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异界商贸兴邦》 第1章 合作 入秋后天气明显凉了下来,寒意浸骨,陆勋迟抬着茶杯站在窗边,伸手关上了木窗。 宽敞的会客厅内铺着一张白色的羊毛毯,胡桃木打制的长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地图和一摞牛皮纸,一名身形矮小的圆帽商人正襟危坐,顿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契文推了过去。 “......就是这样,如果陆先生肯与我们合作,那这批军备我们愿意出五十万卢比特。” 五十万卢比特,倒还可以。 陆勋迟面上不动声色,屈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叩着窗棂。 商人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态度,当下越发地坐立难安。如果这笔生意谈不成,那他就要花更高的价格去黑市寻找卖家。可现在整个南部军区都被晏景然管着,倒卖军需一旦被抓住就是掉头的官司,哪还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 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商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六、六十万卢比特!”商人攥紧拳,嗓音干涩,“陆先生,不能再多了!” 陆勋迟手上动作一顿,闻言微微侧过头,半晌才露出一个笑。 “我还没有说不行呢,埃文先生,做生意可不能心急啊。” 埃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低低地道:“那陆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勋迟走到桌前,将凉了的茶推到一边,伸指点了点地图。 “六十万卢比特可以,但这批物资要由我亲自负责运送。交货地在红杉港,货款在所有货物上船后一次性结清,后续的所有风险都不在我的承担范围内。” “红杉港?”埃文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红杉港是军用补给港,我要怎么从那离开?” 陆勋迟从那摞堆叠在一起的牛皮纸中抽了一张出来递给埃文:“交易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运出去我自有门路,您只需要在这张契文上签字就可以。” 埃文抬起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条款的契文,这张纸上的大部分条例他都不陌生,但诸如“风险划分”和“验收标准” 一类的字眼他却是闻所未闻。 “您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交易自由,我从不强迫任何一位客户。”陆勋迟把钢笔放了过去,彬彬有礼地一笑,“只是不知道埃文先生...现在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军需供应商呢?” 埃文呼吸一滞,缓缓抬起头将视线钉在陆勋迟的脸上。 周遭的气氛霎时凝顿下来。 “成交。”许久商人才抿了抿唇哑声开口,“希望陆先生说到做到。” “那当然,合作愉快。” 陆勋迟笑着接过签了名的契文,起身和人握手。直到商人离开,陆勋迟才在脑海中呼唤那个熟悉的声音: 【陆勋迟:哎,系统,你说我现在金盆洗手还来得及吗?】 系统一言不发,似乎当他不存在。 在穿进游戏之后,陆勋迟终于能理解这个战争式MMORPG为什么在上线不到半年就宣布停服了,有这么个爱搞冷暴力的系统,到底谁会继续买账? 陆勋迟轻叹一声,不打算继续和它计较。 别人穿越异界那就是纯属去虐菜拯救世界的,他呢?满级NPC,但是新手村的,有个小外挂,可惜绑定的是村庄繁荣系统。 而他的倒霉系统告诉他,想要回到现实世界就必须先提升村庄繁荣度,只有在村庄繁荣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触发终极任务。 这简直和他毕业之后的人生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头。 作为一个国贸应届毕业生,能倒霉到走在回家路上被猫砸晕过去的恐怕古往今来就他这么一个,陆勋迟第八十六次在心里发誓,等他回到现实世界一定要在网上发帖怒怼所有养猫不封窗的人。 【陆勋迟:倒卖军需本来也不是我的本意。你看,按照常规主线,这批物资明天就会被一伙强盗劫走。横竖都是没了,不如拿给我来创建商会,提升一下这村子的繁荣度。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曲线救国嘛!】 过了好半晌,一道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才在脑海中缓缓响起。 【系统:就算您不倒卖军需,也一样有其他方法可以完成提升繁荣度的任务,是您选择了这条风险最大的路。】 【系统:而且很不幸,宿主,您现在已经被盯上了。】 陆勋迟:...... 到底会不会说话了? 陆勋迟有点纳闷,按照正常游戏流程,前期不就是给玩家自由发展的缓冲阶段吗?一个新手村而已,到底有谁能盯上他? 【叮咚!】 正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提示。 【系统:检测到军方人员靠近,距离三百米。】 【系统:身份检索中......检索成功。】 【系统:姓名:晏景然,职务:南部军区军需总负责人,军衔:少校。】 卧槽! 陆勋迟吓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晏景然? 