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破镜重圆)》 第1章 亲情交易 黑色的军用悬浮车驶入帝国上将府,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侧门。 司机降下隔板,没有回头。 "到了,姜先生。" “姜先生”这个称呼,像一堵无形的墙。 姜默推门下车。他身形挺拔,旧衣整洁,不见潦倒。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他抬眼看向这片陌生的深宅大院,冷静而疏离。 引路的佣人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将他带到书房门口,躬身退下。 姜默自己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红木门。 陆老将军正站在巨大的星际图前,闻声转身,目光如实质般压下。 那里面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因这张脸与亡妻的相似而勾起的、微乎其微的恍惚。 “来了。”老将军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带着习惯性的命令口吻,“坐。” 姜默走近,在距离书桌几步之遥站定,姿态间不见亲近。 老将军试图缓和气氛,这让他显得有些不自然: “孩子,流落在外多年,辛苦了。如今回来便好,陆家始终是你的根。” 姜默抬眼,黑沉的眸子清冽见底。 “我的根,我想我住在疗养院三年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他声音平稳,没有怨怼,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老将军脸色微沉。温和的假面瞬间龟裂。 他习惯了绝对服从,姜默的尖锐让他感觉权威受挫。 “姜默!注意你的身份!过去的事不必再纠缠!你身上流着我陆家的血,这才是根本!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家族,才是你未来的倚仗!” “倚仗?”姜默极淡地重复。 “在我家里人全都离世、最需要‘倚仗’时,把我扔进疗养院不闻不问。在我分化成S级Omega后,又把我接回来,陆家的倚仗,门槛很高啊。”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得可怕,“价值的转换,原来不需要任何铺垫。” “放肆!”老将军勃然,一掌拍在桌上,巨响在书房回荡。 他怒视着少年,那怒火在触及对方单薄身躯和那双酷似亡妻、却冰冷异常的眼睛时,竟噎住了。 他强压火气,试图最后挽回:“我们是血脉至亲!” “血脉相连!我只希望你认清……” “希望我认清自己的价值,然后心甘情愿用这S级Omega的身份,为家族换取最大利益,对吗?” 姜默平静地截断他的话,字句精准,剥开所有温情伪装。 “砰!”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 “爷爷!您别被他蒙蔽了!”陆子晞第一个冲进来,满脸不加掩饰的怒气,直指姜默。 “他回来,子宸怎么办?你们想过子宸的感受吗?” 陆父面沉如水地站在后方。陆母则姿态优雅地挽着脸色苍白、眼带不安的陆子宸,缓步走了进来。 陆母的目光先是在姜默身上轻轻一落,带着评估,随即化为恰到好处的温和与一丝愁绪。 “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 她声音柔婉,轻叹一声,眉眼都是愁绪。 “只是你这孩子,回来得突然,子宸心思细腻,这两日心里难受,饭都吃不下,我们看着也心疼。” 她三言两语,将陆子宸塑造成受害者,姜默的回归成了罪过。 陆子宸配合地垂下头,肩膀微缩,愈发显得脆弱可怜。 陆子晞立刻声援:“妈!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子宸才是我们一家人!他这个外人凭什么让子宸受委屈!” 陆父声音冰冷,带着命令:“既然来了从今以后,你需牢记陆家身份!谨言慎行,别给家族抹黑!” 姜默冷静的看着他们唱念做打,没有出声。 陆母重新看向姜默,脸上依旧是温婉的浅笑话语却如缠绕的丝线,缓缓收紧。 “你也听到了。陆家予你生命,这份恩情,重于山岳。我们不求你立刻融入,但做人,总要懂得感恩和回报,你说是不是?” 她略显为难地蹙眉,目光扫过陆子宸。 “尤其子宸,他毕竟无辜。你回来了,他的位置难免尴尬。家里思虑再三,为了往后大家能和睦,有些事,需要你点个头,也算……让你能名正言顺地留下。” 书房死寂。 所有目光钉在姜默身上,等待他感恩戴德的屈服。 姜默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他逐一看过这些陌生的“亲人”——愤怒的祖父,威严的父亲,笑里藏针的母亲,咄咄逼人的“兄长”,以及那位扮演着受害者的假少爷。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 冰冷,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什么条件。” 他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却像利刃,精准地划开了所有虚伪的平静。 陆母眼底,一丝计划得逞的光芒飞速闪过,随即湮没在更深的、无懈可击的“温和”之下。 她知道,棋子入局。 姜默那句冰冷的“什么条件”落下后,书房内出现了短暂的、近乎凝滞的死寂。 陆老将军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被姜默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不轻。陆父眉头锁得更深。 陆母眼底那丝得逞的笑意也微微凝固,姜默的直白与冷漠,超乎了她的预期。 最终,陆母率先打破沉默,脸上的温婉面具毫无破绽。 “你是个聪明孩子,那我们就直说了。”她声音柔和却带着导向。 “不久前的高阶信息素筛查显示,你与摄政王殿下独子——贺景卓少爷,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这个数字被她轻柔吐出,却让一旁的陆子宸指尖猛地一颤,他迅速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强烈嫉妒与一丝不甘。 贺景卓……那个即使传闻中如同怪物,却依旧地位尊崇、拥有无上力量的超S级Alpha!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刚从疗养院出来的、粗鄙不堪的姜默,能有这样的好运?! 