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穿成猎户,借印子钱娶媳妇?》 第1章 退钱 “他李婶,看在救济你家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就应了冲喜的事吧?狗娃子就是冻着了······等他醒了,就给春妮当牛做马······” “他叔,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谁不知道你家三郎捞上来就只剩半口气了,万一冲喜醒不来,我闺女不就成了望门寡?这事······门都没有!” “会醒的!肯定会醒的······” “他叔,不是我不仁义,我今天来是退婚的,这事没得商量!” “他李婶,行行好,娃还小,你不能这样······” 卑微的哀求夹杂着刻薄的拒绝,让陈朔有一种迷迷糊糊的烦躁和惊愕。 老子不是在射箭决赛前,被人做局撞死了么? 耳边这些声音为何如此陌生,却又十分熟悉呢? 他想睁开眼,可眼皮像是缝了针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随即,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冲撞他的脑海。 他确实死了,却穿越到一个叫大雍王朝的陌生世界,还附身在一个人憎狗嫌的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叫陈三狗,是青溪县落霞村的一个普通猎户陈长弓的十六岁幼子。 家中大哥陈大牛28岁,大嫂王杏花,他们膝下有十岁儿子石头和六岁女儿叶子。 二哥陈二虎25岁,二嫂张麦香,生了两个女儿都夭折了。 陈三狗的母亲在他三个月时便撒手人寰,是父亲和两个哥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溺爱的不得了。 渐渐,他被父兄宠坏。 别家男孩七八岁就下地干活了。 他到十六,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还好勇斗狠,是落霞村公认的泼皮。 为此,他爹陈长弓没少替他擦屁股。 别人家十六岁的男娃大多都成亲了,他名声臭了,没人家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好不容易定下村内寡妇李氏的女儿,今日也来退婚了。 原主是三天前喝醉掉落河中,被打捞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他爹请来郎中,吃完药也不见好转,才想到冲喜,不想引来今日一幕。 陈朔慢慢恢复了意识,听到的都是父亲的哀求和李氏的拒绝。 一会儿后,李氏却松了口。 她叹了口气道:“他叔,话是这么说,可春妮要是嫁过来,得伺候你这病腿,还得顾着你家三郎,我这当娘的······也很为难······” 顿了顿,她提高了声音:“这样吧,冲喜也成,得加聘礼。二十两,少一文,就一拍两散!” “二十两?” 陈长弓脸都白了。 一家人勒紧裤带,一年也攒不下二十两,但为了儿子的性命,他还是咬着牙道:“好!他李婶,等我腿好了,打几头野猪补上银子······” “他叔,你少给我撒秕谷子。没有你就去里正家借,要么冲喜,要么退婚,你赶紧吧。” 李氏不见兔子不撒鹰。 陈长弓无奈,刚要答应,就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爹,别答应!” 猛地一声喊,打断了院子里的吵闹。 屋门口,陈三狗扶着门框站着,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泥印,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可眼神却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院子里的李氏母女。 陈长弓左腿打着厚厚的草药夹板,反应过来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过来,握着儿子的手,惊喜道:“醒来就好!狗娃子,你身子虚,快回屋躺着······” “爹,我没事。” 陈朔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李氏母女前。 他身体魁梧,天生力大,哪怕刚醒过来,站在那儿也透着股子威慑劲。 “李婶,我同意。按你的意思,这婚退了!” 李氏见陈三狗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 又听到他同意退婚,不由尖着嗓子喊道:“陈三狗,你以为你是谁?你个泼皮无赖,除了我家春妮,谁还愿意嫁给你?退婚可以,我春妮要名声,定钱不退!” “李寡妇,老子给你脸了?” 陈三狗向前跨了一步,指着李氏鼻子道,“退婚是你提出的,还想昧银子?今天不把银子退回来,老子把你家烧了!” “不许你欺负我娘!” 刘春妮才十五,却学着她母亲的样子叉着腰,拦在陈三狗前面,嗔怒道,“陈三狗,以前一口一个李婶,现在叫李寡妇。你再这样,我就真不嫁给你了!” “就是啊!陈三狗,你个泼皮,你以为你醒了就了不起了?你想娶春妮,我们还不乐意呢!” 李氏忙给女儿助攻。 “既然如此,那正好把婚退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陈三狗冷笑一声,伸出手道,“退钱!” 这把李氏整不会了。 难道要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村中里正李富贵是她远房本家,这个敲诈银子的妙计就是他出的。 李富贵告诉她,不管陈家如何选,不外乎两条路。 要么知难而退,乖乖退婚,她白得彩礼定钱;要么去借印子钱,两家都能大赚一笔。 所以,陈长弓求她冲喜时,李氏就和女儿趁势来到陈家,屋门都不进,站在院子里施压。 她虽然有点怵陈三狗这个混不吝,却也硬着头皮道:“要钱没钱,要命一条!” “跟老子耍横是吧?” 陈三狗嘴角一扭,脸上顿时狰狞,一把拉住刘春妮胳膊,冷笑道,“既然不还钱,那咱们现在就洞房。” 说着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春妮就往屋里走。 “混账!放开我!不然我真生气了。” 春妮又羞又急,不断用粉拳给陈三狗弹痒。 “陈三狗,你这个天杀的,放开春妮!” 李氏忙拦在前面,却被陈三狗一把推了个趔趄,还恶狠狠道,“你敢跟来,老子把你娘俩一起办了!” 李氏清楚,陈三狗如果真把她女儿办了,就只能嫁给这个浑人了。到时候女儿只能贱嫁,很可能加不到彩礼钱。 “我退!” 李氏忙拿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这钱是她拿来做样子的,就为逼陈长弓加钱。 陈三狗一把掠过银子,放开春妮,故意嘲讽道:“春妮,二十两太少了,我看你这张大饼脸值五十两。往后谁想娶你,低于五十两别答应······” “天杀的陈三狗,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李氏撂下一句,带着春妮怯生生跑了。 李氏母女走后,一家人都围过来,惊喜地看着陈三狗,一个劲地嘘寒问暖。 陈朔叹气,原身都成泼皮了,你们还这样? 难怪把小伙子养废了。 可他们越是这样,陈朔越觉得过意不去。 看来原主造的孽,只能他来还了。 “爹、哥、嫂子,以前是我浑,往后我不浑了。” 认错? 之前陈三狗做了多少荒唐事,何时认过错啊! 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家人惊诧的时候,陈朔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紧接着,三行淡金色的文字,像刻在脑子里一样,缓缓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午时前,老鸹岭东坡,有兔子撞死(易)】 【今日之内,老鸹岭南坡,有一只白狐(不易)】 【三日之内,野猪坡崖底,三只成年野猪(大危)】 这是什么鬼? 陈朔瞳孔骤缩。 第2章 寻兔遇踪 陈朔盯着脑海里那几行淡金色的字,心脏砰砰直跳。 穿越者的福利,竟然真的来了。 作为穿越者,他立刻明白了这“天衍卜算”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压着激动,在心里快速排查三个选项。 “我现在身体虚弱,首要任务是在零风险之地获取食物,验证这金手指是否靠谱。撞死的兔子,就是白捡的肉。” “白狐虽能卖钱,但不易的难度提醒我,可能会空手而回,现在浪费不起这个体力。” “至于三只成年野猪······那根本不是现在的我能碰的,纯粹送命。” 陈朔没多犹豫,心中默选了第一个。 选择落定的瞬间,脑中金色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指向明确的画面。 老鸹岭东坡的半坡处,枯黄的深草围着一簇灌木丛。在一块青黑色的岩石下,一只灰毛野兔蜷着,后腿拧成不自然的弧度,耳朵耷拉着,连嘴角沾的那点血都看得真切······ “狗娃子,你咋了?眼神直勾勾的,是不是又不舒坦了?” 陈长弓见儿子眼神发直,脸上表情变幻,忙拄着拐杖挪过来,粗糙的手掌覆在他额头,带着老茧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这三天,他没敢合眼,就怕小儿子没了气。 陈朔回过神,把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去,扯出个还算自然的笑:“爹,我没事,就是刚醒,脑子还有点懵。” 正好这时,大嫂王杏花端着个豁了口的木盆从灶房出来。 盆沿沾着点黑灰,热气裹着淡淡的米香飘过来,却压不住灶房飘出的柴火味。 “爹、二弟、三弟,饭······饭好了。” 这原本是准备招待李氏母女的,如今人走了,正好自家人填肚子。 陈朔凑过去一看,盆里是小半盆糙米饭,旁边摆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还有几个杂粮窝窝头。 这是“招待客人”的伙食了,寻常时候,家里顿顿都是能照见人影的干菜粥。 他心里发酸,也顾不上烫,拿起窝窝头就往嘴里塞。 饿了三天,先填饱肚子再说。 陈大牛见他吃得急,递过一碗热水:“慢点吃,别噎着。” 陈朔狼吞虎咽吃完,抹了把嘴:“爹、哥,我想上山一趟。” 陈长弓刚端起碗,手猛地一顿:“胡闹!你才刚醒,身子虚得很,上山做啥?好好在家歇着!” “爹,我就去老鸹岭外围转转,看能不能碰运气抓点野味。实在不行,就打点柴火回来,总不能干躺着。” 陈朔语气笃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看着儿子那双与往日浑浊截然不同的清亮眸子,陈长弓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剩下溺爱。 他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进屋,拿出一件缝补多次、脏兮兮的狗皮袄,强硬地塞到小儿子手里:“穿上!山里风硬,别再冻着了。早去早回,千万别往深里去!” “爹,我知道分寸。” 陈朔接过狗皮袄,沉甸甸的全是暖意。 他揣上柴刀,又背起了墙上挂着的那张老旧长弓。 原主确实跟着父亲上过几次山,但心思全然不在打猎上,只学了个花架子。 然而,现在的陈三狗,灵魂里却承载着全国射箭冠军的记忆与肌肉本能。 手指触摸到弓身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掌控感便油然而生。 “爹、哥,我走了。” 陈朔挥挥手,推开院门出去。 他刚走没一盏茶的功夫,陈二虎突然搓着手,小声道:“爹、哥······你们说,老三会不会是想把狗皮袄拿去城里当了?以前他就干过这事,把娘留下的银簪子偷去换酒喝······” 陈长弓心里“咯噔”一下,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急得直拍腿:“快!虎娃子,你快去追!别让他真把袄子当了!” 陈二虎脸一白,往后缩了缩:“爹,我······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他力气大······” “牛娃子,你俩一起去!” 兄弟俩刚出门,陈长弓就拄着拐杖喊道:“别打架,狗娃子刚醒,身体弱······” 兄弟俩追了两里地,连陈三狗的影子都没见着——陈三狗早拐上了去老鸹岭的小路,哪会走进城的道。 陈大牛喘着气道:“算了,咱回去吧,三弟应该是真上山了,没去城里。” 陈二虎松了口气,跟着往回走,心里却还犯嘀咕:这老三,真能改好? ······ 陈朔顺着踩出来的小路往上走,心里记着金手指给的画面,沿着老鸹岭的东坡向上攀登。 老鸹岭不高,坡也缓,只是冬天树叶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雪,看着有些萧索。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远远就看见一块青黑色的岩石,跟脑海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果然见岩石旁躺着只灰兔子,有四斤来重,身子还软着,嘴角沾着点血,显然刚撞死没多久。 陈朔蹲下身,把兔子拎起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金手指是真的管用。 他把兔子拴在腰间,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再试试能不能多弄点猎物。 原主没打猎经验,但他前世是射箭冠军,瞄准、发力这些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他取下背上的猎弓,试着拉了拉弦,弦有点松,得用更大的劲才能拉满。 他往林子深处走了走,眼睛盯着树枝,没多久就看见两只斑鸠落在一根细枝上,正啄着雪粒。 陈朔屏住呼吸,从箭囊里抽出箭矢。 他回忆着前世的动作,左手举弓,右手拉弦,视线顺着箭杆瞄准斑鸠。 手指一松,木箭“嗖”地飞出去,却偏了点,擦着斑鸠的羽毛过去了。 斑鸠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又落在树枝上。 陈朔没慌,快速再抽一支箭,这次调整了呼吸,手腕稳了稳,再射。 箭矢正中一只斑鸠的翅膀,斑鸠“咕咕”叫着掉下来。 他走过去捡起斑鸠,心里有数了:前世是碳纤维复合弓,瞄准镜、减震器等一应俱全。 这老弓太次,想射准不容易。 看来,以后他得适应用这种原始弓箭狩猎了,不然再好的技术也白搭。 又射下一只斑鸠,陈朔算着时间该回去了。 他腰挂猎物,转身往山脚下走。 刚走到山根,旁边一棵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脸上堆着熟络又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腰间的兔子和斑鸠上瞟:“陈三郎,你身子可算好利索了······” 第3章决裂 那人二十来岁,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冻得直搓手,脸上却堆着笑,眼神里的贪意藏都藏不住。 陈朔看着这人,脑子里冒出原主的记忆。 王二柱,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 以前总是撺掇原主偷家里财物换酒换肉,他则蹭吃蹭喝。 三天前喝酒落水就有他。 这厮家境比原主还差,根本不是猎户,这个时辰出现在这荒僻的山脚,不可能是偶遇,只能是特意跟着自己来的。 陈朔顿生疑窦,同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也随之浮现。 三天前河边的冷风,翻江倒海的呕吐,以及······背后似乎传来一股推力。 当时他醉得厉害,记忆混沌不清,无法确定。 但此刻结合王二柱鬼鬼祟祟的出现,那模糊的推搡感变得格外刺眼。 “你怎么在这儿?” 陈朔不动声色地问,语气冷淡。 “嗨,我这不是惦记陈三郎你嘛!听说你醒了,就想来瞧瞧,正好看见你上山。” 王二柱打着哈哈,随即熟络地怂恿道,“陈三郎,你看这兔子肥的,斑鸠也香。走,咱哥俩进城去,把这狗皮袄当了,换点酒钱,再让馆子把这两野味加工了,美美喝一顿!” 陈朔心里冷笑。 记忆中,这王二柱蹭吃蹭喝无数次,从未见他掏过一个铜板。 他瞥了他一眼,假笑道:“你这棉袄也不错,不如先卖了沽一壶酒来?” 王二柱脸色一僵,立刻紧张起来:“开什么玩笑,卖了我一个冬天穿啥?” 随即,他又换上一副崇拜的嘴脸,竖起大拇指道:“陈三郎,谁不知道你是咱落霞村最讲义气的汉子,哥哥我最近手头紧,媳妇又病了,躺床上起不来,就缺这口肉汤补补身子······这兔子,你看······” 说着,他竟伸手就要拿陈三狗的兔子。 陈朔一把打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嘲讽,“以前哪次不是我掏钱买酒?你请过我一次?” 王二柱没想到陈三狗如此不给面子,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假笑瞬间挂不住了。 “陈三狗,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猛地提高嗓门,试图用气势压人,“三天前要不是老子把你从河里捞起来,你早喂鱼了,现在为只破兔子跟你救命恩人翻脸?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他故意说得大声,仿佛这样就能站上道德的制高点,眼神却心虚地瞟向四周。 “滚!” 陈朔懒得跟他废话,眼神骤然变冷。 “你让谁滚?妈的,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王二柱仗着以往陈三狗吃这套,竟挥拳打了过来。 若是原主,或许还会顾及所谓的“兄弟情分”,但现在的陈三狗,对他只有厌恶。 眼见拳头过来,陈朔不闪不避,一把攥住王二柱的手腕,用力一拧。 “哎哟哟!” 王二柱顿时惨叫起来,感觉手腕像被铁钳夹住,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朔顺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蹬翻在地。 王二柱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又惊又怒地瞪着陈三狗,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 以前捧几句就高兴地掏钱的小弟,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天前在河边,”陈朔一脚踩在王二柱腹部,居高临下,目光如刀子般钉在他脸上,“是不是你把老子推下去的?” 这话一出,王二柱浑身猛地一抖,脸“唰”的一下没了血色。 “陈、陈三郎······你没喝醉吧?咋、咋胡说呢?” 他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是你自己没站稳滑下去的,我、我还想拉你来着,没拉住······” 陈朔死死盯着他闪烁的双眼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心中那份怀疑已然坐实了八分。 他脚下的力气又加了几分。 “我怎么记得,背后挨了一下?” “没有!绝对没有!” 