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 第1014章 大唐双龙传( 论魔 中) “呵呵” 易华伟轻笑一声,端起茶杯,目光掠过师妃暄绝美的面容:“妃暄以为,巴蜀该如何处之?” 师妃暄神色平静,语气却凝重了几分:“巴蜀地势险要,物产丰饶,乃天府之国。得巴蜀者可窥视中原,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天下大乱,巴蜀虽暂得安宁,却非长久之计。独尊堡解晖虽号称巴蜀武林领袖,但面对天下大势,恐难独善其身。” 她微微前倾,月光洒在她如玉的侧脸上:“妃暄听闻,解晖与宋阀素有交情。而宋阀主现已归附天道盟” 话未说尽,意思却已明了。 易华伟不置可否,指尖轻叩桌面:“独尊堡解晖,我略有耳闻。据说此人武功不俗,在巴蜀一带颇得人心。” “解堡主确是豪杰。” 师妃暄点头道:“但巴蜀之地关系复杂,除独尊堡外,尚有川帮、巴盟等诸多势力蟠根错节。更不用说.” 她顿了顿,瞟了易华伟一眼:“魔门在此地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易华伟指尖叩击桌面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师妃暄,眸中带着一丝玩味:“魔门?妃暄指的是……哪一支?” 魔门两派六道,分支众多,理念各异,并非铁板一块。 阴癸派自不必说。 灭情道极端狠戾;天莲宗善於经商,渗透经济;真传道分支众多,神秘莫测;补天道专精刺杀;魔相宗精於幻术与谋略;而邪极宗一脉单传,追寻道心种魔与邪帝舍利,踪迹飘忽。至於间派与补天道则较为特殊,传人稀少,行事诡秘难测,尤以石之轩为代表。 师妃暄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执壶为易华伟续上茶水,动作优雅从容,声音却平缓了几分:“魔门诸派,行事手段大多偏激诡谲,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视众生为棋子,搅动天下风云,以求乱中取利。此乃其共同之处,亦是其危害天下之源。” 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一点,易华伟的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妃暄对此似乎格外在意?” 月白色的广袖微微拂动,似有清风掠过,师妃暄端起已然微凉的茶杯,并未饮用,只是藉此宁定心神。 “非是妃暄执着於恩怨。而是魔门之道,与世间伦常大道相悖。其门人行事往往偏激诡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众生为棋子,先生应当比妃暄更为了解。如今天下大乱,黎民苦不堪言,若让魔门势力趁势坐大,甚至介入天下之争,恐非苍生之福。” 她话语中并未提及阴癸派已归附天道盟之事,但这恰恰是此刻悬在两人之间最敏感的话题。她巧妙地将问题抛回给易华伟,既是试探,也是想听听这位深不可测的盟主,对收服魔门第一大派究竟持何种看法。 易华伟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执起青瓷茶壶,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续上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的神情。 “魔门之道,与正道相悖?” 他轻轻重复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却让师妃暄的心微微一提:“妃暄可知,何为魔?何又为正?” 不等师妃暄回答,他继续道,目光仿佛穿透了雅间的墙壁,望向无尽的历史长河:“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便渐成显学,为世所尊。而其他诸子百家之学,或被吸纳改造,或被斥为异端,逐渐式微,转入地下。魔门两派六道,其源头大多可追溯至先秦诸子。譬如阴癸派,其核心要义与早期道家、纵横家乃至兵家之术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走了极端,强调以诡道、阴术掌控人心,操纵世事。” “而补天道、灭情道等,亦可看出法家严刑峻法、绝情去欲思想的极端化影子。天莲宗擅经商牟利,岂非源於计然、白圭之流的经济之学?真传道分化出来的道祖真传与老君观,更是直接源於道家,只是走上了采补、炼丹的邪路。” 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仿佛对魔门的了解远超乎师妃暄的想像。师妃暄静静地听着,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她未曾想到易华伟竟是从这般宏大的历史视角来看待魔门。 “先生博通古今,妃暄佩服。” 师妃暄轻声道:“然则,其道已邪,其行已诡,纵有源流,亦难掩其害。” “不错。” 易华伟颔首,并未否认:“数百年来,魔门大多分支确实已走入极端偏锋,强调弱肉强食,行事狠辣诡秘,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与追求天下大同、人心和乐的儒家仁政,以及慈悲渡世的佛家理念,自然是格格不入。慈航静斋秉持正道,与之对抗,自有其道理。” 他话锋忽然一转:“但,妃暄可曾想过,为何魔门能绵延数百年而不绝?甚至每每於乱世之中,便能焕发出惊人的能量?” 师妃暄微蹙秀眉:“盖因人性之中,本有阴暗一面。魔门功法与理念,往往能迎合人之贪慾、权欲、乃至破坏之欲。且其组织隐秘,行事不择手段,故难根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言有理,但未及根本。” 易华伟目光灼灼:“在我看来,魔门某些思想,之所以能吸引人,乃至在某些方面显现出力量,恰恰是因为所谓的正道』本身,也存在缺陷和空白。” “哦?” 师妃暄眸光一凝:“请先生指教。” “儒家讲仁爱,讲秩序,讲伦常,固然是维系社会稳定的基石。但过於强调尊卑等级,强调克己复礼,有时是否会压抑人性中合理的欲望与创造力?是否会成为某些既得利益者束缚人心的工具?” 易华伟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敲在师妃暄心间: “佛家讲慈悲,讲超脱,劝人向善,自是功德无量。但若人人都出家避世,谁又来生产劳作,纳税服役,维持这尘世的运转?若一味强调忍耐来世,是否会让世人忽视了现世的不公,钝化了反抗压迫的锋芒?” 顿了顿,看着师妃暄微微变化的脸色,易华伟继续道:“而魔门,尽管走了极端,但其部分理念,比如对个体力量、智慧、欲望的极致追求,对打破陈规、不循常规的强调,在某种程度上,恰恰弥补了正道』的一些不足。当然,我绝非赞同其行事方式,只是探究其存在的根源。” 师妃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易华伟的话,如同在她原本坚固清晰的认知世界里,投入了几颗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她自幼在静斋长大,所闻所见,皆是魔门如何邪恶,正道如何光明。虽也读书明理,但从未有人从这样一个角度,如此冷静甚至带有一丝理解地去剖析魔门。 “所以,” 她抬起眼,目光仿佛要穿透易华伟的内心:“先生收服阴癸派,亦是出於此种考量?认为其亦有可取之处,可纳入您所规划的新秩序』之中?” 话题终於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阴癸派之上。 易华伟坦然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阴癸派乃魔门第一大派,势力盘根错节,门中高手如云,更兼其擅长隐匿、情报、乃至…某些非常手段。祝玉妍是一代枭雄,深知大势不可逆。与其让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暗处不断制造混乱,甚至被其他野心家利用,不如纳入掌控,引导其力,用於正途。” “正途?” 师妃暄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阴癸派修炼天魔大法,讲究绝情绝性,以他人为鼎炉,行事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妃暄实在难以想像,其力如何能用於正途?先生又如何确保,这不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易华伟却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妃暄可知,最强的掌控,并非源於恐惧或强制,而是源於需要』与利益』。” “阴癸派需要生存,需要发展,甚至需要…光明正大地存在於阳光之下。而我,能给予她们这些。在天道盟的规矩之下,她们过去那些戕害生灵、损人利己的手段必须彻底摒弃。但她们的精明、果决、擅长应变与掌控局势的能力,她们庞大的情报网络,她们训练有素的门人…这些,都可以转化为建设与守护新秩序的力量。” 易华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分量:“譬如清扫南方肆虐的水匪湖寇,阴癸派的手段有时比正道人士的规劝更为有效。又譬如,对付某些冥顽不灵、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她们亦有其独特』的解决方式。只要将这股力量约束在规则的笼子里,指向该指向的方向,其锋刃,未必不能为民除害。” “以魔制魔?” 师妃暄的眉头蹙得更紧:“先生此举,无异於火中取栗。魔门中人反覆无常,狡诈多端,尤其阴癸派,最擅长的便是伪装与背叛。先生又如何保证她们永不反噬?” “保证?” 易华伟轻轻摇头,眼神深邃如渊:“这世间从无绝对的保证。我能倚仗的,唯有两点。” “其一,是绝对的力量。我能予之,亦能夺之。我能重创石之轩,便能镇压一切宵小。祝玉妍是聪明人,她懂得权衡利弊,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阴癸派最有利。在我麾下,阴癸派能获得远比以往更广阔的空间和资源,而背叛的代价,她们承受不起。” “其二,” 易华伟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便是变化』本身。妃暄,人是会变的,门派亦然。当阴癸派的门人开始习惯於在阳光下行走,开始享受受人敬畏而非恐惧的目光,开始用她们的才能获取正当的荣誉与地位时…你猜,她们还会心甘情愿地回到那阴沟里去吗?魔性并非天生,亦可在新的环境中逐渐消磨、转化。” 易华伟的这番话,再次超出了师妃暄的预期。他不仅是要利用魔门的力量,甚至…还存着改造、转化魔门的念头?这是何等的…自信与狂妄?却又隐隐透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宏大气魄。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位与她数次交手,妖娆诡媚、心思难测的阴癸派传人绾绾的身影。那样一个精灵诡诈、视世俗如无物的女子,真的会甘心被约束、被转化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顿了顿,师妃暄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道:“然则,妃暄亦不得不承认,魔门之中,并非人人皆是十恶不赦之徒,亦非所有流派皆以祸乱天下为宗旨。” 易华伟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氤氲的热气,似笑非笑:“哦?譬如说?” 师妃暄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坦然道:“譬如,间派』。” 她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似乎比之前提及其他魔门分支时,略微柔和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但以易华伟的洞察力,自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间派传人,往往惊才绝艳,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医卜星相皆有极高造诣。他们追求的不是简单的权力或毁灭,而更像是一种…极致的艺术与自我的绽放,游戏人间,率性而为。” 师妃暄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尽管这欣赏极其克制: “其门人行事虽亦正亦邪,难以捉摸,却少有如阴癸派那般赤裸裸的野心,或是如灭情道那般酷烈狠毒。某种程度上,他们更近乎於…放浪形骸的求道者,只是所循之道,非是正道罢了。” 易华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妃暄对间派,似乎颇为了解,且观感……颇为独特。” 师妃暄神色不变,淡然道:“静斋与魔门纠缠数百年,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了解对手,并非意味着认同。只是间派的路数,确实与魔门其他分支迥异。其祖师据传乃是一位极情於艺、失望於世的悲情人物,所传道统更重个人心境之超脱与艺术之极致,而非争霸天下。”(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5章 大唐双龙传(论魔 下) 说到此处,师妃暄轻轻摇头,似要甩开某种不该有的思绪:“当然,无论其外表如何华丽,手段如何高超,其本质仍是魔门异端,偏离正道,不容于世。” 易华伟静静听着,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忽然道:“妃暄可知,艺术与疯狂,有时仅一线之隔。极致的追求,往往伴随着极致的自我与对世俗规范的漠视。间派看似超然物外,只求自身圆满,但其‘极情’之道,一旦失控,其危害或许比单纯的权力欲更为可怕。因为他们不在乎世俗的评判,只忠于自身的‘道’,而他们的‘道’,未必与苍生福祉相容。” “石之轩便是明证。他兼修间派与补天道之长,将那种极致唯美的追求与冷酷无情的刺杀之道、颠覆之术完美融合,方才造就了如今这般可怕的‘邪王’。你能说,他今日之局,与他出身间派那种追求极致、漠视常规的根性毫无关系吗?” 师妃暄默然片刻,轻叹一声:“先生所言,确有道理。是妃暄着相了。只因见过几位间派传人,其风采学识,确令人心折,不免……” 她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她毕竟年轻,虽修为高深,道心澄彻,但面对那种集才华、魅力与神秘于一身的特殊人物,难免会有一丝超越立场的好奇与欣赏。这并非动摇,而是一种人性化的触动。 “无妨。” 易华伟摆摆手:“能见其美,方能察其危。完全否定对手,反而是看不清对手的表现。间派的路数,自有其吸引力,否则也不会历代都能吸引到那般惊才绝艳的传人。” “侯希白此子确与寻常魔门中人不同。其人多情而不淫,倜傥而不邪,颇有古之仁人侠士之风。石之轩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倒也真是…有趣。” 评价侯希白时,易华伟语气明显缓和许多,甚至带有一丝欣赏。 师妃暄闻言,眸光微亮,似是被说中了心事,但随即又看向易华伟:“先生莫非也对间派存有招揽之意?” “人才难得,为何不招?” 易华伟笑道:“若侯希白愿意弃暗投明,我天道盟自有其位置。多一个风流雅士,总好过多一个阴险诡诈之徒。况且,其师石之轩…” 师妃暄轻叹一声,语气复杂:“先生驭人之术,妃暄今日方知深浅。纵横捭阖,阴阳并用,竟似欲将正邪两道、朝野四方之力尽数熔于一炉,淬炼出您想要的形状。此等气魄…妃暄不知该赞叹,还是该警惕。” “妃暄只需静观即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所行之事,是对是错,是功是过,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 易华伟举杯,以茶代酒,向她微微一敬:“魔门……在我眼中,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其内部派系林立,理念各异,与其说是统一的‘魔门’,不如说是源自先秦诸子百家的诸多思想流派,在儒家独尊后被压制、扭曲后的异化存在。” 师妃暄微微一怔,纤长的睫毛轻颤,澄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思索之色,静待下文。 易华伟继续道:“妃暄方才说间派追求艺术入武道,视武道为最高艺术,此言不虚。其传人多才多艺,重意境神韵,与其说是‘魔’,不如说是走了另一条极端的‘道’。而其他各派,亦各有渊源。” 他屈指轻数,语气从容不迫: “阴癸派,源自上古女性崇拜之遗绪,追求的是至阴无极,某种程度上,可视为女子力争上游,对抗男权主导世间的一种极端表现。虽行事偏激,但其核心,亦有对女性力量与地位的求索。” 师妃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轻轻颔首:“先生此论,妃暄倒是首次听闻。阴癸派竟有如此渊源?” “再看其他,” 易华伟微微一笑:“补天道,专精刺杀隐匿之术,奉行以非常手段达目的,近乎古之刺客之道。魔相宗,长于纵横捭阖,机变谋略,似那乱世纵横家。天莲宗,以商贾之术立足,积累巨富,颇有陶朱遗风,近乎杂家。灭情道,斩情绝欲,追求极端力量,其路虽偏,亦是一种修行之法,近乎古之苦修者。至于真传道,追索天人极限,丹鼎符箓,更近原始道教之貌。而邪极宗,包罗万象,器物机关,奇技淫巧,亦可视为墨家工匠一脉之流变。” 一番话,将魔门主要派系剖析得清清楚楚。 师妃暄听得入神,如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滑动,眼中异彩连连。她自幼受慈航静斋教诲,所知魔门多为祸乱天下、行事邪恶之辈,何曾有人从这般宏大的历史与思想脉络去解读? 易华伟所言,虽惊世骇俗,细思之下,却并非毫无道理,甚至隐隐触及了魔门本质的另一面。 “先生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妃暄……叹服。” 师妃暄轻声道,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佩,但随即话锋一转,清冷依旧:“然则,无论其思想源流为何,如今魔门各派行事,多乖张暴戾,视人命如草芥,为祸世间,此乃不争之事实。理念之争,岂能成为涂炭生灵的理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得不错。” 易华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方才说,它们是‘异化’的存在。思想走向极端,失了中正平和,又与权力、欲望结合,自然容易离道入魔。但这并非其思想本身全无价值,而是执而行之者,走入了歧途。” “妃暄能见于此,足见胸襟。然则,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用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我看来,未来之国度,当取‘法骨儒皮’,王霸之道杂糅。以严密公正之法度为骨,奠定秩序根基,无论贵贱贤愚,皆受律法约束与保护;以儒家仁政教化、礼义廉耻为皮,润泽世间,安抚民心,导人向善;以内蕴的强国富民、开拓进取之‘霸道’为气血精神,不迂腐,不怯弱,不固步自封。” 易华伟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人心:“故而,治理天下,不可简单地以‘正’、‘魔’划界,非黑即白。需有包容之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先生之意是……?” 师妃暄微微蹙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易华伟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俯瞰苍生的决断:“我所欲立之新秩序,其骨为‘法’!依法治国,律令面前,众生平等。无论你是高门士族,还是寒门庶民;无论你修的是玄门正宗,还是魔门秘法;无论你信奉儒学仁义,还是百家异说……只要你的行为触犯了律法,皆依法惩处,绝无姑息!” 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势,令雅间内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窗外的溪流声似乎也远去,唯有他沉稳的话语在回荡: “这便是‘法骨’!至于‘儒皮’,乃至百家之皮,皆可为用。儒学教化,有助于稳定秩序,便用其仁政爱民之说;墨家兼爱非攻,工匠奇巧,可用于民生军备;甚至魔门各派,只要其技能、其理念于国于民有利,亦可约束引导,使其发挥正面之用。譬如天莲宗的经商之才,若能以法制约束其贪婪,便可活跃经济;真传道对人体极限的探索,若能用于强身健体、医学药理,亦是善莫大焉。” 师妃暄彻底怔住了,红唇微张,久久无言。 易华伟这番话,完全颠覆了她过往的认知。这已不是简单的争霸天下,而是要在彻底粉碎旧世界的基础上,建立一套前所未有的全新规则!其气魄之宏大,思虑之深远,竟让她一时心神摇曳,难以平静。 她仿佛看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一个以冰冷律法为框架,却又海纳百川,吸收了百家之长的庞大帝国正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话语间缓缓勾勒出雏形。这构想太过惊人,也……太过危险。 她不禁问道:“那先生之意,是欲容纳魔门?” 易华伟淡然一笑:“非是容纳,而是视之如常。在天道盟治下,将来在新秩序之中,无论你信奉何家何派学说,出身何种阶层,从事何种行业,首要者,乃是否遵守共同之法度。法度之内,百家皆可鸣放,凭才学本事立足。但若有谁仗着武功智计或门派渊源,触犯律法,危害百姓,动摇秩序……” 他语气骤然转冷,虽未提高声调,却让师妃暄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凛然而生。 “……则无论是慈航静斋,还是阴癸间,抑或王公贵族,贩夫走卒,皆依法惩处,绝无姑息。阴癸派已明此理,故能存续。石之轩若冥顽不灵,亦不过是冢中枯骨。” “先生之志……实在……” 师妃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然则,此事说来容易,行之极难。门阀世家盘根错节,魔门各派桀骜不驯,四方异族虎视眈眈……先生如何实现这般宏图伟业?莫非真要凭天道盟横扫六合,以杀止杀?” 易华伟闻言,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整个雅间的气息仿佛都因他这一笑而变得沉重起来,窗外流入的月光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妃暄,” 易华伟缓声道:“我若告诉你,天道盟将在三年内扫平天下群雄,一统神州。三年之内,天道盟铁骑所向,天下当定。北驱突厥,西定吐谷浑,南抚诸蛮,东临大海。十年内,犁庭扫穴,平定西域诸胡,彻底终结门阀政治,我要建立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它不仅仅疆域辽阔,更要制度焕然一新,文明昌盛,让四方来朝,不仅畏威,更是怀德。你信是不信?” 师妃暄娇躯猛地一颤,手中茶杯几乎脱手。难以置信地望向易华伟,只见对方面容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浩瀚星空,其中仿佛有星辰生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决心与力量。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认为自己能做到这一切! 三年统一?十年平定西域、灭门阀?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自古从未有人能完成如此伟业,纵是强汉盛唐,也经历数代积累。可为何,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的魔力? 师妃暄稳了稳心神,忽然问出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那么,敢问先生,如今已归附天道盟,为先生麾下重要助力的宋阀……将来在先生这‘律法为纲、众生平等’的新秩序中,又将处于何种位置?天刀宋缺,一代枭雄,岂甘屈居人下,坐视门阀根基被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宋阀的支持是易华伟如今巨大的助力,但宋阀本身亦是天下有数的门阀巨头。易华伟的理想,与宋阀的利益,从根本上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易华伟对于师妃暄能瞬间抓住这个关键点并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妃暄,你是否觉得,这天下,这世界,很大?” 师妃暄不明所以,只是微微颔首:“华夏神州,幅员万里,自然极大。” “不,” 易华伟缓缓摇头:“我说的天下,并非仅仅华夏神州。在我们目力所及之外,越过西域的漫漫黄沙,渡过南方的瘴疠丛林,跨过东方的浩瀚大洋,在那遥远不可知之地,有着无数广阔、富饶、未曾开化的土地。那里有的地方四季如春,物产丰饶赛过江南;有的地方金银矿藏裸露于地,俯拾即是;有的地方河流纵横,平原万里,却只有些茹毛饮血的部落散居……” 易华伟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师妃暄:“世界之大,远超你的想象。华夏,不过是这广阔天地间较为繁华的一隅罢了。” 师妃暄听得心神震撼,易华伟所描述的,完全超出了她过往的认知范围,那是只存在于古老神话和山海经中的遥远传说。 “先生的意思是……?” 易华伟淡然一笑,话语却石破天惊:“我给宋阀,给所有追随我并有功于新朝的勋贵,一个机会。一个裂土封王,自立一国的机会。当然——不是在华夏本土。而是在那无尽的远方。他们可以带领愿意跟随他们的部属、百姓,乘坐巨舰,远赴重洋,去开拓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度。他们可以在那里施行他们认可的律法,延续他们的文化,只要承认华夏母邦的宗主地位,遵守基本的邦交约定即可。如此,既可酬其功勋,满足其雄心,又可避免在华夏内部留下裂土分疆的隐患,更可将华夏文明远播四海……岂非一举数得?” “……” 师妃暄彻底失声,檀口微张,一双美眸瞪得极大,望着易华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裂土封王于海外?开拓无尽的疆土?将华夏文明远播四海? 这是何等惊人的气魄!何等疯狂的构想!又何等……深远的谋略! 这已非逐鹿天下的枭雄,而是胸怀整个世界的帝王!不,甚至是超越帝王的存在! 雅间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唯有窗下浣溪的潺潺水声,和远处隐约的夜虫低鸣,伴随着室内缭绕的淡淡茶香,以及那映照在师妃暄绝美脸庞上明明灭灭的灯火与月辉。 看着易华伟那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师妃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原本只是想试探其对魔门的看法,却万万没想到,竟引出了如此石破天惊、足以颠覆整个天下格局的宏大蓝图。 这一刻,师妃暄心中原本倾向于李世民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或许——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无名”先生,才是那真正能结束乱世,并开创一个前所未有之新天地的……真龙? 她的心,乱了。(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6章 大唐双龙传(侯希白 上) 易华伟那声轻笑犹在耳畔,师妃暄尚未来得及咀嚼他话语中关于巴蜀风云的深意,便见他忽然微微侧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雅间内那装饰精美的楠木房梁,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听了这么久,还没有听够吗?” 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如平地惊雷,炸响在静谧的雅间内。 师妃暄闻言,澄彻如秋水的眸子骤然一凝,心下骇然。以她“心有灵犀”的敏锐灵觉,竟也丝毫未曾察觉梁上竟藏有人!此人隐匿功夫之高,实在骇人听闻。 未等她念头转完,只见易华伟右手随意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似慢实快地朝着房梁某处虚空一点。 一缕细微到极致的空气波动,一道凝练如实质、却近乎无形的指劲已然破空激射而出。那指劲中正平和,却仿佛锁定了那方空间的一切气机。 梁上之人显然也未料到自己的行藏竟如此轻易被勘破,更未料到这看似随意的一指竟如此可怕! “唔!” 仓促间,只听得一声闷哼,一道身影再也无法保持隐匿,狼狈万分地从梁上翻滚而下,衣袂飘飞间,带落些许微尘。 那人身法倒也轻盈,于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试图稳住下坠之势,足尖眼看就要悄无声息地点落地面。 但易华伟的那一指,又岂是仅仅逼他现身那么简单? 就在那身影即将落地的瞬间,那股看似已发射出去的指劲竟似有余韵未绝,于空中微妙一转,不轻不重地恰好拂过他足踝的环跳穴。 来人顿时觉得半身一麻,真气一滞,原本潇洒漂亮的落地姿态再也维持不住,“噗通”一声,竟是双足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全靠手中一物猛地撑地,方才勉强站稳,已是狼狈不堪。 师妃暄此刻已然看清来人相貌,不禁微微睁大了美目,脱口轻呼:“侯希白?” 只见来人身形高挺笔直,一身儒生袍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相貌英俊不凡,若非此刻鬓发微乱,呼吸稍显急促,脸上带着几分惊疑不定与羞恼之色,端的是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精美的折扇,方才正是以此扇撑地,避免了摔得更惨。 不是那位与她曾共游三峡、谈诗论画、被誉为“多情公子”的间派传人侯希白,又是谁? 侯希白站稳身形,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但脸上的那抹潮红却一时难以褪去。他飞快地瞟了师妃暄一眼,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尴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随即猛地转向易华伟,冷哼一声,那双本应多情风流的桃眼中此刻充满了质疑与警惕,更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自负轻功与隐匿之术尽得间派真传,精妙无比,即便不如师尊石之轩的幻魔身法鬼神莫测,也绝非寻常高手所能察觉。更何况,他方才已极力收敛气息,自信便是宗师级人物,也未必能轻易发现。可眼前这人,不仅轻易点破他的行藏,那随手一指更是玄奥得超乎想象,竟能隔空影响他真气运行,让他如此出丑! 更让他心神震荡的是,他方才在梁上,将易华伟重伤其师石之轩的言语听得清清楚楚!初时他只觉荒谬绝伦,师尊石之轩在他心中几近无敌,岂会败于这来历不明的天道盟主之手?定是此人夸大其词,或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但此刻亲身感受了对方那深不可测、轻描淡写间便将自己逼入如此境地的实力,那股坚定的不信,竟开始动摇起来。 “阁下便是天道盟盟主?” 侯希白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心绪,手中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扇面并非寻常的山水鸟,而是寥寥数笔勾勒出的美人侧影,意态朦胧,风情万种。他以此扇微掩胸前,姿态看似恢复了潇洒,实则已是全神戒备: “背后议论他人,岂是君子所为?更何况是诋毁家师清誉!” 易华伟安然坐于椅上,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平静无波:“本座是否君子,无需向你证明。至于石之轩…他的伤,需要你亲眼去见见,才能确认吗?” 侯希白脸色一变,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俊眉一拧,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如此,便让侯某领教一下盟主高招,看看是否真如所言那般神通!” 话音未落,他身形倏动,踏着玄异精妙的步法,身影如风中柳絮,飘忽不定,瞬间绕至易华伟侧方。手中美人扇合拢,以扇代笔,斜斜点向易华伟肩井穴。这一式看似风雅,实则是间派极高明的点穴手法,蕴含数种后续变化,更暗含一股诡异的卸力、借力之巧劲,寻常人若是贸然格挡,力道极易被引偏,甚至反伤自身。 师妃暄见状,不禁轻呼:“希白兄,不可!” 易华伟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保持着端杯的姿势,只是在那柄蕴含着巧妙劲力的美人扇即将及身的刹那,拿着茶杯的左手小指似是随意地向外一弹。 时机妙到巅毫!恰好弹在侯希白扇势将变未变、劲力将吐未吐的那一微妙节点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侯希白只觉得扇尖传来一股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震荡之力,如同撞在了一张无形蛛网最脆弱的那根丝线上,自己苦心酝酿的变化与后续劲力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弹彻底打断、消弭于无形! 他心中大骇,步法再变,身形如游鱼般滑开,同时折扇疾挥,幻化出重重扇影,如同无数美人翩翩起舞,令人眼缭乱,虚实难辨。每一道扇影都带着不同的劲力,或吸或引,或卸或缠,正是他自创的得意扇法,旨在扰乱对手感知,伺机而动。 易华伟放下了茶杯,但也仅仅是放下了茶杯。 面对那漫天袭来的、足以让寻常高手陷入绝望的虚实扇影,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然后朝着那扇影最密集处,轻轻一按。 侯希白那精妙绝伦、虚实相生的漫天扇影,就像是艳阳下的冰雪,遇到了某种绝对的力量领域,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还原成那一柄孤零零的美人扇,被他握在手中,进退维谷。 侯希白只觉得周身空气变得粘稠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又像是被万丈深海的水压所笼罩,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他引以为傲的、可卸千斤力的奇妙步法,此刻竟寸步难行!他拼命催动间派心法,体内真气澎湃运转,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却如同蚍蜉撼树,那按压下来的无形气机巍然不动,反而愈发沉重。 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侯希白英俊的脸庞涨得通红,握扇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已尽了全力,却连让对方站起身都做不到! 易华伟依旧安坐椅中,那只按出的右手甚至没有接触到侯希白,只是虚悬于空中园,神色依旧平淡。 “间派的功夫,灵动有余,根基不足。石之轩没教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巧技皆是虚妄吗?” 易华伟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侯希白咬紧牙关,羞愤交加,却连开口反驳的余力都几乎没有。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对方那看似平淡的气息之下,隐藏的是何等浩瀚如渊、磅礴无匹的力量!那是一种超越了技巧、超越了变化的、本质上的碾压。 师妃暄眼见侯希白在易华伟那无形无质却又重如山岳的气场镇压下苦苦支撑,面色由红转白,显是已到了极限,再下去恐怕要伤及经脉根本。她心中不忍,毕竟侯希白虽出身魔门,却多次对她表示善意,更曾与她诗意同游,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迥然不同。 她当即上前一步,对着易华伟盈盈一礼,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切:“先生,请手下留情。希白兄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此番冒犯,或许仅是出于对师长的关切之情,心急之下方才失礼。还请先生念在他平日并无恶行,且与妃暄尚有数面之缘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易华伟闻言,目光微转,落在师妃暄那带着恳求的绝美面容上,又扫过侯希白那倔强却已难掩痛苦的眼神。 他沉默了片刻,那凝固空间的磅礴气机忽如潮水般退去,消散得无影无踪。 侯希白正全力抗衡,忽觉压力一空,体内奔腾的真气顿时失去对抗的目标,不由得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急忙用折扇再次撑住地面,才避免摔倒。他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易华伟的目光中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惧与震撼,先前那丝质疑早已荡然无存。 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力,恐怕真的…足以重伤师尊! 易华伟看着狼狈不堪的侯希白,缓缓开口:“看妃暄为你求情,今日便小惩大诫。侯希白,念你素有雅名,未曾为恶,本座给你两个选择。” “一,立刻离开巴蜀,回你的小画舫上去做你的多情公子,莫再掺和天下之事。” “二,若心有不甘,或仍存疑虑,可留在成都,亲眼看看本座如何行事,看看这天下,最终会走向何方。” “至于你师尊之事,真假与否,你自行判断。但若想替他报仇…” 易华伟放下茶杯,目光如古井深潭,幽深难测:“…本座随时恭候。” 易华伟的目光从侯希白身上淡淡扫过,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碾压的侯希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间派传承,讲究的是风流倜傥,寄情于艺术,而非争强斗狠,卷入是非。” 易华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雅间内回荡:“侯希白,你本性尚存几分良善,莫要自误。这天下大势,浩荡前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微微停顿一下,易华伟语气骤然转冷,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冰棱凝结:“若你执意步上杨虚彦的后尘,一心只知愚忠复仇,罔顾苍生大义,不行光明之道…” “…那便是取死有道,届时,休怪本座手下无情。” “取死有道”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杀伐之意,让侯希白的心脏猛地一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师妃暄亦是眸光一凝,感受到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凛冽意味。 易华伟说完,不再多看二人一眼,缓缓起身,袍袖轻拂,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风,举步便向雅间外走去,身影在门口略微一顿,并未回头,只是留下最后一句: “妃暄,夜色已深,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音落下,他人已消失在门外,最终融入楼下隐约的喧闹与潺潺溪声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雅间内,只剩下师妃暄与惊魂未定的侯希白。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感,以及易华伟离去前那句冰冷警告的回响。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地洒入,映照着侯希白变幻不定的脸色和师妃暄微蹙的秀眉。 侯希白剧烈地喘息了几声,才勉强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难以言喻的惊悸。他直起身,有些颓然地整理着凌乱的儒袍,原本风流倜傥的姿态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下意识地“唰”一声展开美人扇,想要习惯性地摇动以掩饰内心的震动,却发现扇骨竟有些微微变形,显然是方才强行支撑身体所致,这让他心中更是骇然。对方甚至连他的兵器都未曾直接接触,仅凭无形气场就造成了这等损伤! 侯希白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投向静立一旁的师妃暄,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眼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切。 “师仙子,此人…此人究竟是谁?!他…他刚才所说,关于家师…难道…难道竟是真的?!” “呵” 师妃暄轻叹一声,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浣溪上浮动的月影,溪水潺潺,仿佛能洗涤世间的纷扰,却洗不尽此刻心中的波澜。 “他自称‘无名’。” 师妃暄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数月之前,这个名字还无人知晓。如今,却足以令天下震动。”(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7章 大唐双龙传(侯希白 下) 师妃暄转过身,月光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投下淡淡的光晕,使她看起来更加出尘脱俗,却也带着几分朦胧的神秘,红唇微张: “侯兄,你久在巴蜀,或对中原剧变所知不详。这数月间,他如彗星般崛起于南方。先败‘天刀’宋缺于岭南,宋阀主傲绝天下,却甘愿率整个宋氏山城归附其麾下。” 侯希白瞳孔骤缩。宋缺之名,他岂会不知?那是与他师尊齐名的绝代宗师,刀道巅峰的存在! 师妃暄继续道:“随后入竟陵,飞马牧场亦望风而降,献上战马无数。南下江都,于万军之中格杀逆贼,将其势力连根拔起。继而西进,与‘阴后’祝玉研论道于襄阳,自此,整个阴癸派…亦宣誓效忠于他创立的天道盟。” 侯希白手中的折扇彻底停滞,宋缺、祝玉研…这些都是天下顶尖的枭雄巨擘,竟都折在此人手中?阴癸派全体归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这怎么可能?他才出现几个月?如何能…?”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战,发生在我师尊梵清惠与散人宁道奇面前。” 师妃暄的语气带着一丝波澜:“宁真人亲自出手试其修为,双方于洞庭湖上论道较技。具体过程无人得知,但最终,宁真人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评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宁真人说:‘深不可测,犹在天下众生之上’。” “宁道奇…也奈何不了他?” 侯希白哑然,宁道奇乃是中原武林至高无上的象征,是正道的精神领袖,其武功修为被誉为中原第一人!连他都给出如此评价? 师妃暄缓缓点头,眼神复杂:“如今,天道盟势力已囊括大半个南方,整合了除李阀、窦建德、王世充等北方军阀外最强大的力量。其法令所至,盗匪敛迹,豪强俯首,虽乱世之中,竟显几分奇异秩序。他此行入蜀,目的不言而喻。” 侯希白彻底沉默了。这一切信息太过震撼,几乎颠覆了他对天下局势的认知。一个凭空冒出的人,竟在短短时间内,做到了无数枭雄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事情?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重伤自己那位几近无敌的师尊,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侯希白的脊椎爬升,想起易华伟那平淡却睥睨天下的话语,那轻描淡写便将自己彻底镇压的恐怖实力,那谈及石之轩伤势时毋庸置疑的语气……先前那股强烈的质疑,此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侯希白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师仙子,你与他相识,可知他师承何处?武功路数究竟为何?天下间从未听过有如此人物!” 师妃暄轻轻摇头,眸中亦是迷雾重重: “无人知晓其来历,仿佛凭空出现。其武功…更是博大到难以想象。我曾与他坐而论道,其言谈间,于佛、道、儒、乃至百家杂学,无不精通,见解之深,往往发人深醒。其武功路数…看似平淡无奇,举手投足间却已近乎‘道’,包容万象,无迹可寻。方才他制住你的手段,你亲身经历,可看出半分来历?” 侯希白苦涩地摇头。那如山岳般沉重的无形气场,那轻描淡写破去他精妙扇法的一指,根本看不出任何熟悉的武学痕迹,仿佛只是纯粹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的体现。 “我曾暗中查访……,” 师妃暄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天下各大门派,隐世家族,均无此人丝毫记录。他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便要重整这乾坤寰宇。” 雅间内再次陷入沉寂。 侯希白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乱如麻团。师尊重伤下落不明,师兄杨虚彦已命丧其手此刻他对此已完全信了,而对手却是一个如此恐怖、神秘,甚至无法理解的人物。 他该怎么办?是如对方第一个选择所言,立刻逃离巴蜀这是非之地,继续做他那逍遥自在的多情公子?还是…留下看看?看看这位神秘莫测的无名盟主,究竟要将这天下,带往何方? 师妃暄看着他脸上挣扎变幻的神色,轻轻开口:“侯兄,妃暄言尽于此。此人乃千古未有之变数,其心其志,深如渊海。何去何从,望你……好自为之。” 侯希白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静立窗边的师妃暄。 月光勾勒出她清冷出尘的侧影,宛如月宫仙子临凡,但那微蹙的秀眉和眼底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显露出她内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师仙子,” 侯希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你…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难道…难道慈航静斋也要对他…俯首称臣吗?”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慈航静斋在他心中,一直是超然物外、秉持正道、甚至代天择主的圣地。若连静斋都向这位来历不明、手段莫测的天道盟主低头,那这天下,还有谁能制衡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师妃暄缓缓转过身,月华在她月白色的留仙裙上流淌,泛起清冷的光泽。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侯希白关于慈航静斋立场的问题,那涉及到师门最核心的决策,非她所能轻易对外人言明。 澄澈的目光落在侯希白那张写满惊疑与不安的俊脸上,沉默了片刻,师妃暄才轻启朱唇,声音空灵而缥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妃暄的打算么…” 她微微侧首,望向易华伟消失的楼道方向,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我想跟着他。” “什么?” 侯希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向前一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跟着他?师仙子,你要…你要跟随这位无名盟主?为什么?你难道不怕他…他或许比魔门更具威胁?他的力量,他的手段,你我都亲眼所见!那绝非寻常正道!” 师妃暄并未因侯希白的激动而动摇,她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唇角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正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妃暄才更觉…有必要跟着他,看清楚。” “侯兄,你可知他方才与我谈论了什么?” 师妃暄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再次在侯希白心中荡开涟漪:“他谈的不是江湖恩怨,不是门派之争,甚至不是简单的天下霸业。” “他谈的是…秩序。一种基于法度而非人治,基于公理而非强权,能最大限度保障生民之权,能让人人皆有凭借自身努力向上之阶梯的…新秩序。” 这些词语从师妃暄口中缓缓道出,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侯希白愣住了,他出身间派,虽自诩风流雅士,不喜那些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但也从未听过有人从这样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已然超脱了寻常江湖草莽或是争霸枭雄的格局。 “他说,天道盟并非只是一个江湖帮派,它是一个尝试,一个雏形。” 师妃暄继续道:“他整合南方武林,约束豪强,清剿盗匪,并非只为扩张势力,更是为了实践他口中的‘秩序’。他甚至…甚至意图约束、转化阴癸派的力量,将其纳入规则之下,引导其用于…正途。” 提到阴癸派,侯希白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显然对此深表怀疑。 师妃暄看在眼里,轻轻叹息:“我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近乎天方夜谭。魔门积习已深,岂是那么容易转化?他的想法或许过于理想,甚至…狂妄。” “但是,侯兄,你难道不觉得,这乱世之中,所有的旧路似乎都已走到了尽头吗?门阀割据,枭雄混战,百姓流离,如同一个无尽的轮回。我们所秉持的正道,固然光明,却似乎总难以彻底根除乱象;而魔门之道,偏激诡诈,更是祸乱之源。” “如今,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拥有足以打破一切格局的绝对力量,却似乎并未单纯地沉醉于力量本身,反而提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甚至惊世骇俗的新路。无论这条路最终是通向天堂还是地狱,难道不值得我们去亲眼看看吗?” 师妃暄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个负手离去的背影所指向的未来。 “妃暄奉师命入世,是为寻访真龙,结束乱世,还天下太平。如今,这位无名先生,以其势,以其言,已然成为这天下最大的变数。他的出现,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天命’的昭示,只是这昭示的方式,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我想跟着他,” 师妃暄重复道:“并非代表静斋臣服,而是以一个观察者,或许…也是一个求证者的身份。我要亲眼看他如何行事,如何对待百姓,如何对待对手,如何一步步去实践他那看似虚幻的‘新秩序’。” “我要看看,他究竟是在再造乾坤,开启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明盛世…” 她微微停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还是在编织一个更为精致、也更可怕的罗网。” 侯希白听着师妃暄的话语,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远比刚才被易华伟武力镇压时更为剧烈。他从未想过,这位一向清冷自持、代表着正道最高理想的慈航静斋仙子,竟会生出如此…大胆甚至冒险的念头。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将自身的安危、甚至静斋的清誉,都押注在那个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男人身上! “可是…太危险了!” 侯希白急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师仙子,此人深不可测,心思难辨。他或许只是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论蛊惑人心!你孤身跟随,万一他……” 万一他有何不轨之心?后面的话侯希白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以易华伟那恐怖的实力,若真想对师妃暄做些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师妃暄却淡然一笑,那笑容中有超脱物外的宁静,也有不容动摇的决意:“妃暄虽不才,亦有自保之能。何况,观察,未必需要贴身相随。保持距离,冷眼旁观,亦是方式。至于危险…” “为求证大道,纵有危险,亦是我辈职责所在。若因惧怕危险而固步自封,又如何能窥见真正的天命所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侯希白看着眼前女子那绝美而坚定的容颜,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知道,师妃暄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极有主见,一旦认定某事,便很难改变。 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震惊于师妃暄的决定,另一方面,却又被她话语中描述的那种“新秩序”的可能性,以及那种不顾自身安危欲求证大道的精神所隐隐触动。 他自己呢?是该如易华伟给出的第一个选择,远离这是非之地,继续逍遥?还是……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柄微微变形的美人扇,扇面上朦胧的美人侧影仿佛也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等待他的抉择。 雅间内,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师妃暄不再多言,她知道需要给侯希白时间消化这一切。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夜色中的成都城,似乎正随着那位无名盟主的到来,悄然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她,已决定走入这场风暴的中心,去看清那只执棋的手,究竟欲将这天下,引向何方。 ……………… 夜色如墨。 戌时过半晚上八点左右,城内灯火渐稀,唯有城西“合兴隆”商号的后堂仍透出微弱光亮。 这处宅院外表寻常,与川中富户的宅邸并无二致,青砖灰瓦、朱门铜环,门檐下悬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灯面上墨书“合兴”二字。 然而穿过三重庭院,步入最深处的秘议堂,景象陡然一变。秘议堂四壁皆以玄铁木包镶,隔绝声息,地上铺着西域来的暗红驼绒毯,吞没了足音。 北墙悬一幅巨幅《墨莲图,莲蕊猩红如血,瓣缘锐利如刃,正是天莲宗的象征。图下横一紫檀长案,案上置一尊青铜莲瓣香炉,炉中焚着“赤髓香”,烟气盘绕如蛇,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暖甜气息,闻之令人心神凝聚,却亦隐有一丝燥意。 安隆便踞坐在长案后的宽大坐榻上。他身躯肥硕,叠脂累肉,裹在一袭绛紫团锦袍中,活似一尊弥勒佛。但细看其面,圆胖的脸上虽堆着惯常的商人笑意,一双细眼却亮得惊人,开阖间精光流转,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轻叩,显是内心绝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安隆位列魔门八大高手第五,“胖贾”之名,江湖皆知,既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亦是天莲宗此代宗主,一身《天心莲环的功夫已臻化境。 下首左右,分坐着四人,皆是天莲宗在蜀中的核心人物,亦是安隆的心腹。 左首第一位,是个干瘦如柴的老者,穿着账房先生般的灰布长衫,指节粗大,握着一杆铁算盘,名为“铁算盘”孙槐,主管宗内财货往来、账目清算,心思缜密,算计精深。 孙槐下首,是个体态丰腴、眼波流转的妇人,约三十许岁,身着绛色罗裙,云鬓斜插一支金步摇,名曰“媚娘子”柳七娘。她掌管“合兴隆”旗下诸多酒楼妓馆,负责情报搜集与交际应酬,看似妩媚,实则手段狠辣。 右首第一位,是个面色蜡黄、仿佛久病缠身的中年文士,不时低声咳嗽,手中捻着一串乌木念珠,正是“病痨鬼”欧阳虚,专司宗内刑罚与隐秘行动,武功阴诡,尤善用毒。 欧阳虚下首,则是个精悍的短衣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名叫“穿云手”杜厉,负责护卫、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武力活计,是安隆的贴身护卫头领。(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8章 大唐双龙传(天莲宗 上) 空气中弥漫着赤髓香的甜腻和一种无形的压抑。铜炉旁灯盏的火苗偶尔噼啪一声,爆出一点火星。 安隆停止了叩击桌面的动作,肥厚的手掌轻轻按在紫檀案上,声音低沉,打破了沉寂:“这么晚叫诸位来,所为何事,想必各位已有耳闻。” 孙槐拨了一下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啪”声,慢悠悠道:“宗主是指,阴葵派之事?” 他语调平淡,如同在说一笔寻常生意:“此事已传遍江湖,据说祝玉妍亲自率领麾下精锐,向那天道盟主无名』宣誓效忠。嘿嘿,阴后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竟也肯屈居人下,真是天下奇闻。” “奇闻?” 柳七娘嗤笑一声,用绢帕轻掩嘴角,眼波却冷冽:“孙老哥,你只当是奇闻?我看是噩耗!阴葵派与我圣门虽道不同,终究同属魔门一脉,彼此知根知底,互相牵制多年,维持着微妙平衡。如今她们倒好,投了那来历不明的天道盟,等於将我圣门诸多隐秘、势力分布、乃至武功路数,都可能暴露在那无名』眼前!此消彼长,我天莲宗首当其冲!” “咳咳……” 欧阳虚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喘着气道:“七娘所言极是…那无名…咳咳…崛起之速,骇人听闻。…咳咳…甚至连天刀』宋缺也据说为其所折服。如今南方半壁,几乎尽入其手。其武功博杂精深,无人能测其底…阴葵派这一投靠,无异於猛虎添翼…对我圣门各派,尤其是我们这些尚未归附的,威胁极大。” 杜厉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如铁石磨擦:“威胁?难不成他天道盟还敢立刻杀入蜀中,灭我天莲宗?川蜀地势险峻,咱们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岂是易与?他无名若来,属下定叫他知道我天莲宗《天心莲环的厉害!” 说着,他双手微握,骨节发出一串爆响。 “蠢货!” 安隆突然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杜厉猛地一窒,低下头去:“就知道打打杀杀!那无名武功已通玄,宁道奇、宋缺尚且不敌,你比他们如何?” 压下心中火气,胖脸上恢复精明算计的神色:“无名要的不是立刻杀过来,他要的是整个天下!阴葵派的投靠,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切入点和藉口。接下来,他必然会以整顿南方武林、甚至统一魔门为名,逐步蚕食。经济、情报、人心,这些才是他最先动手的地方。” 孙槐点头,接口道:“宗主明监。合兴隆』的生意,遍布巴蜀,涉及盐铁、丝绸、粮米、车马,乃至漕运。若天道盟凭藉阴葵派提供的我圣门情报,从商业上对我们进行打压、截断货源、抬高市价、甚至策反我们的合作商户,我们的根基必受动摇。财力一损,宗内诸多事务都将难以为继。” “还有情报,” 柳七娘面露忧色:“我们的酒楼妓馆,一直是耳目前哨。阴葵派对我们这套熟悉无比,她们若协助天道盟建立更严密的情报网,或针对性地破坏我们的站点,我们将成了聋子瞎子。” 欧阳虚阴恻恻地道:“咳咳…更怕的是…内部人心浮动。眼见阴葵派投靠后或许得了好处,难免会有门下弟子…或某些附庸势力…心生异志…觉得天道盟大势所趋…咳咳…” 安隆听着手下们你一言我一语,细眼眯成了两条缝,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捻动。香炉里的赤髓香烧得更旺,那暖甜气味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你们说的,都是迫在眉睫的祸患。” 安隆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无名势大,我们暂避其锋,但不能毫无作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对策,要从三方面着手。” “第一,孙槐,你立即着手,将我们能调动的资金,尽可能多地购入粮食、生铁、药材等战时紧要物资,囤积於我们掌握的隐秘仓库。同时,悄悄抛售部分不易储存的奢侈品和非核心资产,回笼资金。对外,放出风声,就说合兴隆』因北方战乱,生意受损,资金周转略有不灵。要装得像!” 孙槐眼中精光一闪,铁算盘飞快地无声拨动了几下,点头:“明白,宗主。示敌以弱,暗蓄实力。属下立刻去办。” “第二,七娘,你麾下那些姑娘们,该动一动了。挑选最精明、最可靠的,设法接近天道盟新接收的阴葵派人员,以及天道盟派驻南方各地的重要人物。不必急於打探核心机密,先摸清他们的行事风格、人员关系、喜好弱点。尤其注意,阴葵派投靠后,内部是否有裂隙可寻?祝玉妍是真心甘情愿,还是被迫无奈?她们原来的对头,比如灭情道、真传道那些人的反应如何?这些情报,至关重要!” 柳七娘嫣然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宗主放心,论起套话撩心,咱们的姑娘可不比阴葵派的妖女差。奴家亲自挑选人手,定给您撬开几条缝隙。” “第三,” 安隆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欧阳,你负责联络圣门其他各派。特别是那些对阴葵派投敌行为不满,以及对天道盟心存恐惧的。灭情道、真传道、补天阁…甚至…唉,试试看能否联系上邪王师兄,虽然他重伤隐匿,但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告诉他们,天莲宗愿牵头,共商对抗天道盟之事。不必强求立刻结盟,先探探口风,建立联系渠道即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欧阳虚郑重颔首:“咳咳…属下明白。此事关乎圣门存续,想必…咳咳…并非所有人都愿做砧板上鱼肉。” “至於内部,” 安隆语气转冷:“杜厉,你配合欧阳,加强宗内护卫,尤其是秘堂和仓库。同时,暗中严密监控所有中层以上弟子以及各地掌柜的动向。若有任何异动,或与天道盟、阴葵派人员有不正常接触者…” 他顿了顿,胖脸上掠过一丝狠厉:“你知道该怎么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杜厉精神一振,抱拳沉声道:“属下遵命!定保宗门内部铁板一块!” 安隆布置完毕,身体微微后靠,倚在软垫上:“天道盟势大,无名武功深不可测,硬碰硬非是良策。我们要做的,是收缩防线,巩固根本,暗中积蓄力量,联络盟友,静待时机。魔门两派六道,传承数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未必就过不了这一关。” 他挥了挥手:“都去办吧。记住,一切行动务必隐秘,绝不可泄露丝毫风声,尤其不能让天道盟和阴葵派察觉我们的应对之策。” “是!宗主!”四人齐声应诺,神情凝重地起身,依次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秘议堂。 厚重的门被轻轻合上,室内只剩下安隆一人。香炉中的赤髓香即将燃尽,只剩下一点暗红的火芯,挣扎着散发出最后一缕扭曲的烟气。 安隆独自坐在昏暗中,肥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在那幅巨大的《墨莲图上,仿佛与图中那株妖异的血莲融为了一体。他抬起手,五指微屈,指尖隐隐有赤芒流转,如同跳动的莲蕊火焰,室内的温度似乎也随之升高了几分。 “无名…” 他低声喃喃,细眼中光芒复杂,既有深深的忌惮,有一丝不甘,更有属於商人和魔门枭雄的极致算计:“你搅动天下风云,欲一手遮天…却不知这江湖之水,究竟有多深。我天莲宗千年根基,岂是阴葵派那般轻易折节之辈?你想统合魔门,乃至整个天下…嘿…” 他指尖的赤芒倏地敛去。 “咱们…慢慢较量。” ………… “安师伯,久别重逢,您还真是宝刀未老呢!” 刚走出门口,一道清脆的笑声骤然传入耳中。 这笑声娇媚入骨,却又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深夜,如同鬼魅般直接穿透厚重的玄铁木门传入耳中,来者功力之高,身法之诡,已然超出寻常高手的范畴。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声音他并不陌生——正是阴葵派那位年纪虽轻,却已尽得祝玉妍真传,名动天下的妖女,绾绾! 安隆那肥胖的脸上笑意瞬间冻结,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浓重的警惕和杀意所取代。 阴葵派刚刚投靠天道盟,身为阴后嫡传的绾绾,竟敢孤身潜入他天莲宗的核心腹地?是示威?是试探?还是…另有图谋? 安隆脚步一顿,并未立刻转身,周身肥肉却仿佛水波般微微一荡,一股灼热而隐晦的气劲已悄然布满全身,宽大的锦袍无风自动,正是《天心莲环功力提至巅峰的徵兆。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圆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我道是谁,能有如此本事,悄无声息地摸到安某人的后堂。原来是绾绾师侄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边说,边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秘议堂那扇厚重的大门不知何时已开启了一道缝隙,一道红色的倩影正倚在门边,巧笑嫣然。 夜色与堂内昏黄的光线交织,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美丽。 绾绾一身红衣,并非正红,而是某种近乎绯色的红,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一双赤足纤巧玲珑,轻轻点在地毯上,仿佛不染尘埃。秀发如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住,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风情,手中把玩着一缕发梢,眼波流转间,既有少女的纯真,又蕴含着魔女特有的魅惑与狡黠,正笑吟吟地看着安隆,仿佛只是来串门的邻家小妹。 “安师伯这么说,可真是折煞绾绾了。” 绾绾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您这合兴隆』深宅大院,守卫森严,绾绾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机会进来给师伯请安呢。师伯不会怪绾绾唐突吧?” 安隆细眼微眯,目光如刀,突然哈哈一笑,肥胖的身躯向前挪了两步,看似随意,却恰好封住了绾绾可能突进的几个角度: “师侄女说的哪里话,你能来,安师伯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如今贵派已投入天道盟麾下,你我虽属同源,但立场已微妙不同。师侄女深夜独自来访,就不怕安师伯我…留客』心切吗?” 最后四个字,安隆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 堂内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赤髓香残留的气息似乎都凝固了。 绾绾仿佛毫无所觉,轻轻跺了跺赤足,娇嗔道:“哎呀,安师伯好大的火气。人家不过是想念师伯,过来叙叙旧嘛。再说,我阴葵派投入天道盟,是为了圣门更好的未来,又不是要与师伯为敌。师伯何必如此紧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嘴上说着叙旧,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室内,尤其在方才孙槐、柳七娘等人坐过的位置略作停留,显然对刚才的密会并非一无所知。 安隆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叙旧?也好。正好师伯我也想问问,祝宗主她老人家,如今在天道盟可还安好?那天道盟主无名』,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阴后甘心俯首?”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凝聚功力,十指在袖中微屈,灼热的莲环真气已在经脉中奔腾流转,蓄势待发。 留下绾绾,无论是对阴葵派还是对天道盟,都将是一枚极重的筹码,甚至可能撬动整个局势!此女武功虽高,但年纪尚轻,天魔大法未必已至最高境界,自己全力出手,未必没有机会! 绾绾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安隆身上那细微却凌厉的气机变化。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锐利了半分。 “师尊她老人家好得很,有劳师伯挂心。至於盟主他嘛…” 绾绾拖长了语调,赤足轻轻向前滑出半步,姿态曼妙无比:“师伯若有兴趣,何不亲自一见?说不定,也会像师尊一样,觉得那是条明路呢?” “明路?” 安隆声音陡然转寒:“引狼入室,也叫明路?绾绾,你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让师伯好好指点』一下你的天魔大法,看看祝玉妍教出来的徒弟,究竟有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安隆肥胖的身躯竟以一种与他体型绝不相符的敏捷骤然发动!双足猛地一踩地面,厚实的驼绒地毯轰然碎裂,整个人借力如炮弹般侧移,胖大的手掌隔空遥拍! “嗤嗤嗤——!” 数道灼热无比的赤红色气劲破空而出,并非直线,而是如同真正的莲瓣,带着诡异的弧线,从左右上下数个方向,瞬间罩向绾绾周身大穴!气劲未至,那灼热的气息已然让空气扭曲,仿佛要将人的经脉都点燃!正是《天心莲环的杀招之一——“莲绽八方”! 面对这足以熔金蚀骨的凌厉攻击,绾绾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安师伯的火气,果然需要降降温呢!” 绾绾不退反进,赤足在碎裂的地毯上轻轻一点,红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飘然而起,竟似一片随风舞动的红色枫叶,於间不容发之际,从那密集的莲环气劲缝隙中穿梭而过!身法之灵动诡谲,正是阴葵派绝顶轻功——“天魔舞”! 在避开攻击的同时,绾绾玉手一翻,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色丝带如灵蛇般从她袖中激射而出,缠向了堂中那盏最大的灯盏支柱! “咔嚓” 一声轻响,丝带一触即收,灯盏应声而倒,灯油倾泻,火光骤然一暗,整个秘议堂顿时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香炉那点残余的火星和窗外微弱的月光提供着些许光源。(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9章 大唐双龙传(天莲宗 中) 光线骤变,安隆眼前一,但他经验老辣,立刻凭借气机感应,反手一指点向身侧空处!指风凌厉,赤芒闪烁,正是天心莲环指!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黑暗中,火迸射! 只见绾绾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贴近安隆身侧,手中多了一对造型奇异的弯刀!刀刃幽暗,在微光下流转着森寒之气,刚才正是用双斩架住了安隆那足以洞穿金石的一指! “师伯好指力!” 绾绾轻笑,手腕一抖,天魔双斩立刻化作两道诡异的弧光,一刀削向安隆手腕,一刀直刺其肋下,招式狠辣刁钻,与她那娇媚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安隆闷哼一声,肥胖的身体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如同一个巨大的皮球般向后一缩,险险避过双斩锋铓,同时双掌连环拍出,灼热的莲环真气如同浪潮般层层涌向绾绾!他深知天魔双斩的锋利,不敢用肉掌硬接,只能以雄厚掌力逼退。 “轰轰轰!” 掌风与刀气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劲气四溢,将堂内的桌椅摆设震得粉碎!香炉翻倒,赤髓香的灰烬弥漫开来。 绾绾身形如风中之柳,在天魔舞的加持下,于安隆狂猛的掌力间隙中穿梭闪避,天魔双斩时而如闪电般疾刺,时而如蝴蝶般翻飞,招招不离安隆要害。 她的天魔大法虽只练至第十六层,但精妙变化已臻化境,真气阴柔诡异,往往能轻易化解或引导开安隆那阳刚灼热的莲环劲气,甚至借力打力,让安隆颇有几分有力使不出的憋闷感。 “安师伯,您的《天心莲环固然厉害,但似乎…心不够静啊。” 绾绾一边攻击,一边还能出言调侃,声音依旧轻松:“是不是在担心,您那几位刚离开的心腹,会不会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 安隆心中一震,攻势不由得微微一滞。绾绾此言,分明是暗示她并非独自前来,外面可能还有埋伏!这一分神,绾绾的天魔双斩已如附骨之疽般贴身袭来! “休得猖狂!” 安隆怒吼一声,知道不能再留手。猛地吸一口气,周身肥肉剧烈震颤,整个人仿佛膨胀了一圈,绛紫锦袍被鼓荡的真气撑得猎猎作响!双手十指疾弹,速度快得出现了残影,刹那间,无数道细如牛毛、却炽热无比的赤红色气针,如同暴雨般向绾绾激射而去!范围之广,几乎覆盖了绾绾所有闪避空间! 这是《天心莲环中极耗真气的秘技——“莲蕊千针”!每一道气针都蕴含灼热真气,专破护体罡气,阴损无比!