他不是要等后期新手村覆灭、战线后退的时候才会露面吗?怎么现在就出场了? 来不及多想,陆勋迟迅速冲到长桌前将军需交易的契文收进抽屉,下一秒叩门声就在外头响起: “陆先生,南部军区晏景然少校到访。” 这到底怎么回事,剧情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陆勋迟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打开了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迎光而立,深黑色军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章上的军衔标识在灯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晏景然,南部军区军需总负责人,年仅二十五岁就晋升少校,是现役军官中最年轻的一位。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低沉:“陆先生?” 陆勋迟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指尖。 传言晏景然性格冷淡到近乎刻薄,除了打仗和处理军务外几乎不与外人交流,唯一的优点只有那张极好看的脸。 他的五官确实如传言般出众,眉骨锋利,眼尾微垂,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像两颗打磨至臻的宝石。 陆勋迟硬着头皮接话,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晏少校深夜拜访,不知有何贵干?” 晏景然的视线越过陆勋迟在他身后扫了一圈,半晌后才开口:“听说陆先生最近在达尔村做起了跨国生意。” 陆勋迟闻言喉头一涩:“做点普通买卖而已。” “哦?”晏景然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可我听说陆先生准备在几天后用红杉港运送一批货物出境。” 该死!他怎么知道的! 陆勋迟佯装不解地皱了皱眉:“怎么会呢?只有军队专用的物资才会走红杉港交易,我卖的都是铁矿和小麦,走的都是正常商港。” 晏景然静静地望着他,那道目光里带着不加遮掩的审视。陆勋迟如芒在背,手心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些登记在你名下的,尺寸与军方标准的军备箱完全一致的货物也是准备从正常商港运出的货物了。” 陆勋迟用力咬了咬舌尖,一时居然回答不上来。 “陆先生。”晏景然放缓语调,“你应该知道战时倒卖军需是死罪。” 不知怎么的,陆勋迟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外人对他的评价:杀神。 晏景然二十岁时就已经带兵上阵杀敌,手下统领着六支精锐部队,他所主领的战役从未有过败绩。 他的态度带着多少试探,陆勋迟难以估算,但他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露怯无异于找死。 “晏少校有所不知,这附近经常有海盗出没。”陆勋迟强迫自己抬头对上晏景然的视线,“这些箱子都是我在山上捡的,瞧着结实才拿来用,我并不知道它们和军用战备有关联。” 他这话说得真假参半,达尔村附近确实有海盗,毕竟如果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这批军需本来就是要被劫的,可他总不能跟晏景然说自己其实是其他世界来的,我能完全预知你们的未来吧? 如果晏景然真的要深入追究这批箱子为什么会被人丢在山上,又为什么会恰好被陆勋迟给捡到,那他就确实说不清楚了。 现在陆勋迟只能赌,赌晏景然没抱着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想法。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陆勋迟的舌头泛着隐隐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咬破了。 良久,晏景然才意味不明地哼笑出声,一名身着深灰色制服的士官应声上前,晏景然从对方手里接过契文展开,陆勋迟神色一凛。 临时军需战备合作契约? 南部军区要和自己建立合作关系?为什么? 【叮咚!】 【系统:触发支线任务-军需合作。】 【系统:任务详情:与南部军区达成任一物资交易,任务完成后将提升村庄繁荣度 10 点,并解锁军需供应商权限。】 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响起,陆勋迟微微蹙起了眉。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陆先生登记的那批货物了,相信很快就能还您一个清白。”晏景然甩腕抖了抖那两张纸,“今天登门拜访是为另一件事。” “恕我直言,少校。”陆勋迟嗓间泛着一股不大舒服的血腥气,“我不认为与有嫌疑的对象合作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晏景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像上课的时候偶然听到学生答出正确答案的讲师。 “你说得对。”他抬手挥退了站在身边的士官,微微向前倾了几分,“所以你最好祈祷我不会从那批货物里查出别的东西。” “......”陆勋迟哑了片刻,“当然不会。“ 晏景然没再接话,只是将手里的契约文书递给他,语气恢复了先前的冷淡:“那么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陆先生。” 第2章 危机 陆勋迟拿不准晏景然的态度,但近来他在达尔村兴建水路、鼓励开展对外贸易、更换新型劳务制度等动作都委实太大了些,他想过自己会被军方关注,但没想到这份关注会来得这么突然。 