王二柱疼得冷汗直冒,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忙不迭地赌咒发誓,“我要是推了你,就叫我出门被野狼叼走,啃得骨头都不剩!” 陈朔动了杀心。 前世他就是被人算计,为了个全国冠军,将他撞死。 今世又是这样的开局。 但他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王二柱不会无缘无故算计他,肯定有幕后人。 等弄清楚真相,再弄死他不迟。 而且,杀人会让他,甚至他一家人陷入危机。 “滚!以后别跟着我,不然老子弄死你!” 王二柱如蒙大赦,揉着手腕,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出去老远还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怕陈三狗追上来。 ······ 陈朔推开大门,坐在屋檐下的陈长弓猛然起身。 当看到兔子和斑鸠,激动的声音都颤了:“狗娃子,真打着东西了?” “爹,运气好,捡着只撞死的兔子,还射了两只斑鸠。” 二嫂张麦香赶紧接过猎物,笑得眼睛都眯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处理,晚上给你们炖兔肉,烤斑鸠!” 她手脚麻利地拎着兔子往灶房走,石头和叶子跟在后面,小脑袋凑在一起,好奇地看兔子。 一家人围着灶房忙活起来。 陈长弓坐在门槛上,看着儿子们忙活,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陈大牛帮着王杏花烧火,时不时问两句山上的情况;陈二虎则在一旁收拾弓箭,擦得干干净净;陈朔在磨柴刀,石头和叶子蹲在旁边,叶子怯生生地问陈三狗:“三叔,兔子好吃吗?” 陈三狗摸了摸她的头:“好吃,晚上让你娘多给你盛点。” 灶房里的热气冒出来,裹着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没多久,炖兔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那浓郁的、带着野味的肉香,是这个家里过年都未必能闻到的味道。 王杏花把炖好的兔肉盛在粗瓷盆里,汤汁咕嘟着冒着热气,又把烤得金黄焦香的斑鸠拿出来。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破木桌旁,就着糙米饭,吃得满头大汗。 石头吃得满嘴油,含糊地说:“三叔,你真厉害,以后还能打兔子吗?” 陈朔点点头,看着小家伙渴望的眼神,心里又软又暖:“能,以后三叔让你天天有肉吃。” 陈长弓喝了口热水,看着满桌的肉,又看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眼眶有点红:“咱家······咱家有盼头了。” 陈朔心里暖暖的,夹了块兔肉给父亲:“爹,快吃,以后我会让家里越来越好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得热热闹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大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碗道:“三弟,你回来前,我好像看见王二柱······他鬼鬼祟祟地从后山那条小路下来,没回自己家,倒是一头钻进了里正家院里。” 陈朔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心里猛地一沉。 王二柱、李富贵······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 第4章 山鸡与裂缝 听到大哥陈大牛的话,陈朔心里猛地一沉。 王二柱刚跟自己在山脚下起了冲突,转头就钻进了里正李富贵家,他是去告状,还是这两人早就搅和到一起了? 这么说,王二柱把自己推下河,是李富贵授意? 这有些说不通啊! 原身虽浑,却从未得罪过这个土皇帝。 就算在村里偷鸡摸狗,也不会去他家,李富贵犯不着要他的命。 尤其王二柱,原主对他可谓“仁至义尽”,混吃混喝从未亏待,他有什么理由下此毒手? 弄死自己,他们能图什么? 难道是想逼父亲借印子钱,图谋家里那十几亩薄田? 如果是这样,那李氏的行为也一定和陈富贵有关。 陈朔脑子一团乱麻,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笼罩自己和家人。 “不管了,先防着他们再说。” 陈朔暗暗攥紧拳头。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改善家里的境况,攒够实力,才能应对后续的麻烦。 ······ 夜深人静,各自歇下。 东屋炕上,王杏花翻了个身,低声对丈夫道:“他爹,你发现了没,三狗叔好像真的变不一样了。” “当然变了,以前他要是捡到兔子,肯定是拿去和狐朋狗友吃喝。今天舍得拿到家里,这还不算变。” 陈大牛在黑暗里应了一句,憨厚的语气里带着欣慰,“变得好啊,像个大人了。只要他肯学好,咱家就有盼头。” 王杏花冷不丁道:“变是变了,可变得太突然,我反倒有点怕。” “怕什么?” 陈大牛嘀咕一句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三弟变好是喜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睡觉。” “可是······” 王杏花还想说什么,旁边已传来大牛的鼾声。 她清楚是丈夫不想听她往下说,假装睡着,气得转过身,给了他个屁股。 心里却还是担心,这个小叔子是不是假装变了,却憋着个大招,要把家里的地卖掉。 可转念一想,白天实实在在的兔肉做不了假。 管他真变还是假变,眼下能把吃食拿回家就是好事。 想到这儿,她心下稍安,也渐渐睡去。 西屋里,陈二虎和张麦香也没睡着。 张麦香小声嘀咕:“他爹,你说三狗这变化也太快了,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今天他整李寡妇母女实在是解恨······要是咱俩也能有个这样的娃,该有多好······” 她怀了两个孩子都死胎后,被村医定性为以后没办法怀孩子,故而话语中不自觉带出羡慕与酸楚。 陈二虎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道:“三弟变了总是好事······你也别瞎想,等家里日子好点了,咱去城里求个郎中看看。” 张麦香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想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堂屋,黑暗中,陈长弓毫无睡意。 他坐在亡妻牌位前,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念叨:“孩他娘······你看见了吗?咱家三狗懂事了,知道顾家了······你在下面,可以安心了······你放心,我一定把孩子们带好,不让他们受委屈······” 其实,此前他家日子过得不错。 老大老二侍弄庄稼,他上山打猎,填补家用。 可随着小儿子败家,家境每况愈下,渐渐连饱饭都吃不上了。 如今三狗顿悟,等些日子他的腿恢复,两个人打猎,日子会慢慢恢复到以前。 陈朔自然不知道,这一夜家人都因他的转变而心绪难平,躺在炕上就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他第一时间在心中默念天衍卜算,念头刚起,脑中便浮现四行金字。 【天衍卜算(三选一)】 【今日之内,老鸹岭南坡脚下的灌木丛中,有一窝山鸡。鸡窝旁裂缝中,或许有意外收获(易)】 【三日之内,野猪坡西,有一只白狐(不易)】 【两日之内,野猪坡崖底,三只成年野猪(大危)】 陈朔挑眉。 看来天衍卜算是一天一更新,只要自己有念头,便会浮现在脑中。 随即,他专注在卜算上。 后两个选项和昨天大同小异,只是白狐换了地方。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第一个。 山鸡易获取,还能顺便看看那意外收获,稳赚不赔。 念头刚落,脑海里的文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清晰的画面: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面铺着干草,几只灰褐色的山鸡正挤在一起取暖。旁边的地面上有一道巴掌宽的裂缝,黑黝黝地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陈朔起身,推开房门,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张麦香正站在灶房门口忙活,见他出来,笑着招呼:“三狗,醒了?快洗漱吃饭,我用昨天的兔骨头炖了干菜糊糊,热乎着呢。” 洗漱完,陈朔坐在炕桌旁,看着碗里浓稠的糊糊,心里一阵感慨。 这在前世,是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吃食,可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 他边吃边说道:“爹、哥,我一会儿再上山看看。” 石头和叶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三叔,还能抓到兔子吗?” 陈朔笑着摸了摸侄儿的头:“三叔尽力,保证你们今晚还有肉吃!” 吃完饭,他穿上狗皮袄,带上弓箭、柴刀,想了想,又把墙角那把开荒用的旧镐头拎上。 裂缝里的东西说不定需要挖,带把镐准没错。 老鸹岭南坡脚下离村子不算远,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陈朔就找到了那片灌木丛。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果然看到五只山鸡挤在一起,正睡得香甜。 他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猛地伸手一掏。 “咕咕嘎——!” 一阵扑棱乱飞,五只相互取暖的山鸡惊惶四散。 陈朔手疾眼快,也只来得及死死攥住两只,另外三只钻出灌木丛,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可惜。” 陈朔摇摇头,将两只山鸡拧断脖子,扔在地上。 随后,他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在鸡窝旁那道黑漆漆的裂缝上。 意外收获······到底藏着什么? 第5章 白娘子 陈朔抽出柴刀,削掉裂缝边缘的枯草,露出一道巴掌宽的裂缝,往深处看黑黝黝的,隐约能感觉到一丝潮气。 他放下柴刀,双手攥紧镐头木柄,深吸一口气,对着裂缝边缘的冻土狠狠刨了下去。 “铛!” 镐头尖儿撞在冻土上,发出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低头一看,只砸出个指甲盖大的白印,冰碴子溅到裤腿上,凉得刺骨。 “这土冻得比石头还硬。” 陈朔揉了揉虎口,目光扫到旁边一块半埋的青石,忽然改了主意。 他把镐头尖插进冻土的细缝里,木柄末端抵在青石上,脚尖蹬住镐身往下压。 胳膊上的肌肉绷紧,原主天生的大力加上他穿越后的掌控力,只听“咔嚓”一声,一块巴掌大的冻土块应声而落,带着冰碴滚到雪地里。 就着这个法子,他换着角度撬了七八次,裂缝口的视野开阔了不少,下面的湿土冒着白气,比上面软和不少。 陈朔丢开镐头,伸手扒开湿土,指尖刚探下去,就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东西——不是石头的粗糙,也不是草根的涩感,是带着鳞片的滑。 他心里一凛,赶紧起身在旁边拣了根拇指的枯树枝,顺着土缝慢慢往里拨弄。 树枝尖儿勾到东西了。 他屏住呼吸,轻轻往外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随着树枝露出来。 是条蛇! 通体泛着淡白鳞光,约莫成人小臂粗细、三尺来长,鳞片在晨光下像蒙了层薄霜,正盘成一团,显然还在冬眠。 陈朔心里刚松了口气,那蛇忽然动了。 许是离开湿土失了暖意,蛇头慢悠悠地昂起来,半睁的竖瞳泛着冷光,懵懵懂懂地对着陈朔。 他心里咯噔一下。 穿越前在纪录片里看过,冬眠的蛇醒后反应慢,但毒性没减。 “就算你是‘白娘子’,老也不是许仙。” 陈朔低骂一句,顺手摸起旁边一块尖石头,趁着蛇还没完全醒透,对准蛇七寸狠狠砸了下去。 蛇身猛地抽搐了两下,尾巴甩了甩,很快就不动了。 陈朔又补了一下,确认没气了才放心。 他想起天衍卜算说的“意外收获”,又扒了扒蛇窝,果然摸到一张完整的蛇蜕。 半透明的蛇蜕连眼睛的轮廓都清晰,像一层薄纸,拎起来能透光。 “这是龙衣啊,药铺收这个,能换几天口粮。” 他把蛇蜕叠好塞进怀里,又把白蛇盘起来缠在腰间,用布条勒紧,再拎起两只山鸡、镐头,转身往村里走。 ······ 快到村口时,几个妇女正聚在避风的墙根下晒太阳,手里纳着鞋底,嘴里的闲话比手里的针线还密。 “以前陈三狗多浑啊,偷他娘的银簪换酒喝,把他爹气得躺了三天。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知道上山打猎了。” “呸!狗改不了吃屎!我看是装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听说了没?昨日三狗把婚退了,听说还把二两彩礼要回来了,那股子硬气劲儿,可不像是装的。就是可惜了,名声太臭,往后谁家姑娘敢嫁他?” “要我说啊,还是李寡妇精明。以前有长弓叔打猎,她家有肉吃,现在长弓叔腿受伤,她转头就退婚。” “就是,李寡妇今早可是托了王媒婆,要给春妮说镇上的亲事呢,听说快有眉目了······” 一个眼尖的妇人瞧见陈朔从村外走来,赶紧大声咳嗽了一下,使了个眼色。 正说着,眼尖的张婆子瞥见了往这边走的陈朔,赶紧使劲咳嗽了两声,把话头咽了回去。 几个妇女齐刷刷转头,看见陈朔的瞬间,都闭了嘴,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好奇和畏惧。 陈三狗可是个浑人,说他坏话就被撞破,轻则被骂,重则被扔石头,没人敢惹。 等陈朔走近,她们看清他腰间缠着的那一圈明显的蛇身,手里还拎着山鸡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八卦变成了震惊和羡慕。 “三狗······你这是从山上抓的?大冬天的,蛇都伏冬了,你咋逮着的?” “运气好,捡着的。” 陈朔淡淡应了句,没打算多聊。 “啧啧,又是鸡又是蛇的,陈家这是要转运啊!” “这蛇可不小啊,卖给药铺,少说能换一袋米······他这一趟,顶得上别人干半个月的活了。” 其他妇女也跟着附和,有夸他运气好的,有问他打猎技巧的,语气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偶尔还夹杂着几分嫉妒。 以前陈三狗是人人嫌弃的泼皮,如今突然能挣到东西,难免有人心里不平衡。 陈朔懒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和前后不一的嘴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径直朝家里走去,身后留下了一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和重新响起的、音量更低的议论。 ······ 刚推开院门,就听见石头和叶子的欢呼:“三叔回来啦!” 两个孩子扑上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山鸡,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长弓拄着拐杖迎出来,看见蛇和山鸡,眼睛都亮了:“好家伙!还是条白蛇,这可很少见······” 陈大牛和陈二虎也凑过来,围着蛇和山鸡看,脸上满是欢喜,笑着说:“三弟,你这本事越来越大了,冬天都能找着蛇。” 陈二虎则拿起蛇蜕,对着光看了看:“这龙衣真完整,药铺肯定愿意多给点钱。” “爹、哥,咱今晚炖个龙凤呈祥,蛇肉配鸡肉,香得很!” 陈朔笑着提议。 陈长弓却摇了摇头,虽然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决:“胡闹!这蛇是乌梢蛇,又是少见的白蛇,药效好,城里药铺收得贵。可惜死了,若是活蛇,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鸡肉炖一只,另一只留着,等明儿拿到城里卖了,换点盐巴和粮食回来才是正理。日子得细水长流,不能有点收获就挥霍。” 陈朔心里一动。 他只想着改善伙食,却忘了家里的米缸早就见了底,父亲考虑的是全家的生计。 他赶紧点头:“爹说得对,我听您的。” 张麦香早就系上围裙候着了,闻言赶紧接过一只山鸡,往灶房去烫毛。 院子里热闹起来:陈二虎蹲在墙角整理蛇蜕,怕沾了灰;陈大牛去灶房添柴,柴火噼啪响;石头和叶子围着张麦香,看她给山鸡拔毛,小嘴里问个不停······一家人说说笑笑,满是烟火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长弓叔,三狗在家吗?” 陈朔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 王杏花从灶房探出头,疑惑道:“是春妮啊,你找三狗有事?” 陈朔心里咯噔一下。 刘春妮? 昨天退婚闹得那么僵,李寡妇恨他入骨,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第6章 前任戏码 陈朔闻声出门,只见刘春妮正站在院门口,今日特意换了件半新的红袄子,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莫名的自信。 她见陈朔出来,下巴微抬,傲娇地说道:“陈三狗,我跟你说个事。我娘托王媒婆给我说了门亲事,明天就来相看。人家是县城粮店的伙计,每月有五百文月钱,还答应成亲后带我去城里住······”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陈朔没接话,她才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让步”的得意,“不过嘛,看在以前情分上,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机会。把那只山鸡给我,我就勉强原谅你昨天的无礼,明天······就不答应那门亲事了。等你啥时候攒够了五十两银子,再来我家提亲,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陈朔一听,差点气笑了。 李氏母女以前没少蹭陈家的猎物,今天炖兔肉明天喝鸡汤,现在见陈长弓腿伤了,转头就想退婚另嫁。 刚听说自己打到蛇和山鸡,又立刻让女儿来“画饼”,既要骗山鸡解馋,又想吊住自己当“备胎”,算盘打得全落霞村都能听见。 这不仅是普信,简直是把他当冤大头了。 陈朔挑了挑眉,毫不掩饰地讥讽道:“刘春妮,我们昨天已经退婚了,桥归桥,路归路。你嫁伙计也好,嫁县太爷也罢,跟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还五十两银子?你当你自己是镶了金边的菩萨,得供起来?我呸!” 