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杀招,绾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赤足猛地一跺,身形急速旋转起来,红色的衣裙化作一团炫目的红云,天魔双斩舞动得水泼不进,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幕! “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碰撞声响起,赤红气针绝大部分被天魔双斩挡下,爆开点点火星。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穿透刀幕,射向绾绾! 就在这时,绾绾袖中再次飞出一道白影,那天魔丝带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周身急速缠绕飞舞,将剩余的气针尽数卷落或荡开!丝带与气针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却坚韧异常,并未断裂。 趁此机会,绾绾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向后飘退,瞬间拉开了与安隆的距离,落在了那扇敞开的门边。她气息略有不匀,脸颊微红,显然接下刚才那一招也并不轻松,但姿态依旧优美从容。 “安师伯的《天心莲环果然名不虚传,绾绾领教了。” 绾绾轻轻抚平有些凌乱的衣角,笑靥重新绽开,身形已如轻烟般向门外飘去:“不过,今夜看来是留不下绾绾了呢。师伯的心意,绾绾会转告师尊和盟主的。告辞啦!” 那串清脆的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红色的身影已然融入了门外的夜色,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想走?!没那么容易!” 安隆岂容她如此来去自如? 今夜若是让绾绾就这么全身而退,他天莲宗的颜面何存?更重要的是,此女窥破了他与心腹密会,若不将她留下,后患无穷!那股被小辈挑衅、以及局势失控带来的郁怒之火,瞬间冲垮了他惯常的算计。 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截然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颗被巨力投出的石球,轰然撞破门框,紧追那道红色魅影而出!身后,秘议堂内一片狼藉,木屑纷飞。 夜色下的庭院,比室内更为昏暗,只有廊下零星悬挂的灯笼投下斑驳的光晕。绾绾的赤足点在地面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红色身影在亭台楼阁间几个起落,便已掠出数十丈远,轻功之高,确如鬼魅。 “给我留下!” 安隆怒吼一声,双足猛踏地面,青石板寸寸龟裂。他并不擅长长途奔袭的轻功,但短距离内的爆发力却惊人之极。只见他庞大的身躯借助这股反冲之力,竟如大鸟般腾空而起,虽不如绾绾灵动,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凶猛气势,瞬间拉近了距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人在半空,安隆双掌已然推出!这一次,不再是分散的莲环气劲,而是将灼热的真气凝聚成两道凝实无比、赤红如烙铁的掌印,如同两朵燃烧的莲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左一右,封死了绾绾前方和侧方的去路!掌风过处,庭院中的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枯卷曲!“莲台镇魔”! 这一击,含怒而发,威力远比室内交手时更盛! 前方去路被炽热掌力封死,绾绾疾驰的身影不得不骤然停顿。她秀眉微蹙,显然也没料到安隆竟会如此不顾身份和后果地狂追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赤足在身旁的廊柱上轻轻一蹬,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掌力最盛的中心点,同时天魔双斩交叉于身前,硬接了部分掌风余波。 “轰!” 气劲交击,绾绾闷哼一声,红色身影被震得向后飘飞,落地时踉跄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潮红。安隆这含怒一击,功力之深厚,绝非她能轻易硬接。 “安师伯,您这是要拼命吗?” 绾绾稳住气息,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但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寒潭秋水:“就不怕动静太大,引来成都城的守军?” “哼!拿下你,一切代价都值得!” 安隆肥胖的身躯重重落地,震得地面一颤。他毫不理会绾绾的言语干扰,脚步不停,再次逼近。他深知绝不能给这妖女喘息之机,一旦让她拉开距离,以其鬼魅般的轻功,再想追上就难了。 安隆双掌翻飞,指、掌、拳、爪,变幻莫测,每一招都蕴含着灼热的莲环真气,招招不离绾绾周身要害。肥胖的身躯此刻成了优势,下盘极稳,转动间带起阵阵恶风,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绾绾周身空间紧紧锁住。 绾绾的天魔双斩虽利,但面对安隆这排山倒海般的内力压迫,顿时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她的天魔大法长于变幻与巧劲,但在绝对的力量和这种近乎蛮横的贴身短打下,难免落入下风。只能凭借精妙绝伦的天魔舞步,在方寸之间腾挪闪避,天魔双斩化作道道幽光,竭力格挡卸力,间或反击一两招刁钻的杀式,却都被安隆以雄浑掌力强行震开。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在夜空中密集响起,两道身影在昏暗的庭院中高速碰撞、分开、再碰撞。红色与绛紫色的身影交织,劲气四射,将周围的假山、草、石灯尽数摧毁!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绾绾渐感压力倍增,呼吸略显急促之际,庭院四周突然传来数道破空之声! “宗主!属下等来迟!” 只见“铁算盘”孙槐、“媚娘子”柳七娘、“病痨鬼”欧阳虚、“穿云手”杜厉四人去而复返,显然是被后堂巨大的打斗动静惊动,纷纷从不同方向赶来,瞬间占据了庭院的四个角落,将激战中的二人隐隐包围在中间。 这四人皆是天莲宗的好手,经验丰富,一见场中情形,立刻明白了安隆的意图。 孙槐手中铁算盘一振,发出“哗啦”声响,数十枚铁算珠已扣在指间,气机锁定了绾绾可能闪避的方位。 柳七娘咯咯一笑,袖中滑出两柄淬毒的短刃,身法飘忽,封住了绾绾的退路。 欧阳虚虽仍咳嗽着,但手中已多了一对乌黑的判官笔,笔尖泛着幽蓝光泽,显然喂有剧毒。 “何方妖女,纳命来!” 杜厉怒吼一声,双掌赤红,灼热掌力含而不发,与安隆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刹那间,绾绾从与安隆的一对一缠斗,陷入了五大高手的合围之中!压力陡增数倍!她本就略处下风,此刻更是险象环生! 安隆见状,精神大振,攻势更猛,狂笑道:“妖女!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绾绾的处境顿时岌岌可危。 天魔双斩舞动如风,却难以同时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孙槐的铁算珠刁钻狠辣,专打穴道;柳七娘的短刃诡异阴毒,不离要害;欧阳虚的判官笔点、戳、抹、挑,劲风凌厉;杜厉的掌力刚猛霸道;再加上安隆这个最强的主攻手! “嗤啦!”一声,绾绾的红色衣袖被柳七娘的短刃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玉臂,险些见血。紧接着,孙槐的一枚铁算珠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带落几根青丝。欧阳虚的判官笔更是险些点中她的肩井穴! 绾绾俏脸煞白,香汗淋漓,呼吸越发急促,天魔舞步虽依旧精妙,但在五人默契的围攻下,腾挪空间越来越小。美目中闪过一抹焦急,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招,自己必败无疑! 眼看安隆一记凝聚了十成功力的“天心莲环指”直戳自己心脉,而左右两侧又被孙槐的铁算珠和杜厉的掌风封死,身后是柳七娘和欧阳虚的杀招,已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绝境! 千钧一发之际,绾绾银牙一咬,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清叱,声音穿透夜霄,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像是呼唤: “盟主——!” 这一声呼喊,清脆悠长,在激烈的打斗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安隆等人闻言,心中俱是一震! 盟主?天道盟主无名? 他来了?! 惊疑之下,孙槐、柳七娘、欧阳虚、杜厉四人的攻势不由自主地缓了半拍,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黑暗,生怕那传闻中如神似魔的身影真的突然出现。 唯有安隆,老奸巨猾,心志更为坚定,他虽也惊疑,但杀心更盛!他认定这是绾绾情急之下的疑兵之计,旨在扰乱他们的心神,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更何况,就算那无名真的来了,此刻先拿下绾绾作为人质,方是上策! “虚张声势!受死!” 安隆暴喝一声,那记凌厉无匹的莲环指非但没有停顿,反而速度更快,赤芒暴涨,眼看就要点在绾绾胸口! 绾绾已然力竭,眼睁睁看着那夺命指劲袭来,美眸中不禁掠过一丝绝望。 然而,就在安隆的指尖即将触及绾绾衣衫的那一刹那—— 时间,仿佛骤然凝固了。 并非真正的时间凝固,而是在场所有人的感知,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 安隆那势在必得的一指,明明距离目标只有寸许,却仿佛戳进了一片无形无质、却又浩瀚如海的絮之中,所有的力道、所有的灼热真气,都在瞬间被化解得无影无踪,泥牛入海,不起半点波澜! 孙槐射出的铁算珠,杜厉拍出的掌风,柳七娘递出的短刃,欧阳虚点出的判官笔……所有攻向绾绾的招式,都在同一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轻轻推开。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绾绾,只觉浑身一轻,那股让她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如同春日暖阳下的微风,轻柔地环绕住她,将她从五大高手的杀招包围中轻而易举地“托”了起来,轻飘飘地上升了数丈之高,稳稳地落在了一处飞檐翘角之上。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兀,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安隆保持着出指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感觉自己的真气运行畅通无阻,身体也能动,但刚才那一瞬间的诡异感受,却让他心底发寒,竟不敢贸然再出手。 孙槐、柳七娘、欧阳虚、杜厉四人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恐惧。他们明明看到自己的攻击就要得手,却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地失效,而目标却诡异地脱困而出。这种完全超出他们武学认知的现象,比直接击败他们更令人恐惧。 庭院中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废墟的细微声响,以及几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绾婠站在高高的飞檐上,惊魂甫定,低头看向下方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的安隆五人,先是一愣,随即俏脸上绽放出无法抑制的狂喜之色,美眸中异彩连连。 这神乎其神的手段,普天之下,唯有那位深不可测的盟主方能做到!(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0章 大唐双龙传(天莲宗 下) “盟主!您真的来了!” 绾婠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无比的崇敬,在夜空中清脆地响起。 随着她的话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惊恐、敬畏、探究等复杂的情绪,投向了庭院中最黑暗的那个角落。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 不知何时,却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与夜色融为一体,又仿佛是从虚无中悄然步出。 他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衫,身形挺拔,并不显得特别魁梧,却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隐约看到一双平静如古井深潭的眼睛。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竟仿佛被吸收了一般,没有反射出丝毫光亮。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仿佛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没有慑人的气势,没有凌厉的杀意,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安隆这位魔门大佬和他手下的四大高手,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窒息感。 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星空,一片汪洋,一座无法逾越的万丈高峰。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盟盟主——无名? 易华伟没有看檐上的绾绾,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那双平静的目光,缓缓投向了如临大敌、冷汗涔涔的安隆。 庭院之中,死寂无声。 唯有夜风拂过废墟的微响,以及孙七娘、欧阳虚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在凝滞的空气里显得异常清晰。 易华伟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安隆身上,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就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株枯草。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却蕴含着比任何狰狞怒目更令人胆寒的力量。 安隆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之中,从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和渺小感。 他想开口,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或许是威胁,或许是质问,或许是…求饶?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青衫身影,缓缓抬起了右手。 动作很慢,舒缓而自然,仿佛只是随意地抬手拂去衣袖上的尘埃落定,甚至连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 然而,就在易华伟抬起手的瞬间,安隆、杜厉、孙槐三人同时脸色剧变! 三人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吸力,那感觉,就像是自身的生命本源、力量源泉,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 北冥神功,海纳百川! “呃啊——!” 杜厉最先发出痛苦的闷哼,他性子最是暴烈,试图运功抵抗,但一身刚猛灼热的掌力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没能阻止内力流失,反而像是火上浇油,流失的速度更快了! 杜厉浑身剧烈颤抖,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干瘪褶皱,壮硕的身躯仿佛被抽掉了支撑,迅速佝偻下去,满头黑发从发根开始,瞬间变得灰白,继而雪白! 紧接着是孙槐,这位精于算计的“铁算盘”,此刻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从容,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手中的铁算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仿佛想按住那不断流失的内力,但一切都是徒劳。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像是干涸的河床,正在迅速龟裂,数十年的修为如同退潮般消逝。他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窝深陷,皱纹如同刀刻般浮现,从一个精干的老者,眨眼间变成了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连站立的力气都在飞速消失。 最惊恐的莫过于安隆。他功力最为深厚,感受也最为清晰和恐怖。那身磅礴灼热的《天心莲环真气,此刻不再是助他称雄江湖的利器,反而成了加速他衰亡的催化剂。 安隆拼命催动心法,试图稳住躁动的真气,但真元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地涌向那无形的漩涡。他肥胖的身躯不再是因为真气充盈而显得魁梧,反而像是一个正在漏气的气球,皮肤松弛,脂肪下垂,圆胖的脸庞迅速干瘪,皱纹堆叠,那双精光四射的细眼,此刻只剩下浑浊与死灰。浓密的头发大片大片地脱落、变白,短短几息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五十岁,从一个富态的中年商人,变成了一个枯槁衰败、奄奄一息的老叟。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在场的另外两人——孙七娘和欧阳虚。 孙七娘原本妩媚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中的淬毒短刃“当啷”落地也浑然不觉,一双美眸瞪得极大,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她看到宗主安隆,那个在她心目中几乎无所不能的魔门巨擘,此刻竟像一截朽木般迅速枯萎;看到以勇力着称的杜厉变成瘫软在地的白发老翁;看到精明的孙槐蜷缩在地,气息奄奄。 这已经不是武功了,这是妖法!是神魔才能拥有的手段!强烈的恐惧让她娇躯剧颤,几乎要瘫软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欧阳虚更是连咳嗽都忘了,蜡黄的脸此刻惨白如纸,握着判官笔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筛糠。他一生钻研阴毒功夫,自以为见识过世间最诡异的手段,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吸人内力?魔门中并非没有类似功法,但无不凶险异常,且过程缓慢,哪有像这般…这般如同长鲸吸水、几息之间便将数十年苦修化为乌有的?这已经不是武学的范畴!看着易华伟那平静无波的侧影,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灵魂都在战栗。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四次呼吸的时间。 易华伟的手依然平伸着,而安隆、杜厉、孙槐三人,已经如同三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三人并没有死,但一身苦修的内力已被吸得涓滴不剩。失去了内力的支撑,他们变得比普通老人还要虚弱,头发灰白,皮肤布满褶皱,眼神空洞,只剩下微弱的喘息证明他们还活着。尤其是安隆,原本肥胖的身躯此刻松垮地堆在那里,更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易华伟看都没看地上三人一眼,抬起的手掌微微合拢,只见他掌心之上,空气微微扭曲,三股颜色各异、躁动不安的气流正在疯狂盘旋、碰撞。一股赤红灼热,属于安隆的《天心莲环真气;一股刚猛霸道,属于杜厉的掌力;一股则较为阴柔刁钻,属于孙槐的精纯内力。这三股属性迥异、甚至相互冲突的真气,若是强行纳入一人体内,足以使其经脉尽碎而亡。 但易华伟只是意念微动,体内磅礴真元如同最精密的熔炉和过滤器,瞬间将这三种异种真气包裹。 无声无息间,那三股躁动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提纯、炼化。其中的杂质、属性特征都被那浩瀚如星海的伟力彻底磨灭、净化。赤红的灼热变得温和,刚猛的霸道化为精纯,阴柔的刁钻转为灵动。最终,三股气流融合成一股无比精纯、呈现出淡淡混沌色泽、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的先天真气!这团真气精纯无比,温和中正,几乎可以被任何功法属性的武者完美吸收,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易华伟目光转向飞檐上兀自处于震惊中的绾绾,屈指一弹。 那团混沌色的精纯真气化作一道温顺的光流,瞬间跨越数丈距离,没入了绾绾的丹田气海之中! “凝神,导气归元。” 易华伟平淡的声音传入绾绾耳中,绾绾娇躯一震,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盘膝坐在飞檐上,运转《天魔大法。那团精纯至极的先天真气一入体,并未像寻常外来内力那样产生排斥,反而如同甘霖般迅速融入她的四肢百骸,滋润着她刚才激战消耗的元气,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提升着她的功力! 原本卡在第十六层巅峰的天魔大法壁垒,在这股浩瀚力量的冲击下,竟然开始松动!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肌肤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眼眸中神光湛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添几分深邃! 从易华伟抬手,到吸干三人内力,再到炼化提纯,渡入绾绾体内,前后不过十息左右的时间! 孙七娘和欧阳虚彻底石化了。 两人张着嘴巴,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越了他们一生武学认知的景象。吸功、炼化、传功……这简直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手段! 这天道盟主“无名”,他……他到底是人还是魔?! 看着盘膝打坐的绾绾,易华伟这时才缓缓将目光投向了瘫软在地的孙七娘和欧阳虚。 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但在这平静之下,孙七娘和欧阳虚感受到的,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威压。脑中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孙七娘嘴唇哆嗦着,想要求饶或是放几句狠话,但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欧阳虚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蜡黄的脸此刻灰败如土,身体筛糠般抖动,之前的阴鸷狠辣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蝼蚁面对天威时的卑微与绝望。 易华伟没有言语,只是再次抬起了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奇异的光芒。那光芒有些朦胧,仿佛蕴含着水汽与冰晶,流转不定,给人一种极寒与极痒交织的诡异感觉。 屈指轻弹。 “咻!咻!” 两点微不可察的寒芒,如同夜露凝结成的细针,瞬间没入了孙七娘和欧阳虚的眉心祖窍穴!两人甚至连躲闪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寒芒入体,初时并无太大感觉,只是觉得眉心微微一凉。但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麻痒之感,如同千万只蚂蚁同时从骨髓深处钻出,沿着经脉迅速蔓延至全身!这痒意并非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深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痒得让人发狂,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肉去挠抓! “啊——!” 孙七娘首先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疯狂地在自己身上抓挠起来,华丽的绛色罗裙瞬间被撕扯出无数道口子,露出底下抓出的血痕。妩媚的脸庞扭曲变形,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哪里还有半分“媚娘子”的风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欧阳虚更是蜷缩成一团,像只煮熟的虾米,剧烈的咳嗽变成了痛苦的干呕,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想用窒息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奇痒,蜡黄的脸色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球凸出,布满血丝。 这正是易华伟以《北冥神功为基础,结合对水属性元气所创出的一种控制手段,其原理与效果,类似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却更为精妙直接,绝非寻常手段可解。 “此乃‘玄冰禁制’。” 易华伟平淡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痛苦挣扎的二人耳中:“发作之时,如万蚁噬心,奇痒难耐,直至真气逆冲,经脉尽断而亡。除非以独门手法按时缓解,否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语没有半分情绪起伏,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更令人胆寒。 孙七娘和欧阳虚闻言,挣扎得更加剧烈,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哀求。他们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对的掌控,什么叫生不如死。 “禁制每月发作一次。” 易华伟淡淡道:“今日之后,天莲宗蜀中事务,由你二人暂代。” 目光扫过地上如同三堆破布般的安隆、杜厉和孙槐。 “至于他们三人…对外宣称,安隆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尽废,由你二人接管宗务。具体如何处置,你们自行斟酌,只需记住,他们若死,或消息泄露…”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孙七娘和欧阳虚瞬间如坠冰窟,连身上的奇痒似乎都暂时被恐惧压了下去。两人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表示明白。 “从今往后,你二人便听命于她。” 易华伟将目光转向飞檐上正在闭目调息的绾绾:“见她,如见我。若有半分违逆…” 他心念微动。 孙七娘和欧阳虚顿时感觉体内的奇痒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怖记忆却牢牢刻在了他们灵魂深处。 两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和血痕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看向易华伟的目光充满了彻底的敬畏与臣服。 “属下…属下明白!谨遵盟主法旨!” 孙七娘挣扎着跪伏在地,声音嘶哑颤抖。欧阳虚也艰难地爬起来,磕头如捣蒜,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易华伟不再多看他们一眼,目光重新落回绾绾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此刻的绾绾,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 那团由三位高手毕生功力炼化而成的精纯先天真气,在她体内如同温顺的江河,沿着《天魔大法的行功路线奔腾流转。每运转一个周天,她的真气便雄浑一分,经脉便拓宽一分,丹田气海便稳固一分。 原本卡在第十六层巅峰的瓶颈,在这股浩瀚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绾绾周身的气息不断攀升,原本因激战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此刻浮现出健康的红晕,肌肤莹润如玉,仿佛有宝光流动。 更显着的变化发生在她的气质上。原本的娇媚妖娆依旧存在,但内里却多了一份沉静与深邃,眼眸闭合间,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偶尔泄露出的眸光,竟带着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在流转,将夜风都排斥在外。 易华伟静静地看着,眼神古井无波。对他而言,提升绾绾的功力,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步闲棋,既能增强己方实力,也是对阴葵派进一步施恩和掌控的手段。至于安隆三人的内力,在他眼中,与路边顽石并无本质区别,只是恰好可用的材料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 绾绾周身流转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静谧,她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瞬间,仿佛有实质的精光从她眼中射出,照亮了昏暗的飞檐一角,随即内敛,化为更加深邃动人的神采。绾绾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悠远,竟在空气中凝成一道淡淡的白练,持续了数息才消散。 她成功了。不仅完全炼化了那磅礴的真气,更是一举突破了困扰已久的瓶颈,将《天魔大法推至了第十七层的境界!功力比之先前,强了何止一倍! 绾婠感受着体内澎湃汹涌、却又如臂指使的全新力量,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看向下方那道青衫身影,美眸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崇敬与感激。 纤足一点,轻盈地跃下飞檐,落在易华伟身前,恭恭敬敬地敛衽一礼: “绾婠叩谢盟主再造之恩!” 这一礼,心悦诚服。 易华伟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这一礼。看了一眼依旧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孙七娘和欧阳虚,以及地上那三个废人,淡淡道:“此间事了,后续事宜,你与他们交代清楚。” “是,盟主。” 绾婠恭声应道,再抬头时,易华伟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庭院中的一片狼藉,和几个心境已然天翻地覆的人。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绾婠站直身体,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又看了看敬畏臣服的孙七娘、欧阳虚,以及废人般的安隆三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1章 大唐双龙传(经济之道) 龙倚山座落于城西,虽不甚高,却因林木葱郁、地势奇崛而别有一番清幽。 寅时将尽约清晨五点,天色仍是一片沉沉的墨蓝,星子稀疏,弦月西垂,山间弥漫着破晓前最深的寒意与湿意。露水凝结在草叶尖梢,晶莹欲滴,山风掠过,带来松涛阵阵与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也卷起几分刺骨的凉。 易华伟一袭青衫,静立于龙倚山主峰一处凸出的巨大青石之上。此石平滑如镜,名曰“听涛石”,因山下不远处锦江水流声至此犹可闻而得名。 易华伟面向东方,那里还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唯有天际线处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他简单地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与脚下的山石、周围的古松仿佛融为了一体。呼吸若有若无,绵长得惊人,每一次吸气,周遭的天地灵气便如同受到无形巨鲸的吞吸,悄无声息地汇涌而来,在他身周形成一片肉眼难辨、却能让感知敏锐者心悸的能量漩涡。 随着体内《混元一气功与《长生诀的悄然运转,奇异的现象开始发生。 起初,只是他身周的露珠仿佛失去了重量,缓缓悬浮起来,如同无数细小的珍珠,环绕着他轻轻旋转,折射着即将到来的微光。紧接着,以易华伟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草木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律动——如同呼吸般,叶片舒张收缩,吐纳出淡淡的青色生命精气,汇入那无形的漩涡。 当东方那抹鱼肚白逐渐扩大,试图将金光洒向大地时,易华伟头顶的天空却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漏斗。本该越来越亮的晨光,在接近他上空时,竟变得黯淡了几分,仿佛最精纯的那部分日菁被他悄然吸纳,使得他周围的光线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混沌色泽,既不明亮,也不黑暗,如同黎明与黑夜在此刻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口鼻间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但这白雾并不散去,反而如同有生命的灵蛇,在他面前盘旋缠绕,最终化作一个个微小的、不断生灭的混沌气旋,气旋中隐约可见细密的紫色电光闪烁,又有点点星辉明灭。 若是有道门高人在此,定然会惊骇不已,这已是近乎“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的陆地神仙境界。 一个时辰,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与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 当东方天际终于挣脱黑暗的束缚,喷薄出万道金光,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时,易华伟身周的异象也随之达到顶峰。 易华伟猛然张开嘴,对着初升的朝阳,做鲸吞之势,那璀璨的朝阳紫气,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化作一道淡紫色的流光,瞬间没入他的眉心祖窍! 刹那间,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无比圆融饱满,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转,双眸开阖的瞬间,眼底仿佛有日月星辰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不见底的平静。 “喔——喔喔——” 山下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金鸡唱白,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易华伟缓缓收功,身周悬浮的露珠悄然落下,草木恢复常态,那吞噬晨光的异象也消失无踪。他转过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株古老的松树之下。 那里,绾绾正安静地站着。经过一夜的调息和易华伟的传功,她已然恢复了全盛状态,甚至更胜往昔。依旧是一身绯红衣裙,赤足如玉,但气质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刻意的妖媚,多了几分由内而外的沉静与自信,眼眸流转间,神光内蕴,显然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境界已然稳固。 见到易华伟看来,绾绾立刻展颜一笑,如同晨曦中绽放的玫瑰,娇艳欲滴。轻盈地迈步走上前,敛衽一礼:“盟主,您练完功了?” 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亲近。 易华伟微微颔首,目光在绾绾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看透了她功力精进后的状态,却并未点评。抬眼望向山下渐渐苏醒的成都城,炊烟袅袅,市声隐约可闻,淡淡开口: “昨夜,为何独自去寻安隆?” 绾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化作更加娇憨的神情,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女孩,凑近几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盟主,人家…人家还不是想替盟主分忧嘛。阴葵派既然投入盟主麾下,那天莲宗这块肥肉,自然也不能放过。绾绾想着,先去探探安胖子的底,看看他有什么反应,若是能抓住些把柄,也好为盟主后续收服天莲宗铺路嘛。” 绾绾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易华伟的脸色,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撒娇打诨:“谁知道那安胖子那么不讲武德,说翻脸就翻脸,还以多欺少!要不是盟主您神兵天降,绾绾这次可就真的栽了……盟主,您不会怪绾绾擅自行动吧?” 说着,绾绾眨着大眼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易华伟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并未被她这番作态所迷惑。他何等人物,历经数个世界,洞悉人心,岂会看不出绾绾话语中的小心思——既有表功之意,也有试探之心,更想借此淡化她擅自行动可能带来的责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行事之前,当知深浅,量力而行。” 易华伟淡淡道:“下次若再如此莽撞,未必能有这般运气。” 话语平淡,却让绾绾心底一凛,连忙收起撒娇之态,正色道:“是,绾绾知错了,谨记盟主教诲!” 易华伟不再纠缠此事,话锋一转,问道:“天莲宗之事,你待如何处置?” 绾绾闻言,精神一振,知道这是盟主在考校自己,也是真正将处理天莲宗后续事宜的权力交给了她。略微沉吟,组织语言道:“回盟主,经过昨夜之事,安隆、杜厉、孙槐已废,不足为虑。孙七娘和欧阳虚身中盟主的‘玄冰禁制’,生死操于我手,短期内必不敢有二心。” “依绾绾之见,可让孙七娘和欧阳虚暂时稳住天莲宗在蜀中的局面,‘合兴隆’的生意照常运转,但不能妨碍天道盟在南方的大计,必要时,需为盟中提供财力物力支持。” “同时,可借此机会,逐步将我们的人安插入天莲宗内部,尤其是掌管钱财和情报的关键位置。待时机成熟,或可彻底将天莲宗并入我天道盟麾下,或让其成为附庸。” 绾绾侃侃而谈,思路清晰,显然昨夜之后已深思熟虑过。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这一切都需盟主定夺。另外,圣门其他各派,如灭情道、真传道等,得知安隆变故后,定然震动。我们或可加以利用,或施压,或拉拢,进一步分化瓦解魔门残余势力,加速盟主一统圣门乃至天下的步伐。” 易华伟静静听着,不置可否,直到绾绾说完,才淡淡说了一句:“可。具体细节,多听你师傅的意见。若有难处,再报于我。” 这话,等于是认可了绾绾的方案,并给予了相当大的自主权。 绾绾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次虽然冒险,但结果无疑是得到了盟主更大的信任和重用。 “是!绾绾定不负盟主所托!” 绾绾恭声应道,脸上焕发出夺目的神采。 ……… 朝阳彻底驱散了晨雾,将金辉洒满蜿蜒的山道。 下山的路上,空气清新沁人,路旁的草木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处,都城的轮廓在薄霭中逐渐清晰,城墙巍峨,坊市间的炊烟袅袅升起。 易华伟步履从容,青衫在山风中微微拂动,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迈出,身形便已在数丈之外,仿佛缩地成寸。 绾绾紧随其后,赤足点地,悄无声息,红色的身影如同在林间跳跃的火焰,轻松写意。经过昨夜之事和清晨的突破,她心境大为不同,跟在易华伟身后,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雀跃。 “绾绾,” 易华伟并未回头,平淡的声音随风传来,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安隆的‘合兴隆’,主要经营哪些行当?” 绾绾略一思索,答道:“回盟主,安胖子……安隆的生意铺得很大。核心是盐、铁、粮。蜀中井盐闻名天下,‘合兴隆’控制了成都附近好几处大盐井,几乎垄断了川西一带的盐货供应。铁器方面,他们与几个大矿场和匠作坊关系密切,不仅打造农具,也…也暗中打造兵刃。粮食更是根本,巴蜀是天府之国,‘合兴隆’的粮行遍布各州县,低买高卖,囤积居奇是常事。” 顿了顿,绾绾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丝绸、蜀锦、药材、车马行、乃至…放贷。几乎百姓生活所需,都能看到‘合兴隆’的影子。暗地里,据说还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私下里的兵器买卖,甚至可能……咳咳,和一些蛮族部落有交易。” “总之,天莲宗能稳坐魔门六道之一,与其说靠的是武功,不如说靠的是安隆经营起来的这张庞大的生意网和积累的惊人财富。可以说,天莲宗的命脉,就是钱。” 易华伟微微颔首,对绾绾的了解表示认可:“嗯,你说到了关键。财富,或者说经济,是一个势力生存和发展的血液。武功再高,弟子也要吃饭穿衣,打造兵器、搜集情报、维系关系,哪一样都离不开钱。” 指了指山下熙熙攘攘的城池,易华伟笑了笑:“你看这成都城,每日里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看似杂乱,实则有其运行的规律。这规律,便是经济之道。” 绾绾眨了眨美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经济之道?盟主,绾绾只知道杀人放火、争抢地盘,对这经商赚钱的门道,可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呢。您给讲讲?” 她适时地表现出好奇和谦虚,既能满足盟主的讲述欲,也能学到真东西。 易华伟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放缓语速,用尽可能通俗的方式解释道:“很简单。你可以把整个天下的货物、钱财的流动,想象成人体内的血液流动。” “首先,要有‘血’本身,也就是货物和钱。” 易华伟随手从路旁摘下一片树叶:“比如这片叶子,在山上随处可见,不值一文。但如果有人将它编织成精美的工艺品,运到城里,可能就有人愿意钱买。这叶子,就从无用的东西,变成了‘货物’,有了价值。同样,粮食、布匹、盐铁,都是货物。而金银铜钱,则是衡量这些货物价值的尺子,也是交换的媒介,这就是‘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绾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我们圣门中,用贡献点或者宝物来交换武功秘籍一样?” “类似,但范围更大,涉及整个社会。” 易华伟肯定道:“然后,血液要流动起来,就需要血管和心脏。‘血管’,就是商路、运河、驿站这些运输通道。货物从产地,比如蜀地的盐井、江南的丝绸作坊,通过这些‘血管’,运送到需要的地方。而‘心脏’,就是像成都、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市,这里是货物集散、交易的中心,钱货在这里大量汇聚、分流。” “安隆的‘合兴隆’,就像一条比较粗壮的‘血管’,或者一个有力的‘心脏瓣膜’。他控制了蜀锦、井盐等重要货物的生产和流通环节,相当于卡住了血液流动的一些关键节点。他能低价从织工、盐工那里收购货物,然后高价卖给消费者,或者运到别处赚取差价。这中间的差额,就是他的利润,也就是天莲宗积累财富的来源。” 绾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安胖子就是个二道贩子,靠着卡位置赚钱!” 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接手之后,该怎么让这‘血液’流得更好,为我们……为天道盟产生更多的‘血’呢?” 这正是易华伟想引导她思考的,赞许地点点头:“问得好。单纯像安隆那样,靠垄断和压榨来赚钱,虽然见效快,但隐患也大。容易激起民愤,也容易被其他势力眼红攻击。我们要做的,是让这条‘血管’更通畅,让‘血液’流动得更快、更有效率,从而让整个身体更健康强壮,自然能产生更多的财富。” 易华伟具体解释道:“安隆为了维持垄断,故意设卡,阻碍其他商队通行,并收取高额过路费。我们可以反过来,整修道路,保障商路安全,降低甚至取消不合理的税费,吸引更多的商人来做生意。商人多了,交易的货物就多,我们哪怕只收取合理的市场管理费或者提供仓储、运输服务,总量上也会远远超过之前垄断的利润。这叫‘放水养鱼’。” 绾绾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像把路修好,让更多人来赶集,我们就算只收一点摊位费,也比以前自己霸着集市不让别人来、只能自己卖东西赚得多!” “很形象的比喻。” 易华伟笑了笑:“然后,让钱生钱。钱财囤积在库房里,只是死物。要让它流动起来。‘合兴隆’肯定积累了大量的金银。我们可以用这些钱做两件事:一是借贷给有信誉、想做生意的商户,收取一定的利息,这叫‘钱庄’或‘借贷’业务;二是投资于有潜力的行业,比如投资改进织布技术,让蜀锦产量更高、质量更好;或者投资开发新的矿藏、开辟新的商路。这样,钱就变成了能下蛋的母鸡。” 绾绾听得入神,她觉得盟主说的这些,比那些高深的武功秘籍还要新奇有趣:“还能这样?把钱借出去,还能收利息?投资……就像播种一样,期待以后的收获?” “没错。所以,当务之急是建立信誉。经济往来,信誉至关重要。我要确保‘合兴隆’乃至天道盟控制下的交易公平、守信。不缺斤短两,不欺行霸市,承诺的货物质量和交付时间一定要保证。久而久之,天下商人都会愿意与我们做生意,因为我们这里规则清晰,安全可靠。信誉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易华伟总结道:“所以,接手天莲宗的产业后,短期内要稳定,维持正常运转。长期来看,则要逐步转向:从垄断压榨,转向提供服务、促进流通;从囤积财富,转向投资未来、钱生钱;从依靠暴力维持,转向依靠信誉和规则吸引。如此一来,我们掌控的区域才会越来越繁荣,财力才会源源不断,支撑天道盟更大的目标。” 此时,两人已走到山脚,前方便是成都城的西门,守城的兵卒正在检查入城的行人车马,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 回想盟主刚才那番话,绾绾只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她原本以为争夺天下,无非是武功高低、兵马多少,现在才明白,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经济之道”,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战场厮杀,甚至更为根本。 绾绾看向易华伟的眼神,崇敬之中又多了几分折服。盟主不仅武功通玄,智谋深远,连这世俗的经商理财之道,也看得如此透彻,仿佛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尽在他掌握之中。(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2章 大唐双龙传(巴蜀联盟 上) 晨光愈发明亮,成都西城门外已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农夫、赶着驮马队的行商、乘坐简陋驴车的百姓、以及三三两两的兵卒,将城门洞堵得水泄不通,喧嚣声、叫卖声、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杂乱。 易华伟与绾绾一前一后,走入这人流之中。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平静,却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气场,所过之处,喧闹声似乎都下意识地低了几分。不少行人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些许空间,目光触及他时,虽看不出所以然,却总觉得此人非同一般,不敢轻易靠近或打扰。 而跟在他身后的绾绾,一身绯红衣裙在灰扑扑的人群中鲜艳夺目,赤足如玉,点在地上却纤尘不染。容颜绝世,眉宇间既有少女的纯真,又蕴含着魔女特有的魅惑风情,尤其是功力大进后,神光内蕴,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所过之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男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女人们则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窃窃私语。 “瞧那姑娘,生得真俊啊……” “是哪家的小姐吧?怎的赤着脚?” “前面那青衣男子是她什么人?看着平平无奇……” “………” “嘘……小声点,我看这两人不简单……” 各种议论声隐隐传来,绾绾却恍若未闻,亦步亦趋地跟在易华伟身后,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又或者,早已习惯了他人惊艳的目光。 易华伟对周遭的一切更是置若罔闻,目光平静地扫过路边的摊贩、商铺、往来的人群。 穿过最为拥挤的城门洞,城内街道稍显宽阔,但依旧热闹非凡。路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早点摊子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易华伟放缓脚步,与绾绾并肩而行,淡淡开口道:“绾绾,你看这街市。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波,农夫卖粮,工匠售物,商贾牟利。这看似杂乱无章的背后,驱动一切的,便是我们刚才所言的‘经济’之力。小至一家一户的柴米油盐,大至一国一邦的兴衰更替,皆系于此。” 绾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粮店前,伙计正高声吆喝米价;一个布庄内,掌柜与顾客为了一匹蜀锦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更有那钱庄门口,有人喜笑颜开地取出银钱,有人愁眉苦脸地典当物品。 “盟主说的是。以前绾绾只觉这些都是俗务,如今看来,其中脉络清晰,竟比许多武功招式还要复杂有趣些。”绾婠点头应道,这话倒有几分真心。 易华伟微微颔首,似是对她的悟性表示满意。停下脚步,从青衫袖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封面是淡青色的硬纸,上面只有两个古朴有力的墨字——《经济。 “这本册子,是我闲暇时整理编纂的,涉及货物、钱财、流通、赋税、乃至国家经营之道。” 易华伟将册子递向绾绾,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且拿去,平日无事时,多看看。” 绾婠看到那本书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伸出纤纤玉手,恭敬地接过。书册入手微沉,纸张质感特殊,翻开一看,里面字迹清峻,条理清晰,虽有些术语略显陌生,但大多能用通俗比喻解释,正是方才易华伟所讲内容的深化和系统化。 然而,捧着书籍,绾绾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犹豫和淡淡的不情愿,偷偷抬眼瞄了易华伟一下,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绾绾是什么人?阴葵派百年不出的奇才,天魔大法已臻十七层的妖女,她喜欢的是纵横捭阖、于刀光剑影中窃取机密、在人心鬼蜮里翻云覆雨的情报斗争!那才是她擅长的领域!如今盟主却要她去看这些……账本子一样的东西?难道以后要她整天跟铜臭味的商人、枯燥的数字打交道吗?这……这未免也太…… 她这点小心思,如何能瞒过易华伟的眼睛。 易华伟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并未立刻说破,而是转而指向街对面一家正在卸货的绸缎庄,问道:“绾绾,你看那家店铺,若你是它的主人,要如何知道,这个月是赚了还是亏了?哪匹绸缎最受欢迎?下个月该进多少货?从何处进货最划算?” 绾绾被问得一懵,她哪里懂这些?支吾了一下,勉强答道:“这个……查查帐本……问问掌柜的?” 易华伟不置可否,又指向远处一家客人寥寥的酒楼:“那家酒楼为何生意冷清?是菜价太贵?口味不佳?地点不好?还是对面新开的酒楼抢了生意?若想让它起死回生,该从何处着手?” 绾绾再次语塞,秀眉微蹙。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经营核心,远不是她凭小聪明就能答上来的。 易华伟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语气依旧平淡:“你以为,情报为何物?仅仅是他人的隐私、武功的秘籍、势力的动向吗?” 顿了顿,易华伟自问自答:“真正的顶级情报,就隐藏在这些看似平凡的市井交易、物价波动、货物流向之中。粮价突然上涨,可能预示着水患或漕运受阻;边境马匹交易频繁,可能暗示着草原部落有所异动;蜀中生铁流出数量异常,或许就与私铸兵器有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让你接触商事,并非是要你成为锱铢必较的账房先生。而是要你学会透过这金钱货物的流动,去看清其背后的人心向背、势力消长、乃至天下大势!掌控了经济脉络,你便能更精准地把握情报的方向,更能从根源上影响甚至控制你的目标。这,才是真正高层次的情报工作,远比单纯的眼线盯梢、消息传递,更为深刻和有力。” 看着绾绾的眼睛,易华伟意味深长地说道:“武功让你有自保杀敌之力,情报让你明辨局势,而经济……则能让你拥有撬动整个天下的杠杆。三者结合,方是大道。你心思玲珑,是个可造之材,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赋,也莫要……局限了自己。”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灭了绾绾心中那点不情愿的小火苗。娇躯微微一震,美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涌起浓浓的醒悟! 原来如此! 盟主的眼光和布局,竟然深远至此!自己之前只想着一时刺激,却未曾看到这背后的广阔天地!将经济与情报结合,这简直是……降维打击!若真能掌握此道,日后为盟主办事,岂非能起到事半功倍、乃至四两拨千斤的神效? 想通了此节,绾绾再看手中那本《经济时,眼神已截然不同。那不再是一本枯燥的账本,而是一把能够开启新世界大门的钥匙!紧紧将书册抱在胸前,如同捧着绝世珍宝,抬起头,迎上易华伟的目光,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炽热: “盟主教诲,绾绾铭记于心!是绾绾目光短浅,不识盟主深意!请您放心,绾绾定当潜心研读此书,不负盟主期望,将这‘经济之道’与‘情报之术’融会贯通,为盟主效犬马之劳!” 易华伟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和悟性,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绾婠快步跟上,抱着那本《经济,赤足轻点地面,心情与片刻前已是天壤之别。 ……………… 四川盆地的地理环境,是其在整个战略格局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根本原因。 北有秦岭、米仓山、大巴山等天险,隔绝关中;东有长江三峡之险,扼守荆楚入川之咽喉;西接青藏高原余脉,南邻云贵高原,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壁垒。这使得外部势力难以用兵,而内部势力则易于割据自守。同时,都江堰水利工程滋养下的成都平原,沃野千里,农业发达,提供了支撑割据政权所必需的物资基础。 对于志在天下的几大势力而言,四川是必须争取或至少需使其保持中立的关键。 对李阀而言,夺取巴蜀,便可顺长江而下,夹击杜伏威的江淮军与南方的天道盟,完成统一南方的战略布局。对天道盟而言,稳固与独尊堡的联盟,则能保证其岭南根据地的北翼安全,并将影响力辐射至中原。 此外,成都平原沃野千里,物产丰饶,是隋朝重要的粮食和赋税来源地。蜀锦、井盐、铁矿等资源极为丰富,足以支撑一支强大的军队和长期的战争消耗。谁控制了四川,谁就拥有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后勤基地。 历史上,从先秦的秦国到三国时期的蜀汉,无不证明了巴蜀作为大后方的巨大潜力。 通过长江水道,西可连通吐蕃,东可直下江陵、江都,威胁江南;陆路上,金牛道、米仓道等古道北接关中,是进出中原的要冲。因此,巴蜀成为连接中原、江南、岭南和西域的战略十字路口。 巴蜀本土主要有三大势力:代表新兴门阀的独尊堡,代表汉族民间力量的川帮,以及代表少数民族利益的巴盟。这三者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既相互依存,共同抵御外侮;又彼此竞争,争夺地区主导权。 独尊堡是巴蜀地区最具影响力的新兴势力,其崛起打破了传统四姓门阀李、宋、宇文、独孤垄断顶级权力的格局。 作为独尊堡的缔造者,解晖其人堪称一代豪杰。其外号“武林判官”,不仅指其武功高强,更指其行事风格——他在混乱的江湖中建立秩序,以绝对的武力与威望,对武林恩怨进行仲裁。这种定位,使他实际上扮演了巴蜀武林“无冕之王”的角色。 其武功已臻至宗师境界,与“天刀”宋缺齐名,仅此一点,便足以让各方势力对其忌惮三分。 当然,解晖并非纯粹的武夫,他极具政治眼光,深知独尊堡的根基在巴蜀,但未来却系于天下大势。因此,他早早地与岭南宋阀结成了牢固的同盟。 解晖之子解文龙与宋缺长女宋玉华的婚约,是独尊堡与宋阀联盟的纽带。这桩婚事超越了简单的利益结合,更是两大宗师家族理念认同的体现。通过这层关系,宋阀的汉统理念深深影响了独尊堡的取向,使得解晖在天下之争中,天然地倾向于支持代表汉人文化正统的宋阀,而非带有胡人血统的李阀。 独尊堡位于成都,其影响力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川蜀的各个角落。 它不仅是武林的仲裁者,更通过庞大的商业网络和人际关系,掌控着地方经济的命脉。在原着寇仲争霸期间,解晖虽未公开举旗反唐,但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李阀势力渗透巴蜀的最大障碍。他利用其影响力,暗中牵制、拖延李阀对四川的整合,为寇仲和宋阀的战略布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独尊堡的存在,确保了巴蜀在隋末乱世中,始终是南方汉人势力对抗北方关陇集团的重要一环。 川帮是巴蜀本土汉人组成的江湖帮派,其根基在于控制水陆商道的现实利益,风格更为质朴和直接。 作为川帮帮主,范卓是典型的草莽豪杰。其武功以刚猛霸道的刀法着称,为人讲义气,重诺言,是巴蜀本土利益坚定不移的扞卫者。他深知川帮的力量在于团结,因此积极联合巴盟,共同组建“巴蜀联盟”,以集体的力量对抗外部势力的蚕食。 范卓对独尊堡的态度是复杂的,既有对解晖武功和地位的尊重,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愿完全沦为附庸,体现了本土势力维护自身独立性的努力。 作为范卓的侄子,范长龙是川帮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也是帮中的武力担当。其“枪王”之名,是在无数次对外征战和对内维稳中打出来的。他负责具体的事务,如护送商队、清剿水路匪患、以及与敌对势力火并,是川帮实际上的“拳头”。(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3章 大唐双龙传(巴蜀联盟 中) 川帮以成都为中心,牢牢控制着川中地区的水陆商道,从长江支流的漕运,到连通蜀地与中原的陆路栈道,都有其势力存在。他们与底层民众联系更为紧密,消息灵通,耳目众多。 而在汉人文化占据主导地位的巴蜀地区,巴盟的存在是一个鲜明而强大的异数。它是一个以利益和生存为共同目标的多民族联盟。其成立的初衷非常明确——联合自保,抗衡强大的汉人势力。 巴盟的核心领导层由四位分别代表羌、瑶、苗、彝四族的首领组成。 羌族首领—“猴王”奉振。 奉振其人,其貌不扬,却极具特色。他身材精瘦矮小,四肢异常矫健,脸庞黝黑,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灵动异常。他习惯穿着便于在山林间攀爬穿梭的紧身短打,腰间常别着一对不显眼的精钢短刺。 “猴王”之称,不仅源于其外貌,更源于其行事风格。奉振机敏狡黠,从不与敌人正面硬拼。他擅长利用羌族对岷江、龙门山等险峻地带的熟悉,开展神出鬼没的山地游击战。在巴盟的决策中,他往往扮演“奇兵”和“暗棋”的角色,提出的计划常常出人意料,剑走偏锋,令人防不胜防。 瑶族首领—“美姬”丝娜。 丝娜是四大首领中最为耀眼的存在。她拥有瑶家女子特有的明媚艳丽。小麦色的肌肤,五官深邃立体,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仿佛会说话。喜爱佩戴繁复精美的银饰,衣着色彩斑斓,一颦一笑都充满风情,但在这风情之下,却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美姬”之名,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伪装。丝娜精明务实,深谙利用自身优势。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美貌,反而将其作为与汉人或其他势力周旋的最佳工具。许多人会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以为她只是一个瓶,却不知她心思缜密,谈判技巧高超。她擅长运用瑶族传承的草药知识,既能救人,也能于无形中伤人。在巴盟中,她常常负责对外交涉和情报收集,利用自己的魅力套取关键信息,是联盟的“外交官”与“情报主管”。 苗族首领—“大老”角罗风。 角罗风是四大首领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大老”之称,代表着资历、威望与实力。他身材高大,虽然年岁已高,但背脊依然挺直如松,给人一种山岳般的稳重感。头发已是白,常穿着深色的苗服,手持一根象征权力的沉重铁杖,杖头雕刻着繁复的图腾。 角罗风沉稳老练,是巴盟的“定海神针”。他行事讲究规矩与传统,言出必行,在联盟内部极具威信,往往在奉振与丝娜的意见相左时,由他来做最终仲裁。他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刚猛无俦,与其性格一脉相承。他代表着巴盟中最为传统和保守的力量,对汉人文化抱有很深的警惕,他的认同,是巴盟与外部势力合作能否稳固的基石。 彝族首领—“风将”川牟寻。 川牟寻正值壮年,身形挺拔匀称,充满爆发力。皮肤因长期野外生活而呈古铜色,脸部线条硬朗。习惯穿着彝族特色的查尔瓦羊毛披风,腰间佩着一柄带有彝族特色的快刀,刀法如其人,迅疾如风。 川牟寻果决勇悍,是巴盟最锋利的“矛”。他缺乏奉振的狡黠与丝娜的圆滑,性格更为直接、火爆。他掌控着巴盟中最精锐的骑兵和山地步兵,负责主要的快速突击与野战任务。当联盟决定采取军事行动时,川牟寻便是冲锋在前的利刃。他对汉人势力的态度也最为强硬,主张以武力扞卫一切,是联盟中的主战派代表。 巴盟的势力范围与汉人势力有着清晰的区隔,他们并非以占领城市为核心,而是牢牢控制着汉人难以有效管辖的山区、林莽、险要的水道以及部族聚居的边镇。 巴盟的根基深植于川西高原及四川盆地周边的高山密林之中。这包括岷山、邛崃山、大凉山、乌蒙山等连绵山脉。在这些地区,他们依靠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建立了无数隐秘的村寨、营地和祭祀场所。 巴盟虽不似川帮般全面控制长江干道,但对许多汇入长江的支流,如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的部分险峻河段,拥有绝对的影响力。他们可以随时切断这些水道,劫掠往来商船,对依赖水运的商业造成打击。 出入四川盆地的诸多古道上,如南方的五尺道、灵关道等,其安全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巴盟的态度。他们卡住了汉地与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联系的咽喉。 另外,巴盟控制区内拥有丰富的山林资源,包括珍贵的木材、药材、矿产以及狩猎场。这些资源是他们与汉人进行贸易以换取盐铁等必需品的资本。 在汉人城市与少数民族地区的交界地带,存在大量汉夷杂居的城镇。在这些地方,巴盟的影响力与独尊堡、川帮以及地方官府相互交织、碰撞。他们能在这里获得外界情报,进行贸易,也能在此地掀起骚乱,制造事端。 巴盟在隋末的四川,扮演着一个兼具稳定性与破坏性的双重角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内部,他们是维护少数民族利益的坚实屏障,其强大的武力使得任何一方包括独尊堡都不敢轻易对他们进行武力清剿。 对外部,他们是最大的变数。能否处理好与巴盟的关系,直接决定了成败。拉拢巴盟,则能获得一个强大的地头蛇盟友;激怒巴盟,则将在四川的群山密林中陷入无止境的游击战泥潭。 …………… 晨曦初露,岷江支流畔的羌寨已沉浸在喧嚣与忙碌之中。 这座名为“云上寨”的羌族聚居地,坐落于陡峭的山腰,背倚郁郁葱葱的龙门山脉,面朝蜿蜒如带的江水,层层叠叠的石砌碉房依山而建,宛如镶嵌在翠绿屏风上的灰色宝石。 最高处,正是“猴王”奉振家族世代居住的核心堡垒,一座由巨大青石垒砌、历经风雨侵蚀而更显雄浑的三层碉楼。 今日,这座平日里肃穆的碉楼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气氛。碉楼正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红色“寿”字剪纸,边缘装饰着象征吉祥的羊角纹和云纹。门廊两侧,插着数面绘有羌族守护神“天神木比塔”和白羊图腾的彩旗,在清晨的山风中猎猎作响。 院子中央架起了数口大锅,肥羊正被剥洗干净,投入翻滚的汤水中,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松枝燃烧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山寨。 身着盛装的羌民们穿梭往来,男人们头缠青布包头,身穿麻布或毪子长衫,外罩羊皮坎肩,女人们则色彩斑斓,绣满精美纹的围腰和飘带随着她们的走动而摇曳生姿,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孩童们在人群中嬉笑打闹,更添了几分鲜活生气。 寨子中央最大的广场上,早已摆开了数十张长条木桌,桌上铺着羌族特有的五彩织锦。广场四周立着几根雕刻着神秘图腾的木柱,柱顶悬挂着牛头和羊头骨,在晨光中泛着森白的光泽。 奉振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盛装,深蓝色的毪子长衫浆洗得笔挺,外套一件崭新的黑色羊皮坎肩,坎肩上用彩线绣着复杂纹,寓意福寿绵长。精瘦矮小的身形在盛装衬托下,多了几分一族之长的庄重。 今日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寨门处迎客,而是亲自在母亲索玛的房内外忙碌着,指挥族人摆放坐榻、香案和贡品,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以表达对母亲最深的敬意。 老母亲索玛已年过八旬,是寨子里最受尊敬的长者。她年轻时曾是部落里最出色的歌手和绣娘,如今已满头银丝,脸上布满岁月刻下的沟壑。她穿着女儿和儿媳们为她精心缝制的寿衣——一件深紫色为底,绣满五彩卉和福寿图案的长衫,头上戴着缀满银饰和绿松石的“一匹瓦”头帕,正端坐在自己房间正中的藤椅上,接受着族内晚辈们一波接一波的叩拜和祝福。 索玛微笑着用那双布满老茧、曾捻过无数丝线的手,轻轻抚摸着伏在膝前孙儿的头顶,嘴里喃喃着古老的羌语祝祷词。 “阿妈,” 奉振安排好外面的事务,快步走进房间,在母亲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干瘦的手:“都准备好了。川帮的范帮主一会儿就到,他是贵客,也是儿子今天要谈正事的朋友。” 索玛缓缓点头,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范帮主是贵客,莫要怠慢。你们谈正事要紧,不用时时顾着我这老婆子。” “阿妈放心,儿子晓得轻重。” 奉振笑了笑,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他既想给母亲一个风光体面的寿辰,也要借此难得的机会,与川帮推动那件关乎巴盟未来走向的大事。 巳时刚过,寨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与马蹄声。早有负责了望的族人飞奔来报:“帮主,川帮范帮主到了!” 奉振精神一振,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母亲道:“阿妈,我去迎客。” “快去吧。”索玛老人颔首。 奉振快步走出碉楼,来到寨门前的平台。只见一行十余人正牵着马匹,沿着蜿蜒陡峭的石阶走上来。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雄壮,犹如一座铁塔,正是川帮帮主“枪王”范卓。年约五旬,面色红润,额角宽广,鼻梁高挺,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烁,顾盼自雄。并未穿着正式的袍服,而是一身利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棕色皮甲,腰间束着宽厚的牛皮板带,更显肩宽背厚,步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实地深处,自有一股草莽豪雄的剽悍气势。 “范大哥!山路崎岖,远来辛苦!” 奉振脸上立刻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抱拳,用的完全是江湖平辈论交的礼节。 范卓亦是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震得旁边松枝上的露珠都簌簌落下:“奉振兄弟!老夫人八十大寿,天大的喜事!莫说这点山路,就是刀山火海,范某也得来讨杯寿酒喝!恭喜恭喜啊!” 两人把臂相见,显得极为亲热。 范卓身后,除了几名一看便是帮中精锐、眼神锐利的护卫外,他的侄子,“枪王”范长龙也赫然在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范长龙身材与其叔父相仿,同样高大健硕,但面容更显年轻俊朗,眉宇间锋芒毕露,透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背负一个长条形的青布包裹,里面显然是他的成名兵刃。他紧随范卓身后,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对奉振抱拳行礼:“晚辈范长龙,奉家叔之命,特来为老夫人拜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贤侄不必多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奉振笑着还礼,目光在范长龙身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赞赏,随即侧身摆手:“范大哥,范贤侄,还有诸位川帮的兄弟,快请进!酒宴早已备下,定要喝个痛快!” 奉振亲自引路,一行人穿过寨门,沿着石板铺就的主路向碉楼走去。沿途的羌民们纷纷驻足,向范卓等人投来好奇而的目光。 范卓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寨子的布局和防御工事,看到那些依险而建、互为犄角的碉楼和箭垛,以及羌民们精悍的身形和警惕的眼神,心中暗自点头,这“猴王”果然名不虚传,将自家寨子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进入碉楼院落,喧闹声和香气更是扑面而来。奉振并未直接将范卓引入喧闹的宴席场地,而是先引他们到了旁边一间较为僻静、布置雅致的侧厅。厅内燃着淡淡的檀香,墙上挂着羌族特色的“刷勒日”羊皮卷轴画,描绘着先祖迁徙和狩猎的故事。 “范大哥一路劳顿,先在此稍作歇息,喝口我们羌家的咂酒,解解乏。” 奉振招呼范卓和范长龙在铺着兽皮的木榻上坐下,亲自从火塘上的铜壶里倒出温热的咂酒,递给二人。这是一种用青稞、大麦、玉米等谷物发酵酿制的低度酒,用细竹管吸饮,风味独特。 范卓也不客气,接过竹管,吸了一大口,咂咂嘴道:“好酒!醇厚甘甜,比成都府里的那些所谓佳酿,更多了几分山野的豪气!” 奉振笑道:“范大哥喜欢就好。待会儿正席上,还有更好的陈年佳酿,定让大哥尽兴。” 