陆母继续道,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沉重。 “贺景卓少爷,三年前意外分化,力量过于强悍导致信息素至今处于暴走边缘,如同……行走的毁灭性能量源。” “三年来,摄政王府寻遍帝国,无人能与之匹配超过百分之七十。你是唯一的例外,也是唯一的希望。” 姜默极轻地嗤笑一声,像是淬满了冰渣:“所以,把我捞出来,是让我去当安抚怪物的人形镇定剂?” “放肆!那是贺景卓少爷!” 陆老将军厉声喝断,额角青筋隐现,“能为殿下分忧,是荣耀!” “荣耀?”姜默抬眼,目光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直直刺向老将军。 “用我的自由和身体,换陆家的前程?这荣耀,陆子宸怎么不去?”他视线倏地转向陆子宸。 陆子宸被他看得浑身一颤,脸色更白,下意识往陆母身后缩了缩。 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我要是能帮上忙,我一定去的……可是我不行……” 他垂下头,肩膀微颤,内心却被恶毒的念头充斥。 他怎么配!一个在泥泞里长大的贱种,也配靠近贺景卓少爷?! “干什么!”陆子晞立刻护犊子般挡在陆子宸身前,怒视姜默。 “你冲子宸吼什么!他身体不好,怎么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再说,匹配度是天定的,你以为谁都像你……” “子晞!”陆父沉声制止了他未尽之语,但眼神里的默认显而易见。 陆母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慈母”面容,语重心长。 “这不是牺牲,是机遇。只要你愿意帮助贺景卓少爷稳定下来,陆家绝不会亏待你。” “我们会立刻向全帝国公布你的身份,让你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享有陆家嫡系子孙应有的一切尊荣与资源。你将不再是那个无名无分、需从侧门而入的‘姜先生’。” 她描绘的前景无比诱人,充满了权力与财富的芬芳。 她笃定,任何一个在底层挣扎过的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然而,姜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一片荒芜的、带着深刻厌憎的冰冷。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陆家的身份?认祖归宗?呵……” 他嘴角讽刺的弧度加深。 “在我啃干面包、奶奶深夜做手工挣药费时,你们在哪里?在我被关在白色监狱三年,叫天不应时,你们又在哪里?”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那里面翻涌的,是积压了三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恨意。 恨他们的冷血,恨他们的利用,恨贺沉州的背叛,恨夺走奶奶性命的凶手! 他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还会相信承诺、心怀柔软的姜默了。 “现在,用这些我从不稀罕的东西换我的未来?”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不可能。” “姜默!”陆老将军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你、你这个孽障!” 陆母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她没想到姜默会如此决绝。她与陆父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若对条件不满,可再谈。只要你能做到,陆家可答应你一个能力范围内的额外条件。”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默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姜默沉默了。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 终于,他抬起头,脸色平静,他看向陆母,一字一顿: “我可以答应你们,去当那个安抚超S级Alpha的工具。” 不等陆家人脸上露出松懈的神色,他紧接着语气冰冷的说道: “但事成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与陆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提及我与你们那可笑的血脉关联。我姜默,生不入陆家族谱,死不入陆家坟冢。”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一刀两断!” 第2章 重逢 话音落下的瞬间—— “你……你!”陆老将军猛地捂住胸口,脸色涨红。 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指着姜默的手剧烈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父彻底愣住了,他显然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决绝地抛弃陆家这棵参天大树,甚至将其视为耻辱的烙印,急于摆脱。 陆母脸上的愕然再也无法掩饰,她精心维持的从容出现了裂痕,看向姜默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 怎么会有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只求一个毫无意义的“断绝关系”? 陆子晞则是又气又惑,他完全不能理解姜默的脑回路,只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疯了! 而一直低着头的陆子宸,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脸色瞬间阴沉扭曲,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恩断义绝?一刀两断?说得好听!这分明是以退为进的心机手段真是好深的心机! 他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爷爷和父母更多的注意和愧疚?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这个阴险的贱种,他一定是想抢走自己的一切,连贺景卓少爷……他都不配! 