刘春妮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刚才的傲娇全没了,强撑着喊道:“你、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给你机会!” “机会?老子不要!” 陈朔冷笑一声,甩出一句让她似懂非懂,却又觉得无比刺耳的话,“我告诉你,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彻底退出彼此的生活,不打扰、不纠缠、不回头。这才叫体面!听懂了吗?” “啥是前任?” 刘春妮没听过这个词,下意识追问,可看着陈朔冷下来的眼神,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羞愤一半是算计落空的恼怒:“你······你个泼皮,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等我嫁去城里,穿绸缎吃白面,你一辈子都别想过上好日子!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她再也没脸待下去,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跑了。 陈朔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暗叹:真是哪个世界都少不了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普信绿茶,把别人的容忍当理所当然,把算计当聪明。 幸亏她没说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然他绝对会一巴掌呼过去。 ······ 晚上,炖山鸡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小院。 王杏花把炖烂的山鸡盛在粗瓷盆里,汤里加了晒干的野蘑菇。 又在锅里和了杂粮面糊,浇上两勺鸡汤,搅得热气腾腾。 还将鸡杂洗干净,加腌制的酸菜炒熟。 “开饭咯!” 王杏花端着盆出来,石头和叶子早就围着桌子坐好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盆里的鸡肉。 陈长弓拿起筷子,先夹了块最嫩的鸡胸肉给叶子:“叶子多吃点,补补身子,别总感冒。” 又夹了个鸡腿给石头,“慢点吃,别噎着。” 石头啃着鸡腿,满嘴油乎乎地说:“三叔,要是天天能吃鸡肉就好啦!” 陈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放心,以后三叔天天给你们打猎物,让你们顿顿有肉吃。” 张麦香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眼神里满是羡慕,悄悄往陈二虎碗里夹了块鸡杂——夫妻俩这两年为了要孩子,省吃俭用,很少舍得吃荤。 陈二虎愣了愣,又把鸡杂夹回她碗里,小声说:“你吃,补补身子。” 陈长弓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欣慰,喝了口汤,清了清嗓子说:“大牛、三狗,明天你们俩推着板车进趟城,把那白蛇、蛇蜕和剩下的山鸡都卖了。蛇和蛇蜕去‘济世堂’找周福全,他跟我是老交情了,价格公道,不会坑你们。换了钱,紧着买粮食和盐巴回来。” 他特意让老大跟着,一是大牛稳重,还去过济世堂,二也是能唬住老小。 他潜意识里怕小儿子拿了钱又去胡混。 陈朔点头应下,心里却想:正好,明天进城试试,这“天衍卜算”在不一样的地方,会不会给出不一样的提示。 ······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推着家里那辆破旧的板车上了路。 三十里地走到县城,已是晌午。 济世堂在南街,门脸不大,挂着块“悬壶济世”的木匾,门口摆着两排药柜,周福全正在抓药。 “周叔!” 陈大牛掀开门帘喊了一声。 周福全抬头一看,赶紧放下手里的戥子迎上来:“大牛啊!你爹身子咋样了?腿还疼不疼?” “托周叔的福,爹能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陈大牛把竹篓拎到柜台上,“这是我三弟打的白蛇,还有张蛇蜕,您看看能给多少价?” 周福全蹲下身,掀开竹篓盖仔细看了看——白蛇约莫两尺长,鳞片完整,只是没了气。 他又拿起蛇蜕对着光瞧了瞧,点点头:“好东西!这白蛇是‘白眉蝮’,药效比普通乌梢蛇好,可惜是死的;蛇蜕也完整,能治小孩惊风。我不坑你们——白蛇给三两银子,蛇蜕给一百二十文,咋样?” 陈朔刚要说话,周老栓又指了指那只山鸡:“这山鸡我也收了,给你四十文,正好我老娘想吃炖山鸡。” 三两银子加一百六十文,比陈朔预想的还多。 他赶紧道谢:“多谢周掌柜,以后我们有药材,还来您这儿卖。” 周福全把钱给陈朔,叹了口气道:“你爹是个好猎手,可惜腿伤了。你小子能接过他的活计,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多谢周叔,等爹腿好了,让他来请你喝酒。” 兄弟俩谢过周福全,揣着钱出来,打算找个小摊吃碗面,再去买粮食。 刚坐下,陈朔就悄悄在心里默念“天衍卜算”。 下一秒,三行淡金色的篆文就出现在脑海里: 【天衍卜算(三选一)】 【大吉:南市旧货摊,有人售卖祖传宝刀,买下后会终生受益。】 【平:越州城威远镖局总镖头幼子,三日前于县城西破庙走失,提供线索可得赏银五十两。】 【大凶:百花楼有富家之子被囚禁,若能救出,报酬极丰,然九死一生。】 陈朔心中一阵激动。 这金手指果然会随着地理位置的变化而更新内容,而且指向性更强,甚至标注了“吉”、“平”、“凶”来预示福祸程度。 祖传宝刀是大吉,还能终生受益,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选项。 他默念第一个项,金字消失,一个清晰的画面出现在脑中。 陈朔一看急了。 艹! 这是老子终生受益的机缘,你们这些泼皮要截胡,问过老子吗? “掌柜,我们不吃了。” 陈朔忙向掌柜打了声招呼,拉起大牛道,“大哥,有急事,快跟我走!” 第7章 平平无奇的宝刀 陈朔脚下生风,循着脑中画面指引,穿街过巷。 陈大牛推着板车,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三弟,啥急事这么火燎屁股的?你慢点,我跟不上!” 果然,在一条僻静的街角,看到了与卜算提示一模一样的场景:三个流里流气的泼皮,正围着一个衣着简朴、面带愁苦的汉子推推搡搡。 那汉子手中紧紧抱着一把带鞘的刀,刀看起来确实平平无奇,暗色的鞘身,甚至能从鞘口瞥见里面刀身上斑驳的锈迹。 “你他妈敢骗我们?说是什么祖传宝刀,我看就是块破铁。” “就是啊,害得爷们浪费了发财的时间,你得赔钱。” 卖刀汉子脸涨得通红,紧紧攥着刀柄,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道:“这真是我家祖传的刀,就是放久了生锈······你们不买就走开,我哪有闲钱给你们?别逼我!” 为首的泼皮头子三角眼一瞪,狞笑道:“怎么,还想和爷们动刀子?来啊,你杀了爷!” 说着,把脖子伸得老长,低头前走让那汉子砍。 他们早想好了,只要卖刀人动手,他们就一拥而上揍一顿,顺便抢了刀和钱。 要是告到衙门,他们就说卖刀人持刀行凶。 卖刀人本装作凶恶,见泼皮耍横,更是心慌,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来由杀你作甚?你走开······” 泼皮头子见那汉子慌了,便往前几步,伸手要抢刀:“你耽误了爷们发财的时间,就用这鸟刀抵债。这刀虽破,拿去当铺,也能当几个铜板······” 汉子见泼皮要强取豪夺,双手死死护着刀。 另外两个泼皮见状,一左一右围住。 “住手!” 一声低喝如闷雷炸响。 陈朔大步上前。 他虽然年轻,但身形挺拔,体格强壮,眼神锐利,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三角眼被喝得一怔,回头见是个半大壮实青年,一看就是个愣头青,心里先怯了三分,但嘴上仍硬:“哪来的小子,敢管爷的闲事?滚开!” 陈朔不理他,目光直接落在卖刀汉子身上:“你这刀,要卖?” 卖刀汉子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是是是,祖传宝刀,只要······只要三两银子。” “三两?你这刀······” 陈朔眉头微皱,正要接过刀细看,那三角眼觉得折了他面子,竟伸手想来抢夺。 陈朔目光一寒,右手如电探出,精准扣住三角眼的手腕,五指如铁钳般微微一收。 “哎哟!疼、疼!好汉饶命!” 三角眼顿时惨叫起来,只觉得手腕像被铁钳夹住,骨头都要裂开了,顿时惨嚎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拼命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 另两个泼皮见老大被对方单手制服,还透着股慑人的浑劲,吓得魂飞魄散,哪敢上前。 “滚!” 陈朔手一松,三角眼抱着又红又肿的手腕,连忙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撂下句:“好小子!你······你等着!” 说完,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卖刀汉子惊魂未定,连连向陈朔作揖:“多谢小哥!多谢小哥解围!” 陈朔这才仔细打量那柄所谓的“祖传宝刀”。 刀鞘老旧,拔刀出鞘,刀身果然布满锈迹。 刃口也看不出锋利,除了比寻常柴刀厚重些,实在看不出“宝”在何处。 他心中不由嘀咕:“这玩意儿能让我终生受益?卜算不会坑我吧?” 但金字提示历历在目,他压下疑虑。 这时,大牛才拉着板车赶过来,气喘吁吁道:“三弟,你太快了······” 陈朔没理大哥,抬头对卖刀汉子道:“你这刀多少钱,我要了?” 汉子原以为陈朔是给自己解围,不想他是真买刀,愣了片刻道:“这是祖传的刀,要不是家里媳妇病了,我才舍不得卖······小哥若是真心想要,给三两银子······” “三两?” 汉子千恩万谢,接过银子匆匆离去。 陈大牛这才反应过来,弟弟说有急事是来买刀。 他不由睁大眼睛,赶紧拉了拉陈朔的胳膊,大声说,“三弟,你莫不是昏了头?这破刀五十文我都嫌贵,你疯了,用三两银子买它?” 陈朔心中暗笑。 大哥这哏捧得太及时。 他面露疑惑道:“你确定这是祖传宝刀?你看这锈迹······简直平平无奇,我不过是觉得收拾一下还能勉强打猎用······三两太贵,一两怎么样?” 陈朔开始还价。 卖刀汉子自然也不清楚祖传宝刀“宝”在哪儿,只知道是先祖传下来的,听到陈朔一口把价降到一两,一下子急了。 “小哥,我不骗你,这真是祖传的宝刀,它······” 汉子也说不出刀的优点,忙改口道,“我媳妇看病抓药也得不少银子,这样吧,看在你刚刚替我解围的份上,二两,不能再少了······” “二两?” 大牛脱口道,“三弟,我娶你嫂子都没有花上二两,你这是乱花钱。” 陈朔见火候已到,掏出银子:“罢了,看你也是急用。二两就二两,速去为你娘子抓药吧,莫再被歹人缠上。” 卖刀汉子看看陈朔,又看看一脸憨直的大牛,再想到刚才的泼皮,最终一咬牙:“多谢小哥!” 交易完成,卖刀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大牛看着弟弟将那锈刀揣入怀中,心疼得直跺脚:“二两银子啊!就买这么个玩意儿······” 陈朔低声道:“大哥,这真是宝刀,别人不识货而已,咱们回去再细说。” 大牛惊奇道:“真的?” “大哥,比珍珠都真。” 陈朔嘴里说着,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卜算的结果给了他最大的底气。 他伸出手道:“等我们收拾收拾这刀,能卖十两银子。” “哇!咱们发财了!” 大牛高兴得像一个孩子。 第 8章 满桌的烟火气,是家人的笑脸 兄弟俩花了二十文钱在街边小摊填饱肚子,随后便直奔粮店。 陈朔兄弟掀开门帘,店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柜台后站着个穿青布褂的伙计,正拨着算盘。 “伙计,精米和白面什么价?” 陈朔扬声问道。 柜台后的伙计抬了抬眼,脸上堆起职业的笑容,脚下却没动弹。 他看陈朔兄弟二人,一个裹着狗皮袄,一个推着旧板车,典型的乡下猎户,多半是来过问价瘾的,最后还不是要买廉价的粟米。 “精米十文一斤,白面十五文一斤,粟米三文。” 伙计目光还在算盘上。 “来五十斤精米,二十斤白面。”陈朔干脆利落地说。 伙计闻言一愣,吃惊地重新打量他:“客官,您······您没说错?真要买这么多细粮?” 陈朔直接将一两银子拍在柜台上:“怎么,不够?” “够!够!马上给您称!” 他先前见陈朔穿得粗陋,压根没当回事,此刻忙不迭地去搬粮袋,“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称,保证足斤足两!” “三弟,你疯了!” 陈大牛赶紧拽住陈朔的胳膊,声音都变了,“买这么多细粮得花多少钱?粟米才三文一斤,买细粮的钱够我们吃粟米两个月了。” 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更难。 前世过惯了优渥日子的陈朔,实在难以再咽下那剌嗓子的糙米。 他拍了拍大哥坚实的臂膀,信心满满地说道:“大哥,放心吧。以后我天天进山,还怕赚不回这点钱?我保证,有我在,咱们家以后隔三岔五就能吃上细粮!” 陈大牛还想再劝,可转念一想,钱是弟弟挣的,而且弟弟还买了把“能赚十两银子”的宝刀。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憨厚的脸上仍难掩心疼。 随后,陈朔又买了五斤盐巴、十张烧饼,将剩下的钱大半都割了猪肉。 看着弟弟如此“挥霍”,大牛心疼得直抽抽。 回去的路上,他拉着板车,心里只蛐蛐:“这······这太浪费了!买粟米够吃一两个月,偏要买这金贵的精米白面,还有这肉······不过年不过节的,除了里正家,谁家吃这么好?这要是被村里人瞧见,怕不是要在背后骂咱们是败家子了······” 可他转念又想起,弟弟从前只顾自己在城里吃喝玩乐,如今赚了钱却第一时间想到改善家里伙食,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意。 觉得弟弟是真的懂事了,顾家了。 ······ 满载的板车进院,院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石头和叶子围着板车蹦蹦跳跳,王杏花和张麦香看着精米和猪肉,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陈长弓拄着拐杖走过来,看到车上的东西,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知道这肯定是陈朔所为。 “狗娃子,买这么多精米白面干啥?多贵啊!” 陈长弓的语气带着责备,“日子得细水长流,哪能这么大手大脚?” 陈朔放下东西,朗声道:“爹,您放心!以后我天天进山打猎,白狐、野猪、狼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陈长弓只当儿子是年少气盛在吹牛。 白狐机敏,野猪凶猛,恶狼更是要命的山牲口,哪是那么容易猎到的? 小兔崽子,打了点小猎物就飘到天上去了。 但他终究不忍心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只是用拐杖顿了顿地,叮嘱道:“尽说大话,小心些才是正经!” ······ 晚饭时分,弥漫着久违的、令人沉醉的香气。 那是精米饭特有的清甜,混合着猪肉炖煮油脂后散发出的浓烈荤香,交织成一股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一张旧木桌,被擦得干干净净。 中间是一大盘油光闪亮的猪肉炖菜,里面难得地放足了盐巴,咸香可口;围着菜盘的,是几碗堆的尖尖的白米饭,在油灯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屋子里异常安静,只听见扒饭咀嚼的声音。 石头吃得头也不抬,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两位嫂子脸上带着满足而有些拘谨的笑,小口却飞快地吃着;连一向严肃的陈长弓,在吃下第一口肥瘦相间的猪肉时,眉间的皱纹也似乎熨平了些许。 陈大牛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憨憨地笑了笑,然后大口扒拉起来。 陈朔看着眼前这一幕:父亲脸上久违的轻松,哥嫂眼中真切的笑意,孩子们那纯粹的、因饱腹而带来的快乐······他心中那股要让这个家过得更好的动力,从未如此刻般汹涌澎湃。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他这个“归来者”,为这个家点燃的第一簇实实在在的温暖灶火。 满桌的烟火气,是家人的笑脸。 ······ 夜深人静,油灯如豆。 陈朔坐在油灯下,再次请出那柄“祖传宝刀”。 他反复摩挲,仔细观察,甚至尝试运起力气,想看看能否发现夹层。 但这刀除了锈迹斑斑,材质却异常坚硬,饶是他力大如牛,也无法撼动分毫。 “奥秘究竟藏在何处?” 他蹙眉沉思。 天衍卜算说“终生受益”,难道是自己漏看了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刀鞘上。 刀鞘是中空的木质,外包一层磨损的皮革。 中间一段因常年握持,被汗液侵蚀,凝结了尤其厚重的锈垢,几乎与鞘体融为一体。 他有点强迫症似的,总觉得这锈块碍眼。 便取来柴刀,用刀背小心翼翼地刮擦、研磨那凸起的锈迹。 “沙沙······沙沙······” 锈粉簌簌落下,渐渐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 突然,他动作一顿。 在锈迹最厚处被磨掉后,鞘身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几乎与木质纹理浑然一体。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戏!” 他心下一动,双手攥住刀鞘两端,暗运巧劲一掰。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刀鞘从中间断开。 一截中空的木芯掉在桌上,里面裹着一卷巴掌大的绢布,用蜡封着,防潮又防腐。 第9章 参落掌心 陈朔心脏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将绢布拾起展开。 只见上面以墨笔绘着一个个持刀舞动的小人图形,旁侧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小字。 绢布顶端,三个苍劲有力的古字如刀劈斧凿——《破军刀法》。 他强压激动,仔细阅读开篇总纲,越是读下去,心中越是惊骇。 这并非寻常江湖械斗的刀法,而是源自前朝一位军中猛将的实战精髓,讲究大开大合,势沉力猛,于万军丛中亦能斩将夺旗,是专为沙场搏杀而创的技艺。 刀法仅得七式,却式式狠辣,变化无穷。 纲要说,练至大成,可凭此刀法统领万军,破阵斩将。 “原来如此······终生受益,竟是应在此处!” 陈朔手握绢布,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练就此刀,无论狩猎猛兽,还是强身自保,都受益无穷。 然而,将一套战场破敌的军阵刀法,交给一个山中猎户······这当真只是巧合吗? 