寒暄几句,奉振话锋一转,神色略显郑重: “范大哥此次能拨冗前来,不仅是为家母贺寿,更是给我奉振,给我们巴盟天大的面子。近来,这巴蜀之地,可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啊。”(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4章 大唐双龙传(巴蜀联盟 下) 闻言,范卓放下竹管,红润的脸上笑容微敛,虎目看向奉振,他知道,正题要开始了。挥了挥手,范长龙会意,立刻起身,带着几名护卫退到厅外警戒,并将厅门虚掩上。 “奉振兄弟所言极是。” 范卓沉声道,声音压低了些:“李阀在关中势大,其触角已开始向蜀中延伸。独孤阀虽与李阀有隙,但实力大不如前,能否挡住李阀压力,犹未可知。更不用说,还有北边的薛举、李轨,东边的天道盟、杜伏威,个个虎视眈眈。我们巴蜀若不能拧成一股绳,只怕迟早要被这些饿狼分而食之。” 奉振精瘦的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范大哥看得透澈!独尊堡解堡主雄才大略,与岭南宋阀关系密切,自是稳坐钓鱼台。但我们这些扎根在本土的帮派部族,若不能自保,只怕将来连口汤都喝不上。川帮控制水陆商道,我巴盟扎根山林险要,我们两家,可谓是唇齿相依。”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不瞒范大哥,丝娜、角罗风大老、川牟寻风将,我们几个已经商议过多次。大家都认为,要想在这乱世中保住我们各自的根基和利益,川帮与巴盟必须更进一步,结成真正的攻守同盟,不仅仅是以前的默契和偶尔合作。” 范卓目光一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更进一步?奉振兄弟的意思是……?” “资源共享,情报互通,一方有难,另一方全力支援。” 奉振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比如,川帮的商队经过巴盟控制的山道、水路,巴盟确保其安全,并给予最优惠的通行税费。同样,巴盟需要盐铁、布匹等物资,川帮需优先、平价供应。若遇外部势力试图侵入我们任何一方的地盘,另一方需无条件出兵出人,共同御敌。甚至……在涉及巴蜀整体利益的大事上,我们要共同进退,发出同一个声音。” 范卓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奉振兄弟的提议,范某原则上赞同。川帮与巴盟合作,利大于弊。只是……细节还需斟酌。比如,这‘无条件出兵’……范围如何界定?若是你们与其他部族的小摩擦,我川帮也要倾巢而出吗?还有,共同进退……若事关独尊堡或者宋阀的态度,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奉振似乎早有准备,立刻答道:“范大哥考虑周详。这‘无条件’,自然是指应对李阀、或者其他意图吞并我们基业的外部大势力。内部的小争端,自有我们各自的规矩解决。至于独尊堡和宋阀……” 顿了顿,奉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解堡主与宋阀主是姻亲不假,但他们志向高远,盯着的是整个天下。只要我们不去触动他们在巴蜀的根本利益,并且能展现出足够稳定地方、抵御外侮的价值,他们乐见其成。我们要的,是在他们的棋局中,拥有更多自主的份量,而非完全沦为棋子。” 范卓眼中精光一闪,奉振这番话,可谓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川帮崛起于草莽,虽与独尊堡保持友好,但也一直警惕着不被其完全吞并。与巴盟结盟,确实能极大地增强川帮在巴蜀话语权,在面对独尊堡乃至外部势力时,腰杆能更硬几分。 “奉振兄弟果然快人快语,眼光独到。” 范卓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此事关系重大,非我一人可决,还需回帮中与诸位长老商议。但范某在此可以给兄弟一个准话,川帮绝对有诚意与巴盟缔结更紧密的盟约。具体条款,我们可以另寻时间,邀齐双方核心人物,细细敲定。” 奉振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笑容更盛:“有范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此事不急在一时,细水长流。今日首要之事,是家母寿辰,范大哥定要开怀畅饮!” “正当如此!”范卓哈哈大笑。 正事谈得有了初步眉目,两人都轻松不少。又闲聊了几句江湖轶事和巴蜀风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奉振便起身道:“范大哥,吉时已到,还请移步正厅,参加家母的寿礼。” “好!正要当面给老夫人磕头祝寿!” 范卓欣然应允。 两人走出侧厅,来到碉楼正厅。此时,正厅内已是人头攒动,寨中有头有脸的族老、奉振的家人均已到齐。 就在这时,寨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奉振抬眼望去,只见一队身着瑶族盛装的人马正缓缓走入寨门,为首的正是“美姬”丝娜。 今日的丝娜比平日更加明艳动人,身上穿着一件绣满五彩纹的瑶族衣裙,颈间戴着沉甸甸的银项圈,手腕上是层层叠叠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奉大哥,恭喜恭喜!” 丝娜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百灵鸟:“老夫人七十大寿,这是我们瑶寨的一点心意。” 她身后跟着的瑶族青年抬着几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瑶族特产的药材、织锦和银器。丝娜亲自捧上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株形态奇特的灵芝,色泽紫红,表面光滑如漆,一看就是难得的珍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丝娜盈盈一拜,姿态优雅:“这是我们在老林中偶然发现的血灵芝,据说有延年益寿之效,特献给老夫人。” 奉振连忙还礼,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丝娜妹子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代阿妈谢过了。” 丝娜笑着走到老夫人面前,又行了一个大礼:“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显然对丝娜很是喜爱,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丝娜乖巧地应答着,不时逗得老人开怀大笑。 奉振正要引丝娜入座,寨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这次来的是一队苗族队伍,为首的正是“大老”角罗风。 角罗风今日依然穿着深色的苗服,但那根象征权力的铁杖换成了雕刻更加精美的寿杖,杖头镶嵌着一块鸽卵大小的绿松石。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步伐依然稳健,身后跟着的苗族青年抬着各种礼物——成捆的珍贵木材、精美的苗绣、还有几笼罕见的山禽。 “奉兄弟,恭喜了。” 角罗风的声音低沉有力,与奉振行了一个独特的碰肩礼:“老夫人身体可好?” “托大老的福,阿妈身体硬朗着呢。” 奉振笑着回答,亲自引角罗风去看望母亲。 角罗风走到老夫人面前,郑重地行了一个苗家大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这是我从苗岭深处寻得的百年何首乌,已成人形,愿老夫人服后身康体健,福寿绵长。” 老夫人连连道谢,吩咐奉振务必好好招待。 两位首领的到来让寿宴的气氛更加热烈,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川牟寻虽然本人因巡视边境未到,但也派了手下得力干将送来厚礼。 奉振安排几人在主桌就座。正厅北面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天神木比塔”神像。神像前,设着一张铺着红布的香案,上面摆放着整只的烤全羊、各种山珍果品、以及咂酒等贡品。香案后方,老夫人被儿媳和孙女搀扶着,端坐在一张披着虎皮的大师椅上,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一位寨中德高望重的老祭司高喊一声:“吉时已到!寿星受礼——!” 顿时,厅内安静下来。 首先是由奉振带领全家儿孙,向母亲行三拜九叩大礼。奉振神情肃穆,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动作。接着,是寨中族老、各房头人依次上前叩拜祝寿。 轮到外客时,范卓当仁不让,第一个走上前去。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在早已备好的蒲团上跪下,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川帮范卓,恭祝老夫人福寿安康,松柏长青!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老夫人笑纳!” 身后自有川帮弟子抬上准备好的寿礼,除了常规的金银绸缎,还有几盒来自成都府的名贵药材和一套精美的瓷器,显得诚意十足。 索玛笑着连连点头,虚扶一下:“范帮主太客气了,快请起,快请起!老身当不起如此大礼。” 范卓起身后,丝娜、角罗雄、川牟寻的代表等也依次上前行礼祝寿。 寿礼结束后,盛大的寿宴正式开始。众人移步至院子中和旁边几个大厅,那里早已摆开了数十张长条木桌,桌上摆满了羌族特色的美味佳肴:大块的坨坨肉、香醇的咂酒、鲜美的烤鱼、各种山野菜菌、荞麦面饼……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奉振作为主人,自然是全场最忙碌的人。他穿梭于各桌之间,不断向宾客敬酒,尤其是重点陪同范卓、丝娜等贵客。 范卓也是豪爽之人,酒到杯干,与奉振、丝娜等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热烈。范长龙坐在叔父下首,虽然话不多,但举止得体,偶尔与邻座的角罗雄低声交谈几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更加热烈。 羌族青年男女开始围着院子中央巨大的篝火堆,跳起了欢快的“莎朗”舞。皮鼓和羌笛声激昂欢快,舞步矫健有力,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热情。 范卓看得津津有味,对奉振道:“早就听闻羌族歌舞别具一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成都府里的软绵绵的歌舞,更有味道!” 奉振笑道:“山野粗鄙之乐,能入范大哥法眼就好。来,我再敬大哥一杯,感谢范大哥远道而来,更感谢范大哥对联盟之事的支持!” “干!”范卓举杯一饮而尽。 宴席气氛正酣,篝火噼啪,羌歌嘹亮。 正当众人酒意微醺之际,奉振的亲信部下岩桑却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地穿过欢舞的人群,径直来到主桌正与范卓把臂言欢的奉振身旁。 岩桑俯身,在奉振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奉振脸上那因酒意和欢庆而泛起的红光,以及眼中洋溢的笑意,猛地一滞,随即迅速收敛,精瘦的身体有瞬间的紧绷,握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这细微的变化,如何能瞒过近在咫尺、同为老江湖的几人? 范卓那豪迈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虎目中的醉意已然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坐直,那股草莽霸主的沉稳气势自然流露,低声问道:“奉兄弟,何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丝娜就坐在邻桌,正与角罗风笑语盈盈,看似全心投入欢宴,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奉振神色那微不可察的变化,以及岩桑匆忙的身影,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脸上明媚的笑容未减,但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流转的光芒瞬间变得深邃而警惕,端着酒杯的纤纤玉指也微微停顿。 角罗风察觉到了席间气氛这突兀的凝滞,浓眉微蹙,放下了手中的羊腿,目光带着询问看向奉振和范卓。 奉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角大哥……寨外来了不速之客。” 顿了顿,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长安来使,为首者自称……李孝恭、长孙无忌。” “什么?!” 范卓差点失声惊呼,猛地扭头看向奉振。 李孝恭!李唐宗室,如今李渊称帝,此人地位尊崇,更是李唐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长孙无忌,虽年轻,却是李渊次子李世民的心腹谋臣,其妹更是李世民的妻子!这两个人,在李唐刚刚立国,天下未定之时,不在长安辅佐李渊,或是随军征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岷江之畔的羌寨?来给一个异族老妪贺寿? 丝娜脸上的明媚笑容也彻底收敛了,红唇微启,用只有身边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李孝恭…长孙无忌…李唐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还要长……” 目光流转,飞快地瞥了一眼范卓和奉振,显然在急速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局对巴盟、对川帮、乃至对整个巴蜀意味着什么。 角罗风直接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巴盟与外界汉人势力打交道,向来谨慎,更何况是代表着新兴且强势的李唐王朝的使者。 察觉几个首领的异状,主桌周围的气氛顿时一冷,欢快的羌歌、热烈的舞蹈、喧嚣的祝酒声,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 奉振心念电转,李唐使者选择他母亲寿辰、且川帮帮主范卓在场之时到来,绝非巧合!这是示威?是拉拢?还是别有图谋?看了一眼面露震惊和凝重之色的范卓,又瞥向冷静得可怕的丝娜,知道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 定了定神,对岩桑沉声吩咐道:“来的都是客,更何况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大开寨门,以礼相迎!请他们进来!” “是!”岩桑领命,快步离去。 奉振这才转向范卓等人:“范兄弟,事出突然。李唐使者此来,用意不明。但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更需小心应对。稍后,还需诸位一同见机行事。” 范卓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但眼神锐利如刀:“奉兄弟放心,范某晓得轻重。正好,也见识见识这长安来的贵人,是何等人物!” 丝娜轻轻整理了一下鬓角,脸上重新浮现出明媚的笑容:“盟主放心,丝娜知道该怎么做。”(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5章 大唐双龙传(不速之客 上) 不多时,在岩桑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自动分开、面带好奇与敬畏的人群,缓缓走向主桌。 为首两人,气质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 左边一人,年约二十七八,身材挺拔,面容俊朗,虽穿着看似普通的青色锦袍,但步履沉稳,顾盼之间自有龙章凤姿,一股久居人上的贵气与军旅磨砺出的英武之气浑然一体。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目光扫过全场,既不显倨傲,也不失威严,正是李唐宗室名将,如今被封为左光禄大夫、山南道招慰大使的李孝恭。 右边一人,则显得更为年轻些,约莫二十三四,面容清雅,三缕短须,眼神明亮而深邃,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睿智。穿着一袭月白色儒衫,头戴方巾,举止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宛如游学士子,但眉宇间那份隐隐的自信与干练,却让人不敢小觑。他便是李世民的心腹,长孙氏的代表,长孙无忌。 两人身后跟着数名随从,虽作寻常护卫打扮,但个个眼神精悍,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沉默地拱卫着两位核心人物。 李孝恭与长孙无忌的出现,让原本就因得知他们身份而气氛凝滞的主桌区域,更添了几分压抑。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或疑,或警惕或好奇,都聚焦在这两位不速之客身上。 李孝恭目光扫过主桌,在奉振、范卓、丝娜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今日的寿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弄得有些茫然的老夫人身上。脸上笑容加深,率先拱手,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在下李孝恭,携友长孙无忌,自长安而来。闻得老夫人八十大寿,特备薄礼,前来恭贺!祝老夫人福寿绵长,身体康健!冒昧打扰,还望老夫人与奉振首领,以及诸位豪杰,勿要见怪!” 说着,他身后一名随从捧上一个精美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株品相极佳、须发俱全的老山参,以及一卷用金线捆扎的佛经。这份礼物,既显贵重,又不失雅致,更暗含了对长者健康和精神慰藉的祝福,可谓用心。 长孙无忌亦随之拱手,姿态优雅,言辞恳切:“晚辈长孙无忌,恭祝老夫人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他的声音温和,目光清彻,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奉振起身还礼:“原来是长安李公子、长孙先生大驾光临!二位贵人远道而来,为我这山野老母祝寿,奉振……感激不尽!只是寨子鄙陋,恐招待不周,快请入座!”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身旁的范卓。 范卓也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山,并未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虎目,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李孝恭和长孙无忌,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李孝恭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凝重的气氛和范卓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范卓,竟似早已料到他会在此一般,从容拱手道:“这位气度不凡的兄台,想必就是名震巴蜀水陆的川帮范卓,范帮主吧?孝恭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言一出,范卓瞳孔微缩,心中更是凛然。李唐对自己的行踪,竟然掌握得如此清楚!他深吸一口气,抱拳回礼,声音洪亮却带着明显的疏离:“范某一介草莽,当不起李公子‘久仰’。二位远来是客,请坐。” 丝娜此刻也袅袅起身,脸上绽放出明媚又带着一丝神秘魅惑的笑容,娇声道:“哎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长安城的贵人都吹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真是让咱们这小寨子蓬荜生辉呢。妾身丝娜,见过李公子,长孙先生。” 角罗风也按捺住性子,跟着起身,生硬地抱了抱拳,算是见礼。 李孝恭和长孙无忌从容入座,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紧张气氛。 宴会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紧绷的诡异气氛中终于接近尾声。 篝火的余烬仍在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酒肉残留的香气与一种无形的压力。宾客们陆续散去,羌民们收拾着残局,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栋核心碉楼,心中揣测着长安来客的意图,以及这将给云上寨、给巴盟带来怎样的变数。 奉振面色沉静,眼中却毫无醉意。先是恭敬地安抚了有些倦意、但显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母亲,嘱咐妻女好生照料。随后,目光扫过范卓几人,最后落在李孝恭与长孙无忌身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角大哥,丝娜妹子,范兄弟,还有李公子,长孙先生,夜已深,外面嘈杂,不如我们移步内室,饮杯清茶,醒醒酒,也好……静静说话。” 众人心知肚明,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范卓浓眉一挑,率先起身,沉声道:“正合我意。” 他倒要听听,这李唐使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丝娜嫣然一笑,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裾,眼眸流转,瞥过李孝恭二人:“奉大哥安排便是。” 角罗风默默点头,紧跟其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李孝恭含笑拱手:“客随主便,奉振首领请。” “请!” 长孙无忌亦是微微欠身,风度翩翩。 奉振引着几人穿过碉楼内一条略显昏暗、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石廊。 石廊壁上每隔一段便插着一支松明火把,跳动的火焰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粗糙不平的石壁上,宛如幢幢鬼影,更添几分隐秘与肃杀。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清晰可闻,却无人言语。 石廊尽头,是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门,但若细看,便能发现门轴和锁扣都包着厚铁,坚固异常。 奉振取出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钥匙,插入锁孔,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咔哒”声,木门向内开启,露出里面更为隐秘的密室。 室内空间比外面的侧厅更为狭小,四壁皆是未经打磨的粗粝青石,常年浸润着山间的湿气,摸上去一片冰凉。墙上几乎没有装饰,只悬挂着几张硝制好的黑熊皮和一张完整的狼皮,彰显着主人的勇武。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墙壁上那张巨大的、由数张羊皮拼接而成的巴蜀及周边地形图。地图绘制得不算精致,但山川河流、主要城关、部族聚居点都标注得颇为清晰,一些关键位置甚至还插着不同颜色的小旗,显然时常被研究。 中央一张厚重的长条木桌,桌面上有着深深的本色木纹和经年累月使用留下的痕迹,周围摆放着数张带有靠背的硬木椅,样式古朴结实。 桌中央,一盏巨大的牛油灯正在燃烧,粗大的灯芯吐出昏黄而温暖的光焰,勉强驱散了石室的阴冷,也将围桌而坐的几张神色各异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奉振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精瘦的身躯在宽大的椅子里显得有些空荡,但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扫视众人时,却自然流露出一族之长的权威。他的左手边,依次是“大老”角罗风和范卓。角罗风将那根沉重的手杖靠在手边,高大的身躯坐得笔直,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如同覆了一层薄霜,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老僧入定,只有偶尔开阖的眼睑下,那深邃的目光掠过地图和李孝恭二人时,才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范卓魁梧的身躯将椅子填得满满当当,双臂抱胸,浓眉紧锁,红润的脸上没了宴席时的豪迈,只剩下沉凝如水,一双虎目时而看向地图,时而瞥向对面的不速之客。 奉振的右手边是“美姬”丝娜,她似乎丝毫不受这凝重气氛的影响,优雅地落座,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调整了一下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银镯,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难以捉摸的光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则被奉振安排在了客位,正对着他,也正对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地图。这个位置,既显示了礼遇,也便于主人观察他们最细微的反应。 岩桑最后一个进来,默不作声地为众人面前的陶碗斟上温热的咂酒,然后对奉振微微点头,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木门再次合拢,将内外彻底隔绝。 众人落座,短暂的沉默在室内弥漫,压过了牛油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方才宴席上那虚伪的热络、刻意的寒暄已然褪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奉振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李孝恭与长孙无忌:“李公子,长孙先生,二位贵人远道而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给家母祝寿,品尝我羌寨的咂酒坨坨肉。此地再无六耳,有何指教,但讲无妨。” 李孝恭闻言,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并未直接回答奉振的话,而是优雅地端起面前的陶碗,轻轻嗅了一下咂酒的香气,随后目光投向墙上那张巨大的羊皮地图,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点: “奉振首领快人快语,孝恭佩服。既然如此,在下便僭越,直言不讳了。” 他手指稳健地落在代表关中长安的那个标记上:“今日天下大势,分崩离析,群雄逐鹿,想必在座诸位豪杰,比远在长安的孝恭,更为关切,感触也更深。” “我李唐顺应天命,于长安定鼎,家父受禅登基,革除隋弊,志在扫平群雄,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太平盛世。” 李孝恭手指开始缓缓移动,划过黄河,掠过战火纷飞的中原,指向混乱的江淮、江南,最终,凝重地悬停在了南方大片区域。那里,被用一种醒目的、仿佛带着血色的朱砂,粗略地勾勒出一个庞大而令人不安的轮廓。 “然,如今天下未定,豺狼虎豹,环伺四周。窦建德盘踞河北,王世充窃据洛阳,皆是心腹之患,然其势犹可察,其力犹可测。” 李孝恭的语气在这里刻意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在座几人的脸庞,变得无比锐利,声音也沉凝了几分:“而南方……近日骤然崛起之‘天道盟’,其势之猛,其焰之炽,想必诸位身处巴蜀,已有所闻,甚至……已感其迫人寒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提到“天道盟”这三个字,密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又猛地灌入了铅块,沉重得让人呼吸都为之困难。 角罗风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布满老茧、稳如磐石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靠在身旁的铁杖,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隆起。 范卓抱胸的双臂放了下来,撑在桌面上,魁梧的身躯前倾,浓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结,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刺目的朱砂区域,眼神复杂无比,既有忌惮,又有一丝不愿承认的凛然。 就连一直姿态慵懒的丝娜,缠绕发丝的指尖也停顿了下来,那双媚意横生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身体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个更便于倾听和思考的姿态。 长孙无忌适时接口,声音温和,如同潺潺流水,却带着一种剖析事实的冷静:“李兄所言,绝非危言耸听。据我等多方探查,这天道上盟主‘无名’,神秘莫测,无人知其根底,却手段通天,有鬼神不测之机。” “其一,收岭南宋缺。”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岭位置:“‘天刀’锋芒,冠绝南方,宋阀根基,盘根错节。得宋缺,不仅得一绝世宗师,更得整个岭南之地,以及宋阀积累数代的人脉、财富与私兵!” “其二,纳飞马牧场。天下良驹,半数出于此。掌控飞马牧场,便等于掌控了组建强大骑兵的命脉!其意义,不言而喻!” “其三,” 长孙无忌的声音在这里刻意压低:“更匪夷所思者,连阴葵派这等传承数百年的魔门巨擘,宗主祝玉妍及其传人绾绾,亦为其所收服……阴葵派潜踪匿迹,诡秘难测,于暗处能发挥的力量,有时更胜十万雄兵!” 目光扫视众人,语气凝重:“如今,其麾下势力,已非星星之火,而是悄然鲸吞,已成燎原之势,囊括大半个南方!” “巴陵、岭南、江陵、竟陵、襄阳——!” 每报出一个地名,他的语气就加重一分:“这五大重镇,无一不是控扼长江中上游,连通南北的战略要冲!如今皆已落入天道盟之手!其兵锋之盛,进展之速,用兵之诡,实乃孝恭与无忌生平罕见!更兼其能整合宋阀之精兵、飞马牧场之铁骑、阴葵派之诡秘手段于一炉,其实力之深之厚,已非寻常割据势力可比,已成席卷南方,鲸吞天下之势!” 李孝恭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置于下颌,目光如炬,直视奉振、角罗风和范卓这三股巴蜀本土势力的代表:“诸位首领,巴蜀之地,北有秦岭天险,东有长江三峡门户,西接高原,南邻瘴疠,看似偏安一隅,高枕无忧。……然,诸位可曾想过,当天道盟消化了荆襄、稳固了岭南,将其庞大的战争机器完全启动之后,其贪婪的目光,下一步会毫不犹豫地投向何方?”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四川盆地的那片富饶区域,声音陡然拔高:“西进巴蜀,顺理成章!且是势在必行!届时,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便是其北上争霸最完美的粮仓与兵源!诸位以为,凭借独尊堡一家之力,或川帮、巴盟各自为战,乃至如今我等之间尚显松散的联盟,能抵挡住整合了南方大半力量、士气如虹、手段层出不穷的天道盟兵锋吗?”(本章完) 喜欢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请大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6章 大唐双龙传(不速之客 下) 顿了顿,李孝恭环视众人,语气沉痛,带着一种“我为诸君忧”的恳切: “唇亡齿寒!此乃千古不易之理!一旦三峡被其牢牢控扼,江陵之军便可溯江西进,直逼巴东;岭南宋阀之兵则可北上施压,威胁蜀南;襄阳之卒更能沿汉水南下,窥视汉中!届时,巴蜀将三面受敌,腹背皆险,成为孤悬于外的绝地!” “独尊堡解堡主与宋阀主虽有姻亲之约,但宋缺已赫然投入天道盟麾下,此层关系,在阵营对立之下,还能否依仗?川帮纵横长江支流,水道网络发达,可能挡住对方整合了宋阀水师、或许还有阴葵派水下奇术的强大水军?巴盟扎根山林,熟悉险要,但在对方绝对的实力碾压和诡秘莫测的阴葵手段面前,诸位世代居住的家园,又能支撑几时?族人又要付出多少鲜血的代价?” 这一连串缜密而犀利的分析,一记又一记,重重地敲击在奉振、角罗风和范卓的心头。 李孝恭与长孙无忌,这一刚一柔,一明一暗,一唱一和,将巴蜀即将面临的、来自南方的巨大威胁,血淋淋地剖析开来,摆在众人面前,不容回避,不容忽视。他们不仅指出了威胁的存在,更点明了各方可能遭遇的具体困境,直击要害。 密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角罗风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丝,他缓缓闭上眼睛,如同石雕,惟有微微颤动的花白眉毛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范卓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放在桌上的大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显然李孝恭关于川帮水道可能被击破的言论,深深刺痛了他。奉振精瘦的脸庞上肌肉紧绷,那双猴精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朱砂色,仿佛要将其看穿,额角甚至有细微的汗珠在灯下反光。 然而,就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沉默中,一声清脆而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娇笑,却突兀地响起,如同利刃划破了凝固的帷幕。 “噗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丝娜以手掩唇,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 丝娜放下纤手,露出一张明媚不可方物的脸庞,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好奇,目光直直地看向面色微僵的李孝恭和眼神深邃的长孙无忌,红唇轻启,声音软糯甜腻,但问出的问题,却直刺对方最核心的逻辑: “李公子,长孙先生,你们把那天道盟说得如此厉害,简直是天兵天将下凡呢~~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连宋缺老爷子那样的人物,祝玉妍宗主那般的高手,都心甘情愿地臣服……听起来,简直像是天命所归,不可阻挡呢。” 丝娜拖长了尾音,美眸流转,在李孝恭那勉强维持的笑容和长孙无忌骤然凝聚的目光上停留了片刻,才笑吟吟道: “既然如此,我们巴蜀地小人稀,兵微将寡,好像横看竖看,怎么也打不过人家呀。那为什么……我们不干脆识时务一点,直接去投了那天道盟好了?何必非要跟着你们李阀,去跟那么厉害的对手打生打死呢?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自寻死路吗?李公子,长孙先生,你们都是聪明人,见识广博……你们说,小女子想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此言一出,角罗风猛地睁开双眼,精光爆射,首次毫不掩饰地看向丝娜,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激赏,随即又迅速恢复了深沉。 范卓豁然转头看向丝娜,脸上满是愕然,随即瞳孔中爆发出醒悟的光芒,显然,丝娜这个问题,劈开了李孝恭二人精心营造的威胁阴云,问出了他心中盘旋已久却未能说出口的最大疑虑! 奉振精瘦的脸上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眼中精光爆闪,死死盯住李孝恭和长孙无忌,整个身体的姿态都变成了前倾的压迫,等待他们如何回答。 丝娜这个问题,直接撕开了李孝恭话语中隐含的“抵抗是唯一生路”的逻辑,用一个最简单直接的“趋利避害”原则,将了一个致命的军!是啊,如果敌人真的强大到不可战胜,那为什么不选择加入强者,反而要为你李唐火中取栗,去当抵挡强敌的炮灰?这完全不符合乱世求存的根本法则! 李孝恭脸上的从容笑容瞬间僵硬,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一直以美艳娇媚形象示人的瑶族首领,言辞竟如此犀利,心思竟如此敏锐,一击便命中了他们话语体系中最脆弱的环节! “呃……” 李孝恭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平日里在千军万马前也能挥洒自如的宗室名将,此刻竟一时语塞。 关键时刻,长孙无忌再次展现了他过人的急智与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脸上不见丝毫被戳破心机的慌乱,反而在最初的惊愕之后,露出一丝真诚的、带着赞赏意味的笑容,甚至轻轻抚掌,仿佛为丝娜的机敏喝彩: “妙!妙啊!丝娜首领果然心思玲珑,慧眼如炬!此问真乃一针见血,直指核心!问得好!” 他这反常的赞赏,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微微一滞。奉振、角罗风、范卓,甚至包括丝娜本人,都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长孙无忌从容不迫地看向丝娜,目光坦诚,随即环视奉振、角罗风和范卓,缓缓道:“丝娜首领所言,看似有理。趋利避害,实乃人之常情,更是乱世生存之不二法门。若那天道盟真乃仁德之主,天命所归,内部和谐,前途光明,那么,投之亦不失为一条明路,无忌亦会劝诸位慎重考虑。” 话锋陡然一转,长孙无忌语气变得深沉:“然,诸位可曾细思,那天道盟,究竟是何等样的势力?其盟主‘无名’,至今无人知其来历根底,是人是鬼犹未可知!行事风格,更是诡谲难测,忽而雷霆万钧,忽而潜踪匿迹,全无脉络可循。其麾下,更是鱼龙混杂,光怪陆离!既有宋阀这等传承数百年的高门望族,亦有阴葵派这等行事乖张、视道德如无物的魔门巨擘!诸位试想,这等截然不同,甚至理念相悖的势力,为何能如此快速地被强行整合在一起?”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质疑:“其崛起之速,宛如流星划空,固然炫目,然根基何在?民心何附?其用兵之狠,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可曾听闻其有半分休养生息、安抚地方之举?其整合手段,若非酷烈强权,焉能使宋缺、祝玉妍这等心高气傲之辈俯首?此等势力,如同凭借强力糅合的无根之萍,内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宋阀与阴葵派,可能真心合作?飞马牧场甘心只做马夫?一旦遭遇挫折,或那神秘莫测的‘无名’稍有闪失,抑或是其内部利益分配不均,这看似强大的联盟,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分崩离析!届时,依附其上者,必将随之坠入万丈深渊,成为其崩塌的殉葬!” 长孙无忌目光灼灼,猛地站起身,不再看地图,而是直面众人,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煌煌正气: “反观我李唐!乃陇西贵胄,世代簪缨,受禅于隋,名正言顺,乃天下公认之正统!治下关中,百姓渐安,法度初立,根基深厚,绝非骤起之暴发户可比!更有世民兄长方率百战雄师,纵横中原,败薛举,破刘武周,兵锋之盛,天下瞩目!此乃煌煌大势,如日方升,绝非那天道盟般诡异莫测,朝不保夕!” 他再次指向地图:“且说眼前利害,丝娜首领的问题,正在于此!巴蜀若投天道盟,不过是其北上中原、与李唐争霸路上的一枚棋子,一块跳板!甚至是其用来消耗我李唐兵力的炮灰!届时,巴蜀之粮草、之兵马、之财富,必将被其源源不断抽调,以充其无限膨胀之野心!诸位手中之权柄,部族之世代利益,可能保全?只怕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而若与我李唐结盟则不然!” 李孝恭终于从刚才的窘迫中彻底恢复过来,紧接着长孙无忌的话音豁然起身,目光恳切而真诚地扫过奉振、角罗风和范卓:“我李唐欲定天下,必先稳定四方,尤其是巴蜀这等至关重要的后方!巴蜀若与我结盟,非但无需担心被吞并、被盘剥,反而可得到我李唐全力的支持,共御南方之强敌!我李唐可提供巴蜀急需的盐铁、布匹、乃至精良军械之援助!可派遣能吏干员,助诸位梳理内政,稳固根基!届时,巴蜀并非李唐之附庸,而是平等的盟友!是携手并进的兄弟!共御强敌,共享太平!” 长孙无忌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诸位豪杰!巴蜀是诸位的巴蜀!是选择依附一个来历不明、内部倾轧、视尔等为肥肉与炮灰、朝不保夕的暴发势力,还是选择一个名正言顺、根基深厚、愿与诸位平等结盟、共御外侮、共享太平的正统王朝?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安危祸福,难道……还不清楚吗?!” 密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寂静。 丝娜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垂眸不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纤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动着复杂的图案,显然心神正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李孝恭二人这番激烈反驳中的虚实利弊。 角罗风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如同深潭,看向情绪激昂的李孝恭和智珠在握的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李公子,长孙先生,口才了得,心思缜密,分析得也……不无道理。” 顿了顿,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但,空口无凭。乱世之中,承诺最是轻飘。” 范卓也点点头,沉声开口:“不错!角罗风大老所言极是!结盟非同儿戏,关乎我川帮数万弟兄的身家性命,关乎巴蜀千万百姓的未来!李唐的诚意,如何体现?方才所说的盐铁、军械援助,具体几何?何时能到?派员协助,权限如何界定?这些,都不是几句话就能定下的!” 奉振目光闪动,在李孝恭、长孙无忌、角罗风、范卓和丝娜脸上逐一掠过,最后定格在李孝恭脸上: “二位所言,无论是警示,还是承诺,奉振都记下了,也必会慎重考量。但此事,关系巴蜀全局,非我奉振一人,亦非我巴盟一家可决。需与独尊堡解堡主,以及范大哥,乃至各方势力,共同商议。今日,天色已晚,且信息量巨大,暂且到此吧。” 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尽人事”的坦然。 他们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种子已经播下,剩下的,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实际行动和筹码来浇灌。 两人齐齐拱手,姿态放得很低:“理当如此!奉振首领考虑周详。我等会在成都盘桓数日,静候诸位佳音。若有任何需求,随时可至驿馆相寻。” 就在话音落下,李孝恭与长孙无忌拱手还礼,密室中气氛微妙,众人各怀心思之际。 本由岩桑从外闩上的厚重木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推开,未发出一丝一毫的摩擦声响。 门外石廊的黑暗与室内牛油灯的光晕交织处,两道人影悄然伫立。 一声轻笑声先于人影传入众人耳中,那声音清朗温润,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仿佛说话者就在身侧: “哦?本座倒是不知道,天道盟何时成了‘倒行逆施’、‘内部倾轧’、‘朝不保夕’的暴发势力了?李将军,长孙先生,背后论人是非,非君子所为啊。不如,你们仔细与本座说说,若我天道盟真有此等行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以及那违背常理自动开启的木门,让密室中所有人,包括李孝恭、长孙无忌在内,浑身剧震,骇然变色! 奉振、角罗风、范卓、丝娜瞬间起身,目光如电射向门口,脸上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岩桑明明守在外面,此人如何能无声无息穿过守卫,到达这最核心的密室?光是这份潜行匿踪的功夫,就已堪称恐怖! 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刹那便已猛然回头,周身气机下意识提起,随行的几名伪装成护卫的高手更是瞬间移位,隐隐结成阵势,护在二人身前,眼神惊疑不定地望向黑暗处。(本章完) 第1027章 大唐双龙传(华夏一家 上) 在所有人如临大敌的目光注视下,两道人影缓缓自黑暗中步入光明。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色布衫,腰间随意束着一条同色丝绦,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半点佩饰,朴素得与这凝重隐秘的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当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只见来人面如冠玉,肤质莹润,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五官俊朗得近乎完美,一双眸子尤其引人注目,漆黑深邃,宛若寒夜星辰,又似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彻人心。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态从容闲适,宛如踏春游园的贵公子,信步走入自家后院。 但偏偏就是这份过份的年轻、过分的俊美、过分的从容,与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以及无形中散发出的、仿佛与周围天地呼吸融为一体的磅礴气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而又无比和谐的魅力,让人望之心折,又心生凛然。 而听他话语,显然便是那神秘莫测,令李孝恭与长孙无忌都忌惮无比,方才还在被激烈讨论的焦点——天道盟主,无名!而那无名的身侧稍后半步之处,跟着一位足以让任何人眼前一亮,同时又脊背生寒的女子。 一身红衣似火,裁剪得体,将曼妙起伏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肌肤莹白如玉,在红衣映衬下更显夺目。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赤裸的玉足,纤巧秀美,玲珑剔透,仿佛白玉雕琢的艺术品,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踩在冰凉粗糙的石板地上,点尘不染,行动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魅惑与不羁。 往上看去,一张俏脸明媚绝伦,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顾盼之际,仿佛能勾魂摄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天真与邪气交织的狡黠笑容。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红绫随意束起,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颊边,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手中把玩着一条近丈长的红绫,柔软的绫缎在她指尖缠绕飞舞,仿佛拥有生命。观其形象,几人瞬间明了,此女正是阴葵派当代传人,妖女绾绾! 此刻的绾绾,周身隐隐流动着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气场,天魔功十七层境界虽未全力运转,但那源于灵魂深处的魅惑与隐隐带来的压迫感,已让在场武功稍弱者感到呼吸不畅。那双勾魂美眸,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冷意,扫过李孝恭、长孙无忌以及他们身前那些如临大敌的护卫,最终落在易华伟身上时,却瞬间化为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温顺。 易华伟与绾绾的出现,如同两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李孝恭脸色骤变,方才的从容镇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凝重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双目死死盯着易华伟那年轻得过分的面容。 长孙无忌瞳孔紧缩,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他们之前所有的分析、游说,在此刻正主现身的情况下,都可能被彻底推翻!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威慑! 奉振、角罗风、范卓、丝娜四人更是心中翻江倒海。他们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位搅动南方风云的神秘盟主,其人之年轻,气度之非凡,远超他们想象! 而绾绾的存在,更是直接印证了长孙无忌方才关于阴葵派已归附天道盟的言论,甚至,看绾绾对易华伟的态度,其归附程度,恐怕比长孙无忌描述的还要彻底! 密室之内,空气仿佛彻底凝固,牛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众人脸上惊骇、凝重、猜疑、戒备种种复杂神情映照得纤毫毕现。 易华伟目光平静,宛如春风拂过湖面,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脸色难看的李孝恭与长孙无忌身上,再次微微一笑: “方才,二位似乎对天道盟颇多‘见解’。现在,本座人就在这里,洗耳恭听。请——” 一个“请”字,云淡风轻,却重若千钧,压得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几乎喘不过气来。 密室之中,时间仿佛凝滞。 易华伟那一声温和的“请”字,如同无形枷锁,牢牢套在了李孝恭与长孙无忌的喉舌之上,两人面色变幻,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方才背后剖析、指点江山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悸与难堪。 李孝恭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他身为李唐宗室名将,经历战阵无数,自有一股傲气,此刻被易华伟如此轻描淡写地逼问,羞愤交加,但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其危险程度远超他之前面对过的任何敌人。他试图组织语言反驳,却发现任何在背后可以侃侃而谈的“分析”,在此刻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长孙无忌心思更为缜密,惊骇过后,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任何辩解或继续攻击都毫无意义,反而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落了下乘。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还算镇定的笑容,拱手道:“原来是盟主当面,失敬。方才之言,乃是在下与李兄基于现有情报,对天下大势的一些粗浅判断,若有失当之处,还望盟主海涵。毕竟,盟主与天道盟崛起之速,行事之秘,确实令人……难以揣度。” 这话看似道歉,实则依旧隐含机锋,点出天道盟的“神秘”与“难以揣度”,试图在奉振等人心中留下疑虑的种子。 易华伟闻言,轻轻一笑,那笑声清澈,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让长孙无忌心头一凛。 “难以揣度?” 易华伟摇了摇头,目光掠过李孝恭,又回到长孙无忌脸上:“非是难以揣度,而是你们……或者说你们背后的李阀,眼界仍局限于这中原一隅的争霸,所思所想,无非是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甚至…不惜引狼入室。” 易华伟缓步向前,明明步履轻缓,却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节拍上,那无形的压力让李孝恭身后的几名护卫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浑身肌肉紧绷。 绾绾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赤足点地,无声无息,唯有手中红绫无风自动,宛如灵蛇摇曳,一双美眸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扫过那些紧张无比的护卫。 易华伟在李孝恭和长孙无忌面前三尺处站定,看着李孝恭,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李孝恭,回去告诉李渊,也告诉李世民。这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本座所求,非为一己之私欲,也非简单的改朝换代。” 易华伟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若李阀有魄力,有担当,能结束这乱世,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本座未必不能容你李家存在。你们堂堂正正,与我天道盟在沙场之上,各凭手段,一决高下,即便你李家败了,我亦可承诺,留李氏一条生路,许你们做个富家翁,保全宗庙香火。” 此言一出,奉振、角罗风等人无不骇然变色。这是何等的自信与气魄?竟敢直言留给争霸对手一条生路?这已非简单的狂傲,而是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信心! 然而,易华伟接下来的话,却让室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森寒的杀意弥漫开来: “但是——!” 易华伟目光陡然锐利如剑,直刺李孝恭心神:“若李阀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华夏血脉,企图勾结突厥、吐谷浑等外族铁骑,引其入寇中原,借其力以戕害同胞,荼毒生灵……那么,” 易华伟声音不高,却字字如万钧雷霆:“本座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天下之大,将再无李阀容身之处!届时,勿谓言之不预也!本座会亲自出手,将一切勾结外虏者,连根拔起,寸草不留!” “勾结外族”四字,狠狠刺入了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心中最隐秘、也最敏感的角落!李阀内部确实有过借助突厥力量牵制刘武周、窦建德,甚至在未来可能对抗强大敌人的讨论,虽未最终定策,但确有其事!此刻被易华伟一言点破,两人如何不惊?如何不惧?仿佛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被瞬间照亮,无所遁形! 李孝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又惊又怒,手指易华伟:“你…你血口喷人!!” 他身后一名护卫,显然是心腹死士,见主公受辱,又感受到易华伟那如同实质的杀意,再也按捺不住,暴喝一声:“狂妄!安敢辱我主上!!” 身形猛地前窜,腰间横刀出鞘,化作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劈易华伟面门!这一刀势大力沉,迅若闪电,显然已是全力出手,欲将易华伟立毙刀下!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护卫也默契地左右夹击,一人使短戟横扫下盘,一人抖手射出三枚透骨钉,直取易华伟胸腹要害!配合无间,杀招迭出,瞬间封死了易华伟所有闪避空间! “小心!” 奉振忍不住惊呼出声,范卓也下意识踏前一步,角罗风握紧了铁杖,丝娜美眸中精光一闪。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围攻,易华伟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仿佛袭来的并非利刃暗器,而是拂面清风。 就在刀光即将临体,暗器破空而至的刹那—— “哼!不知死活!” 一声娇叱响起,带着几分不屑与冷冽,那一抹一直静立旁观的红色倩影,动了! 绾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丈许红绫已然化作一道流动的赤色闪电!红绫的一端精准无比地缠住了劈向易华伟面门的横刀刀背,看似柔软无力,那护卫却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横刀竟被那红绫带着不由自主地偏向一旁,“铛”地一声,与旁边扫来的短戟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绾绾玉手轻挥,红绫另一端如同拥有灵性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轻柔地拂过那三枚激射而来的透骨钉。那足以穿金裂石的透骨钉,被红绫轻轻一拂,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去势顿消,叮叮当当掉落在地。 绾绾眸中紫芒一闪,天魔气场瞬间发动,那三名出手的护卫只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无比,仿佛陷入泥沼,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体内真气更是隐隐有失控反噬的迹象! “扰盟主清静,当诛!” 冰冷的话语自绾绾红唇中吐出,她手腕一抖,那缠绕在横刀上的红绫猛然绷直,一股精纯浩瀚、诡异绝伦的天魔内力如同怒潮般沿着红绫汹涌而去! “噗——!” 那名持刀护卫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躯剧烈一震,眼耳口鼻中瞬间渗出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软软滑落,已然气绝身亡! 使短戟和发暗器的两名护卫亦被这股磅礴的气劲余波扫中,如遭雷击,鲜血狂喷,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萎顿在地,眼见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电光火石之间,三名身手不凡的李阀精锐护卫,竟被绾绾轻描淡写,以一缕红绫瞬间毙杀! 整个密室,死寂一片! 唯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那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弥漫。 绾绾翩然收绫,那夺命的红绫重新温顺地缠绕在她臂间,看都未看那三具尸体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赤足轻移,重新回到易华伟身后半步之处,姿态慵懒,笑靥如花,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她毫无关系。 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孝恭和长孙无忌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们知道绾绾是阴葵派传人,武功高强,却万万没想到,其实力竟已恐怖至此!那可是三名经历过沙场搏杀、内力不俗的好手,在她面前竟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那无名甚至……连手指都未曾动过一下! 奉振、角罗风、范卓、丝娜四人亦是心头狂震,背脊发寒。他们自忖武功不弱,但也绝无可能像绾绾这般,如此轻描淡写地瞬杀三名好手!这魔女的实力,恐怕已臻至宗师之境!而能让如此恐怖的魔女甘心追随,恭敬侍立的易华伟,其实力又该是何等深不可测?! 他们之前对天道盟实力的评估,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易华伟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尸体,又看向面无人色的李孝恭和长孙无忌,淡淡道:“看来,李阀的护卫,火气大了些,也……弱了些。” 挥了挥手:“带着他们,走吧。记住我今日之言,一字不漏,转告李渊与李世民。是战是和,是生路还是绝路,在你李阀一念之间。”(本章完) 第1028章 大唐双龙传(华夏一家 下) 李孝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巨大的屈辱感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但他深知,此刻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咬出血来,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深深看了易华伟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惊惧,有忌惮。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李孝恭,示意剩下那名未被波及的护卫抬起同伴的尸体,三人踉蹡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血色密室。 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内外。 密室中,只剩下易华伟、绾绾,以及心神剧震的四位巴蜀首领。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重,牛油灯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将易华伟挺拔的身影在石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易华伟缓缓转身,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奉振、角罗风、范卓,以及美眸中异彩连连、心思难测的丝娜。 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温和的笑容,与方才那言出法随、定人生死的威严判若两人。 “好了,聒噪的客人已经送走。” 易华伟声音温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关于巴蜀的未来,关于……诸位的前程。” 易华伟目光清澈而坦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但地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奉振四人,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拥有着何等可怕的实力。 奉振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与角罗风、范卓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丝娜轻轻抚了抚有些散乱的发鬓,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率先开口,声音依旧软糯,却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郑重: “还请盟主……指教。” 易华伟仿佛未曾察觉那凝固的空气与残留的杀意,缓步走向那张厚重的长条木桌,目光扫过墙上那张巨大的羊皮地图,在代表巴蜀的盆地区域略作停留,随即自然地在那张原本属于客位,此刻却仿佛成了主导位置的硬木椅上坐了下来。 姿态闲适,如同回到了自家书房。 绾绾赤足轻移,无声地侍立在他身侧偏后的位置,手中红绫低垂,眼观鼻,鼻观心,方才那瞬杀三人的惊天煞气已然收敛无踪,但她安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威慑。她那明媚的目光偶尔流转,掠过奉振四人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让四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奉振、角罗风、范卓、丝娜四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的敬畏。 几人重新落座,姿态却比之前面对李唐使者时,要端正、紧绷得多。易华伟的反客为主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场会谈的中心。 “在谈论未来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看看过去。” 易华伟微微一笑,声音平缓:“诸位可知,脚下这片被称为‘华夏’的土地,数千年来,族群迁徙、融合、兴衰的故事,从未停歇?” 目光转向角罗风这位巴人大老,语气平和:“角罗风大老,巴人勇烈,崇敬白虎,曾立国江州,与蜀、楚争锋,书写过灿烂的篇章。史载‘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巴人勇士‘歌舞以凌殷人’,何等英武?” 角罗风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动容,花白的眉毛耸动了一下。 巴人辉煌的远古历史,即便是族中年轻一辈也未必尽知,此刻被易华伟随口道来,带着一种熟稔与……尊重? 笑了笑,易华伟又转头看向丝娜:“丝娜首领的瑶族先民,源于‘荆蛮’、‘长沙武陵蛮’,世代依山而居,刀耕火种,织就了绚丽的布帛,传承着古老的歌谣。秦汉以来,屡有迁徙,足迹遍布南岭,其坚韧不拔,与自然共生之智慧,令人钦佩。” 丝娜明媚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位神秘强大的天道盟主,竟对她们这些被中原视为“蛮夷”的族群历史如此了解,而且语气中毫无轻视,只有平等的叙述。 “还有奉振首领的羌族,源远流长,可追溯至古羌。炎帝姜姓,亦与羌有关。牧羊逐草,垒石为屋,创造了独特的碉楼文化。范帮主虽以汉人为主建立川帮,但活跃于这巴山蜀水之间,与各族打交道,想必也深知这片土地的多元。” 易华伟的目光最后扫过奉振和范卓,随即又回到那跳跃的灯火上,语气渐沉:“然而,数千年来,中原王朝与四方边裔的关系,大多时候,并非如此平和。征伐、同化、驱逐……循环往复。周伐荆楚,汉征西南夷,三国时诸葛亮‘七擒七纵’以求安定南中,魏晋南北朝,五胡入华,更是血与火交织的大融合、大动荡时期。” 易华伟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中原视四方为蛮夷,四方有时亦视中原为压迫者。仇恨与隔阂,便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滋生、累积。究其根源,无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作祟,以及……对生存资源、对土地、对主导权的争夺。” 奉振等人默然不语,易华伟所说的,正是他们祖辈辈切身体验过的现实。巴盟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联合起来,抵抗来自外部,尤其是中原王朝可能的压迫。 “但是,” 易华伟话锋一转:“时代不同了。本座眼中的天下,绝非仅仅局限于这中原十八州!” 他倏然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羊皮地图前,手指划过整个华夏区域:“自轩辕黄帝披山开路,融炎帝、合蚩尤,草创华夏部落联盟伊始,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便是命运与共的族群!夏、商、周、秦、汉……哪一朝哪一代,不是不断吸纳、融合了所谓的‘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才最终成其大观?” “秦人曾被视为西戎,楚人自称‘我蛮夷也’,然而他们最终都成为了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为之注入了强大的活力!” 易华伟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地图上:“血脉与文化,从来都是在流动中壮大,在封闭中衰亡!所谓华夷之辨,辨的不是血脉纯杂,而是文明礼仪,是能否认同并共同守护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 说着,易华伟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四位首领:“我所创立的天道盟,其‘天道’,非是虚无缥缈之神谕,乃是‘天下为公’之道,是‘众生平等’之道,是‘结束纷争,共御外侮,开拓未来’之道!” “本座之下,有汉人,有宋阀这样的岭南豪族,有阴葵派这样的魔门,未来,也必将有巴人、羌人、瑶人……以及其他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群!” 指了指绾绾,温和道:“阴葵派昔日被视为魔道,行事偏激,但我看到的,是其门人亦是有血有肉,有其诉求与潜力。若能导其向善,纳入正轨,便可成为守护华夏的一份力量,而非破坏的力量。对阴葵派尚且如此,对诸位世代居住于此,与汉民交错而居,共同开发巴蜀的族群,我易华伟,又岂会行那歧视、压迫、乃至灭绝之事?”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奉振等人对“争霸天下”者的一贯认知。他们原本以为,这位天道盟主即便比李唐温和,最终目的也不过是安抚、利用他们,最终仍免不了同化与吞并。然而,易华伟提出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等与融合的愿景? “盟主……此言当真?” 角罗风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手中铁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地面,显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空口无凭,诸位必然心存疑虑。” 易华伟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从容回到座位:“待天下平定,我欲行的制度,绝非简单的‘改朝换代’。” “首先,在朝廷架构之下,将设立‘民族事务院’。此院独立于六部,直接对……嗯,直接对最高执政负责。各主要族群,皆可推举贤能代表入此院,参与制定关乎各族切身利益之政策,拥有建言、监督之权。朝廷任何涉及边疆、民族之重大决策,必须咨询此院意见。” 奉振、角罗风、丝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意味着,他们将来在中央层面,能有一个直接发声的渠道!这远比李唐空泛的“盟友”承诺要具体、有力得多! “其次,在地方治理上,” 易华伟继续道:“如巴蜀、岭南、荆湘等多民族杂居之地,将推行‘双轨治理’。一方面,推行郡县制,由朝廷派遣流官,管理赋税、刑名、主要军政,确保政令统一,法律平等适用于所有人,无论汉蛮。另一方面,在族群聚居区,认可并保障诸位首领、头人、土司在一定范围内的自治之权!” 说着,转头看向奉振和角罗风:“例如,在羌寨、巴人部落内部,传统的习惯法、祭祀礼仪、首领推举方式,只要不违背国家根本大法,不危害社会安定,朝廷予以尊重,不加干涉。诸位可以依照旧俗,管理族内日常事务。” 又看向丝娜:“瑶族的‘瑶老制’,石牌律,只要利于族内团结和发展,亦可保留。朝廷甚至会派员帮助诸位,将一些优良的习惯法整理成文,使其更规范。” “再者,经济与文化上,” 易华伟的言语愈发详尽:“朝廷将大力扶持边疆与民族地区。开采矿藏,兴修水利,改进农耕与畜牧技术,这些带来的收益,大部分将用于当地建设,改善民生。朝廷将设立专项基金,帮助各族发展其独特的手工业,如瑶锦、羌绣、巴人漆器,并可助其打通商路,销往全国,甚至海外!” “同时,鼓励文化交流。在各州郡设立官学,各族子弟,无论出身,皆可入学,学习中原文化经典,也可研习算学、格物、医道等实用之学。同样,朝廷也会支持各族保留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歌舞、医药知识。组织专人,帮助没有文字的民族记录他们的历史与智慧。我要的,不是泯灭差异,而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 易华伟的声音带着一种感染人心的真诚:“最终的目标,是打破数千年的隔阂与壁垒!让巴蜀的儿郎可以放心地去江南经商,让岭南的士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到长安科考,让羌族的勇士可以自豪地加入军队,为守护共同的华夏疆土而战!让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首先认同自己是‘华夏之人’,然后才是汉人、巴人、羌人、瑶人……我们拥有共同的过去,也必将开创共同的、更加辉煌的未来!” 易华伟的目光扫过心神激荡,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的四人,最终沉声道: “这便是我的承诺,也是天道盟未来的道路。非为吞并,而为融合;非为奴役,而为共荣。巴蜀,将是实践此道的起点之一。