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被宿敌求爱的第N天》 第1章 阿尔诺西(一)不祥之物 “死人了、死人了啊!” 荷鲁斯一怔,模糊的视野里,双手沾满鲜红,再抬眼,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怎么回事?”荷鲁斯愣愣地杵在原地,望着遍地尸骸的眼里满含错愕:“这些……都是我干的?” “求您放过我们!我们知错了!” “真的知错了!” 对上乞求者惊恐的目光,荷鲁斯刚欲辩驳,可话音未出,下一秒,便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醒来。 什么情况? 是梦? 荷鲁斯大口喘着粗气,尚未能从方才的梦中缓过神来,翻身之际却惊见身旁躺着一红发人。 “怎么了,”红发人问:“又作恶梦了么?” 红发人温柔地抚摸荷鲁斯的脸庞,似乎他也并不抗拒。 “好奇怪,”荷鲁斯喃喃道:“为何眼前的一切竟这般模糊?” “梦里都是这样的,”红发人微微笑道:“睡一觉就好了。” 梦里? 他不成还在梦里么? “你是谁?”荷鲁斯试探道。 “你的爱人,”红发人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么晚安了,荷鲁斯。下一次,可不许再把我忘了。” 随着荷鲁斯缓缓闭眼,刺眼的光填满整个空间。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来,那曾做了无数遍的梦。 那是梦,亦是过往,他是遭人族背叛的君王,是堕入凡尘的天神。红发人也并非他的爱人,而是他自古以来的宿敌。 但无所谓了,反正梦醒后他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忘掉,一如往常。 梦至此,已到了荷鲁斯再熟悉不过的环节。果不其然,悠悠转醒之际,预言再次响起: “这就是属于你们的故事,在这篇故事里,你将遗忘他三次,恨过他三回,爱过他三世。最终,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面前。” ***** 晨曦的曙光透过窗暖暖地洒了进来,却未能抹除荷鲁斯心里的阴霾。 荷鲁斯缓缓地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土黄色的天花板。 他总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但具体梦见什么,早已记不清。 正如那被遗忘的身世,乃至来历,皆从他的记忆中被抹去。就是荷鲁斯这个名字都是他从梦里借来的。 是的,荷鲁斯失忆了。 他曾试图透过名字追查身世,可到头来却发现镇上光叫荷鲁斯的就有十来个,他不是唯一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看来这就是以信仰命名的后果,重名率高,关键时刻还派不上用场。 带着一身的谜,不知不觉间,荷鲁斯已在凯米特大陆生活了近三百年。 每相隔二十年,荷鲁斯都会搬到新的城镇生活,而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不衰的面容——如果他不想重蹈覆辙被人当作怪物看待的话,定期搬家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荷鲁斯以流浪驱魔人自居,游历于各国之间,降妖除魔的同时也寻求着关于身世的秘密。 这回该前往哪里好呢? 荷鲁斯翻开手中泛黄的地图,图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记,直到目光停留在凯米特大陆的边境小镇。 就是这里了,米里堪德尔的阿尔诺西。 ***** 一天一夜的路程,抵达米里堪德尔王国已是夜晚时分。 进城时荷鲁斯便觉察不对,城中上下无不透着一股压抑的氛围,即便到了就寝时间,街上仍旧灯火通明。 城墙上的守卫戒备地注视着墙外,如临大敌,仿佛墙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你听说了吗?