉瑞斯伸出手,指尖轻轻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直视他深邃的眼眸。“冷静下来,珂罗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听着,我会让雷德蒙想办法与巴兹尔周旋,尽力拖延对卡扬的审判。而我们,一定会找到泪水之城。”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下颌旁摩挲了一下,留下一点微暖的触感。“相信我,好吗?”
墨心怔怔地望着他,在那片沉静的琥珀色中,狂跳的心脏似乎终于找到了落点。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况且,”索拉瑞斯松开手,语气稍缓,指尖仿佛不经意地掠过她散落的鬓发,随即扬起一张薄薄的鎏金卡片,上面优雅的字迹写着“客尘——奥瑞克”,“这几日我并非空等。沙潮商会的‘客尘’身份,拿到了。”
“你竟然拿到了沙潮商会的客尘身份,怎么做到的,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一个外乡人加入!”一旁的奎拉闻言惊呼,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过程并不重要。”索拉瑞斯的目光始终落在墨心身上,声音放轻了些,“重要的是,通过商会的情报网,我已确认泪水之城的图纸就在霍姆伍德的府邸。现在,你需要休息,珂罗娜。”他的话语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今夜,我们再去‘拜访’一次。”
墨心点点头,转身准备上楼休息,走了两步,她却忽然停下,回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奥瑞克……你能来一下吗?”
索拉瑞斯微微一怔,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墨心转过身,没有任何预兆地,将额头抵上了他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唯一能让她汲取力量的港湾。
索拉瑞斯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并未推开她。他垂眸看着怀中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沉默片刻,最终伸出手,轻柔地将她拦腰抱起,稳步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
“这不是你的错。”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或许吧。”墨心蜷缩起来,踢掉鞋子,将微凉的双脚藏进被褥,脑袋却不自觉地靠向坐在床沿的索拉瑞斯,寻找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度。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衣料间传来,“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客尘’身份的。”
索拉瑞斯低头看着依偎在身侧的墨心,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低沉的声音如同夜风拂过:
“那么,就为你讲个‘睡前故事’吧。”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卷起她一缕散落的黑发,又轻轻松开,“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尽管阿什瓦的离世为下城区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阴影,沙痕集市却并未因此关闭。只是往日的五彩斑斓被一片肃穆的白色取代,无数白色的帐篷连成一片缟素的海洋,无声地为一位逝去的守护者送行。
索拉瑞斯便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出现在了集市一角的“续杯茶馆”旁的水果铺前。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披着一件深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过于醒目的银发与面容,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历经岁月沉淀的优雅气度,却难以完全掩盖。
这样一个气质独特,身形修长优雅的人,走到水果摊前,让摊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事实证明,摊主的提前预警并不毫无道理。
只见这位神秘的客人并未挑选水果,而是径直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动了悬挂在帐篷右上角的一枚不起眼的黄铜铃铛。铃铛发出清脆却隐秘的一响,紧接着,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
“我要见沙潮商会的领头人。”
摊主脸色骤变,瞬间的失态已然暴露了身份。既然伪装已被识破,他索性褪去了商贩的伪装,周身流露出属于商会成员的悍勇之气。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即使遮住面容也难掩气质的男人,压低声音:“证明你的价值?”
索拉瑞斯唇角勾起个冷笑,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苍蓝色的火焰凭空跃出,安静地悬浮其上,跳动的火苗映亮了他兜帽下线条优美的下颌。
迎着摊主惊愕的目光,他举着火焰问:“这样足够了吗?”
“够…足够了!您请进,托比亚斯大人今日恰好在里面。”摊主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连忙侧身,将索拉瑞斯引向摊位后方一顶看似普通的帐篷。
帐篷内别有洞天,内部的空间像是被施加了空间延伸类魔法,在内部的空间看起来比外面的大多了。
水果摊主带着索拉瑞斯在里面左拐右转,到达一处会客厅,他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便匆匆忙忙离开。
索拉瑞斯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推门而入。
室内,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主位。他有着褐色的头发与同色的眼眸,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单边眼镜,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垂落在鹰钩鼻下方,一副典型的精明商人模样。墙壁上,装饰着一幅用沙虫兽牙齿拼接而成的简约图案。
在索拉瑞斯打量对方与环境的同时,托比亚斯锐利的目光也如同探针般落在他身上。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言语交锋前便已悄然展开。
片刻后,托比亚斯先开口了:“不止这位尊贵的客人因何而来。”
索拉瑞斯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轻笑,直接切入核心:“为帮沙潮商会解决问题而来。”
“作为沙潮商会的下潮会长,我怎么不知,我们商会遇到了问题。”托比亚斯脸上堆起商人惯有的、无懈可击的笑容,食指交叉,放松地靠在扶手椅的椅背上。
“那看来是托比亚斯会长的佣人们太过于粗心大意,招待客人用的茶,都是新茶和陈茶混在一起了。”索拉瑞斯摇晃着杯子里的茶水,深褐色的眼睫低垂,看不清他的表情。
托比亚斯的脸色微变,笑容收敛了几分:“你究竟是谁?”
