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城》 第1章 第一章 数日的阴云被阳光刺破后,泛着灰白的城市也稍显生机,一辆黑色越野车打破了街道的宁静。 “太阳下山明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蓝牙音箱播着下载的歌,邹泣一手撑着头,单手摆弄着方向盘,虽然动作随意,但却精准的避开了路旁摇摇晃晃的丧尸。 也就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只是他洁癖的一种体现罢了,这辆车没怎么开出去过,基本上是新车。 先前有辆车被丧尸血溅到过,于是邹泣再也不会用车压丧尸了。 他左绕右绕,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没怎么被劫掠过的便利店,不知道是不是天晴了的原故,周围的丧尸都比平时多一些。 张扬的红色头发被扎起来,有些松垮的头绳还是在他苍白的血管上留下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他提了个大皮包,从车后座拿了根撬棍,下车时全副武装,尽量掩盖气味。 雨下了几天,地面肮脏不堪,皮靴踩在地上会溅起无数泥点,邹泣深呼着气,放缓呼吸,抚平心里难言的嫌弃。 从正门看去,货架两旁站着零散的丧尸,他思考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能硬闯,啧,这周围有什么能把丧尸引开呢...... 其实雨天对于一个濒临崩溃的世界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日子,这意味着不论多久以前的鲜血都会再次流淌,干涸之地被迫染上颜色。 一脚踩下去,可能会惊扰亡者的不安泪水,随着雨水冲刷,奔着时间尽头而去了。 在灾难爆发的一年间,人们更喜欢在这种日子祈祷,希望已死之人不再逗留,希望这片残酷的大地少一些血泪。 当然,邹泣讨厌雨天只是单纯的不想衣服被弄湿,会有一股难闻的霉味。 邹泣跳过一个水坑,将在垃圾桶边上捡到的鞋套穿上,才勉勉强强地踏着湿润的泥土来到河边。 他手里拿了个大音响,胳膊夹着纸板,脖子上挂了个救生圈,红发已经脏的变成褐色了,邹泣想,要是有哪个活人看到他这样,他不如提刀自刎还能变成丧尸给别人添堵。 救生圈很结实,把纸板放上,再把音响稳稳当当搭在上面,然后手指一弹打开音响。 他算好时机,将音量键调至最大。 湖边翠木斜枝,湖面波澜,偶尔有草地被踩踏的声音,在这美好的自然景观中,一道劣质歌声如柴刀般粗暴地劈开画卷。 邹泣蹲在便利店对面,听着震耳欲聋的歌声,很是满意。 这可是他特意从广场上顺来的,就知道有天能派上用场,再看看这一个个歪七扭八的丧尸跟下饺子似地往水里跳,他忍不住点点头,对自己前瞻性的目光表示赞叹。 等丧尸跳的差不多了,邹泣弓着背猫进店里,“还有啊……” 他举起撬棍对准脑袋狠狠砸了下去,脚尖一拧侧身躲开喷射的不明物和四散的头颅碎片,直到扫空了超市里的丧尸。 他的视线从上到下找寻能用的东西。 大致看了眼生产日期,把纯净水搬空,又顺带了些密封的食物,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邹泣站住,看着柜台前的抑制剂犹豫了一会,一目十行的看着柜子里完好无损的抑制剂。 “这帮人脑子坏了?把抑制剂当棒棒糖做呢……” 市面上的抑制剂会刻意做得符合大众口味,omega的抑制剂基本上都是什么香草味,草莓味,闻得邹泣一脸嫌弃。 他也不太在意抑制剂的存储,毕竟他从来没闻到过自己的味道,只凭着检测结果的一张纸知道自己的性别是omega。 提着一袋子东西满载而归时,邹泣习惯性地坐在车上发呆。 丧尸危机爆发已经一年多了,这期间也没听到什么官方消息,网络早就不能用了,天线里永远是“滋滋……”的噪音,偶尔也会有人的声音,不过马上就会变成惨叫,让他不得不把这玩意扔掉。 可能世界上没几个活人了,邹泣靠在椅背,用餐巾纸顺着发尾擦了擦,顺掉上面的灰尘。他那个晦气爹留给他的房子虽说偏僻了些,却也好巧不巧的躲过灾难初期的丧尸爆发。他本意是再缩一段时间,一个人走不了多远,但没办法,这周围的物资都被他搜刮完了,再不走就要成为饿死鬼了。 想了半天邹泣才发现周围的丧尸越来越多了,哦,音响还有电呢。 邹泣打了个哈欠,油门一踩,冲出了这里。 路两旁的丧尸不多,大都分散着漫无目的地游荡。 邹泣慢慢发散着思维,一会儿想着死人的尸体长得太丑,一会儿想着下一个目的地。 车越发远离市区,一路上能看到当时人们慌乱的痕迹,堵在路边的车子数不胜数,人们的惊恐与绝望都结束在这儿。 焦黑的车里是连皮肉都化去的丧尸,他们维持着生前的姿势,长久不宁。 邹泣绕过杂乱的车子,却能感受到车轮碾过碎肉的颠簸。 他尽量不去想自己的车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忽然,他眯起眼,后车镜里有几个黑点在移动。 他把车窗打开一条缝,耳边是呼啸的冷风,还有摩托的轰鸣。 “妈的生怕丧尸不找你是吧…………”邹泣满脸不耐烦,快速打着方向盘绕开,这边道路交叉盘错,不跟傻逼抢道。 几辆摩托车离得更近了,而且往他这边跟来。 “……”邹泣无语,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吃饭而已。 别怪我哦。 他极速刹车,利落的从后座一堆杂物中精准拿出一个保鲜膜包裹的东西,随后满脸嫌弃的一层层掀开,是一块生牛肉,用来吸引丧尸的。 他脱掉鞋子站在坐垫上,打开天窗。 摩托车离得越来越近,中间一个骑着绿色摩托像鬼火少年的一个家伙还大声喊他,“嘿!小子!分我们点东西吧!” 邹泣直面阳光,寒冷的风扑在脸上,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眯起双眼,红发飘荡带着肆意。 “好啊!你们可要接住了!” 他把保鲜膜的尾端卷成带子,在头顶转了几圈然后丢了出去。 “请你们吃大餐!”邹泣冲他们吹了个口哨。 那位鬼火少年紧急来了个刹车,摩托车还在倾斜 ,他单腿撑地,于是牛肉正中头盔。 “我操什么东西!” 邹泣满意地看着血水流了他一脸,后面几个摩托小哥也到了,他们正大眼瞪小眼。 “别急着追我了,你现在闻着应该和丧尸没两样,回家去吧。”邹泣冲他们招招手关上天窗继续开车,也没管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鬼火少年不服气的想继续追,但是闻到身上的腥臭味下意识干呕,“我操!呕……别、别追了……呕!先回去!”本能的还想追,又闻到了身上的腥臭味,“呕……撤撤撤!我要……呕……洗一下……” 邹泣一刻不留地离去,同时不禁好奇这种人怎么活下来的。 从家里出来这几周比他想的还糟,没有制度没有管辖,很多事情都乱了套。抢劫是家常便饭,曾经珍贵的omega也成了一种稀有物资,人类的劣根性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下暴露殆尽。 他又有些乐观的想,不知道事情是否如了他那群哥哥姐姐们的愿。 打开左侧窗户把胳膊搭在上面,任由风吹动他的发丝。车在大道上飞驰,将千疮百孔的城市甩在身后。 邹泣开了一段距离后选择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 “小区不错啊……”他隔着玻璃看了看。虽然在郊区,旁边也有几家小超市,不过看上去是新楼盘,阳台大多都是空的。 “没有人么……” 几分钟之前他尝试看地图,硬是没看懂,结果周围也没碰上人,只能顺着路找,好不容易找到个小区还这么荒凉,邹泣开始讨厌出门这个决定了。 汽车缓缓在小区里开着,周围的树木还是修剪完的模样,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有些阳台也有晾晒衣被,但大多都肮脏的看不出颜色,也有染成红褐色的衣服搭在阳台边。 正当邹泣想掉头走人时,余光扫见一家阳台,晾着两件衬衣,围栏上还放着一盆吊兰,柳枝般垂落蜿蜒,在灰白的墙面中点了一抹亮光。 看着那悠悠晃的叶子,邹泣平静的神经跳动了一下。 “……要是没人……我就把这砸了…………”邹泣愤恨地喘气,电梯用不了,他硬生生爬了二十几楼。 