恐惧和厌恶像毒蛇啃噬着陆子宸的心,但他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将头垂得更低,肩膀耸动,仿佛因这决绝之言而悲伤难抑。 姜默将眼前众生相尽收眼底,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嘲弄。 他不在乎陆家怎么想。 他只要斩断这令人作呕的“血缘”枷锁。 然后,拿回他想要的。 翌日清晨,陆府主宅前的气氛透着一种微妙的紧绷。 悬浮车已备好,陆老将军一身正式戎装,威严肃穆姜默安静立于其后,旧衣整洁,身形清瘦却笔直。 他神情淡漠,仿佛即将前往的不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府,而是某个无关紧要的场所。 晨光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光影,更显得疏离。 陆子晞烦躁地踢了下地面:"需要这么赶早?我们陆将军府什么时候要这么上赶着去拜访了?" "子晞!"陆霆深厉声喝止,面色不虞。 陆母周婉清蹙起描画精致的眉,柔声却带着告诫。 "慎言。这是礼节,也是为了正事。”她目光轻轻掠过姜默,带着难以察觉的审视。 陆子宸悄悄拉住陆子晞的衣袖,小声劝解:“哥,别说了。” 他垂下眼,掩去眸底翻涌的酸涩。 那个连正式身份都没有的姜默,凭什么不仅夺走了他陆家少爷的身份,现在连接近那位尊贵人物的机会也要抢走。 这念头像细密的针,一下下刺着他的心。 姜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未动怒,只是唇角极淡地弯了一下,带着点置身事外的疏离。 这细微的表情落在陆子宸眼中,却成了**裸的炫耀。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粗鄙的人,一定在嘲笑他这个养子连踏入那个地方的资格都没有! 陆子晞捕捉到姜默那抹淡笑,心头火起,甩开陆子宸的手,冲着姜默讥讽。 "得意什么?别以为能进摄政王府就一步登天!贺景卓少爷何等人物?你就算有点用处,也不过是个有点用的工具罢了!" 他越说越气,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冲撞着胸腔。 姜默终于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陆少爷,我从头至尾,可有说过半句得意之言?”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至于我是工具还是什么,不劳你费心界定。毕竟,”他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如针刺。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话听着客气,却比直接的顶撞更让陆子晞憋闷。 他讨厌姜默的闯入,更讨厌对方这副完全不将他、不将陆家放在眼里的超然,仿佛他们汲汲营营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笑话。 "我真是不明白,你也是陆家人,我们是一家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怎么能对家族这么冷漠?" 陆子晞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矛盾与愤懑。 "一家人?" 姜默轻轻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 他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如针刺:"您这样的家人,我可承受不起。" "你!"陆子晞猛地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姜默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没人要的——" "陆子晞!"周婉清厉声喝止,带着警告:"注意你的身份!" 周婉清深吸一口气,维持着体面:“父亲,时间差不多了。” 陆老将军脸色沉郁,重重咳了一声,走向了悬浮车。 姜默平静地整理了下衣领,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跟着转身,背影单薄却笔直。 车厢内,沉默蔓延。 过了许久,陆老将军看着姜默沉静的侧脸,语气复杂:“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家里人,说话何必如此,让人难堪。” 姜默望着窗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非尖锐。 “陆将军,难堪是相互的,谁待我以诚,我自然报之以诚,反之,亦然。这无关刻薄,只是最基本的公平。” 陆老将军被他噎得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 他沉默片刻,带着几分拉偏架后的无力感,道:“子晞他……只是性子直,说话不过脑子。” 呵。”姜默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鼎盛一时的陆将军府,如今也需要靠献祭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子来维系关系,甚至到了连小辈都能随意指责、而长辈只会和稀泥的地步。” 这话像一根毒刺,精准无比地扎进了陆老将军内心最痛处。 他猛地闭上眼,脊背似乎佝偻了一分。 日薄西山……是啊,他何尝不知? 他自己英雄一世,儿子陆霆深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孙子陆子晞冲动易怒难堪大任……偌大的陆家,以及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那批老部下,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他重义气,不忍看老兄弟们家族凋零,可他自己……又能撑多久? 难道他戎马半生,最终真的要走这一步,用孙子去为陆家换取一丝喘息之机? 一股深沉的悲凉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甚至开始恍惚,自己这一生,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他闭上眼,沉重的叹息压在心底。 