按这速度,那玩意儿估摸着今晚就能进城!” “这哪能行?真放他进来没准把城里人全吃了!” “我还听说,王都的人正试图和那怪物交涉!” “交涉?疯了吧,和一怪物交涉,逗我玩儿呢!” 怪物?交涉?这是怎么回事? 荷鲁斯越听越觉得不对,按捺不住好奇,果断出言打听: “冒昧了,敢问那墙外怪物是?” 以驱魔维生的荷鲁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单生意。 没错,生意。魔啊怪的在荷鲁斯眼里,通通是德本铜的形状。如今盘缠所剩无几,也是时候充实充实了。 一人从头到脚将荷鲁斯仔细打量一番,半晌,才开口道:“啊,你是外地人吧?难怪会问!但只能说你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何出此言?” “你不也听见了么?墙外有个怪物正朝着城镇的方向前进,预计今晚就得进入亡者之都。” 荷鲁斯微微皱眉:“亡者之都?” “就是墙外那片墓地。”另一人凑过来道。 “虽说墓地建在城外吧,但怎么说也是咱的领土,那怪物要真踏上去,不等同于侵犯国土?” “何止如此,真进了城,怕不得把城里人全吃了!”其中一名男子道:“毕竟是从边陲之地现身的东西,依我看,十之**是个魔!” 边陲之地,位于凯米特大陆南境的大漠。那里长年笼罩在沙烟和风暴之下,是个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据相传,没有一支探险队能从那里活着回来。更有人猜测,其实边陲之地的另一端就连接着杜埃,那是所有亡灵最终的归宿。 荷鲁斯思考半晌,后道:“按你们的说法,他可是现身一段时间了?” 一人点了点头:“是的,大约七天前出现的。相传那玩意儿是邪恶的集合体,凡是触碰到的人都会被诅咒!” 荷鲁斯问道:“如何这般笃定?没准是个人呢?” “人?别说笑了,从那种地方?”其中一人苦笑道:“我可从未见过红色的人。” “红色的人?”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荷鲁斯的注意。 “我也是听人说的,那怪物貌似是红色的……像鲜血一样,不祥的红色。” “您还别说,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王都竟还妄想与其交涉!你说搞笑不?” “结果人家理都不理我们,执意要进城!就在今晚,王都下达最后通牒。以亡者之都为界,若踏足,则杀之!” 既是怪物,为何交涉?带着疑问,荷鲁斯来到了城墙边。 谁知刚一靠近,便遭到城门守卫阻拦。 “站住,闲杂人等请速速离开!” “非闲杂人。”荷鲁斯道。 “那你是?” “奉王都之命前来协助的驱魔人。” 当然,驱魔人是真,奉王都之命是假。 守卫将信将疑,领着荷鲁斯来到城墙边上。只见城墙边部署着成群的弓箭手和待命的祭司。 顺着守卫的指示,荷鲁斯将目光投向墙外,心中的疑虑也在这一刻得到解答:王都为何提出交涉,而非选择直接射杀? ——只因这个人人喊打的怪物有着近乎人型的外观。 这么说吧,眼前的家伙除了那头连沙烟都遮蔽不住的鲜艳红发,其余看上去根本与常人无异。 不巧的是,在赛尔罗姆人的认知里,红色是被视作禁忌的颜色,是象征不祥的,这也预示着红发的存在注定会被冠上怪物的臭名。 不过是人是魔如今还说不准,也不排除魔故意化作人型误导的可能性。 眼下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眼看城墙上的弓箭手蓄势待发,荷鲁斯默默在心底做了决定: “让我去会会他。” “哎,什么?” 没等守卫反应,荷鲁斯便当着他的面从几米高的墙上一跃而下。 守卫愣了半晌才惊觉过来,连忙俯身探去。耳边回荡着荷鲁斯临别前说的话: “如果能避免杀戮自然最好,但若真有铲除的必要,用不着你们出手,我便会自行解决。” 落地的瞬间,尘土飞扬。荷鲁斯从容地拍去身上的沙尘,毫发无伤。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守卫喃喃道。 关于这个问题,荷鲁斯也想过不止一次。毕竟活了三百年也不曾改变外貌,说是人实在显得过于牵强。 而你又是人吗? 荷鲁斯拔出腰间上的剑,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那不祥之物面前。 “回头吧,不要再前进了,他们会杀了你的。”荷鲁斯口吻冰冷道。 但那不祥之物并未理会,仍旧一意孤行地朝着阿尔诺西前进。 荷鲁斯见劝说无果,将剑横在怪物面前。谁成想碰到剑刃的瞬间,不祥之物竟停下了脚步。 那头杂乱的红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荷鲁斯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五官。 荷鲁斯以剑指向怪物的下颚,将后者的头缓缓地抬起,四目相接之际,所处的世界仿佛再容不得任何声音,围绕着他们的除了席卷的沙烟便再无其他。 荷鲁斯想起来了,他见过这张脸。 在梦里。 那是一双漆黑而混浊的眸子,幽黑如墨,仿佛透不进一丝光。他的皮肤干裂,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布满或深或浅的伤。 “磅、吾……” 发白的唇瓣一开一合,却不明其意。 荷鲁斯手里的剑第一次因犹豫而松动,就在此时,眼前的怪物再次开口说话。但不同于刚才,这回荷鲁斯清楚地听见了,那自沙哑的喉间吐出的、凄凉的话语: “帮……帮我。” “砰——!” 沙尘扬起,一道人影应声倒下。 总之就是被失忆宿敌捡回家后,马甲同居,同着同着成了对方白月光(然后相爱相杀、携手打怪)的故事~ 【第一卷预告1-4章】 ①把老婆捡回家~ ②走失忆的路,让真失忆的人无路可走! ③渣莲花攻略 ④夫夫携手,打怪除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阿尔诺西(一)不祥之物 第2章 阿尔诺西(二)宿敌 “大、大侠这不好吧?”看门的守卫支吾道。 荷鲁斯无视群众惧怕的目光,径直将那不祥之物一把扛起,带进城里。 “大侠,别这样,咱有话好说,这东西万万碰不得啊,“守卫劝说道,荷鲁斯每前进一步,他便下意识退去一步:“带进城里没准招灾!” 话音未落,荷鲁斯只是一个眼神,便将他逼退三分,不敢多言。 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畏惧的面孔。随后,荷鲁斯将目标锁定在一人之上——那人身穿白袍,手持法杖,袍子上的图纹充分解释其王宫祭司的身份。 “能治么?” “什么?” “我问你能治么?他的伤。”语毕,荷鲁斯蹲下身子,将肩上的红发人轻轻放到地上。 “治他么?”祭司怯懦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在看见那头鲜艳的红发时立马退缩。 “不,治不得,这治不得!”说罢,又想退回人群。 可荷鲁斯哪里给他机会?只听他压低音嗓道:“此话何意?” 祭司结结巴巴道:“红、红色的,碰了可是会死!” 闻言,荷鲁斯当即板下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我再问你一次,是治,还是不治?” 是红色所以会带来诅咒、因为是红色所以不配得到救治,开什么玩笑?就因为这种毫无根据的理由。 祭司面露难色,荷鲁斯的表情也已难看到了极点,僵持之际,一道浑厚的男声打破僵局:“你就按他说的,治吧。” 来者,正是米里堪德尔的国王。 *****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曾几何时起,便独自在望不见尽头的荒漠里漂泊,时间的概念逐渐从他的世界剥离。 风沙如刃,割裂皮肤;咽喉里灌满沙粒,干涩得形同火灼。每一次吞咽都如同被砂纸刮过,仿佛连呼吸都成了种酷刑。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个头?他暗暗祈祷着。只求祈愿能被某个仁慈的神听见。 但他深知不可能。 只因如今的处境,全拜天罚所赐。 终于,荒漠里出现不一样的场景——那是一座城。城墙上的人高举弓弩,整装列队,蓄势待发。 再然后,一个男人提着剑出现在他的面前,随之,一抹凉意抵上喉间。 “帮……帮我。” ——了结这一切吧。 . . . . . 赛特猛地从床上惊醒,大口喘着粗气。他戒备地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尽是如此陌生。 