诸位若愿与我同行,非是附庸,而是共建者,是这片古老土地新生篇章的书写者之一!” “是继续固守一隅,在未来的巨变中可能被碾碎,或者沦为他人争霸的棋子与炮灰?还是抓住机遇,加入这前所未有的伟业,为自己,为族人,挣得一个真正平等、有尊严、有希望的前程?” “选择,在你们。” 话音落下,密室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角罗风胸膛起伏,握着铁杖的手微微颤抖,那双看透世情的深邃眼眸中,此刻燃烧着一种他以为自己早已熄灭的火焰。 奉振呼吸急促,精瘦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光,看向易华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震撼。 范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他发现自己一直追求的川帮壮大,在易华伟描绘的这幅宏大蓝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丝娜贝齿轻咬红唇,那双媚意天成的眼眸中,此刻闪烁着最为明亮、最为锐利的光芒,她直直地看着易华伟,仿佛要透过他那温润的外表,看清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意图。 牛油灯噼啪一声,爆出一个灯花。 光焰猛地一亮,将易华伟平静而自信的脸庞,映照得如同神祇。(本章完) 第1029章 大唐双龙传(华夏一家 续) 易华伟描绘的蓝图,恢宏壮阔,前所未有,不再是简单的征服与臣服,而是一种近乎理想的共融与新生。 一时间,密室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与牛油灯芯不安分的噼啪声,映照着几张神色剧烈变幻的脸庞。 角罗风胸膛的起伏渐渐平复,他活了几十年,经历过隋朝的强盛与腐败,见过各路枭雄的起起落落,深知承诺在权力面前的脆弱。 仰头看向易华伟,他缓缓开口: “盟主胸怀之广,眼界之高,谋画之远,实乃老朽生平仅见……” 顿了顿,铁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如鹰隼般直视易华伟:“然而,盟主所言,太过美好,美好得……近乎虚幻。老朽冒昧一问,盟主今日之承诺,固然真诚。可将来呢?待盟主扫平群雄,定鼎天下,手握至高权柄之时,今日之言,这些……制度,还能剩下几分?史书之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难道还少了吗?” 这话,将最现实、最残酷的问题摆在了桌面上。 奉振眼神一凛,从短暂的憧憬中惊醒,精瘦的脸上重新布满了疑虑。 范卓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浓眉紧锁:“角罗风大老所言极是!盟主,非是范某不信你,而是……而是这世间,人心易变,尤其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之后。” 他虽没有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丝娜纤细如玉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缠绕着垂下的发丝,一双美眸在易华伟和绾绾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易华伟那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红唇微启,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独特的软糯,但问题却比角罗风更加犀利和直接: “盟主,请恕丝娜小女子心思,想得更多些。您说设立‘民族事务院’,给予自治……这些自然极好。可归根结底,刀把子、钱袋子,还有这官员的任免之权,最终不还是掌握在中央,掌握在……您的手里吗?” “今日您需要我们巴盟、川帮的力量来稳定巴蜀,乃至未来可能对抗李唐。所以您许下重诺,待我们如上宾。可一旦天下平定,巴蜀稳固,我们这些‘盟友’,这些拥有自己武装和地盘的‘自治势力’,在您眼中,会不会就成了……卧榻之侧的隐患?成了需要被削平的绊脚石?” 丝娜轻轻歪头,语气带着一丝令范卓几人心颤的直白:“到那时,您麾下必然谋臣如雨,猛将如云,他们或许会劝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尾大不掉,当早除之’……而经历了无数杀伐,坐稳了江山的您,是否还能记得今日在这昏暗碉楼之中,对我等‘蛮夷’许下的诺言?是否还会为了兑现这些可能阻碍您‘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的承诺,而去力排众议,甚至……得罪您赖以统治的基本盘——那些数量庞大的汉人士绅与官僚?” 丝娜问的,不仅仅是易华伟的个人诚信,更是权力结构的必然惯性,是历史上所有中央王朝与地方势力、主流族群与少数民族之间无法真正调和的根本矛盾在未来的投射! 奉振几人听得背后冷汗涔涔,丝娜的问题,简直问到了他们灵魂最深处的恐惧!角罗风也缓缓点头,显然,丝娜代他们说出了所有难以启齿的担忧。 一时间,密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绷起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易华伟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不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而是关乎信任,关乎一种超越历史周期律的承诺能否被兑现的灵魂拷问。 “哈哈哈~~” 面对这连番尖锐至极,直指核心的质疑,易华伟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或被冒犯的神情,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是赞赏,又似是……一种超然的自信。 “问得好。” 易华伟抚掌轻叹,目光逐一扫过角罗风、丝娜、奉振和范卓:“诸位能想到这一层,说明并非人云亦云之辈,是真真切切在为自己族人的长远未来忧虑。若诸位轻易信了我这番‘空谈’,我反倒要怀疑诸位是否值得我如此郑重对待了。”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背对着众人,仰望着那上面纵横交错的山川河流。 “角长老担心我将来权柄在手,会背弃诺言。丝娜首领忧虑我会受制于麾下势力与历史惯性,最终行那鸟尽弓藏之举。你们的担心,基于过往数千年的历史经验,合情合理。” 易华伟倏然转身,目光如电,那温润的气质陡然间变得无比威严与深邃,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气势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但你们忘了一点。本座并非你们所知的任何一位帝王!” “本座所追求的道,非是一家一姓之永祚,而是文明之延续,族群之共生,是打破这治乱循环的宿命!若本座仅仅是为了坐那张椅子,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何须如此麻烦?以本座之力,潜入长安,取李渊首级如探囊取物;以天道之兵锋,搅动天下,屠尽群雄亦非难事。但本座没有,本座选择走一条更艰难,但也更彻底的道路。” 易华伟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因为本座知道,武力可以征服土地,却无法征服人心;权术可以维系一时,却无法奠定万世之基。本座要的,是一个真正稳固、充满活力、能不断自我更新的华夏文明共同体!而这个共同体,若不能包容其内部所有的子民,不能解决内部的撕裂与隔阂,终究只是沙滩上的堡垒,经不起任何风浪!” “至于你们担心的,将来本座是否会受制于麾下势力……” 易华伟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淡淡讥讽与绝对自信的弧度:“若本座连自己麾下的势力都无法掌控,连自己定下的制度都无法维护,又何谈扫平天下,开创未来?” 他目光如炬,看向丝娜:“丝娜首领,你说刀把子、钱袋子、官帽子最终在我之手,没错!正因为在本座之手,才更有能力,也必须去推行本座认为正确的道路!任何试图阻碍这一进程的人,无论他出身汉人士绅,还是功勋宿将,都将是本座的敌人,而非本座需要妥协的对象!” “本座的力量,并非仅仅来源于军队和权谋,” 易华伟抬起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气流在萦绕,整个密室的空气都随之微微震颤:“更来源于我对‘道’的坚持,以及……我足以镇压一切不服的绝对实力!” 这一刻,奉振四人清晰地感受到,易华伟并非在虚言恫吓。他那深不可测的武功,绾绾那恐怖的实力,以及他言语间流露出的那种超然于世俗权位之上的气度,都在印证着他的话——他拥有打破旧有规则,建立新秩序的底气与能力! “而制度的保障,并非虚言。” 易华伟语气放缓:“‘民族事务院’并非咨询机构,它将拥有实权,其决议,若无充分理由,最高执政亦不可轻易推翻。自治权限,将以《华夏宪章》的形式明确规定,昭告天下,受万民监督。任何违背宪章、侵害各族合法权益的行为,都是对联盟根基的动摇,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易华伟走回座位,目光坦诚地看着四人:“信任需要时间证明,空口无凭。我无法要求诸位此刻便毫无保留地相信本座。但本座可以给诸位一个承诺:巴蜀,将是本座实践此道的试验田。诸位可亲眼见证,本座如何对待归附者,如何推行本座的理念。若有违今日之言,诸位届时再反,本座绝无怨言。” “而且,” 易华伟顿了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与李唐给诸位画的‘盟友’大饼不同,与本座合作,诸位并非毫无制衡之力。巴蜀地势险要,诸位根基深厚,只要内部团结,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保持这份力量,同时融入我描绘的更大格局,才是诸位最明智的选择。这并非施舍,而是……互利共赢。” 易华伟说完,不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角罗风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那份极深的戒备,却松动了许多。看向易华伟,沉声道:“盟主之言,老朽……需要时间消化。” 奉振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易盟主坦诚相待,奉振感激。此事关乎重大,确非一时能决。” 范卓也点了点头,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丝娜美眸中光彩流转,最终化作一个明媚的笑容,轻轻拍手:“盟主真是……让人意外呢。既然盟主愿意给我们时间亲眼见证,那丝娜便……拭目以待了。” 显然,易华伟这番结合了绝对实力、宏大理念、制度保障以及现实利益分析的回答,虽然未能完全打消他们内心深处关于“过河拆桥”的疑虑,但至少,已经成功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易华伟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空泛的承诺与远大的理想,终究需要现实的基石来承载。光有“威”与“理”还不够,必须辅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恩”,才能逐步瓦解那千年积淀下来的隔阂与不信任。 脸上威严缓缓敛去,重新浮现出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容:“本座知道,纵使我舌绽莲花,诸位心中那块关于‘信任’的巨石,也非一朝一夕能够搬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本座懂,但在诸位完全信任本座之前,本座愿先迈出这一步,用实实在在的行动,来表达本座的诚意,也让诸位看到,天道盟带来的,不仅仅是兵锋与制度,更是能让这片土地更加富足、安宁的力量。” 目光转向奉振和角罗风:“奉首领,角长老,羌寨、巴人部落多依山而居,可耕之地有限,牲畜是重要的财富。若遇雪灾、疫病,往往损失惨重,可是如此?” 奉振叹了口气,点头道:“盟主明鉴,山高土薄,收成本就不丰,一旦牛羊染疫,对寨子便是灭顶之灾。” 角罗风也微微颔首,这确实是困扰他们世代的问题。 易华伟微微一笑,道:“此事,或可缓解。” 说完,他轻轻击掌两下,声音清脆。 密室的门再次被无声推开,一名身着普通青衣、面容平凡、气息内敛的随从躬身而入,手中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木匣。此人何时到来,如何通过外面可能的守卫,奉振等人竟毫无所觉,心中又是一凛。 那随从将木匣恭敬地放在易华伟面前的桌面上,随即躬身退下,如同从未出现过。 易华伟打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个用油纸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包,以及几卷薄薄的册子。 拿起其中一个小包打开,露出里面一些或金黄、或乳白、形状奇特的种子。 “此物,我称之为‘土豆’,亦名‘马铃薯’。” 易华伟又指向另外几个小包:“这是‘玉米’,这是‘红薯’的块茎。此三样,皆乃我从海外异域所得之全新作物。” 在四人好奇的目光中,易华伟解释道:“这土豆与红薯,极耐贫瘠,尤其适合山地坡地种植,产量远超粟麦!且营养丰富,既能果腹,亦可做菜。这玉米,亦不择地,抗旱能力强,籽粒可食,秸秆还能做饲料。若能在巴蜀山地推广开来,虽不敢说立时让各族衣食无忧,但至少,可大大缓解粮荒之忧,让更多土地养活更多人。” 奉振和角罗风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们是真正与土地打交道的人,太明白一种高产且不挑地的作物意味着什么!那简直是救命的神物! 奉振甚至忍不住站起身,凑近了些,死死盯着那些其貌不扬的种子,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角罗风握着铁杖的手也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盟、盟主,此言当真?!这些…这些种子,真的能在我们这山地里种?产量真的那么高?”(本章完) 第1030章 大唐双龙传(华夏一家 完) “绝无虚言。” 易华伟点点头,肯定道:“本座已命人在岭南、荆襄等地试种,成效显著。这第一批种子,以及详细的种植之法,便作为我送给巴盟,送给羌寨、巴人部落的第一份礼物。稍后,我会派遣精通此道的农师前来,亲自指导耕种。” 不等奉振和角罗风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易华伟又看向丝娜和范卓: “丝娜首领,瑶家医术,尤其是草药之学,颇有独到之处。范帮主,川帮兄弟行走水道,风餐露宿,亦需良医好药。除了农师,我会陆续派遣一批兽医、药师、匠师入川。兽医,可帮助各族防治牲畜疫病,减少损失;药师,不仅带来中原医道,更愿与本地药师交流,共同钻研,提升医术,造福百姓;匠师,则擅长水利、筑路、改进工具,可助诸位兴修水利,改善交通,让货物更顺畅地流通。” 易华伟目光扫过四人,语气诚挚:“这些,都不是空话。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他们带来的,是技术,是知识,是改善生活的实实在在的方法。天道盟欲与巴蜀共存共荣,这便是第一批诚意。不涉及权柄,不触及根本,只关乎民生福祉。诸位可以慢慢看,慢慢品,看我易华伟,是否口惠而实不至。” 这一手,彻底超出了奉振四人的预料! 他们预想过易华伟可能会许以高官厚禄,可能会划分利益范围,甚至可能以武力相胁,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易华伟拿出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如此接地气,又如此直击他们软肋的——农业生产技术和医疗保障! 这比任何空洞的承诺都更有力量!粮食和健康,是生存的根本,是部落繁衍壮大的基石!易华伟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而且还表明这只是“第一批”诚意,是纯粹的利益给与,不附带任何条件。 丝娜看着那些种子,又看看易华伟,美眸中波光流转,之前所有的质疑,都基于权力博弈的冷酷逻辑,但易华伟此刻展现出的,却是一种超越了一般争霸者眼光的格局与务实。轻轻拿起一颗玉米种子,在指尖摩挲,低声道:“若此物真如盟主所言……那确实是天大的恩惠了。” 范卓也深吸一口气,朝着易华伟郑重抱拳:“盟主慷慨,范某……代川帮弟兄,谢过了!” 兽医、药师对经常在外奔波的川帮来说,同样是极其重要的资源。 角罗风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起身,朝着易华伟,第一次用一种近乎敬意的姿态,微微躬身:“盟主以诚相待,老朽……感佩。” 这简单的一句话,分量却极重,代表着他内心的壁垒,已经出现了显著的松动。 奉振更是激动得脸色通红,用力一拍大腿:“好!盟主,别的先不说,就冲您这手笔,这份真心为我等着想的心意,我奉振服了!巴盟定然全力配合农师、医师们的工作!” 易华伟坦然受了他们的感谢,微笑道:“诸位不必客气,这只是开始。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富足、强盛的巴蜀,而非一个贫瘠、动荡的巴蜀。我们的利益,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语气稍稍一转,虽然温和,却自然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当然,本座也希望,在我的人开展工作之时,巴盟、川帮,以及诸位的族人,能给予他们充分的信任与便利。本座不希望看到任何阳奉阴违,甚至暗中破坏的行为。毕竟,” 易华伟目光平静地扫过,虽未运功,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本座既能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也自然有能力,清除那些阻碍它变好的……不和谐因素。本座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是共建者,而非……需要清理的障碍。”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结合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绾绾那安静却恐怖的存在,其分量不言而喻。 恩威并施,软硬兼施。 易华伟先以宏大理想和绝对实力震慑其心,再以关乎根本利益的切实好处动其情,最后又警告定其行。一套组合拳下来,彻底将奉振、角罗风、范卓、丝娜四人原本的立场打得动摇不已。 四人再次相视,眼中已没有了最初的抵触与尖锐质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期待、敬畏与慎重权衡的神色。 角罗风缓缓坐下,沉声道:“盟主放心,若真如盟主所言,此乃利民之举,老朽及巴人各部,必当鼎力支持。” 奉振和范卓也纷纷表态。 丝娜嫣然一笑,将那颗玉米种子小心放回木匣,眼波流转:“盟主都把路铺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若是还不识趣,那也未免太不懂事了。丝娜代表瑶家,欢迎盟主派来的各位先生。” 易华伟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今日之会,目的已然达到。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 易华伟端起面前那碗早已凉透的咂酒,朗声道:“为了巴蜀的未来,为了诸位的族人,也为了我们共同的……华夏!” 奉振四人略一迟疑,也纷纷端起酒碗。 “为了未来!” “为了族人!” “为了华夏!” “干!” 五只陶碗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酒虽冷,意已通。 一场关乎巴蜀,乃至未来天下格局的隐秘联盟,就在这羌寨碉楼的密室之中,于恩威并施之下,初步达成了共识。而接下来的,便是用时间和行动,来验证这一切了。 ………………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 告别了心思各异、但态度已然明显缓和的奉振等人,易华伟与绾绾离开碉楼,踏上了返回临时居所的山路。 喧嚣的寿宴早已散场,只余下零星的火把在远处的吊脚楼间闪烁,如同坠落的星辰。 整个云上寨仿佛一头匍匐在群山怀抱中的巨兽,在月光下沉沉睡去,唯有山风穿过林隙、掠过碉楼石壁时发出的呜咽,为这静谧的夜平添了几分苍凉与神秘。 两人并未循着来时岩桑引领的路径,而是选择了更为直接,却也更为险峻的一条山脊小道。 这条路,几乎是垂直上下,狭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一侧是深不见底、风声鹤唳的幽谷,另一侧则是陡峭湿滑、布满青苔的岩壁。寻常山民行走此路,也需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 然而,易华伟与绾绾行走其间,却宛如闲庭信步。 山风拂来,衣袂飘飘,易华伟身上的青色衬衫却丝毫不显单薄,反而更衬得他身形挺拔。 脚下速度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落在岩石最稳固的受力点上,无论是松动的碎石,还是湿滑的苔藓,都无法让他身形有丝毫晃动。 绾绾赤着一双玉足,轻盈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之处。那双纤足完美得如同艺术品,踩在粗糙冰冷、棱角分明的山石上,却点尘不染,行动间更是悄无声息。 红色的衣裙在夜风中翩跹舞动,如同暗夜里绽放的一朵妖异之花。手中那丈许红绫不再摇曳,温顺地垂在她身侧,但绾绾周身那无形无质的天魔力场却自然流转,将偶尔从崖边滚落的细小石子无声无息地推开,确保前行之路毫无滞碍。 绾绾微微仰头,看着前方易华伟那并不宽阔,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的背影,妩媚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敬畏,有好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 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在月华与险峰之间,宛如两位滴仙临凡,以一种超越凡俗的姿态,漫步于这常人视若畏途的绝险之地。 沉默地行了一段,穿过一片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的裸露岩脊。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深渊,望之令人目眩。 绾绾终于忍不住,加快半步,与易华伟几乎并肩,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娇憨与探究的意味,但那份恭敬却是发自内心:“盟主……” “嗯?” 易华伟并未回头,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蜿蜒入云的山路,鼻间发出一个温和的询问音节。 绾绾斟酌了一下词语,那双大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方才在密室之中,您对巴盟那几位首领所言……关于族群融合,关于‘天下为公’……绾绾听得心潮澎湃呢。” 她先捧了一句,随即话锋微转,带着一丝疑惑:“只是……绾绾心中仍有一丝不解,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说吧。” 易华伟语气平和,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所疑问。 “盟主雄才大略,胸怀四海,欲包容万千,此乃绾绾之幸,亦是天下之幸。然而,自古便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说。汉人视巴、羌、瑶等为蛮夷,而这些蛮夷……恕绾绾直言,他们又何尝不是视汉人为侵占其土地的仇寇?千百年的血仇与隔阂,岂是区区制度、些许恩惠所能轻易化解?” 绾绾微微侧首,看着易华伟完美的侧脸轮廓,继续道:“盟主以强力、以利益、以理想将他们暂时聚合,可一旦主上……或是后世之君,威权稍减,或是朝廷势弱,这些如今看似温顺的‘盟友’,难道就不会凭借其地利与族众,再生异心,裂土自立吗?毕竟,他们并非真心认同汉家文化,其心……终究是异的啊。” 这个问题,也是历史上无数王朝都无法彻底解决的痼疾。绾绾出身阴葵派,见惯了人性之私与争斗之酷,她相信力量,相信利益,但对于这种基于文化和血脉的深层隔阂,能否被真正消弭,她持着深深的怀疑态度。 易华伟闻言,脚步并未停顿,反而发出了一声轻笑声。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清越悠扬。 微微侧头,看了绾绾一眼。 “绾绾,你这个问题,问到了根子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看似有理,实则狭隘,更是……懒惰。” “懒惰?” 绾绾眨了眨眼,对这个评价感到有些意外。 “不错,懒惰。” 易华伟肯定道,伸手指向四周在月光下呈现出墨蓝色剪影的连绵群山:“这巴山蜀水,险峻幽深,生活在此的巴人、羌人、瑶人……他们为何形成与中原汉人不同的习俗、语言乃至性情?是因为他们天生就‘异’吗?” 不等绾绾回答,易华伟便自问自答道:“非也。是因为环境!巴人依山傍水,故善舟楫,性劲勇;羌人逐草游牧,垒石为屋,故崇力量,重集体;瑶人居于深山密林,故精于狩猎,信鬼崇巫。他们的‘异’,是千百年来为了在这片特定土地上生存、繁衍,而逐渐形成的、最适合当地环境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智慧!这与汉人在平原沃土之上,发展出精耕细作的农业,建立庞大的宗族与官僚体系,本质并无高下之分,只是‘适应’的结果不同而已。” 顿了顿,易华伟继续前行,声音随着山风飘入绾绾耳中:“再说‘其心必异’。何为‘异’?无非是利益诉求、文化认同的不同。巴人想要守住他们的山林和盐泉,羌人想要他们的牛羊肥壮、寨子平安,瑶人想要他们的歌谣传承、不受欺压……这与汉家农民想要几亩薄田、安居乐业,士子想要读书入仕、光耀门楣,有何本质区别?都是人最根本的生存与发展需求!” “千百年的血仇,根源在于资源的争夺,以及……居于主导地位的汉家王朝,往往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试图去‘教化’、‘征服’,甚至‘驱逐’他们,而非平等地去‘理解’、‘尊重’和‘共赢’!” 易华伟停下脚步,站在一处视野极为开阔的悬崖边,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在月光云海中若隐若现的万千峰峦。夜风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更显其身形挺拔,仿佛欲乘风归去。 “绾绾,你可知,在我眼中,这华夏大地,从来就不是只有‘汉’之一族。” “自黄帝炎帝部落联盟融合蚩尤部族始,这文明的熔炉便已点燃!夏商周三代,融东夷、纳西戎、合南蛮、收北狄,方有秦汉之气象!” “巴蜀北有秦岭屏障,东有三峡锁钥,地势险要,物产丰饶,自古以来便是多种族群共生之地。汉人、巴人、羌人、彝人、苗人……他们在这盆地山川间,或毗邻而居,或交错杂处,虽有摩擦,但千百年来,总体上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甚至形成了独特的共生文化。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佳的范例。” 绾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月光下,远山如黛,近岭含烟,依稀可见零星灯火点缀在山坳之间,那是不同族群的村寨。她若有所悟:“盟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易华伟微微颔首:“巴蜀,将不仅仅是我们稳定后方的粮仓兵源,更将成为我们的‘样板’。” “待巴蜀局势稳定,我们在此地推行的一系列政策——尊重自治、发展经济、交流文化——若能取得显著成效,让这里的各族切实感受到融入华夏共同体带来的安定与富足,那么,巴蜀的经验,便可以成为一面旗帜,一个活生生的榜样!” “我们要做的,是营造一种‘吸引力’,一种‘向心力’。让周边民族主动愿意接受华夏文明的熏陶,自愿加入到这个不断扩大的共同体中来。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持续的投入,但一旦形成趋势,其力量将远超百万雄兵!” 易华伟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绾绾:“文化,从来都是在交流与碰撞中不断发展壮大的!固步自封,排斥异己,才是文明衰落的开始!” “我要做的,是创造一个平台,一个机制,让这华夏大地上的数十个民族——汉、巴、羌、瑶、苗、彝、壮……乃至更多——能够在一个共同的、平等的框架下,充分表达自己的诉求,展现自己的文化魅力,发挥自己的独特优势!” “我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利益,与一个强大、统一、开放的华夏共同体利益是根本一致的!在这个共同体内部,他们不再是‘异类’,而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巴蜀的茶叶、羌族的牲畜、瑶家的草药、汉地的丝绸瓷器……可以通过更顺畅的渠道流通;巴人的勇士可以加入军队,守护共同的山河;各族才俊可以通过科举或推荐,进入朝廷,参与治理这个国家!” “当他们的子弟能够与汉家子弟一同读书,当他们生产的货物能够卖到全国各地,当他们发现遵守统一的律法、维护共同的秩序,远比各自为政、互相攻伐更能带来和平与富足之时……你所说的‘其心’,还会‘异’吗?” “到那时,‘非我族类’这句话,将失去其土壤。因为他们会发现,我们本就是命运与共的‘华夏族’!内部的多样性,将成为我们文明蓬勃发展的源泉,而非分裂的隐患!” 易华伟看着听得有些痴了的绾绾,微微一笑,语气放缓:“当然,这需要时间,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也需要强大的权威来确保这个过程不被破坏,确保任何试图挑起族群对立的行为都被坚决打击。这便是我展现力量的原因所在。” “恩威并施,缺一不可。恩,是给予他们尊严、利益和希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融入。威,是划定红线,震慑宵小,确保融合的过程不被阻挠。” 轻轻拍了拍绾绾的肩膀,易华伟温和道:“绾绾,你要记住,真正的强大,不是消灭所有不同于己者,而是能让众多不同,和谐共存,并凝聚成一股更为磅礴的力量。这,才是天道盟之‘天道’,才是我们追求的真正霸业之基。” 绾绾怔怔地听着,易华伟的话语一次次冲击着她固有的认知。看着易华伟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微光的脸庞,那双深邃眼眸中蕴含的智慧与胸怀,让她心旌摇曳。 她原本以为,权力就是掌控与支配,力量就是毁灭与征服。但易华伟却向她展示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更为宏大、更为艰难,却也更为光辉的道路。 “盟主…,绾绾……好像有些明白了。” 声音微微颤抖,绾绾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山间空气,赤足在微凉的岩石上轻轻摩挲,仿佛要借此感知这片易华伟意图包容下来的壮丽山河: “是绾绾之前眼界狭隘了。盟主之志,非绾绾所能揣度万一。但绾绾愿追随盟主,亲眼见证主上描绘的这片未来,哪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易华伟温和一笑:“路,总是要一步步走的。走吧,夜更深了。” 绾绾紧紧跟上,望着易华伟的背影,心中一片火热。 山风依旧凛冽,山路依旧险峻,但在她眼中,前方那袭青衫所引领的道路,却仿佛通往一个无比光明、广阔的天地。(本章完) 第1031章 大唐双龙传(石青璇 上) 翌日。 晨曦微露,薄雾如纱。 悦来客栈。 空气中弥漫着巴蜀之地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混合着清晨炊烟的淡淡暖意。院中几丛翠竹沾着露水,愈发青翠欲滴,角落一株老槐树虬枝盘结,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筛下细碎的光斑。 “笃笃~” 小院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易华伟平和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清丽绝俗的身影,仿佛携着晨曦与山间的灵气,步入院中。 来人一袭白衣如雪,不染尘埃,宽大的袖口与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更显其身姿窈窕,翩然若仙。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几缕发丝轻柔地垂在耳侧,衬得她脖颈修长如玉。眉目如画,琼鼻挺秀,唇色淡雅,一双眸子清彻宛如山间清泉,却又深邃如同秋夜寒星。 师妃暄步履轻盈,落地无声,周身仿佛自然流转着一股清圣祥和的气息,与这清晨的宁静完美地融为一体。正要开口向屋内之人致意,目光却倏地一凝,落在了小院另一侧,那倚靠在老槐树下的一道红色身影上。 绾绾今日依旧是一身似火红衣,但那衣料的质地与裁剪似乎更为考究,紧束的腰身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与曼妙起伏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赤着一双玉足,慵懒地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纤长的手指间把玩着那片流转不定的红绫,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师妃暄。 让师妃暄心头剧震的是,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她竟从绾绾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之前的绾绾,妖媚灵动,天魔功运转时诡秘难测,气场强大却仍有迹可循。但此刻的绾绾,明明就站在那里,姿态慵懒,周身却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氤氲流转的气场之中,那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势”!那双原本就勾魂摄魄的媚眼,此刻更是深邃如渊,眼波流转间,仿佛能牵引人的心神沉沦,连清晨的光线落在她身上,都似乎被那无形的力场微微扭曲,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危险! 尤其是绾绾的修为境界,师妃暄竟有些看不透了!前几日两人交手,尚且是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此刻,师妃暄敏锐的灵觉告诉她,绾绾的天魔大法似乎已然突破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其气息圆融流转,生生不息,竟给她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你……” 师妃暄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檀口微张,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询问。慈航静斋的《剑典》与阴葵派的《天魔策》相互克制,彼此气机感应最为敏锐,她绝不会感应错! 看到师妃暄那难得的失态,绾绾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和妖娆,她轻轻直起身,赤足踩在微湿的青石板上,步步生莲般向前走了两步,声音软糯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清早扰人清梦呢,原来是师仙子大驾光临啊。” 美眸在师妃暄身上流转一圈,啧啧道:“还是这般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呢。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还是说……感觉到点什么不一样了?” 绾绾故意将周身那氤氲的天魔气场微微外放了一丝,顿时,院中那清圣祥和的气息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几片竹叶无风自动,悄然飘落。 师妃暄秀眉微蹙,体内《剑典》真气自然流转,护住周身,将那无形的侵蚀之力化解于无形。她神色恢复平静,但眼神中的凝重却丝毫未减,淡淡道:“绾绾姑娘似乎……精进不少,恭喜。” “恭喜?” 绾绾咯咯娇笑起来,笑声如同银铃,却又带着魔性的魅惑:“是啊,是得恭喜呢。这还得多亏了盟主~~”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地瞥了一眼屋内方向:“若非盟主相助,人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这层瓶颈,达到这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境界呢?唉,说起来,有些人啊,怕是这辈子都摸不到《剑典》‘剑心通明’的最高境界了吧?真是可惜呢~~” 绾绾话语中的炫耀与讽刺之意,几乎毫不掩饰。天魔大法十七层,这已是接近当年阴后祝玉妍的境界!足以稳压目前尚未达到“剑心通明”至高境界的师妃暄一头! 师妃暄闻言,心中更是翻起波澜。 无名竟然有如此能力,能在短短数日内助绾绾突破天魔大法十七层?!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袖中的玉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出尘的平静,只是眼神愈发深邃。 眼看绾绾还要继续出言相激,屋内,易华伟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 “绾绾。” 仅仅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院中那无形的剑拔弩张之气。 绾绾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随即迅速收敛,对着屋内方向恭敬地躬身应道:“是,盟主。” 悄悄对师妃暄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但终究没敢再放肆。 “你去城西的‘百草堂’,将昨日我吩咐你取的药材带回来。”易华伟的声音再次传出,吩咐着寻常事务。 “绾绾遵命。” 绾绾应了一声,又瞥了师妃暄一眼,这才扭动纤细的腰肢,赤足点地,如同一团燃烧的红色火焰,袅袅婷婷地出了小院,消失在晨雾之中。 院内重归宁静。 师妃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因绾绾突破和易华伟深不可测的手段而泛起波澜的心绪,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走向那扇敞开的房门。 屋内陈设简单,易华伟正临窗而坐,面前放着一杯清茶,热气袅袅。依旧是一袭青衫,面容俊朗如玉,眼神平静深邃。 “妃暄,请坐。” 易华伟抬手示意对面的座位,语气温和:“清晨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师妃暄在他对面优雅落座,目光清澈地看向易华伟,直接道明了来意:“先生,妃暄此次冒昧打扰,是想为先生引荐一位朋友。” “哦?” 易华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中露出一丝兴趣:“能让妃暄亲自引荐的朋友,想必非同寻常。不知是哪位高人?” 师妃暄端坐如莲,轻启朱唇,声音空灵:“妃暄想为易盟主引荐的,乃是妃暄的一位师叔,亦是当今世间一位奇女子——石青璇,石大家。” “石青璇……” 易华伟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掠过相关的信息。他对这个大唐世界的重要人物自然有所了解。 “正是。” 师妃暄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青璇师叔的母亲,乃是我静斋上一代最杰出的门人之一,碧秀心师伯。” 语气微顿,似乎斟酌着用词,方才继续道:“当年,‘邪王’石之轩惊才绝艳,却亦正亦邪,行事偏激,为祸武林,其《不死印法》诡谲莫测,更兼身兼花间派与补天道两家之长,无人能制。碧师伯为化解其戾气,挽救苍生,毅然选择……舍身饲魔,以无上慈航慧剑与至诚之心,试图引导石之轩回归正途。” “然而,邪王心性之复杂,远超想象。碧师伯的深情与感化,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了石之轩,却也导致他体内善念与恶念激烈冲突,最终……人格分裂,陷入长久的挣扎与痛苦之中,这数十年来,虽未再如以往般兴风作浪,却也成了武林一桩难以言说的憾事。” 易华伟静静听着,面色平静。石之轩与碧秀心的故事,他知其梗概,但听师妃暄以慈航静斋的视角道来,更添几分宿命的悲情色彩。 “石之轩与碧师伯相恋后,生下了青璇师叔。” 师妃暄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对石青璇的怜惜:“然而,因其自身性格的扭曲与矛盾,石之轩竟将他自创的《不死印法》心法写于卷上。碧师伯为寻化解其戾气之法,潜心研读,却不知此法诡异霸道,最耗心神……最终导致碧师伯心力交瘁,减损寿元,在青璇师叔年幼时,便……撒手人寰。” 说到此处,即便是心境修为如师妃暄,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黯然。碧秀心为苍生、为爱人、为女儿付出了一切,其结局却令人扼腕。 师妃暄抬眸看向易华伟,语气转为一种由衷的赞叹:“青璇师叔继承其母之清雅,其父之灵秀,堪称钟天地之灵气于一身。仙子下凡,亦不足以形容其风采。气质清纯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玉容娇颜,美得不可方物,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亦难描其万一。体态完美,尽得风流妙致,然其周身自带一股圣洁风华,令人见之忘俗,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念。” “青璇师叔虽不喜武林纷争,常年隐居,却以一手超凡入圣的箫艺名闻天下。其箫声,可引空山鸟语,可动幽谷流泉,可抚平人心躁动,亦可演绎红尘百态。天下间,论及萧艺,无人能出其右。加之她性情高洁,与世无争,许多武林前辈高人都与她有交情,对其十分敬重。” 师妃暄最后道:“妃暄思忖,先生胸怀天下,志在平息纷争,开创太平。青璇师叔虽不涉俗务,但其人其艺,或可为这纷扰乱世,带来一丝清宁与慰藉。且她身世特殊,对正邪之道、人性之复杂,亦有独到见解。故妃暄冒昧,想引先生与青璇师叔一见。” 当师妃暄提及石青璇“以萧艺名闻天下”时,易华伟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他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一个久远的身影,一抹带着羞涩与倔强的清丽容颜,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悄然浮现在脑海深处。 绿竹巷中,幽篁里,那清越婉转的箫声,曾伴随他度过许多筹谋与静思的时光。那份于权谋争斗中依然保有的纯粹与深情,那份因音律而结下的默契……虽时光流转,世界变迁,此刻被师妃暄的话语触动,竟依然清晰如昨。 易华伟的眼神出现了刹那的恍惚与追忆,虽然转瞬即逝,便恢复了一贯的深邃平静,但那一闪而过的微澜,并未逃过师妃暄敏锐的观察。她心中微动,却并未点破。 易华伟缓缓放下茶杯,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抬眼看向师妃暄,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弧度: “听妃暄如此描述,这位石青璇大家,果然是位世间难得的奇女子。本座虽是一介俗人,对这等清音妙艺、高洁之士,亦是心向往之。妃暄盛情引荐,岂有推辞之理?不知石大家现在何处?” 师妃暄见易华伟答应,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如冰雪初融:“青璇师叔不喜喧嚣,常年隐居在成都郊外的一处清幽之地,名为‘幽林小筑’。若先生方便,妃暄此刻便可引路。” “好,那便有劳妃暄了。”易华伟欣然起身。 两人离开悦来客栈,出了成都城,沿着一条蜿蜒于田畴与山丘之间的小径,向郊外行去。 师妃暄白衣飘飘,步履轻盈,行走在这乡间小路上,更显仙姿绰约,与周围自然景致完美相融。易华伟青衫磊落,步伐从容,看似寻常步行,速度却丝毫不慢,始终与师妃暄保持着并肩而行的距离。 行走间,师妃暄看似随意地眺望着远山,语气平和地开口,仿佛只是在闲聊:“先生,方才在客栈院中,见绾绾姑娘……似乎与数日前大有不同。妃暄观其气息,圆融流转,隐然已有宗师气象,天魔大法显然已臻至一个全新的境界。想不到短短数日,精进如此之速,实在令人惊叹。” 绾绾的突破太快太猛,完全不合常理,而这一切,显然与易华伟脱不开干系。她想知道,易华伟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这背后又意味着什么。 易华伟闻言,神色不变,目光依旧欣赏着路旁的景致,淡然道:“武学之道,玄妙无穷。有时突破瓶颈,或许只差一个契机,一点外力。绾丫头的天赋本就不错,此前积累也已足够,我不过是顺手推了一把,助她凝聚真气,贯通关窍罢了。说起来,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师妃暄心中却更是凛然。助人突破天魔大法十七层,这等于是造就一位接近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在他口中竟只是“顺手推了一把”?这需要何等深厚的修为与对天魔大法本质的深刻理解? “先生修为通玄,手段莫测,妃暄佩服。” 师妃暄由衷说道,随即话锋微转,带着一丝探究:“只是,阴葵派武功路数,向来以诡谲霸道著称,与中正平和的玄门正道大相径庭。先生竟能洞悉其奥妙,并助其突破,实在……匪夷所思。” 易华伟侧头看了师妃暄一眼,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天地万物,皆有其理。武功亦然,无论正邪,其本源无非是精气神的运用与升华之法。洞悉其理,把握其枢,则万法皆可为我所用,亦可助人所用。所谓正邪之分,有时不过是运用之心与目的之别罢了。” 顿了顿,易华伟意味深长地道:“便如那《不死印法》,在石之轩手中是颠倒生死、惑乱人心的魔功,但若得其真意,换个角度运用,未尝不能化生出无穷生机,成为守护之道。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人,心向何方。” 师妃暄秀眉微蹙,陷入沉思。 易华伟的话语虽有些离经叛道,但其中蕴含的某种超越门户之见的“道理”,却又让她无法反驳。 见她沉思,易华伟也不再多言,转而将目光投向小路前方那片愈发浓郁苍翠的山林,那里,想必就是“幽林小筑”的所在了。 他心中对那位身世坎坷、以萧艺冠绝天下的奇女子,也生出了几分期待。不知她的箫声,与记忆中那抹绿竹倩影的琴音相比,又是何等光景?(本章完) 第1032章 大唐双龙传(石青璇 下) 二人沿着被落叶半掩的幽径,深入这片秋意浓郁的山林。越往深处,人迹越罕,惟有鸟鸣啾啾,更显空山幽静。 行不多时,前方竹林掩映之处,隐约现出一角飞檐。 师妃暄停下脚步,轻声道:“先生,前方便是青璇小姐的‘幽林小筑’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箫音自山林幽谷深处升起,悠悠扬扬地传了过来。 初起时,极其幽远、轻柔,如一线清泉,自石缝中悄然渗出,带着山间的凉意与纯净,缓缓流淌。随即,箫音渐响,曲折婉转,时而如秋风拂过竹海,万叶吟唱,空灵而略带悲戚;时而如寒潭映月,清冷孤寂,照见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抹幽独;时而又似有无限怅惘与追忆,在音符间流转,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遥远而悲伤的故事,不激烈,不张扬,却丝丝入扣,直抵心扉,让闻者不由自主地心生宁静,又隐隐泛起一丝莫名的感伤。 “是青璇小姐的箫声。” 师妃暄侧耳倾听,清冷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一丝迷醉,片刻后,叹道:“每次听闻,都觉心灵如同被清泉洗涤过一般。” 易华伟驻足,负手而立,静静聆听,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这箫音,确实已臻化境,不仅技艺超群,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份超然物外、却又深谙世情的灵性与情感。与他任盈盈那带着几分江湖儿女洒脱与深情的箫声相比,石青璇的箫音更显空灵孤寂,不染尘埃,仿佛来自另一个远离纷扰的纯净世界。 “果然名不虚传。”易华伟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真诚的赞许。 两人循着箫声,穿过一片青翠竹林。竹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与那清越的箫音交织,更添几分雅趣。竹林尽头,地势微隆,几间造型简朴雅致、完全由竹木搭建的屋舍映入眼帘,这便是“幽林小筑”了。屋舍周围,一圈低矮的竹篱,院中植着几株秋菊,正傲霜绽放,白的如雪,黄的似金,还有淡紫浅红,为这清幽之地点缀了几分生动的色彩。 箫声,正是从院中传出。 只见小院中央,一株叶片已转为金黄的古树下,设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一位女子,背对着易华伟二人的方向,正坐在石凳上,臻首微侧,手持一管青翠欲滴的竹箫,红唇微张。 女子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裙摆如云霞般铺散在石凳周围,材质看似普通,却淡雅出尘。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泻至腰际,仅用一根同色的青色丝带松松挽住一小束,更添几分随意与自然的风致。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那纤柔合度的身姿,那如天鹅般优雅修长的颈项,那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灵秀之气的轮廓,已足以让人心驰神往,想象其正面该是何等的绝世风华。 师妃暄并未出声打扰,只是与易华伟静静立于竹篱之外,等待着这一曲的终了。 箫音在一个悠长而渐次微弱的尾音中,徐徐消散,余韵却仿佛依旧萦绕在竹林间、山谷内,久久不散。 那青衣女子缓缓放下竹箫,置于石桌之上,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盈盈起身,转了过来。 就在她转身,目光与易华伟接触的一刹那—— 时间,仿佛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凝滞。 正如师妃暄所描述,这是一张美得难以用言语精确描绘的玉容。肌肤莹白胜雪,光滑细腻,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五官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致和谐、清纯至极的美丽。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与疏离。琼鼻挺秀,唇色是自然的淡樱色,不点而朱。 气质空灵剔透,仿佛不属于这纷扰的尘世,任何世俗的欲望与杂念,在她那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注视下,都会自行惭秽,消弭于无形。然而,在这极致的清纯与圣洁之中,又隐隐透着一股源自其复杂身世与经历的、深入骨髓的孤寂与易碎感,仿佛一件精美绝伦却易碎的琉璃器皿,让人在惊艳赞叹之余,又忍不住心生怜惜,生怕一丝俗世的风雨便会将其摧折。 石青璇的目光先是落在师妃暄身上,唇角微动,声音清冷:“你来了。” 随即,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师妃暄身旁的易华伟。 就在与易华伟那平静、深邃,仿佛能容纳星海的眼眸对上的瞬间,石青璇那原本波澜不惊、清澈如湖的眸子里,极其罕见地,泛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她见过太多人,有武林豪雄,有文人雅士,有隐逸高人。他们的目光,或惊艳于她的容貌,或敬畏于她的身份,或痴迷于她的箫艺,或带着各种目的与欲求。 但眼前这个青衫男子的目光,却完全不同。 他的注视平和而坦然,带着欣赏,却绝非占有;带着洞察,却并无冒犯。那目光太过深邃,仿佛能一眼望进她灵魂的最深处,看透她所有的过往与隐藏的孤寂,却又奇异地不带任何评判,只有一种近乎自然的“理解”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超越了时光的平静。 这种感觉,是她生平从未经历过的。仿佛在他面前,一切伪装与屏障都失去了意义。她那颗因身世坎坷、因看透世情而常年保持静默疏离的心,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悸动了一下,一种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悄然滋生。 想起师妃暄所言,石青璇持箫的玉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心中有许多疑问,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细微得几乎无人能察。 石青璇毕竟是石青璇,心性修为非同一般,那瞬间的异样很快便被压下,恢复了那副清冷自若的模样,只是看向易华伟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探究。 师妃暄将石青璇这极其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亦是微微讶异。这位‘师叔’性子清冷,对陌生人向来保持距离,今日初见易华伟,竟会流露出如此细微的失态?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足以说明易华伟此人气场之独特,连青璇这样的性子都无法完全免疫。 同时,师妃暄也敏锐地注意到,易华伟在见到石青璇真容时,眼神依旧是那般平静深邃,并无寻常男子那种惊艳失神之色,唯有纯粹的欣赏与一丝坦然。这份定力与超然,再次让师妃暄心中对他的评价提升了一层。 “青璇小姐,” 师妃暄上前一步,为两人引荐:“这位便是妃暄曾向你提过的,天道盟盟主—无名。” 接着又对易华伟道:“先生,这位便是石青璇,石大家。” 易华伟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本座冒昧来访,打扰石大家清修。方才闻得箫音,清越绝伦,涤荡尘心,不胜向往之至。” 石青璇敛衽还了一礼,动作优雅自然,声音依旧清柔:“盟主过誉了,山野之音,聊以自娱罢了。二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入内奉茶。” 石青璇侧身做了一个清雅的手势,引客入内。易华伟与师妃暄随之步入这“幽林小筑”。 屋内陈设一如外观,简朴至极,却处处透着雅致与匠心。四壁皆是原色的竹木,未经过多雕琢,自然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地面铺设着干净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靠窗的位置设有一张低矮的竹制茶台,旁边是几个蒲团。另一侧则是一张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与几卷书册,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笔意空灵,意境悠远,似是出自女主人的手笔。整个空间虽小,却因敞开的窗户引入满室秋光与竹影而显得通透开阔,静谧安然。 “二位请坐。” 石青璇声音轻柔,示意两人在茶台旁的蒲团落座。 她自己则娴熟地走到茶台后,跪坐于一个更为厚实的蒲团上,开始准备烹茶。 此时的茶道尚是隋唐旧制,与后世冲泡之法大不相同。 只见石青璇先从一个精致的青瓷罐中取出一块压制好的茶饼,用一把小巧的银刀轻轻撬下些许茶末,置于一个陶制茶碾中,素手执碾轮,不急不缓地研磨起来。动作优雅流畅,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与她吹奏箫音时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易华伟与师妃暄安然就坐,静静观看。师妃暄对此习以为常,目光平静。而易华伟的眼神中则带着一丝欣赏,仿佛在观摩一种久远的风雅。 待茶末研好,石青璇将其投入一个正在红泥小炉上咕嘟冒着细泡的釜中烹煮。很快,茶香混合着水汽袅袅升起,是一种醇厚而略带药草气的香气,与后世清冽的茶香颇有不同。 就在石青璇准备将煮好的茶汤舀入茶盏时,易华伟却微微一笑,开口道:“石大家且慢。” 石青璇动作一顿,抬起清澈的眸子,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师妃暄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易华伟从青衫袖中,取出了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紫砂小罐。那紫砂罐色泽温润,不似凡品。轻轻打开罐盖,一股清冽异常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竟将屋内原本的茶饼香气都压了下去。那香气层次丰富,似有兰蕙之幽,又有蜜果之甜,与当下流行的茶饼香气迥然不同。 “此乃我游历海外时,偶得的一种异种茶树的嫩叶,以其特殊工艺炒制而成,不压饼,不研磨,直接冲泡,别有一番风味。” 易华伟微微一笑:“今日得遇石大家这等清雅之士,愿以此茶共品,不知石大家可愿一试?” 他这套说辞自然是托词。这茶叶乃是他从《笑傲江湖》世界带来的习惯,是经过工艺发展后的炒青绿茶,其香气、形态、冲泡方式,对于尚处于唐朝饮茶习俗早期的石青璇和师妃暄而言,无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石青璇看着那紫砂罐中翠绿蜷曲、完整饱满的茶叶,鼻翼微动,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她精于雅艺,对茶道亦有其见解,却从未见过如此形态、拥有如此清扬香气的“茶叶”。那香气仿佛能洗涤灵台,让她精神都为之一振。 “此茶……形态奇特,香气清绝,青璇孤陋寡闻了。” 石青璇坦诚道,眼中探究之色更浓,“既然先生有此雅意,青璇自当领受,愿观其妙。” 师妃暄亦是美目闪动,她深知易华伟来历神秘,手段莫测,此刻拿出这前所未见的茶叶,更添其神秘色彩。 易华伟含笑点头,也不客气,自然地接过了烹茶的主动权。先将石青璇釜中之茶汤小心移至一旁,重新清洗茶釜,注入清冽山泉。随即用竹夹从紫砂罐中取出适量茶叶,却并未投入沸水中烹煮,而是待水将沸未沸,蟹眼乍起之时,便将热水缓缓注入一个他不知何时取出的白瓷盖碗之中,水量刚好漫过茶叶。 “此茶性娇,不耐久煮,需以适当水温激发其香韵。” 易华伟一边操作,一边缓声解释,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颇具韵律的美感。 只见热水注入,那蜷曲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如同复苏的精灵,叶片嫩绿鲜活,汤色清澈透亮,宛若初春的溪水。更为浓郁的、带着豆香与花香的茶气升腾而起,比方才干茶时更为醉人。 石青璇与师妃暄目不转睛地看着,都被这新颖而充满美感的冲泡方式所吸引。石青璇尤其专注,她能从这简单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对“物性”精准把握的哲学,这与她追求音律极致、契合天心的理念隐隐相通。 易华伟将第一次的茶水快速滤出,称之为“洗茶”,随即再次注入热水,稍待片刻,便将澄碧透亮的茶汤分入三个素雅的白瓷品茗杯中。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二位,请。” 易华伟将茶杯轻推至石青璇与师妃暄面前。 石青璇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捧起那杯热度适中的茶汤。先观其色,清澈碧透;再闻其香,清幽高长,沁入心脾,将她因秋日而生的些许萧索之意都驱散了不少。 红唇微启,轻啜一小口。 茶汤入口,鲜爽甘醇,滋味饱满,与她平日所饮的煎煮茶汤之醇厚浓酽截然不同。没有盐、姜、枣等物的调和,唯有茶叶最本真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先是微苦,旋即化为绵长的回甘,齿颊留香,神清气爽。 一抹发自内心的惊叹之色,难以抑制地浮现在石青璇那清纯绝俗的脸庞上。她闭目细细品味片刻,方才睁眼,看向易华伟的目光已然不同,那其中除了探究,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欣赏。(本章完) 第1033章 大唐双龙传(异变) “此茶……此饮法……青璇今日方知,茶亦可如此清饮,竟有这般空谷幽兰、自然天真之妙韵!盟主此法,近乎于道矣。” 师妃暄亦是小口品饮,感受着那迥异于往常的茶味,清冷的眼眸中异彩连连,看向易华伟的目光愈发深邃。 易华伟淡然一笑,自己也品了一口,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眼中随即平和道:“石大家过奖了。万物各有其性,顺其性而为之,方能得其真味。茶如是,人……亦如是。” 他这话语似乎意有所指,石青璇听在耳中,心中微动,不由又想起了自己那复杂的身世与父母的爱恨情仇,一时默然。 茶过一巡,室内茶香氤氲,气氛比之初见时,明显融洽了许多。 石青璇放下茶杯,那双清彻如秋水的眸子再次望向易华伟,这一次,少了几分疏离的客套,多了几分真诚的好奇。她轻声道:“易盟主见识广博,气度非凡,妃暄只言盟主乃天道盟之主,人称‘无名’……却不知,盟主可否告知青璇……您的名讳?” “无名”更像是一个称号,而非名字。石青璇很想知晓,这个带给她如此新奇体验、目光深邃如海的男子,究竟有着一个怎样的名字。 师妃暄也抬眼看向易华伟,她虽与易华伟接触几次了,但对他的根底,同样知之甚少,倒不是她不想问,只是直觉告诉她,即便问了,他也不会说。 易华伟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迎上石青璇那纯净的目光,缓缓将杯中剩余的茶汤饮尽。 窗外,秋风掠过竹梢,带来一阵沙沙的轻响,几片金黄的竹叶悠悠飘落,划过窗棂。 易华伟放下茶杯,目光扫过石青璇与师妃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略带缥缈意味的笑容,仿佛想起了什么悠远的往事。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易华伟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既然石大家问起……” “易华伟……” 石青璇在心中轻轻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名字听起来颇为朴实,甚至带着几分人间烟火气,与他那超凡脱俗、仿佛立于云端的气度似乎有些不符。但不知为何,由他口中说出,却又显得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那简单的三个字里,似乎也承载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重量。 而易华伟在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眼神有瞬间的悠远与……一丝极淡的恍惚。并非刻意营造,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反应。 易华伟…… 这个名字,对他自己而言,都显得有些陌生了。 穿越数个世界,历经数百年沧桑。在《神话》位高权重,世人尊称其官讳;在《笑傲》君临天下,臣民山呼万岁;即便在此方大唐世界,世人所知也多是“天道盟主无名”。这承载着他最初来历与本源的姓名,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已被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多久未曾对人提及,又多久未曾……被他自己真正想起了? 乍然脱口而出,竟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却又隔着无尽时空的、遥远故人的名字。那瞬间涌上心头的,并非具体的回忆,而是一种浩渺的、混杂着无数世界光影碎片的虚无感与孤寂感。 便是这心湖中泛起的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涟漪,牵动了他那早已臻至“混元一体,神与气合”的至高心境。体内那浩瀚如海、沉寂如渊的真气,竟因此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本不该有的、脱离了完美掌控的“自主”波动。 “轰隆隆——!!!” 原本秋高气爽、澄澈如洗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骤然暗了下来!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大幕布,瞬间遮蔽了天光!浓重如墨的乌云凭空涌现,疯狂翻滚、堆积,低沉得仿佛要压垮山峦! 云层之中,一道道刺目的电蛇狂乱窜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毁灭性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整个幽林小筑所在的区域,光线骤暗,气温陡降,狂风凭空卷起,吹得竹浪翻涌,落叶狂舞,那几株傲霜秋菊也瑟瑟发抖,仿佛末日降临! 室内,茶香依旧袅袅,但那温暖的氛围已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天地之威所取代。桌上的杯盏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师妃暄正在心中飞快思索,当世乃至前朝,有哪些声名显赫的“易”姓世家大族,能培养出易华伟这等人物。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毕竟是慈航静斋最杰出的传人,师妃暄灵觉敏锐无比,几乎在天色骤暗的同一时间,便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毁灭气息的源头,并非来自外界,赫然正是来自于眼前这看似平静、眼神却有些悠远的易华伟身上!虽然只是他无意识散发出的气息引动,但其引发的天象之恐怖,已远超她的想象!这已非人力范畴,近乎天地之怒! “不好!” 师妃暄脸色骤变,来不及细想,清叱一声,几乎是本能地,玉手疾探,一把抓住身旁石青璇的皓腕。体内真气瞬间提升至极致,身化一道缥缈白虹,带着石青璇,以最快的速度,如惊鸿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撞开虚掩的竹门,落在了小院之外! 也就在两人身形刚离开竹舍的刹那—— “咔嚓——!!!” 一道粗如儿臂、炽亮无比的紫色雷霆,撕裂浓重的乌云,带着天地间至阳至刚的毁灭意志,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朝着竹舍屋顶,朝着易华伟所在的位置,轰然劈落!雷光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将整个竹舍笼罩,空气仿佛都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竹木结构的屋舍在这天威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石青璇被师妃暄带出屋外,立足未稳,便看到这骇人的一幕,那张清纯绝俗的玉容上瞬间血色尽褪,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虽不谙武功争斗,但也深知这等天雷之威,绝非血肉之躯所能硬抗!即便易华伟修为深不可测,在这等天地之威下,恐怕…… 师妃暄亦是花容失色,紧握色空剑的玉指关节泛白,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等天威,已非她所能插手! 然而,身处雷霆正下方的易华伟,在那毁灭雷光即将临体的千钧一发之际,眼中那丝悠远与恍惚瞬间消散,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绝对平静。 “麻烦……” 他心中掠过一丝念头。若是以《混元一气功》硬撼,或是以《北冥神功》强行吸纳,甚至动用《生灭由心》印法扭曲其存在,他都有把握将这雷霆击散、化解。但仓促之间,强行对抗这凝聚了天地法则之力的雷霆,自身难免会受到一些反震之伤,虽不致命,却也需要耗费时日调息,非他所愿。 电光石火之间,易华伟已然做出了最优化选择。 易华伟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当头劈落的恐怖雷霆。只是心念微动,体内那源自《长生诀》的、代表着此间天地间最本源生机与造化之力的长生真气,如同沉睡的太古巨龙苏醒,骤然加速运转! 不同于霸道刚猛的混元真气,也不同于鲸吞海吸的北冥真气,长生真气性质中正平和,醇厚绵长,蕴含无限生机,最是贴近自然大道。 随着长生真气的流转,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充满了生发之意的气息,以易华伟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温柔而又迅速地扩散开来。这气息并不具备攻击性,也没有强大的威压,反而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无比、携带着毁灭意志轰然劈落的紫色雷霆,在接触到这股充满生机的长生真气场域时,竟像是冰雪遇到了暖阳,速度骤然减缓,那炽亮的雷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柔和,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仿佛被一股更宏大、更本源的力量悄然“安抚”和“化解”。 当雷霆最终触及竹舍屋顶时,已然化作无数细碎温顺的电弧,如同流淌的萤火,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瓦片竹木之中,非但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反而让那些被秋意染上枯黄的竹叶,似乎瞬间焕发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浓重如墨、翻滚不休的乌云,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翻滚的速度迅速减缓,颜色由墨黑转为灰白,再由灰白渐渐淡去。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道道电蛇隐匿无踪。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风停,云散! 温暖的秋日阳光再次洒落,透过重新安静下来的竹林,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幻梦。只有院内被狂风吹得略显凌乱的落叶,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臭氧味道,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虚幻。 小院外,师妃暄与石青璇相顾愕然,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撼与茫然。 她们亲眼目睹了天雷降世,也亲眼见证了那天雷如何被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消弭于无形。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真气狂涌的爆发,只有一种近乎“道”的、润物无声的化解。 这……是何等境界?! 易华伟依旧安然坐于竹舍内的蒲团上,仿佛从未移动过。面前的茶杯中,茶汤甚至没有洒出一滴。他缓缓抬起手,为自己重新斟了一杯那清香的炒青绿茶,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抬眼望向门外依旧怔立的两位绝代佳人,嘴角泛起一丝带着歉意的温和笑容: “一时失神,惊扰二位了。” 易华伟声音平和依旧,听不出丝毫经历了生死危机的波动。 “外界风大,茶尚温,二位何不进来再饮一杯?” 师妃暄与石青璇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师妃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易华伟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那其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探究。她轻轻松开握着石青璇的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率先迈步,重新走入竹舍。 石青璇紧随其后,她的心跳依旧有些急促,看向易华伟的目光,除了震撼,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行走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屋顶、梁柱,确认没有任何雷击的痕迹,心中的惊异更是无以复加。 两人重新落座,姿态却比之前更加端正,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易华伟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只是将新斟的茶推至她们面前,仿佛刚才那引动天雷、又挥手间驱散乌云的,并非是他本人。 石青璇端起茶杯,指尖却微微有些发凉。她看着杯中澄碧的茶汤,又抬眼看向对面那气定神闲的青衫男子,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曾完全平复的微颤: “易…易盟主……方才……?” 易华伟迎上她那双纯净眼眸中残留的惊悸与浓浓的好奇,微微一笑,语气云淡风轻: “些许功法上的小岔子,牵动了气机,引得天地交感,倒是让石大家受惊了。现已无碍。” 功法上的小岔子?引得天地交感?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石青璇只会觉得是荒谬的托词。但由眼前这个刚刚亲身经历了那匪夷所思一幕的男子说出,却由不得她不信! 师妃暄更是心中凛然。