楼道里的丧尸也就几只,他用撬棍左一敲右一锤就解决了,美中不足的是楼道过于狭窄,没法躲开飞溅的碎片。 邹泣用袖子擦去流到下巴上的汗珠,本来前几日遭遇几波丧尸就没睡好,平日里上挑的眉眼充满阴郁,眼下的乌青明显,显得本就消瘦的脸病气更重。 终于到了门前,邹泣看了看发现是密码锁,他先把手里的撬棍放到角落。 “有人在吗?” 敲了几下都没人回应。 邹泣看着密码锁,认真思考砸开的可能性。但是他是来问路的,看了看旁边的撬棍,最终跟自己妥协。 他“咚咚咚”跑下一楼,这里没人住,于是三两下把锁砸开。然后直奔阳台,邹泣先是向下看了眼,阴天的风仿佛故意和他作对,呼啸着扑在他身上,连眼睛都没法完全睁开。 不过嘛,邹泣露出笑容,浑身的细胞都舒张开来,不再被冰冷裹挟。这才有点挑战。 他两只脚站在栏杆上,左手扶着墙,脚下是二十几楼的高度,树木摇晃,隐约有丧尸走动,可能在期待这一块新鲜血肉。这种一脚踩空就粉身碎骨的紧张感,和高空中冷风拍打皮肤带来的刺激,让他整个人兴奋起来。 “嚯!”邹泣扶着墙的指尖发白,掌心也慢慢沁出汗。 扎起的红发如烈火燃烧,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个大火球。微微弯腿,聆听心脏跳动的声音。 接着,左脚猛地发力一蹬,右腿往上抬,像跑酷般飞出,左手也跟着借着墙面发力。心脏拉成一条线,一瞬间眼前只剩下那个小小的空调外机。 “砰————” 右脚结结实实落在外机上,他弯下腰不让自己重心往前另一只脚堪堪踩住边缘。 从远处看来,他像一片树叶,不偏不倚地落在目的地,可实际上他的双腿不停颤抖,是过度紧绷的后遗症。 “哈……哈哈……”邹泣稳住身形,冷风灌进嗓子刺痛他的喉管。 这种刺激和疼痛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定了一会,再抬头看上面的阳台,“轻轻松松。”他伸出胳膊尝试着够了一下,还行,应该要跳一下。 细长的胳膊血管清晰可见,轻轻一碰就会破掉,邹泣曾无数次疑惑,自己既然是个半残的omega,不应该没那么“娇弱”吗? 不过好歹也锻炼了不短的时间,邹泣试着挤出肱二头肌,嗯,有个形状,可以了。 “准备!”他自己给自己喊着口号,深呼几口气。 脚尖再次发力,带动小腿一起向上蹦,胳膊伸到极限,双手用力一扒。 “哎哎哎!” 左手猛地滑落,他整个人斜着挂在那里,从远处看就像一片快被刮落的叶子。 刚刚那一刻,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汗水被风吹了又吹,邹泣喊完后才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他连忙用身体带着胳膊重新把左手甩上去,抓住栏杆。 后来就简单很多的,他一点点上挪直到能把脚踩在上面,在翻过栏杆后他也管不了别的直接坐在地上。 “啊————”他长长的叹气。 第2章 第二章 他躺在冰凉的地上,四肢是用力过度的酸软,困意和疲惫钻进头脑。 “啊啊啊……想睡觉。”邹泣侧着身子,先前的攀爬让他身上没一处是干净的,可是衣服在车里这时候也没法拿。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了陌生人的家中,邹泣不情不愿地揉了揉肩慢吞吞地爬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客厅里的衣服胡乱的堆叠在各个角落,不同季节款式简单,茶几上也堆满了药物,邹泣看了几个发现都和睡眠相关。 沙发上明显的痕迹让邹泣皱眉,这个人要么是一个快被折磨疯了的胆小鬼只敢每天睡沙发,要么就是……活不下去了。 他转了转藏在袖子下的手腕,事情有点麻烦啊,他不确定这样情绪不稳定的人能不能指路。 保险起见他还是检查了一下屋子,这件屋子不像有人常住,除了客厅的杂乱之外都透着强烈的冰冷和孤独,厨房只有几瓶矿泉水,连火都没开过的样子,看来这里的人只把这当临时住处。 “没有抑制剂……”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的都没有,邹泣稍微松了口气,至少beta不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好好沟通应该是没问题的。 邹泣回到客厅,按理来说为了安全考虑,在不确定住户是否活着的时候离开才是最好的。 吊兰的枝叶一直在眼前乱飘,邹泣想把那扰人心的破叶子揪了,站在窗台边盯着吊兰,乌黑的瞳孔映出灰白的砖瓦和天空,和这一盆小小的,摇曳的绿。 邹泣回到沙发旁,面无表情地收拾了散乱的药盒,他自认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照顾别的什么。 “哎……等一会吧……” 邹泣斜靠在沙发上,紧绷地坐着,仿佛屁股下是块硬石板,但是长久的开车和运动让他实在无法保持清醒。 “稍微……休息一会吧……”邹泣的眼皮耸拉着,最后还是不堪重负地闭上。 “omega为什么会没有信息素!你是个废物!废物!!” “钱会定期打给你,我们就不要再见了,还有你的母亲。” “一个劣质omega和beta没什么区别,不过嘛你这张脸真是随了你那个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啊…… 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无数双手化为梦魇拉扯他,耳边是喋喋不休的指责和歇斯底里。 “喂!醒醒!” 滚开……什么啊………… “醒醒!!” “啊!!”邹泣一股脑坐起,汗水顺着额角流下,他在刺痛下闭了闭眼,泪水从泛酸的眼眶中挤出。 噩梦让他的胸口伏动,还没从激烈的情绪中抽身,常年一个人居住的敏锐和刚刚在耳边传来的呼喊声警示他周遭有别人的存在。 来不及观察他快速收腿起身跳下沙发,顺势抽出口袋的小刀举在眼前,右脚一踩将身体顺势拧过来背对着阳台,双目死死盯着这位陌生人。 来人坐在茶几旁,看样子是特意从餐桌那边搬来的椅子,他的姿势没什么变化,但邹泣直觉对方也做好了应对冲突的准备。 不过最让他警惕的是那人脸上戴着的墨镜,从他的视角完全看不见对方的眼睛,盲人吗? 邹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这也绝对不是个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场景,他向后退了两步,阳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想跑还要先打开门,而且刚才躲得太急,鞋子也被丢在旁边,穿着棉袜可不能保证先前那套操作能安然无恙啊。 “啧。”只能试试正面突破了。 手中的小刀对准对方,他先开口打破沉默“抱歉这位先生,我并不知道这里有人,我马上离开。” 那人还是坐着,不过肩膀处放松下来不像刚才那么紧绷,可这还不足以让邹泣对他放松警惕。 邹泣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挪动,走到沙发边的时候小心拎起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地离开,正要按下门把手的时候被人叫住。 “没必要紧张,天色也不早了,留下吃个饭吧,我听你声音应该还小。” 冷涩而平静的声音让邹泣不爽,他回头大步上前,那人的头只是微微偏转,并没有准确看向他,邹泣不客气地推了一把椅子,让那人不得不面对他。 “听着,别在这种时候关心别人,管好你自己。”邹泣皱眉又盯着他的墨镜看了会,现在确实是傍晚,房间里也没有照明,只能看到一片黑,他不确定这副眼镜之下的双眼在用什么情绪看着他。 “是吗,那告辞。”他也没有一丝要挽留的意思,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个建议。 邹泣不想和这个怪里怪气的瞎子废话,穿上沾有泥和灰尘的鞋子准备离开。在他走后那个从始至终都有些寡言的人站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拿着门口的菜去准备。 架好炉子后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算了算时间,嗯,应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 打开门,虽然他看不见来人的表情,不过从对方各种小动作发出的声音后就知道对方心情不太妙。 “......我还能来吃个饭吗。”邹泣眼底是残留的惊恐,没有谁能镇定地见到那么多丧尸。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侧了个身,邹泣抬头看着这个人,怎么这么高?这个瞎子虽然性格糟糕了点,但看他这衬衫包裹下的身材...... 邹泣瞅了眼自己白细的胳膊,脸色更差了,脚步很重的踩在地上。 “这里的水还能用。”,留下这句话后他就去厨房片肉了,邹泣看他熟练的手法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听到有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 凉水浇到身上的那一刻邹泣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红发在水的清洗后露出本来的艳丽,睡了个久违的好觉后眼下的乌青也几乎看不见了。 “刷子......刷子有么......”他看了眼鞋底沾满的泥土算是明白了那个瞎子怎么会知道他一身脏。“靠,这是嫌我弄脏他家地板了啊!” “洗好了么?”隐隐约约有人在喊他,他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拉开门,“干嘛?” 热气鱼贯而出,直到这时邹泣才发现没有开窗,“喂!等一下!”他在冷气飘来的一瞬把门猛地关上,门撞到墙上发出巨响。 “冷死了冷死了......”他扯掉围在腰间的浴巾,迅速换上自己的衣服,再打开门,“有事啊?” 来人还是刚才的姿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地说“我看你洗了很久,以为有什么事,洗好就出来吧。” 邹泣收回了脸上的不耐烦,“啊...好的,抱歉。” 站在门口的人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事,向他点了点头便往阳台走去。 “在阳台吃吗......”这是什么个人爱好? 算了,他哀怨地坐回了小板凳,继续擦鞋子上的污点,“洗洁剂在哪啊......”坐得太久了也懒得去厨房找,喊他过来又显得自己太矫情。 “让我看看吧......”邹泣打开洗手台下方的柜子,看到了放在里面的洗洁剂。 柜子里的东西不多,他伸手想把零散的瓶瓶罐罐拨到一旁,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他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阳台的烟味弥漫在客厅,引得邹泣脚步加快。 香味从阳台飘来,不过亲眼看见还是震撼,不,说是离谱也不为过。 “烤肉?!” 饶是心态随意如邹泣也理解不了此时眼前的画面,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带着墨镜,坐在从沙发上顺来的垫子,对面放着烧烤用的炉子,他正拿着钳子把面前的肉夹到盘子里。 听到他来那人开口,“坐吧,已经有一份烤完了。” “......你这样不会吸引丧尸吗?”邹泣无语地指了指天空,乌黑一片的空中只有这里飘着浓烟。 “没事,我甩开了,它们上不来。” 这么说的话,邹泣精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刚才楼底下那群丧尸是你搞的鬼?” “嗯,准确的说是它们追着我不放。” 邹泣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话了,他认命地坐在他对面,对面很自然地给他递来一个盘子。 “......谢谢。” 邹泣目不转睛盯着这个可疑的人,同时塞了一块肉到嘴里。 “我靠!”邹泣把肉在嘴里嚼了又嚼,还没咽下去就含糊不清地问“这是什么味道?蘸酱了吗?哪买的?肉没坏?” “......”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对面也愣了一会,随后慢慢说“应该偏辣,酱是我自己调的,想吃还有,小区旁边有家小超市,里面冷冻柜有些肉还没坏,而且我也不会请人吃坏掉的东西。” 邹泣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失礼的话,连忙低头道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呃我就是很久没有吃这种......” “没关系,还有虽然问得有点迟,但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啊,我就是来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不知道这里有人住抱歉......”邹泣又夹了几块肉塞进嘴里掩饰尴尬。 “......不用紧张。”那人继续说,“特意开车进到这种偏僻的小区,还为此爬了二十几楼,应该是看到我阳台晾着的衣服了。” 邹泣听他有条理的分析瞬间明白了,这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目的不纯!亏他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合着把他当傻子耍! “你玩我?”邹泣最讨厌这种被人看戏的感觉。 “不。” 邹泣皱着眉看他喝了一口矿泉水,他继续说,“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我回来就发现你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绑起来什么的?”邹泣说。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一个盲人会在发现家里有陌生人的情况下悠然自得地坐在旁边么。 “......我没这个爱好。”一句话堵得邹泣放弃揣测。 “算了,总之谢谢你的饭,我也确实有事相求,但是现在看来......”邹泣捂住头,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所以你这么辛苦的进来,是为了问路?” “对......如果对方同意我还想让他帮我带路来着,没想到......” “是吗,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出了小区后怎么走,其实不远了,穿过海裕市就到了。”他说。 邹泣放松下来,手向后撑着地盘腿坐着,他看着这个奇怪又割裂的人,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那个,既然都坐在一起吃饭了,我们姑且算认识了?” “嗯。” 邹泣伸出一只手,“我叫邹泣,哭泣的泣。” 对方直接说“段听澜,听澜观海的听澜。” 邹泣默默收回手,但他看到对方烤肉的手臂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段先生是天生就......?” “不是,大概在丧尸出现的时候,当时到处都是逃亡的人,一不小心就出了车祸。”段听澜用钳子夹了一块肉准备吃。 “没熟!”邹泣看着肉上的鲜红大喊。段听澜的手臂顿了顿才把肉放开,“看来我记错时间了。” 邹泣想从那副墨镜后面看到什么,可惜哪怕在月光之下,都只有镜片的反光和整片的黑。 第3章 第三章 “问你个问题可以么?” “怎么。” “你都不会热么?不,我看你没有流汗...所以......”邹泣有些语无伦次。 “烧烤的烟不是很大,你热的话可以先在里面等着。”段听澜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个奇怪的问题,继续翻着冒着热气的肉片。 “不用了......”邹泣停止追问,目不转睛地看着流油的烤肉。 考好之后段听澜贴心的给了他一个盘子,让他能夹过去吃。两人不再对话,邹泣沉浸地吃着烤肉,暂时放空大脑。 “吃完了吧,我把餐具收起来,你可以睡主卧,我一般不睡那。” “......