我这是在哪儿? 赛特警惕地打量着房间,很快便留意到长椅上躺着一男子。 啊,是啊,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男人把他从边陲之地带回来的。 再细看,那张脸又似乎在哪里见过。 目光下移,落向男子背上的佩剑,是新月,他认得这把剑。 曾经,他可是险些命丧新月之下,因此即便这剑化作灰,他也照样能认出。 一怔,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 且慢,若此剑为新月,那其主…… 月光透过窗棂倾泻而下,将房里的摆设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辉。赛特再次将目光投向长椅上的男子,月色映照下,男子的面容愈渐清晰,直至与记忆中的人脸重合到一处。 “荷鲁……斯?”赛特下意识脱口而出,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眼。 等等,等等等等!什么情况? 荷鲁斯?是那个荷鲁斯? 他的宿敌,万人追捧的主神继承人,天空之神荷鲁斯!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赛特的呼吸猛地一滞,霎时间,过往的记忆于脑海中一一涌现—— 四百年前,因一头红发被诸神视作秽物的沙漠之神赛特,在王权争夺战中败给了天空之神荷鲁斯,并被后者亲手拽下神坛。 诸神为向新王表忠诚,不惜给沙漠之神安上罪名,剥夺神格,流放边陲百余年。 因此,赛特能有今天的下场,可说是全拜荷鲁斯所赐。 但有一点着实令赛特不解,且不说荷鲁斯为何出现在阿尔诺西,沙漠之神与天空之神自古势不两立,人尽皆知,向来自视甚高的荷鲁斯,又怎会向昔日的宿敌施以援手?莫不是别有用心? 这不禁让赛特怀疑,眼前的男子当真是荷鲁斯吗? 带着疑问,赛特惦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蹑手蹑脚来到男子身前,一番端详。 像,真像。比本尊还像本尊。 指尖下意识探向剑柄上的新月二字,不会错的,就是那个男人。 “新月剑可好看?”一道冰冷的男声响起,吓得赛特一激灵,连退数尺。 “你、你醒了啊……”赛特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荷鲁斯起身,一步步朝赛特走去,后者不知是否因作贼心虚,连连后退,直至抵上床沿。 荷鲁斯在赛特身前伫足,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一番,而后缓缓道:“伤势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看来那祭司没糊弄我。”抬眸,对上赛特错愕的目光,荷鲁斯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过多情绪,徒有一丝淡然。 “为什么……”赛特低声质问,眼里满是不解。 将他从边陲之地带回城里也好,命人替他疗伤也罢,荷鲁斯竟不惜为他做到这等地步,他究竟在想什么? “什么为什么?”荷鲁斯一脸茫然。 装糊涂?赛特眉心一拧,目光凌厉:“你费尽心思,布此一局,图的什么?” 荷鲁斯先是一愣,良久,才缓缓道:“我无所图,只是看不惯用颜色裁定生死,仅此而已。” 一怔,虽仅有一瞬,赛特的脸上略过一抹诧异,可很快又让戒备给取代。 当年若不是荷鲁斯将赛特拽下神坛,他又怎会落得此下场,白受四百年活罪? 想到这儿,赛特顿时怒火中烧,刚欲回击,下一瞬,便听荷鲁斯道:“但若非要说图什么,确实有个出于私心的理由。” 来了!赛特心中暗道,果真应了他的猜想。就说那家伙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施以援手?况且对象还是他赛特? 来吧,直说便是,看是要钱,要权,要美色,尽管讲,反正他赛特是一样也没有。 许久,才听荷鲁斯缓缓张口道:“我失忆了,需要你的帮助。” 荷鲁斯回忆,边陲之地,步伐相迎,抬眸之际,虽仅有一瞬,可红发人的脸确实短暂地和梦中的人影重合了。