车厢内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就在陆家的悬浮车驶向摄政王府的同时,王府另一侧的偏厅内,宋晨星优雅地放下茶盏。 他在此等候了两个小时,依旧如往常一样未能见到想见的人,但脸上依然不见丝毫焦躁。 "殿下政务繁忙,晨星不便再多打扰。" 他起身,对着管家得体地微笑。 "景卓少爷若有什么需要,宋家定当全力相助。" 管家恭敬回礼:"宋少爷有心了。" 宋晨星含笑点头,转身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府邸深处。 三年来,他像修剪一盆珍贵的盆景般,耐心地清除着每一个可能接近沉舟的人。 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是唯一能站在沉舟身边的人。 宋晨星从容地坐上自家的悬浮车,丝毫不知就在他离开的片刻之后,陆家的车驾正从另一个方向驶入王府。 他更不知道,那个让他这三年始终隐隐不安的人,此刻正与他擦身而过。 悬浮车驶入摄政王府邸。与陆家森严的军旅风格不同,这里更显奢华与底蕴。 摄政王贺兰擎亲自在客厅接待了他们,这位以铁腕著称的王者,此刻脸上竟带着难得的、堪称可亲的笑容。 他先与陆老将军寒暄了几句,态度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尊重,随后便将目光转向姜默。 “这位就是姜默吧?果然一表人才。”贺兰擎打量着姜默,目光锐利却并不让人反感。 “景卓的情况,想必陆老将军也跟你提过了。以后,可能要辛苦你了。”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殿下言重了。"姜默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寒暄过后,陆老将军主动提出:“殿下,不如先让人带姜默去看看景卓少爷?让他们……先熟悉一下。” 他看向姜默,语气带着罕见的慎重:“景卓他……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信息素波动剧烈。我怕他一时控制不住,伤到你。”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你是目前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让你冒任何风险。” 姜默平静地回答:"没关系,总要见的。如果连面都不敢见,又何谈安抚?” 贺兰擎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被这份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无畏所触动。 他最终点了点头,召来一个神情谨慎、步履轻悄的仆人:“带姜默少爷去少爷的居所。小心些。” 仆人躬身领命,带着姜默穿过层层回廊,越往深处走,周遭越是安静,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具压迫感的躁动能量。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紧闭的、材质特殊的厚重金属大门前。 仆人声音发紧:“姜默少爷,就是这里了。少爷他……不喜欢光亮,也不喜欢被打扰。您……千万小心。” 说完话,他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到了远处。 姜默站在门前,感受着门后那股令人心悸的、混乱而强大的气息。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第3章 囚笼 门内是彻底的黑暗。 在姜默踏入房间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压迫感猛地攫住了他! 一个男人,坐在阴影深处。 在姜默踏入房间的瞬间,那双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的眼睛,如同蛰伏的猛兽,紧紧地、死死地锁定了闯入者。 那目光阴郁、锐利,充满了混乱的攻击性与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 姜默站在门口,逆着光,暂时还看不清男人的面容。 他完全不知道,此刻坐在黑暗中的贺景卓——那个他以为素未谋面的摄政王之子——正是三年前与他相恋的贺沉舟。 而贺沉舟,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这张脸......这张让他苦苦寻觅三年、让他陷入无尽痛苦的脸! 姜默。 这个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告而别的人,这个害得他信息素彻底失控的罪魁祸首! 狂暴的信息素在房间里肆虐,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贺沉舟的手指深深陷进座椅扶手,骨节发白。 他恨不得立刻撕碎这个背叛者。 但下一秒,一个更加残忍的念头浮上心头——他要让姜默也尝尝,被爱重之人抛弃的滋味。 姜默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只是微微蹙眉,适应着黑暗。 这个贺景卓少爷,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危险。 但他并不害怕。 一个连生死都不再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害怕危险? 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与声响。 姜默站在彻底黑暗中,只能凭借直觉感知到前方不远处那个充满威胁的存在。 空气里狂暴的信息素如冰刃般切割着每一寸空间,带着浓烈的恨意与痛苦。 他尚未适应这黑暗,一个冰冷刺骨、淬满毒液的声音便从阴影深处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刻骨的讥讽: “真是稀客。三年不见了吧姜默?” 这声音…… 姜默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声音,即使因压抑的怒火而扭曲,他也绝不会认错! 是贺沉舟! 那个曾和他在电话里低语承诺,却又在他最绝望的时刻,与凶手谈笑风生的贺沉舟! 震惊如同冰水当头淋下,让他一时失去了言语。 眼睛早已适应这黑暗的房间,贺沉舟一步步逼近到姜默面前。 "姜默......"这两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真是你。" 