抱歉睡了你的沙发,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睡沙发的。”邹泣跟着走到厨房,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段听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邹泣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并在打碎了一个盘子后悻悻离开。 段听澜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准确的面朝他的方向,仿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邹泣睁开眼,眼底一片明亮,以防发出声响,他只穿了袜子踩上地板,很好,没有发出声音。 最终他还是睡在了主卧,想来也是,客厅的凌乱早就表明段听澜平时睡在那,虽然对方应该在自己醒来之前收拾了一下,看上去干净整洁了许多,不过那乱糟糟的模样已经深入邹泣心底了,偷偷差评。 现在的天气阴凉,只穿了单件卫衣的邹泣很容易保持清醒,在夜里最黑的时候,他睁开双眼蹑手蹑脚下了床,摸索着推开门,客厅也是漆黑一片,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拒之门外。 凭着白天的记忆倒磕磕绊绊也算是走到了沙发前,邹泣看不清他的脸,能依稀分辨出他的头朝哪。 他缓缓低下头,在发丝垂落之前轻轻用手指勾了回去,红色的发丝被胡乱地塞进兜帽里,苍白冰凉的手指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在借着同噪点一般的弱光下,他将手指点在了段听澜的脖子上。 温度,感觉不到。 邹泣的手指在一层薄薄的暖意下被这皮肤的寒意冻的透彻,血管深埋于皮肤之下,可感受不到半分跳动,像是放在冰面上。 邹泣睫毛颤了颤,随后把视线移到他脸上,这人…睡觉都戴着墨镜吗? 心里的躁动因子在不断挑拨,最终他动了动,两根手指卡住鼻托,想将其整个拿起。 突然,手腕被人握住,邹泣吓得抖了一下。 “胆子这么小?”声音清明,邹泣手心都沁出汗水,他根本就没睡! 他大脑有些空白,第一次这么鲁莽就被逮了个正着,这种时候该怎么办?跟他说自己怀疑他被咬了吗?还是逃跑? 他下意识挣了下手腕,没挣脱。 “来聊聊吧。”段听澜的语气倒是很平淡,没有被冒犯的不快。若无其事的松开了他的手,邹泣后退了两步,段听澜没有再拦他。 邹泣无奈,自己好像总是被牵着鼻子走,他说,“好的。” 邹泣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披了一件宽敞的外套,是段听澜给的,而他也确实有些冷。外套的主人去泡茶了,还表示这是保存好的茶叶,没有腐坏,烧水也很简单粗暴,就是生火用壶烧。邹泣还是不停道谢,他难不成还能嫌弃人家茶叶不好? 邹泣捧着热茶吹着热气,有些恍惚,紧绷的神经在热气氤氲下泡开 “那个,段先生,我很抱歉做出这种事情,但我不是……” “没关系,没在一开始告诉你是我的疏忽,我本以为就一晚上应该……算了,年轻人有点好奇心很正常。”段听澜稍微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抱歉。”邹泣虽然对对方把自己当成小孩有些不爽,但他有错在先,只能咽进肚子。 “我想听听你的猜想。”段听澜说,他也真的好奇这个听上去有些急躁的年轻人到底看出了什么。 “我……能说吗?就……你是不是……被丧尸……”邹泣觉得如果自己猜错了那也太伤人了,说话的时候异常艰辛。 “是,我被咬了,准确来说,是被咬过。”段听澜接上他断断续续的话语。 “但是怎么可能?被丧尸要到的人不到一分钟就会异化,丧失理智,怎么像你这样!”邹泣不选择逃走而是去查探的原因就是在他睁眼见到段听澜的时候,他就不可能是丧尸,可浴室柜子里的粉扑,从来不摘下的墨镜,在浓烟面前消失的呼吸,和感受不到的体温。 一切的一切在他脑子里勾成一条线,事实和事实的冲突让他纠结不已。 “……是啊,怎么可能呢?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能,但是我活下来了,这算活下来吗?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理解我是丧尸,只不过和你有一样的思维。”段听澜少有的给出不确定的回答。 “我会给你看你想知道的。”段听澜浅浅笑了一下,“不要被吓跑啊,小孩。” 说着就这么自然地把墨镜摘掉了,邹泣手指搅紧,背后泛起鸡皮疙瘩。 段听澜的双眼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它们泛着灰白,带着点点斑驳,如礼堂中的大理石,只有着沉重的死气。 邹泣与这样一双眼眸对视时先涌上心头的不是恐惧,而是悲伤,没有来的,为变成这样的段听澜感到悲伤,但段听澜不需要怜悯,他也不配怜悯别人。 “你能…看得见吗?” “一点点。”段听澜似乎惊讶他的冷静,“很模糊,我也不清楚原理,可以说感知更多,感知到…人类。” “你也是人类,你还吃烤肉。”邹泣说。 “我可以生吃,而且我不需要睡觉。” 邹泣想来想去,突然拍了下手,“那你都不用担心食物问题啊!” “……噗,是的。”段听澜偏头笑了一下,这小孩的重点怎么总是不太对。 “那,你会攻击别人吗?”邹泣认真的问。 段听澜听到后露出他们见面以来第一次严肃的表情,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不会,如果有一天我体内的病毒占据全身,我会第一时间去死。”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啊。”邹泣脱口而出。 段听澜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身体,年轻的气息仿佛更加诱人,无畏的话语包含着一往无前。 “我这样能去哪里?”段听澜笑着说,“而且我也帮不了你。” “可是…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待久了也会闷吧?不会,不会想着别人说话吗?你当然可以帮我,我就不会生火…也不会泡茶……”说到最后邹泣也迷糊了,越来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低。 “哈哈哈哈哈,哎……”段听澜走到他旁边按了下他的头,拿着空茶杯转身。 邹泣下意识站起来拉住他,“你怎么想?” “收拾东西吧,先好好睡一觉,邹同学。”段听澜侧身说,“我是帮忙不是带小孩儿。” “……” 忍!是我求他的!邹泣按下去自己骂人的话。 段听澜慢条斯理擦了下茶杯后脸色不似刚才那般放松,有些懊恼被邹泣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可能他内心也是想走出去的,况且…… “听澜,如果你活下来了……一定要去……告诉你高叔……你是……希望。” 回忆总是停留在“希望”,而他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这个词,在他同意父母那么做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希望了。 抛弃过往,在这个偏僻的公寓耗完自己的荒诞余生才是他应该做的。 邹泣说,看到他养了一盆吊兰,才相信他不是寻死之人。 段听澜按住自己的眼睛,低骂了一句。 “喂!你要装多少东西?”邹泣帮他搬了三趟,“后备箱满了!” 段听澜问,“你都带了什么?匀匀。” 邹泣无奈地说,“带了吃的,应急食品,矿泉水,一些防身用的,一箱衣服……” “一箱衣服?”段听澜疑惑,“多大的箱子?” “呃,最大尺寸?” “……小少爷,现在遍地丧尸,我们就两人,带一箱衣服做什么?” “别这么叫我!还有你不穿衣服啊!”邹泣不理解,明明在遇见这人之前他从来没什么情绪波动,这人昨晚上是不是被换芯了?怎么之前一副看破红尘半死不活的样子,今天嘴就这么损。 段听澜也有点尴尬,一不小心把以前的习惯带出来了,他耐心解释,“现在特殊时期,最重要的应该是药物和食物,衣服每季带个一两件就行,剩下的空间可以多装点必需品。” “……”邹泣哑口无言。 