冥冥之中,那“终生受益”的偈语,是否也暗含了某种命运的牵引,在为他铺就一条截然不同的前路?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的车祸——若不是那个局,他现在还是射箭队的普通人,可如今,金手指、刀法秘籍接连而来,仿佛有只手在推着他走。 他盯着跳动的灯焰,心里冒出个念头:这乱世,或许不是劫难,是他的机会。 ······ 后半夜,陈朔进入梦乡。 梦中,绢布上的持刀小人活了,在他脑中清晰地演绎。 劈、砍、撩、刺······招式间的转折、运力的法门,如同烙印般刻入意识深处。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刃破风的阻力,能“体会”到腰马合一发力时肌肉的牵动,仿佛灵魂已亲历了千百次练习。 天刚蒙蒙亮,陈朔猛地睁开眼,非但毫无倦意,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 他下意识摸向炕席下的锈刀,攥住刀柄的瞬间,梦中的招式自然而然地涌现。 他起身走到院角,对着那棵老槐树信手比划起来。 起手便是《破军刀法》第一式“劈山”,双手握刀,沉腰坠肩,动作简练,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 接着是“突刺”,手腕一转,刀尖直指树干上的一个疤节,精准而稳定。 起初招式间还有些许凝滞,但几个来回后,身体仿佛被唤醒,动作越来越流畅,虽无劲气加持,却也隐然带起了风声,有了几分沙场刀法的沉雄架势。 “狗娃子,你这是干啥?” 陈长弓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看到儿子对着树耍刀,眼睛一下子直了。 陈朔打算瞒住家人刀法的事。 在这个世界,武学是宝。 刀法秘籍事关重大,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绝不能泄露分毫。 陈朔收势,面上却浑不在意地笑道:“爹,您醒了。没啥,以前在城里看卖艺的把式人耍过,梦里不知怎地就想起来了,瞎比划几下,活动活动筋骨。” 陈长弓将信将疑,看着儿子额角细密的汗珠和那与往日迥然不同的精气神,最终只是叮嘱道:“瞎比划也行,别伤着自己。” 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小儿子,自从上次病好后,似乎越来越有些看不透了。 吃过早饭后,陈朔意念一动,脑中金字如期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一:老鸹岭北坡松树林,十年份野山参藏于老松根下。(易)】 【二:三日之内,野猪坡东沟,有三只狍子。(不易)】 【三:今日之内,野猪坡崖底,有三只成年野猪。(大危)】 “野山参!” 陈朔目光一亮。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比猎物值钱多了,而且“易”卦也省时省力。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项。 随着脑中出现野山参所在地的景象,陈朔背上弓箭,又特意带上镐,跟家人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冬日的山林,万物凋敝,积雪未化,寻找一株特定的植物并不容易。 但卜算给出的位置极为精准,他很快就在北坡的山坳里,找到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松树——树干上有个疤,根须在雪地里露着半截。 挖掘却是个精细活儿。 天寒地冻,土层坚硬,陈朔生怕伤了参须,影响价值,只能用镐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刨开冻土,再用手指仔细清理。 饶是他力大无比,等将这株品相完整的十年份野山参完好无损地取出来时,也已是额头见汗,耗费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 “真是个体力活。” 陈朔喘了口气,看着手中须臾俱全,形态颇佳的野山参,满意地笑了。 他小心地用软布包好,揣进怀里最稳妥的地方,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懂。 得了此物,他也无心再打猎,便径直下山回村。 ······ 刚到村口,便见几个村民缩着脖子,在墙根下晒太阳闲扯,其中就有王二柱。 见陈朔背着弓箭,却两手空空地回来,有人便起了话头。 “哟,三狗,今儿个又进山了?收获咋样啊?” 王二柱咧着嘴笑道,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陈朔懒得理会,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王二柱怕这混不吝的性子翻脸,不敢直接嘲笑他空手而归,忙岔开话题,带着几分戏谑道:“三狗,你还不知道吧?就今上午,媒婆带邻村小子来跟春妮相亲了!” 陈朔脚步微顿。 王二柱见吸引了注意,立刻来了精神,“本来都谈得挺好的,谁成想,春妮那丫头自己跳出来,张口就要五十两银子的彩礼。我的老天爷,五十两,把媒婆和那小子脸都吓白了,当场就闹了个不欢而散。你说这春妮,心气是不是太高了?真当自己是城里大小姐哩······” 周围几人顿时哄笑起来,言语间多是嘲笑刘春妮不知天高地厚,白白错过一门好亲事。 陈朔听着,心里忍不住暗叹,无论哪个世界,都免不了有人将婚姻明码标价。 他是个合格的前任,此事于他而言已是过往,自然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他面无表情,转身继续往家走。 身后,隐约传来压低了的议论声,王二柱的声音最幸灾乐祸。 “看吧,我就说陈三狗根本不会打猎。” “上次肯定是走了狗屎运,捡了只撞死的兔子。” “山鸡就趴在窝里,小孩都能抓到,这算哪门子打猎?” “哼,就他这样的泼皮,还不愿意娶春妮,我看他以后能娶个啥样的天仙······” ······ 陈朔充耳不闻,径直回家。 推开院门,他将怀中小心包裹的野山参拿了出来,递给了正在院里晒太阳的父亲:“爹,您看这个。” 陈长弓疑惑地接过,打开布包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随即眯成了两条缝,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宛如两弯月牙。 “这······这是野山参!看这芦头、这须子,起码得有十年了吧!”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托着人参,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好!好啊!狗娃子,你真是······真是咱家的福星,爹打了一辈子猎,都没撞见过品相这么好的山参。” 他抬头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和激动:“好!过两天爹就拿到城里药铺去卖了,至少卖五两银子。有了这笔钱,正好给你二嫂请个城里的郎中好好瞧瞧,或许,还能怀上······” 张麦香不能生养的烦恼,他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无奈前些年家底都被不成熟的小儿子折腾得差不多了,一直没能好生医治。 如今,这株意外得来的山参,仿佛点亮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期盼,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寒了儿媳的心了。 张麦香正好从灶房出来,听见这话,眼圈一下子红了,赶紧转身往屋里走。 她一直在丈夫面前埋怨,公爹偏心,没想到这一切,他都惦记着呢。 第10章 白狐 天还没亮透,陈朔刚睁开眼,就下意识唤出天衍卜算,金字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一:今日午时前,老鸹岭南坡向阳崖下,有一只白狐出没。伏于隐蔽处,屏息待之,或可猎杀。】 【二:老鸹岭西沟,有三只狍子。(不易)】 【三:野猪坡乱石滩,有一只受重伤的狼王。(大凶)】 陈朔沉思。 “第一卦没有标注难易,却给出了埋伏的关键提示,这指向性很明显。” “第二卦的狍子,昨天还在野猪坡,今天就跑到老鸹岭了。他不纠结是被人追赶,还是被凶兽追逐,肯定是不容易猎到。” “至于第三卦······受伤的狼王更加狡诈凶残,又是大凶之兆,他根本不想碰。” “就选白狐!” 白狐皮毛是贡品级别的,一张完整的狐皮在城里至少能卖八两银子,比十年野山参还值钱。 看完脑中白狐会出现的场景,陈朔起床练刀。 既然刀法能让他一生受益,练刀必须常态化。 ······ 石头听到院中响动,早早起来,揉着眼睛看陈朔耍刀。 直到他娘戳了他一下,他才恋恋不舍转过头。 “赶紧喊人吃饭。” “小叔,吃饭了!” 石头率先喊了一声陈朔,然后迅速在各屋穿梭。 陈朔收刀,感到动作比昨日更流畅,腰腹发力时,能感觉到气血顺着手臂往刀柄涌。 这刀法让他的体质增强不少。 等他到饭桌前,家人都坐下了。 石头却凑上来,攥着他的衣角道:“小叔,你能教我耍刀吗?” 叶子也嚷道:“我也要耍!” “去!女娃子耍什么刀?” 石头凶了一句,叶子嘟着嘴,眼中噙着泪。 “石头,以后不能凶妹妹。” 陈朔喝了声,然后轻声道:“小叔又不会武,只是胡乱耍的,怎么教你?还有,石头、叶子,你们不能给外人说,小叔在耍刀,知道么?” 石头不解道:“为什么?” 陈朔笑着揪了一下石头的耳朵:“因为小叔不会武,胡乱耍,别人知道会笑话小叔啊!” “那我坚决不会!” “我也不说!”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道。 陈朔暂时不想把他练武的消息让外人知道。 早饭是热腾腾的粟米粥,陈朔狼吞虎咽吃罢,用手擦了一下嘴:“爹、哥、嫂子,我这就上山。” 张麦香忍不住开口:“三叔,这天寒地冻的,猎物也少,要不就在家歇歇,等天暖和些再去吧?” 陈朔喝了一大口粥,笑道:“二嫂,闲着也是骨头痒。我早点去,也能早点回来。” 侄儿石头立刻挥舞着筷子,满脸崇拜:“小叔最厉害了!打了野兔、山鸡,今天肯定能打更大的!” 侄女叶子也附和:“小叔,今天打野兔,我要做一个兔毛围脖!” 陈朔被两个孩子逗乐,摸了摸他们的头:“好,小叔尽力,给叶子弄条最暖和的围脖!” ······ 老鸹岭南坡向阳,雪比北坡薄些,却更滑。 陈朔按卦象提示,绕到西侧的向阳崖下,这里有堆半人高的雪堆,背风,还能清楚看见崖下的窄路——那是白狐觅食的必经之路。 路两旁有几丛干枯的沙棘,正好藏人。 他卸下弓箭,把锈刀别在腰后,戴上狗皮手套,慢慢蹲进雪堆后。 雪粒子钻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立刻屏住呼吸——白狐的嗅觉比狗灵三倍,听觉能辨出十步外的雪落声,半点马虎不得。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裸露的皮肤,寒冷沁入骨髓。 陈朔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锻体功法带来的些许暖意,强行压制着身体的颤抖,连呼吸都放到最缓,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狐狸可能出现的路径,眼睛都不敢眨。 他想起前世射箭队的“静立训练”,一站就是半小时,此刻的耐心,倒有几分那时的影子。 这不仅是等待,更是一种与环境的融合,心性的磨砺。 将近午时,一阵极轻的“簌簌”声传来。 一道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影,悄无声息地从岩石后溜了出来。 它极其谨慎,每走几步便停下,立起耳朵倾听,耸动鼻子细嗅,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充满了狐疑。 陈朔的心跳几乎停止,全身的肌肉却已悄然绷紧。 他缓缓将箭搭上弓弦,计算着风速、距离。 白狐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猛地转头看向侧面。 陈朔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他刚要拉弓,却见白狐盯着雪堆旁的一丛沙棘,猛地扑了过去,嘴里叼起只冻僵的田鼠。 原来它是被田鼠的气味吸引了。 机会来了! 陈朔猛地起身,张弓便射。 “嗖!” 就在箭矢离弦的刹那,那白狐竟似有所感,扔掉田鼠,四肢猛地一蹬,向侧前方窜去。 “噗!” 箭矢没能命中要害,深深扎进了白狐的后胯。 白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带着箭矢,瘸着腿疯狂逃窜。 “好警觉的畜生!” 陈朔暗骂一声,如猎豹般从埋伏点弹起,疾追而去。 受伤的白狐速度大减,跑进灌木丛中,却被后腿带着箭矢给扳住。 它使劲往前挤,后腿伤势越重,却不能向前半分。 陈朔毫不费力追上白狐。 白狐转头,露出尖利的牙齿,似乎要扑上来。 陈朔右手握住柴刀,用刀背在白狐脑袋上一敲,白狐晕过去。 随后,他将白狐弄断气,这才拔出箭矢,小心地将这珍贵的猎物提起。 这白狐皮毛发亮,几乎毫无杂色,确实能卖上好价钱。 将白狐挂在腰间,陈朔准备下山。 今日有此收获,已算圆满。 他沿着山脊往回走,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前方不远处的坡上,有一堆积雪正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那不是风吹的,下面有东西。 陈朔瞬间警惕起来,毫不犹豫地取下猎弓,搭箭上弦,锋利的箭镞稳稳地对准了那堆诡异的“雪”。 第11章 解狐 风吹的雪是乱飘的,可这堆雪的滑动却很有规律,一拱一拱地向前蠕动,像极了恐怖片中的变异的蛆。 陈朔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右手握住弓箭,左手快速搭箭,箭头对准那堆蠕动的雪堆,厉声喝道:“谁在里面?出来!不然我放箭了!” “别、别射箭!是人!是人!” 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从雪堆下传来。 紧接着,积雪被拱开,一个身影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 这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面容黝黑,皱纹如刀刻,下巴上留着短硬的胡茬,头上戴着顶破旧的狗皮帽,一身猎装打满补丁。 他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陈朔手中的弓,靴底沾着几枚新鲜的松针,还在往下滴带着泥的雪水。 “好家伙,小娃子眼神够毒,手也够稳!”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我是石坪村的猎户,叫赵大山。你是哪家的娃?在老鸹岭,可是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猎手了。” 陈朔见是人,便缓缓收起弓,依着礼节回道:“赵叔,我爹陈长弓,我是老三。” “陈长弓?” 赵大山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陈朔几眼,“嘿!原来是长弓家的老三,怪不得有这本事,英雄出少年啊······我跟你爹年轻时常一起进山,算是老交情了。你爹那腿······好些了?” “劳赵叔挂心,我爹能拄着拐杖走动了,开春应该就能上山。” “那就好!” 寒暄间,赵大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陈朔腰间的白狐,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羡慕:“好家伙!竟是只白脸儿,这可是稀罕物,你这娃子运气真不错!就是······” 他凑近些,指着狐狸后腿上的箭孔,略带惋惜地咂咂嘴,“可惜了,这箭伤透了皮子,卖价怕是要打不少折扣喽。要是能留着全皮,那才真值钱!” 陈朔点头称是,余光却瞥见赵大山腰间——那里挂着个半露的绳套,绳结是围猎狍子、黄羊常用的活扣。 这赵大山说话时,眼神总往老鸹岭西边瞟,带着一丝急切,连指尖都在轻轻捻着绳套的边缘。 陈朔忽然想起早上的卜算——老鸹岭西有三只狍子。 看来这赵大山是早发现了踪迹,怕自己这个“生面孔”抢了他的猎物吧?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赵大山便借口还要去别处转转,匆匆告辞,身影很快消失在林子里,方向正是西边。 ······ 回到家时,院子里正热闹。 石头和叶子趴在门槛上,看见陈朔腰间的白狐,立刻蹦起来:“小叔!是狐狸!” 陈长弓听见动静,拄着拐杖出来,看到白狐,眼睛都亮了。 他伸手摸了摸狐皮,又看了看陈朔,“狗娃子,你没受伤吧?” “没事爹,就是追的时候多跑了两步。” 陈朔又把赵大山的事说了,陈长弓听完,撇了撇嘴:“那老东西是个老猎手,箭法准,就是心眼小了点,算计得太清。以前跟我合作,每次分猎物都想多要,后来我跟他掰了,便各走各的了······他肯定是发现什么猎物了,怕你抢。” 他语气平淡,并无多少怨恨,只是陈述事实。 说话间,王杏花和张麦香也围了过来,张麦香看着狐皮,小声问:“这皮······能卖多少钱?” “最少七两!” 陈长弓笃定道,“我这就教你剥,得趁新鲜,不然皮会硬。” 他从屋里拿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竹刀。 珍贵的兽皮不能用铁刀,会割坏毛囊不说,但凡划破一点,价格就大跌了。 竹刀软,正好。 张麦香端来热水,将院内的石板擦干净。 陈长弓则坐在小凳子上,仔细将皮毛上的血污用清水擦去,随后放在石板上,在白狐骨间捏了个遍。 这才用竹刀,在白狐后脚趾缝间小心划开一道小口。 “狗娃子,看好了。好皮子,三分在猎,七分在剥。” 只见他用竹刀贴着腿骨缓缓向上挑,手法轻柔而精准,尽可能避免损伤皮板,同时还不忘炫耀般讲解,“有人图快,会在腿上开个口子,用嘴吹气,让皮肉分离。那是老法子,气力掌控不好,容易损了皮子韧性······咱不图那点快,慢工出细活······” 嘴里说着,手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整个过程,刀刃从未深过半寸,只是小心翼翼挑断皮肉间的连接。 然后按住白狐躯干,另一只手抓住后肢皮毛边缘,用巧劲轻轻一扯。 如同脱衣服一般,皮毛从白狐腿上褪下来,然后一点点往上翻,露出粉白色的肉。 一直到脖子那儿,陈长弓又停下。 开始用竹刀挑开头部连接的筋脉。 “嗤!” 一声轻响,整张皮子囫囵褪了下来。 除了后腿那个箭孔,从头到尾,一丝裂纹都没有。 陈长弓让陈朔把白狐撑开,绷在特制的木架上,然后拄着拐杖,指挥张麦香,拿布头蘸着草木灰,仔细吸掉皮板上的油脂和残留血肉,再用清水反复擦拭。 以前剥皮时,张麦香一直给公爹打下手,这些活她轻车熟路。 “得在阴凉通风处晾三天,皮子柔软坚韧,色泽光亮,方能卖上最好的价钱。阴干后才够软和。” 说罢,陈长弓看着白狐皮,眼中全是喜爱。 张麦香用热水洗石板,陈二虎凑过来帮移动木架,石头和叶子跑着看白狐皮······一家人围着白狐忙活,院子里满是烟火气。 陈朔则在赞叹:老爹这手绝活,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技!