她深知,修为到了极高深处,确实能引动天地异象,但那通常是在全力施为、突破境界之时。像易华伟这般,仅仅因为一丝心神波动,便险些招来毁灭天雷,而后又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化解……这已完全超出了她对武学的认知范畴! 此人修为,究竟到了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竹舍内,茶香依旧,气氛却已然迥异。(本章完) 第1034章 大唐双龙传(熟能生巧) 竹舍内,茶香袅袅,方才那天变引发的紧张气氛,在易华伟云淡风轻的态度与温热的茶汤中,渐渐缓和下来。 然而,师妃暄与石青璇心底的震撼,却如水中涟漪,层层扩散,未曾止息。 又闲谈了几句关于音律、茶道的雅事,易华伟多是倾听,偶尔插言,却总能切中肯綮,发前人所未发,令石青璇美眸中异彩连连,只觉此人学识之渊博,见解之超卓,实乃平生仅见。 不知是否因方才那曲箫音勾起了沉淀的记忆,还是此刻与石青璇这等清雅之士对坐,触动了心弦,易华伟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石青璇置于石桌那管青翠竹箫上,温和开口: “石大家箫艺通神,令人叹服。易某不才,昔日也曾涉猎丝竹,略通琴艺。今日秋光正好,雅室清幽,不知易某可有幸,借石大家宝地一用,取琴与大家合奏一曲,以酬知音?” 石青璇闻言,清澈的眸中顿时绽放出惊喜的光采。她一生酷爱音律,视若生命,但能与之在技艺与心境上平等交流者,寥寥无几。易华伟气质超凡,见识广博,他主动提出合奏,无疑是对她箫艺的最高认可,也勾起了她极大的好奇与期待。 “盟主过谦了。能得盟主赐教,青璇求之不得。”石青璇盈盈起身,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欣然。 师妃暄也颇感意外,石青璇眼界极高,等闲之人连听她一曲都难,更遑论合奏。易华伟此举,无疑又将展现其不为人知的一面。她静坐一旁,准备凝神倾听。 不多时,石青璇抱着一架通体黝黑、造型古拙的七弦琴置于茶台上。那琴木质温润,隐现冰纹断理,琴弦如丝,一看便知绝非凡品,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沧桑气息。 见易华伟坐下,石青璇收敛心神,重新执起自己的竹箫,玉立一旁,静候易华伟起音。 易华伟屏息静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之上。闭目凝神片刻,当他再次睁眼时,手指微动。 “铮——” 一声清越的泛音响起,如同水滴落入深潭,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随即,指尖流淌出舒缓悠扬的旋律。 琴音空灵旷远,初时如云卷云舒,风过松涛,带着一种闲适自在的意境;渐渐又如幽谷溪流,潺潺湲湲,清澈见底,映照着天光云影。 石青璇凝神倾听,捕捉着琴音中的每一个细微转折与情感流露。她发现易华伟的琴艺,并非追求繁复的技巧,而是直指音律的本源,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蕴含着自然的道理,直叩心扉。她心中暗赞,不再犹豫,将竹箫凑近唇边。 一缕箫音,如同自九天垂落的月华,轻柔地汇入那潺潺的琴声溪流之中。箫声清冷幽婉,与琴音的温厚旷远相得益彰。起初,箫声只是小心翼翼地附和、点缀,如同月光追逐着流水的步伐。 但很快,石青璇便感受到易华伟琴音中那股包容万象的引力与无比稳定的节奏感,她放心地将自己的情感与理解尽情注入箫声之中。箫音时而高亢,如鹤唳晴空,与琴音中的松涛相应和;时而低回,如泣如诉,与琴音中的幽泉共悲欢。 易华伟的琴音始终如同广袤坚实的大地,承载着、呼应着石青璇那如云如雾、变幻莫测的箫声。他的指法娴熟无比,心念动处,音符已自然流淌,仿佛不是在“弹奏”,而是在“引导”着音律本身。偶尔会即兴加入几个精妙的变奏,石青璇总能心领神会,以更加出彩的箫音衔接上去,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琴箫合鸣,水乳交融。 那和谐的乐声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竹舍内盘旋升腾,勾勒出一幅超然物外的山水画卷:有崇山峻岭的巍峨,有茂林修竹的清幽,有清风明月的朗照,更有一种超越尘世、寄情天地的逍遥与淡淡的、看尽繁华的落寞。 师妃暄闭目聆听,只觉心神仿佛被这美妙的音律洗涤,诸多杂念尽消,体内《剑典》真气都似乎变得更加活泼灵动。心中震撼无以复加,易华伟不仅武功通玄,竟连琴艺也臻至如此化境!他与石青璇的合奏,已非技艺的比拼,而是心灵与境界的共鸣。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竹舍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仿佛也在为方才的仙乐伴奏。 易华伟缓缓收手,琴弦最后一丝震颤归于平静,抬眼看向石青璇,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愉悦:“石大家箫艺,已得自然之妙韵,能与大家合奏,实乃易某之幸。” 石青璇放下竹箫,绝美的玉容上因激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更显娇艳不可方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澎湃,看向易华伟的目光充满了一种遇到真正知音的欣喜:“盟主琴艺,才是真正的‘近乎于道’。青璇以往所奏,不过是井底之蛙,今日方知音律之海,浩瀚无垠。多谢盟主指点。盟主唤小女子青璇便是,大家之名,愧不敢当!” 她这话发自肺腑,与易华伟合奏这一曲,让她对音律的理解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易华伟含笑摇头:“石大家过誉了,互相印证而已。” 此时,日头渐高,已近正午。温暖的秋阳透过窗棂,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明亮。 易华伟目光掠过窗外那几株在秋阳下傲然绽放的秋菊,心中微动,复又看向石青璇那清丽绝俗的容颜,一个念头浮现。他温和道:“今日得闻仙音,又蒙青璇盛情,易某无以为报。若不嫌弃,易某愿为青璇描摹一幅小像,聊作纪念,如何?” 石青璇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淡淡的羞意染上耳根,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她虽不喜张扬,但女子天性,对描绘自身容貌之事,总难免有几分在意,尤其是由易华伟这等人物执笔。她轻轻颔首:“那……便有劳盟主了。” 师妃暄也颇感兴趣,想看看易华伟在丹青之道上,又有何等造诣。 石青璇取出了画纸、画笔与颜料。画纸洁白如雪,质地非凡;画笔粗细兼备,狼毫柔软;颜料更是色泽饱满,灵气隐现。 易华伟让石青璇依旧坐于窗边的蒲团上,姿态自然即可。石青璇依言而坐,手持竹箫,置于膝上,目光微垂,侧颜对着易华伟,窗外秋光映照着她的脸颊与发丝,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身后是隐约的竹影与点缀的秋菊,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易华伟静静观察了片刻,将石青璇那独特的气质、神韵,以及周围环境的意境,尽数捕捉于心。 随后,他执笔蘸墨,手腕悬空,落笔如风! 动作不再如烹茶、弹琴时那般温雅,反而带着一种剑客出鞘般的果决与精准。笔走龙蛇,挥洒自如,时而用细笔勾勒发丝衣纹,纤毫毕现;时而用泼墨挥写竹影背景,意态淋漓。 作画之时,易华伟眼神专注,仿佛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笔下的世界之中,周身自然流露出一股宗师气度。 师妃暄与石青璇都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他。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易华伟便已搁笔。 “请过目。” 石青璇怀着些许紧张与期待,起身走近。当她目光落在画纸上时,整个人顿时怔住了,美眸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画纸上,一位手持竹箫的青衣女子侧坐窗边,容颜清丽绝俗,神态安详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孤寂,眼眸清澈,仿佛蕴含着万千言语,却又欲说还休。其神韵之生动,气质之传神,竟比她本人更添几分空灵意境。周围的竹影疏朗,秋菊傲霜,都与人物完美融合,整幅画不仅形似,更是神似,尤其抓住了石青璇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清冷与灵秀,仿佛将她的魂魄烙印在了纸上! 画旁还有一行清俊挺拔的题字:“空谷幽兰,清音自远。——无名写于幽林小筑。” 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石青璇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自己画得如此传神,如此……直击心灵深处。她看着画中的自己,一时竟痴了。 师妃暄也上前观看,心中惊叹不已。易华伟的丹青之术,竟也如此登峰造极!这幅画的价值,已无法用世俗眼光衡量。 “盟主……此画,青璇……” 石青璇抬起头,看向易华伟,声音微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与震撼。这份礼物,太重了,重到她不知该如何承受。 易华伟淡然一笑:“喜欢便好。此画能得遇真主,亦是它的缘分。” 看了看天色,阳光已有些刺眼,便道:“时辰不早,本座也该告辞了。今日叨扰已久,多谢款待。” 石青璇闻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舍,但她性子清冷,不善挽留,只是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卷起,紧紧握在手中,轻声道:“盟主客气了。今日能与盟主论茶、合奏,又得此神作,青璇受益匪浅,感激不尽。他日有暇,望盟主能再次光临这幽林小筑。” “一定。”易华伟拱手。 师妃暄也向石青璇告辞。 石青璇将二人送至竹篱外,目送着那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沿着来时落满秋叶的小径,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竹林深处。 她独自立于秋风中,良久,才缓缓低头,展开手中的画卷,看着画中那清冷如仙、眉眼间却与自己一般带着淡淡寂寥的女子,玉指轻轻拂过画上的题字,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那清澈如湖的心底,悄然荡漾开来。 幽林小筑重归寂静,唯有秋菊依旧,在阳光下静静绽放。 ……………… 二人离开幽林小筑,沿着来时那条落满秋叶的幽径,踏上了归途。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拉长。林间的光线变得柔和,带着几分暖意,却也掩不住深秋傍晚固有的萧瑟。风比来时更凉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发出窸窣的轻响。 师妃暄与易华伟并肩而行,沉默了一段路。脑海中依旧萦绕着今日所见种种——那匪夷所思的天地异变与其轻描淡写的化解,那臻至化境的琴艺,那幅神韵天成的画作,以及他与石青璇合奏时那浑然天成的默契。这一切,都让易华伟身上的迷雾愈发浓厚。 她侧首看向身旁青衫磊落、步履从容的男子,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 师妃暄斟酌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易先生觉得……青璇小姐如何?” 她问得含蓄,但意思却明白。是想探知易华伟对石青璇这等人物的观感,是欣赏其才艺,是怜惜其身世,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想法。 易华伟目光平视前方蜿蜒的小径,脚步未曾停顿,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箫艺通神,气质空灵,是个妙人。” 易华伟的回答简洁到了极点,仅仅是从艺术和气质层面给予了客观的评价,听不出任何个人情感的偏向,更没有提及石青璇那复杂的身世背景。 师妃暄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却也有些无可奈何。易华伟的心思,深沉如海,根本不是她几句旁敲侧击所能窥探的。转而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慨,将话题引开: “妃暄今日,方知先生不仅修为深不可测,于茶道、琴艺、丹青之上,竟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造诣。每一道,都近乎于‘道’,实乃妃暄平生仅见。先生之才,真可谓……深不见底。” 她这话是由衷而发。易华伟今日展现出的种种才艺,任何一项放在寻常人身上,都足以名动一方,而他却仿佛信手拈来,融会贯通。 易华伟听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笑容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是自嘲,目光落在道路前方一株叶片几乎落尽、枝干虬劲的老树上,语气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淡然与…一丝缥缈: “妃暄过誉了。世间技艺,无论文武,无非‘熟练’二字罢了。沉浸得久了,见得多了,想不‘精通’也难。” “沉浸得久了?见得多了?” 师妃暄暗自思忖,易华伟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人,即便从娘胎里开始修习,又能“久”到哪里去?除非……他驻颜有术,实际年龄远非表面所见?或者,他真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际遇,能于短时间内贯通百家? 她自然想不到,易华伟所言非虚。穿越数个世界,累积数百年光阴,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浸淫诸般雅艺;在《笑傲》世界君临天下百年,坐拥四海,收集天下典籍,更有大把时光可供挥霍于这些“小道”之上。 以易华伟历经数个世界磨砺的心智与精神力,学习任何东西都能直指核心,事半功倍。数百年时间,莫说是琴棋书画,便是再偏门的技艺,也足以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于他而言,这确实只是“熟练”而已,早已超越了单纯技巧的层面,融入了对“道”的理解。 易华伟没有理会师妃暄的沉思,继续缓步前行。夕阳的余晖为他青色的衣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却丝毫化不开他周身那股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源自时光长河的疏离感。 师妃暄看着他沐浴在夕阳中的侧影,只觉得眼前之人愈发神秘莫测,心中有无数疑问,却也知道,有些答案,并非急切间可以求得。 就在她准备将诸多思绪暂且压下时,走在前方的易华伟却忽然开口: “妃暄似乎对本座与青璇小姐的交流颇为关注?” 师妃暄心头微凛,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青璇乃妃暄好友,见她能得遇知音,心中亦是为她欢喜。” “哦?是吗?” 易华伟脚步未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里却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只是观你今日言行,与其说是为好友欣喜,不如说…更似一种审慎的观察与衡量。妃暄,你与石青璇这‘好友’之情,似乎并非那般纯粹简单。” 易华伟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扫过师妃暄瞬间凝住的脸庞,淡淡道:“慈航静斋传人,心怀天下是好事。但莫要将这份心思,过多浸染到这般清雅之地,亦莫要……在本座面前故作聪明。” 此言一出,如同暮色中骤然掠过的一丝凉风,让师妃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她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什么,却发现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任何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易华伟并未动怒,甚至语气都算不上严厉,但那平淡话语中蕴含的洞察与警告,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她心惊。 易华伟收回目光,不再多言,继续悠然前行。 师妃暄默然跟上,心中却波澜起伏,再难平静。(本章完) 第1035章 大唐双龙传(对策) 初冬时节的长安,已彻底褪去了秋日的爽朗,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阙,带着凛冽寒意的北风不时呼啸着穿过宽阔的朱雀大街,卷起枯黄的落叶和尘土,给这座新生的帝都平添了几分肃杀与不安。 皇宫座落于长安城北,原是隋代的太极宫,李渊入主后略加修葺,便成了李唐的权力中枢。虽不及后世大明宫的宏伟壮丽,但殿宇重重,飞檐斗拱,依旧彰显着皇家的威严。只是这威严之下,却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焦虑。 甘露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君臣之间的凝重气氛。 李渊身着常服,坐在御案之后,眉头紧锁,原本因称帝而焕发的容光,此刻被深深的忧虑所取代。太子李建成侍立在御案左侧,脸色同样沉重。而秦王李世民,则站在殿中悬挂的巨大军事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过,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地图上那一片用刺目朱砂标注的区域——代表着急速扩张的天道盟势力范围。 除了李氏父子,殿内还有几位核心谋臣。刘文静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显然连日来的坏消息让他殚精竭虑。裴寂(石之轩)坐在下首一张紫檀木椅上,穿着一身深紫色朝服,掩去了几分往日的邪气,多了几分臣子的恭谨。他脸色略显苍白,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偶尔会以袖掩口,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仿佛重伤未愈。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精光,才隐隐透露出这具躯壳内隐藏的绝非寻常人物。 此刻,殿内争论的焦点,正是刚刚传遍四方的消息——瓦岗李密,携其残部,在月前宣布加入天道盟! “陛下!” 刘文静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率先开口,语气急促:“李密此举,于我大唐无异雪上加霜!瓦岗虽经童山之败,实力大损,但其根基犹在,李密本人亦是一代枭雄,在河南山东一带仍有不小的影响力。其投靠天道盟,不仅使得天道盟兵不血刃地接收了瓦岗残存的势力范围,更使得其兵锋直接威胁到我河东、乃至关中东部!如今,我大唐东面,已完全暴露在天道盟兵锋之下!” 李建成眉头拧得更紧,接口道:“更可恨的是,当初童山之战后,李密穷途末路,父皇曾不计前嫌,遣使招抚,许以高官厚禄。他却置之不理,转眼竟投了那来历不明的‘无名’!此等反复小人,着实可恨!” 李世民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愤慨,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大哥,此时恼怒无益。李密是枭雄,枭雄择木而栖。他选择天道盟,只能说明,在他眼中,天道盟能给他的,比我李唐更多,或者说,天道盟的未来,比他预想中我李唐的未来,更为光明。” 顿了顿,李世民指向地图:“如今局势已然明朗。窦建德占据河北,厉兵秣马,对我幽州、并州虎视眈眈;王世充窃据洛阳,拥兵自重,扼守我东出咽喉。如今再加上整合了南方大部、又收服瓦岗,势力急剧膨胀的天道盟……我大唐,已陷入三面受敌之势!” 他深吸一口气,环顾众人,声音沉凝:“更要命的是,我军主力刚刚经历与刘武周的苦战,虽最终取胜,收复晋阳,但自身损耗亦是不小,将士疲敝,粮草消耗巨大,亟需休整。此时若任何一方大举来攻,我军都将陷入被动!” 刘文静补充道:“秦王所言极是。而且,据各地探报,天道盟在其控制区域内,推行一系列古怪政令,轻徭薄赋,整顿吏治,鼓励农耕商贸,竟引得大量流民携家带口前往投奔……此消彼长之下,其战争潜力,恐怕还在我等预估之上!” 殿内陷入一片沉闷。 李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无力。称帝时的雄心壮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寂,问道:“裴监,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裴寂缓缓抬起头,掩口轻咳了两声,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但语调却异常平稳:“陛下,太子,秦王,诸位大人。天道盟之势,确已大成。其盟主‘无名’……” 提到这个名字时,裴寂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光芒,有忌惮,有屈辱,更有一丝冰冷的杀意,但很快便隐去。 “…手段通天,武功盖世,更兼麾下能人辈出,宋缺、祝玉妍,如今又添瓦岗……从正面击败他,已非易事。” 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裴寂继续道:“然而,正如秦王所言,枭雄择木而栖。李密能投天道盟,皆因天道盟展现出了足够的力量和‘前景’。若要破局,我大唐必须展现出更强硬的态度,更强大的实力,以及……更清晰的,足以吸引天下人的‘未来’。唯有在正面战场上,挫其锐气,方能扭转如今这被动局面,重新掌握主动权。只是……” 他又轻轻咳嗽了一下:“我军新疲,四境皆敌,如何调配兵力,选择首要打击目标,还需慎重啊。” 他这番话,看似老成持重,实则点出了关键——必须从军事上正面击败天道盟,才能有一线生机。他自己深知,那个名为“无名”的易华伟,实力是何等恐怖,连他与宁道奇都败得那般彻底……只是,这“正面击败”天道盟,谈何容易?可这话,他绝不能明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通报声:“陛下,左光禄大夫李孝恭、长孙无忌求见!言有紧急军情禀报!” 李渊精神一振,立刻道:“快宣!” 殿门打开,带着一身风尘与寒意,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快步走入殿内。两人皆是面色憔悴,眼带血丝,衣衫上甚至还沾染着未曾拍净的尘土,显然是一路疾驰,未曾好好休息。尤其是李孝恭,眉宇间那股宗室名将的傲气似乎都被磨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臣李孝恭(长孙无忌),叩见陛下!” 二人拜倒在地。 “平身!” 李渊迫不及待地问道:“孝恭,无忌,巴蜀之行如何?解晖、范卓、巴盟那边,可愿与我大唐结盟?” 李孝恭与长孙无忌站起身,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陛下,臣等……有负圣望,巴蜀之行……失败了。” “什么?!” 李渊猛地从御案后站起,李建成也是失声惊呼,李世民虽未出声,但瞳孔骤然收缩,握紧了拳头。 刘文静急道:“失败了?为何?是解晖不肯?还是巴盟那边出了变故?” 李孝恭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地开口:“陛下,并非解晖或巴盟断然拒绝,而是……而是事情出了我等预料之外的变故。” 回想起那晚在羌寨密室中的情景,尤其是那道如同鬼魅般出现的身影,喉咙不禁有些发紧。 “臣与无忌,本已说动奉振、角罗风、范卓等人,分析了天道盟之威胁,彼等已然意动。然而,就在即将敲定进一步商谈细节之时……” “天道盟主,‘无名’……他,亲自出现了!” “无名?!” “他去了巴蜀?!”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住李孝恭。连一直看似平静的裴寂,掩在袖中的手指也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了头。 “是,” 长孙无忌接过话头,语气沉重:“他不止亲自出现,还带着阴葵派的妖女,无声无息,便穿透了羌寨的重重守卫,直接出现在我等密谈的室内。其手段,已非凡俗可言。” 他省略了绾绾瞬杀三名护卫的血腥细节,但那凝重的语气,已让殿内众人想象出当时的惊心动魄。 “然后呢?”李世民沉声问道,他敏锐地感觉到,重点在后面。 李孝恭脸上浮现出屈辱和后怕交织的神情,咬牙道:“然后……他,他直接点破了我们……点破了我李唐可能……可能借助突厥力量的……打算。”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与突厥的暗中联络,乃是李阀最高机密之一,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知晓,这“无名”如何得知?! 李渊皱起眉头:“他…他怎么说?”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复述道:“他说……若我李唐有魄力,有担当,能结束乱世,给百姓太平,他未必不能容李家存在。沙场对决,各凭手段,即便…即便我李家败了,他亦可承诺,留李氏一条生路,许……许做个富家翁,保全宗庙。” 这条件,听起来宽厚,实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让李渊、李建成等人脸上火辣辣的,屈辱无比。 “但是——” 长孙无忌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寒意:“无名还说,若李阀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华夏血脉,勾结突厥、吐谷浑等外族铁骑,入寇中原,荼毒生灵……那么,天下之大,将再无李阀容身之处!他会亲自出手,将一切勾结外虏者,连根拔起,寸草不留!” “砰!” 李渊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跳,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既是愤怒,更是……恐惧!对方竟然连他们最隐秘的谋划都一清二楚,并且发出了如此赤裸裸、杀气腾腾的警告! 李世民也是心头巨震,看向李孝恭和长孙无忌:“他…他当真如此说?他…他如何得知突厥之事?!” 李孝恭重重地点了点头,苦涩道:“千真万确!臣等……不敢有半字虚言。至于他如何得知……臣等,不知。” 回想起易华伟那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至今仍感到不寒而栗。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在争论如何应对瓦岗投靠天道盟的众人,此刻都被这更坏的消息和那来自“无名”的死亡警告震得心神摇曳。 “父皇!” 李世民对着脸色难看的李渊躬身一礼:“如今之势,已无转圜余地。‘无名’此言,已将我李唐逼至墙角。勾结外族之名,一旦坐实,我等将失去天下民心,届时,无需天道盟动手,内部便会分崩离析。”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我军新疲,四境皆敌。然,正因如此,更不能示弱!窦建德、王世充,皆疥癣之疾,可遣大将固守险要,暂缓其势。当务之急,必须集中精锐,选择天道盟势力延伸之关键节点,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哪怕不能重创其主力,也要挫其锋芒,向天下证明,我李唐,仍有与之一战之力!否则,观望者尽投天道盟,流民皆往南方,大势去矣!” 他这番话,听得裴寂微微颔首,他与李世民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为激进。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易华伟那绝对的个人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可能无效,唯有在堂堂正正的战场上,依靠军队、谋略和国力,才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和坚定,看向李渊:“父皇,儿臣请命,愿整合兵力,东出潼关,寻找战机,与天道盟……决一死战!” “咳咳!” 裴寂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他缓缓站起身,对着脸色难看、惊怒未定的李渊躬身一礼,声音依旧带着几分伤病未愈的虚弱,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冷静,瞬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陛下,” 裴寂抬起眼,那双看似恭顺,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御案后心神不宁的李渊身上:“‘无名’此獠,狂妄凶悖,竟敢如此藐视天威,威胁宗室,其心可诛,其行当灭!” 他先定了性,迎合了李渊的愤怒与恐惧,随即话锋一转:“然,其言虽狂,其势已成。观其吞并南方,收服瓦岗,兵锋直指中原,确已是我大唐心腹之患,亦是当前最大之敌。” 裴寂微微侧身,目光投向殿中悬挂的巨幅地图,手指虚点向东部:“陛下,太子,秦王,诸位大人,正因为天道盟势大,锋芒毕露,我等才更需冷静,不可被其牵着鼻子走,亦不可被其吓破了胆。”(本章完) 第1036章 大唐双龙传(改变) 裴寂手指缓缓移动,越过代表天道盟势力的刺目朱砂区域,落在了被标注为“郑”(王世充)的洛阳位置。 “我军新破刘武周,虽胜亦疲,关中亟待恢复元气,此时若倾尽全力,冒然东出与势头正盛的天道盟决战,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届时窦建德在北,虎视眈眈,若趁机南下,我军将何以应对?此乃险棋,非万全之策。” 顿了顿,裴寂看到李渊、李世民等人若有所思,继续道:“反观洛阳王世充!此人篡位自立,弑君寡恩,内部离心离德,将士多有怨言。其虽拥兵十余万,据守东都坚城,然其地四面受敌,西有我大唐,东有窦建德窥伺,南面……如今更是直面天道盟兵锋!其势虽看似稳固,实则外强中干,已是惊弓之鸟!” 裴寂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一种洞悉局势的自信:“王世充,乃疥癣之疾,更是插在我大唐与中原腹地之间的一颗钉子!拔除此钉,有三利!” “其一,可破当前困局!我军主力不必远途跋涉,与以逸待劳的天道盟硬碰,只需集中力量,攻其必救(洛阳),若能速克洛阳,则能极大提振我军士气,震慑四方!向天下表明,我大唐仍有雷霆之力!” “其二,可得战略要冲!洛阳乃天下之中,四通八达,控扼漕运。取得洛阳,我大唐便打开了东出中原的门户,进可虎视河北、山东,与窦建德、与天道盟争夺中原,退可倚仗潼关、洛阳双重险阻,稳固关中根本。战略主动权,将重回我手!” “其三,可断天道盟一臂!王世充势力位于天道盟北上必经之路侧翼。若我大唐取得洛阳,便可直接威胁天道盟北上部队的侧翼与后勤,迫使其分兵防守,甚至可能打断其北上势头!届时,我大唐据洛阳以观天下变,或联窦抗天,或待机而动,皆由我心!” 裴寂最后总结,目光灼灼地看向李世民:“秦王殿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麾下玄甲军更是天下精锐。若能以雷霆万钧之势,速破洛阳,擒杀王世充,则大局可定!届时,我大唐携大胜之威,整合中原新附之力,再回过头来,与那天道盟一决雌雄,方是稳妥之道!此乃先易后难,剪除羽翼,稳固根本之策!望陛下、秦王明察!” 这一番分析,如同拨云见日,将众人从对天道盟的直接恐惧和与之多线开战的焦虑中拉了出来,指向了一个看似更易达成、且利益巨大的战略目标。 李渊原本铁青的脸色逐渐缓和,眼中重新焕发出神采,喃喃道:“先取洛阳……稳固根本……再图天道盟……裴监此言,老成谋国,老成谋国啊!” 李建成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能速取洛阳,确实能极大缓解我军当前压力。王世充不得人心,或可策反其内部……” 刘文静抚须沉吟:“裴监之策,确是目前看来,最为可行之略。只是,攻打洛阳,也非易事,需周密筹划,确保速战速决,否则迁延日久,恐生变故。”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李世民身上。能否实现裴寂提出的战略,关键就在于这位大唐最能征善战的秦王。 李世民站在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洛阳的位置,脑中飞速计算着兵力、粮草、进军路线、攻城方略,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窦建德的反应,天道盟的动向……半晌,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和熊熊燃烧的战意! 李世民转向李渊,抱拳躬身,声音铿锵有力:“父皇!裴监之策,深合兵法,切中时弊!儿臣也认为,当前不宜与天道盟全面决战,应先拔除王世充这颗钉子,打通东出通道,获取洛阳战略要地!儿臣愿亲率大军,东出潼关,直取洛阳!必在窦建德与天道盟反应过来之前,攻破东都,擒王世充于陛下阶前!以一场大胜,振我大唐声威,破此困局!” 看到李世民如此信心十足,李渊心中大定,猛地一拍御案,斩钉截铁道:“好!就依裴监之策,世民之请!朕命你为东征大元帅,总领诸军,裴卿为监军,克日东征,讨伐逆贼王世充,务必给朕拿下洛阳!” “儿臣(臣),领旨!” 李世民与裴寂几乎同时躬身。 ……………… 光阴似箭,倏忽而过。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位于“合兴隆”总舵深处,一间名为“莲心堂”的议事厅内,已是灯火通明。 此处虽名为“堂”,实则是一处极为宽敞、陈设奢华的所在。地面铺着来自西域的厚重团花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四壁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以上好的紫檀木镶嵌,雕琢着繁复而诡异的莲花纹路,那莲花形态各异,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恣意盛开,更有甚者,花瓣边缘竟带着一丝丝血色脉络,透着一股妖异的美感,正是天莲宗的标志。 堂内并无窗户,光线全靠墙壁上镶嵌的数十盏长明铜灯提供,灯油显然掺了特殊香料,燃烧时散发出一种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意的气息。 巨大的穹顶之上,绘着一幅更为巨大的《万莲朝宗图》,中心一朵墨莲仿佛漩涡,吸引着周围无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莲花向其朝拜。此刻,堂内静谧,只有偶尔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翻阅卷册和拨动算盘的细微声响。 绾绾端坐在原本属于安隆的那张宽大无比、由上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莲花宝座之上。这张座椅过于庞大,衬得她纤细玲珑的身形愈发显眼。 绾绾今日并未穿着那标志性的绯红衣裙,而是换了一身较为庄重的墨绿色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少了几分娇媚灵动,却多了几分沉静与威仪。如云秀发也一丝不苟地绾成了一个精致的坠马髻,只簪着一支素雅的青玉莲花簪,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面前宽大的紫檀木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账册几乎将绾绾淹没。左侧是“合兴隆”遍布巴蜀乃至部分中原地区的产业明细、往来账目;右侧则是天莲宗门下弟子、附庸势力的名册、履历以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谱。 绾绾一手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纤细的手指逐行掠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支狼毫小楷,不时在一旁的宣纸上记录下关键信息,或画上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标记。她的神情专注,秀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美眸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与那个巧笑嫣然的妖女判若两人。 孙七娘和欧阳虚则分坐在下首左右两侧的楠木交椅上,姿态恭敬,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孙七娘今日穿着一身较为素雅的月白绛纱裙,试图遮掩住往日的风情,但那成熟妩媚的体态和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依旧难以完全掩盖。她手中也捧着一本账册,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偷偷瞟向宝座上的绾绾,眼神复杂,既有深入骨髓的敬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和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绢帕,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自从那夜被种下“玄冰禁制”后,她每一刻都活在无形的恐惧之中,生怕那令人发狂的奇痒不知何时便会再次发作。 欧阳虚依旧是那副病痨鬼的模样,脸色蜡黄,不时掩嘴低咳几声,但比起那夜的惊恐万状,此刻显得镇定了一些,只是这份镇定之下,是更深的阴郁和顺从。他面前摊开一份人员名册,手中拿着一杆狼毫,似乎在核对信息,但眼神闪烁,显然心思也并不完全在名册之上。偶尔抬眼看向绾绾,目光迅速扫过她正在翻阅的账目类别,又飞快垂下,像是在评估这位新任“上司”的深浅和意图。 除了他们三人,长案旁还垂手侍立着四名身着青衣、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这四人乃是“合兴隆”的大掌柜或核心账房,掌管着具体某一条线的生意,此刻被召来,是负责解释账目、回答询问,以及记录新的指令。 几人虽然低着头,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瞥向主位上那位年纪轻轻、容颜绝美、却能让孙七娘和欧阳虚这两位宗内实权人物如此俯首帖耳的红衣少女,心中充满了惊疑与猜测。关于宗主安隆“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尽废,由孙长老和欧阳长老暂代宗务”的消息,已经在宗内高层中小范围传开,但具体内情,他们却一无所知,只知道,天莲宗的天,已经变了。 “啪!” 绾绾将手中一本账册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堂内的沉寂。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孙七娘身上,声音平和: “孙长老,‘合兴隆’在渝州的三处盐井,去年上报的产量是十五万担,但实际入库并登记在册的,只有十一万担。另外四万担盐,去了哪里?账面上记载的是‘路途损耗’和‘孝敬地方’,这损耗未免也太大了些?还有,所谓的‘孝敬’,具体是哪些人?每一笔,我要看到明细。” 孙七娘娇躯微微一颤,连忙放下手中的绢帕,拿起另一本更细的分类账,翻找了一下,强笑道:“绾绾姑娘明鉴…这,这巴蜀之地,山路崎岖,漕运亦多险滩,确实…确实损耗会比别处大一些。至于‘孝敬’…您也知道,盐铁官营,我们虽有些门路,但上下打点,各处关节都需要打点,这…这具体名目,以往都是安…安宗主亲自经手,妾身…妾身也只是隐约知道涉及官府的几位大人和漕帮的几位舵主…” 她话语支吾,眼神躲闪,显然这中间有着巨大的猫腻。 绾绾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未立刻斥责,而是将目光转向欧阳虚:“欧阳长老,听闻你与渝州漕帮的刘舵主有些交情?此事,就交由你去核实。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那四万担盐的确切去向,以及所有经手人员的名单。包括……以前安隆可能隐瞒下来的部分。” 欧阳虚咳嗽了两声,蜡黄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起身拱手,声音沙哑:“咳…属下明白。定当…咳咳…查个水落石出。” 他心中凛然,绾绾此举,一箭双雕。既是清查账目,追回损失,也是在试探他和孙七娘的忠诚与能力,更是要借此机会,将安隆可能隐藏的力量连根拔起。 绾婠点点头,又拿起另一本册子,这是关于蜀锦的产销记录。 “成都府的‘锦绣坊’,是我们最大的蜀锦工坊,共有织工五百余人,各类织机三百台。但近半年的出货量,比去年同期下降了三成。原因是‘原料供应不稳’、‘熟练织工流失’?” 绾绾指尖点着册子上的记录,抬眼看向孙七娘:“孙长老,据我所知,巴蜀的蚕丝产量并未减少,为何会供应不稳?是采购环节出了问题,还是有人故意囤积抬价?至于织工流失……‘合兴隆’给出的工钱,在成都府同行中算是最低的,而且时常拖欠克扣,可有此事?” 孙七娘额角微微见汗,拿起手帕擦了擦,讪讪道:“这个…原料采购,一向是杜…杜厉的侄子杜怀仁在负责,或许…或许是他办事不力。织工工钱…以往安宗主认为,这些贱业工匠,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所以…” “所以就可以肆意盘剥,竭泽而渔?” 绾绾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让孙七娘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传我的话,第一,立刻撤换杜怀仁,由…欧阳长老推荐一个可靠的人暂代原料采购之职。第二,‘锦绣坊’所有织工的工钱,从本月起,上调两成,以往拖欠的,限五日内结清。第三,派人去查,市面上是否有其他势力在恶意囤积蚕丝,若有,报上来。” 顿了顿,绾绾声音微冷:“天道盟要的,不是一个内部千疮百孔、怨声载道的‘合兴隆’。盟主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底层工匠和农户若是活不下去,我们拥有再多的盐井、织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这些道理,我希望两位长老能明白。” 孙七娘和欧阳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他们原以为绾绾接手,无非是换汤不换药,继续盘剥敛财,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高工钱,清理蛀虫?这完全不符合魔门一贯的行事风格!但联想到她那深不可测的靠山,以及那生不如死的“玄冰禁制”,两人不敢多言,只得齐声应道:“是,谨遵姑娘之命。” 绾婠不再多言,继续埋首于案牍之中。她看得极快,记忆力更是惊人,往往只需扫过几眼,便能抓住关键问题所在。不时询问孙七娘关于某笔生意的细节,或者让欧阳虚解释某个附庸势力的背景关系。问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让两个在魔门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都有些招架不住,冷汗涔涔。 在这个过程中,绾绾对天莲宗庞大的商业帝国和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有了更直观和深刻的认识。这确实是一个建立在金钱和利益之上的庞然大物,渗透到了巴蜀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其内部问题也不少。安隆凭借其武功和手腕勉强维持着平衡,但底下早已是暗流汹涌。(本章完) 第1037章 大唐双龙传(自投罗网 上) 时间在翻阅、询问、记录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窗外的阳光已然偏西,通过特殊渠道折射入堂内的光线变得昏黄。 绾绾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放下了手中的笔。初步的梳理工作算是完成了大半,但接下来的整顿和改革,才是真正的挑战。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绾绾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两位长老辛苦了。方才交待的事情,还请尽快去办。” 孙七娘和欧阳虚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称是。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名穿着天莲宗低级弟子服饰、面容精干的青年快步走入,在堂下恭敬行礼: “禀小姐,两位长老,门外有‘金记’粮行的金掌柜、‘顺风’车马行的陈掌柜,以及几位绸缎庄的东家求见,说是…说是听闻宗内有些变动,想来拜会一下,顺便…商议一下下一季的供货份额和款项结算之事。” 孙七娘和欧阳虚脸色微变。这些商户消息倒是灵通,安隆才倒下三天,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试探风声了。以往安隆在时,这些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唯恐孝敬不周?如今怕是听闻主事者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子,便存了轻视之心,想来讨价还价,甚至试探能否摆脱一些控制。 孙七娘看向绾绾,低声道:“姑娘,这些人都是‘合兴隆’的重要合作伙伴,但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老油条。您看…是见还是不见?若见,是否需要属下先……” 绾婠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得正好。我也正想见见他们。请他们到偏厅等候,我稍后就到。两位长老随我一同前去。” 孙七娘与欧阳虚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是!” 偏厅的布置不似莲心堂那般压抑,更显奢华舒适,桌椅皆是上好的红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玩玉器,熏香袅袅,是昂贵的龙涎香。 此刻,偏厅内坐着五六位衣着光鲜、大腹便便的商人。几人正在悠闲地品茶,但不时交换的眼神和微微躁动的姿态,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安与算计。为首的正是“金记”粮行的金大富,一个脑满肠肥、手指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的中年胖子,以及“顺风”车马行的陈老抠,一个干瘦精明、眼珠乱转的老者。 当绾绾带着孙七娘和欧阳虚走进偏厅时,几位商人的目光瞬间集中了过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美丽,甚至带着几分少女娇憨气息的女子时,几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虽然孙七娘和欧阳虚这两位天莲宗实权长老跟在身后,显得颇为恭敬,但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安隆暂时不便出面,推出的一个傀儡。 “呵呵,孙长老,欧阳长老,别来无恙啊。” 金大富率先站起身,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绾绾身上扫视,“这位姑娘是……?面生得很啊。” 孙七娘眉头一皱,正要开口介绍,绾绾却抢先一步,嫣然一笑,自顾自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姿态优雅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坐在那里。 “小女子绾绾,暂时代为打理天莲宗及‘合兴隆’的一些俗务。几位掌柜的来意,我已知晓。是为了下一季的生意份额和款项结算之事,对吗?” 她如此直接,反倒让金大富等人愣了一下。陈老抠干笑两声,接口道:“绾绾姑娘快人快语。不错,如今宗内似乎有些……变动,我等心中忐忑,这往后的生意不知还能不能像以往那般顺畅?尤其是这货款结算,安宗主在时,虽然偶尔也有些拖延,但总归是能结清的。如今……”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担心天莲宗内部动荡,影响他们的利益,甚至拖欠货款。 绾绾端起侍女奉上的香茗,轻轻吹了吹浮沫,却不饮用,抬眼看向几人,笑容不变:“诸位放心。‘合兴隆’的生意,只会比以前更顺畅,更规范。” 放下茶盏,语气转为平淡:“第一,以往所有符合契约、账目清晰的应付货款,三日内,‘合兴隆’会全额结清。” 此言一出,不仅金大富等人愣住了,连孙七娘和欧阳虚都吃了一惊。宗内资金虽然雄厚,但一下子结清所有拖欠货款,也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第二,” 绾绾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道:“从下一季开始,所有合作,皆以新拟定的契约为准。契约条款会更加清晰,权责分明。‘合兴隆’承诺,绝不会再有无故压价、强行摊派等行为。同样,诸位也需保证供货质量、按时交付。” “第三,关于份额。不再像以往那样由‘合兴隆’强行指定。我们会根据诸位的信誉、货物质量、价格以及合作意愿,进行综合评定,择优合作。信誉良好、实力雄厚的伙伴,将会获得更大的份额和更优惠的条件。” 目光扫过面露惊疑不定的众人,最后落在金大富和陈老抠身上,绾绾嘴角微扬:“当然,若有哪位觉得与新规矩不合,或者信不过小女子,现在便可提出解除合作。‘合兴隆’绝不为难,以往账目,依旧会依约结清。” 偏厅内一片寂静。 金大富、陈老抠等人面面相觑,都被绾绾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他们预想了各种可能,包括新主事者立威、拖延付款、甚至强行索取更多好处,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讲道理”,甚至主动提出结清旧账,建立新规? 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但仔细一想,若真如此,对他们这些商户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意味着更稳定、更公平的交易环境。 可是……这女子的话能信吗?她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和魄力?背后是否有其他阴谋? 金大富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试探着问道:“姑娘……此言当真?这……安宗主他……” “安隆练功走火入魔,已无法理事。” 绾绾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淡然:“如今宗内事务,由我全权负责。孙长老,欧阳长老,”她看向身后二人:“我说的,可对?” 孙七娘和欧阳虚立刻躬身:“姑娘所言,便是宗内最高指令,我等无不遵从。” 两人语气中的敬畏不似作伪。 看到这一幕,金大富等人心中再无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惊喜和一丝隐隐的不安。惊喜于可能到来的更好合作环境,不安于这位新任主事者看似娇媚,实则手段雷霆,深不可测。 “既如此……金某代表‘金记’,愿与‘合兴隆’继续合作,并遵守新规!”金大富第一个表态,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 “我‘顺风’车马行也是!” “还有我们……” 一时间,偏厅内气氛热烈起来,几位商人纷纷表态,之前的轻视和试探早已烟消云散。 绾绾微笑着应对,言谈举止滴水不漏,心中却是明镜一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用利益和规则稳住这些墙头草,接下来,才是真正将天莲宗的庞大产业,逐步导向盟主所规划的“经济之道”的时候。 看着在几位精明商人中间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绾绾,孙七娘和欧阳虚眼神更加复杂。这位阴葵派的传人,似乎并不仅仅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妖女那么简单。她学习、适应的速度,以及处理事务的手腕,都远超他们的预期。 或许……臣服于这样的存在,以及她背后那如神似魔的盟主,对于天莲宗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比跟着那个日渐昏聩、只知道盘剥和享乐的安隆,要更有前途一些?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孙七娘和欧阳虚心中滋生、蔓延。 待几位粮行、车马行的掌柜们千恩万谢、心思各异地离去后,偏厅内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孙七娘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细长的眉毛蹙起,转身对绾绾低声道: “小姐,这些奸商,平日里在安隆面前像哈巴狗一样,如今见主事换了您,就敢这般直接上门试探,言语间多有怠慢。要不要……属下派人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天莲宗还是那个天莲宗,不是他们可以轻侮的。” 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显然习惯了魔门那套立威的手段。 绾婠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必。立威,未必要靠杀人放火,尤其是对这些人。杀了他们,或是恐吓他们,短期内看似能压服,但也会寒了其他合作者的心,更会坐实我们内部不稳、只能靠暴力维持的传言。” 目光扫过孙七娘和欧阳虚,绾绾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盟主说过,经济之道,在于流通与信誉。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在我们武力下瑟瑟发抖、阳奉阴违的商业网络,而是一个愿意与我们公平交易、甚至依赖我们渠道的繁荣市场。他们今日前来试探,无非是求财、求稳。我们给出了更清晰、更公平的规则,并且愿意结清旧账,展示的是实力和诚意。只要后续我们言出必行,他们自然会比在安隆时期更加顺从,因为这里有利可图,且规则明确。” 欧阳虚咳嗽两声,蜡黄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姑娘高见…咳咳…如此一来,既能稳住局面,又能逐步将‘合兴隆’引向盟主所说的…咳咳…良性循环。只是,初期难免会有些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 “欺?呵~” 绾绾轻笑一声,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若真有那不开眼,以为可以蹬鼻子上脸的,到时候再雷霆处置,也能起到更好的震慑效果。规矩我们立了,守规矩的,有钱赚;不守规矩的,自然有刀剑伺候。这比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打压,要高明得多。” 孙七娘和欧阳虚闻言,细想之下,确实如此,不由得对绾绾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阴葵派传人,手腕之老练,眼光之长远,完全不像她的年纪。 就在绾绾准备再对二人叮嘱一些关于新契约细则和内部人员整顿的事情时,厅外再次传来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那名精干弟子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快步进入偏厅,躬身禀报: “小姐,两位长老,门外有客到访,指名要见安宗主。” 孙七娘眉头一皱:“不是说了宗主闭关静养,不见外客吗?来者何人?” 弟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紧张:“是…是‘媚公主’朱媚,还有西突厥的‘柔公主’莲柔,她们联袂而至,说是与安宗主有约在先。” “朱媚?莲柔?” 孙七娘和欧阳虚脸色同时一变,显然对这两个名字极为忌惮。 绾婠眼中却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朱媚,朱桀之女,貌美如花,心狠手辣,江湖人称“毒蛛”;莲柔,西突厥宗师云帅的爱女,亦是西域一方势力。这两人突然到访,还是在安隆刚刚倒台的敏感时刻,绝非偶然。 “她们现在何处?”绾绾问道。 “已在正门外的迎客堂等候。”弟子回道。 孙七娘看向绾绾,低声道:“小姐,此二人皆是棘手人物。朱媚武功不弱,更擅用毒,性情乖张。莲柔得云帅真传,幻影身法和弯刀术极为难缠,且代表了西突厥的态度。她们此前确与安隆有些接触,似有结盟之意,但具体谈到何种程度,属下也不甚清楚。如今安隆出事,她们怕是来者不善。” 欧阳虚也咳嗽着补充:“咳咳…尤其是那朱媚,心思歹毒,若让她知道宗内变故,恐生事端。不如…由属下和孙长老出面,借口宗主外出,先将她们打发走?” 绾绾沉吟片刻,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躲是躲不过的。既然来了,就见见吧。我也正好想看看,这两位‘公主’,是何等人物。你们随我一同前去。” 说着,她率先起身,墨绿色的裙摆拂过地面,无声无息地向外走去。孙七娘和欧阳虚对视一眼,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紧随其后。(本章完) 第1038章 大唐双龙传(自投罗网 中) “合兴隆”总舵的迎客堂,虽不及内堂奢华诡异,却也气派非凡,红毯铺地,梁柱雕花,摆设着名贵瓷器。 此刻,堂内正有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女子。 左手边一位,身着紫黑色锦绣宫装长裙,裙裾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蛛网纹路,那蛛网中心,在她饱满之下,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蜘蛛似乎正欲择人而噬。 翘首之上云鬓高耸,插着几支造型别致、如同蛛腿般的墨玉发簪,耳垂上坠着两粒殷红如血的宝石耳珰,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此女容颜极美,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勾子,能轻易撩动男人的心弦。然而,那美眸深处,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如同潜伏在美丽花朵下的毒蜘蛛,令人望之心寒。 此刻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上扬,带着一股睥睨与傲慢,正是朱桀之女,人称“毒蛛”的朱媚。 右手边那位女子,则充满了异域风情。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胡服劲装,剪裁贴身,将她那充满野性与活力的胴体线条钩勒得淋漓尽致,长腿笔直,充满了健康的美感。外罩一件轻薄透明的白色纱衣,随风轻拂,平添几分朦胧诱惑。 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肩头,发间编织着几串细小的金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脸庞轮廓分明,明艳照人,一双棕色的眼眸大而明亮,如同西域最纯净的琥珀,闪烁着狡黠、好奇与不加掩饰的野性。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饱满性感的红色樱唇,此刻正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 腰间挎着一柄造型奇特的西域弯刀,刀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华丽非常。身侧还随意放着一条长长的、色彩斑斓的绸带,显然既是装饰,也是她的武器之一。 此女便是西突厥云帅之女,莲柔。 两个女人,一个妖艳如毒蛛,一个明艳如野马,气质迥异,却同样气场强大,使得偌大的迎客堂都显得有些逼仄。 孙七娘和欧阳虚跟着绾绾步入迎客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朱媚见进来的是孙七娘和欧阳虚,还有一个陌生少女,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娇笑道:“哟,孙长老,欧阳长老,别来无恙啊?安胖子呢?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本公主和莲柔妹妹亲自来访,他居然不亲自出来迎接?” 她声音娇媚入骨,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质问意味。 莲柔则没说话,那双棕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走在最前面的绾绾,目光在绾绾那沉静的面容和墨绿裙装上一扫而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孙七娘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原来是媚公主和柔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实在不巧,安宗主日前有所感悟,正在密室闭关静修,特意吩咐不得打扰。两位公主若有要事,不妨告知妾身与欧阳长老,待宗主出关后,定当第一时间转告。” “闭关?” 朱媚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安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前几日还与本公主传信,商议结盟细节,转眼就去闭关了?孙七娘,你莫不是在搪塞本公主?” 说着,目光转向欧阳虚:“欧阳长老,你来说,安隆到底在不在?” 欧阳虚咳嗽着,拱手道:“咳咳…媚公主明鉴,宗主确实在闭关…咳咳…此事关乎宗主武学突破,实在不敢惊扰…” 莲柔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域的口音,却更添磁性:“哦?闭关?那真是不巧了。” 她站起身,赤足踩着柔软的地毯(她竟也未穿鞋,雪白的足踝上系着细小的金链),款款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却落在一直静立不语的绾绾身上。 “这位妹妹好生面善,不知如何称呼?我看孙长老和欧阳长老,似乎都以你为首呢?” 莲柔笑吟吟地问道,棕色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朱媚经莲柔提醒,也立刻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绾绾,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也察觉到了孙七娘和欧阳虚对这位少女那非同一般的恭敬态度。 绾绾迎着两人的目光,淡然一笑,微微颔首:“小女子绾绾,阴葵派弟子。目前暂代安师伯处理一些宗内琐事。安师伯闭关前,将事务交托于我。两位公主有何见教,与我说也是一样。” “阴葵派?绾绾?” 朱媚脸色微变,眼中瞬间爆射出凌厉的光芒:“你是祝玉妍的徒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安隆呢?!” 她心思电转,阴葵派投靠天道盟的消息早已传开,如今祝玉妍的弟子竟然出现在天莲宗核心之地,并且似乎在主持事务?这绝对不正常! 莲柔也是秀眉一挑,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转为浓浓的兴趣,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孙七娘见朱媚语气咄咄逼人,连忙打圆场:“媚公主息怒,绾绾姑娘是宗主的师侄,此次是受邀前来……” “闭嘴!” 朱媚厉声打断孙七娘,死死盯着绾绾,声音冰冷:“本公主没问你!绾绾,你说!安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们阴葵派和天道盟搞的鬼?!” 话音未落,朱媚与莲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瞬间达成了默契! 无论安隆情况如何,拿下眼前这个阴葵派的绾绾,以及孙七娘、欧阳虚,逼问出真相,绝对是当前最有利的选择!若能控制天莲宗的核心人物,无论是对于朱媚整合南方魔门势力,还是对于莲柔背后西突厥的利益,都大有裨益! “动手!” 朱媚娇叱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忽向前,速度快得惊人!左手五指成爪,指尖瞬间变得漆黑,带起一股腥风,直抓绾绾面门!正是她成名绝技之一“五毒黑煞爪”!同时,右手在腰间黑色锦囊一拂,一抹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粉尘已悄无声息地撒向绾绾三人方向! 与此同时,莲柔也动了! 她足下轻轻一点,系在足踝的金链发出清脆撞击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道红色的幻影,施展“幻影身法”,瞬间绕到了孙七娘和欧阳虚的侧后方!腰间弯刀不知何时已出鞘,刀光如一道冷月弧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斩向欧阳虚的脖颈!而那条长长的彩色绸带则如同活物般激射而出,缠向孙七娘的双足,意图限制她的行动! 两人配合默契,一正一奇,一刚一柔,一出手就是杀招,显然打算以雷霆之势,先将这三人制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孙七娘和欧阳虚脸色大变,他们虽早有防备,但朱媚和莲柔的武功均非同小可,尤其是朱媚的毒功,更是防不胜防! 欧阳虚怪叫一声,身形疾退,同时一对乌黑的判官笔已握在手中,奋力点向莲柔的弯刀,试图格挡。 孙七娘也是娇叱一声,袖中滑出淬毒短刃,斩向缠来的绸带,身形扭动,试图避开毒粉范围。 然而,朱媚那无声无息撒出的淡粉色毒粉“醉仙芙”,范围极广,几乎笼罩了前方大片区域,眼看就要将三人一同笼罩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立未动的绾绾,动了。 似乎对朱媚那凌厉毒爪和漫天毒粉视若无睹,只是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她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阴柔诡异、却又磅礴浩瀚的气场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天魔气场——展开! 那席卷而来的淡粉色毒粉,在接近绾绾周身三尺之地时,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竟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绕着绾绾旋转起来,丝毫无法侵入! 而朱媚那迅疾狠辣的五毒黑煞爪,在探入天魔气场范围的瞬间,也感到一股强大的粘滞与扭曲之力,爪劲仿佛陷入泥潭,速度骤降,原本凌厉的轨迹也变得歪歪扭扭! 朱媚脸色剧变,她感觉自己无往不利的毒功和爪劲,竟然被对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轻易化解牵引?! “怎么可能?!”她失声惊呼。 与此同时,绾绾左手如玉般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道精纯阴柔的天魔真气破空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莲柔那斩向欧阳虚的弯刀侧面。 “叮!” 一声脆响,莲柔只觉手腕剧震,弯刀险些脱手,那凌厉的弧光斩击瞬间被破!她心中骇然,这绾绾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精纯? 绾婠右手则虚空一抓,那条正缠向孙七娘的彩色绸带,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猛地一滞,然后不受控制地倒卷而回,反向着莲柔自己缠去! 电光火石之间,绾绾仅凭一人之力,轻描淡写地便化解了朱媚和莲柔的联手突袭!甚至还有余力反击! 孙七娘和欧阳虚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知道绾绾得了盟主传功,功力大进,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面对朱媚和莲柔这等高手,竟能如此从容! 朱媚和莲柔更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们自负武功高强,联手之下,即便不如安隆,也相差不远,本想迅速拿下这三人,没想到这绾绾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一招受挫,两人毫不犹豫,立刻变招后撤,拉开距离,眼神无比凝重地看向场中那个墨绿衣裙的少女。 绾婠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如临大敌的朱媚和莲柔,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开口: “两位公主,这就是你们的‘见教’吗?似乎……还不够看啊。” 绾绾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朱媚和莲柔的心头。二女皆是心高气傲之辈,何曾受过如此轻视?尤其是朱媚,身为朱桀之女,向来只有她欺辱别人的份。 “狂妄!” 朱媚俏脸含煞,桃花眼中杀机暴涨:“不过是仗着几分诡异气场,真当本公主奈何不了你?!” 话音未落,身形再次暴起!这一次,朱媚不再直冲,而是脚踏奇异步法,身形如鬼魅般左右飘忽,留下道道残影,让人难以捕捉其真实轨迹。同时,双手连扬,数点寒星夹杂着不同颜色的粉末,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绾绾笼罩而去! “七绝毒芒!小姐小心!” 孙七娘见状惊呼。这“七绝毒芒”是朱媚压箱底的暗器手法,细如牛毛的毒针淬有七种混合奇毒,见血封喉,更兼那些粉末有迷魂、蚀骨、麻痹等多种效果,覆盖范围极大,极难防备。 然而,绾绾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眼看那漫天毒芒毒粉就要及身,她周身那无形的天魔气场再次流转,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排斥,而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漩涡之力! 那激射而来的毒针、飘洒的毒粉,在靠近她身体尺许范围时,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轨迹瞬间变得混乱,不再指向绾绾,反而互相碰撞,甚至有一部分被那漩涡之力带动,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袭向朱媚本人!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朱媚骇然失色,她对自己的毒功向来自信,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对方仿佛能操控她发出的所有攻击!急忙施展身法,狼狈不堪地闪躲着自己反射回来的毒针毒粉,衣袖被划破数道口子,沾染上些许粉末,虽及时服下解药,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朱媚被自己反射的攻击弄得手忙脚乱之际,莲柔也动了真格。她看出绾绾的气场诡异,不宜近身强攻,当即娇叱一声,足下金铃脆响,整个人如同跳起了胡旋舞,高速旋转起来。 “幻影迷踪!” 刹那间,迎客堂内仿佛同时出现了七八个莲柔的红色身影!这些身影虚实难辨,皆做着不同的动作,或挥刀,或舞带,从四面八方同时向绾绾攻来!弯刀划破空气的厉啸声,绸带舞动的猎猎风声,交织在一起,扰人视听,正是她结合幻影身法与绸带、弯刀创造出的杀招——旨在以幻影迷惑,以实招绝杀! 七八道红色幻影中,至少有三道斩出了真实的、凌厉无比的弯刀弧光,分取绾绾上、中、下三路!更有两条绸带如同毒蛇出洞,一道缠向绾绾脖颈,一道卷向她双足! 面对这虚实相间、铺天盖地的攻击,绾绾赤足轻点,身形微晃,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轻烟,于无数刀光带影中穿梭。 动作优美得如同舞蹈,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的刀锋。玉手或指或掌,或拂或弹,精准地拍击在弯刀侧面、绸带受力点上,将莲柔凌厉的攻势一一引偏、化解。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绾绾甚至没有动用天魔双斩,仅凭一双肉掌和鬼魅身法,便将莲柔这精心准备的杀招尽数接下!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看穿了所有幻影,直指其中真实的攻击。(本章完) 第1039章 大唐双龙传(自投罗网 下) 莲柔越打越是心惊,她的幻影身法从未被人如此轻易看破过!对方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似乎能洞悉一切虚妄。 久攻不下,莲柔银牙一咬,身形骤然后撤,所有幻影合一。她将弯刀交于左手,右手抓住那条彩色绸带的一端,猛地灌注真气! “灵蛇盘丝!” 那柔软的绸带瞬间绷得笔直,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灵蛇,带起尖锐的破空声,不再是缠绕,而是如同长枪般直刺绾绾心口!绸带尖端,隐隐有气芒吞吐,显示出莲柔精纯的内力修为。 与此同时,刚刚化解掉自己反射毒针的朱媚,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红晕,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印,一股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天蛛万毒手!” 