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并非巧合。作为极少数能从梦里带出来的东西,红发人的出现成了解开身世之谜唯一的线索。 三百年了,我能从你的身上找到答案吗? 只见赛特茫然地眨巴着眼,半晌,怔怔道: “等等,你刚说什么?你啥了?” “失……忆?”这下连荷鲁斯本人都有些不确定了。 失忆? 是赛特理解的那种失忆? 字面上的失忆?不带比喻、拟人、夸张、排比、对偶、拟声、借代、双关的失忆? 赛特愣了半天,在荷鲁斯的眼神提醒下,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当真?” 荷鲁斯默默点首:“身世和来历,全都不记得了。 ” “你没骗我?”赛特再三确认。 “骗你是小狗。” 什么情况?失忆? 荷鲁斯?他的宿敌荷鲁斯? 要知道那可是荷鲁斯啊,是赫里尤布里斯的主神继承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曾经的他风光无限、自命清高、目中无人,不成想现如今竟落了个失忆的下场。这简直……简直…… ——简直大快人心! 赛特心中大喜,上扬的嘴角是怎么都压不下来。在他遭流放的四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赛特依稀记得,当年荷鲁斯亲手将自己拽下神坛后,顶替他成了凯米特大陆的神王。可后来呢? 赛特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 得知荷鲁斯失忆,赛特必然不会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君子报仇,四百年不晚,是时候教训教训那乳臭未干的小鬼。 头脑风暴,赛特构思出千百种教训荷鲁斯的方法。该是挑拨他和诸神之间的关系,还是伪造历史,将其塑造成一罪大恶极之人?又或者干脆让荷鲁斯沦为他的奴仆,以下等人的身份度过余生? 忽地,赛特灵光一闪,比起恶人和奴仆,他想到一个更加绝妙的点子。 ——让荷鲁斯成为他的恋人。 当年的你对我爱搭不理,如今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他要让昔日的高岭万人迷爱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待荷鲁斯爱到无可自拔之时,再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甩了!打脸诸神的同时,还能顺带削削荷鲁斯的锐气,可谓一举两得,堪称完美! 想到这儿,赛特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好吗?”荷鲁斯面露堪忧道:“搁那儿独自傻笑。” “我?好极了。”赛特迎着笑脸,拍了拍荷鲁斯的肩膀:“我决定了,助你寻回记忆,就当日行一善。” “喔?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荷鲁斯有些受宠若惊。 “那是自然!毕竟我这个人啊,向来以助人为乐。” 荷鲁斯将信将疑,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询问别人名字之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么?”赛特故弄玄虚道。 “啊,是,抱歉。我叫荷鲁斯,是一名流浪驱魔人。” “荷鲁斯啊,”赛特故作思考道:“你问我名字,很遗憾,那种东西我没有。所以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没有名字?”荷鲁斯不可置信道:“你是异族?可不对啊,即便是异域者也该有名字或称号、代号之类的?” 语毕,视线不自觉来到那头火红的长发上,其实打从见到赛特的第一眼,荷鲁斯就想过此人可能是异族。 不同于生活在凯米特大陆南境的塞尔罗姆人,异族是对北方含米列特人的统称。含米列特人通常拥有较浅的肤色和发色,不过像红发人这样鲜艳的红,荷鲁斯还是头一次见。 未等荷鲁斯反应过来,赛特便接着道:“准确来说是目前没有,没准哪天想起来就有了。” 