按照系统的设定,他现在每进行一次交易才能提升1点村庄繁荣度,但如果完成这个支线任务,他能一口气拿到10点。 虽然不知道军需供应商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了总比没有好。 陆勋迟深吸口气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 军方的契约文书上把各项条款都罗列得十分清楚,但需要达成合作条件,陆勋迟必须得先交付军方需要的东西。 十吨铁矿。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且就陆勋迟所知,附近也没有能一次性供应这么多铁矿的商会或卖家。 交付时间只有十天,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又要1点1点地积累繁荣度,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陆勋迟左思右想,觉得继续依赖已经发生改变的剧情不太靠谱,但初期的关键节点应该不会发生变化,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只能搏一把了。 陆勋迟现在需要拓展渠道,毕竟贸易建设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如果能搭上军方的船,在合作互利的情况下他的任务进度能大大提升。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拿到南部商会管辖区内的洛米村的通行令。 正在这时,一道鎏金悬浮框跳了出来。 【系统:预计三分钟后到达南部商会,但我在附近检索到了晏景然少校的行动轨迹。建议您错开与少校的相遇。】 陆勋迟一顿,南部商会与南部军区总部离得近,遇上晏景然算是意料之中,不过他去商会做什么? “不,”陆勋迟舔了舔牙关,轻轻地道,“我们要去和合作对象打个招呼。” . 南部商会总部。 商会大清早就接到了晏景然到访的通知,众人想破脑袋也没想通晏少校突然登门拜访是什么意思,现下正一个个愁眉苦脸地坐在会议桌边,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愁又能怎么办?难道还能不见吗?在晏景然的地盘上跟他抬杠,明天被抬走的就是自己的尸体。 啪地一声,晏景然将手里的账本丢在桌上,众人神魂归位,离他最近的财务负责人被吓得一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望他。 “粮食和军火隶属于军区战备,每年和军队共同纳税,但这账本里却没有任何关于二者的缴税记录。”晏景然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地说,“而你们刚刚给我的理由是忘了。” “恕我直言,诸位的脑袋里长的难道都是肿瘤?” “你!” 主座上的老者拍案而起,还没等他说话,站在晏景然身侧的军官就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按回在桌子上,老人双目圆瞪,气得脸颊通红。 “晏景然!你们军区管制军火就算了,难道连粮食的管制权都要跟我们商会分一杯羹!?” “分羹?”晏景然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军队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你们在后面用人血沾馒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杯羹是红的。” 老者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地瞪着晏景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不是来听你们废话的。”晏景然起身环视了一圈,“三天内把缺少的税款补齐,否则从第四天开始这里就不叫南部商会了。” “你别太得寸进尺!” 晏景然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出声的总负责人一眼,而后迈步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提小鸡仔似的把人从座位上给硬生生拖了起来。 “我说过,我不听废话。”晏景然冷声,“想死的话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男人的双腿疯狂挣动,两只手死死扒着晏景然的手腕却没能撼动分毫。 晏景然冷眼旁观了一会,直到那男人的脸色因窒息而泛起不健康的潮红后他才将人往地上狠狠一掼,冲身后的卫兵开口:“走。” 一行人刚出商会大门,方才跟在他身边的军官便追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少校,陆勋迟有动作了。” 晏景然脚步没停,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他,看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部记下来汇报给我。” “是!” 军官领命退下,晏景然将方才掐过人脖子的那只手套摘了下来,顺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午后的日光透过砖瓦的间隙成片地洒在他的身上,乌黑的短发齐齐顺在耳后,褪下手套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处覆着大小不一的茧。 “哟,这不是晏少校嘛,又见面了。” 晏景然闻声抬头,只见不远处陆勋迟正只手插兜,满脸笑意地冲他挥手。 