朱媚娇叱一声,双掌猛地向前推出!并非直接的掌力攻击,而是从她掌心劳宫穴中,喷涌出大量墨绿色的雾气!这雾气凝聚不散,在空中迅速蠕动、变形,竟隐隐化作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堂前区域的毒气蛛网,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滋滋”的腐蚀声响,向着绾绾当头罩下! 这毒网并非纯粹真气,而是蕴含了朱媚苦练的多种剧毒真气凝炼而成,不仅蕴含剧毒,更有强大的粘滞和腐蚀之力,一旦被罩住,便是功力高深之辈,也难逃毒手侵蚀! 两人一远一近,一凝实一笼罩,配合得天衣无缝,誓要将绾绾一举拿下! 孙七娘和欧阳虚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等攻势,换做他们任何一人,恐怕都难以接下。 面对这上下交攻、近乎绝杀的联手一击,绾绾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凝练的天魔气场轰然爆发!以绾绾为中心,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扭曲!那激射而来的绸带“长枪”,在进入气场范围的瞬间,速度骤降,如同陷入泥沼,前端凝聚的气芒更是被那扭曲的力场迅速消磨、瓦解! 而上方罩下的墨绿毒网,在接触到天魔气场的边缘时,竟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抓住,猛地向内一缩,然后剧烈地扭曲、变形,再也无法保持网状结构,其中的剧毒真气被那诡异的气场疯狂搅动、分解! “破!” 绾绾清叱一声,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缭绕着精纯至极的黑色天魔真气,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已然力竭的绸带尖端! “嘭!” 一声闷响,莲柔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阴柔巨力沿着绸带狂涌而来,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整条右臂又酸又麻,再也握不住绸带,那彩带如同死蛇般软软垂落。她本人更是闷哼一声,被那股巨力震得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与此同时,绾绾左手五指张开,对着头顶那团被天魔气场搅得混乱不堪的墨绿毒气虚虚一抓一引! “还给你!” 那团蕴含着可怕剧毒的真气,竟被绾绾以玄功强行压缩、凝聚,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墨绿色气团,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向朱媚激射而去! 朱媚花容失色,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天蛛万毒手”不仅被破,还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反掷回来!这毒气乃她本源真气所化,与她气息相连,此刻反噬,凶险更甚!她尖叫一声,拼命向一旁闪躲,同时双手连拍,试图化解。 然而那墨绿气团来得太快!虽然她避开了正面,左肩仍被气团边缘擦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雪地上,朱媚左肩的紫黑衣衫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但那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发紫,并且迅速向周围蔓延!一股钻心的剧痛和麻痒感传来! “啊~!!” 朱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急忙运功逼毒,同时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各种解毒药丸塞入口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显然受伤不轻,更是被自己的毒功反噬,苦不堪言。 电光火石之间,绾绾以绝对的实力,摧枯拉朽般破掉了两大高手的联手绝杀,并重创一人! 莲柔捂着胸口,看着气息平稳、仿佛只是热身完毕的绾绾,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女子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恐怕比起她父亲也相差不远了!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朱媚更是又惊又怒,肩头的剧痛和毒素蔓延的恐惧让她几乎发狂,她死死盯着绾绾,厉声道:“你敢伤我?!我父王绝不会放过你!阴葵派和天道盟,就等着承受我大楚的怒火吧!” 莲柔也强提一口气,棕色眼眸中带着一丝倔强和威胁:“还有我西突厥!本公主若在此有所损伤,我父必定挥师东进,踏平你们中原武林!” 面对二人的威胁,绾绾终于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却让朱媚和莲柔心底同时一寒。 “呵呵……” 绾绾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大楚的怒火?西突厥的铁骑?” 她缓步向前,走向因受伤和恐惧而后退的二人,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你们以为,如今还是那个诸侯割据、任由你们耀武扬威的时代吗?” “天道盟崛起,大势所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别说你们区区一个伪楚公主,一个突厥王女,便是你们背后的朱桀、云帅亲至,在盟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绾绾的声音陡然转冷:“至于威胁我?就凭你们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话音未落,绾绾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正试图运功逼毒的朱媚面前。朱媚大惊,完好的右手急忙施展五毒黑煞爪抓向绾绾,却被绾绾轻巧地一指点在腕脉上,一股阴柔真气透入,整条手臂顿时酸软无力垂下。 绾绾出手如电,并指连点,封住了朱媚胸前几处大穴,更是以一股精纯的天魔真气强行压制住她体内躁动的毒素和真气。朱媚闷哼一声,身体僵直,再也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绾绾,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另一边,莲柔见势不妙,强提真气,施展幻影身法就想向厅外逃去。 “想走?” 绾绾看都没看,反手凌空一掌拍出!一道凝练的黑色掌印后发先至,精准地印在莲柔背心要害! “噗!” 莲柔如遭重锤,身形剧震,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护体真气瞬间溃散。绾绾身形再动,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同样数指点出,封住了她的穴道。 两位方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公主”,此刻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瘫软在地,除了眼睛还能转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绾婠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朱媚眼神怨毒,莲柔则带着惊惧与不甘。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 绾绾淡淡开口:“你们还有点用处。带下去,好生‘看管’。” 孙七娘和欧阳虚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小姐!” 两人心中对绾绾的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挥手之间,轻描淡写地拿下朱媚和莲柔这等高手,这份功力,这份从容,已然有了几分宗师气度。 随着两人呼呵,立刻有数名心腹弟子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无法动弹的朱媚和莲柔抬了下去。 待厅内重新恢复安静,绾绾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若有所思。 朱媚和莲柔的到来,虽然是个意外,但也带来了新的变数和……机会。或许,可以借此,将触角伸向伪楚和西突厥? 绾绾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算计的笑容。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而自己,已然不再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执棋者之一。 脑中浮现一道青衫身影,绾婠收敛心神,对孙七娘和欧阳虚吩咐道:“加强戒备,今日之事,严禁外传。另外,仔细审问朱媚和莲柔的随从,弄清楚她们此行的具体目的,以及与安隆之前约定的细节。” “是!” 孙七娘和欧阳虚躬身领命,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 暮色四合,城南郊外。 相较于成都城内的喧嚣繁华,此处更显静谧。一座占地颇广的别院依山傍水而建,白墙青瓦,飞檐翘角,掩映在苍翠的竹林与古木之中。 这里原本是安隆用来避暑、宴游的一处私产,如今孙七娘为了讨好易华伟,命人精心修缮布置了一番,撤去了许多过于奢靡的装饰,增添了几分清雅,成了易华伟临时的居所。 当绾绾踏着暮色来到别院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远山如黛,隐没在苍茫的夜色里,唯有别院各处悬挂起的灯笼,在微凉的晚风中摇曳,晕开一团团温暖的光晕。 绾绾特意换回了那身标志性的绯红衣裙,裙摆如火,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如云秀发并未过多装饰,只用一根红绸带松松系着,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剔透。赤足纤巧,点在被露水微微濡湿的青石小径上,悄无声息。她刻意打扮过,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娇矜。 沿着蜿蜒的回廊向内走去,绾绾赤足踏在冰凉光滑的木地板上,悄无声息,目光扫过沿途侍立的黑衣护卫,这些护卫气息沉凝,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精锐,见到她纷纷躬身行礼,却无一人出声。 院内布局精巧,回廊曲折,引活水成池,池中荷花虽已过了最盛的时节,仍有几支晚荷倔强地绽放,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假山错落,亭榭点缀其间,檐角悬挂的风铃偶尔被风拂动,发出清越空灵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檀香。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清幽。直到一处开阔的水域前,绾婠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不小的池塘,水光潋滟,倒映着天际最后一抹绯红的霞光和初升的星子。池塘中央,建有一座八角飞檐的凉亭,由一道九曲石桥与岸边相连。 此刻,亭中灯火通明。 亭子四周垂着薄如蝉翼的轻纱,既挡住了些许夜风,又不完全隔绝视线。两排身着素雅衣裙的侍女,每人手中提着一盏造型精美的绢质灯笼,静静地侍立在亭外,如同两排无声的玉雕,将亭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柔和而不刺眼。 亭内,一张打磨光滑的紫檀木棋枰摆在正中。两道身影,对坐弈棋。 左手边正是易华伟,依旧是一袭简单的青衫,身形挺拔,坐姿随意。烛火与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那层淡淡的雾气似乎比白日里更稀薄了些,隐约能看清其下平静无波的眉眼。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拈着一枚莹白的玉石棋子,正凝视着棋盘,似乎在思索。 穿着一袭素白道袍的师妃暄正端坐在他的对面。 宽大的袍袖垂落,更衬得她身形纤秀,气质空灵。如瀑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如玉的脖颈。容颜清丽绝伦,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尤其那双眸子,澄澈如同山间清泉,又似蕴含着无尽星辉,此刻正专注地看着棋盘,神色宁静淡泊,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 棋枰之上,黑白双子错落,已然布下了大半棋盘。黑子走势看似散漫,东一子西一子,不成章法,却隐隐占据着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要点,如同潜龙在渊,引而不发。白子则布局严谨,堂堂正正,占据边角大势,棋形厚实,颇有中正平和之意。 易华伟拈起一枚黑子,并未犹豫,随手便落在了一个偏离主战场、位于中腹偏右的星位之下。这一落,使得黑棋原本看似散乱的布局,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联系,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但又难以捉摸其真正意图。 师妃暄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凝神审视棋盘。伸出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白子,指尖与那羊脂白玉般的棋子几乎同色。她落子很慢,最终将白子落在右下角,一个稳妥的“小飞”,既巩固自身角地,又隐隐窥视着中腹黑棋那看似薄弱的联络。 易华伟几乎不假思索,立刻又拈起一子,“啪”一声,落在了方才那枚黑子旁边,一个极其大胆的位置,几乎是完全不顾自身棋形的薄弱,强行与中腹另一处孤子遥相呼应,竟似要在这看似白棋势力范围的地方,硬生生造出一片势来!(本章完) 第1040章 大唐双龙传(执棋) 师妃暄澄彻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抬起眼帘,看了易华伟一眼,见对方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沉吟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在另一处落子,试图牵制,又不愿轻易卷入那看似陷阱的中腹乱战。 两人的对弈,风格迥异,一个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个中正平和,稳扎稳打。亭中只闻棋子落在木枰上的清脆声响,以及亭外微风吹过荷塘的沙沙声,气氛静谧而微妙。 绾婠站在石桥这头,看着亭中那对坐弈棋的男女,男的青衫淡然,女的白衣若仙,在琉璃灯盏柔和的光晕下,竟仿佛构成了一幅和谐无比的画卷。 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酸意,如同细小的藤蔓缠绕上来,有些不舒服。这贱人,明明是慈航静斋传人,如今却天天跟在盟主身边,算是怎么回事? 绾婠定了定神,脸上重新挂起那娇媚动人的笑容,迈步踏上九曲石桥,赤足点地,身姿摇曳,如同踏波而行的红色精灵,径直走入亭中。 “盟主~” 绾绾声音娇脆,带着一丝甜腻,打破了亭内气氛。先是向易华伟敛衽一礼,眼波流转,仿佛才看到师妃暄一般,故作惊讶道: “咦?师仙子也在?真是好雅兴呢,这大晚上的,不去清修,怎么天天跟在咱们盟主身边?莫非……是看咱们盟主英明神武,动了凡心,想要加入我们天道盟了?” 绾绾话语中的嘲讽和醋意,几乎毫不掩饰。目光灼灼地盯着师妃暄,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窘迫或恼怒。 师妃暄闻言,缓缓将指尖那枚迟迟未落的白色棋子放回棋罐。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平静地看向绾绾,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对方话语中的尖刺只是拂面的微风。随即将目光转向易华伟,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认真,轻轻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 此言一出,亭内微微一静。 连易华伟支颐的手都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师妃暄,青衫之下,平静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转瞬即逝。他确实没料到,师妃暄会如此直接地、近乎表态般地给出这样的回答。这不符合慈航静斋一贯超然物外的态度。 绾婠更是愣住了,随即一股无名火起。这贱人,竟然……竟然真的顺杆爬?!她什么意思?真要放弃她那套择主的把戏,投入盟主麾下?她凭什么? 易华伟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随即淡淡地挥了挥手,对侍立在亭外的那两排侍女道:“这里无需伺候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 侍女们齐声应道,声音轻柔,动作整齐地躬身行礼,然后提着灯笼依次退去,融入了远处的黑暗中。 顿时,亭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亭角悬挂的几盏长明灯,光线似乎黯淡了几分,更显幽静。池塘的水声、风声、以及远处隐约的虫鸣,变得清晰起来。 易华伟目光重新落回棋盘,拈起那枚黑子,随意地落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 这一落,原本被师妃暄白棋隐隐牵制的边角一处,顿时活络起来,反而对中腹的白棋大龙形成了潜在的威胁。 师妃暄的注意力也立刻被棋局吸引,秀眉微不可察地蹙起,再次陷入沉思。似乎完全不受绾绾打扰和自己刚才惊人之语的影响,心志之坚,令人叹服。 绾婠看着这两人,一个淡然自若,一个心无旁骛,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看客,心中的醋意和不满更甚。咬了咬下唇,走到易华伟身侧,挨着他坐下,几乎能感受到他青衫下传来的淡淡体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气息。 凑近易华伟,吐气如兰,声音中带着委屈和撒娇: “盟主~,您看看她嘛!慈航静斋的人最是虚伪,谁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天天赖在您身边,说不定就是想找机会对您不利呢!您可不能不防呀!” 易华伟依旧看着棋盘,对于绾绾几乎贴过来的举动并无反应,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她若有不轨,自有取死之道。”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绝对的自信与掌控。他根本不在乎师妃暄是否有异心,也不怕她弄什么小动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这话让绾绾一噎,同时也让她心中稍安。盟主对师妃暄,似乎并无特殊之处,依旧是那种俯瞰众生的态度。 师妃暄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终于拈起一枚白子,轻轻落下。这一子,并非直接应对黑棋的威胁,而是落在了另一处看似无关的星位,隐隐间,似乎与中腹的大龙形成了呼应,展现了她不凡的大局观和韧性。 易华伟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赞许,又像是觉得有趣。没有犹豫,再次落子,这一次,直指中腹,黑棋的混沌大势骤然收紧,如同乌云压顶,要将那条白棋大龙彻底吞噬。 棋局,已至中盘最关键之处,亭内的气氛,再次被那无声的刀光剑影所笼罩。 绾婠看着易华伟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清丽绝俗、心志如铁的师妃暄,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撇了撇嘴,安静下来,目光也落在了棋盘上。 师妃暄拈起一枚白子,凝视着棋盘上已然尘埃落定的局势。黑棋如混沌初开,包容万象,将白棋那看似堂皇正大、实则已被分割瓦解的势力牢牢锁住,再无翻盘可能。她清丽的容颜上不见挫败,反而有一种勘破迷雾般的澄澈。 “先生棋艺通玄,妃暄受益匪浅,甘拜下风。夜色已深,不便多扰,妃暄告辞。” 师妃暄轻轻将手中剩余的白子放回棋罐,动作优雅从容,不见丝毫输棋的懊恼。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易华伟,声音平和如初。 易华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并未多言。 师妃暄起身,白衣如雪,在灯光下仿佛不染尘埃的仙子,对着易华伟和绾绾方向微微欠身,算是行过礼,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六角亭。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 亭内,便只剩下易华伟和绾绾两人。 绾婠看着师妃暄离去的方向,撇了撇红唇,哼道:“装模作样。”随即脸上重新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转过身,很自然地挨着易华伟坐下,几乎是依偎在他身侧,仰起俏脸看着他: “盟主,您可真厉害,把那眼高于顶的师仙子都杀得丢盔弃甲。” 绾绾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与讨好,绯红裙摆如同盛放的玫瑰,铺散在石凳上。 易华伟没有接她的话茬,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棋盘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绾婠见他不语,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开始汇报正事,声音轻快:“盟主,天莲宗那边,琐碎事务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孙七娘和欧阳虚还算识相,有您的‘玄冰禁制’在,他们不敢不尽心。‘合兴隆’的账目基本理清,几个蛀虫也揪了出来,该杀的杀,该换的换。新的规矩也立起来了,那些商户刚开始还将信将疑,看到我们真的结清旧账、按新契办事,现在都老实得很,巴不得跟我们长期合作呢。”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将这几日的成果娓娓道来,说起独自将朱媚与莲柔二女拿下时,眉眼间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像是个完成了功课等待夸奖的孩子。 易华伟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缓缓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落在她娇艳的脸庞上。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让绾绾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收敛,变得认真起来。 “做得不错。” 易华伟淡淡开口,四个字,算是肯定了绾绾这段时间的辛劳。 绾婠心中一喜,脸上笑容更盛,刚想再说些什么,易华伟却话锋一转,问道:“朱媚与莲柔,你打算如何处置?” 绾绾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心中也已有了腹案。坐直了些身子,正色道:“正要向盟主禀报此事。朱媚和莲柔,目前分别关押在别院的地牢里,由我们的人严密看守。朱媚肩上的毒伤已控制住,但想要彻底清除,还需些时日。莲柔内伤不重,主要是穴道被制。” 顿了顿,绾绾观察了一下易华伟的神色,继续道:“这两人,身份特殊,一个是朱桀的独女,一个是云帅的爱女。杀了,固然痛快,但立刻就会引来朱桀的疯狂报复和西突厥的敌视,虽然我们不怕,但眼下我们重心在整合南方和魔门势力,不宜同时与伪楚和西突厥全面开战,平添变数。” “若放了呢?” 易华伟语气平淡地反问,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无条件放了,那也太便宜她们了,而且显得我们天道盟怕了她们背后势力一般。” 绾绾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绾绾觉得,不如……利用她们,为我们谋取些好处。” “哦?” 易华伟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绾婠受到鼓励,精神一振,侃侃而谈:“朱媚此人,骄纵狠毒,但并非完全无脑。她深知自己落入我们手中,生死不由己。我们可以借此,从她身上榨取关于伪楚的情报,甚至……或许可以尝试通过她,影响朱桀的某些决策。朱桀虽残暴,但对这个女儿似乎颇为宠爱。即便不能让他倒向我们,至少也能在某些时候,让他投鼠忌器,或者给我们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 “至于莲柔,” 绾绾嘴角微扬:“西突厥势力不容小觑,云帅更是西域有数的宗师。与其树敌,不如尝试结个善缘。我们可以通过莲柔,与云帅搭上线。西域商路利益巨大,若能打通,对‘合兴隆’,对天道盟未来的财力物力,都有极大好处。而且,西突厥与中原各方势力关系复杂,若能将其拉拢,或者至少让其保持中立,对我们未来一统天下的大业,亦是助力。” 说完,绾绾小心翼翼地看着易华伟:“当然,这只是绾绾的一点浅见。具体如何操作,是否可行,还需盟主定夺。这两人都是烫手山芋,用得好是助力,用不好反噬其身。” 易华伟听完,并未立刻表态。端起旁边石桌上已然微凉的清茶,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茶杯,看向绾绾:“你能想到这些,很好。不再局限于一时之快,懂得权衡利弊,借势谋利,方是执棋者应有之心态。” 他的肯定让绾绾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美眸中泛起欣喜的光彩。 “不过,” 易华伟话锋微转:“与虎谋皮,需有缚虎之力,更需有驱虎之智。朱桀暴虐,非是易与之辈;云帅雄踞西域,亦非善类。你欲利用其女,便要想到对方也可能将计就计,甚至反咬一口。” “绾绾明白!” 绾绾用力点头:“所以具体如何接触,提出什么条件,尺度如何把握,还需盟主示下。尤其是……是否需要让她们知道,是盟主您……”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否要亮出易华伟这块金字招牌,以绝对的实力进行威慑。 易华伟微微摇头:“些许小事,你自行处置便可。她们若问起,便说是你的意思。” 这话,等于是将处置朱媚和莲柔的权柄,完全下放给了绾绾,更是对她能力的又一次考验和信任。 绾婠先是一怔,随即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既有被信任的感动,也有感受到的压力。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是!绾绾定会小心行事,绝不辜负盟主信任!” 易华伟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亭外夜色中的池塘,月光洒在水面,碎成万千银鳞。 绾婠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敬畏,有依赖,有野心,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情愫。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将这件事办得漂亮,才能在这位深不可测的盟主心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本章完) 第1041章 大唐双龙传(天魔舞) 晚膳是在别院临水的一处敞轩中用的。 轩内陈设清雅,四面通透,垂着竹帘,晚风带着池塘的水汽和莲叶的清香徐徐送入轩中。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布菜,动作轻盈,训练有素。菜肴不算铺张,却极为精致,符合易华伟一贯的喜好,也贴合蜀地的物产。 主食是新收的粳米,蒸得粒粒分明,莹白如玉,盛在细腻的白瓷碗中。佐餐的几样小菜,一碟是巴蜀特色的泡椒藠头,酸辣爽脆,极为开胃;一碟是清炒的时令野菜,只用少许盐和荤油快火烹出,碧绿生青,保留了原野的清新气息;一碟是蓉城特产的灯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对着灯光能透出光影。 主菜是一尾从池塘现捞的鲜鱼,做了清淡的葱油蒸制,鱼肉嫩白,仅以葱丝和少许豉汁调味,最大程度地凸显了鱼肉的鲜甜。另有一小罐精心炖煮的鸡汤,汤色清彻,撇尽了浮油,只余下金黄的色泽和浓郁的鲜香,里面沉着几颗红枣,滋补而不燥热。 易华伟用餐时很安静,动作舒缓,咀嚼无声。绾绾坐在他下首,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小口吃着饭菜,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主位上的那道青衫身影。 膳毕,侍女撤去残席,奉上清口的香茗和净手的温水。易华伟漱了口,净了手,便有侍女捧着梳洗的用具上前,轻声请示:“盟主,可要现在梳洗?” 易华伟尚未开口,一旁的绾绾却眼睛一亮,抢先一步起身,走到那侍女面前,笑吟吟地接过盛着温水和干净巾帕的铜盆,以及那柄以犀角为背、镶嵌着细密玉齿的木梳。 “让我来吧,你们下去歇着便是。” 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侍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易华伟。见易华伟并未反对,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便恭敬地行礼,与其他侍女一同悄声退出了敞轩。 一时间,轩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晚风拂动竹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几声蛙鸣。 绾婠端着铜盆,走到易华伟身后。 易华伟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扶手椅上,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墨色的长发并未束起,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质极好,在轩内明亮的灯烛下,流淌着如同黑缎般的光泽。 绾婠将铜盆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浸湿了柔软的巾帕,轻轻拧干,动作中带着一种难得的谨慎和温柔。 “盟主,绾绾伺候您净面。” 绾绾轻声说着,将微湿温热的巾帕覆在易华伟的额前,然后顺着脸颊、下颌,细细地擦拭。指尖隔着巾帕,能感受到他肌肤下温润的体温和一种深不可测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力量感。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 易华伟闭着眼,任由她动作,神情依旧平淡。 净面之后,绾绾将巾帕放回盆中,接下来,便是梳发。 绾绾拿起那柄精致的犀角玉梳,站在易华伟身后,微微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拢起他的一缕长发。发丝入手,冰凉顺滑,如同上好的丝绸,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 绾绾开始小心地梳理,从发梢开始,一点点向上,动作轻柔,生怕扯痛了他。梳齿划过浓密的发丝,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一种极其清淡、仿佛雨后青草混合着冷冽雪山的独特气息,与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魅惑的甜香截然不同。这种气息让绾绾有些心旌摇曳,又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易华伟的头发很长,几乎垂至腰际,而且极其浓密。绾绾耐心地、一缕一缕地梳理着,将些许不易察觉的微尘梳理干净,让每一根发丝都恢复最顺滑的状态。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触到他的脖颈或耳后的肌肤,那温热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而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灯光下,绾绾看着易华伟轮廓分明的侧脸,紧闭的双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淡色的薄唇……下意识地抿了抿红唇。 平日里,她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此刻借着梳头的机会,倒是看了个仔细,心中不禁感叹,盟主他……确实生得极好,只是那通身的气度太过超然,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盟主的头发真好。” 绾绾忍不住轻声赞叹,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媚。 易华伟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绾婠抿嘴一笑,继续手上的动作。她梳得很仔细,也很享受这个过程。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亲近,一种被默许的靠近。她甚至开始想象,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然而,就在绾绾心神有些荡漾之际,易华伟忽然开口:“绾绾。” “啊?盟主有何吩咐?” 绾绾立刻收敛心神,应道。 易华伟问道:“你的天魔大法,进境如何?” 绾婠心中一动,知道盟主这是在考校自己,连忙答道:“回盟主,得益于盟主厚赐,那日传功之后,绾绾已稳固在第十七层境界,真气比以往浑厚了数倍,运转也更加圆融自如。只是……第十七层之后的诸多变化与精微之处,尚需时日细细体悟打磨。” “嗯。” 易华伟再次淡淡应了一声:“第十七层是个门槛,跨过去,方算真正登堂入室。真气运转,当如潮汐涨落,意动则发,念息则止,勿要强求,亦勿要懈怠。” 寥寥数语,却直指天魔大法第十七层修炼的关键,正是绾绾近日来隐隐感觉到却又抓不住的关窍。她心中豁然开朗,连忙恭声应道:“是!绾绾谨记盟主教诲!” 绾绾手中的木梳正梳理到他后颈处的发根,忽然感觉到指下的肌肤似乎微微温热了一瞬,仿佛有一股极其细微、却精纯至极的暖流,透过梳齿,悄然渗入她的指尖,随即沿着手臂的经脉,缓缓流入她的丹田气海。 那暖流温和而浩大,与她本身阴柔诡谲的天魔真气相遇,并未产生任何冲突,反而如同甘霖滋润旱土般,迅速融入,使得她原本就澎湃的真气似乎又凝练、壮大了一丝。 绾婠娇躯微微一颤,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她立刻明白,这是盟主在借梳头之机,再次以某种玄妙的手段点拨、助益她的修为! 她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梳理的动作更加轻柔、更加专注。 易华伟依旧闭目不语,仿佛刚才那细微的传功只是错觉。 良久,绾绾终于将他那一头墨瀑般的长发梳理得丝丝顺滑,光泽流转。她取过一根简单的青色发带,小心地替他束在发尾,并未完全绾起,依旧保持着披散的状态,更添几分随性不羁。 做完这一切,绾绾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盟主,梳好了。” 易华伟缓缓睁开眼,并未去看身后的绾绾,只是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淡淡道:“嗯,你也去休息吧。” “是。” 绾绾躬身行礼,端起铜盆,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敞轩。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灯下,青衫墨发的男子静坐椅上,背影依旧挺拔孤峭,仿佛与这夜色、这水轩融为一体,亘古如此。 绾婠抿了抿唇,心中那份莫名的情愫,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转身融入夜色,赤足点地,无声无息,如同暗夜中绽放的红色优昙。 ………… 夜色渐浓,秋风已带上了浸骨的寒意,卷动着庭院中凋零大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莲憩别院在夜色中静默,只有零星几处灯火,在寒风中顽强地亮着。 绾绾刚沐浴完毕,周身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她换了一身更为单薄的绯色纱裙,裙摆仅及膝上,露出一双笔直莹白的小腿和那双不染尘埃的玉足。湿润的长发并未仔细擦拭,就那么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珠,落在精致的锁骨上,又滑入衣襟深处。沐浴后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眉眼间少了些许平日的妖媚,多了几分清水出芙蓉般的清丽,然而眼波流转间,那抹属于阴葵派传人的独特风情却愈发勾魂摄魄。 赤足踩在冰凉的回廊地板上,绾绾来到易华伟所住的主院。院中寂静,只有一盏孤灯在廊下摇曳。一名守夜的侍女见到她,连忙躬身行礼。 “盟主歇下了吗?”绾绾轻声问道,目光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侍女恭敬回道:“回绾绾小姐,盟主并未歇息,方才说屋内气闷,去后山散步了。” “后山?” 绾绾微微蹙眉,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略一思索,便转身,沿着通往后山的小径走去。 越往后山,灯火越是稀疏,寒意也愈发浓重。冰冷的山风穿透单薄的纱裙,激得她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体内雄浑的天魔真气自行流转,驱散了那点寒意,赤足踏在覆着薄霜的枯草和石阶上,反而传来一种清凉的触感。 主峰并不算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夜间攀登也绝非易事。绾绾身形飘忽,如同暗夜中的红色精灵,几个起落便已接近山顶。越是往上,视野越是开阔,夜风也愈发凛冽,吹得她裙裾猎猎作响,湿发飞扬。 山顶有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几块怪石嶙峋兀立。此刻,一道青衫身影正负手立于最高的一块巨岩之上,背对着她,仰望着墨蓝色的天穹。 青衫在猎猎寒风中衣袂翻飞,身形却稳如磐石,仿佛与脚下的山岩融为一体。夜空中,星子寥落,一弯残月洒下清冷的光辉,勾勒出他孤峭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苍茫与寂寥。 绾婠放轻脚步,来到岩石下方,仰头望着那道身影,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她感觉盟主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融入那无垠的星空月色之中。 “盟主。” 绾绾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山顶被风吹得有些散乱。 易华伟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知晓。 绾婠足尖轻轻一点,绯色身影翩然跃上巨岩,落在易华伟身侧稍后一些的位置。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仿佛源自亘古的平静与浩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下远处的成都城只剩下零星灯火,如同散落的萤火,更远处则是模糊一片的黑暗。天地之大,仿佛只剩下这山顶的二人,以及那无尽的寒风与清辉。 “盟主,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来这山顶吹风?天凉了。” 绾绾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湿发,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静心。” 易华伟的回答言简意赅,目光依旧停留在遥远的夜空,似乎在观察星轨,又似乎只是纯粹地放空。 绾婠沉默了片刻,山顶的寒风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体内真气流转,很快便驱散了不适。看着易华伟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在这孤峰之巅,寒月之下,她很想做点什么,将此刻的心境,将自己满腹难以言说的情愫,都宣泄出来。 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和魅惑交织的光芒,忽然向前一步,转到易华伟身前,仰起俏脸,眼波盈盈地望着他,声音带着一丝娇憨: “盟主,今夜月色虽不圆满,风也冷了点儿,但此情此景,绾绾想为您跳支舞,好不好?” 绾绾微微歪着头,湿漉漉的长发随风拂过她精致的脸颊,绯色纱裙紧贴着玲珑的身段,在月光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那双眸子在清冷的月辉下,亮得惊人,里面仿佛藏着旋涡,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易华伟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潭,映不出丝毫波澜,但也没有拒绝。 这无声的默许,让绾绾心中大喜。 绾绾后退几步,在山顶这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站定。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酝酿情绪,调动着周身的天魔真气。 片刻后,绾绾倏然睁眼!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带着娇憨少女,而是化身为月夜下的精灵,暗夜中绽放的妖莲! 没有音乐,天地间的风声、远处隐约的松涛声,便是最好的伴奏。 足尖轻轻一点岩石,赤足如雪,身形已然旋动起来。 起初,动作还很舒缓,如同月下独放的优昙,缓缓舒展着花瓣。手臂柔软地舞动,带动宽大的纱袖,划出优美的弧线,腰肢轻摆,如同风中细柳。湿漉的长发随着她的旋转飞扬开来,甩出细碎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点。 渐渐地,动作开始加快,舞姿也变得愈发诡谲曼妙。 这正是阴葵派秘传的——天魔舞! 绾绾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红色的旋风,又似一缕捉摸不定的轻烟。时而如弱柳扶风,摇曳生姿,带着无尽的诱惑与缠绵;时而又如鬼魅夜行,飘忽闪烁,充斥着莫测的危险与杀机。那绯色的纱裙在她急速的旋转与腾挪间,绽放成一朵又一朵绚烂而妖异的红色花朵。 玉臂舒展,时而如白蛇吐信,迅疾而刁钻;时而如天鹅引颈,优雅而高贵。纤腰仿佛没有骨头般,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扭动与折转,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韵律。那双赤足更是精妙,点、踏、旋、跃,每一步都落在最不可思议的方位,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充满了极限的美感与力量。 绾绾将天魔大法的真气融入了舞蹈之中,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力场,搅动着周围的空气,使得她的身影越发朦胧梦幻。裙摆飞扬间,偶尔泄露的春光,在清冷月光下更显白皙诱人,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邪异魅力。 她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岩石上那道静立的青衫身影。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倾慕,有敬畏,有依赖,有野心,更有一种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炽热。仿佛在用整个生命起舞,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修为,都融入了这月下的一舞之中。 寒风似乎也成了她的助力,吹动她的长发与衣裙,更添几分凌乱而惊心动魄的美。残月清辉洒落,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那舞动的红色身影,在这孤寂的山顶,构成了一幅极致妖艳、又极致苍凉的画卷。 易华伟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依旧深邃,看不出喜怒,但若细看,或许能发现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一闪而逝。 绾婠越舞越是忘我,体内的天魔真气奔流不息,与这舞蹈完美契合,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都要脱离躯壳,融入这天地月色之中。舞姿愈发狂放,也愈发凄美,如同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光华。 最终,在一个急速到极致的旋转后,绾绾猛地顿住身形,以一个极其柔韧的后仰折腰姿态定格。双臂展开,螓首后仰,目光倒悬着望向那墨蓝色的天穹和那弯残月,胸脯因剧烈的喘息而微微起伏,绯色纱裙如同盛放到极致的红莲,在月光下凄艳绝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良久,绾绾才缓缓收势,站直了身体。她气息微乱,脸颊绯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与未干的水渍混在一起,在月光下莹莹发光。看向易华伟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一丝忐忑,还有舞后的迷离。 易华伟与她对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这夜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舞不错。” 仅仅三个字。 绾绾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比月光下的红莲更加明媚夺目。轻轻喘息着,走到易华伟身边,再次与他并肩而立,望向山下那片沉睡的天地。(本章完) 第1042章 大唐双龙传(独尊堡) 从寒风凛冽的山顶回到温暖如春的别院主屋。 屋内角落的兽纹铜炉里,银丝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只余满室暖融。 易华伟径直走向一旁的盥洗架,那里早已备好了温水和青盐。 趁着易华伟漱口净面的间隙,绾绾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红色游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内间,那是易华伟的卧房。 卧房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别无长物。空气中弥漫着与易华伟身上同源的、那种清淡而冷冽的气息。那张宽大的床榻铺着素色的锦被,看起来柔软而舒适。 绾绾的心跳得飞快,脸颊滚烫,方才在山顶舞动时的炽热尚未完全消退,反而在这种“偷潜入室”的行径中酦酵出一种更刺激的情绪。咬了咬下唇,如同做贼般,动作极快地掀开锦被一角,窸窸窣窣地钻了进去,将自己整个埋入其中。 被褥间,那股独特的清冷气息更加浓郁,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绾绾蜷缩着身体,感受着身下床铺的柔软和织物细腻的触感,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味道。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窃喜感,以及一种带着羞怯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都有些发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旖旎的遐思。 黑暗中,绾绾睁着明亮的眸子,听着外间传来的轻微动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就在外间水声停歇,脚步声转向内间的刹那—— 躺在被窝里的绾绾突然感觉周身一紧! 一股无形无质却柔和至极的力量凭空而生,带着不容抗拒的伟力,瞬间包裹住她全身。 绾绾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被这股力量轻飘飘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托”了起来,越过床榻,精准无比地穿过那扇未曾完全关闭的支摘窗,轻盈地落在了窗外冰凉的石板地上。 绾绾兀自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呆立在窗外冰冷的夜色里,身上只穿着那件单薄的绯色纱裙,方才被窝里的暖意瞬间被秋夜的寒凉驱散。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那扇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的窗户,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迅速涌上大片大片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羞窘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窗内,易华伟的身影出现在窗边。他并未开窗,只是隔着窗纸,平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绾绾耳中: “天魔大法,至阴至纯。十八层境界,需保元阴之身,方能窥得圆满玄奥。你若此刻失却元阴,终生无望大成。” 易华伟的语气没有责备,却比任何严厉的训斥更让绾绾清醒。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绾绾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那些旖旎的遐思瞬间烟消云散。羞窘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凛然。 绾绾深知天魔大法对于阴葵派传人的重要性,十八层境界更是她梦寐以求的武道巅峰。盟主此言,绝非虚言恫吓。 她自然不知,这对于易华伟而言,不过是个随手拈来的、不伤她颜面的借口。若他愿意,即便她元阴已失,亦有手段为她洗髓伐毛,重铸根基。 “我…我……” 绾绾张了张嘴,声音因羞愧而有些发颤,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窗户,赤足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安地蹭了蹭。但很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抬起头,虽然脸颊依旧绯红,眼神却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般的、娇蛮的甜蜜,对着窗户的方向大声道: “盟主教训的是!是绾绾孟浪了!您等着,等绾绾练成天魔大法第十八层,再来……再来找您!” 说完,绾绾不敢再多停留,仿佛生怕听到易华伟的回应,身形一扭,化作一道红色的轻烟,瞬间消失在庭院深深的夜色之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窗内,站在原地的易华伟,听着窗外那带着娇羞的宣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莞尔的弧度。 走到床边,看着那被绾绾躺过、尚残留着些许褶皱和体温的被褥,并未整理,只是和衣躺了上去,拉过锦被盖在身上。 鼻尖,除了那惯有的清冷气息,似乎还萦绕着一缕幽幽的、属于少女的甜香,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久久不散。 易华伟闭上双眼,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 天空澄澈,几缕薄云如同随意挥洒的淡墨。日光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煦而明亮,洒在广袤的平原上,也为那座矗立于北郊万岁池南岸的庞然大物镀上了一层金辉。 独尊堡并非依山而建,而是雄踞于平原之上,坐南朝北,那恢弘的格局、严整的规制,竟真如一座规模缩小了的皇城。 全堡皆以巨大的青灰色石砖砌成,砖石之间的缝隙细密如线,显然经过了能工巧匠的精心打磨与垒砌。墙体高耸而厚重,表面历经风雨,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斑驳痕迹,更添几分沧桑与坚固。城堡四角各有巍峨的箭楼,黑洞洞的射孔如同巨兽冷漠的眼眸,俯瞰着周遭的一切。仅仅是远远望去,一股固若金汤、龙盘虎踞的磅礴气势便已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 一条宽阔的护堡河如同玉带般环绕城堡,河水引自不远处的万岁池,水流虽不算湍急,却深不见底,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绿光。唯一的通道,便是那座横跨河面、以粗若儿臂的铁索悬吊的巨大木制吊桥。此刻,吊桥已然放下,坚实的桥板稳稳地架在两岸,仿佛巨兽伸出的舌头。 一行不算浩荡却极为精悍的车队,此刻正静静地停在吊桥的另一端。人马虽不多,但无论是骑士挺拔的身姿、锐利的眼神,还是马匹神骏的体态、鞍鞯的精致,都透露出这行人不凡的来历。 为首一骑,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公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袍服剪裁合体,用料考究,衣襟和袖口处以银线绣着雅致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光华。他并未佩戴过多饰物,仅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玉带,悬着一柄形式古雅的长剑。剑鞘呈深紫色,似是某种珍稀木材所制,上面镶嵌着几颗温润的白玉,与他一身的清雅气质相得益彰。 青年公子面容俊朗,肤色白皙,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鼻梁挺直,唇色偏淡,嘴角似乎总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笑意。端坐于马上,身姿挺拔如松,却又没有丝毫武人的粗犷或霸气,反而更像是一位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世家学子。唯有那按在剑柄上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隐隐透露出其主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他便是宋阀少主,宋师道。 宋师道并未急于催马过桥,而是轻轻勒住缰绳,侧身望向身后的一辆马车。马车装饰并不奢华,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车厢以厚重的紫檀木打造,帘幕是颜色沉静的藏青色。 微微俯身,对着车厢柔声道:“玉致,独尊堡到了。” “到了吗?” 车帘应声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庞。 车中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穿着一身便于骑射的胡服式样的劲装,颜色是鲜艳的石榴红,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不像寻常闺秀那般梳着繁复的发髻,只是将乌黑亮泽的长发编成几根俏皮的辫子,用同色的发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极具灵气的瓜子脸。眉毛纤柔却带着一丝英气,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此刻正骨碌碌地转动着,毫不掩饰好奇地打量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城堡。 少女鼻子小巧挺翘,唇瓣不点而朱,微微抿着,嘴角天然上翘,仿佛随时绽开笑颜。整个人如同一株迎着朝阳恣意生长的带刺玫瑰,充满了活力与野性之美。 这便是宋缺的幼女,宋师道的妹妹,宋玉致。 “哇!这就是独尊堡?果然气派!比我们岭南的山城看着可要规矩多了,四四方方的,像个大盒子!” 宋玉致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语气里带着她特有的直率与不加掩饰的惊叹。她虽是宋阀千金,却自幼不喜拘束,更爱岭南的奇峻山水与自由旷达。 宋师道闻言,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慎言。此乃解世伯的根基所在,不可失了礼数。我们此番入川处理盐务,顺道探望大姐,莫要让她为难。” “知道啦知道啦!” 宋玉致撇了撇嘴,放下车帘,声音从车内传来:“快走吧,我都好久没见大姐了,可想她了!” 宋师道直起身,轻轻一夹马腹,当先催马踏上了吊桥。马蹄落在厚实的木板上,发出“嘚嘚”的沉闷声响,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车队缓缓跟上,车轮碾过桥面,发出辘辘之声。 通过吊桥,便是独尊堡那两扇巨大的、包裹着厚重铜钉的堡门。此刻堡门早已洞开,门内两侧肃立着数十名劲装汉子,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光内敛,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好手。 门内早有一人快步迎上。此人约莫四十许年纪,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用料华贵、剪裁合体的锦缎长袍,面色红润,下颌留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既不显得谄媚,又充分表达了迎接贵客的诚意。 不等宋师道开口,这锦衣汉子便已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清晰:“可是岭南宋阀的宋师道公子与宋玉致小姐当面?在下独尊堡管家方益民,奉堡主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二位大驾光临,实令敝堡蓬荜生辉,请随小人这边走。” 他言语得体,礼仪周到,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精明人物。 宋师道翻身下马,动作优雅流畅,将缰绳随手递给迎上来的堡丁,抱拳还礼,温言道:“有劳方管家久候。宋某与舍妹冒昧来访,叨扰了。” 宋玉致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利落,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方益民,又看了看堡内森严的景象,倒是难得地没有多话,只是安静地跟在兄长身后。 在方益民的引导下,一行人踏入堡门。入门处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直接的道路,而是一座巨大的、以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照壁。照壁上并未雕刻常见的吉祥图案或猛兽,而是刻着一幅气象万千的巴蜀山水图,山峦叠嶂,江流奔涌,刀法遒劲有力,意境雄浑开阔,隐隐透露出此间主人睥睨川蜀的雄心壮志。 绕过照壁,视野豁然开朗。一座高达三丈有余的巨型石制牌坊巍然耸立,牌坊材质与堡墙相同,皆是青灰色巨石,显得古朴而厚重。牌坊正中,以遒劲的楷体镌刻着四个斗大的金字——忠、信、礼、义! 四个大字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昭示着独尊堡立身的准则与追求。牌坊之后,是一条笔直、宽阔、以巨大青石板铺就的中央通路,石板打磨得极为平整,光可鉴人。通路极长,一眼望去,仿佛直通城堡深处那座最为宏伟的主厅。 通路两旁整齐地植满了苍松与翠柏,这些树木显然都有些年头了,棵棵枝干虬劲,挺拔参天,墨绿色的树冠如同华盖,即便在深秋,依旧保持着盎然的生机。苍劲的松柏与坚硬的石堡相得益彰,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而在这些松柏林木的掩映之间,隐约可见一栋栋独立的房舍院落,飞檐翘角,布局精妙,既保证了私密性,又与整体的森严气象融为一体。 秋风拂过,松涛阵阵,更显得这堡内幽深静谧。 方益民在前引路,脚步不疾不徐,既照顾了客人的步速,也保持着独尊堡管家应有的气度。偶尔侧身为宋师道兄妹介绍一两句堡内的景致或重要建筑,言辞谨慎而得体。 宋师道一边缓步而行,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温润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独尊堡,从格局到细节无不体现出解晖此人的雄才大略与严谨作风,其势力在川蜀果然根深蒂固,无怪乎能与父亲齐名,成为四姓门阀之外迅速崛起的枭雄。 宋玉致则没有兄长那么多心思,她更多的是好奇。看着那些在松柏间若隐若现的房舍,不禁想起了数年未见的大姐宋玉华。 记忆中,大姐性情温婉娴静,最是隐忍内敛,不知在这过得是否安好?想到这里,那明媚的眼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淡淡的牵挂与担忧。(本章完) 第1043章 大唐双龙传(说客 上) 方益民引着宋师道兄妹二人,沿着那笔直宽阔、仿佛直通天际的中央通路,一路向内行去。 脚下是打磨光滑的巨大青石板,两侧是肃穆参天的松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草木清香与石料冷峻气息混合的味道,使得行走其间的人们不由得收敛心神,肃然起敬。 通路尽头,是一座极为宏伟的殿宇式建筑,这便是独尊堡的核心——忠义厅。 此厅飞檐枓栱,规制极高,几乎堪比王侯的银安殿。殿前是九级汉白玉台阶,台阶两侧各立着一尊造型古拙、威猛肃穆的石辟邪。朱红色的殿门大敞,门上碗口大的铜钉在日光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尚未踏入殿门,一股沉凝如山的气息便已扑面而来。 方益民在台阶下停步,侧身躬身,语气愈发恭敬:“堡主已在厅内等候,公子、小姐,请。” 宋师道微微颔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袍,当先拾级而上。宋玉致紧随其后,她虽天性活泼,但身处这等环境,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眸,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踏入忠义厅,首先感受到的便是空旷与高阔。厅内极为宽敞,足以容纳数百人聚会。支撑穹顶的是数根需两人合抱的巨柱,柱身漆成暗红色,更添庄重。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映照着人影。 厅内的陈设却并不繁复,反而显得简洁而有力。两侧墙壁上,悬挂着一些意境苍茫的山水画和笔力遒劲的书法条幅,内容多是咏志抒怀、彰显忠义之句。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正对着大门的那面主墙。 主墙之上,并无任何装饰,只悬挂着一柄连鞘长刀。 刀鞘古朴,似乎是乌木所制,色泽沉黯,上面有着常年摩挲留下的温润光泽。刀柄比寻常单刀要长上少许,可供双手持握。虽未出鞘,但那凝练的杀气与霸道的意志,却仿佛已透鞘而出,弥漫在整个大厅之中,使得厅内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分。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尽头,那设于数层台阶之上的主位。主位乃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花大椅,椅背极高,雕刻着下山猛虎的图案,虎目以宝石镶嵌,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不怒自威。而此刻,端坐于这主位之上的人,虽未刻意散发气势,却已然成为整个忠义厅的无形中心。 此人看上去年约五旬许,实际年龄或许更长一些。身材算不得极其魁梧,却给人一种山岳般沉稳厚重的感觉。面容方正,额头开阔,鼻梁高挺如悬胆,嘴唇紧抿,线条刚硬如刀削斧凿。下颌留着寸许长的短髯,修剪得整整齐齐,已然花白了大半,却更添其威严。最慑人的是他那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仿佛能洞穿人心,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武道宗师的深邃气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令人不敢直视。 并未穿着多么华贵的服饰,只是一身藏蓝色的锦缎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简单的玄色腰带,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多余佩饰。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坐在这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虎头大椅上,却比任何珠光宝气都更能彰显其身份。 他便是独尊堡堡主,与“天刀”宋缺齐名,被誉为“武林判官”的解晖。 在解晖主位的侧下方,左右还设着数张客椅,此刻皆空着,显是为贵客所备。 方益民快步上前,在阶下躬身禀报:“堡主,宋师道公子与宋玉致小姐到了。” 宋师道不卑不亢,上前两步,于大厅中央站定,对着主位上的解晖拱手,深深一揖,执礼甚恭:“晚辈宋师道,携舍妹玉致,拜见解世伯。久未拜会,世伯风采更胜往昔,晚辈见之欣喜。” 宋玉致也收敛了跳脱的性子,跟在兄长身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万福礼,声音清脆地道:“玉致拜见解世伯。” 端坐于上的解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同冰湖解冻,虽不浓烈,却瞬间冲淡了那迫人的威严。抬了抬手,声音洪亮:“师道,玉致,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繁文缛节能省则省。看座。” 立刻有侍从搬来两张紫檀木椅,放在主位左首最靠近的位置。 宋师道再次拱手:“谢世伯。” 这才与宋玉致一同落座,姿态从容优雅。 解晖的目光先在宋师道身上停留片刻,眼中掠过一丝欣赏,缓缓开口道:“一别年余,世侄的修为愈发精进了。气度沉凝,光华内敛,颇有乃父当年之风。宋兄有子如此,着实令人羡慕。” 宋师道谦和一笑,应道:“世伯过奖了。家父常言,武道如逆水行舟,晚辈资质鲁钝,唯有勤勉而已,不敢与家父相提并论。倒是世伯,雄踞川蜀,判官之名威震武林,才是真正令人敬仰。” 解晖闻言,哈哈一笑,声震屋瓦,显得颇为畅快:“哈哈哈,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越来越圆融周到了,比你那老子会来事得多。他每次见我,除了论武,便是争辩那些天下大势,无趣得紧。” 笑罢,他目光转向宋玉致,语气温和了许多:“这便是玉致吧?上次见你,还是在你大姐与文龙的婚宴上,那时还是个黄毛小丫头,转眼已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英气勃勃,颇有你父亲年轻时的影子。你大姐平时可没少提起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听到大姐,宋玉致眼睛顿时一亮,那点拘束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地问道:“解世伯,我大姐她……她还好吗?我们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她!” 解晖脸上笑容不变,点头道:“玉华她很好,性子温婉娴静,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文龙能得此贤妻,是我解家的福气。她此刻应在后园佛堂诵经,我已命人去请,稍后你们便能相见。” 宋玉致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连连点头:“太好了!谢谢世伯!” 解晖微微颔首,重新将目光投向宋师道,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沉稳,话题也随之转入正事:“世侄,你信中所言,此次入川,主要是为了处理近来巴蜀与岭南之间盐运通路的一些‘阻滞’?” 宋师道神色一正,坐直了身体,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郑重:“正是。世伯明鉴。近半年来,我宋氏经由长江水道,运往巴蜀各郡的海盐,在渝州、巴郡一带,屡屡遭遇不明身份的‘水匪’骚扰,虽未造成太大损失,但次数频繁,延误了交货日期,也使得下面的一些合作商号颇有微词。家父以为,此等小事,不必劳动世伯大驾,故派晚辈前来查探处置,同时也顺道拜谒世伯,就此事与世伯通个气。” 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在你们独尊堡势力覆盖的川蜀地界,我们宋家的盐船出了问题,希望你们能给个说法,或者协助解决。 解晖听罢,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沉吟道:“竟有此事……巴蜀水道,向来由川帮和巴盟那些人在打理,虽偶有纷争,但大体还算平稳。竟有人敢动宋阀的货?” 顿了顿,解晖看向宋师道,目光如电:“可知那些‘水匪’的来历?行事手法有何特异之处?” 宋师道答道:“据侥幸脱身回来的船工描述,那些人水性极佳,熟悉航道,行动迅捷,一击即走,并不恋战,似乎意在骚扰而非劫掠。所用兵器也五花八门,不似正规军队,倒更像是……江湖势力。” 解晖沉默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缓缓道:“……近来蜀地的确有些不安分,老夫近年忙于整顿堡务,对江湖琐事,倒是有些疏于过问了。” 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既告知于我,便是我独尊堡之事。在我川蜀地界,绝不容许有人破坏与宋阀的商贸往来。我会立刻派人详查,若有人真不开眼,老夫自会给你,给宋兄一个交代。”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表明了独尊堡在此事上的责任,也展现了解晖维护与宋阀关系的决心,更隐含着他对自己地盘的绝对掌控力。 宋师道要的正是这个态度,他立刻起身,再次拱手,诚恳道:“有劳世伯费心。若能得世伯援手,平息此事,则我宋氏盐路畅通,巴蜀百姓亦能得安稳盐供,实乃两利之举。晚辈先行谢过。” “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解晖摆了摆手,示意宋师道坐下:“宋阀的海盐质优价廉,于巴蜀民生有利,我独尊堡亦有受益。合作共赢,方是长久之道。”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传来:“父亲,听闻师道和玉致妹妹来了?” 只见一名身着宝蓝色劲装,腰悬长剑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入厅内。此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俊朗,眉宇间与解晖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柔和许多,少了几分刚硬威严,多了几分飞扬跳脱。正是解晖之子,宋玉华的丈夫,解文龙。 解文龙进得厅来,先是对着解晖行了一礼:“父亲。” 随即目光便热切地投向了宋师道和宋玉致,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师道,玉致妹妹,果然是你们!方才在校场演练,听得下人通报,我便立刻赶来了!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宋师道见到解文龙,脸上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起身相迎:“文龙兄风采依旧啊。” 两人显然颇为熟稔,互相拍了拍手臂,显得很是亲近。 宋玉致也站了起来,看着解文龙,眨了眨眼,叫道:“姐夫!” 这一声“姐夫”,叫得解文龙笑容更盛,连连点头:“好,好!玉致妹妹真是越来越标致了!你姐姐若是知道你们来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解晖看着儿子与宋氏兄妹相见甚欢的场景,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方才谈论正事时的那份凝重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开口道:“文龙,你来得正好。