讲到药物段听澜好像才想起来,问,“你的第二性别是什么?我家里没有抑制剂,如果你需要……” “不用,我是beta,你呢?”邹泣快速否认。 “……我也是。”段听澜说。 他把最后一箱东西搬了下来,满满当当的工具,有修理的有防身的,邹泣眼尖地发现里面有一根电击棒。 “嚯!”邹泣抽出这根棒子,“有电吗这?你以前干什么的这都有?” “保镖。”段听澜把箱子放进后座,然后抽走了邹泣手中的电击棒,自觉坐进副驾。 “你不会是装瞎吧……”邹泣关上车门。 “从这里出门直线往前走,过了高速口告诉我,还有,注意态度。” “知道了,段、叔、叔!”转动车钥匙,油门一踩到底,驶向薄雾深处。 第4章 第四章 邹泣觉得有个人坐在旁边就是不一样,他开车开的困的时候,段听澜会和他搭话,聊点天,还会看出他什么时候口渴给他递水。 开了几个小时邹泣都不觉得累。 “段哥,你这照顾人的本事可以啊。”邹泣说。 “行了,你吹嘘的本事也不错。”段听澜开窗吹风,邹泣也向外瞟了眼,高速公路虽有着污浊的痕迹,但没怎么遭到破坏,偶尔有两三个丧尸也缺胳膊少腿,一大半都被卡在车里,不构成威胁。 “你说那个什么基地,还有人在吗?如果基地安全为什么没见有人出来搜救?”邹泣问,即使不出门他也会时时关注外面,车里还有台无线电,不过基本都是杂音,他嫌吵就把关了。 “你既然并不确定为什么还要去?看你这说法,你也不相信这个基地还存在。” “……我曾经收到过别人的短信,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相信那个所谓的基地,但是我想确认点事情。”邹泣把车停到服务区,“你待在车上别动,我去拿点水。” 段听澜听他从后座拿了个什么,铁锈味很重,“这是?” “撬棍,之前想用这个砸你家门来着,嘿嘿。”邹泣不客气地说。 “……”段听澜靠在车背上无言。 “别下来啊!把车窗关上!小心丧尸闻到你!” 这啰嗦的提醒倒是让段听澜细微地抬了下嘴角。 邹泣先去上了趟厕所,这里保存的还算完好,在解决掉前台的丧尸后就直接进去扫荡,哪怕段听澜说他不怎么吃东西也不能真不管他。 “你又不是真丧尸,就好好吃人吃的东西。”邹泣强硬的塞给他一包牛肉干,生肉那种东西怎么能咽下去。 当时段听澜维持一个动作半天不动,邹泣怀疑他直接原地尸化了还往后退了两步。 货架上剩的东西不多,估计是有人来过,矿泉水也没了,那就不能只在这里找,对了,仓库! 邹泣当机立断去找仓库,服务区统共就这么大,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只是…… 可能大家恐慌间下意识地往自认安全的地方跑,仓库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借着外界的光线,邹泣朦朦胧胧间看到了一屋丧尸。 他倒吸一口冷气,紧绷神经小心后退。 一步,两步。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邹泣凭借强大的求生本能把喊声压在嗓子里,他的心都飞出去半颗,回过头发现是段听澜。 “你跑过来干什么!吓死我了!!!”邹泣瞪着他用气声骂到,“找死啊!” “抱歉,我感觉时间有点久,怕你一个人出问题。”段听澜循着声音的方向稍微低了点头,殊不知他这一低头整张脸都贴在邹泣旁边。 邹泣呼吸一滞,这个距离可以看出他脸上非人的苍白,但他优越的五官在如此无瑕的脸上显得像雕塑,带着一股冰冷的美感。 “……离得太近了!”邹泣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指了指仓库,“这里面是仓库,有很多丧尸,我本来想补充点物资,现在是没戏了。” 在他低声说完这句话后,好像为了证明,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无数脚步声重叠地在地上拖沓行走。 “快走!”邹泣果断离开,走了两步才注意旁边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段听澜!你干什么!” 段听澜一步步往前走,似乎是想直接进去。 “找死也别在我面前找!”他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句话。 “没事的,嘘,别让它们听到。”段听澜安抚性地按了按邹泣的头,“门是在前面吗?” “……你的正前方。”邹泣目不转睛盯着他,可惜只能对上一副漆黑的墨镜。 段听澜什么也没解释,只是不停挥手让他先回到车上。 邹泣觉得无法理解,可是段听澜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给人莫名的信服。 “快点回来。”邹泣选择相信他,咬着牙转身离开。 段听澜等到身后的气息彻底消失才开始行动。 他调整了自己的步调,如果有研究过丧尸的人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他在模仿丧尸的步伐。这其实不难,就像关节生锈一般,走起路来吱吱扭扭,具体参考某游戏,再把呼吸放到最轻。 接着,仓库门“吱——”的一声,彻底打开。 里面的丧尸在光照进来的一刻就如同饥饿的野兽看见了新鲜的猎物准备扑上去撕咬,它们接二连三地走了出来,嘴里发出令人厌恶的嘶吼。 但是出来之后并没有任何变化,周遭的空气平和宁静,仿佛那扇门只是不小心被风吹开了。 在一连串的丧尸走出后,门旁的人开始行动,段听澜闭了闭眼,即使他看不清,但是一开门那股腐烂的腥臭味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用手一边摸索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但他也不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最多捏一捏确定是食物还是水。 他艰难辨认了一会,费力地搬了三箱,两箱水一箱吃的,往外走去 ,好,目前没什么…… 段听澜全身发毛,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撞到了一只丧尸,力道不大,足矣引起它的注意。 嘶嘶的低吼就在耳边,段听澜庆幸自己不会流汗散发更多气味,皮肉腐烂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绷紧每一寸皮肤来避免活动,还好他现在生命体征很低,可以稍微躲过去。 腥臭味入侵每一处毛孔,段听澜觉得自己缓慢的心跳都在这种刺激下加快了些。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离段听澜才敢继续挪动,刚才被他放出来的丧尸还在漫无目的地徘徊,他正想着慢慢移动,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所有丧尸都朝那里聚拢。 不会是那个毛躁的小孩做了什么事吧,段听澜抬着箱子的手微微用力,他加快脚步凭借着记忆和平时锻炼出来的敏锐一个人找到邹泣的车。 他刚到停车场胳膊就被人拉住了,“是我,邹泣。”邹泣声音有点喘,手心也是潮湿的冷汗,他被这么拉到车里,邹泣似乎很着急,车比平时癫了几倍。 段听澜贴心的把箱子安置在乱糟糟的后座以确保不会倒下后问“你做什么了?” “汽车喇叭,小技巧,很简单,下次教你。”邹泣草草回答,心安理得的略去了引完丧尸后自己差点被波及,以及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有只丧尸直接撞了上来。 “……邹泣,我想你需要明白一件事,去仓库是我的主张,你只需要在原地等我就行,我有防身的手段。”段听澜知道他的目的,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忽视这些危险。 “啧,我费劲巴拉把你拉过来不是让你替我干这些的,还有,当时你解释的那么含糊,谁知道你能不能逃出来!”邹泣反驳,声音比平时都要大,天知道在他走出去等待的时候有多煎熬,他表现出信任不代表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世界死亡是猝不及防的,“我他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种鬼地方!” 