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成为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时,大牛指着白狐肉,皱着眉问道:“爹,这肉埋哪儿?老话都说狐狸肉带邪性,吃了不吉利。” “埋什么埋?” 陈长弓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感慨,“这年月,有肉吃就不错了,糟蹋了多可惜。我小时候闹饥荒,树皮都抢着啃,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牛娃子,让你媳妇多切些姜,把肉用清水泡上,多换几次水,把血水拔净。明天再狠狠焯几遍水,多放茱萸、野葱、盐巴、花椒腌制。等大雪封山的时候,就是美味······” 陈大牛刚应下来,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像块冰碴子砸进满院的烟火气里:“陈三狗!陈三狗你给我出来!” 第12章 你这个坏、坏、坏女人 刘春妮又来了,今日她似乎特意打扮过,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还扑了粉,只是那副自以为是的姿态丝毫未变。 “没空!” 陈朔头也没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刘春妮却不觉得尴尬,径直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屋檐下木架上那张显眼的白色狐皮,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凑到陈朔身边,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道:“陈三狗,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嘛!这白狐皮,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吧?”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仿佛在宣布一个天大的恩赐:“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只要你把这白狐皮给我当做彩礼,之前的事我就一笔勾销,勉强答应嫁给你了!你赶紧取下来给我!” 陈朔简直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这得是多厚的脸皮和多大的自信? 陈朔抬起头,忍不住冷笑:“刘春妮,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你转?退婚是你娘提的,现在又来要狐皮当彩礼?怪不得你长个大饼脸,你脸真特么大?” “你怎么说话呢?” 刘春妮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莫名的委屈,“三狗,我那是试探你!我跟你说,那天相亲,我是故意要五十两彩礼的,就是不想嫁那人。我给你机会娶我,是抬举你!除了我,谁还肯嫁给你这个以前天天喝烂酒的泼皮?我把终身幸福托付给你,要你一张狐皮怎么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充满苦衷和深情,“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别不识好歹。” 陈朔站起身,语气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刘春妮,你家没镜子,难道也没尿吗?老子猎的皮子,凭什么给你一个外人?老子再说一遍,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滚远点!再敢来纠缠,老子拿洗脚水泼死你这个渣女!” “你······你浑蛋!” 刘春妮被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气。 她本还不死心,但终究是个姑娘家,被如此直白粗鲁的辱骂,脸上再也挂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跑出了院子。 石头蹲在地上,捡起块小石子朝她背影扔了下:“你这个坏、坏、坏女人,不许再来,小叔才不会娶你呢。” “放心,小叔眼光没那么差。” 陈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心情并未被这插曲影响太多。 跟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计较,纯属浪费时间。 ······ 白狐皮在屋檐下要阴三天。 陈长弓每日都要摸上几遍,确认皮板干透、毛发顺滑,这才放心。 这三天里,陈朔每日依旧依靠【天衍卜算】进山。 只是卦象似乎陷入了停滞。 尤其第二卦和第三卦,都显示的是狍子和狼王。 三只狍子在老鸹岭无规律地乱窜,依旧标注着“不易”的提醒。 受伤狼王一直在野猪坡觅食,提示其伤势似乎越来越重,但“大凶”的标注不仅没有降低,反而隐隐透出一股更加危险暴戾的气息。 尽管如此,凭借金手指的精准指引,陈朔每日仍有些许收获,山鸡、野兔不断,保证了家里的饭桌上日日见荤,让这个寒冬多了不少暖意与盼头。 第三天晚上,陈长弓仔细摸着已然阴干、手感柔软坚韧的白狐皮,脸上露出了笑容,安排道:“虎娃子、狗娃子,明天一早,你俩用板车拉着我进城。这狐皮和那野山参,得我去卖,免得被那些黑心商人坑了······麦香也跟着一起去。” 他转向二儿媳,“城里济世堂的周掌柜认得些厉害的郎中,顺便让他引荐一下,给你好好瞧瞧,多抓几副药回来。” 张麦香闻言手微微一颤,眼圈立刻就红了。 她嫁过来多年,连丧两孩,内心一直背负着“无后”的沉重枷锁。 此刻听到公爹不仅没嫌弃,反而将她的病放在心上,安排得如此周到,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激,声音哽咽地道:“爹······让您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长弓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坚定。 陈朔在一旁默默点头应下,心中却也期待起来。 明天进城,换了新的环境,“天衍卜算”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内容呢? ······ 次日一早,陈二虎和陈朔替换着拉板车,载着父亲,一路向县城行去。 刚进城,陈朔就悄悄默念“天衍卜算”,金字便在脑海里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大吉:今日巳时,北街德仁堂内,有人急需求购野山参救其祖母,若将野山参赠予此人,他可治愈你家人顽疾,还可获得远超银钱的回报。】 【平:威远镖局总镖头幼子招镖师沈明轩仍无音讯,提供线索者,赏银已升至一百两。】 【大凶:百花楼内有富家子被囚禁,若能救出,报酬丰厚,然九死一生。】 陈朔心中剧震。 第一卦竟直接关联着爹和二嫂的病。 他看向板车上的父亲,又看向推车的二嫂,从他们眼中看到的全是期待。 他毫不犹豫,立刻选择了第一项。 脑中画面清晰起来:济世堂药柜前,一位身形清瘦、面色焦急的公子正在与伙计交谈······直到画面消失,陈朔便知该如何做了。 “爹,咱们要去哪里卖狐皮?” 陈长弓点点头道:“西市的李记皮货铺我熟,老板跟我打过交道,不会压价太狠。” “爹,你和二哥、二嫂去西市卖白狐皮,我去济世堂卖山参。周掌柜上次给我说过,野山参要在巳时前交易药效才好,晚了参效会散,卖不上价还耽误事······” 陈朔先礼后兵,不由分说将野山参揣起来,“爹,别担心,你们卖完狐皮就去济世堂,我在那儿等你们。” 陈朔不能说出卦象的事,而且也没时间说了。 眼看巳时就快结束,他不能让治好家人病的机缘溜走。 看着陈朔身影消失,陈二虎突然怯怯道:“爹,济世堂在这边,三弟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第13章 第一次偶然相遇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济世堂在南街,狗娃子却跑北街,莫非他······他这是又犯浑了?” 陈长弓拿起拐杖就要下车,可陈朔早没人影了,他把拐杖往地上一顿,恨铁不成钢般道,“这混小子,山参卖了钱是给家里救急的,他敢拿去胡来?” 陈二虎担心父亲跌倒,忙扶住他轻声劝道:“爹,你别气坏了身子,那参是三弟挖来的,就由他去吧,咱们不是还有白狐皮嘛······” 张麦香看着公爹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低下了头,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仿佛又被冷水浇灭。 陈长弓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疲惫:“由他去吧!这狐狸皮卖到的钱,不要乱花,存起来给麦香瞧病。走,先去李记,卖完就去济世堂寻他。” 陈二虎扶父亲上车,然后拉车往前走。 张麦香在后面推车,看到公爹那双饱经风霜眼睛里的失落,心中不忍,忙安慰道:“爹,三叔不是那号人,他若是还与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就不会把野山参和白狐拿回家······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是我们误会了。” “或许是吧!” 话虽如此,陈长弓心中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落寞。 ······ 北街,德仁堂。 陈朔气喘吁吁地冲进药铺,目光一扫,果然看见一个身形清瘦、面容俊俏的有些过分的少年,正焦急地与掌柜交涉。 一切都符合天衍卜算显示的场景。 幸好没有错过时间。 “彭掌柜,求您通融一下,这参是救命用的。” 少年声音发颤,却尽量挺直脊背,清秀的眉眼间满是恳求,“我祖母只剩半口气了,这山参能吊命,我给您写欠条,等我爹凑够钱,必当如数奉还!” 彭掌柜眼皮一翻,指了指墙上“概不赊欠”的木牌:“小郎君,二十两,一分不能少!我这儿是药店,不是慈善堂,买不起就赶紧让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旁边的账房捋着山羊胡,嗤笑道:“给你十两银子的山参,你嫌年份不够。年份够的,你又说银子不够,要赊账······我看你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少年怒而分辨道:“那颗年份不够的山参根本就不值十两银子,你们这是坐地起价。” 账房冷笑道:“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蛋,我们这儿就这个价······伙计,赶人!” 少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他攥紧手中的二两碎银,慢慢转身,准备去其他药店碰碰运气。 陈朔清楚该自己出场了,他几步走过来,低声对那少年道:“这位兄台,我这儿有野山参,你看年份够不够?”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忙不迭失道:“拿出来看看。” 陈朔打开布包。 那少年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五形俱美,六体全备,芦碗紧密,珍珠点清晰,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这是上好的十年野山参!” 这份眼力,绝非寻常人能有。 彭掌柜出了柜台,向前探身,眼睛顿时一亮:“少年郎,你居然有如此品相的十年参?我出七两现银!” 陈朔没有理睬彭掌柜,而是和蔼地道:“兄台,你记着要救祖母,我就按这个价卖给你。” 陈朔完全相信金手指。 但天衍卜算给他的指示是赠送,这就得铺垫铺垫了。 不然把这么好的野山参赠送给陌生人,不说别人,自己就觉得不合理。 少年面露难色。 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可他只有二两。 “我······” 他正要硬着头皮说出实情,就见彭掌柜大声道:“八两,我出八两。少年郎,这个价钱已经不少了,你去其他药店根本买不到这个价。” 陈朔继续不理睬,将山参递过去,微笑道:“就七两,拿着救你祖母去吧!” 少年眼神黯淡下去,窘迫道:“我······我只有二两银子······” 陈朔清楚,赠送的火候还没有到。 他皱着眉,故作迟疑道:“兄台,我今天来卖这参,就是要给我爹和二嫂治病。若贱卖给你,我家人的病怎么办?” 少年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道:“我会医术!你若信我,将参分我一半,只需一半吊住我祖母性命即可。我保证,免费为你爹和嫂子诊治,直至痊愈!若治不好,我······我任凭你处置!” “吹什么大话?你若是会医术,怎么连自己祖母都治不了?” 周掌柜立刻在旁嗤笑搅局,“后生,参切了半根就不值钱了!八两银子我现在就给你,切莫上当!” 少年脸色一白,身体微颤,清澈的眸子倔强的望着陈朔,那是他最后的期盼。 “我没骗人!我真会医术······我······我发誓,治不好你家人的病,让我不得好死······”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能用誓言来博希望。 “骗谁呢?我给你说,如今骗子多着呢,后生你可不要上当······” 彭掌柜说着,伸手就要摸参。 陈朔的目光在少年倔强清澈、带着绝望期盼的眸子,和彭掌柜精明算计的嘴脸之间一扫。 他不再犹豫,推开彭掌柜的手,斩钉截铁道:“我信你。” 他信我? 这三个字,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少年全身。 他离家一年以来,东躲西藏,遭尽白眼,一身本事不敢显露。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陌生人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他鼻尖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祖母都剩半口气了,你还有时间哭?” 听到陈朔这么说,少年忙擦干泪,道:“公子,我带你去我家,证明我没有骗你。等我将祖母的命吊住,就随你去救你家人,可以吗?” 陈朔看着对方焦急而真诚的眼神,想到天衍卜算的指引,不再犹豫:“可以!” 随即,二人出了药店。 “傻子!” 彭掌柜见生意黄了,悻悻地骂了句,甩着袖子回了后堂,却怎么也想不通。 到手的银子都不要,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第14章半参为契 “公子贵姓?” “陈三狗!” “我叫林······林青。” “陈公子是干什么的?” “猎户!” 见陈三狗惜字如金,林青也没再多问,引着陈朔往巷子里走。 来到城北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子不大,围着矮墙,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 陈朔跟着林青走进正屋,炕上躺着位老太太,面色蜡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床边坐着个穿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须髯整齐,虽面带愁容,却难掩眉宇间的书卷气。 “父亲,野山参求到了!” 林青上前,指着身后陈朔介绍道,“这位陈公子,愿意借一半山参给咱们,但需要我给他家人治病。” 那文士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看向陈朔,目光中略带审视。 陈朔没有少说话,默默将山参拿出,递给林青。 “多谢陈公子,我······” 陈朔摆摆手,道:“别废话,赶紧救治你祖母。” 林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取来药刀,将山参一切两半。 随后,切下几片参片,放入祖母舌下含服。 又另切少许,放入小罐中用清水急煎。 林青一边操作一边轻声解释,不知是说给陈朔听,还是习惯使然:“祖母元气衰微,虚不受补。含服参片可吊住元气,急煎参汤小口喂服,药力方能缓缓化开,最是稳妥。” 陈朔没有搭话。 但他从林青操作和谈吐可以判断,林青确实通医。 一盏茶工夫,参片的效力显现,老妇人喉咙微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眼睛微微眯开了一条缝。 “祖母有救了!” 林青脸上露出笑容。 他坐在炕边,用小银勺舀起参汤,轻轻撬开老太太的嘴,一点点喂进去,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林青手腕稳得很,喂完还顺手给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陈朔静静观望,心里暗自赞叹,这少年心细如毫,一般女子都没有这份细致。 喂完参糊,老太太昏昏睡去。 只是脸有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多谢陈公子,明日另一味主药送到,祖母的病便能治愈。这半参,还与你。这二两银子算我买你的山参。” 林青将剩下的半支山参,还有银子递还。 “老人家更需要,这参就当诊金。” 陈朔把参和银子推回去,又看了一眼老太太,见她脸色回润、呼吸平稳,陈朔知道时机已到,这才开口:“我爹和二嫂现在就在城南济世堂,要是方便,能不能现在就去?” 天衍卜算上说将山参赠送林青,他不仅可治愈父亲和二嫂的顽疾,他还可获得远超银钱的回报。 那他就必须遵从。 只是赠送太明显,用诊金当说辞,应该没有漏洞。 林父一直在旁静静观察,见陈朔眼神澄澈,行事磊落,便对林青微微点头:“青儿,你便随这位小哥去一趟吧,救人如救火。” 得到父亲首肯,林青立刻应下:“好,我们这就去!” ······ 来到西市,板车在一间不太起眼的铺面前停下。 “李记皮货”四个字已有些褪色,旁边墙上钉着几张风干的兔皮和灰鼠皮,算是招牌。 陈长弓拄着拐,在二虎的搀扶下进了店。 正低头扒拉算盘的李掌柜闻声抬头,一见是陈长弓,赶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他目光落在陈长弓伤腿上,关切道:“陈哥,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这腿······真遇上大家伙了?” 陈长弓很豁达。 “在林子里撞见个熊瞎子,躲它的时候没留神,从坡上滚下来摔断了。命捡回来了,腿养养就好,不碍事。” “万幸,万幸啊!” 李掌柜连连感叹。 陈长弓没接话,对身后的陈二虎使了个眼色。 二虎会意,从背篓里小心地取出一个卷得紧紧的布包,递给父亲。 陈长弓接过,腋下夹着拐杖稳住身形,双手将那布包在柜台面上缓缓展开,随即捏住两边,猛地一抖。 