“一个落魄的贵族罢了。”他最终也没有喝一口那茶水,任由它放置在桌面上。
“这气度,这姿态,这做派,与其说是落魄的贵族,倒不如说是流亡的王族。”托比亚斯放下茶杯,锐利的目光锁定索拉瑞斯。
“会长先生,与其纠结我是谁,不如回到您的运输茶叶的商队被困事件上来,这样。”索拉瑞斯双手优雅地交叠,置于膝上,将话题拉回,“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您的损失,不是吗?”
“那你倒是说说,运输茶叶的商队遇到了什么困难!”托比亚斯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货物受阻带来的真实烦躁。
“沙虫兽,一种能在沙中活动的长条状,却带有四肢的生物,在沙漠地区最为常见,喜好食肉,但不喜人肉,经常成群结对地打劫过路的商队和旅客。”索拉瑞斯平静地解释。
托比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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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站起来,似乎是想到什么,脸上扯出个笑:“要不是知道阁下与我们沙潮商会毫无瓜葛,我都要怀疑这次的局是阁下做的了。”
“读书多罢了。”他淡淡的声音在不大的会客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您说该如何破解此次沙虫兽围困的危机,我们的护卫小队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身上携带的肉干也全部消耗殆尽,那群沙虫兽就是不走!”想到这里,托比亚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
“用果椰,果椰可以吸引那群沙虫兽。”索拉瑞斯简短地下了判断。
“果椰?可是沙虫兽是肉食性生物!”托比亚斯难以置信。
“倘若我说这群沙虫兽是由人为饲养的呢。”索拉瑞斯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托比亚斯停止了踱步,扭头,目光锁定索拉瑞斯:“你说他们是被饲养的?”
“开始只是推测,但是我刚刚看见了商队杀死的沙虫兽的牙齿。”一边说着,他指了指托比亚斯身后那副牙齿做成的画,“野生沙虫兽因撕咬血肉,牙齿尖锐锋利。而您这幅画上的牙齿,却钝而圆滑,这是长期啃食果实才会留下的痕迹。足以证明,这群拦路的沙虫兽,是被人用果椰精心喂养长大的。”
托比亚斯放下梳理着胡须的手,鼓了鼓掌:“精彩的推论。那么,动机呢?谁有理由这么做?”
“据我所知,沙潮商会主要由王城两大家族,‘沙驼’巴尔卡家族、‘鹰眼’扎希德家族所掌控,您这支商队应当属于巴尔卡家族,而做这件事的,应当属于是巴尔卡家族的死对头扎希德家族。”索拉瑞斯继续用悠闲又平淡地语调解释道。
“证据?”托比亚斯发问。
“续杯酒馆那天,那个上城区的探子说‘村东头挖出来的许多果椰核’,我猜得不错的话,村东头那块地的归属权应当属于扎希德家族。”索拉瑞斯摊开手,不疾不徐地将沙痕集市上的见闻串联起来。
“此外,沙痕集市亦有传闻,有商队近期大量收购果椰。托比亚斯先生若愿派人查证,想必会发现,采购方正是扎希德家族的商队。”
托比亚斯轻轻拍了两下手,一名侍从应声而入。“大人?”
“刚刚在外面都听到了吧,去查。”托比亚斯说道。
索拉瑞斯见状,优雅起身:“那么,在下便告辞了。相信托比亚斯会长,不会让我失望。”
“慢走,奥瑞克先生。”托比亚斯在他身后慢悠悠地招手,微弯的眼睛里毫无笑意。
三天后,一张印着“客尘——奥瑞克”的鎏金卡片被送至阿什瓦的府邸。
“我就要求得到泪水之城的信息,商会给出的信息便是答案就在霍姆伍德手中。”索拉瑞斯拍拍墨心的头,示意她该睡觉了。
墨心靠在他的肩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传来的低沉震动。她抬起脸,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好奇:“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沙潮商会的人呢?”
“是铃铛。”索拉瑞斯耐心解释,指尖轻轻将她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读过的一些古籍记载,驼铃常被商队用作联络信号。我观察了集市上几家悬挂类似铃铛的摊位,他们的摊主……气质与寻常下城区居民不同。”
“他们眼神锐利,手上布满风霜与老茧,更像是常年行走在商路上的旅人,而非固守一方的摊贩。”墨心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认真地接上他的话。
索拉瑞斯看着她恍然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将那头渐变的短发揉得有些凌乱:“恭喜你学会抢答了,小美同学。现在,好好休息。今晚,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当他起身走向房门,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时,身后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轻语:
“谢谢你的睡前故事,公主殿下。”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是轻轻带上了房门。在门扉完全合拢的刹那,那向来紧抿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难以捕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