段听澜劝阻的话语尽数咽下,他想说没关系,他随时做好了准备。不过邹泣看上去不会喜欢这个回答。 “段哥,先不说这个,丧尸为什么不攻击你?” “……不知道,我之前出门的时候发现的,除非我发出很大声响,不然它们不会攻击我。”段听澜随意打开了一瓶水喝,结果喝到嘴里尝了半天。 “哥,牛奶,在你嘴角。”邹泣分心抽了一张纸塞他手里,“怎么了?过期了?” “不……挺好喝的。”段听澜没说他现在的味觉变得很奇怪,顶多尝得出来生肉,所以在舌尖触碰到甜味时他感到意外罢了。 他动了动有些麻痹的指尖,邹泣的手指轻轻擦过,凉丝丝的,对于他的触碰段听澜从来没有排斥过,那么毛燥的外表做的事却像一缕清风。 “还有好一会儿,哥你要不休息会?不过你应该也睡不着吧。”邹泣看了眼路上的标识,估算了一下时间,“这要晚上才能到。” “我的□□不需要睡眠,但我还是会睡觉。” “所以才吃那些药吗?”邹泣平淡的说出,那些药盒已经空了很多,可以看出用量很大。 段听澜笑道“是你帮我收起来的?” 邹泣说的不太自然,“对啊,我看都空了,还不如扔了……” “……” 段听澜想起无数个无眠的黑夜,又想起成片成片被灌进嘴里的药片,夜晚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另一种提醒他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方式。 “谢谢。”段听澜轻声说。 “……那什么,后面那个塑料袋,你拿出来,我刚好看到了就……”邹泣越描越黑,干脆闭上嘴。 段听澜摸了一下把塑料袋拿过来,里面是一片片的东西,他拿出一片用手摸出缺口然后撕开。 是眼罩。 段听澜摸出来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他该说什么好呢?有人愿意在末日,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因为知道他睡不着特意拿了一袋子眼罩。 “呃,你知道是什么了吗……要不你先试试……”邹泣半天没听到声音眼睛不由自主往旁边看,段听澜低着头,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你要是不用可以放回去,我睡眠也不好刚好我看到架子上有就……” “谢谢,邹泣,没想到啊一个翻窗户的人是一挺细心的小孩儿。”段听澜往后一靠把眼罩戴上,他不愿触碰不愿想起的苍白双眼,被附上了一层温热。 “……我有没有说过我已经二十二了?”邹泣捏紧方向盘,耳垂有点红。 “是吗?”段听澜闭着眼惬意地说,“那你确实该叫我哥。” “无聊!”邹泣决定后半程路不理他。 第5章 第五章 雨滴点点地打在车窗上,车内人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吵到你了?不好意思。”邹泣放了点油门,车速慢了下来。 “没事,我也眯了有一会。” 段听澜很久不做心理辅导的工作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讨厌下雨?” “嗯,雨水会把地面弄脏,走路还会带起泥点,衣服也会有股淡淡的霉味。”邹泣把刮雨器开开,同时生动描绘了自己对于雨天的厌恶。 “是吗,可是雨天也有不少好处,起码,那些东西少了。”段听澜调整椅背坐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蒸汽眼罩真的起作用了,他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上不少,至少他有精力对付不高兴的小孩了。 邹泣感到车子颠了两下,随嘴说“是啊,还能把我车轮上沾到的脏东西给冲掉。”说完才发觉说的话有些不妥,补了一句“我也不是故意的。” “……没办法,这个世界现在死的人太多了。”段听澜打住教育的念头,毕竟邹泣目前的所作所为都不像是会乖乖接受理论教育的。 “我还没问,你学的什么专业?二十二,该找工作了吧?”段听澜秉承着不让司机无聊的原则,聊起了废话。邹泣好像还挺喜欢有人问他这些有的没的,“我?我学法,工作倒是不急,有别的事比较重要。” 看来是个不缺钱的主,“学法?挺好,帮人的。”段听澜点头。 邹泣把自己脑内的阴暗想法撇到旁边,苦笑着想,他从来不是为了帮人学这个,一方面也算是无可奈何,另一方面,这是他被允许学的,操作性最大的专业。 “别老问我啊,段哥你呢?身体素质,还有一些反应,你说你是普通人我都不相信。” “保镖啊。”段听澜双手枕在头后,“保护一些……私密人士。” 这么一听邹泣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明星的保镖了,可他哥这气质也不像啊。见段听澜这幅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邹泣干脆打开音响,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荡,配着窗外荒凉的景象倒别有一番韵味。 “……” 车子慢慢停下来,段听澜坐起来,面上还是一贯的沉静。“出什么事了。” “不算吧…不是丧尸……但也很麻烦。”邹泣脸色不是很好 在通往海裕市的途中,高速公路的尽头被人用各种路障拦起,报废的汽车,弯弯绕绕的铁丝,筑成了一道不太坚固的却又堪堪能拦住丧尸的围栏,放眼望去到真有种末日到来无人逃出生天,万物寂灭后只能通过废墟看出曾经的感觉。 高楼大厦在透着灰的光下显得苍白而无力,那是他们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路被堵住了,得换条路。”邹泣不爽的打着方向盘“我们现在还在郊区,是最外围,会是谁把拦起来了……” 段听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贸然闯进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停了,我们走进去看看。” “成。”邹泣依他所言把这辆有些许显眼的车停到周边稀疏的树林里,旁边也尽是些独栋小别墅,看样子是没人住了。天黑的很快,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尤其刚下完一场潮湿的雨。 两人下车后邹泣搓了搓胳膊。 “冷?”段听澜往他的方向看来。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在装瞎。”邹泣拍了拍他,“走吧,这里好翻。” 还给他手里塞了个什么。段听澜稍微转了转就知道,这是一把蝴蝶刀,不过没想到还有人随身带着这个,毕竟大多数人只把这当成一种娱乐。 “开刃了?” “我房里的刀没有一把是没开刃的。”邹泣在前面漫不经心地说。 这话就有些少年气性了。段听澜又转了几下,如果邹泣回头就能看到几个连贯又帅气的耍刀,刀锋泛着阴冷的光泽,却未伤到他一分一毫。 “这里这里,弯一点弯一点!”邹泣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把他往下拽了拽。 “这里门怎么…这么低!” 两个人终于从一旁的小门钻进来。段听澜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才了然。 “你还会撬锁。” “怎么?不行?”邹泣也没想到自己高中犯浑学的东西如今派上了用处。 “行,你很厉害。” 邹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前面有建筑,没光,小心点。” 手里死死握着刀,向前面的建筑迈进。 风吹乱杂草,夜里的杂音很多,静下来还能听到远处丧尸踱步的声音。 段听澜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坐着,坐着聆听,把这当成一种打发时间的手段,却莫名能分清不同事务的声音。 “嘘!有人!” 他几乎是瞬间说出,邹泣脚下一停,警惕地分辨周遭的声音。 是什么?丧尸?还是人?脚步声不太清晰,被夜间风的嚎叫抹去了大半,但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黑影从前面的建筑走出来。