整张白狐皮舒展开来,毛色纯净如雪,不含一丝杂色,毛发丰盈而富有光泽,如同上好的银丝缎子。 李掌柜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几乎是扑了过来,近乎虔诚地抚狐皮的每一寸,嘴里不住地啧啧称奇:“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毛色亮,皮板软······论剥皮这手艺,老哥你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他似乎想起什么,猛然抬头:“我的天呐!陈哥,你这腿都没好利索,又上山了?不要命啦!” 陈长弓自豪道:“不是我,是我家三狗打的!” “三狗?” 李掌柜愣了一下,脸上闪过明显的诧异,随即化为笑容:“哎呦!是三狗啊?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陈哥,你以后可要享福了。” “承你吉言。” 陈长弓笑了笑,话题转回正事,“这皮子,你看能给个什么价?” 李掌柜再次仔细翻看皮子,尤其在那处箭孔上摩挲了几下,脸上精明与惋惜的表情交织在一起。 “陈哥,咱们老交情,我不瞒你。这皮子,没的说,万里挑一!如今行情也见涨,若是完好无损,九两银子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偏偏这后腿······你看,破了相了。这就得大打折扣,寻常收,最多八两。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给你八两五钱,如何?” 陈长弓闻言,把眼一瞪,笑骂道:“好你个李黑心!我陈长弓这些年给你送了多少好皮子?你靠着我这些皮子赚了多少?这白狐皮何等罕见,你也要坑我,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李掌柜脸色不变,连连叫屈:“我的老哥哥诶!话不能这么说!我收下来,也得寻摸识货的买主不是?这压在手里就是本钱,万一卖不出去,我不得亏死?现在生意难做啊,税也重,伙计工钱也涨······” 陈长弓根本不听他那套,直接打断:“少跟我哭穷!九两!少一个子儿,我就去王胖子家,他见了这皮子,九两五都肯出!” 李掌柜一副肉痛至极的模样,跺脚道:“行行行!九两就九两,我这真是看在交情上,一分钱没得赚啊······陈哥,下次再有这样的好货,可一定还得先紧着我啊!” “成,只要价钱公道,少不了你的。” 陈长弓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你腿好了,咱老哥俩可得喝一盅!” “一定!” 第15章 妙手初显 “叮铃铃······” 济世堂门口的铜铃一响,陈长弓拄着拐杖迈进,掌柜周福全抬头见是老熟人,连忙迎上来。 “老陈,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这腿怎么样了?要不我让张郎中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骨头早接上了,养几天就好了。” 陈长弓赶紧摆手。 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可不想乱花钱。 周全福也不强求,忙让伙计搬来把椅子。 陈长弓坐下,咳嗽一声道:“周掌柜,我家三狗今儿来过没?” “自上次卖蛇蜕后,便再没见过三狗······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 陈长弓不欲多言,暗叹一口气,将身后的张麦香引上前,“今日来,是想给这儿媳瞧瞧,到底还有没有指望。” 济世堂坐堂郎中名唤张慎行,在青溪县有些名气。 他让张麦香坐下,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张郎中,我家婆娘嫁过来后,怀过两回,都没保住,后来便怀不上了······您给瞧瞧,到底是咋回事?” 媳妇不好意思说,二虎红着脸小声嘟囔。 张慎行三指搭上腕脉,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不断问先前两次小产的详情,又问了些其他细节,看了看舌苔。 良久,张慎行收回手,捻着胡须,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陈老哥,令媳此症,乃是连续堕损,冲任重损,胞宫虚寒,瘀滞内停。胞脉受损至此,气血已难濡养,犹如贫瘠之地,难以播种生根。老夫直言,嗣育之事,恐难再图。眼下只能开几副温经散寒、活血化瘀的方子,调理胞宫,免生他变,至于子息······唉,恕老夫无能为力。” 顿了顿,他提笔写方,“我给你开副‘温胞汤’,用当归、熟地补气血,艾叶、肉桂温养胞宫,先稳住身子,免得瘀滞生变,落下终身腹痛的病根。” “不能······不能怀了?” 张麦香身子晃了晃,脸色霎时惨白,她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对于一个农村妇人,“不能生养”几乎等于宣判了她人生的失败。 陈长弓脸色灰败,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 半晌,心中暗道:“罢了,以后,让大牛多生一个,过继给你们吧。” 他考虑的不仅是香火,更是二儿子夫妇后半生的依靠,与在这世上立足的根。 二虎则搂着媳妇的肩,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反复说:“媳妇,没事的,咱不着急······” “爹、二哥、二嫂!”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们抬头一看,陈三狗和一个清秀的少年就在跟前。 陈长弓气不打一处来,拐杖指着他:“不是说在济世堂等么,你跑哪儿去了?” 他没有提卖山参的事,事情戳破,丢的还是他陈家的脸。 陈朔见父亲脸色难看,便知他误会自己了,连忙解释道:“爹,我去请郎中了,这位是林郎中,我特意请来为二嫂和您诊治!” 林青微微欠身。 陈长弓愣了愣,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和清秀的郎中,心中充满疑惑。 都说年轻木匠老郎中,这个后生比济世堂的学徒都小,怎么可能治得了儿媳的病。 莫不是儿子把山参糟蹋了,喊个人来诓骗自己? 同行是冤家。 砸场子的同行,就是仇人。 张慎行自然会针锋相对。 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黄口小儿,也敢妄称郎中?此妇胞宫已损,根本已伤,便是神医再世也难回天。莫要在此装神弄鬼,耽误了病情!” “那倒未必!” 林青无视嘲讽,往前一步,目光沉静地落在张麦香脸上,“嫂子虽面色虚浮,却不是全然无救。” 随即,他转向陈长弓:“老伯,可否让晚辈号一把脉?” 陈长弓见这少年气度沉凝,又见儿子目光坚定,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吧。 “有劳小林郎中了。” 林青上前为张麦香仔细号脉,顺便问了些张慎行问过,以及不曾问及的细节,甚至包括饮食与月事的具体情况。 随后,他闭目沉思。 张慎行抱臂冷笑:“哼,装模作样罢了。胞宫瘀阻的症结明摆着,本源已伤,岂是几副虎狼之药能挽回生机的?” 片刻后,林青猛然睁眼,眸中清亮,语气笃定:“此症虽棘手,却非绝症。能治,只是疗程稍显繁杂。” “当真?” 陈长弓父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麦香也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燃起新的火光。 林青不再多言,向周福全借了纸笔,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写下一条药方。 他递给陈长弓,嘱咐道:“按此方抓药,每日一剂,连服七日。此阶段需固冲任,暖胞宫,化久瘀,滋气血。切记,服药期间,夫妻需分房而居,不可同房。” 张慎行忍不住凑过去看那药方,起初嘴角还挂着讥诮的弧度,但只看了一眼,目光便死死黏在了纸上。 他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捏着胡须的手指都忘了动作。 “这······你这方子······以莪术、三棱破瘀如此之猛,竟敢佐以山茱萸、黄芪固本于先?这······这简直······” 他行医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精妙的配伍,这已非简单的温补,竟似要在破开一切沉疴后,强行唤醒胞宫枯木逢春的生机。 但震惊归震惊,该争的气还得争。 “简直是胡闹,这是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张慎行冷笑道,“就算通了瘀,胞宫受损的根本问题还在,怀上照样死胎!” “这只是第一步。” 林青淡淡道,“七天后瘀滞渐消,再行第二步‘温灸养胞’之法,自然能让胞宫复健。” “请、请问小友,这温灸养胞是什么?” 张慎行忍不住追问,眼里满是急切——这思路他不是没想过,可始终找不到“养胞”的关键法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温养。 “无可奉告!” 林青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疏离。 张慎行脸一红,知道这是人家的看家本事,再问就失了体面。 周福全在旁看得清楚,这少年的药方虽险,却透着章法,忙打圆场:“张郎中,先按林郎中的方子抓药便是,都是为了治病嘛!” 随后,林青又转向陈长弓:“老伯,您的腿伤,也让晚辈看看吧。” 陈长弓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养养就好······” 陈朔清楚父亲怕花钱,对在他耳旁低声道:“爹,那野山参我已给林郎中作了诊金,说好是治愈您和二嫂的病,您就让他看看吧!” 陈长弓这才恍然,原来儿子是去做了这个,又是感动又是心疼银子。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点头答应。 因是外伤,需处理伤口。 林青向周福全施礼:“周掌柜,能否借贵堂疗房一用?我要给老伯施针推拿,需清净之地。” “能能能!” 周福全早就被林青的医术所慑,有心结交,更有招揽的心思,见状立刻喊几个学徒,“柱子,带几位去后院疗房。水缸,提壶热水······” 众人移步疗房,林青让陈长弓躺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腿上的夹板和布带,露出肿胀未消、肤色暗紫的小腿。 他伸出手指,在伤腿周围细细按压、探查。 忽然,他的手指在某一处定住,脸色骤然一变,脱口道:“不好!” 众人皆惊。 第16章 断腿惊变 “陈伯,” 林青面色凝重,手指在陈长弓小腿一处略微扭曲的骨节处用力按了按,声音低沉道,“当初接骨时,骨茬并未完全对正,如今已错位生长。若任其长好,日后······怕是会不良于行,很有可能成了跛子······” 陈长弓闻言,脸色瞬间白了。 他是县衙登基在册的猎户,靠打猎养活全家,还要缴纳猎户税。 要是成为瘸子,岂不成为家里的累赘。 小儿子还没有娶媳妇,孙子还小,他怎么能混吃等死。 他抬起头,满眼渴望:“林郎中,还能纠正吗?” 林青看着陈长弓,轻声道:“需要把已愈合之处重新断开,重新正骨······整个过程会很疼的······” 陈二虎倒吸一口凉气。 张麦香也捂住了嘴。 陈朔则是盯着父亲,没有言语。 陈长弓看着一家人担忧的目光,又想起日后可能拖累儿子的场景,把心一横,眼中闪过猎户特有的狠厉与坚韧:“断!林郎中,您动手吧!疼死算逑,也好过当个废人拖累家里!” “陈伯放心,我会尽力减轻您的痛楚。” 林青不再多言,转向周福全,“周掌柜,劳烦借一副银针,再备些热水、干净布巾和固定用的夹板,还有你的外伤药膏准备点。” “好说!好说!” 周掌柜立刻派学徒准备,一会儿东西便备齐。 林青说了声谢,转身从学徒手里接过银针盒,打开时,二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闪着寒光。 疗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林青取出长短不一的银针,神色专注。 他出手如电,精准地将数根银针刺入陈长弓腿部的环跳、风市、足三里等穴位,细细捻转。 “陈伯,我先用针灸行气活血,通络止痛。” 他轻声解释,手下不停。 紧接着,又在伤口上方附近的血海、梁丘等穴深刺数针。 “此为封住局部气血,暂痹筋脉,可大幅减轻断骨之痛。” 不过片刻,陈长弓便感觉伤腿传来一阵酸麻胀感,原本持续的钝痛竟真的减轻了大半,他甚至惊异地动了动脚趾。 周福全与一旁观摩的张慎行看得目眩神迷,尤其是张慎行,他虽知针灸妙用,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精准迅捷地用以应对断骨之痛,心中那点不服气早已化为敬佩。 准备工作就绪,林青深吸一口气。 他双手握住陈长弓的小腿,拇指精准地抵在错位的骨缝处,对陈二虎和陈朔道:“两位兄长,请扶稳陈伯!” 话音刚落,他眼神一厉,双臂骤然发力,巧劲一吐。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脆响。 “呃啊——!” 陈长弓尽管有银针镇痛,仍忍不住发出一声被强行压低的惨哼,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全身肌肉都因剧痛而瞬间绷紧、微微痉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将后续的痛呼咽了回去。 林青手法不停,趁着断口新开,双手如穿花蝴蝶,摸索着骨茬,凭借高超的手感与对人体骨骼的了解,迅速将断骨重新对齐、复位。 整个过程快、准、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复位完成,他立刻用准备好的药膏厚厚敷上,再用干净布巾层层包裹,最后用夹板从两侧牢牢固定。 一切完毕,林青额角也见了细汗。 他写下两张方子,仔细叮嘱道:“把我开的药熬成膏状,初次换药需在三日后,待肿胀稍褪。此后每日一换,换药时动作务必轻柔。七天后一并和嫂子来复查······哦,这七天千万别让伤腿碰水······” 周福全亲眼目睹神技,眼睛都直了。 他经营药铺数十年,见过的医术高明的接骨郎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从没见过这么利落的手法,更别说用针灸减痛,连锤子都不用就把骨头接正了。 这样的人才岂能错过,他赶紧凑上前,语气热切道:“林小友医术通神,令人叹为观止!若小友暂无落脚之处,不如就留在我这济世堂?薪俸待遇,一切都好商量!” 林青微微摇头,语气清淡道:“周掌柜厚爱,小子心领。我来青溪县只为探亲访友,过些日子就要走。实因与陈公子有缘,今日才出手相助。若是有朝一日我在贵县定居,定来周掌柜处讨口饭吃。” 说罢,他拱手告辞。 陈朔送出门,林青拱手道:“陈公子留步,你回去照顾你父亲和嫂子,我也要去看看祖母如今状况,告辞!” “慢走!” 陈朔拱手还礼,目光如河流,恭送白帆般身影。 ······ 陈二虎小心翼翼地拉着板车出了城门。 车里有父亲,还有购买的粟米等物。 一家人有说有笑,心情十分畅快。 尽管腿上还有些钝痛,陈长弓却比娶了媳妇还高兴。 兴奋之余,他还是好奇林青这个少年郎中。 “狗娃子,你啥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郎中?还专门为你出手?我咋不知道?” 陈朔早就编好了说辞,面不改色地胡诌:“以前跟人喝酒时认识的,他说家里是行医的,跟着爹娘学了点本事。当时帮过他一个小忙,他说欠我一个人情,如果家里人有病,可请他出手一次。那时候我还浑,没当回事,今儿恰巧碰到,没想过他医术这么好······” 听到这个解释,陈长弓等人早忘了陈朔进城前的异样,心中都责怪自己不懂他的好心。 “狗娃子,你说这个林郎中,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宫里御医也不过如此吧?他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了吗?” 陈朔很凡尔赛的笑道:“爹,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些人天生就聪明,在某一方面更是有天赋,一学就会。比如您儿子我才十六岁,拿起弓箭就是个好猎手,除了您教得好,难道就没有天赋在里面么?” “臭小子!” 陈长弓嘴里骂了一句,心里却比蜜甜。 陈朔帮忙推车,心头却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团。 林青明明身怀绝顶医术,此等本事,无论在何处都足以安身立命,受人敬重。 可他却让父亲和祖母过着清贫的日子,连买参的银子都拿不出来,需要借参来吊命? 他们究竟在躲避什么?又或者,是在隐藏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种子般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第17章 狍踪狼影 从县城归来后,【天衍卜算】似乎又进入了平缓期。 接连三天,第一卦都是关于野味的简单指引,后两卦则依旧是那仿佛被钉死的信息:在老鸹岭乱窜的狍子,与野猪坡伤势加重,却更显危险的狼王。 虽然没什么惊喜,但每日都能带回山鸡、野兔等野味,顺便砍担柴。 家里人有肉吃,陈朔倒也知足。 第三日,该陈长弓换药了。 二虎小心翼翼打开夹板,缓缓退掉包裹的布。 令人惊喜的是,肿胀已消去大半,皮肉颜色也趋于正常。 张麦香用温水轻轻将腿上的污垢清洗干净,然后敷上药膏后,陈长弓只觉一阵清凉舒坦。 “这林郎中的医术,真是神了!” 陈长弓满眼笑意,“林郎中是咱陈家的恩人,等腿好了,我亲自上山打只野鹿,送他一条鹿腿。” 石头凑过来,小手轻轻碰了碰夹板,仰着头问:“爷爷,腿好了能带我去掏鸟窝吗?” 陈二虎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 张麦香则嘴角噙笑。 这几日喝着林青开的药,她总觉得小腹暖融融的,连夜里的失眠都好了些,心里的希望像刚冒芽的草,悄悄往上长。 ······ 翌日清晨,陈朔睁开眼先看卜算。 金字浮现的瞬间,他精神一振: 【天衍卜算(三选一)】 【一:老鸹岭南坡,有三只狍子,于午时前埋伏可得其一(易)。】 【二:野猪坡西涧,有三只成年野猪活动(不易)。】 【三:狼王伤势加剧,已流窜至老鸹岭南坡,凶戾异常(大凶)。】 陈朔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陷入两难。 选择猎狍子竟是难得的好机会,但受伤的狼王竟流窜到南坡。 是放弃唾手可得的狍子,还是冒险一搏? 卜算既然标注为“易”,想必有其道理,大概率不会与狼王直接撞上。 他果断选择猎狍子。 随之,脑中画面清晰起来:一只体型硕大的雄性狍子,头顶的角带着琥珀色光泽,身旁是一只小一点的雌狍,后面跟着幼狍,跟一条成年狗差不多大,它不时用头蹭蹭母狍的腿,好生调皮。一家三口机警的踏着雪迹觅食,侧方是长得比人还高的酸枣丛,正好藏人。 他一个人,不可能猎杀三只狍子。 他瞅准的就是那只雄狍,肉多,狍子角也值点钱。 吃过早饭,陈朔背弓上山。 他今天没带柴刀,带上了除锈后,磨得寒光闪闪的那把宝刀。 ······ 陈朔早早埋伏在酸枣丛中,耐心等待。 