师道和玉致远道而来,你代为父好好招待。盐务之事,我自有安排,你们年轻人不必过多挂心,先去后堂见见玉华吧,她想必也等急了。” 解文龙连忙应道:“是,父亲!” 随即对宋师道和宋玉致笑道:“师道,玉致,这边请。玉华她知道你们来了,定要欢喜得落下泪来。” 宋师道对着解晖再次行礼告退:“世伯,那晚辈与舍妹先行告退。” 解晖微微颔首:“去吧。晚间设宴,再与你细谈。” 看着宋师道兄妹随着解文龙离去的身影,解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恢复了他那深不见底的沉稳,目光扫过空阔的忠义堂,最终落在穹顶那幅彩绘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虎头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就在这寂静无声,唯有窗外隐约松涛传入的时刻,忠义厅一侧的偏门帘幕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洁净柔和的手轻轻掀开。 一位僧人缓步而出。 这僧人看不出具体年岁,眉须皆白如雪,长长的白色眉毛垂下几近脸颊,脸上肌肤却红润如同婴儿,不见多少皱纹。最奇特的是他的鼻梁,比常人至少长出寸许,使其面容显得清奇古拙,自带一种庄严宝相。 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灰色僧袍,步履从容安详,仿佛不是行走在威震巴蜀的独尊堡核心之地,而是漫步于自家禅院古刹的松径之间。 双目半开半闭,眼神内敛,不见精芒,只有一种历经沧桑、洞明世事后沉淀下来的祥和与智慧。正是禅宗四大圣僧之一,精研佛门手印妙谛的真言大师。 解晖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转向真言,开口道:“大师在客堂清修,可是被扰了清净?” 真言禅师步履不停,直至走到解晖主位右首方才停下,缓缓坐下,双手自然结了一个简单印契置于膝上,声音平和舒缓,不带丝毫烟火气:“解堡主说笑了。老衲虽在客堂,亦能感受到宋阀少主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与宋家小姐蓬勃盎然的生机活力,何来打扰之说。倒是让老衲忆起些许少年时的尘缘往事,心生欢喜。” 解晖微微颔首,他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圣僧保持着相当的敬意,不仅仅因为其武功佛法,更因其超然的地位与洞察世情的智慧。 “宋兄家教严谨,师道沉稳干练,已有乃父之风范,玉致那丫头,性子虽跳脱,却也天真烂漫,不失赤子之心。只是……” 解晖话锋微转,语气沉凝了些许:“他们此来,名为盐务,实则探亲,顺便也给我提了个醒。巴蜀之地,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试试我解晖的刀,还利不利了!”(本章完) 第1044章 大唐双龙传(说客 下) 真言禅师白眉微动,半开半阖的眼眸中似有精光流转,缓声道:“解堡主执掌川蜀武林牛耳,素有‘判官’之誉,明察秋毫,些许宵小之辈,纵有动作,想必也难逃堡主法眼。” “大师过誉了。” 解晖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得色,反而露出一丝深沉:“水匪骚扰宋阀盐船,看似小事,背后若无推手,绝无可能如此精准且克制。他们意在试探,试探我独尊堡的反应,试探我与宋阀联盟的稳固程度。若我所料不差,这背后,恐怕不止是某些人的野心。” 他目光如电,射向真言禅师,虽未明言,但意思已然清晰——能在川蜀之地搅动风云,且有动机离间独尊堡与宋阀的,天下间屈指可数。 真言禅师沉默片刻,脸上祥和之气未减,却轻轻叹了口气:“天下纷扰,众生皆苦。战火绵延,黎民涂炭。我佛慈悲,视众生平等,原不该涉入这红尘俗世,权力更迭之争。” 解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真言。 真言禅师继续道:“老衲此来,本是应帝心尊者之请,他心系苍生,忧心战火无止,望能寻一明主,尽早结束这乱世,还天下太平。关中李阀,世民公子,素有仁德之名,礼佛甚诚,其麾下兵精粮足,帝心尊者以为,或可终结乱世之选。” 解晖眼神微凝,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哦?李阀?李世民……确实听闻其名。但‘天命’二字,何其沉重,岂是旁人一言可定?李渊经营关中,其子固然出色,但如今局势,已非昔日。” 解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自然散发,虽非针对真言,却让厅堂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大师可知,如今南方之势?” 真言禅师神色不变,只是那置于膝上的手印,似乎微不可察地变换了一下,周遭那凝滞的压力便如春风化雨般悄然消融,平静道:“堡主所指,可是那位横空出世,整合南方半壁江山的天道盟之主?” “不错!” 解晖眼中精光一闪:“此子来历神秘,崛起之速,堪称奇迹。败宁道奇,收伏阴葵派,得飞马牧场,更与宋缺一战……结果虽未可知,但宋阀如今已与其深度合作,岭南精兵,牧场铁骑,阴葵情报,尽归其麾下!巴陵、江陵、竟陵、襄阳、岭南,五大重镇连成一片,控扼长江中上游,其势已成猛虎下山,锐不可当!相比之下,李阀虽据关中,北有窦建德牵制,东有王世充虎视,其势,未必强过这如日中天的天道盟。” 顿了顿,解晖语带感慨:“更令人费解的是,此人所修武功,据闻博杂无比,却皆臻至化境,……其麾下政令通行,律法严明,虽时日尚短,却已显露出一统之气象。大师乃方外之人,亦觉李阀更能终结乱世?” 真言禅师面对解晖这近乎质问的话语,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那长长的白眉无风自动了一下,长号一声,缓缓道:“阿弥陀佛。老衲游历四方,曾于机缘之下,远观过那位无名居士一面。” 解晖神色一动:“哦?大师竟见过他?观感如何?” “其人气机渊深,如浩瀚星空,不可测度。” 真言禅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与凝重:“非正非邪,非佛非魔,仿佛超脱于此世藩篱之外。老衲的‘九字真言手印’,乃沟通天地,感应气机之无上法门,然在其身周,却感混沌一片,仿佛……仿佛他自身,便是一方独立的宇宙。” 这番话从真言禅师口中说出,分量极重。解晖脸色微变,他知道真言禅师的修为已臻化境,其感知绝不会错。一个能让禅宗圣僧产生如此感觉的人,其实力远超常人想象。 解晖眉头微蹙:“如此说来,此人比之当年的邪王石之轩,更为难测?” “石之轩之才,惊才绝艳,然其困于情孽,心魔丛生,终有迹可循。” 真言禅师微微摇头:“而此子,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其意志之纯粹,老衲亦看不透彻。他整合南方之势,并非单纯依靠武力征服,其间怀柔、分化、制度革新,手段层出不穷,确有一统天下之雄主气象。” “那大师之意是……” 解晖目光灼灼,盯着真言。 真言禅师却闭上了双目,手中印诀再变,结成“内缚印”,仿佛在束缚内心的纷扰与外界的妄念。片刻后方睁眼,眼中慈悲之意更盛:“老衲受帝心所托,前来陈说李阀之利,乃是出于对苍生疾苦之怜悯,亦是念及李阀承诺弘扬佛法之缘法。然,天道盟亦非暴虐之徒,其治下百姓,据闻亦得喘息。天下之争,老衲一介沙门,实不愿多言孰是孰非。”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空灵而超脱:“解堡主乃雄才大略之人,执掌独尊堡,关联川蜀万千生灵之福祉。与宋阀姻亲之盟,更是稳固之基石。何去何从,堡主心中自有明断。老衲此来,话已带到,尘缘已了,心中执念已消。明日便将离开,继续云游,参悟佛法真谛,以求普度众生之苦,而非介入一家一姓之兴衰。” 这番话,已然表明了真言禅师的态度。他完成了帝心尊者的请托,但内心并不完全认同,更不愿深入卷入。他将选择权,完全交还给了解晖自己。 解晖闻言,默然良久。他知真言禅师此言非虚,也理解其作为佛门高僧的立场与无奈。厅内再次陷入沉寂。 最终,解晖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与决断:“多谢大师坦言。天下大势,纷繁复杂,我解晖立足川蜀,首要之务,便是保境安民,维系独尊堡之基业。宋阀与我乃姻亲世交,天道盟势大,且与宋阀合作无间,于情于理,于利于势,我独尊堡此刻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他没有明说选择谁,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他不会轻易背弃与宋阀的联盟,去支持一个远在关中且面临诸多挑战的李阀,尤其是当南方已经出现一个更强大、更直接、且与盟友关系密切的庞然大物时。 真言禅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带着释然的微笑,仿佛卸下了一份重担。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解堡主明鉴万里,心中自有丘壑。老衲便不多叨扰了。” 说罢,他缓缓起身,再次对解晖微微颔首,便转身迈着从容步伐,消失在偏门的帘幕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忠义厅内,又只剩下解晖一人。他望向厅外渐沉的暮色,手指重新开始在那虎头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却比之前更加缓慢。 南方的天,已经变了。他解晖和独尊堡,是到了必须做出明确抉择的时候了。而宋师道兄妹的到来,以及真言禅师这番看似未果的游说,反而让他心中的天平,倾斜得更加清晰。 “……天道盟……” 解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 独尊堡深处,一处名为“锦瑟苑”的院落,与堡内其他地方森严肃穆的风格迥然不同。 院落不算极大,却布置得极为精巧雅致。甫一踏入月洞门,便觉眼前一亮。 不同于外间遍植的苍松翠柏,苑内以修竹、兰草为主。数十竿翠竹疏密有致,倚着粉墙而立,秋风拂过,竹叶沙沙,带来阵阵清响与凉意。竹下是蜿蜒的鹅卵石小径,石缝间生长着茂密的青苔,显得幽静而富有生机。 小径旁设有一张古朴的石桌并几个石凳,旁边还有一架小小的秋千,绳索上缠绕着已然枯萎的紫藤花蔓,想来春夏时节,此处定是繁花似锦,香气袭人。 院角有一方小小的莲池,时值深秋,池中荷花早已凋谢,只余下几茎残破的荷叶与光秃的莲蓬,在微凉的秋水中静默伫立,别有一番萧疏之美。池边假山玲珑,苔痕斑驳,更添几分禅意。 解文龙引着宋师道与宋玉致踏入苑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正房方向柔声唤道:“玉华,你看谁来了?” 话音未落,正房的湘妃竹帘便被一只素手轻轻挑起。 一位身着淡紫色流云纹锦缎长裙的年轻女子款步走了出来,云鬓梳理得一丝不苟,斜插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多余首饰。衣裙的剪裁合体,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姿,那淡雅的紫色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却似乎少了几分血色,带着一种长期居于内宅的柔弱。 女子面容与宋玉致有五六分相似,同样是精致的瓜子脸,眉眼如画,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宋玉致的眉眼间是逼人的英气与活力,而她的双眉则如远山含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眼眸似两泓秋水,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波光流转间,流露出的是温婉、娴静。唇色很淡,如同初春的樱花,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大姐!” 宋玉致一见到女子,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像一只归巢的乳燕般,几步就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女子,声音带着哽咽:“大姐!玉致好想你!” 宋玉华被妹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伸出双臂,轻柔地回抱住妹妹,带着淡淡忧愁的眼眸,此刻也盈满水光。轻轻拍着宋玉致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致致……我的好致致,姐姐也想你。快让姐姐好好看看,长高了些,也瘦了,是不是又调皮,不肯好好用饭?” 目光越过宋玉致的肩头,看向缓步走来的宋师道,眼中笑意更深,带着长姐特有的慈和:“师道,你也来了。” 宋师道走到近前,看着相拥的姐妹二人,微笑着躬身行礼:“大姐,许久不见,一切可还安好?” “好,我都好。” 宋玉华松开宋玉致,拉着她的手不放,又对宋师道柔声道:“在这里说话做什么,快进屋来。文龙,劳烦你去吩咐下人,沏一壶上好的蒙顶甘露来,再备些致致爱吃的茶点。” 解文龙看着妻子脸上的灿烂笑容,心中也是欣慰,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你们姐弟妹好好说说话。” 说罢,便唤侍女前去安排。 宋玉华一手拉着宋玉致,一手虚引着宋师道,走进了正房。 房内的陈设同样清雅。紫檀木的桌椅、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古籍和精致的瓷器。窗边设着一张绣架,架上绷着一幅未完成的寒梅图,针脚细密,构图清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书卷气息,与院外的竹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 三人落座,侍女很快奉上香茗与几碟精致的川式点心。 宋玉致早已按捺不住,拉着宋玉华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语气欢快,眉飞色舞。宋玉华始终微笑着倾听,不时用手帕替妹妹擦去嘴角并不存在的点心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致致,你在家可有乖乖听父亲和兄长的话?武功有没有懈怠?上次来信说扭伤了脚踝,可全好了?” 趁着妹妹润喉的间隙,宋玉华拉着妹妹的手关切地问了一句,又转向宋师道:“师道,你处理家族事务,奔波劳碌,定要记得顾惜身体。父亲他……他老人家身体可还硬朗?刀法修为,想必更胜往昔了吧?” 问及父亲宋缺时,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与距离感。 宋师道心中明了,大姐虽性情温顺,但当年与解文龙的婚姻,多少带有联盟的政治意味,父亲宋缺威严深重,父女之间或许并非全无隔阂。他温和一笑,仔细回答道:“大姐放心,父亲身体安泰,修为……已至我等无法揣测之境。他虽不言,但心中亦是挂念你的。此次我与玉致入川,父亲还特意嘱咐,要我们代他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宋玉致也抢着说道:“是啊大姐,爹就是嘴上不说,其实可关心你了!我和二哥出来前,他还让管家备了好多岭南的特产,让我们一定带给你呢!”(本章完) 第1045章 大唐双龙传(倾向) 听到弟弟妹妹的话,宋玉华眼中泪光再次涌动,连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低声道:“是我不孝,未能常伴父母膝下……” 解文龙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岳父大人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岂会怪你。如今你我安稳,便是对长辈最大的孝顺了。” 宋玉华点了点头,情绪稍稍平复,又问了家中几位族佬、管事等人的近况,宋师道和宋玉致都一一耐心回答,将岭南家中的琐碎趣事娓娓道来,厅内不时响起宋玉致清脆的笑声和宋玉华温柔的低语,气氛愈发融洽。 宋师道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偶尔补充一两句,看着姐妹二人重逢的喜悦,他温润的眼中也满是暖意。 得知家里一切安好,宋玉华脸上欣慰与思乡之情交织,轻轻叹了口气:“父亲身体康健,我便放心了。只是不能常伴左右,心中总有愧疚。” “大姐不必挂心,家中一切都好。”宋师道温言安慰道。 宋玉致猛点头:“是啊大姐,家里好着呢!就是父亲总念道你,说你要是能常回去看看就好了。” 宋玉华眼神微黯,随即又强笑道:“如今这世道,路途不靖,岂是说来就能来的。” 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宋师道,语气带着一丝好奇,轻声问道:“师道,我虽在深宅,也听闻近来南方局势大变,我们宋阀……似乎与一个新兴的势力,‘天道盟’,结为了同盟?” 提到此事,宋师道神色一正,放下茶杯,点了点头:“不错。大姐消息灵通。此事关系我宋阀未来,确是真的。” 宋玉华微微前倾身子,眼中流露出关切:“这天道盟……听说其盟主极为神秘,唤作‘无名’?此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父亲……以及……嗯,让各方势力都如此重视?” 宋玉华久居内宅,消息虽不算闭塞,但关于这等震动天下的大事,尤其是涉及自己父亲,自然格外关心,也更相信自家兄弟的亲口证实。 提到“无名”,宋师道的表情顿时变得郑重,放下茶杯,正色道:“大姐所言不差。无名先生……其人才学武功,堪称深不可测。他曾在岭南小住数日,与父亲于磨刀堂内论武……” 顿了顿,宋师道眼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当日听闻结果时的震撼,声音低沉了几分:“事后父亲曾言,他……非无名先生一合之敌。”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宋玉华掩口低呼,连一旁原本只是含笑倾听的解文龙也骤然变色,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解文龙失声道:“岳父大人‘天刀’之名威震天下数十年,乃是公认的武道极致!那无名……竟能……” 他实在无法想象,心目中几乎无敌的岳父,会亲口承认如此结果。 宋玉华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父亲在武道上的骄傲与实力,“非一合之敌”这五个字,从宋缺口中说出,其分量足以颠覆任何人的认知。 “千真万确。” 宋师道语气肯定,带着深深的叹服:“我虽未亲眼得见那场论武,但父亲从不妄言。无名先生之境界,已非我等凡人所能度量。他不仅武功通神,于学问、经济、制度、匠造乃至农桑水利,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其胸中所学,宛如浩瀚星海,令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心向往之。” 这时,早就按捺不住的宋玉致兴奋地插话道:“是啊大姐!你都没见过那位无名先生,他看着年纪也不很大,可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什么都看透似的!他和婉晶姐姐在岭南那几天,还是我陪着他们到处逛的呢!” “婉晶姐姐?”宋玉华疑惑地看向宋玉致。 “就是东溟派单公主的女儿,单婉晶,她现在是无名先生的弟子!” 宋玉致解释道,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无名先生一点架子都没有,跟着我们逛集市,看工坊,还去田间地头跟老农聊天呢!他问的问题可细了,收成怎么样,赋税重不重,家里几口人,孩子有没有读书……”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加快,如同珠落玉盘:“大姐,姐夫,你们是不知道,自从天道盟和咱们宋阀合作之后,岭南变化可大了!无名先生推行了好多新制度!” “比如说‘均田令’!清查豪强隐匿的土地,分给无地的流民和佃户,还发放新的农具和据说是什么‘优选’的粮种,今年好些地方的收成都翻了一番呢!” “还有‘考成法’!” 宋玉致继续滔滔不绝:“所有官吏,不论出身,都要考核政绩,干得好的升迁,干得不好的罢黜!以前那些靠着家族荫蔽混日子的,现在可不敢偷懒了!效率高了好多!” “还有还有,他在各地兴办‘蒙学’和‘技工学堂’!不只是教四书五经,还教算术、格物、甚至工匠技艺!他说‘一技之长,亦可安身立命,强国富民’。好多寒门子弟,甚至平民家的孩子,都有机会读书学艺了!” “他还改良了炼铁之法,新出的‘宋钢’比以前坚韧多了,打造的兵器和农具都好用得很!还有新的织机,纺纱织布的速度快了好几成!还有……” 宋玉致如数家珍,将她在岭南所见所闻的种种变化一一道来,从制度到技术,从民生到军事,虽然有些地方说得不甚精确,但那份扑面而来的蓬勃朝气与深刻变革,却让倾听的宋玉华和解文龙心神摇曳,仿佛透过她的描述,看到了一个正在剧烈蜕变、充满活力的新岭南。 宋师道在一旁微笑着补充和纠正妹妹话语中不够严谨之处,眼中同样闪烁着对那位盟主的敬佩,总结道:“无名先生曾言,‘旧制积弊,如附骨之疽,非刮骨疗毒,猛药去疴,不足以焕发新生。’其志非仅在一城一地,而在乎重塑这天下秩序,开创前所未有之新局。如今南方半壁,已在其规划之下,焕发出惊人的生机。假以时日,其势必不可挡。” 听着弟弟妹妹的讲述,宋玉华原本带着轻愁的眉眼,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眼中充满了惊奇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憧憬。她生活在规矩森严、略显沉闷的独尊堡内,何曾听过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充满希望的蓝图?她仿佛看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时代洪流,正从岭南涌起,席卷南方,或许……终将波及这巴蜀之地。 解文龙亦是沉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语气复杂地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位无名先生,果然是天纵奇才,非常理所能度之。其志其能,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这时,月洞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打破了苑内略显热烈的气氛:“何事让文龙如此惊叹,连为父在院外都听到了?” 话音未落,解晖的身影已出现在苑门处。依旧是那身藏蓝色锦袍,面容肃穆,目光在院内扫视一圈,将儿子脸上未散的震惊、儿媳眼中的异彩以及宋氏兄妹的神情尽收眼底,最后定格在宋师道身上。 “父亲。”解文龙连忙起身。 “世伯。” 宋师道和宋玉致也起身见礼。宋玉华则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恢复了平日的温婉姿态。 解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缓步走入苑中,淡淡道:“看来你们姐弟相谈甚欢。方才在厅中,盐务之事尚未深谈,我心中记挂,过来看看。不想却听到你们在谈论……岭南的新鲜事?” 宋师道心念电转,恭敬地应道:“回世伯,正是。大姐久居蜀中,关心家中情况,晚辈与玉致便将在岭南的见闻说与大姐听,不想惊扰了世伯。” 解晖走到石桌旁,自有侍女连忙添上一张铺着软垫的石凳。坐下后,目光看向宋师道:“无妨。天道盟崛起于南方,势如破竹,其盟主更是神秘莫测,能让你父亲都另眼相看,甚至……甘拜下风。” 提到“甘拜下风”时,解晖语气微微一顿,显然即便以他的城府,提及此事内心依旧难以平静。 “此等人物,此等势力,关乎天下格局,亦关乎我巴蜀未来。师道,你既亲历岭南变化,又与那无名有过接触,不妨详细说说。老夫对此,亦是好奇得很。” 他这番话,等于将话题摆上了台面,而且是以一种平等探讨,甚至带着请教意味的姿态。这不仅是因为宋师道是宋阀少主,更因为他是与“无名”有过直接接触,能提供第一手信息的人。 宋师道整理了一下思绪,重新落座,开口道: “世伯既然问起,晚辈自当知无不言。关于无名先生与天道盟,确有许多超乎常人想象之处。” “首先,便是无名先生其人与武功。” 宋师道语气沉凝:“他年纪看来不过弱冠,但其气度风华,渊深如海,绝非表面年龄所能局限。晚辈曾近距离感受其气息,混元一体,圆融无暇,仿佛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却又独立于天地之外,那种感觉……晚辈学识浅薄,难以准确形容。” 看了一眼听得专注的解晖,宋师道继续道:“至于其与家父论武之事,家父原话是‘非其一合之敌’。此事千真万确,家父绝无虚言。据家父事后只言片语推测,无名先生所修功法,似乎超越了当今武林所知的一切范畴,已臻至某种‘神通’之境,而非单纯的武技较量。他甚至未曾主动出手,家父的‘天刀’意境,便在其气机牵引下自然瓦解。” 解晖眼神锐利,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一生武功已臻宗师境界,深知宋缺“天刀”的可怕,“非一合之敌”这个概念,完全超出了他的武学认知。沉声问道:“可知他师承来历?所修是何功法?” 宋师道摇了摇头:“无人知其师承。他似凭空出现,博通百家。其所修功法,更是闻所未闻。据闻其根基乃是一门唤作《混元一气功》的无上心法,似与道家一脉有关,却更为精深玄奥,甚至……对《慈航剑典》亦有其独到见解,已达‘剑心通明’之境。” 闻言,解晖眼角微不可察地跳动一下,沉默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震惊尽数吐出: “若真如此,此人之才,已非‘惊才绝艳’四字所能形容,近乎……近乎鬼神了。” 话锋一转:“那此人行事作风如何?天道盟在其麾下,又是如何运作?” 宋玉致忍不住又想插话,被宋师道用眼神稍稍制止。宋师道知道,面对解晖这样的枭雄,需要更系统、更理性的分析。 “无名先生行事,看似天马行空,实则目标极其明确,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宋师道回答道:“他整合势力,并非一味依靠武力压服。至于天道盟的运作,其核心在于一套全新的制度与理念。方才玉致所言‘均田令’、‘考成法’、兴办‘蒙学’与‘技工学堂’,皆是其中一部分。他极度重视实务与效率,大力扶持工匠,改进技术,如改良炼钢法、织机等,使得物资生产效率和军备水平大幅提升。” “在军事上,” 宋师道看了一眼解文龙,后者也听得入神:“他整合我宋阀精兵、飞马牧场铁骑、以及归附的各路兵马,建立了一套全新的军制,强调纪律、协同与装备。其麾下士卒,不仅骁勇,而且识字明理,懂得操作各种新式器械,战力提升何止一倍。” “在情报与内政上,阴葵派被改造后的网络无孔不入,辅以严密的监察体系,使得政令畅通,吏治为之一清。如今天道盟辖下五镇,巴陵控荆楚,江陵锁长江,竟陵连中原,襄阳据汉水,岭南为根基,已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完美战略态势。民生安定,商贸繁荣,库府充盈,兵精粮足。” 宋师道最后总结道:“无名先生曾言,其志不在割据一方,而在‘重塑华夏,开万世太平’。他所推行的一切,无论是制度、技术还是文教,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其势已成,如今南方,已无人能撄其锋。” 苑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解晖久久不语,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竹林,看到了南方那片正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土地,看到了那个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庞然大物。 之前虽已知晓天道盟势大,但直到此刻,通过宋师道系统而深入的描述,他才真正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对手(或者说潜在的盟友)是多么的可怕。 相比之下,李阀的所谓优势,除了关中地利和现有的部分兵力,在制度创新、技术爆发力和领袖的个人魅力与能力上,似乎完全落于下风。更何况,天道盟已与宋阀深度绑定。 解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如此说来……这无名,当真是一位身具经天纬地之才,怀揣囊括四海之志的……异数了。” “师道,以你之见,宋阀与天道盟合作,是权宜之计,还是……长远之国策?令尊对此,究竟是何态度?” 宋师道迎向解晖的目光,坦然道:“回世伯,家父曾言,‘旧阀之制,已如朽木,难堪大任。无名之策,虽前所未有,却暗合天道,直指本源。与其固步自封,随旧制沉沦,不若顺势而为,助其成事,或可为我汉家衣冠,开创一番新天地。’” “故而,宋阀与天道盟之合作,绝非权宜,乃是经过深思熟虑,关乎家族乃至天下汉人命运的战略抉择。家父……已决心倾力支持无名先生。” “倾力支持……” 解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似乎也消失了。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那方秋意萧疏的莲池,再次陷入沉默。 秋风掠过竹林,带来阵阵凉意,却吹不散这锦瑟苑内凝重的气氛。 终于,解晖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决断,看向宋师道:“师道,你回去后,可代我传话给令尊,以及……那位无名先生。” “世伯请讲。”宋师道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独尊堡与宋阀,乃姻亲之盟,休戚与共。川蜀之地,关乎南方稳定。盐路之事,我会即刻处理,给宋阀一个满意的交代。至于天下大势……” 他微微停顿,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我解晖,愿与宋兄共进退。若有机会,我亦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无名先生。” 虽然没有明言倒向天道盟,但这“共进退”和“想亲眼见一见”,其倾向性已是不言自明! 宋师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深深一揖:“世伯之言,晚辈必定带到!”(本章完) 第1046章 大唐双龙传(血海深仇) 清晨,莲憩别院笼罩在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晨雾之中。 露水凝在凋残的荷叶与渐黄的草叶上,折射着初升朝阳淡金色的光芒。园林静寂,惟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发出清脆的鸣啭,更添几分幽深静谧。 一辆外观并不起眼、却用料考究、做工极为精细的乌篷马车,在四名身着东溟派特有水蓝色劲装、腰佩长剑的女弟子护卫下,碾过湿润的青石板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别院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车辕停下,驾车的女弟子利落地放好脚凳,随即恭敬地垂手侍立一旁。 车帘被一只素白纤手掀起,一位身着淡紫色华美宫装长裙的女子,优雅地俯身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东溟派掌门,人称“东溟夫人”的单美仙。 头上梳着端庄的凌云髻,发间只簪着一支通体莹白的玉凤步摇,凤口垂下三串细小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淡紫色的宫装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衣料是顶级的吴绫,在晨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宽大的袖口与裙摆层叠迤逦,更衬得她身姿窈窕,气度雍容华贵。 容颜之美,堪称天人之姿。肌肤胜雪,光滑细腻不见丝毫岁月痕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清澈深邃中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与智慧。琼鼻秀挺,唇色是自然的嫣红,唇角微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严与疏离。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将周遭的晨光雾霭都染上了一层清华高洁之气,令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早已得到通传的别院侍女恭敬地上前行礼:“夫人万福,盟主已在莲心堂等候,请随奴婢来。” 单美仙微微颔首,声音清越柔和:“有劳姑娘带路。” 在侍女的引领下,单美仙步履从容地穿过回廊庭院,向着别院深处的莲心堂走去。她的《水云袖法》已臻化境,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行走间裙裾微拂,竟似足不点地,不带起半点尘埃,唯有发间步摇的珍珠流苏发出细碎清音,宛如乐章。 莲心堂内,易华伟依旧是那一袭简单的青衫,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池塘中残荷的景致。听闻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单夫人,晨安。” 易华伟目光落在单美仙身上,微微一笑,目光中并无寻常男子见到绝色时的惊艳或波动,依旧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单美仙对上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心头没来由地微微一颤,漾开圈圈涟漪。压下心中那丝悸动,敛衽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单美仙见过盟主,冒昧一早前来打扰,还望盟主勿怪。” “无妨。” 易华伟随意地指了下旁边的座位:“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声退下,并轻轻合上了堂门。 堂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袅袅茶香与窗外隐约的鸟鸣。 单美仙端起那细腻的白瓷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略一沉吟,便开门见山道:“盟主,美仙此次前来,一是向盟主汇报这两个多月来,我东溟派与天道盟合作的进展;二来,也是代小女婉晶,向师尊问安。” “婉晶那丫头,前日刚有传书回来。” 单美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在盟主划定的江浙沿海一带清剿匪患,颇有成效。依循盟主教诲,剿抚并用,不仅扫平了几股为祸多年的海寇,还收编了不少迫于生计的渔民,组建了初步的巡防船队。那丫头在信中说,虽辛苦,但获益良多,对盟主感激不尽。” 易华伟神色不变,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并未居功:“婉晶那孩子,天赋悟性皆是上佳,是她自己争气。” “盟主过谦了。若非您亲自出手,助她炼化那邪帝舍利中的庞杂精元,又以无上玄功为她梳理经脉、传授绝艺,婉晶绝无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她如今功力大进,剑法更是得了盟主真传,突飞猛进,而且为人处事方面也有很大进步,这次不仅将水寇主力尽数歼灭,更缴获了大量船只物资,安抚流民,使得商路畅通,地方称颂……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单美仙的语气充满了为人母的骄傲,也带着对易华伟的深深感激。女儿能成长得如此出色,易华伟居功至伟。 易华伟微微颔首:“雏鹰总要自己翱翔天空。她能做得不错,便不负我一番教导。” “是。” 单美仙点头称是,随即话锋一转,开始汇报正事,神色也恢复了往常的精明与干练: “盟主,关于我们双方的商业合作,这两个多月来,进展颇为顺利。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东溟派利用原有的海内外渠道,已将天道盟出产的几种货物,逐步推向市场。” “首先是兵器。天道盟工坊以新法锻造的刀剑,无论是韧性、锋利度还是耐久性,都远胜寻常匠作,尤其您设计的几种制式军刀,结构巧妙,便于批量生产,极受海外诸国及一些地方势力的欢迎。目前我们已经向高句丽、百济、新罗以及南洋几个岛国,输出了三批共计五千柄精良刀剑,获利颇丰,且订单仍在不断增加。按照盟主吩咐,核心的冶炼与最终淬火工序,仍在咱们掌控之中。” “其次是玻璃器皿与香皂等物,尤其是那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与去污力强、香气馥郁的香皂,在吕宋、爪哇等地,已被当地土王与佛郎机商人视为珍宝,利润远超寻常丝绸瓷器。目前产量仍有限,处于供不应求之势,正逐步扩大生产,并严格管控流出数量,以维持高价。目前我们已在琉球、泉州、广州设立了三个中转仓库,专门负责这些货物的集散与海运。” 顿了顿,单美仙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兴奋: “至于盟主所赐的那份海图……美仙已派遣绝对可靠的心腹,依图所示,在东瀛九州岛南部,找到了那两处标记之地。初步勘探,确为富矿无疑!银矿脉露头迹象明显,伴生有金粒。目前我已假借建立货栈之名,在那附近圈下了一大片山地,招募了些许当地贫苦渔民作为外围劳力,真正的开采则由派中核心弟子秘密进行。为避免引起东瀛地方势力及中原各方的注意,开采规模控制得极小,矿石初步提炼后,混杂在寻常货物中,分批由小船运回琉球。” “此事关乎重大,美仙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有知情者皆已立下血誓,确保万无一失。假以时日,此矿若能稳定产出,于我东溟派与天道盟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两个多月的时间,能有如此进展,已是效率极高。单美仙的汇报充分展现了东溟派在海外的庞大网络与执行力,以及她本人卓越的经营才能。 易华伟静静听着,直到单美仙说完,他才淡淡开口:“做得很好。海外之事,你全权处置即可。资源、人手,若有需要,可与绾绾协调。” 提及绾绾时,易华伟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单美仙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个阴葵派的小妖女,在盟主心中的地位似乎有些不一般,心中微微一涩,但面上丝毫不露,只是恭顺应道:“美仙明白。” 汇报完毕,敞轩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晨风吹动竹帘的细响,以及池塘鱼儿偶尔跃水的叮咚声。 单美仙看着易华伟那平静无波的侧脸,想起他为自己(她自己的感觉)斩杀边不负,解开与母亲的心结,又对女儿婉晶如此栽培,心中感激、仰慕、以及那份深藏的情愫再次翻涌。 她知他如九天之云,高不可攀,自己这份心思,或许永远只能埋藏心底。女儿婉晶对盟主的那点朦胧憧憬,她这做母亲的又如何看不出来?只是…… 单美仙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杯中微凉的茶水饮尽,借此平复心绪。 易华伟抬眼看向单美仙,话锋微转,随意地问道: “祝掌门近来如何?”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关切,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询问。毕竟阴葵派已全面倒向天道盟,祝玉妍身为宗主,她的动向与安危,易华伟自然会有所关注。尤其阴葵派此举等于公然与魔门其他派系决裂,据闻灭情道、真传道等残余势力已有联合针对祝玉妍的迹象。 单美仙闻言,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端正了坐姿,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劳盟主挂心。母亲她……自得盟主相助,突破天魔大法第十八层桎梏后,修为已臻前所未有的境界,气度愈发沉凝。虽魔门内部颇多非议,甚至暗流涌动,但母亲似乎并未十分在意。她曾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些许宵小的串联,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顿了顿,单美仙继续道:“母亲如今坐镇阴葵派,一面整合派内力量,彻底贯彻依附天道盟的路线,一面也在密切关注魔门各派的动向。有盟主作为后盾,母亲底气十足,只是……她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想等那些不安分者自己跳出来,再行雷霆一击,以彻底震慑魔门,方便盟主日后整合。” 单美仙的话语中,对祝玉妍充满了信心。这也难怪,天魔大法第十八层,那是阴葵派数百年来无人能达到的至高境界,如今的祝玉妍,即便魔门其他几大高手联手,恐怕也难撄其锋。易华伟的出手,直接改变了魔门的实力格局。 易华伟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她心中有数便好。提醒她,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勿要因实力悬殊而过于托大,阴沟里翻船,总是不美。” 到了他这等境界,深知世事无绝对,再微小的变数也可能导致意外。 “美仙代母亲谢过盟主关怀,定将盟主之言带到。” 单美仙连忙应下。她知道,这是盟主看在母亲全力投靠,以及……或许还有自己母女二人的情分上,才出言提醒。 正事似乎已然谈完,堂内又静默下来。易华伟的目光再次落在单美仙身上,淡淡道: “此类消息,通过信鸽或密探传递即可。单夫人此次亲自前来成都,想必……另有要事?” 他问得直接,目光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单美仙被他这般注视着,心头没来由地一慌,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遮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慌乱。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竟难以自控地飞起两抹极淡的绯红,如同白玉生晕,为她那清华高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娇艳。 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那擂鼓般的心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盟主明鉴。美仙此次前来,确有一事……关乎私仇,不得不亲自向盟主禀明,并请盟主准允。” 单美仙抬起眼帘,目光中已恢复了清明,但那份刻骨的恨意却无法掩饰。 “美仙收到确切消息,‘天君’席应……已经重返中原。不久之前,有人在成都城内,见过他的踪迹!” “席应”二字从她唇齿间吐出,带着一股冰寒的杀意。那双原本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凛冽的霜华。 易华伟眼神微动。席应,魔门灭情道传人,位列魔门八大高手之四,凶名赫赫。他自然知道此人与单美仙之间的血海深仇——席应因与“霸刀”岳山有小怨,竟趁岳山不在时,以凶残手段屠尽其家人。而岳山,正是单美仙的亲生父亲! 当年单美仙与母亲祝玉妍因种种误会隔阂极深,直至易华伟出手斩杀边不负,又助她们母女解开部分心结后,单美仙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也知晓了生父岳山早在十年前,便因未能手刃仇敌而含恨离世。 这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得知席应重现江湖,并且就在成都,单美仙如何还能安坐琉球? 单美仙凝视着易华伟,语气恳切:“盟主,此獠凶残成性,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昔日他惧宋缺‘天刀’之威,远遁西域,如今既然敢回来,想必是有所依仗。美仙听闻,他在西域苦练,已练成了灭情道失传已久的绝学——‘紫气天罗’!” 提到“紫气天罗”时,单美仙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此功据说威力极其惊人,与阴癸派的‘天魔功’神似而形非,诡异莫测。席应更是三百年来首个练成者。据说功法大成之时,施功者眸珠外围会产生一圈紫芒,被称为‘紫瞳火睛’,而运功时皮肤亦会泛起紫色……此獠此番卷土重来,恐意在复仇与立威,必会在中原掀起腥风血雨。” 单美仙站起身,对着易华伟深深一礼:“美仙深知,私仇不应牵涉盟中大事。但此仇不报,美仙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生父,心境亦难圆满。恳请盟主准允美仙留在成都,追踪此獠踪迹,伺机……了结这段恩怨!” 单美仙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当然,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未曾宣之于口的理由——易华伟也在此地。无论是因为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以防万一,还是仅仅因为想离他近一些,这个理由都足以让她亲自前来。 易华伟看着眼前这位外表雍容华贵、内心却因仇恨而炽烈如火的东溟夫人,沉默了片刻。 “可。” “席应之事,你自己把握。若有需要,可持我令牌,调动成都分舵人手协查。” 易华伟没有过多劝阻,也没有大包大揽,只是给予了充分的自主权和必要的支持。他理解这种刻骨仇恨,非外人三言两语能够化解。 单美仙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再次敛衽一礼: “美仙……谢过盟主!”(本章完) 第1047章 大唐双龙传(今非昔比) 正事谈毕,敞轩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几分。 易华伟放下茶杯,起身道:“这别院景致尚可,单夫人若有闲暇,不妨随我走走。” 单美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起身,柔声道:“盟主相邀,美仙荣幸之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莲心堂,步入别院的园林之中。 晨雾已散去大半,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青石小径上投下班驳的光影。深秋的园林,虽无春夏的繁花似锦,却另有一番疏朗开阔的韵味。 荷塘中,残荷听雨,别具风骨;假山旁,秋菊傲霜,暗吐幽芳。 易华伟步履从容走在前面,青衫在微凉的秋风里轻轻拂动。偶尔驻足,目光掠过一株形态奇崛的古松,或是一处匠心独运的叠石。 单美仙安静地跟在他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侧首,目光时常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线条冷峻的侧脸上,感受着他身上那份仿佛与天地同在的宁静与浩瀚。 淡紫色宫装裙摆迤逦,行走间环佩轻响,与周遭的秋色竟奇异地和谐。发间那支玉凤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着细碎柔和的光芒。 单美仙尽力维持着身为东溟派掌门的雍容气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比平日快了多少。能与他就这样并肩漫步,于她而言,已是难得的静谧时光。 “此处原是安隆为了享乐所建,” 易华伟在一座横跨小溪的石桥上停下,望着桥下清澈的流水,淡淡开口:“格局虽小,倒也闹中取静。” 单美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能得盟主驻足,是此地的造化。比起琉球岛上的海风喧嚣,此处确实清幽许多。” 她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或许向往的并非仅仅是此地的景致。 易华伟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前行。两人穿过一片竹林,竹叶已泛黄,在风中沙沙作响,更显幽深。单美仙默默跟着,只觉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变得不同,时间也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清晰。 不知不觉,日头渐高,已近午时。早有伶俐的侍女前来请示是否传膳。 膳厅设在另一处临水的暖阁内,四面窗户敞亮,可以看到外面澄澈的池塘与凋零的芦苇。菜肴依旧精致而清淡,多以时令蔬果、河鲜为主,烹制得恰到好处,保留了食材的本味。 用膳时,两人都甚少言语。易华伟用餐姿态优雅而自然,单美仙亦是细嚼慢咽,恪守礼仪,只是偶尔会借着夹菜的间隙,悄悄抬眼看向主位上的那人。他坐在那里,本身就像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寻。 膳后,侍女撤去席面,重新奉上香茗。单美仙知道,自己该告辞了。虽然心中不舍,但她深知自己并无理由,也无资格长久滞留。 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吟片刻,单美仙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辞别的意味:“盟主,时辰不早,美仙叨扰已久,也该告辞了。” 易华伟抬眼看她,放下茶杯,略一思索,却道:“无妨。我正好也要进城一趟,可与夫人同行一程。” 单美仙闻言,心中猛地一跳,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在心底迅速漾开,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盟主他……竟愿与自己同行? 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单美仙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岂敢劳烦盟主?美仙自行回城便可。” “顺路而已。” 易华伟语气淡然,已站起身:“走吧。” 没有给单美仙再推辞的机会,易华伟径直向外走去。单美仙见状,连忙起身跟上,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一个柔美的弧度。 依旧是那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四名东溟派女弟子护卫在侧。易华伟并未乘坐马车,也没有骑马,只是如同寻常散步般,步行在马车旁。单美仙本已踏上脚凳,见他如此,略一迟疑,便也放弃了乘车,走到他身侧,柔声道:“盟主既步行,美仙岂敢安坐车中。” 易华伟看了她一眼,并未反对。 于是,一行人便这般缓缓向着成都城行去。深秋的官道两旁,稻田早已收割完毕,留下整齐的稻茬,裸露的土地透着一种收获后的宁静与坦荡。远山如黛,天际高远。 易华伟步履看似不快,但单美仙需得稍稍提气,才能保持着与他并肩而行,又不至于失礼。她《水云袖法》已臻化境,真气流转圆融,行走间裙裾微扬,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两人并未多言,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走着。然而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单美仙偶尔会找些话题,多是关于沿途景致或川蜀风物,易华伟则会简洁地回应一二。 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秋日的凉意。单美仙偷偷侧目,看着易华伟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清晰的侧脸轮廓,看着他被微风拂起的几缕墨发,只觉得这段通往城里的路,若是能再长一些,该有多好。 然而,路程终究有限。不多时,成都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喧嚣的市声隐隐传来。 到了城门口,易华伟停下脚步,对单美仙道:“我便在此与夫人别过。” 单美仙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但她知道分别的时刻已到,敛衽一礼:“美仙谢盟主相送。盟主……请多保重。” 易华伟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青衫背影很快便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再也寻觅不见。 单美仙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护卫的女弟子轻声提醒,她才恍然回神,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厢内,单美仙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袖口精致的绣纹,心中五味杂陈。有得见他的欣喜,有短暂相处的甜蜜,有分别时的不舍,更有面对那份深不可测时产生的、如同仰望星空般的渺小与怅惘。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城内东溟派设立的据点行去。 单美仙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只是心底深处,那份漾起的涟漪,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慢慢平复了。 …………… 东溟派于成都城内的据点,是一处位于城西的幽静宅院。此处并非临街旺铺,而是深藏于几条巷弄之后,白墙黛瓦,朱门紧闭,门楣上并无匾额,显得十分低调。唯有门廊下悬挂的两盏素色灯笼上,以淡墨勾勒出东溟派特有的水波纹徽记,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院内布局精巧,移步换景。前院植有几丛修竹,秋风拂过,竹叶沙沙,更添清幽。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主院,正厅名为“听涛阁”,虽在内陆城市,仍沿用着琉球岛上的习惯命名。厅内陈设典雅,多以深海沉香木、珍珠贝母等海外珍品装饰。 单美仙刚回到听涛阁,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接过侍女奉上的参茶,还未及饮上一口,一名身着水蓝色劲装、面容精干的女弟子便快步而入,神色凝重地躬身禀报: “夫人,有消息了。我们的人在西市‘散花楼’外,发现了席应的踪迹。他此刻正在楼内……寻欢作乐。” “散花楼?” 单美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凝结了寒冰:“确认是席应本人?” “确认无误。” 女弟子肯定地点头:“属下的人亲眼所见,其人紫瞳隐现,特征明显,与情报中描述的‘紫气天罗’大成之象颇为吻合。” 单美仙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如潮水般涌起,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她深知席应的厉害,尤其是练成“紫气天罗”后,绝非易与之辈。此处是成都,而“散花楼”正是“枪霸”范卓与“猴王”奉振麾下的重要产业,若在此动手,势必会与地头蛇产生冲突。 单美仙沉吟片刻,修长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杯沿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脆响。厅内寂静,只有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和她指尖的轻响。 “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散花楼’所有出入口,席应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单美仙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记住,只可远观,不可打草惊蛇。” “是!” 女弟子领命,却并未立刻退下,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夫人,那‘散花楼’毕竟是范卓和奉振的地盘,我们若在其内动手,恐怕……” 单美仙自然明白手下的顾虑。巴、川两派盘踞川蜀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范卓、奉振皆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不好轻易得罪。她与这二人并无交情,东溟派虽势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秀眉微蹙,单美仙思索着对策。若请盟主出手,自然万无一失,但为了私仇劳动盟主大驾,也觉得有些不妥。忽然,脑中想起了那个如今在成都城内,似乎颇得盟主信重的身影。 “去,” 单美仙吩咐道:“通知绾绾姑娘,请她……前来协助。” 那女弟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阴葵派与东溟派虽因盟主之故同属天道盟麾下,但双方平日并无太多交集。而且那绾绾年纪轻轻,虽传闻深得盟主青睐,但请她来对付席应这等凶人,是否有些…… 单美仙看出手下的疑虑,淡淡道:“照我说的去做。席应武功非同小可,多一份助力总是好的。至于范卓和奉振那边……事后,我会亲自备上一份厚礼,向范、奉二位解释,想必他们也会给东溟派几分薄面。” 她此刻尚不知晓,巴蜀联盟早已在易华伟无声无息的手段下被悄然收服。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女弟子见夫人心意已决,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单美仙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摇曳的竹林,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澜起伏。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清脆的铃铛声。 “夫人,绾绾姑娘到了。”侍女在门外通传。 “快请进。” 单美仙转过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恢复了东溟夫人应有的雍容气度。 厅门被推开,一道红色的倩影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轻盈地步入厅内。正是绾绾。 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绯红衣裙,款式却比以往稍显庄重,袖口与裙摆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少了几分少女的跳脱,多了几分执掌权柄后的沉凝。如云秀发以几根镶嵌着红宝石的发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的妖媚之气似乎也内敛了些许。赤足未着鞋履,纤巧的足踝上却新系了一串细小的金铃,行走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与她周身流转的、愈发深邃难测的天魔气场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在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绛紫色衣裙、体态丰腴、眉眼间带着几分风霜与精明的妇人,正是天莲宗的孙七娘。孙七娘进门后,便恭敬地垂手立在门边。 绾婠的目光在厅内扫过,最后落在单美仙身上。她虽年纪较单美仙小了许多,又是祝玉妍的徒弟,论辈分矮了一辈,但此刻她代表的是天道盟在成都的部分权柄,更是易华伟身边的人,因此态度上并无晚辈的谦卑,却也带着应有的礼节。 绾绾微微一笑,声音娇脆:“绾绾见过单夫人。听闻夫人相召,不敢耽搁,特来听候吩咐。” 目光扫过单美仙时,她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暗赞这位东溟夫人果然风姿绝世,气度雍容,难怪能生出婉晶师妹那样的女儿,更是能让盟主……她及时掐断了这个念头。 单美仙亦是颔首回礼,目光在绾绾身上停留片刻,心中却是暗自一惊。她清晰地感觉到,绾绾周身的气息圆融内敛,深邃如渊,竟似已突破了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关口!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年纪?纵然天赋异禀,这进境也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绾绾姑娘不必多礼。” 单美仙压下心中的惊诧,语气温和:“匆忙请你过来,实是因为事关重大。” 她示意绾绾坐下,孙七娘则安静地为两人奉上茶水后,退至一旁。 “夫人可是为了席应之事?” 绾绾坐下,赤足轻轻交叠,裙摆下的金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她早已从单美仙手下处得知了消息。 “正是。” 单美仙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此獠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他现身‘散花楼’,我绝不能放过此次机会。只是听闻他‘紫气天罗’已然大成,武功非同小可,我虽有心亲手报仇,却也不敢托大。故而想请绾绾姑娘从旁协助,为我掠阵,以防此獠逃脱或其同党搅局。” 说话间,目光再次掠过绾绾,感受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单美仙心中原本的几分担忧倒是安定了不少。有这位已臻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阴葵派传人相助,对付席应的把握便大了许多。 绾婠闻言,嫣然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夫人放心,绾绾自当尽力。区区一个席应,就算练成了‘紫气天罗’,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她语气中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这自信既来源于自身实力的暴涨,更来源于背后那座无可撼动的靠山。 似是想起了什么,绾绾眼波流转,瞥了单美仙一眼,语气带着几分看似不经意的炫耀,又像是解释:“说起来,绾绾能侥幸突破这第十七层,还多亏了盟主前几日心情好,随手点拨了一番呢。若非盟主以无上玄功助我梳理真气,贯通关窍,单靠我自己,怕是再苦修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成。” 这话一出,单美仙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杯中澄澈的茶汤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心中却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填满。盟主他……竟然亲自出手,助绾绾突破? ……她与盟主,究竟是何等关系?一种混合着羡慕、些许嫉妒以及更深失落感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自觉有些失态,单美仙连忙垂下眼睑,借饮茶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勉强笑道:“原来如此……盟主神通广大,能得他亲自指点,确是绾绾姑娘的福缘。” 绾婠将单美仙那一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快意,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至于巴蜀联盟和那‘散花楼’,夫人更不必担心了。” 放下茶杯,绾绾玉手轻轻一挥,姿态写意:“范卓和奉振那两个老家伙,前几日已然臣服于盟主。如今的巴蜀,早已是我天道盟的囊中之物。那‘散花楼’,夫人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谅他们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单美仙倏然抬头,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川帮跟巴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盟主收服了?她竟半点风声都未收到!这是何等手段? 震惊过后,便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倾慕。那个男人,他仿佛永远站在云端,轻描淡写间,便能搅动天下风云,定鼎一方格局。自己方才还在为如何应对巴蜀联盟而思虑权衡,殊不知他早已将一切掌控于手中。 看着单美仙脸上那复杂的神色,绾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许。站起身,红衣如火,语气轻松: “夫人,既然消息确认,时机正好。不若我们这就准备一下,去那‘散花楼’,会一会这位‘天君’如何?也好了了夫人一桩心事。” 单美仙也从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雍容华贵的面容上覆盖了一层凛冽的寒霜,缓缓站起身: “好!有劳绾绾姑娘了。我们……这就去送他上路!”(本章完) 第1048章 大唐双龙传(报仇雪恨 上) 散花楼座落于成都西市最繁华的地段,雕梁画栋,灯火通明,即便是在深秋的夜晚,依旧丝竹管弦之声不绝,莺歌燕语之音袅袅,乃是巴蜀之地有名的销金窟。 单美仙与绾绾一行人抵达时,楼前车马盈门,宾客如织。东溟派的人手早已悄无声息地散布开来,将整座散花楼隐隐包围,封锁了所有可能逃遁的路径。 楼内喧嚣依旧,楼外却已暗藏杀机。 单美仙与绾绾在一名东溟派弟子接应下,从一处僻静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潜入。 楼内温暖如春,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与酒气,走廊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华丽的宫灯投下暖昧的光晕,映照着墙壁上略显艳俗的壁画。 引路的弟子低声道:“夫人,席应在北厢房‘听潮阁’,据观察,只有他一人,点了两名姑娘作陪。” 单美仙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淡紫色宫装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斗篷,兜帽拉起,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瓣。绾绾赤足点地,如同暗夜中行走的火焰精灵,脸上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两人沿着铺毯的走廊,径直向着北厢房走去。越往深处,环境越是清幽,与前面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来到“听潮阁”门外,尚未等单美仙抬手敲门—— 一道柔和悦耳却带着几分邪异磁性的男声,便如同耳语般,清晰地穿透厚重的房门,传入两人耳中: “是哪位朋友来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房内原本隐约传来的女子娇笑声与丝竹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反倒是隔壁房间的暄闹嬉笑声,因此刻的对比而显得格外刺耳。 单美仙心中顿时一凛! 她与绾绾一路行来,气息收敛,脚步轻盈如猫,自信绝未发出任何足以惊动内息高手的声息。然而房内之人,竟能在她们尚未敲门、甚至未曾刻意流露杀气之前,便已生出如此清晰的感应!只此一点,便可知席应的修为,尤其是那“紫气天罗”的灵觉,是何等高明! 事已至此,无需再隐藏行迹。单美仙正要运劲推开房门,那两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吱呀”一声,自动向内缓缓张开。 门开处,首先迎接她们的,是一对邪芒闪烁、凌厉如实质的目光! 房内装饰奢华,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的熏香炉吐出袅袅青烟。临窗的软榻上,坐着一位身着青色文士长衫的男子。 此人看上去约莫四十许年纪,身材硕长高瘦,肤色白皙,面容清瘦,颌下留着三缕长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的模样。他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温和的微笑,仿佛对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或恼怒。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会将他当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 然而,只要目光对上他浓密眉毛下的那双眼睛,所有的错觉便会瞬间破碎! 那双眼睛,瞳孔外围赫然呈现出一圈清晰的、妖异的紫色芒光,如同深潭中潜伏的毒蛇之瞳,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邪恶与凌厉!正是“紫气天罗”大成之后的标志——“紫瞳火睛”! 此刻,这对紫瞳正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审视,落在门口的单美仙与绾绾身上。怀中还依偎着一名衣衫半解、容貌娇媚的青楼女子,显然方才正在调笑戏玩。 那女子初时见门自动打开,还以为是席应的朋友来访,但当她看清门口单美仙那兜帽下冰冷如霜的眼神,以及感受到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时,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喧闹声也骤然停止,显然是察觉到了这边不寻常的动静。 席应仿佛没有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恐惧,也没有在意门外肃杀的气氛,饶有兴致地在单美仙被兜帽遮掩的脸庞和绾绾那绝美妖异的容颜上流转,最后停留在单美仙身上,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轻佻与戏谑: “我道是谁,能有如此风姿与气度,原来是东溟派的单夫人大驾光临。啧啧,多年不见,夫人风采更胜往昔,真是令席某……心旌摇曳啊。” 话语中的轻薄之意毫不掩饰,甚至还故意紧了紧搂着怀中女子的手臂,那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单美仙缓缓抬起手,将兜帽向后褪去,露出了那张清华绝俗、此刻却覆盖着寒霜的容颜。负手而立,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席应,冷笑道: “席应,你果然未死!” 此言一出,杀意凛然,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低了几分。 席应怀中的女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氛围,双眼一翻,竟直接吓晕了过去,软倒在他怀里。 席应却浑不在意,随手将那女子如同丢弃一件玩物般推到软榻角落,拿起旁边案几上的酒杯,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道: “夫人这话说的,席某活得好好的,为何要死?倒是夫人,不在琉球仙岛享福,千里迢迢跑来这巴蜀烟花之地寻我,莫非……是耐不住寂寞,想起席某的好了?” 言辞愈发不堪,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变得邪气十足:“说起来,席某与边兄可是相交莫逆,趣味相投。他常与我提及夫人您……嘿嘿,今日一见,方知边兄所言不虚,确是人间绝色,我见犹怜啊,若夫人不弃,席某倒是愿代劳……” 他显然还不知道边不负早已被斩杀的消息,依旧以污言秽语试图激怒单美仙。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两名气势沉雄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正是巴蜀联盟的“枪霸”范卓与“猴王”奉振。两人显然正在西厢谈事,被这边的动静惊动。 两人一眼便看到了门口那身绯红衣裙、赤足而立、姿容绝艳的绾绾,脸色顿时一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色。 绾婠也看到了二人,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一旁安静看着,不要多事。 范卓与奉振互望一眼,立刻躬身抱拳,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乖乖地退到走廊角落,垂手侍立。 席应自然也注意到了范卓和奉振对绾绾那近乎卑微的态度,紫瞳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疑。他虽狂妄,但并非无脑,范、奉二人乃是巴蜀地头蛇,竟对这红衣少女如此恭敬?这少女是何来历? 目光再次落到绾绾身上,这一次,仔细感应之下,心中更是骇然!这少女年纪轻轻,周身气息竟如渊似海,深不可测,隐隐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还有那单美仙,多年不见,功力似乎也精进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席应心头。但他自负“紫气天罗”已然大成,普天之下,除了寥寥数人,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当下压下惊疑,脸上重新挂起那邪异的笑容,对着单美仙继续挑衅道: “怎么?单夫人不说话?是默认了,还是害羞了?若是害羞,席某最是懂得怜香惜玉,不若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 单美仙听着席应污秽不堪的言语,尤其是他提及边不负,更是勾起了她对过往种种不堪回忆的痛恨,以及杀父之仇的刻骨铭心。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宽大衣袖下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她并未立刻发作,只是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席应,一字一句道: “席应,你的遗言,说完了吗?” “既然夫人想与席某过过招,那席某就成全你,哈哈哈!” 