荷鲁斯狐疑:“想起来?这说法可真特别。” 赛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自有记忆起,我便已置身于荒漠,后来的故事你熟,这不,直接被哥哥拐回了家。”说罢,勾起一抹带着玩味的笑。 荷鲁斯道:“你的意思是……” “不错,我亦失了忆,”只听赛特道:“就和你一样。” 第3章 阿尔诺西(三)小白莲 “你说什么?”荷鲁斯怔怔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也失忆了?” 只见赛特一脸得意地点头:“正解。” 荷鲁斯呆愣当场,半天都未能缓过神来。本想着能藉由红发人追寻身世线索,结果倒好,一个失忆嫌不够,偏要两个来凑对。 而关于失忆这套说词,赛特的解释如下:一来挂名同病相怜,二来得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就比如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失忆了。” 为何在荒漠里徒行? “我失忆了。” 我们之前可认识? “我失忆了。” 一问三不知,万能回覆模版,很废,却好用。 殊不知,假失忆、装糊涂不过是赛特计画中的第一步,要想让荷鲁斯彻底沦陷,形象和魅力亦是关键。 因此,第二步,立人设!根据荷鲁斯的喜好塑造全新形象。 可问题来了,据赛特所知,荷鲁斯那家伙只对刀枪剑戟情有独钟,纵使追捧者千千万,在他看来,香软美人都不如冷冰冰的破铁块。 就这么个木头脑袋,天上的女神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不就仗着年轻,生得一副好皮囊、健硕的身材、稀有神属、显赫的家世,要换做五百年前,全盛时期的赛特肯定也…… ——草,还真一项也没有。 咳,言归正传,人设。若要一清冷男动情,首要之务,便是树立激发其保护欲的人设。 没有理想型又如何?沉迷于剑术又何妨?谁又能拒绝一个人畜无害,楚楚可怜,一口一声哥哥的柔弱小白莲?就可惜便宜了荷鲁斯那小子,毕竟论起辈分,赛特都能当他爹了。 荷鲁斯那头还在为线索中断而发愁,赛特这头却看得开,径直往床上一躺,故作漫不经心道:“哥哥别叹了,你瞧,这时间也不早了,与其搁那儿发愁,不如先休息,等到睡饱后再烦恼也不迟。” “可是……” “别可是了,”赛特出言打断,挪了个身,道:“哥哥快快过来躺下,床我都给你暖好了。”语毕,掀开被褥,一条白皙的长腿侧露在外。 荷鲁斯见状,不由得眉心一拧。 攻略直男第三步,亦是最关键的一步:死缠烂打,疯狂撩拨!把不要脸三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哥哥这是怎么了,不过来吗?”赛特试探道。 “你向来对谁都如此?” 赛特并未正面回应,转而道:“这有什么?” “此举恐失礼数,”半晌,才听荷鲁斯道:“不妥。” “有何不妥?”赛特歪过头,勾起一抹带点顽皮又有点坏的笑。 “孤男寡——” “孤男寡男,清清白白,一床二分,各安其所,”赛特瞪着像婴儿般澄澈的双眼:“哥哥不会在想些奇怪的东西吧?” “没、没有的事。”荷鲁斯支吾道,迅速将脸别开。 赛特见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拍了拍床上的空位。 荷鲁斯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无奈妥协,缓缓坐向床沿。 然后,就彻底失眠了。 ***** 翌日早晨。 赛特在迷糊中睁眼,刚一翻身便觉察不对,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 赛特寻味而去,步入厅堂,只见荷鲁斯正有序地将饭菜端上桌。 虽说是饭菜吧,但盘中的玩意儿长得与食物二字毫不相干。真要说,这三百年来唯一没随着时间长进的,莫过于荷鲁斯的厨艺。 赛特盯着盘里的东西若有所思,盘中物焦黑得难分物种,若非荷鲁斯失忆,赛特几乎以为他要毒杀自己。 “居然起床了?还以为会再多睡一会儿。”荷鲁斯道。 这味儿但凡存在一秒,赛特是想睡都睡不好! 