陆勋迟?他怎么在这里? 刚刚才从别人那听到动向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这种感觉真是...晏景然一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晏景然没回应,陆勋迟也不在意,他小心地让过往来的车辆,背着背包到晏景然跟前站定。 “还挺巧的,我来南部商会办理一点交易手续,之前跟您提到的那批货物马上要交付了。”陆勋迟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两张裹好的契文,“您要过目吗?” 晏景然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陆勋迟的脸,而后道:“不必。” 陆勋迟耸了耸肩把契文又塞回了背包,余光却瞥见对方裸露在阳光下的右手,动作一顿。 晏景然实在太白了,这种过于白皙的肤色在陆勋迟看来几乎带着点病态的意味,尤其是他被严丝合缝地包裹在那身深黑色的军装里时,露出的每一寸肌肤能都散发出莫名的吸引力。 似乎是察觉到陆勋迟的目光,晏景然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的神色。他将那只手贴到身后,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声借过,抬步就要走。 “哎,少校,等等。” 陆勋迟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从包里掏出了一只手套,在晏景然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向他递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把手套给丢了,但是先用这个吧,不嫌弃的话。” 站在一边等待晏景然上车的军官:...... 这小年轻到底是从哪来的,他们家少校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手套,他该不会成为主城军队进驻后第一个死在街头的人吧? 良久,晏景然神色复杂地眯了眯眼,他伸出那只没褪下手套的手,接过了陆勋迟递来的东西。 “我听说陆先生在村子里开了一场演讲,说要带领当地村民改变经济和贸易模式?” 陆勋迟眨眨眼,随后爽朗地一点头:“对啊!” 晏景然抿唇看了他半晌,终于转过了身,在陆勋迟的视线里往前倾了倾,两人的距离在刹那被拉短到不足半米。 一丝若有若无的浅香窜进鼻腔,陆勋迟看着晏景然的眸子,心里下意识地蹦出两个字:雪松。 他身上有一股凛冽的雪松香。 “广场聚众发表演讲,妄图改变现有秩序。”晏景然轻轻提起唇角,那笑意却没到眼底,“陆先生,你就不怕这种新模式会被人当成别有用心吗?” 晏景然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轻微的热意,不轻不重地砸在陆勋迟的脸上,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身体莫名有些僵硬。 陆勋迟刚想开口,忽然感觉胸前一沉,晏景然将那只手套捏成一团塞回了他衣襟前的口袋里,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踩着长靴离开了。 陆勋迟看着扬长而去的军车,好半天砰砰直跳的心脏才安静下来,晏景然果然在派人监视他的动向。 他沉默片刻,转身推开了商会的大门。 南部商会这会正缺钱,陆勋迟用高价购入一批橡胶为幌子就顺利拿到了洛米村的通行令,为免耽搁下去多生事端,陆勋迟决定当天就动身前往。 铁矿属于军需产物的一种,通常情况下只有与军方合作的大型商会才有存货,但南部商会的库存都被晏景然管得很紧,他就是有钱这帮人也未必敢卖。 陆勋迟手里还捏着最后的底牌。 在游戏原本的剧情里,他们会在追回被抢劫的军需时意外救下一名受伤的商人,而这名商人正是西部赫赫有名的军火商查古斯。 查古斯受伤的地点在洛米村附近,这是南部商会管辖的村子,专门用来做陆地贸易中转站的。 如果能搭上查古斯的线,那别说十吨铁矿,就是一百吨铁矿也不在话下。 陆勋迟循着记忆中查古斯遇难的地点往前走,终于在一个泥坑旁发现了他。 “噢...我的上帝,救命...如果有人愿意救救我,我一定...” “您好,您需要帮助吗?” 查古斯闻言一愣,随即努力地转过头,与穿着一身红绿相间的度假衫、正岔开双腿蹲在地上的陆勋迟对上视线。 “噢!您、您是来救我的!”查古斯的双眼骤然瞪大,好像要哭出来了。 陆勋迟被这标准的翻译腔味儿熏得不行,一边在嘴里喊着“yes!yes!”一边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陆勋迟费劲地给他扒开贴在伤口上的衣服,嘴里叨叨:“我叫陆勋迟,我不是上帝,就找你有点事。我不是专业的,您先忍忍哈!” 查古斯被陆勋迟毫不客气的手劲按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之后再也没敢开口了。 【系统:宿主,检测到附近有不明武装单位接近。】 陆勋迟神色一凛,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系统:警告!武装单位正在靠近!】 系统陡然提高的声调在陆勋迟脑海中炸开,他双眉紧蹙,神色染上几分阴郁。 “有...有人!他们!是他们!”查古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动!”陆勋迟按住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想死就安静点,好吗,我也不希望你死在他们手上。” 小老头被吓了一跳,一个劲儿地朝陆勋迟点头。 【系统:警告!其中一名武装单位已探测到您!】 【系统:警告!警告!】 【系统:已完全进入敌方搜索范围!】 