黑暗中,姜默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三年......"贺沉舟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倒是舍得出现了。" 他的出现让姜默的头脑发昏,脑海里全是奶奶死去时的模样。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贺沉舟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痛苦与愤怒。 "三年前你不告而别,现在又装作不认识我?" 姜默冷笑一声:"贺少爷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贺沉舟的声音骤然阴沉。 "你以为我会认错让我苦苦寻找三年的人?怎么会?" 黑暗中,姜默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同实质,死死钉在他身上,充满了怨毒与……某种近乎疯狂的快意。 他头脑昏沉,这黑暗和过于浓烈的信息素影响了他的思维。 “怎么?不说话?” 贺沉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更近了少许,带着一种压抑的、危险的平静。 “既然当初选择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告而别,现在又为什么像个廉价货物一样被送到我面前?嗯?”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最后一句,积攒了三年的愤恨与不解在这一刻喷薄欲出。 “你以为……时过境迁,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愚蠢地爱你吗?” “爱?” 姜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极致的荒谬与冰冷。 “贺沉舟,你配提这个字吗?” 黑暗似乎扭曲了一下,那股压迫感骤然增强。 姜默却仿佛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种沉沦到底的麻木与尖锐的讽刺。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姜默的目光试图穿透黑暗,落在那个模糊的轮廓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像个只能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的怪物。真是报应。” “你闭嘴!”贺沉舟低吼,信息素猛地炸开,房间里传来物品被碾碎的刺耳声响。 他剧烈地喘息着,姜默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的痛处。 “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姜默,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与此同时,客厅内气氛看似融洽,却暗藏焦灼。 陆老将军与摄政王贺兰擎品着茶,话题从边境风物转到军务改革,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老将军的目光不时瞥向回廊深处,眉头微蹙。 “姜默那孩子……性子有些倔,贸然进去,不会冲撞了景卓少爷吧?” 他终究没忍住,带着几分试探开口。 贺兰擎放下茶盏,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 他何尝不担心? 姜默是三年来的唯一希望,若是在初次见面时就出了差池……他抬手召来静立一旁的管家。 “去看看情况,若是……就先将姜默带回来。”他吩咐道,语气沉稳,却透着急切。 管家刚领命转身,一名身着军服的侍从官便步履匆匆地进来,面色凝重地行了一礼。 “殿下,陆将军。刚收到急报,联盟第七舰队越过‘卡厄斯’防线,突袭了我们的边陲星‘塔林’!” 听闻此言,贺兰擎与陆老将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贺兰擎眼神锐利,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陛下年幼,王室凋零……他们这是看准了时机。” 陆老将军冷哼一声,戎马半生的气势自然流露。 “一群跳梁小丑!殿下,边境防线需立即增援,绝不可让联盟势力渗透进来!” 两位掌权者瞬间被军国大事牵扯了心神。 王府深处,那间被特殊材料隔绝的房间里。 姜默与贺沉舟均是表情阴沉。 “拜我所赐?”姜默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无比可笑。 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血腥的记忆,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贺景卓少爷,收起你那可笑的恨意吧。”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承担了安抚治愈你的任务,但是现在我只想看着你永远痛苦下去。” “呵……”贺沉舟忍不住发出一声阴冷的低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残忍,“你以为……你说了算?” 无形的力量骤然收紧,姜默感到脖颈一凉,仿佛被冰冷的铁钳扼住。 贺沉舟的身影在黑暗中越逼越近,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但那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进了这里,你的意愿,一文不值。” 贺沉舟的声音贴得很近,带着信息素压迫下的窒息感轻声道。 “宝贝儿,这么口不择言,这个世上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 姜默心头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 他被贺沉舟死死钳制着,贺沉州的指尖此时已经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皮肤。 他再次开口,语气缓慢而致命开口。 “权利是个好东西,姜默,既然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执意要让我不痛快……” “我不介意,一点点碾碎你在乎的一切。