将近午时,三只狍子终于出现。 和画面中一样,雌雄狍警惕地张望,幼狍调皮地蹦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靠近。 陈朔屏住呼吸,静静等待雄狍靠近。 近了,又近了。 到四十步左右,陈朔单膝跪地,弓弦缓缓拉满,瞄准雄狍的脖颈。 “嗖!” 箭矢离弦的瞬间,另一侧也传来弓弦的震响。 “噗!” “噗!” 两支箭几乎不分先后,都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陈朔的箭贯穿了雄狍的脖颈,它跑了十几步便一头栽倒,身体还在不断抽搐。 另一支箭则射中了雌狍的胸腔。 它没有跑,而是“呦呦”大叫,提醒孩子快跑。 幼狍却像傻了一般,只是在原地焦躁地打着转,不住发出一声声哀鸣,不理解父母为何突然倒下。 雌狍扑通倒地,眼睛不忍闭上,余光还在注视着自己的傻崽。 几乎在同时,两个人分别跑到自己的猎物前。 那只幼狍吓得蹦起半尺高,飞快地逃离,却在不远处徘徊哀鸣,小脑袋不停往父母的方向探,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和不舍。 “你小子寻踪的手段比我还强,箭法也不差,学到了你爹八分本事。” 赵大山从雪堆里爬出来,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和一丝羡慕,“我追踪了这三只狍子好几天,总被它们绕着老鸹岭跑,今儿总算得手了。本来想射这雄狍,可我那位置正对着母狍,只能先打它了。还是你小子运气好,这雄狍肉多,角最少值二两······没办法,猎户规矩,谁打的归谁······” 他本想说是他追踪了几天,雄狍角给他,但看了一眼陈朔腰间的刀,又改变了主意。 陈三狗看起来不好对付,而他爹更不好惹,年轻时一起打猎,没少揍他。 他看着那只仍在徘徊的幼狍,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提议道:“陈家小子,这崽子也不小了,肉挺嫩。咱俩左右包夹,送它一家三口团聚,肉对半分,如何?” “要去你去,我有这只就够了。” 陈朔并不是怜悯幼狍,在猎户眼中一切飞禽走兽都是猎物。 但他不相信赵大山。 父亲曾说他“心眼小、爱算计”。 倘若赵大山还有帮手,追杀幼狍就是给他设套。 等他追远回来,雄雌狍都不翼而飞,他找谁说理去? “那陈家小子,你给我看着点猎物,我追会儿。” 说着,他就追过去。 追不过百步,就听前方灌木丛中传来一声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幼狍戛然而止的哀鸣。 “嗷呜——!” 一声凄厉而充满暴戾的狼嚎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是狼王! 它竟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陈朔骇然起身,手已按上了刀柄,就见赵大山连滚带爬、面无血色地狂奔回来。 “狼,是一只孤狼,千万不能转身跑!” 赵大山声音发颤,“你一跑,它就知道你怕了,必定会扑上来。这畜生现在又伤又饿,凶性最盛,咱们只能跟它对着耗,等它觉得咱俩是硬骨头,叼着猎物自己退走······” 陈朔凝神望去。 只见在凸地的阴影中,一道巨大的灰色身影屹立,它身前便是咬断了喉咙的幼狍。 巨狼有牛犊子大小,形象却极为狼狈。 毛色失去光泽,身上到处是泥块和松针。左耳缺失,一条后腿的皮肉溃烂流脓。 唯有一双狼眼,像是淬了毒的绿火,死死盯着陈朔和赵大山,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透着一股死亡的暴戾。 两人屏息凝神,手持弓箭与狼王形成了危险的对峙。 雪地里,只剩下风声和彼此沉重的心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他们不知道,这头暴虐的狼王,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第18章 狍香满村飘 雪地里的对峙像冻住了似的。 狼王左前腿往雪地里一陷,溃烂的伤口渗出血珠,却依旧梗着脖子,龇着牙低吼,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朔和赵大山。 它每动一下,肩背的肌肉就抽搐一次,显然是腿伤撑不住了,却半点没退意。 陈朔和赵大山张弓搭箭,盯紧狼王。 只要它冲过来,先把箭射出去,然后抽刀肉搏。 僵持下,每一秒都像熬了半个时辰。 过了两炷香工夫,狼王突然晃了晃,似乎伤腿撑不住身体了。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叼着幼狍,一瘸一拐地钻进林子。 直到狼王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树林里,陈朔才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把里衣都浸湿了。 “嘿嘿,怕了?” 赵大山松了口气,坐在狍子身上喘息,还不忘揶揄陈朔,“第一次见到孤狼,没吓尿裤子,你这胆子还算行。” 陈朔没戳破刚刚赵大山狼狈逃窜的情景,而是很男人地犟了句:“一只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好好好,你没怕!” 赵大山扛起雌狍准备走,突然有转过头道,“陈家小子,身手不错。过些日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野猪坡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打到野猪?” 陈朔却半开玩笑地回了句:“赵叔,我看那狼王伤得不轻,不如咱们找机会把它做了?” 赵大山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可是一只狼王,就算它快死了,临死前的反扑也能要了咱俩的命。你不要命你就去,可别拉上我。” 说罢,他扛起雌狍,匆匆告辞,生怕陈朔真拉他去猎狼。 陈朔扛起雄狍往回走。 猎狼,他并非说说而已。 这头受伤的狼王被迫从野猪坡流窜至此,饥饿和伤痛会让它更加不择食,迟早会威胁到上山的人。 尤其他这种靠打猎来维持家用的猎户来说,狼王就是潜在的危险,必须找机会除掉,才会有安全感。 陈朔扛着狍子没走多远,赵大山便从后面追了上来,讪讪道:“结伴走,稳妥些。” 陈朔心知他是怕落了单被狼王盯上,也不点破。 可赵大山和他一起下山,就会绕很远的路。 ······ “狍子?三狗,你打了狍子?还是只公的。” 刚进村子,有人就凑上来。 “运气好,刚好在老鸹岭碰到一只狍子,就打了下来。脖子上的箭还没有拔呢。” 陈朔有点小得意,不由自主凡尔赛起来。 “老鸹岭居然有狍子?我还认为只有野猪坡有,明天我们也上山碰碰运气。” “得了吧!你连弓都没有,赤手空拳去打猎?” “三狗比他爹还厉害,以前也没见长弓每天往家里拿猎物。” 陈朔听着议论,心里却想着狼王的事。 他本想提醒老鸹岭有狼王,可一看村民们兴奋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要是说了,指不定有人会说他“故意吓唬人,想吃独食”,反而惹麻烦。 石头、叶子和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玩,远远看到陈朔,大喊道:“快看,我三叔又打到猎物了。” 说着他领着叶子和几个孩子,飞也似的跑过来。 石头鼻涕一吸一吸,跑到跟前喊道:“三叔,这个大家伙是啥?” “是狍子!石头,快喊你爹来换我。这头狍子太沉,累死我了!” 这头雄狍差不多一百斤,纵然陈朔力大如牛,中间也是歇了三次,才将狍子扛到村中。 石头抬起胳膊,用袖头把鼻涕抹了,然后飞快往家里跑。 进了家门,他大呼小叫道:“爷、爹、二叔,三叔打了只狍子,他扛不动了,你们快去换他······” 陈大牛拉起板车就出门,一家人都出门,站着巷口望。 大牛惊喜道:“三弟,这狍子真是你打的?” “运气好,狍子撞我箭上了。” 陈朔把狍子放在板车上,还不忘秀一把幽默,引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随后跟着板车进了他家门。 “三狗,狍子肉卖吗?” “卖!” “多少钱?” “问我爹,他说了算!” ······ 狍子放在石板上,自然要剥皮、取角。 “爹,你腿有伤不方便,你现场指导,我试试。” 陈朔见父亲要动手,连忙上前。 “一边去!这皮子值二两银,角也能卖七八百文,是给你攒着娶媳妇的钱,哪能给你糟蹋了练手!” 陈长弓瞪了他一眼,语气虽凶,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许。 他瘸着腿坚持,不仅仅是为了一张皮,更是想为这个终于懂事的儿子,多攒下一份家业。 陈长弓坐在凳子上,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剥皮。 村民围在周围看热闹,有人赞叹他手艺,有人更关心肉价。 “长弓叔,狍子肉多少钱,我买几斤尝尝鲜。” “这肉拿到城里可以卖到三十五文到四十文,乡里乡亲的,我就卖二十五文吧。” 大伙一听高兴了。 猪肉一斤都二十文,这么好的野味才卖二十五文。 长弓叔仁义啊! 此时,陈朔早去用热水泡脚,然后在屋内缓着了,可石板旁对他赞叹却不少。 “三狗真有本事,竟能打到狍子。” “他就没有走过空。” “谁家女子嫁到他家,以后还不天天吃肉。” “春妮亏了!” 这么一说,有心人灵机一动。 我家闺女还没出嫁,要不······ 陈长弓终于将狍子剥皮去角,然后陈大牛道:“牛娃子,卸下一条后腿,明个儿让狗娃子送给林郎中,其余的你看着卖了。都是一个村的,秤头高点。” “爹,我晓得。” 随后大牛割肉,二虎收钱。 村民也就买个三五斤尝鲜,架不住一个村的人都来买。 肉卖完,村民也散了,陈朔来到院中。 大牛和大嫂在翻肠子,二嫂麦香正在收拾皮子,二虎在火堆上处理狍子头、蹄上的毛。 石头把狍子的膀胱吹成一个球,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陈朔看到石板上的肉,不由一愣。 一个狍子就剩退了肉的脖子、骨架了? “爹,肉都卖光了?” “留了一条后腿,明个儿你给林郎中送去。” “爹,都卖了,我们不吃了?” “狗娃子,家里有头蹄下水,还有脖子、骨架这些就够吃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换了钱攒着给你娶媳妇······过几天让大牛去给王媒婆说一声,给你物色个好女子······” “爹,不急不急!我还小,等过几年再说。” 陈朔忙拒绝。 他才十六,这要是在前世,正上高一呢。 这个岁数结婚,不早早把腰子给糟了么。 陈长弓见儿子拒绝得干脆,狐疑地凑近,压低声音:“狗娃子,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春妮?要是的话,爹这张老脸豁出去,也帮你把她娶进门!” 陈朔一听,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脸都绿了:“爹,您可饶了我吧!我宁愿一辈子打光棍,也绝不娶她!” 看着儿子避如蛇蝎的模样,陈长弓挠了挠头,彻底糊涂了。 第19章 恶念 陈家的喧闹声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刘春妮坐立难安。 她捂住耳朵不愿听,但卖肉的热闹场景却愈发清晰地在脑中翻涌。 “娘,都怪你!” 她终于忍不住,冲着母亲李氏面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当初要不是你非要退婚,张口就要二十两彩礼,如今陈家的肉,能少了咱们的?以前长弓叔哪次打了猎物,不都给咱家送一碗来?现在倒好,三狗都不正眼看我了。” 李氏正纳鞋底,针尖一顿,险些扎进指头。 她撂下活计,没好气地瞪过去:“你个没良心的!娘还不是怕你跳进火坑?当时陈三狗就剩半口气,冲喜要是醒不来,你就得守一辈子寡······再说,当初退婚你不也点头了,现在倒全怪起我来了?” 话虽如此说,李氏何尝不后悔? 她也想不到陈三狗会突然醒来,而且还越发本事了。 当初要不是李富贵在她耳边吹风,让她故意刁难,用退婚来捞好处,她也不会把事做得那么绝。 可这悔意,万不能露给女儿看。 “我不管!” 刘春妮拔高声音,眼泪掉了下来,“你就是为了那二十两彩礼!现在三狗有本事了,我反倒成了全村的笑话。你去给跟说,我就要嫁他!” “你做梦!” 李氏被戳中痛处,腾地站起,扬手欲打,“要不是你自己在相看时乱抬价,嫁给粮店伙计,还能搬进城里去住,用得着羡慕那个泼皮?我看你就是活该!就算是只苍蝇都清楚,城里的围着肉转,乡里的围着屎转······” “我就是不想嫁那个伙计,我就是要嫁陈三狗······”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指责,吵得面红耳赤,活像两只掐架的母鸡,谁也没落着好。 ······ “王二柱,你个没囊气的龟孙,以前跟陈三狗称兄道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你倒好,听那李富贵撺掇,把好兄弟得罪死了。人家打了那么大一头狍子,全村人都有肉吃,有你一口汤吗?你个瞎眼窝囊废······” 王二柱蹲在自家门槛上,听着屋里老婆李花的叫骂,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李富贵说给二两银子,让他把醉酒的陈三狗推进河里冻一冻,然后捞上来。 他鬼迷心窍,寻思着既不要命又能得钱,便下了黑手。 如今钱影没见着,兄弟成了仇人,看着别人端着肉碗,他只能干咽唾沫。 但他毕竟是男人,被老婆指着鼻子骂,脸有些挂不住,猛地站起来吼道:“臭婆娘,你再咧咧一句试试?” “老娘骂你几句怎么了?王二柱,你就是个龟孙王八蛋······” 李花非但没收敛,污言秽语更是超级加倍,劈头盖脸砸过去。 王二柱气血上涌,习惯性地抬手就是一巴掌。 李花膀大腰圆,论战斗力,王二柱不是李花的对手,但他有绝招。 打一个巴掌就溜,李花胖追不上。 他则在外面躲几个时辰,觉得李花气消了再回来。 这一招屡试不爽。 哪知今日李花早有准备,她猛扑过去,一把箍住王二柱的腰,借着力道狠狠一掼。 “咚!” 王二柱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李花肥硕的身躯已骑上来,蒲扇般的巴掌抡圆了就往他身上招呼。 “哎哟!别打了,媳妇儿我错了,真错了!” 王二柱秒怂,连声求饶。 李花打累了,喘着粗气骂道:“你这个窝囊废!李富贵让你把三狗推进河里,说好给你二两银子,钱呢?屁都没见着一个!” 她越说越气,又抬起了手。 “别打!别打!我这就去要!这就去!” 王二柱慌忙求饶。 李花这才停手,揪着他的耳朵提起来,恶狠狠道:“今天你要不来钱,就别想进这个门,快滚!” 王二柱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硬着头皮朝李富贵家走去。 ······ 李富贵家青砖瓦房,在落霞村里是头一份。 此刻,他正和长子李富坐在堂屋,脸色都不太好看。 “爹,陈家那小子,真是邪了门了。” 李富阴着脸道,“以前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怎么掉河里一回,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狍子肉也没见给咱家送点来,真是不懂规矩!” 李富贵眯着眼,手里盘着两个光滑的核桃,心里也在嘀咕。 他贪图陈家的那十几亩好地不是一天两天了,本以为借着陈长弓腿伤、陈三狗落水昏迷,以及退婚的机会,能逼陈长弓借下印子钱。 按九出十三归的利息算,不出两年,陈家的地自然就改姓李了。 谁承想陈三狗一醒,竟然脱胎换骨。 一番算计全落空,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爹,要不让弟弟从城里找几个人,收拾陈家一顿?” 李富试探着问。 他弟弟李贵在县城百花楼做事,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人,收拾个猎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糊涂!” 李富贵斥道,“你弟弟是要在城里出人头地的,为这点小事沾上腥臊,万一惹来官司,前程还要不要了?” 他还指望小儿子光宗耀祖,绝不能因小失大。 而且李贵干的勾当并不干净,他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到小儿子。 正说着,外面狗叫。 就听管事的婆子来报,王二柱来找。 李富贵略一沉吟,道:“让他进来。” 一会儿,王二柱缩着脖子进来,搓着手,满脸谄笑:“里正老爷,大少爷。” “有事?”李富贵眼皮都没抬。 王二柱舔着脸,小心翼翼道:“里正老爷,那······那二两银子,您看······” 李富贵脸色一沉:“什么二两银子?王二柱,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初说好的是陈家来借印子钱,用地契抵押,事成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如今事情黄了,你还有脸来要钱?” 王二柱急了,扯着嗓门道:“里正,您当初亲口说的,把三狗推进河里,冻个半死再捞起来,就给我二两啊!” “放肆!” 旁边的李富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王二柱骂道,“狗东西!我爹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别给脸不要脸。再敢满嘴喷粪,等我弟弟李贵从城里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王二柱一听李贵的名字,顿时吓得一哆嗦。 李贵手下有打手,还和衙门的人称兄道弟,整治他一个乡下混混跟玩似的。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李富贵见火候到了,语气稍缓。 他深谙打一棒给个甜枣的道理,不能把这种无赖逼上绝路。 “二柱啊,” 李富贵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知道你家也不容易,一会儿带十斤粟米回去。银子嘛,也不是不能给。我给你个差事:盯紧陈三狗,看他上山常走哪条路,在哪儿落脚,怎么打的猎······这些都给我摸清楚。办好了,二两银子立刻兑现。” 王二柱心里骂李富贵抠门,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得连连点头:“哎,哎,里正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 王二柱拎着粟米回家,刚进门李花一把抢过米袋。 打开一看,顿时又炸了:“十斤陈米,还混了这么多谷壳。王二柱,你个没用的东西,李富贵这老抠鬼,就是把你当傻子耍!” 王二柱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满腔邪火无处发泄,他不敢恨李富贵,更不敢再招惹母老虎,那点毒怨便尽数浇在陈朔头上。 陈三狗,都是你! 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受这份窝囊气? 你给老子等着! 第20章 暗算 次日一早,陈朔扛着狍子腿进城。 刚过城门,他便召唤【天衍卜算】。 