【系统:所在方位即将暴露!】 【系统:请快速撤离!请快速撤离!】 ...... 陆勋迟被这破系统叫得一个脑袋十个大,两名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正从不远处走来,陆勋迟咬紧牙关,低低地问:“你能跑吗?” 查古斯看看自己鲜血淋漓的腿,再看看他,眼中满是迷茫。 陆勋迟:...... 靠! 【陆勋迟:系统,我有什么格斗能力吗?】 【系统:报告宿主,没有检索到合适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陆勋迟真想跟这个破系统爆了。 眼见两名陌生男子越来越近,陆勋迟深吸一口气将查古斯一把按回草丛里,只身一人迎上前去。 “站住。” 其中一名男子看见陆勋迟,远远地冲他抬起了手里的枪。 “你是什么人?” 第3章 救援 晏景然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墨水的味道迅速在室内弥漫开来,他将仅剩一只的手套褪下丢进抽屉里,转到衣柜前又拿了一双新的出来。 南部军区有集体宿舍,大多是为普通士兵准备的,晏景然作为少校,在附近有分配好的住所,但他不大爱回去。 在哪边都一样,不过都是找个地方看一晚上报告而已。 他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像是把那些东西的位置又在脑子里刻了一遍,这才回到桌前坐下,正中放着一封从中央军区送来的电函。 早在半个月之前,军区就已经盯上陆勋迟了。他逐渐完善且盈头向好的贸易模式引起了军方的注意,一个岌岌无名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忽然无师自通这么多东西? 军方有理由怀疑他被什么人给买通了,而无论这个人站在什么立场,他所拥有的知识对军方来说都是无法掌控的威胁。 因此,为了查明那个有可能站在他背后操作这一切的人,军方指派晏景然以合作为由前往达尔村,对陆勋迟实行监视。 晏景然这辈子见过太多人,甘愿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丢掉脑袋的不在少数,但像陆勋迟这样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调查显示他所获得的那笔钱全都用来投入了村庄改造,水路运输的新模式也是他率先提出并加以实施的。 如果他只是个自私的商人,那么晏景然与他的合作就只是单方面的试探,但现在不一样了,晏景然对陆勋迟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如果他真的能弄来这十吨铁矿,南部军区未来的军需通道将会有可观的保障。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陆勋迟确实没有和外敌勾结。但凡这个假设成立,晏景然就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晏景然沉默着将手套重新锢牢,桌角还放着一份报告,那是他之前派人去调查的,关于陆勋迟那批出口货物的详细情况。 “报告!晏景然少校!侦察部队来讯!” 外面传来随行士兵的声音,晏景然手上动作一顿:“念。” 军官:“一号侦察组来讯,陆勋迟动身前往洛米村了!” 洛米村? 晏景然微微眯起眸子,依稀记得这是隶属于南部商会辖区的小村子。 “通知林邑,让他带两个人来见我。” “是!” . 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寻求帮助,但陆勋迟悲哀地发现眼下没有任何东西能救他的命,不仅如此,要是让他们发现查古斯,那自己说不定就会立马交代在这。 怎么办? 眼看着黑衣人越走越近,陆勋迟的心跳愈来愈重,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直窜脊背,细密的冷汗覆在额角,黏得他呼吸迟滞。 洛米村坐落在南部港口附近,周围山林错落,大多都是未经开发的无人区,假如对方今天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真要跑的话只能选择走水路。 但查古斯身受重伤不能再入水,而要追杀他这样的军火商,想必来的人不只有两个。 眼见陆勋迟没有回话,男人不耐烦地将指节扣在了枪柄上。 陆勋迟闻声回神,急忙从背包里掏出那张通行令,脸上挂着几分真情实感的讨好:“我是过来进货的商人......” 那男子眯起眸子站在不远处看了看他手上的文件,转过头去朝同伴微微点了下头。 看到两人放松了警惕,陆勋迟刚想松口气,但好死不死查古斯在这个时候碰到了伤口,没忍住哼出了声。 “是查古斯!” “让开!” 要是让查古斯落在他们手里,陆勋迟的所有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他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咬着牙心一横,张开手就挡在老头跟前。两名男子见状低声骂了句什么,黢黑的枪口倏然对上陆勋迟的脑袋! 下一秒——“砰!” 男人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枪口仍对着陆勋迟,可他的表情却在瞬间凝固了下来。几秒后他缓缓低下头,汩汩的鲜血不住地从伤口中涌出,深色的衣料上迅速洇开一片腥热。 另一名黑衣人猛地反应过来,伸手探进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型手雷。 陆勋迟见状呼吸一滞,正要去拦,这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却先一步钳住了对方的腕子,一拉一卸动作干净利落,男人嘴中泄出几声哀嚎,手雷脱力滚到地面。 晏景然长腿一扫将男人踹倒在地,军靴狠狠压上对方的手腕,陆勋迟呆在原地,看着晏景然毫不犹豫对那人开了枪。 “砰砰!” 黑衣人双目圆瞪,额头的血洞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 “你是...” 他喉咙里挤出句含混不清的话,半晌后两眼一翻,彻底断气了。 陆勋迟的耳鸣还没消退,一道模糊的男声就传了过来:“少校,另一名同伙也被击毙了。” “嗯。” 晏景然将靴子从尸体身上挪开,日光透过叶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仍穿着那身深黑色的军装,绣着金丝花的袖口被理得一丝不苟,纤长白皙的指还握在枪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着青。 面色森冷,宛若从地狱中杀出来的恶鬼。 陆勋迟盯着晏景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看见陆勋迟的刹那,蓦然涌上的悸动盖过了劫后余生的欢欣。 怎么回事?我着魔了吗? 还没等陆勋迟想出个所以然,晏景然已经将手枪收回腰间的枪套里,他撩起眼皮看向陆勋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我没想到陆先生还有如此大的魄力,面对两个持枪的人不逃跑,反而站在原地等着挨打,您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呃......” 其实是怕的,但见到你就不怕了——陆勋迟本来想这么说的,但一想到躺在地上的那两位仁兄,陆勋迟就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晏景然没再理他,他走到那两具尸体前,抬手叫来了跟在一边的士兵。 陆勋迟站在原地总觉得浑身难受,他总觉得此情此景自己理应开口说点什么,毕竟被救下来的人是他,他还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那个...晏少校?”陆勋迟犹豫再三悻悻地开了口,“您怎么会...” 晏景然头也没抬,用脚尖翻过了其中一具尸体,果不其然在那尸体的脖子上看到了一道黑色的纹身。他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在对方领命退下之后才淡淡开了口。 “我的人告诉我的。” “你跟踪我!?”陆勋迟震惊。 晏景然皱了皱眉,半晌才不咸不淡地道:“那又怎样?难道陆先生觉得在军需仓库失窃、敌国间谍活动频繁的情况下,我会放任一个身份可疑的人到处乱跑吗?” 他承认了! 陆勋迟沉浸在晏景然的话里,久久不能自拔。 他跟踪我! 尽管早就知道他已经在派人监视我,但真遇到了危险他还是会亲自出马! ...难道他暗恋我!? 一见钟情...!? 晏景然自然不知道陆勋迟那诡异的心理活动,他莫名其妙地看了陆勋迟一眼之后才半蹲下身抬手去扒开其中一名黑衣男的衣服,尸体胸口前的衣兜里有一张信纸,但被血糊得厉害,上面的内容实在辨认不出来了。 “是黑鸦兵团。”晏景然收回手,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黑鸦兵团是一个盘踞在北部的大型武装组织,起初是不满于现在军队的管制而起义的人,到了后来人数越来越多,至今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目前正在与西部前线交战的也有黑鸦兵团的部队。 晏景然看向陆勋迟,刚要开口,就听陆勋迟身后传来一道道细弱幽微又富有怨气的低泣,陆勋迟一顿,这才后知后觉一拍大腿:“哎呀!忘记您老了!” 陆勋迟手忙脚乱地把查古斯从泥地里拔出来,老头面目沧桑,原本被血污糊得花里胡哨的脸现在更是看不清楚面容。 还没等陆勋迟开口,晏景然已经先一步上前,在确认对方身份后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查古斯?你怎么在这里?” 查古斯涣散的眼神在看见晏景然的刹那陡然射出了精光,只见他伸出沾满泥水的手,二话不说抱紧了晏景然的大腿,嘴里呜呜呀呀地就开始嚎。 晏景然:“......”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查古斯,又望向陆勋迟,后者立马抬起双手,头摇得宛如拨浪鼓。 一个是受到军方密切管控的军火商,一个是正处在他监视下的商会新秀,无论这两个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里碰面,今天的事情都不能用一句偶然就简单带过了。 陆勋迟还认识查古斯?那他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 晏景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正欲开口,忽然神色一凛,二话不说将腰间的枪掏了出来,咔哒一声上了膛。 陆勋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触到了人家的霉头,正要跪地求饶,可下一秒周围忽然冒出了一群装扮怪异的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宛若凭空出现的幽灵。 他们的装束与方才被晏景然亲手击毙的两个男人一样,看来都是同伙。陆勋迟绷紧了下颔,心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不多时,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自人群中缓缓步出,陆勋迟敏锐地注意到晏景然的呼吸滞了一瞬。 “三年没见了,晏少校。”那男人在不远处站定,语气里带着一股别来无恙的怀念,“真不知道您当年用亲妹妹的命买下来的位置,现在坐得还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