席应缓缓站起身,他身形本就高瘦,此刻站直,竟比单美仙要高出近两头,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气势随之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听潮阁”。 他双足微分,稳稳踏在地毯上,看似随意,却给人一种山亭岳峙、不可撼动的威猛雄姿,哪里还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模样?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站姿,异常奇特。即便他稳立如山,纹丝不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飘移往任何一个难以预料的方位,充满了诡异莫测的灵动感。 这便是“紫气天罗”的独特运功法门。所谓紫气,并非指真气的颜色,而是功法运行时,真气充盈鼓荡,使得施功者皮肤下隐隐泛起一层妖异的紫色光泽,故以“紫气”称之。 此功最厉害之处,在于行功至盛时,施功者能在敌人周身四方,如同织布般布下层层无形有质的气网,对手一旦陷入网中,便如同落网的鱼儿,越是挣扎,气网缠绕得越紧,直至被彻底束缚,难逃一死。 若席应真能练至随心所欲、念动即布网的大成境界,那他确是近三百年来首位练成此功的灭情道传人。 单美仙清冷的目光锐利如剑,仔细地打量着席应周身那隐晦却无处不在的气机变化。与此同时,席应那双紫芒闪烁的邪眼,也在仔细观察着单美仙,试图看穿她的深浅。 绾绾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门框上,一副看戏的模样,单美仙心中笃定,无惧席应可能从背后或其他角度发起的突袭。 此刻,西厢其他几间朝向这边的房门和窗户都已悄悄打开缝隙,人影绰绰,却是无人敢大声喧哗。无论是巴蜀联盟的范卓、奉振,还是其他一些有眼力的江湖客,都屏息凝神,不肯错过这场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生死对决。 席应嘴角缓缓逸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双目之中紫芒大盛,如同两团燃烧的紫色鬼火,然而他的语气却出奇的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惋惜,摇头叹道:“自席某‘紫气天罗’大成后,能被我认定为对手者,实屈指可数。单夫人,你虽为女流,能得席某如此看待,亦足可自傲了……” 单美仙从他眼中那凝若实质的紫芒,更能肯定这“紫气天罗”与母亲祝玉妍的“天魔功”同源而异,皆出自魔门无上秘典《天魔策》。 天魔功运行时,会产生空间凹陷、吞噬一切的诡异力场。但席应的紫气天罗正好相反,以他自身为中心,产生出的是一种不断向外膨胀、波动的气劲,仿佛空间本身在不断地扩展、蔓延,要将范围内的一切都排斥、推开,或者……纳入其编织的“网”中。 在楼上众人期待又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单美仙缓缓抬起了右手。她并未迅疾拔剑,动作反而舒缓而稳定,如同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一柄长约三尺二寸、剑身狭长、泛着幽幽寒光的软剑,随着她纤纤玉手的牵引,从腰间那装饰华丽的剑鞘中无声滑出。 剑身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道优雅自然的弧度,剑脊之上,隐隐可见细密如鱼肠般的纹路,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流淌着一波波水漾般的光华。此剑名为“流波”,乃是东溟派传承的宝剑之一,与单美仙所修的《水云袖法》相得益彰。 就在“流波剑”完全出鞘,剑尖遥指席应的刹那,席应脸上那不屑的笑意瞬间凝固,首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看似平静无波的气息,在与剑合一的那一刻,陡然变得无比锋锐、凝聚,仿佛能将那不断膨胀扩展的“天罗气网”都刺穿一个窟窿! 紫气天罗,或者可以用一个以真气织成的、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蜘蛛网去比拟。任何猎物撞到网上,蛛网便会随之波动、变形,猎物愈是挣扎,气劲缠绕得愈紧,直至将其彻底束缚,诡异邪恶至极点。席应惯用的战术,便是诱使对手率先抢攻,待对方放手狂攻、气力消耗、心神浮躁之际,他再悄无声息地吐出更为绵密坚韧的“丝劲”,以柔克刚,宜至对方缚手缚脚,有力难施时,才一举毙敌。(本章完) 第1049章 大唐双龙传(报仇雪恨 下) 然而,单美仙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并未急于进攻,只是持剑而立,剑尖微微颤动,仿佛毒蛇吐信,气机牢牢锁定席应,寻找着那无形气网最细微的波动与破绽。 席应眉头微皱,对方如此沉得住气,反而让他有些不适。他心念微动,周身那膨胀波动的气劲骤然加强,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向单美仙压迫而去,试图扰乱她的心神和剑势。 就在这气劲波动最为剧烈,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向单美仙挤压而来的瞬间—— 单美仙突然清叱一声:“破!” 不见她如何作势,手中“流波剑”骤然爆发出璀璨如秋水般的寒光!体内精纯无比的真气,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流过四肢百骸的经脉穴窍,汇成一道磅礴凌厉的洪流,竟似毫无保留地透剑而去! 这一剑,并非刺向席应本人,而是划出一道玄奥莫测的弧线,重重击在席应身前那无形有实的“天罗气网”之上!更准确地说,是击在了那不断波动、膨胀的气网中,力量凝聚最强大、也是变化最为滞涩的某一点上! 其选取位置之精准,时机把握之巧妙,仿佛早已洞悉了“紫气天罗”运转的全部奥秘,教席应脸色剧变,心中警铃大作! “蓬——!”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在阁内炸开! 劲气交击,肉眼可见的波纹以撞击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吹得窗棂嗡嗡作响,连角落的熏香炉都晃了几晃。 席应只觉得一股凝炼至极、锋锐无匹的力道,如同破冰之锥,狠狠凿穿了他引以为傲的气网防御,透过气机感应,直震得他体内气血翻腾,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横移了一步,才勉强卸去那股冲击力。 而单美仙只是上身微微晃动了一下,持剑的玉手稳如磐石。 并非她的功力真的胜过席应太多,而是在于力量的运用方式。单美仙这一剑,是将全身功力高度集中,以点破面;而席应的紫气天罗气网虽笼罩范围广,力量却相对分散,故而在这一次交锋中,单美仙占尽了上风。 楼上观战众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看不清那无形气网的玄妙,却能清晰看到席应在单美仙一剑之下,竟被逼得后退!范卓与奉振更是相顾骇然,没想到这位东溟夫人竟强悍至斯! 席应终于色变,紫瞳中的轻蔑与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惊怒。 绝不能让单美仙继续下去,否则自己只会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嗷——!” 一声凄厉如夜枭啼鸣的啸声陡然从席应口中发出,脸上紫气大盛,甚至脖颈、手背等裸露的皮肤上都隐隐透出紫色光泽。脚踩奇异步法,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在方寸之地留下数个飘移不定的残影,令人眼花缭乱,难以捕捉其真身所在。 下一刻,他已如同鬼魅般抢至单美仙左侧,左手并指如刀,疾劈而下!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没有半点风声,然而楼上所有观战者无不感到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掌劲凭空而生,其势竟有三军辟易、无可抗御之威!不论谁人首当其锋,似乎都只有暂且退避这唯一的选择。 然而,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一掌,单美仙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出意料的举动—— 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席应厉啸发动、身形横移变幻的刹那,单美仙那远超常人的灵觉,已清晰无比地把握到了席应整个“天罗气网”因主体移动而产生的气流变化以及重心的微妙转移。那看似玄妙莫测的步法,在她感知中,不过是气网节点随之移动所产生的视觉欺骗。 既然肉眼已不可信,那便索性不信! 单美仙完全凭借那超乎寻常的气机感应,横移侧身,同时手中“流波剑”划出一道清冷如月光般的弧线,剑刃不偏不倚,竟抢先一步,迎上了席应那凝聚了“紫气天罗”凶戾掌劲的劈掌! 以剑尖之利,迎击掌锋之锐! 是席应的“紫气天罗”掌劲更胜一筹,还是单美仙的“流波剑”更为锋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石破天惊的下一瞬。 倚在门边的绾绾,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也稍稍收敛,眼中闪过一丝认真的光芒。 席应那凝聚了“紫气天罗”凶戾掌劲的劈掌,与单美仙后发先至、锋锐无匹的“流波剑”剑尖,于方寸之间悍然碰撞! 没有预想中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反而爆起一声沉闷如惊雷、却又仿佛撕裂布帛般的怪异巨响! “轰——嗤啦!” 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磅礴浩瀚的劲气猛然对撞、挤压、撕裂! 席应的掌劲阴柔歹毒,带着一种侵蚀、束缚的特性,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紫色丝线,沿着剑身缠绕而上,试图将那锋锐的剑芒层层包裹、消磨。 而单美仙的剑劲则凝练如实质,锋锐无匹,更蕴含着《水云袖法》修炼出的至柔至韧、连绵不绝的水属性真元,如同决堤洪流,又似深海暗涌,不断冲击、切割着那缠绕而来的紫色气劲。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交手点为中心轰然扩散! “咔嚓!哐当!” 阁内精致的紫檀木圆桌首当其冲,被逸散的劲气扫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纷飞。墙边博古架上的瓷器、玉器摆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柔软的波斯地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出数道裂痕,连厚重的墙壁上都出现了细微的龟裂。窗棂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散架。 单美仙只觉一股阴寒诡谲、却又带着炽热灼烧感的异种真气,如同附骨之疽般沿着剑身传递而来,疯狂冲击着她的经脉。闷哼一声,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下。娇躯剧震,身不由己地向后“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抹去唇角溢出的一缕鲜红血迹,脸色微微发白,但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却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席应,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讥讽的笑意。 而席应同样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那足以熔金蚀骨的掌劲,仿佛劈在了一道不断旋转、卸力的水幕之上,更有无数道细密如针、锋锐如刀的剑气透过掌劲反噬而来。掌心传来一阵钻心刺痛,低头一看,掌心竟已被剑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淋漓! 更有一股阴柔却坚韧无比的水属性真气顺着手臂经脉逆袭而上,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冰针穿刺,又似被柔水侵蚀,传来阵阵酸麻剧痛。他也同样向后踉跄退了三步,撞翻了身后的软榻,方才止住退势,捂着受伤的右手,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一次硬撼,两人竟是平分秋色,谁也没能占到绝对便宜! 席应紫瞳急速闪烁,目光飞快地扫过门口好整以暇、笑吟吟看着他的绾绾,又瞥了一眼走廊尽头垂手肃立、却隐隐封住去路的范卓与奉振,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单美仙的难缠超出他的预计,而那个红衣少女更是深不可测,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逃!必须立刻逃走! 一念及此,席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猛地一咬牙,脸上、脖颈、手背所有裸露的皮肤瞬间紫气大盛,那妖异的紫色光泽几乎要透体而出!周身那原本无形有质的气场骤然变得肉眼可见,浓郁的紫色气劲如同沸腾的烟雾般从他体内疯狂涌出! “天罗地网,紫气东来!给我开!” 席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紫气天罗”的功力催谷到前所未有的极致!不再是以自身为中心布网束缚对手,而是将那磅礴的紫色气劲如同决堤洪水般,向着单美仙以及她身后的门窗方向,疯狂地、无差别地倾泻、冲击而去! 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为一尊紫色的魔神,整个“听潮阁”内空气扭曲,光线黯淡,所有物件都在那恐怖的紫色气劲冲击下剧烈震颤、龟裂、甚至开始分解!他要以这毕生功力凝聚的舍命一击,强行逼退单美仙,甚至震塌墙壁,为自己轰开一条生路! 那汹涌澎湃、带着毁灭气息的紫色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单美仙扑面而来!其威势之猛,足以让任何高手为之色变,下意识地选择暂避锋芒! 单美仙瞳孔微缩,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她也不敢硬接,身形微动,便要向侧后方飘退,同时手中流波剑幻出重重剑影,护住周身。 然而,就在席应全力爆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随着气劲倾泻而微微前冲,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单美仙和前方出路的那一刹那—— 一直倚在门框上的绾绾,动了! 脸上那娇媚慵懒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如霜的锐利。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一道鲜艳如血的红色绫带,如赤练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她宽大的袖口中激射而出! 这红绫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仿佛直接穿透了空间,无视了那肆虐的紫色气劲(或者说,那气劲触及红绫时,竟被一股更诡异的力量扭曲、滑开),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席应正欲借力蹬地、向后飞跃的左腿小腿! “什么?!” 席应骇然变色,只觉左腿骤然一紧,一股无可抗拒的、阴柔诡谲到极点的力量从绫带上传来,不仅瞬间破去了他腿上的真气防御,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住了他的骨骼经络!前冲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硬生生打断! “给我回来!” 绾绾清叱一声,手腕猛地一抖!那看似柔软的红绫瞬间绷得笔直,一股磅礴巨力沿着绫带汹涌传来! 席应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从腿上传来,整个人如同被钓起的鱼儿,身不由己地被拽得向后倒飞回去,重重地摔回阁内那一片狼藉之中!他苦心营造的突围之势,被绾绾这轻描淡写却又妙到毫巅的一击,彻底瓦解! 而就在席应被拽回,身形失控、空门大露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单美仙岂会放过绾绾为她创造的这绝杀良机?眼中杀机爆射,将体内翻腾的气血强行压下,全身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流波剑”! “席应!受死!” 一声冰冷断喝响起,单美仙并未近身,而是玉臂一振,竟将手中那柄寒光四射的软剑,如同投掷标枪般,猛地甩手掷出! “咻——!” 流波剑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惊虹,发出凄厉无比的破空尖啸!剑身之上,凝聚了单美仙毕生修为的剑气高度压缩,使得剑光所过之处,连那弥漫的紫色气劲都被强行排开、撕裂! 这一剑,快!准!狠! 席应刚被摔得七荤八素,气血翻腾,护体气劲因方才的全力爆发和绾绾的干扰而出现了一丝足以致命的涣散。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银虹在瞳孔中急剧放大,想要闪避,想要格挡,但身体却因失控和剧痛慢了半拍! “噗嗤——!” 利器穿透血肉骨骼的沉闷声响,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道银色惊虹,精准无比地从席应前胸贯入,后背透出,带出一蓬凄艳的血花!剑身上蕴含的凌厉剑气瞬间爆发,将他心脉绞得粉碎! 席应脸上的惊骇、不甘、怨毒瞬间凝固。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柄兀自微微颤动的剑柄,又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一脸冰寒、杀意未消的紫衣女子,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那双令人心悸的紫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砰!” 一代凶人,“天君”席应的身躯重重倒地,溅起一片尘埃。那双曾令无数人胆寒的紫瞳,兀自圆睁着,望着阁顶华丽的藻井,却再也映不出任何景象。 纵横江湖数十载,练成失传绝学“紫气天罗”,意图卷土重来、再掀风浪的魔道巨擘,就此毙命于这巴蜀之地的烟花楼阁之中。 阁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柄贯穿席应身躯的“流波剑”,剑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滴落,在破碎的地毯上晕开一小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啪嗒。 声音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观战者的心头。(本章完) 第1050章 大唐双龙传(并蜀 上) “天君”席应毙命于成都散花楼的消息,在平静的江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其引发的震动与连锁反应,在短短数日之内便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天下各方势力。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魔门各派。 灭情道残存的弟子闻此噩耗,如丧考妣,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席应乃是他们寄与厚望、意图重振宗门的支柱,更是三百年来唯一练成“紫气天罗”的传人。如今支柱崩塌,神功失传,灭情道可谓名存实亡,彻底沦为魔门边缘势力,甚至面临着被其他虎视眈眈的派系吞并或剿灭的命运。残余弟子或隐匿行踪,或仓皇逃窜,昔日凶名,一朝散尽。 而真传道等其他魔门派系,在惊骇之余,更多是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席应的实力,他们心中有数,“紫气天罗”大成的威名绝非虚传。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凶名赫赫的巨擘,竟在巴蜀腹地,被单美仙和祝玉研弟子绾绾联手击杀! 这背后传递出的信号,远比席应之死本身更为可怕——天道盟的触角已然深入巴蜀,并且对魔门势力展现了毫不留情的碾压姿态。阴葵派全面投靠天道盟后,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似乎得到了更强的助力。祝玉妍尚未出手,其女单美仙与徒弟绾绾便已展现出如此恐怖的实力,这让他们对那位神秘莫测的“无名”盟主,更是忌惮到了极点。 正道方面,以慈航静斋、净念禅宗为首的白道领袖,对此事的反应则颇为复杂。 一方面,席应乃魔道巨枭,双手沾满血腥,其伏诛自是正道乐见,有助于涤荡江湖风气。单美仙虽是东溟派之主,与魔门渊源颇深,但东溟派行事相对正派,且近年来与天道盟合作密切,此次诛杀席应,客观上算是为江湖除了一害。 但另一方面,所谓的正道人士,尤其是佛门,心中警惕更甚。天道盟崛起之势已不可阻挡,其整合魔门、收服巴蜀联盟、连通海外东溟,势力膨胀之速,远超历代任何枭雄。如今更是能轻易格杀席应这等高手,其实力之深不可测,令人心惊。 正道各派不得不开始严肃思考,在未来天下格局中,如何与这个庞然大物相处?是合作?是抗衡?还是……臣服? 巴蜀之地引发的震动最为直接和剧烈。 独尊堡内,解晖闻报后,沉默许久。 他与席应齐名,深知其实力。席应如此轻易被杀,固然有其轻敌、被困等因素,但单美仙与绾绾展现出的实力,以及背后天道盟的影子,让他这位“武林判官”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而四川的大小势力,则彻底认清了现实。连范卓、奉振这等人物,在绾绾面前都只能俯首听命,席应这等凶魔亦说杀就杀,他们这些地头蛇,在天道盟这头过江猛龙面前,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一时间,巴蜀各地势力纷纷主动向“合兴隆”示好,寻求合作,川蜀之地,实质上已半入天道盟彀中。 消息自然也传入了长安与洛阳。 李渊、王世充等军阀枭雄,对此事的关注点更多在于天道盟展现出的武力与扩张势头。一个拥有轻易格杀宗师级高手能力、并且正在高速整合江湖势力的组织,其危险性已然超越了寻常的江湖帮派。各方探子、细作的活动愈发频繁,目标直指成都,直指那位神秘的盟主“无名”。 而在民间江湖,茶楼酒肆之中,此事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版本层出不穷。 有的绘声绘色描述单美仙如何剑法通神,三招两式便取了席应性命;有的则传言是阴葵派妖女绾绾施展妖法,困住了席应,才让单美仙得手;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是那位天道盟主“无名”暗中出手,隔空一击便震碎了席应心脉…… “天君”席应的凶名,成了衬托天道盟威势的最佳注脚。“无名”之名,在普通江湖客心中,已然蒙上了一层如同神魔般的色彩,令人敬畏交加。 ……………… 莲憩别院。 池塘中的残荷已被清理,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疏朗的天空与几株掉光了叶子的老树。阳光失去了温度,懒洋洋地洒在庭院中。 莲心堂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绾绾一身绯红衣裙,如同跳跃的火焰,正站在堂中,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向端坐于主位的易华伟描述昨夜在散花楼击杀席应的经过。 她声音清脆,语速极快,说到精彩处,更是手舞足蹈,眼波流转间充满了兴奋与得意。 “……盟主您是不晓得,那席应老贼刚开始还装模作样,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结果被单夫人一语道破行藏,那脸变得比川剧还快!” 绾绾模仿着席应当时惊疑不定的表情,惟妙惟肖:“他以为自己练成了什么劳什子‘紫气天罗’就天下无敌了,结果被单夫人一剑就找到了气眼,差点没把他那破网给捅穿!当时他那表情,啧啧……” 绾绾边说边笑,赤足在地毯上轻点,裙摆旋动,如同盛放的红莲。 孙七娘侍立在一旁,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适时地附和道:“绾绾姑娘与单夫人配合默契,雷霆一击,便为江湖除了一大害,实在是大快人心!那席应恶贯满盈,合该有此报应。” 她语气恭敬,目光却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瞟向主位上的易华伟,观察着他的反应。 单美仙则安静地坐在客座首位,一身淡紫宫装,气度雍容华贵。听着绾绾那绘声绘色的描述,唇角含着一丝矜持而温婉的笑意,偶尔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上一口。只是那纤长如玉的手指,透露了她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大仇得报,心中积郁块垒尽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大仇得报后的空茫,以及……单美仙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青衫身影上时,心底泛起的一丝涟漪。 易华伟随意地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听着绾绾叽叽喳喳的叙述,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绾绾说完,眨着大眼睛,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望过来时,才缓缓抬眸,目光在绾绾和单美仙身上扫过,淡淡开口: “嗯,做得不错。能洞察其功法的运转节点,一击破网,可见平日修行未曾懈怠。除恶务尽,亦算替天行道。” 绾婠立刻笑逐颜开,如同得了糖果的孩子,娇声道:“都是盟主教导有方!若不是您平日里指点,绾绾哪能缠住他!” 单美仙放下茶杯,敛衽微微躬身:“盟主过誉,此乃美仙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别院护卫在门外躬身禀报:“启禀盟主,独尊堡解堡主,与宋师道公子、宋玉致小姐在外求见。”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绾婠挑了挑眉,红唇微撇,嘀咕道:“这老家伙,消息倒是灵通,终于坐不住了?” 不由看向易华伟,眼中带着询问。 孙七娘也立刻收敛了笑容,垂手肃立,不敢多言。 单美仙亦是神色微动,若有所思。独尊堡解晖,与“天刀”宋缺齐名的人物,此刻前来,用意不言自明。 易华伟把玩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解晖此人武功虽臻至宗师境界,号称“武林判官”,但原剧情中,此人见李阀势大便背弃与宋阀的盟约,可见其心性并非坚毅不拔之辈,更多是审时度势、利益至上的枭雄。此次他入川,以雷霆手段收服天莲宗与巴蜀联盟,却故意晾着势力最强的独尊堡,未尝没有观察、考验解晖之意。 能收服,自然最好,独尊堡在川蜀根基深厚,可省去不少整合的力气。若不能……对于易华伟而言,无非是多费些手脚,将这川蜀最后的钉子连根拔起而已。解晖的武功人品,在易华伟眼中,算不得顶流,可用,但需敲打,需让其明白谁才是主宰。听话,便有位置;不听话,便是席应的下场。 “请他们进来吧。”易华伟放下手中棋子,语气平淡无波。 “是!”护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正是独尊堡堡主解晖。 一身用料考究的深蓝色锦袍,外罩一件玄色大氅,步伐沉稳,龙行虎步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度。只是此刻,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目光锐利如鹰,步入堂内的瞬间,便飞快地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易华伟那平淡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紧随其后的便是宋师道与宋玉致兄妹。 “师道见过盟主!” 宋师道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衫,温文尔雅,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一进门,目光便落在易华伟身上,含笑点头致意,显得颇为熟稔。 宋玉致则是一身火红的骑装,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照人。一进来,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就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站在易华伟身旁、一脸娇俏的绾绾,又看了看雍容华贵的单美仙,最后才落到易华伟身上,嘴角一撇,带着几分熟络的抱怨语气:“盟主大哥,你这地方可真不好找,我们可是绕了好大一圈呢!” 她这声大哥叫得自然无比,显然想告诉正在打量自己的那个红衣少女,自己与盟主私下关系不错。 解晖听到宋玉致对易华伟的称呼,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上前几步,对着易华伟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独尊堡解晖,冒昧前来拜访易盟主,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他姿态放得颇低,全然没有一方霸主的倨傲。 易华伟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伸手虚扶了一下:“解堡主不必多礼,请坐。” 态度平淡,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解晖道了声“谢座”,这才在客位坐下,目光再次扫过绾绾和单美仙,尤其是在单美仙身上停留了一瞬,心中暗凛,东溟夫人单美仙竟能击杀席应,其实力恐怕已远超自己预估,而看她们与这位易盟主相处的姿态,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宋师道与宋玉致也各自落座,宋师道温言道:“盟主,我与玉致前来,一是探望大姐,二来也是听闻盟主入川,特来拜会。没想到解世伯也有此意,便一同前来了。”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说明了来意,也稍稍缓解了解晖独自前来可能带来的尴尬。 易华伟看向宋氏兄妹,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比起对待解晖的平淡,显然亲近不少:“师道,玉致,不必客气。川蜀风光与岭南大异,你们多盘桓几日也好。” 宋玉致立刻接口,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盟主大哥,你可得给我们当向导,听说这附近有家酒楼……” 她话没说完,就被宋师道用眼神制止了,示意她注意场合。 宋玉致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但一双眼睛依旧好奇地在易华伟、绾绾、单美仙几人身上转来转去。 解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沉重。宋阀与这位易盟主关系如此密切,再加上已然臣服的天莲宗、巴蜀联盟,还有深不可测的东溟派、阴葵派……这川蜀之地,乃至整个天下,还有谁能阻挡天道盟的脚步? 深吸一口气,解晖知道不能再犹豫,必须表明态度不好再次起身,对着易华伟郑重抱拳,沉声道: “易盟主,解某此番前来,除了拜访之外,更是有一事相询,亦有一事相求。”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解晖身上。 易华伟抬眸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解晖站起身,面容肃穆,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易华伟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 “盟主,诸位,” 解晖拱了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如今天下纷乱,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解某虽偏安巴蜀一隅,每每思及,亦感心痛如绞。我等江湖中人,虽非庙堂宰执,却也肩负济世安民之责。” 顿了顿,解晖观察着易华伟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听着,便继续慷慨陈词: “天道盟自崛起以来,横扫群邪,整顿秩序,于江南、岭南之地,百姓稍得安息,商路渐通,此乃有目共睹之善政。尤其是近日,盟主麾下雷霆手段,肃清巴蜀顽疾,更诛杀席应那等为祸江湖的魔头,实乃大快人心,为民除害!”(本章完) 第1051章 大唐双龙传(并蜀 中) 解晖先是捧了天道盟一番,话语间将自己与“顽疾”撇清,仿佛独尊堡一直是超然物外的清白势力。 “解某不才,执掌独尊堡多年,于这川蜀之地,也算略有薄名,积累了些许力量。”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愈发“诚恳”与“大义凛然”:“然独木难支,覆巢之下无完卵。眼见盟主与天道盟诸位英雄,胸怀天下,志在澄清玉宇,解某深感敬佩,亦愿尽绵薄之力!” 解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对着易华伟深深一揖: “解某愿率独尊堡上下,附于盟主骥尾,共襄盛举!只盼能早日终结这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此乃解某肺腑之言,亦是为这巴蜀万千生灵请命,还望盟主……不弃!” 解晖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将自己投靠的行为包装成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巴蜀安宁,更是将对易华伟的臣服,说成了“共襄盛举”、“附于骥尾”,给足了面子。 一旁的宋师道闻言,温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深思。他自然听得出解晖话语中的机巧,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如今形势下,这是独尊堡最“明智”的选择。 宋玉致则眨了眨大眼睛,撇了撇嘴,显然对解晖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不太感冒,觉得远不如她父亲那般光明磊落。 绾婠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把玩着自己的一缕秀发。单美仙神色平静,只是端起茶杯,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孙七娘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了易华伟身上。 易华伟依旧端坐,手指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韵律的笃笃声。既未因解晖的“深明大义”而动容,也未因那看似诚恳的投靠而欣喜。 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炭火的噼啪声和那规律的敲击声,反而更添压抑。 半晌,易华伟才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解晖那带着期盼与一丝忐忑的脸上,淡淡开口,直接跳过了所有虚伪的客套与场面话: “解堡主有心了。” 随即,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容置疑: “既然解堡主提及天下苍生,欲附天道盟,那么,有些规矩,便需事先言明。” 目光扫过解晖,也扫过一旁的宋师道和宋玉致。 “天道盟行事,自有法度。入盟者,需遵盟规。其一,辖境内,政令、律法、税赋、度量衡,皆需与盟内统一,不得各行其是。” “其二,凡盟内成员,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勾结外敌,不得阳奉阴违。违者,视情节轻重,轻则废去武功,逐出盟内;重则……株连。” “其三,” 易华伟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了几分:“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凡加入天道盟之势力,其麾下所有私军、部曲、护卫等武装力量,无论规模大小,其指挥权必须无条件交出,由盟内统一整编、调度、指挥。原主不得再以任何形式,直接或间接干预军队事务。” “什么?!” 此言一出,解晖脸上的“大义凛然”和“诚恳”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甚至控制不住地失声低呼,脚下微微后退了半步。 交出兵权?! 这简直是直接挖了他的根,要了他的命! 独尊堡能在巴蜀屹立不倒,与宋阀联姻而保持相对独立,靠的是什么?除了他解晖“武林判官”的宗师名头,更重要的就是他麾下那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只听命于他解晖一人的私军!那是他权力的根基,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旦交出兵权,他解晖还剩下什么?一个空头的“堡主”名号?一个在天道盟内可能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高级供奉”? 这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坏!他原本以为,就算臣服,最多是名义上的归属,定期缴纳钱粮,在重大事务上听从号令,但独尊堡内部,尤其是军权,依然可以保持独立。毕竟,这才是乱世中枭雄们合作或臣服的常态! 宋师道微微颔首,这等于是彻底釜底抽薪,将可能滋生割据和叛乱的根子直接掐断!宋玉致张大了小嘴,看看易华伟,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解晖,心中暗道:盟主大哥这手……也太狠了吧!不过,好像……很有道理? 绾婠脸上的讥讽笑意更浓了,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 解晖脸色变幻不定,震惊、忿怒、不甘……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盟主……这……这是否……是否太过……兵权乃我独尊堡立足之基,若是交出,如何……如何保全自身?又如何……如何为盟主效力?” 解晖试图挣扎,试图讲条件。 易华伟看着他,目光平静,并没有回答解晖关于“如何保全自身”的问题,因为在绝对的实力和规则面前,这种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此乃天道盟铁律,无有例外。入盟,则遵此规。不入,亦不强求。” 语气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如同万钧山岳,重重压在解晖心头。 “不强求”三个字,更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不加入,那就继续做你的独尊堡主,只是在这滚滚洪流之下,你这独尊堡,还能“独尊”几时?席应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解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听懂了易华伟话语中的决绝以及那潜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一旁的绾绾和单美仙,想起她们击杀席应的雷霆手段,再想到神秘莫测、能轻易收服巴蜀联盟的易华伟本人……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抵抗?他有这个实力吗?他有这个胆量吗? 堂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解晖,等待着他的最终抉择。是交出视为性命的兵权,换取在天道盟新秩序下的一个位置?还是为了虚无的“独立”,赌上整个独尊堡的未来,甚至……身家性命? 解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那“武林判官”的威严,在易华伟那平淡却如同规则般的话语面前,荡然无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空气仿佛凝固。 额角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解晖胸膛微微起伏,内心显然正经历着天人交战。 兵权是他权力的象征,是独尊堡屹立巴蜀的基石,更是他解晖安身立命的根本。交出它,无异于自断臂膀,将身家性命完全交托于他人之手。 然而,不交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易华伟那平静无波的脸,那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心思。脑海中又想起昨夜散花楼传出的消息,席应那等凶人,练成了失传绝学“紫气天罗”,却依旧如同土鸡瓦狗般被轻易格杀。再想到巴蜀联盟的范卓、奉振,如今在这位绾绾姑娘面前是何等的恭敬顺从…… 反抗的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彻底浇灭。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一个“不”字,独尊堡数百年的基业,恐怕真的就要在自己手中断送了。这位盟主,绝对有这份实力,也绝对有这份决断! “武林判官”的尊严,一方霸主的骄傲,在绝对的实力和冷酷的规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终于,解晖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疲惫、挣扎过后的灰败,以及一丝认命的颓然。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盟主……深谋远虑,一切……一切为了天下安定。解某……谨遵盟主之命!独尊堡上下……所有部曲、护卫,共计……共计八千三百余人,名册、装备、粮草辎重……三日内,定当……定当造册完备,呈送盟主,听候……听候整编调遣!” 这番话,解晖说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割舍之痛。话音落下,整个人仿佛都佝偻了几分,那身象征着权威的深蓝锦袍,此刻也显得有些空荡。 此言一出,宋师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更有对易华伟翻手为云手段的凛然。宋玉致则是轻轻“啊”了一声,小手捂住了嘴,显然也没想到解晖真的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 绾婠嘴角那抹讥讽终于化为了然的笑意,仿佛在说“算你识相”。孙七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盟主之威,竟至于斯! 易华伟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解晖的臣服早在他预料之中。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 “善。解堡主深明大义,以苍生为念,本座甚慰。” 没有多余的安抚,易华伟直接跳过了这一环节,开始宣布接下来的部署,语气清晰,条理分明,如同在布置一场早已谋划好的棋局: “既然解堡主已做出抉择,那么,川蜀之地,便需尽快整合,纳入天道盟体系,以安民心,以定秩序。”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绾绾身上:“绾绾。” “盟主,绾绾在!” 绾绾立刻收起玩笑之色,上前一步,敛衽行礼,俏脸上一片肃然。 “你与解堡主,共同负责川蜀内政治理诸事。‘合兴隆’原有商业网络,独尊堡地方人脉,需尽快梳理整合。丈量田亩,核定户籍,整顿吏治,安抚流民,恢复生产,畅通商路。具体细则,你可与解堡主商议,参照盟内江南、岭南已成之法度,因地制宜。遇有不决,再行上报。” 他将内政大权交给了绾绾,却又让地头蛇解晖协同,既是利用解晖的地方经验,也是一种无形的制衡与监督。绾绾虽年轻,但手段精明,背后更有易华伟支持,足以压制可能存在的异动。 “是!绾绾领命!定与解堡主精诚合作,不负盟主所托!” 绾绾朗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光芒。挑衅似的瞥了解晖一眼,解晖脸色僵硬,却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手道:“老朽……定当竭力配合绾绾姑娘。” 易华伟目光转向宋师道:“师道。” 宋师道早已料到会有安排,神色平静地起身:“盟主请吩咐。” “川蜀境内,所有归附势力之武装,包括独尊堡交出的部曲,巴蜀联盟原有武力,以及天莲宗可用之人,皆由你负责,统一整编、训练。” 易华伟语气带着信任:“你之前整顿竟陵军事颇有成效,此事交由你,本座放心。整编原则,以盟内军制为准,汰弱留强,明确号令。范卓、奉振等人,可为副手,协助于你。稍后,本座会从其他地方抽调一批熟悉军制的骨干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易华伟将整编军队的重任交给了宋师道。宋师道为人正直,能力出众,且宋阀与天道盟关系密切,由他执掌兵权,既能保证整编的顺利进行,也能让易华伟放心。让范卓、奉振为副,既是利用其熟悉本地情况的优势,也是一种安抚和纳入体系的手段。 宋师道神色郑重,拱手道:“师道必竭尽全力,尽快完成整编,为盟主练出一支可战之兵!” 易华伟微微颔首,最后总结道:“整合事宜,需雷厉风行。绾绾、解堡主,内政梳理需在一月内初见成效。师道,军队初步整编,亦需同步完成。” 目光扫过三人,易华伟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一月之后,天道盟将正式昭告天下,四川,自此纳入盟内版图!” “是!” 绾绾、解晖、宋师道三人齐声应道。声音在莲心堂内回荡。 宋玉致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易华伟三言两语间,便将偌大一个四川的军政大权分配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眨了眨大眼睛,心中暗道:盟主大哥这派头……可比爹爹还要威风哩! 解晖心中苦涩,却也知道,从此刻起,独尊堡的命运已经彻底系于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天道盟主一身。他除了紧跟步伐,已别无选择。(本章完) 第1052章 大唐双龙传(并蜀 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个四川,尤其是以成都为中心的核心区域,仿佛一架原本各自为政、锈迹斑斑的庞大机器,被注入了一股强大而精纯的能量,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和精度,高速运转起来。 莲憩别院依旧是那副清幽静谧的模样,仿佛与外界的忙碌隔绝。易华伟也依旧是那袭青衫,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自己的书房或庭院中静坐、弈棋、观书,偶尔会召见某人询问几句,或是对某些呈报上来的棘手事务给出简短的批示。 他只是这盘大棋的执子者,落子之后,便任由棋局自行演化。然而,易华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定海神针,一种绝对权威的象征。所有人都清楚,这看似平静的别院,才是整个四川权力漩涡的真正中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 绾绾展现出了与她娇媚外表截然不同的干练与铁腕。她以“合兴隆”为核心,迅速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内政统筹班底。位于成都原“合兴隆”总舵、如今挂上“天道盟川蜀布政司”牌匾的衙门内外,车马络绎不绝,人员川流不息。 丈量田亩、核定户籍是首要难题,这触及了无数地方豪强、乃至独尊堡旧部的根本利益。起初,不乏有人阳奉阴违,甚至暗中阻挠。然而,绾绾的手段凌厉非常。一方面利用解晖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进行安抚和劝说,另一方面,对于几个跳得最凶的豪强,她亲自带着孙七娘及天莲宗好手,以雷霆之势登门“拜访”。没有太多废话,要么服从新规,登记造册,按新税率纳税;要么,便以“阻碍新政、图谋不轨”为由,当场拿下,家产抄没,首恶立斩! 在整合内政的过程中,川南赌坊的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及其横行霸道的儿子霍纪童,便成了绾绾立威的最佳目标。 霍家不仅掌控着巴蜀大半赌业,还兼营多家青楼,势力蟠根错节,霍青桥本人更是声名仅次于解晖等人的高手。其子霍纪童仗着家世,在成都城内欺男霸女,无人敢管。 当新政推行至霍家产业时,霍纪童竟带人公然打伤了前去丈量田产、核定税基的布政司小吏,扬言“霍家的规矩就是规矩”。 消息传到绾绾耳中,当夜,绾绾亲临霍家赌坊。正值霍纪童在其中呼喝赌钱,意气风发。 绾绾红衣赤足,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不等霍纪童反应过来,便已出手如电,天魔真气瞬间封住他周身大穴,将其如同死狗般踩在脚下。 霍青桥闻讯暴怒赶来,见到爱子受辱,二话不说便施展成名绝技“金光算盘手”攻向绾绾。 然而,绾绾只是衣袖轻拂,精纯的天魔气场展开,那漫天算珠如同撞上无形墙壁,纷纷坠地。身形一晃,已如红云般贴近霍青桥,玉指连点,霍青桥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掌劲竟被她轻易引偏,随即一股阴柔诡谲的指力透体而入,瞬间破了他的气海要穴! 霍青桥惨叫一声,口喷鲜血,瘫软在地,数十年的修为被废于一旦! 绾婠环视在场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娇脆却冰寒刺骨:“霍家父子,抗命不尊,罪无可赦。霍纪童押入大牢,秋后问斩。霍青桥废去武功,家产抄没,充公入库。即日起,川南所有霍家产业,由布政司接管!” 言罢,不再看面如死灰的霍家父子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此事一夜传遍成都,所有还在观望、心怀侥幸的地方豪强无不胆寒!连霍家这等势力都被如此轻易地连根拔起,还有谁敢再触这位红衣魔女的霉头?一时间,原本阻碍新政的种种势力纷纷偃旗息鼓,丈量田亩、登记户籍的工作得以迅速推进。绾绾以霍家之血,彻底震慑了川蜀宵小。 几次血腥立威之后,所有的抵抗和杂音都迅速平息。人们惊恐地发现,这个看似妖娆的少女,行事竟如此果决狠辣,背后更有那位深不可测的盟主支持,再也无人敢捋其虎须。 解晖在这个过程中,心情复杂无比。他亲眼看着独尊堡世代经营的人脉网络、田产庄园被一点点纳入天道盟的统计与管理体系,心中滋味难明。但他更清楚,自己已无退路,只能全力配合绾绾。凭借着对地方情形的熟悉,解晖在安抚旧部、协调关系方面确实发挥了不小作用,但他也时刻能感觉到绾绾那看似笑吟吟的目光背后,无处不在的审视与监督。 单美仙以感谢绾绾协助报仇为由,留了下来。她并未直接介入具体政务,而是以其东溟派掌门的身份和精明的商业头脑,协助绾绾梳理整合原本属于天莲宗、巴蜀联盟以及独尊堡的庞大商业网络。 海外贸易、盐铁专卖、蜀锦产销、钱庄借贷……这些错综复杂、利益盘根错节的产业,在单美仙的协助下,开始被有条不紊地清理、整合,并逐步纳入“天道盟商号”的统一管理之下。 城西原独尊堡的一处巨大校场,如今被划为“天道盟川蜀都督府”临时驻地。这里的气氛,比布政司那边更加肃杀和紧张。 宋师道一身利落的劲装,褪去了平日的温文,眉宇间多了几分军旅的坚毅与冷峻。他面前,是来自独尊堡、巴蜀联盟、天莲宗等各方势力交上来的、良莠不齐的近两万武装人员名册。整编工作千头万绪,挑战巨大。 易华伟从天道盟各地抽调的军官骨干陆续赶到,这些人大多出身于江淮军、海沙帮等早期被整合的势力,经过天道盟内部的严格培训和实战考验,对盟内军制、操典、纪律了如指掌。他们的到来,极大地增强了宋师道的力量。 整编的第一步,便是大规模的筛选与淘汰。年老体弱者、兵痞无赖者、技艺不堪者,皆在第一批便被清退,发放少量路费遣散回乡。此举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甚至有人鼓噪闹事。但在宋师道亲自出手制伏几名带头闹事的刺头,以及范卓、奉振等人(他们被任命为副将,为了在易华伟面前表现,格外卖力)的强力弹压下,骚乱很快平息。 留下的,皆是青壮精锐,或有潜力者。所有人被打破原有编制,按照天道盟的标准,重新编为营、队、伙。 来自总舵的军官们被分配到各级担任主官或教官,负责日常操练和纪律整肃。全新的制式武器、铠甲开始批量运抵,替换掉那些杂乱不堪的旧装备。每日,校场上杀声震天,队列、格斗、弓马、军令……严格的训练让这些原本散漫的私兵、帮众叫苦不迭,但在严厉的军法和显而易见的待遇提升(军饷由天道盟统一发放,足额且及时)下,一支纪律严明、号令统一的新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与此同时,更多看似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人员,也悄然进入了四川的各个关键节点。 来自各地的文士,精通刑名、钱谷、文书,他们被补充到各级行政机构中,不仅带来了更高效的处理能力,更在无形中逐步替代了原有的、可能心怀异志的胥吏。 匠师们则入驻了成都及周边几个重要的官营作坊,开始改进冶炼、织造、兵器打造等技术,提升产能与质量。 而最让人感到天道盟深不可测的,是那些随队而来的医师和兽医。他们不仅负责军中和重要部门的医疗保障,更开始在成都设立医馆,以精湛的医术和相对低廉的价格为平民诊治,迅速赢得了极好的口碑。兽医则负责照料军马、驮畜,确保运输和机动的能力。这些举措,在民生层面潜移默化地增强了天道盟的认可度和控制力。 一个月的时间,看似短暂,却在易华伟的坐镇布局和众人的全力执行下,四川的军政大权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却又“悄无声息”的变革。 政治上,以绾绾和解晖为首的布政司,通过清丈田亩、核定户籍、整顿吏治、统一税赋,将地方行政和经济命脉牢牢抓在手中。 军事上,宋师道领导的都督府,通过汰弱留强、统一编制、严格训练、更换装备,将原本分散在各家势力的武装力量,整合成了一支只听命于天道盟核心、颇具战斗力的军队。 文化与社会层面,通过文士、匠师、医师、兽医等专业人才的渗透,天道盟的治理理念和影响力,正从上层建筑逐步下沉到民间基层。 整个过程,虽然伴随着零星的抵抗和血腥镇压,但总体上,并未爆发大规模的内乱和动荡。这得益于易华伟精准的顶层设计,得益于绾绾、宋师道等人的得力执行,更得益于天道盟那套经过实践检验、高效而严密的制度体系,以及其展现出的绝对实力所带来的强大威慑。 成都街头巷尾的百姓或许还未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街面上的无赖混混少了,治安似乎更好了;某些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不见了;新开的医馆里,大夫的医术很高明;城外的校场上,那支新军的操练声一天比一天整齐雄壮…… 而对于四川原本的各方势力而言,他们则清晰地感受到,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已经织成,覆盖了巴蜀的每一个角落。曾经的独尊堡、巴蜀联盟、天莲宗,都已成为了历史名词。如今,只有一个声音能够主宰这片土地——那就是来自莲憩别院,来自那位青衫盟主的声音。 四川,这颗天府之国的明珠,已然在无声无息中,被彻底纳入了天道盟的版图,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正式向天下宣告它的归属。 …………… 十一月二十日,晨光熹微。 一道由天道盟盟主签署,加盖着独特莲花火焰纹盟主印玺的檄文,以成都为中心,通过早已铺设好的信鸽网络与快马驿道,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天下各州郡,乃至飞入了各方势力的核心案头。 檄文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天道承运,盟主昭告:自即日起,巴蜀之地,山川河流,城郭百姓,皆归附于天道盟辖制。旧有弊政,一概革除;盟内法度,即刻施行。拯生民于倒悬,复秩序于崩乱。顺天应人,止戈为武。若有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天威所至,皆为齑粉。勿谓言之不预也!” 没有冗长的理由阐述,没有虚伪的天下为公口号,只有直白的宣告与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标志着继江南、岭南、襄阳之后,被誉为“天府之国”、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的四川,正式并入了天道盟那急速扩张的版图。 这则消息带来的冲击,远比一个月前席应之死更为剧烈和深远。 长安。 唐王李渊在接到密报后,于太极殿内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挥手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巨大的天下舆图前,目光死死盯着那块被标注为“蜀”的区域,如今上面已被心腹近臣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一枚小小的、代表天道盟的火焰莲花标记。 “四川……粮仓、险塞……竟落入此人之手……” 李渊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李建成与李世民被紧急召入宫中,父子三人密议至深夜。 李渊最终叹道:“此子势大,不可力敌,亦不可不防。加强潼关、散关守备,严密监视汉中方向。同时,遣使,携重礼,前往成都……示好,探听虚实。” 李世民剑眉紧锁,沉声道:“父王,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已定。天道盟得四川,如虎添翼。其已尽占长江上游,顺流而下,可威胁荆襄,乃至江都!我……”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整合了南方资源,拥有强大水军和天府之国财富支撑的天道盟,对关中政权的威胁,已远超其他任何割据势力。 李建成道:“是否可尝试遣使接触?或许能稳住他们,至少暂时……” 裴寂摇头:“观其行事,霸道果断,非是能被轻易稳住之辈。如今之计,唯有加速平定西北,稳固关中,再图后计。” 洛阳。 郑帝王世充暴跳如雷,摔碎了心爱的玉镇纸。 “废物!解晖也是个废物!还有范卓、奉振那些墙头草!偌大一个四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送了人?!” 王世充喘着粗气,脸色铁青。四川的归附,意味着天道盟的势力已经连成一片,对他盘踞的中原形成了半包围之势,压力陡增。 “给朕查!那个‘无名’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有,加紧征兵,加固城防!绝不能让他兵临洛阳城下!” 河北,窦建德军中。 窦建德看着情报,粗犷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这天道盟……有点意思。不声不响就拿了四川,看来是真有本事。传令下去,咱们的人,暂时不要去招惹跟天道盟有关的人和生意。” 他性格豪爽,但也粗中有细,直觉告诉他,这个新崛起的势力,不好惹。 杜伏威等同样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枭雄,在震惊之余,更多是感到一阵无力与寒意。 天道盟的崛起模式,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势力扩张的认知。它不是简单的攻城略地,而是以一种近乎“融化”的方式,从内部瓦解、整合,一旦宣告,便已是铁板一块。他们纷纷下令收缩势力范围,避免与天道盟的直接冲突,同时派出更多细作,试图摸清天道盟的运作模式和那位盟主的底细。 帝踏峰上,慈航静斋。 梵清惠手持檄文抄件,静立于斋内,面前是袅袅升起的檀香,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却更深了。久久沉默,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四川一下,南方半壁实质已入其手。其势已成,再难遏制……妃暄,你在那边,究竟看到了什么?你的选择,又是否真的正确?” 净念禅宗。 了空大师默诵佛号,手中念珠拨动得异常缓慢。 “阿弥陀佛……川蜀百姓,或可得数年安息,然此盟行事,霸道酷烈,非王道之象。天下纷争,恐将因之而加剧。” 了空对天道盟整合手段的效率感到心惊,更对其展现出的强大控制力感到不安。禅宗虽超然,却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本章完) 第1053章 大唐双龙传(谋划 上) 普通江湖门派、游侠豪客,则更多是将“天道盟”与“无名”之名,提到了与四大门阀、慈航静斋等传说级势力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 茶楼酒肆中,议论纷纷,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听说了吗?四川就这么归了天道盟了!” “我的天,这才多久?从江南到岭南,再到四川……这势头,谁挡得住?” “那位‘无名’盟主,怕不是神仙下凡吧?” “以后在四川地界,可得守规矩了,听说天道盟法令极严,动辄杀头……” 而对于四川境内的普通百姓和商人而言,最初的茫然过后,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种切实的变化。街面更安宁了,胡乱收税的胥吏不见了,军队操练虽然严格却不再扰民,新设立的医馆药价公道…… 虽然未来尚不可知,但至少眼下,一种久违的秩序与安定感,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滋生。 天道盟不再是一个局限于南方的强大势力,而是已然成为一个足以问鼎天下、令四方震怖的庞然大物。 …………… 四川正式易主的消息如同冬雨般洒向天下,引得各方势力或惊惧、或警惕、或盘算的同时,在早已纳入天道盟治下的区域,民间却呈现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襄阳城。 初冬的暖阳难得地穿透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运河上。 城内最大的茶楼“烟雨楼”今日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却不是讲那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而是声音宏亮,带着无比的激动: “列位看官!捷报!天大的捷报啊!” “咱们天道盟!兵不血刃,未动一刀一枪,已将那巴山蜀水,天府之国的四川,正式纳入麾下了!” “好——!” 满堂喝彩声如同雷鸣般炸响,几乎要掀翻屋顶。茶客们纷纷起身,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兴奋的笑容。 “老天爷!这才多久?咱们盟主真是神人啊!” “我就说嘛!跟着盟主走,准没错!看看咱们现在,赋税清楚,官吏清廉,街上连个敢偷鸡摸狗的都没有!四川的兄弟姐们们有福了!” “未动一兵一卒啊!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仁者之剑!比那些打打杀杀、搞得民不聊生的强太多了!” 一个老儒生捋着胡须,眼中闪着泪光,对同桌感慨道:“《孙子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盟主此举,深得古圣先贤之精髓!此乃万民之福,天下之幸啊!” 街头巷尾,市井之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播。贩夫走卒、店铺伙计、织布妇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在兴奋地议论着。 “张掌柜,听说了吗?四川也归咱们了!以后您那蜀锦生意,路更好走了吧?” “何止好走!听说盟里正在整合商路,以后税卡统一,再也不用被层层盘剥了!这日子,真有奔头!” 一个刚送完货的脚夫抹了把汗,咧嘴笑道:“可不是嘛!咱们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以前担心兵灾,担心苛政,现在?就盼着盟主早点把全天下都收拢了,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岭南小镇。 此地的百姓同样感受到了天道盟带来的切实变化。集市上,人们围在张贴告示的墙前,听着识字的人大声念诵来自四川的消息。 “乖乖……连‘武林判官’解晖都服软了?还交出了兵权?”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咱们盟主这威信,真是没得说!” 旁边卖山货的老农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好啊!好啊!地盘越大,咱们这山里的药材、皮子就能卖到越远的地方,价钱也能更公道!我那小子在盟里新办的学堂识字,以后说不定还能去四川当个账房先生哩!” 一个妇人挎着菜篮子,连连点头:“就是!以前总怕打仗,现在好了,盟主这么厉害,咱们岭南就更安稳了!听说四川那边冬天冷,咱们这儿的蔗糖、水果运过去,肯定好卖!” 消息同样沿着官道、驿站,传遍了每一个刚刚结束秋收的村庄。在田间地头休息的农人们,听着乡老或者路过商队带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了质朴而灿烂的笑容。 “不用打仗就好,不用打仗就好啊!” 一个白发老农喃喃道,他经历过太多的战乱,深知和平的珍贵:“盟主是好人,是大能人!他来了之后,咱们的田租减了,娃娃能上学了,生病了还有医官给看……现在又能让四川的乡亲们也过上安生日子,这是积了大德了!” 年轻的庄稼汉们则更显兴奋:“咱们天道盟越来越强大了!以后看谁还敢来欺负咱们!” “听说盟里正在推广新的稻种和农具,等四川安定下来,说不定也能用上,到时候天下粮食都多了,咱们的日子不就更好了?” 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在天道盟百姓心中油然而生。他们亲身经历了归附天道盟后生活的改善,秩序的建立,对那位神秘的“无名”盟主充满了近乎盲目的信任与崇拜。 四川的和平归附,在他们看来不是征服,而是“自己人”的队伍又壮大了,是更多的同胞即将脱离苦海,共享太平。 这种发自底层的、广泛的欢欣鼓舞,与各方势力的震惊忌惮形成了鲜明对比。 它昭示着天道盟的根基并不仅仅建立在武功和权谋之上,更建立在实实在在的民生改善和人心向背之中。这股蓬勃的、自下而上的支持力量,或许比任何精兵强将,都更能决定这片土地的最终归属。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 洛阳。 时近岁末,北风卷着寒意,掠过洛阳城灰蒙蒙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雪来。 往日里繁华喧闹的东都,在连年战乱和王世充的严苛统治下,显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萧条与肃杀。街道上的行人缩着脖子,步履匆匆,商铺大多半开着门,伙计无精打采地倚在门边,唯有巡逻的郑军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偶尔打破这片沉闷。 城南,靠近南市的一处深宅大院,从外面看,与洛阳城中其他富商巨贾的宅邸并无不同,高墙深院,朱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荣府”的匾额。然而,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假山池塘布局精巧,看似寻常,实则暗合奇门遁甲之理,寻常人闯入,极易迷失方向。 此刻,宅邸深处,一间完全由厚重青石砌成,没有任何窗户的密室内,气氛比之外界的寒冬更为凝重。 密室四壁点着儿臂粗的牛油巨烛,跳动的火焰将几个拉得极长、扭曲晃动的人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更添几分诡谲。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身锦袍,面容富态,宛如寻常和气生财大商贾的荣凤祥,粗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眼神却深邃难测。 除了明面上‘洛阳商会会长’的身份,荣凤祥真实身份乃真传道分支老君观的传人——妖道辟尘。 辟尘下首左边,坐着一名高瘦道人,面容枯槁,眼神开阖间却精光闪烁,正是真传道另一分支,道祖真传的元老,“子午剑”左游仙。 左游仙怀抱连鞘长剑,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阴阳交替、晦明不定的气劲,使得他身旁的烛光都似乎明暗不定。 左游仙对面,是一个身形矮壮,面容丑陋,带着一股蛮横戾气的汉子。歪坐在椅子上,双腿甚至不雅地翘起,一双怪眼时不时扫过在场众人。正是邪帝向雨田四大弟子之首,因争夺邪帝舍利与同门反目成仇,名声狼藉的“倒行逆施”尤鸟倦。 除了这三人,密室内还有一位身着文士长衫,面容清癯,气质略显阴柔的中年男子安静地坐在阴影里。 男子手指纤细,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十分关心。他便是灭情道隐藏的高手,虽未名列魔门八大高手,实则武功不弱于已死的“天君”席应,如今潜伏在李唐太子李建成身边成为其心腹的尹祖文。 尹祖文轻轻放下杯盖,打破了密室内的沉寂:“诸位,客套话便不必多说了。今日尹某奉太子之命前来,非为别事,乃是与诸位共商应对‘天道盟’及……阴癸派之事。” 提到“天道盟”和“阴癸派”时,语气微微加重,目光扫过众人。 尤鸟倦冷哼一声,嗓音沙哑难听:“嘿嘿,李建成这小儿倒是心急。怎么,看到人家不费吹灰之力拿了四川,坐不住了?想让咱们圣门给他当刀使?” 左游仙眼皮微抬,语气平淡却暗带锋锐:“尤鸟倦,收起你那套。天道盟势大,已非一家一派之事。那‘无名’先收宋阀,再纳岭南,如今兵不血刃取下巴蜀,更有阴癸派甘心为其爪牙。其势已成,若再任其发展,在座诸位,还有我等宗派存续之地吗?恐怕迟早要被其碾为齑粉。” 辟尘呵呵一笑,打圆场道:“左道兄所言极是。尤兄,太子殿下亦是深感忧虑,这才遣尹先生前来,共商大计。非是利用,实是合作,同舟共济。” 说着,目光转向尹祖文:“尹先生,太子殿下那边,有何具体示下?” 尹祖文微微颔首,道:“太子殿下之意,天道盟锋芒太盛,尤其是其盟主‘无名’,深不可测,不宜正面硬撼。然,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阴后率众投靠天道盟,甘为前驱,此乃我等心腹大患。若能剪除祝玉研,断‘无名’一臂,既可重创天道盟士气,亦能震慑江湖上其他欲效仿之辈。再者……” 顿了顿,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诱惑:“据宫中秘档记载,以及多方情报印证,那杨公宝库,确与邪帝舍利有关。而开启宝库的关键,或许就落在阴癸派手中。” “邪帝舍利!” 尤鸟倦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猛地坐直身体:“消息确凿?” 左游仙亦是眼神一凝,子午罡气微微波动。 辟尘抚掌笑道:“尹先生消息灵通,与我所知不谋而合。祝玉研若非有所凭恃,岂会如此决绝地倒向天道盟?那杨公宝库的财富或许能动天下,但对我圣门中人而言,邪帝舍利才是真正的无上瑰宝!” 尹祖文见成功引动了众人的贪念,继续道:“故而,当下之策,便是双管齐下。明面上,集结我等之力,务必在祝玉研于天道盟内彻底站稳脚跟,借得大势之前,将其铲除。暗地里,则需设法谋取杨公宝库之秘,若能得手,无论是其中财富还是邪帝舍利,都将是我等对抗天道盟,乃至争霸天下的重要资本。” 左游仙沉吟道:“计划虽好,但祝玉研的天魔大法已臻第十七层巅峰多年,功力深不可测,更兼狡诈多智,身边还有一众高手。即便我等联手,想要留下她,也绝非易事,必有惨重伤亡。”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祝玉研的积威,绝非虚妄。 尤鸟倦也啐了一口:“呸!那老婆娘确实难缠得紧!石之轩那疯子不在,谁有十足把握能对付她?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时间,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对付祝玉研的意愿是强烈的,但一想到其实力与可能的代价,每个人都心中打鼓。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辟尘,脸上那富态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他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石室内回荡。 “诸位所虑,甚是周全。祝玉研确是我圣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天魔大法威力无穷……” 辟尘拖长了语调,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道:“如今,她……已突破了传说中的第十八层!” “什么?!” “不可能!” “辟尘,你胡说什么?!” 天魔大法第十八层! 那是阴癸派祖师之后再也无人达到的境界! 若祝玉研真的突破了,其实力将暴涨到何等地步?恐怕石之轩现身都不能与之抗衡!他们之前的谋划,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简直如同笑话!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辟尘抛出的消息太过震撼,让左游仙、尤鸟倦、尹祖文这三名在魔门中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时都失了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