只见赛特僵笑着打量起盘里的黑糊糊,将盘中的胡萝卜默默地挑到一边:“哥哥呢?怎么起这么早?” “一会儿得出趟门。” “上哪儿去?” “挣钱去。”下一瞬,就见荷鲁斯将钱袋摊在桌上,伴随哐啷一声,仅存的一德本铜顺势滑出囊袋,滚了三圈半,最终安稳地躺在桌面上。 赛特看着仅剩的铜板愣了愣,随后像意识到什么般:“就剩它了?” “嗯,就剩它了。” “哎不对呀,你……咳、哥哥不当还有笔巨额存款?” 荷鲁斯狐疑:“此话何意?” 如果可以,荷鲁斯也好想要有一笔突然出现的巨额存款。 “驱魔人协助王国降魔有功,国王不该赏点报酬?” “赏了。”荷鲁斯道,指了指天花板: “这不,赏了一栋房。” 昨夜,城墙边外,荷鲁斯与国王达成协议,前者得以将那“不祥之物”带走,但前提是承担监管责任,不得回避人员视察。 而监管的场所就被定在荷鲁斯的当前居所——米里堪德尔的边境小镇,阿尔诺西,一个看似平凡,坐落于街角的木屋——当然,地点是荷鲁斯提出的。为显大气,国王更是直接将房屋赠与他。 只听荷鲁斯道:“眼下住宿问题是解决了,但伙食费枯竭也是不争的事实。虽说饿死倒不至于,毕竟我还留了些萝卜作库存。” 我看我要不还是饿死吧!赛特心道,盯着盘中的黑糊糊,就是不知是饿死先还是被毒死先。 这时,荷鲁斯也终于注意到堆在赛特盘里的萝卜山,好奇之余问道:“怎么,你不爱吃萝卜?” 谁爱吃谁吃,这种邪恶的东西老子才不吃! 如果可以,赛特真想直接怼着荷鲁斯的脸说。 但不行,如今的他是人畜无害小白莲,字字句句可都要向着自家哥哥:“怎么会呢?哥哥做的胡萝卜最好吃了。”说罢,颤抖着将焦黑的胡萝卜送往嘴里。 我去,好苦!就这玩意儿居然还有库存?逗他玩呢!还让不让他活了? 赛特决心展开自救,不过要想自救,还得先有钱,于是乎: “话说回来,哥哥平时都上哪儿赚外快?” “赚外快啊,”荷鲁斯托着腮,思考半晌:“我的情况稍微特殊些,无非是接接委托。” 赛特歪过头:“接委托?什么委托?” “金乌榜委托。” “那是什么?”赛特好奇道。 只听荷鲁斯慢条斯理道:“可理解为赏金任务,以降妖除魔为主,多设立于神庙内部。” “赏金?”赛特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且和我细说。” 荷鲁斯清了清嗓:“金乌榜委托依危险程度划分为三,初级、中级和高级。级别越高,悬赏越多。” “一些危险系数高的委托,甚至会要求当事人签下生死状,而这状一旦签下,任务期间所负的伤、受到的损失,神庙将一概不负责。任务完成后,只需让委托方在委托书上签字,再带回神庙兑换报酬即可。” 赛特茫然地眨了眨眼:“居然还有这种东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怎么,你也想接委托?”荷鲁斯挑眉道。 赛特没有回答,心中自有答案。 饭后,收拾餐盘,荷鲁斯背上剑便要出门: “我预计一个时辰后回来。你好好待家里,别乱跑。” “知道啦~” 然而,荷鲁斯前脚才刚离开,赛特后脚便打起歪主意。让他无所事事待家里?这可真不像他的作风。眼下正是赚外快的大好时机,赛特又哪里能错过? 他寻思着来到镜子前,既然红发遭人嫌,那变一个得了。看是要紫的黄的蓝的绿的——等等,绿的先不要——对赛特而言都不在话下。 说干就干,赛特将目光锁定在镜中的红发,随即一个自信响指—— 嗯?没反应? 再来一次。 依旧没变化。 奇了怪了,这玩意儿还能失灵不成? 一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顿感不妙。 他怎么就忘了,四百年前,他可不只单单被贬,神格更是惨遭剥夺! 剥夺神格,这意味着什么?凡胎!他现如今就是一凡胎!不会法术、一言不合就原地翘掉的凡胎! 想来天上的家伙是铁了心不让他回去。当年,五十人的审判庭上,有四十七人提议剥夺他的神格,剩的那仨一个是义子,一个是他的老师,还有一个是喝多了蜂酒,投错表决。 想到这儿赛特就来气,愤慨之余,目光落到镜子旁的衣架上,上头赫然挂着一斗篷。 既然施法不成,只能暂且借此打掩护。赛特披上斗篷,兜帽一拉,便出了门。 神庙……应当是这个方向吧?赛特手攥城景图,沿途逢人就问,帽檐压得低低的,深怕露出斗篷之下的红发。 一路上,问路、探路、寻路,却貌似越走越偏。最终,在一条阴暗的巷弄里彻底迷失方向。 呵,妙极了。