除非你永远孤独,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每一个靠近你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这熟悉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与威胁,让姜默胃里一阵翻涌。 他猛地想要后退,逃离这令人作呕的压迫感。 “想走?”贺沉舟动作更快,一把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不过,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 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满足与舒适。 他自我厌弃着又忍不住兴奋开口道:“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乖乖听话,扮演好‘安抚剂’的角色,那么有天我厌倦了,玩腻了,或许我会考虑……放过你。” 第4章 生日 管家谨慎地叩响房门,打破了室内凝固的、充满恨意的对峙。 “少爷,殿下吩咐,若姜默少爷不便久留,可先行告退。” 贺沉舟紧扣着姜默手腕的力道,在听到门外声音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随即又猛地攥紧,仿佛怕他真的就此消失。 他盯着姜默苍白而冷漠的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恨意、痛苦,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病态的占有欲。 “告诉父亲,”贺沉舟开口,声音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他很好。我很……满意。” “满意”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是一种诅咒,又像是一种标记。 门外的管家显然愣住了,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哽咽了:“是!是!少爷!老奴回去就回禀殿下!” 当姜默被激动不已的管家奉若神明的带回客厅的一路上。 路过的仆人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件“货物”或“工具”的审视,而是掺杂着敬畏、感激,仿佛在看一位降临的神祇。 三年来,他是第一个踏入那间地狱后,能毫发无伤、神色平静走出来的人。 客厅内,摄政王贺兰擎听完管家的耳语,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姜默时,难得地带上了真切的笑意。 “好!太好了!”他看向姜默,目光灼灼。 他转向陆老将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陆老,此子于我贺兰家至关重要。边境不宁,我需全心应对外敌,景卓……就拜托姜默多费心了。我希望他之后能留在王府,陪伴景卓。” 姜默心头一凛,立刻开口:“殿下,我……” “殿下放心!”陆老将军抢先一步,打断了姜默未出口的拒绝,语气斩钉截铁。 “能为殿下与少爷分忧,是陆家的荣幸,也是他应尽之责!” “殿下厚爱,是这小子的福气!只是他刚回府,许多东西还未安置,请容老臣带他回去稍作整理,不日便亲自送他来王府,听从殿下安排!” 他警告性地瞥了姜默一眼,蕴含着不容反抗的压迫。 贺兰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陆老,有劳了。” 回程的悬浮车里,气压低得骇人。 陆老将军看着窗外,半晌,才沉声问道:“你不愿意?” 姜默偏头望着车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线条冷硬。 “我为何要愿意?”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那是摄政王府!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陆老将军语气带着愠怒,“你看看你今天,毫发无伤地出来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景卓少爷并不会伤害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姜默终于转过头,声音平静地陈述:“我不会再去。”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陆老将军。 “由不得你!” “那是摄政王独子!是帝国唯一一个超S的Alpha,是帝国未来的希望!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现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有用的工具?”姜默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讽刺。 “那是你的使命!是陆家子孙的责任!” “责任?”姜默轻声反问。 “我被囚禁在疗养院三年,不见有人和我谈责任?如今有了利益时,怎么就有了责任?” 陆老将军被他堵得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盯着姜默,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湮灭,只剩下军人的铁血与冷酷。 “无论如何,你必须去。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为了陆家,为了边境万千将士的存亡,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心中已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甚至动用非常规方法,也一定要让姜默屈服。 悬浮车驶入陆家。与离开时的冷清不同,府内张灯结彩,仆人们忙碌穿梭,一派喜庆景象。 周婉清正笑着指挥下人布置厅堂,陆子宸跟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期待与喜悦。 见到陆老将军和姜默进来,周婉清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又自然地漾开。 “父亲回来了。”她迎上前,柔声道,“明日是子宸的生辰,我正想着好好为他庆祝一下,也去去近日的晦气。” 