要不要直接冲上去?不行,等再近一点,等他确定了…… “嘭——!” 在白光射到眼睛前,邹泣抬腿往旁边跑去,草丛被刮的沙沙作响,脚步灵活的穿梭试图找到一个光线较弱的地方。 暴露不是大问题,他记得最开始的路,等眼睛稍微适应他就可以… 不对! “段听澜!”邹泣不管不顾地大喊,甚至直接睁开了眼睛,“操!”眼皮被强光照射本就不好受,瞳孔更是被刺的疼痛难忍。他还是坚持喊着名字,把丧尸招过来也无所谓,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非要找死。 “邹泣!我没事。” 是段听澜的声音,他旁边有人!妈的不管了!邹泣一个停步,鞋子在地上蹭出痕迹,光线还没消失,他半眯着眼,酸胀感使得眼泪在眼眶里转悠。 他又走了回来,视线模糊中看见段听澜对面站了个人,还没靠近时他把刀举在了眼前。 “小朋友,别这么没礼貌。” “不见得你比我好。”邹泣冷冷地回了一句,他从来不会对这种突然出现的人好脸色。 “喂喂,这就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人啊。”说话的是一个女人,语气悠哉悠哉,不像是一发现有人入侵就谨慎对待的样子。 “那你证明一下你是?”邹泣回了一句。 “好了,邹同学,说话有个度。”段听澜终于出了声,“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灯你是不是可以关了?我们倒是无所谓,但这大半夜的你不怕招东西?”从墨镜后都能看出微微亮的光可想而知它的威力。 “……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们。” 灯光暗下去的一瞬邹泣转身就跑,他从不相信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应付起来也很累。 “别跑了,这一块都被围上了,车能开的路只有我们知道。”女人懒洋洋地说。 “……”邹泣压着心底的火,转过身与人对峙。 天依旧暗着,外面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走吧,跟我进去不过小点声啊,人都睡了。”邹泣起初还不明白,跟着她进去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养老院?”一楼的装修透着淡淡的木质气息,角落里是落单的轮椅,茶几上除了茶杯就是各种药物。 “看出来了?以为你年纪小还不用来这。” “我挺希望别人住这的。”最好是痴呆进医院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你还挺有意思。” 随着他们走进来,她点了一支蜡烛“凑合着用,不剩多少了。 屋内光线柔和,他们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邹泣第一反应只有,好高啊。 对面的女性起码一米八的个头,身材极好,穿着露肩针织衫和紧身牛仔裤,脚上是到小腿的短靴,卷发加上蓝紫挑染,但邹泣先注意到的是蔓延到喉结处的纹身,不过繁杂的花纹被高领毛衣遮住大半。 笑过之后她像是完全不介意邹泣的冷嘲热讽,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欢迎来到我们的家,我是荣霄,荣耀的荣,云霄的霄。” 段听澜也跟着说了自己的名字。荣霄看着他的时候他却说“别问些有的没的,把路告诉我们,然后我们就走人,可以吧?” “嘿,真没礼貌。”荣霄走上前,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一起飘来。 邹泣心中警铃大作,手开始微微颤抖,□□霄没注意,开玩笑地边走边说,“你小子一路走来没被人打过吗?还是……” “滚开!”邹泣抬手一挥,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饶是荣霄这般好脾气此时也有些不舒服,她不想跟他吵架,只能看向段听澜“段先生,我自认没有恶意吧?” 段听澜稳步走了过来,他略微蹙眉,伸出一只手把气冲冲的人勾回来,“邹泣,过来。”邹泣还是死死盯着荣霄,并且不断吞咽口水压下自己喉间的翻滚。“滚………”段听澜一把拉住他拽住他的右手,“你怎么了?还是她做了什么?” 邹泣被右手腕的疼痛拉回意识,大口呼吸平复心情后重新开口“……你是…Alpha吧?” 荣霄没好气地说“是啊。” “你没打抑制剂?味道,很浓。” “……哈?”荣霄呆住,她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她转头问段听澜,“你闻得到吗?” “……我是beta。”段听澜说,他感觉被他拉住的手腕一直在颤抖,本以为是他情绪过激,没想到…… “……我靠我知道了!”荣霄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抱歉啊,我们这边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抑制剂没有那些药物重要,我发情期一般都自己熬,平时也不太注意……” 这都什么事啊! “……”邹泣很明显不想多说什么,可段听澜在底下捏了捏他的手腕。“……抱歉,我也不…应该冲你发火,我对Alpha有点……敏感。” “啊没事没事,那你们要不留下来休息吧,刚才我们动静不小,周围可能会有丧尸聚集,现在走也不安全。”荣霄懊恼,在这里待久了一些事情就渐渐被模糊了。 鉴于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和不时传来的低吼,两人果断选择温暖而舒适的室内。 “二位来这是做什么的?” “我们要找基地,就是灾难刚爆发时组织人们去避难的那个。” “啊我知道我知道!”荣霄开了两瓶可乐给他们,自己开了瓶啤酒。 “你知道?”邹泣想着有个本地人带路再好不过。 “但是吧,我也没跟着去,其实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哪也没去过了。”荣霄说。 邹泣叹气,果然,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他刚想问海裕市目前的情况,楼上传来一个声音,“荣霄!你又偷喝啤酒!” 这篇文的末日不会那么详细的刻画,会有但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比较轻松的状态(大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姐你又喝酒!” 声音丝毫没压着,惊雷一般炸开,荣霄也不惯着,立马吼回去“小兔崽子还不睡觉?几点了啊?” 小男孩吐吐舌头,屁颠屁颠跑下楼,指着她的啤酒杯说“我要睡着我能看到这个?被我逮到了吧?” “嘿哟,你小子不是嘴不怂吗!嗯?”荣霄三两步跨到小孩面前,跑都跑不掉。 “哎哎哎!疼疼疼!”耳朵被拧成麻花,小孩儿哭嚎着让她放手。 “再喊一个试试?嗯?我给你扔出去!”荣霄松了点手劲,但还是夹着他耳朵,“也不看看多晚了!喊这么大声!奶奶他们不睡了?” “……对不起。”小男孩委屈巴巴地应道。 荣霄回过身叉着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也不知道赢小孩一次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好意思,我们聊哪了?” 邹泣还是想着离开,段听澜没听到声音就知道小孩肯定又在想东想西,接着话说“您不认识基地。” 荣霄锤了下手“对对对!哎,要不你们先留下来?我们这人挺多,搞不好就有知道的。” 小男孩躲在她身后探出个脑袋,“你们是谁?” “陌生人。”邹泣没好气道。 “大哥哥你真凶!”小男孩吐了吐舌头。 荣霄拍了下小男孩头顶,邹泣瞟了眼站在身侧的段听澜,目光不善,这人仗着比自己高就这么干,每次说他就装看不见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这是陈简单,就是简单的简单,我们都喊他小阿简。” “只有奶奶能这么喊我!”