人生地不熟,还专挑在这种胡同里迷路,试问,情况还能更糟吗? 事实证明,确实还能。 只见不远处,一脸上带刀疤的男子迎面而来,气势汹汹。赛特下意识回避,转身绕道,却不料身后窜出两人,堵其退路。 “呦,这位小兄弟可是迷路了?”刀疤男子双手插兜,步步紧逼,勾起的嘴角尽显歹意。 “别急着走嘛~来,陪哥哥们聊聊天。”身后那人笑得阴森,三人默契十足,迅速将赛特包围其中。 赛特敛了敛眉,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暗巷狭窄,左右皆是高墙,除非会飞,否则别无退路。 “只是途经此地,无心生事。”赛特神色戒备道,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窜动。 一人顺势搭上赛特的肩:“小兄弟别紧张,咱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乖乖把通行费交上来,保你相安无事。” 通行费?赛特哪里会有钱?即便有,向恶徒屈服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赛特瞅了眼环在肩上的手臂,咧起坏笑,试探道:“若我说不?” “那么很遗憾,只能让这位兄弟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为首的刀疤男子冷笑道,随即一声令下:“给我上!” 赛特瞳孔骤然一缩,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迅速拽过搭在肩上的手臂,一记过肩摔,将对手重重砸落在地! 另一人见状,恼羞成怒,当即掏出腰间匕首,直挥赛特面门! 赛特神色一凛,侧身闪避,刀刃擦着额头划过,削去几缕前发。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赛特反手扣向其手腕,猛地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骨节错位,匕首脱手飞出,哐然落地。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那人惨叫,疼得面部扭曲,捧着已然不成形的手臂,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为首的刀疤男子见了,惊怒交加,抄起匕首便扑了上来:“纳命来!” 刀光凌厉,剑势凶猛,赛特临危不乱,极限闪避,背脊贴墙,借势奋力一蹬,身形腾空,一记回旋踢,当胸将其踹翻在地! “咳!”刀疤男子感到喉头一腥,下一瞬,鲜血自嘴角溢出。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手里的刀下意识攥紧几分:“你——!” “你什么你?接着来!刚才的气势都跑哪儿去了?”赛特双手抱胸,神态自若。 刀疤男子不甘咬牙,还想挣扎着起身。赛特眸光一沉,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步伐间渗着逼人的威压。 “少瞧不起人了!”刀疤男子怒喝道,手持利刃,先人一步,朝着赛特的胸口直捅而去! 赛特一个闪现,眨眼的功夫,竟凭空消失。 “什——” 话音未落,一股凉意窜上背脊,男子猛地回头,正巧迎上一记俐落的手刃! “哐——!” 一声闷响,男子眼前一黑,后颈一麻,身体僵立片刻,直直栽倒。 眼见三人再无还手之力,赛特从容地拍去衣袖上的尘土,望着恶徒的眼里满是不屑:“让你们抢,这就是招惹老子的下场!” 说罢,摆了摆袖,作势离去。却在这时,余光瞥见一人影赫然伫立在视线尽头,赛特心中一凛,缓缓扭过头,随即脱口而出: “荷鲁……斯?” “你……” “啪”地一声,麻布袋从荷鲁斯手中滑落,袋口敞开,双头蛇尸骸洒满一地。 ——白莲花追夫指南,第二条:立人设。 人畜无害?方才一脚将人踹飞数尺。 楚楚可怜?面目阴狠,杀气未收。 弱小无助?脚边还躺着三个人,气息犹存。 “这些可都是你干的?”荷鲁斯愣愣道,圆睁的眼里满含惊愕。 呵,好极了,这下彻底与小白莲绝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