陆老将军心系边境战事,只敷衍地点点头:“你看着办就好。” 随即对副官吩咐,“去请赵将军、李参谋他们过来,有要事相商!” 周婉清的目光这才落到姜默身上,像是才注意到他,语气轻描淡写。 “姜默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及,或许根本不曾记得,明日,同样也是她亲生儿子的生日。 姜默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们,径直穿过喧闹的客厅,走向楼梯。 他的背影与这满室的热闹格格不入,像一道沉默的灰色剪影。 “什么态度!一点家教都没有!”陆子晞看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嘟囔。 陆子宸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温软:“哥,别这么说。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他看着姜默消失在楼梯转角,嘴角在无人注意处,勾起一抹浅浅的、胜利的弧度。 第二天,将军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天刚亮,便有仆人敲响姜默的房门,语气算不上恭敬。 “姜默少爷,今日府中贵客众多,夫人吩咐了,请您待在房里,无事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贵人。” 姜默沉默地听着,没有回应。 片刻后,他换上一身最简单的便服,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了这座喧嚣的牢笼。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人潮汹涌,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他像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幽魂,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 他想回家,回那个有奶奶等待的、小小的、温暖的家。 可那个家,连同那颗承载着所有回忆的星球,离他遥不可及。 最终,他在一条穿过市区的河边停下,坐在冰冷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天空。 在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天幕上那颗熟悉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点——那是奶奶和他曾经生活过的星球的方向。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要与身下的长椅融为一体,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 摄政王府,那间依旧阴暗的房间里。 贺沉舟摩挲着手中一枚陈旧的光子芯片——那是三年前,他与“默”在网络上相遇的纪念。 一名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递上一个加密信息包。 贺沉舟点开,里面是数十张高清照片。 照片里,是陆将军府门庭若市、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 而另一组,则是姜默独自一人,穿过空旷的街道,最终坐在河边长椅上,仰望着星空的孤寂背影。 他瘦削的肩线在照片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贺沉舟的目光死死钉在姜默仰望星空的侧脸上,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空茫。 再对比陆家那刺眼的欢声笑语,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他的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那家人……那个所谓的“家”,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抛弃他,如今又在他生日这天,为了一个冒牌货如此大肆庆祝,而将他彻底遗忘? “呵……”贺沉舟发出一声冰冷的笑,指尖几乎要捏碎显示屏幕。 他想看到姜默痛苦,想让他体会自己被抛弃的绝望。 可为什么,当这幅画面真的呈现在眼前时,他感受到的不是报复的快意,而是……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与暴怒? 他盯着照片中那个孤独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再次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了。 夜色渐深,宾客散尽。 姜默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陆家。 厅内只剩仆人在收拾残局,杯盘狼藉,残留着盛宴后的冷清,那一家人在哪里欢聚,他毫不关心。 他回到那个临时客房,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阳台的阴影里。 楼下花园里庆祝的彩灯尚未熄灭,闪烁着虚假的欢快。 他摸出那个用了多年、有些磨损的打火机。 “咔哒。” 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燃起,映亮他过于平静的脸,也映亮他眼底深藏的、无人可见的脆弱。 他对着那跳动的火苗,轻轻吹了口气。 火苗熄灭,黑暗重新涌上。 他低声呢喃,像是一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秘密: “生日快乐。” 他闭上眼,仿佛闻到了热气腾腾、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的香气。 每年今日,无论多难,奶奶都会为他亲手做上一碗。 那是他贫瘠岁月里,唯一的、也是最温暖的仪式。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是仆人略显诧异的声音:“姜少爷,有人……给您送来了一份东西。” 今天有二更,还是八点左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