陈简单不开心的揪着荣霄的衣角,对于她随随便便把自己名字说出去很不满 “切,我说的,比你大的都能这么喊!”荣霄又跟陈简单闹起来。 邹泣其实有些困了,加上被浓烈的信息素熏了一通,他打断道“有空房间吗?” “啊有的有的!不过我们没有什么……防护措施,二位注意点。”荣霄冲段听澜眨了眨眼。 “他瞎。”邹泣插着兜走向二楼,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我们不是情侣!” “啊?哦哦哦哦,那要不你们分开住?你应该是omega吧?”荣霄倒是没想那么多。 “……不用。”邹泣憋出一句,又恶狠狠的瞪着段听澜,“你要是介意就算。” “我不介意。”段听澜听着那冒火的声音就知道邹泣肯定又生气了,顺着毛说。 邹泣没管段听澜嘴角的笑意,快速走到荣霄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很有养老院的味道,这间房还挺大,桌子上还摊着几张毛笔字,就是有些时间了只余残留的淡雅墨香飘散在桌子的缝隙中。 “明天我们得到消息就走。”邹泣说,“省得又出现什么怪人。” 段听澜安抚“如果她说的都是事实,这里应该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不。”邹泣走向浴室,荣霄告诉他们这里的供水没坏,就是只有冷水,他想了想还是说“人多就容易出事,而且她一直没有离开……我担心是因为别的原因。” 段听澜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随口问了句“我以为你是因为讨厌Alpha。” 邹泣开水的手顿了顿,“……你知道了?” “看得出来。”段听澜说,“不过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omega呢?我们可以在服务区拿点抑制剂。” “那种东西我用不着。”邹泣不是很想解释,直接开了水。 水声覆盖了房间里的一切,段听澜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咬着坚硬的牛肉干,他吃不出来味道,机械的咀嚼,吞咽,最后喝了一口牛奶才感到丝丝甜味。 不过邹泣说的对,这样会有种在阳光下呼吸的感觉。 水声持续很久才渐渐停止,邹泣裹着浴巾出来看到段听澜一个人坐窗户前,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指腹触摸到凸起。 “洗好了?” “嗯?嗯,你去吧。”邹泣套上卫衣。 已经很晚了,段听澜出来的时候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跟他昨天回家听到的一样。 张牙舞爪的人睡起觉来还挺小心。 他靠坐在另外半张床上,毕竟是陌生的地方,他在车上也算睡了一觉。 也许还是有点不适应吧,感觉一直身在一个冰窟里,以为这辈子就那样了,忽然有一双手破开了冰层,带着诱人的阳光向他挥手。 浑身都透着冷气的人重新回到阳光下,四肢关节的冰碴子碎落一地。 挺好的,挺…暖和的。 “嘿!醒了吗?” 门被敲的直响,段听澜还没说话,什么东西从身旁快速过去,来不及反应门被打开,然后是邹泣沙哑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起床气的质问。 “怎、么、了。” “啊哈哈哈哈哈……吃,吃早饭啦。”荣霄声音低了八度。 “不吃。”门被甩上。 “噔噔噔”脚底板跺得地板发出声响,一团温热重新回到身旁,呼吸声归于平静。 门又开了条缝,是荣霄,她本来想问段听澜吃不吃,结果她又忘了人家眼睛看不见,连张嘴带比划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邹泣,醒醒。”知道他很累有意让人多睡一会,可刚刚陈简单跑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今天知道有陌生人来,爷爷奶奶们都很开心,希望他们一起来吃午饭。 “起来了邹泣。”段听澜摇了摇人,又不敢摇太狠,上次直接被威胁了,这次离这么近不知道会不会被踹下去。 “……我不吃饭。”邹泣裹得更紧。 “昨天那小孩特意跑过来跟我们说让我们去吃饭,快起来。”段听澜精准摸到被子的窝点,猛的一拉把被子拉开。 邹泣体验了一瞬间白昼的刺激感,痛苦的睁开眼,“要是别人我就动手了。” “不能殴打残疾人,快起来。”段听澜冷酷地说。 邹泣抓了抓自己毛躁的红发,像只被搅了清梦的猫,“啊啊啊来了来了。” 待二人终于出门,邹泣被这里的人吓到,从二楼的栏杆往下看,昨天闲谈坐的沙发和茶几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张长桌,和满桌的菜。 热菜的香味无时无刻不再勾引邹泣,他咽了咽口水,本来想直接下去,可是桌子边上全是人,大部分是坐着轮椅的老人,中年人很少,小孩也只有两三个,他们在大厅闹成一团。 恍惚间邹泣以为末日结束了,这只是寻常的一天,大家相约着吃一顿。 “不下去?”段听澜也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即使看不太清他明感的嗅觉也让他知道有许多人聚集。 “……下去啊。”邹泣先走了两步,又慢半拍的拉着段听澜,“下台阶你小心点吧。” 段听澜感受着手腕处的触感,跟着他一同下楼。 “哦哟,主角来了!”荣霄还在布置餐具,“陈简单别玩了!过来装饭!” 邹泣想到自己早上的态度,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要帮忙吗?”从下来开始他头就没抬起来过,周围的目光过于热切,他走路都僵硬了不少。 “小伙子很年轻啊!” “嫩的狠哦!” “哎,我有个儿子,长得帅,要不你们认识认识?” “长这么水灵应该是个omega吧?哦哟头发颜色怎么这样子嘞。” 荣霄看着邹泣沉默地走过来还以为他起床气没消,结果人张口来了这么一句。 “啊,那你把这些打开吧。”荣霄指指一旁的塑料盒子,里面放的都是水果沙拉之类的凉菜。 邹泣继续低着头把盒子一个个打开,屏蔽周围爷爷奶奶们的关心。 于是段听澜成了下一个目标,他本来就看不清,被老年人围住也不敢动弹。 “怎么眼睛不好呀?” “出了点意外。” “没事没事!我们这儿安全的很!有霄姐罩着呢!”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精气神很足的说。 不远处的荣霄听到也跟着笑“是啊!霄姐在这呢!” “哎,你跟那个小伙子是不是一对儿?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这种时候愿意跟你一起不离不弃的,不容易。” “……嗯。”要是他们知道是小伙子拉着瞎子出来会不会吓一跳? 正说着邹泣就走过来了,“爷爷奶奶们,菜好了,赶紧过去吧。” 段听澜挑眉,这喊人的声音可甜了,不夹枪带棒也不沙哑暗沉,活像个邻家少年,嗓音干净明亮。 他等着邹泣来到他面前,“走啊。” “……他们说你头发怎么了?”段听澜回想自己不停手痒地去摸的头发,又软又松。 “头发?啊,漂的红色。”邹泣显然也想起这个人对自己的头顶都做了些什么,低声说“你下次再乱碰我头发,我就给你剃成光头!” 段听澜现在的头发也挺长,不过比邹泣好一些,只是刘海和发尾长了点,能看出之前的长度。 “你不会之前是寸头吧?”毕竟是保镖,是不是寸头更能唬住人?邹泣想着想着给自己想乐了。 “那倒不会,保镖不强制剃发,除非雇主喜欢看着一群光头站在他面前。”段听澜跟着他往餐桌旁走去,“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 邹泣还是觉得好笑“好奇呗。” 吵吵闹闹的人们在准备吃饭的时候倒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荣霄先是举了个杯子,破天荒的是啤酒,“昨天,我们这里来了两位新朋友!段先生和邹先生,大家欢迎!” 邹泣刚想说这套敬酒词很俗套,桌旁所有老人小孩都开始鼓掌,十分配合。 “欢迎来到欢迎你光临养老院!” “咱叫这个名吗?” 荣霄一饮而尽,豪爽的说“ 我现起的!” 掌声再起,这下连邹泣也被这氛围带动,鼓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