金字浮现,内容却让他一愣: 【天衍卜算(三选一)】 【吉:威远镖局大小姐沈月柔,化名苏柔借住城西苏家大院,暗中搜救弟弟沈明轩。今日,富家子钱多宝要约她赴宴,会在她酒中下药,生米煮成熟饭。午时末,在苏家大院门口告知,可获沈月柔好感。】 【平:威远镖局总镖头幼子沈明轩仍下落不明,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百两。】 【大凶:百花楼内有富家子被囚禁,若能救出,报酬丰厚,然九死一生。】 陈朔直皱眉。 他不知道沈明轩的下落,更不可能去百花楼送死,目前来看,只能选择第一卦。 可获得大小姐好感是什么鬼? 还不如给银子实在。 但金手指从未出错,指引的方向虽看似莫名其妙,最终却都对他有利。 难道卦象会刷出沈明轩的下落? 少顷,他不再犹豫,选择了第一卦。 随即,脑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一座高门大院,匾额上“苏家大院”四个字十分耀眼。门前,一位眉眼清秀,身着鹅黄服饰的少女,正站在一辆豪华马车前。一个婆子正低声下气给她说,钱公子在望江楼等她,让奴婢来接等话。随后,她上了马车,几个下人随马车缓缓前行。 ······ “笃笃笃!” 陈朔轻轻敲门。 “门未闩,请进。” 陈朔推门而入,见林青正陪着祖母在院中晒太阳。 “陈公子?” 林青见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浅笑,“快请进。” “昨日侥幸打了只狍子,给林郎中送些肉来,聊表心意。”陈朔将肉放在院中石桌上,“我还有事,就不多扰了。” 林父闻声从屋内走出,他今日衣衫整齐,精神矍铄,对着陈朔郑重一揖:“陈公子大恩,林某没齿难忘。若非公子仗义赠参,家母恐已······公子还请留步,容林某奉茶略表谢忱。” “林叔言重了。”陈朔连忙侧身避礼,“林郎中妙手回春,救治家父与嫂嫂,恩同再造。晚辈略尽心意,实在当不起如此大礼。” 祖母在林青的搀扶下也颤巍巍走过来,拉住陈朔的手,眼眶湿润:“好孩子,是你救了老身的命啊!你是个心善的好后生,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陈朔心中暖融,又客气了几句。 林青关切地问起他父亲腿伤恢复情况,陈朔一一告知。 “令尊恢复得比预想更好。”林青点头,“大后日再来复查,届时我调整方药,辅以针灸,恢复得当,日后登山应无大碍。” 陈朔心中大定,再次谢过。 林父再三挽留用饭,陈朔挂念着卜算示警之事,坚辞而去。 ······ 赶到苏府门口时,马车正在等候,陈朔便在一旁静候。 不多时,府门再开,沈月柔在一名俏丫鬟的陪同下款步而出。 陈朔见状,快步上前,拱手一礼:“苏小姐请留步。” 那丫鬟见他猎户打扮,眉头一皱,嫌恶地挥着帕子:“哪里来的山野村夫,速速让开,休要冲撞我家小姐!” 沈月柔却抬手止住丫鬟,她这些时日为寻弟弟,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目光沉静地看向陈朔:“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在下无意冒犯,只提醒小姐一句,” 陈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今日之宴,酒中有猫腻,千万别喝。” “放肆!你敢污蔑钱公子!”丫鬟立刻尖声斥责。 “言尽于此,告辞!” 陈朔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此时,那候着的婆子满脸堆笑地迎上沈月柔:“苏小姐,钱公子已在望江楼备好宴席,特命老身来接您,车驾已备妥······” 这钱多宝是地头蛇,人脉颇广,或许能打探到弟弟的消息。 “有劳妈妈了。” 随即,沈月柔优雅地登上了马车。 ······ 望江楼雅间内,气氛融洽。 钱多宝与其好友郑琦殷勤劝酒,仆从皆被屏退在外。 见沈月柔始终浅尝辄止,滴酒不沾,钱多宝心下焦躁。 他爹是青溪富商,二叔更是本县县丞,平日横行乡里,但对这位寄住在本城大族苏府的“远亲”却不敢用强。 苏家势大,是他家重要生意伙伴。 只是他垂涎沈月柔美貌日久,恐其不久离府,才想出这下作手段,欲造成事实,逼其就范。 “苏姑娘,” 钱多宝亲自执壶,将一杯动了手脚的“梨花白”推到沈月柔面前,笑容殷切,“宴席无酒岂不大煞风景,仅此一杯,略尽心意,万望赏光。” 沈月柔端起酒杯,那猎户少年低沉的警告声蓦地在耳边回响——“酒中有猫腻,千万别喝。” 她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忽然望向窗外,轻呼:“咦?那是什么?” 钱多宝与郑琦下意识转头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沈月柔手腕微不可察地一翻,已将自己这杯酒与身旁郑琦那杯调换过来。 “没东西呀?” “哦,许是我眼花了。” 她淡然一笑,仿佛无事发生,“既如此,小女子便饮此一杯,钱公子、郑公子,请!” 说罢,率先举杯。 钱、郑二人窃喜,立刻举杯共饮。 钱多宝紧盯着沈月柔,期待药力发作。 不料片刻之后,身旁的郑琦却开始面红耳赤,眼神涣散,喘着粗气,竟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襟,涎着脸向沈月柔扑去:“美人······来,让哥哥疼你······” 沈月柔霍然起身,俏脸含霜,怒斥道:“钱多宝,尔等竟行此禽兽不如之事!” 钱多宝见事情败露,惊怒交加,索性撕破脸皮:“苏柔,爷给你脸了?一个外来投亲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来人!给我拿下,本少爷今日就要尝尝鲜!” 门外两名护卫应声闯入,直扑沈月柔。 然而他们岂知,眼前这看似娇弱的女子,实是威远镖局的大小姐,一身家传武艺精湛绝伦。 只见她身形如风,步法灵动,拳脚出击迅若闪电,带着破空之声。 不过三两个照面,两名护卫便惨叫着倒地,捂着手脚痛苦呻吟。 钱多宝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冲向门口。 沈月柔正欲追击,那被药力控制的郑琦竟又扑上来抱住她的腿,丑态百出。 “滚开!” 沈月柔眸中寒光一闪,抬脚精准地踹在郑琦胯下。 “嗷——!” 郑琦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蜷缩在地。 待沈月柔再追出门,钱多宝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她站在廊下,胸脯因怒气微微起伏,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若非那陌生猎户······后果不堪设想。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知晓钱多宝的阴谋,又为何要冒险提醒我? 沈月柔心中疑云丛生,那张棱角分明、眼神清澈的面容,倏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第21章 阴影中的眼睛 从城里回来,狼王的身影便如一根刺,扎在陈朔心头。 这畜生突然出现在老鸹岭,对他狩猎是潜在威胁,更是悬在所有村民头上的利刃。 砍柴的、采药的······谁碰上谁倒霉,万一饿疯了窜进村里,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想办法除掉它! 联合几个村的猎户,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却被他否决了。 去年邻村李老四围猎野猪,被拱断了腿,家属到牵头人家闹了三个月,最后赔了五两才罢休。 狼王虽伤,却更凶戾,真要是有人伤亡,他这个提议者只会落骂名,反结仇怨。 目光落在院中晒太阳的父亲身上,陈朔心中一动。 父亲是老猎手,定然有代价最小的好法子。 “爹,跟您请教个事儿。” 他凑过去,故作随意,“假如······我是说假如老鸹岭来了头孤狼,怎么弄死它最稳妥,损伤最小?” 陈长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老猎人的精光,他拄着拐杖,沉吟道:“对付孤狼,尤其是可能受伤发狂的,硬拼是下策。用巧的法子倒有几个:其一,下绝户套。选它常走的兽径,用结实的绳索设下活套,若能套住脖子或腿,越挣扎勒得越紧; 其二,挖鬼见愁。在它饮水或必经之地挖深坑,内插削尖的竹签,覆以草叶浮土,掉下去就是个死;其三,淬毒饵。找些它爱吃的内脏,抹上厉害的蛇毒或草乌汁,不过这法子险,容易被其他牲畜误食,而且狼肉不能吃了,只能得张皮子;其四······” 他滔滔不绝说完办法,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若孤狼实在凶险,又非除不可,就得用饵诱。绑只活羊,割伤放血,却不杀死,选个开阔地。聚集五六个好手,备好强弓猎刀,远远围着,封死所有退路,务求一击毙命,不给它近身反扑的机会······” 一口气说完,陈长弓突然觉得不对,猛地盯住儿子:“狗娃子,你老实说,老鸹岭是不是真来了孤狼?” 陈朔心里一跳,面上却扯出个笑:“爹,您想哪儿去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琢磨琢磨,假如真出现这种情况,心里也好有个底。” 他不敢透露实情,怕父亲担心,也怕消息传开引起恐慌或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他有金手指,每天能预判狼王会出现在何处。 惹不起,总还躲得起。 ······ 翌日清晨,陈朔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召唤【天衍卜算】。 金字浮现: 【一:老鸹岭上蛤蟆潭南岸边,有一条濒死的鳙鱼浮于水面,午时可捕获。(易)】 【二:野猪坡西涧,有三只成年野猪活动。(不易)】 【三:野猪坡南崖,狼王正在觅食,伤势持续恶化,凶戾不减。(大凶)】 见到狼王又回到野猪坡,陈朔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今日算是安全了。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卦。 随即,脑中浮现清晰画面:蛤蟆潭南岸边的芦苇中,一条硕大的鳙鱼无力地在水面上漂浮,嘴巴微微张合,不断吐着泡泡,鱼尾偶尔微弱地摆动一下,标志着它还是活物。 陈朔估算不出来它有多少斤,光看胖鱼头就知道它轻不了。 如果不是卜算有画面,他这个旱鸭子绝对不会在寒冬腊月去捕鱼,万一掉进水中,可就生死难料了。 自己······不,原身就是最好的反例。 吃过早饭,陈朔带上弓箭、柴刀和那柄磨得锃亮的宝刀,穿上狗皮袄正要出门,又觉得鱼不好拿,便背上一个小背篓。 上山不久,陈朔总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仿佛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有种怪异的悚然。 他几次猛地回头,目光扫过身后灌木和树干,却只看到风吹草动,不见人或兽影。 “是错觉么?” 陈朔心中警惕,却并未发现什么。 随即,他豁然了。 倘若有危险,卜算必然提醒。 既然金手指无动于衷,他也不必大惊小怪。 ······ 蛤蟆潭位于老鸹岭北坡的坳里,是个深水潭,远远望去像一只张着嘴的蛤蟆而得名。 潭内常年有鱼虾蟹,味道比青溪河中的更鲜美。 秋夏时,村民会来捕鱼,冬天来的人极少。 最主要是怕冻伤。 陈朔来到蛤蟆潭。 此时潭水四周有冰碴,中央部分水绿得发沉,上面还漂着枯枝败叶,根本看不清水下情况。 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下水,很有可能会溺亡。 前世熟知溺水“八不”和“六会”的陈朔,自然有很强的安全意识。 他拣起一根结实的长枯枝,用柴刀飞快地削尖一头,做成简易的鱼叉。 来到卜算指引的位置,果然看到一条硕大的鳙鱼正有气无力地漂着,银白的肚皮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陈朔试了试,鱼叉还有点短,够不到鱼。 现在最容易的方法就是下水,但他怎会重蹈前身覆辙。 他捡一个带枝条的干树枝往岸边划水,濒死的鳙鱼被水波拉着缓缓靠岸。 等鱼身离岸边不足三尺时,陈朔拎起鱼叉,手臂猛地发力。 “噗!” 鱼叉精准地刺穿鱼身,牢牢钉在泥里。 临死前,奄奄一息的鳙鱼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尾巴拍得水面“啪啪”响,溅了他一身泥水。 陈朔死死按住鱼叉柄,直到鱼身不再挣扎,才用力将鱼挑上岸。 离开了水,陈朔才真正看到这条鳙鱼的大小。 长度在70-80cm之间,估计超过十斤,大脑袋正好熬汤。 陈朔将鱼扔进背篓,兴冲冲地往回走。 返程中,一只灰兔突然从草丛窜出。 陈朔立刻张弓搭箭,可那兔子却机敏异常,三蹦两跳便消失在灌木丛中。 “可惜了。” 陈朔摇摇头,收起弓箭,继续往回走。 又走了一段,经过一片光线晦暗的林下时,那种被一双眼睛在盯着的感觉再次袭来,扎得他心里发毛。 他猛地止步,弓弦拉满,箭头对准阴影处,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不然老子放箭了!” 第22章 颗粒归仓 见阴影处毫无动静,陈朔眼神一厉,弓弦又拉开三分,小心向前逼近,箭镞死死锁定前方。 “嗖——!” 一道小小的灰影猛地从树后窜出,闪电般攀上另一棵大树。 原来是一只受惊的松鼠。 此刻它在高处的枝桠上来回窜,“叽叽”地对着陈朔尖叫,尾巴急促地甩动,仿佛在斥责这闯入者。 “靠!老子紧张了半天,你还有脾气了?” 陈朔哑然失笑,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还是要猎杀这只松鼠。 松鼠肉不好吃,但它的皮厚毛密,给石头、叶子做副手套倒是不错。 “嗖!” 一箭射出,松鼠却以极快的速度在树枝间穿梭,很快就窜到另外的树上。 “移动靶不好打啊!以后得多练练。” 陈朔收起弓箭,便想返回。 谁知那松鼠却站在枝上“叽叽”尖叫,像泼妇般冲着陈朔示威。 “小家伙还是个犟种啊?行,今天哥来给你上一课,让你明白什么叫做鼠要低调。” 陈朔开始追猎松鼠,但它就是不往远处跑,后来仅在一棵干树上来回窜。 它为何这么在意这棵干树? 陈朔抬头看着焦急万分的松鼠,突然想起前世刷过的一个视频。 说松鼠会在树洞藏下过冬的食物,一些勤奋的松鼠,藏太多冬粮,甚至自己都忘了地方。 他对着树干踩了一脚,干枯的树干微微摇晃,枯枝噼噼啪啪往下落。 松鼠则大叫着乱窜。 陈朔抽出柴刀,对着树干猛砍。 “砰!” “砰!” “砰!” 连续砍了数刀,干枯的树干上露出一个不小的树洞。 紧接着,大量饱满的松子、榛子、橡实,还有不少野核桃,像道小瀑布般倾泻下来。 陈朔忙用背篓接。 见不漏了,他又使劲摇了摇树干,将最后的存粮都打扫光。 随后,他又将落在地上的捡起来,确保颗粒归仓。 粗略一掂,竟有十几斤重。 惊慌失措的松鼠一直没有离开,它一直对着陈朔吱哇乱叫。 起初它瞪圆绿豆眼,竖直尾巴,龇牙咧嘴地威胁,到后来叫声渐渐变成了带着颤音的哀鸣,泪汪汪地看着陈朔,仿佛在说:“大哥,给条活路吧······” 意外之喜让陈朔心情大好。 他背起沉甸甸的背篓,朝可怜巴巴的小家伙挥挥手,笑眯眯道:“小家伙,下课了。山里的规矩,弱肉强食,下回学机灵点。” 说罢,心满意足地下山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远处一棵大树后,才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人影,正是王二柱。 “这狗日的陈三狗,运气也太邪门了!” 他嫉妒得眼睛发红,低声咒骂,“随手捡大鱼,射不着松鼠还能白捡一窝粮,老子跟了老半天,毛都没捞着!” 不过,他今日也非没有收获,至少摸清了陈朔常走的几条山路,回去也好给里正汇报。 重点强调这小子运气极好,但箭法似乎寻常,连只松鼠都奈何不了。 当然,他也留了个心眼。 陈三狗的感觉太灵,以后盯梢可得远点,不然迟早被他发现。 ······ 第二天醒来,陈朔本不想上山了。 明天就是父亲和嫂子进城复查的日子,他应该养精蓄锐。 然而不召唤,他心里总觉得有只猫在挠,最终没忍住。 金光流转,让他精神一振: 【天衍卜算(三选一)】 【一:老鸹岭东侧山脚,昨夜有野山羊失足跌落,摔断四肢。早去则有,迟去则无。(易)】 【二:野猪坡西涧,有三只成年野猪活动。(不易)】 【三:野猪坡南崖,狼王正在觅食,伤势持续恶化,凶戾不减。(大凶)】 竟有白捡的猎物,还是离家比较近的东方。 选了野山羊,画面出现,他了解场景后一骨碌翻起来。 卦象提示迟去则无,就必须提前,不能被旁人或野兽捡漏。 天还没有亮,陈朔便穿戴整齐进山,直奔东侧山脚。 果然,在乱石堆旁发现了一只正在挣扎的野山羊,四肢诡异地弯曲着。 他没费什么力气,便将这二十来斤的山羊捆好,背回了家。 回到家,正好赶上吃午饭。 山羊不大,羊皮也不算珍贵,陈长弓便让陈朔练手。 他在旁边一直指导,说一些持刀要领。 陈朔依言操作,虽然手法远不如父亲娴熟,皮子上留下了几处毛糙的割口,但总算囫囵剥了下来。 陈长弓点点头:“嗯,勉强像个样子了,再剥几张就能出师。” 晚上躺下,陈朔思绪纷飞。 明天进城,卜算会给出什么? 前三次进城,后两卦主旨不变,唯有第一卦改变,上次更是指引他救沈月柔。 这次呢······会不会刷出沈明轩的藏身线索,让自己赚赏钱? 不然要沈月柔的好感有毛用。 他越想越兴奋,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 次日一大早,一家人早早吃饭。 陈二虎和陈朔换着拉板车,载着父亲进城,张麦香在后面推。 车上还有给林青准备的山羊腿,以及要卖的狍子皮和角。 这次陈朔沉住了气,没有提前召唤金手指。 先到林青家,奉上羊腿,双方一番客气。 然后林青先仔细检查了陈长弓的伤腿,按压、活动关节后,满意地点点头:“老伯恢复得极好,骨痂生长稳固。再过十日,这夹板便可除去。但拐杖还需再用些时日,不可心急承重。平日可多晒日头,吃些骨头汤,下个月可试着慢慢行走。” 接着为张麦香诊脉,细细询问了她服药后的身体反应,诸如月事、腹冷、睡眠等。 随后,他取出银针,在三阴交、关元、子宫等穴位施针,手法轻灵精准。 “嫂子此症,关键在于温通冲任,散寒化瘀。” 行针完毕后,林青解释道,“针法已通其络。后续需辅以艾灸,我会教你认关元、气海二穴,每日用陈年艾条悬灸两炷香的时间,以皮肤温热红润为度,连续七日。此法能暖宫散寒,培元固本,助胞宫恢复生机。再喝几副暖宫的药,以后月事就不会疼了,也能顺利怀上孩子。” 张麦香红着脸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林家早做熟了饭,两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个午饭。 ······ 离开林家,陈朔心中默念,召唤了【天衍卜算】。 然而,看清脑中浮现的字迹后,他整个人猛地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二哥、二嫂!” 陈朔停下来,缓缓道,“你带爹去卖皮子、抓药,然后直接回家,不必等我。我有点事,办完自己就回去了。” 陈长弓追问道:“狗娃子,有啥事?” 陈朔斟酌道:“以前在城里帮过一个人,他捎话来说要答谢我。放心,耽误不了多久。” 陈长弓还道他是要去喝酒,摆摆手道:“去吧!记住,喝多了别和人争执。” “爹,我晓得。” 说罢,陈朔不再多言,转身便朝西大步流星而去,身影很快没入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