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魇》 第九十一章 一尸两命 中年女人离开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但很快还是走远了。 对方并不是一个玩家，自然不清楚梦魇的存在，很显然她只是以为这只再次出现的厉鬼，是与重新开放的住院部有关的。 然而在实际上，或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梦魇本身的安排。 见女人背影走远，王鹭喃喃着说： “我看，那个死去的孕妇，也就是‘小刘’，与这两只鬼应该是有一定联系的，或许不仅仅是这个小刘以前认识它这么简单。” “怎么说？”李拓问道。 “因为她刚才说，那些住院的人都是病死的，只有这个小刘不一样。”王彦接过话茬，解释说，“既然是‘病死的’，那就多半和厉鬼的杀人规则没什么关系，我猜……无非就是那些病患受到了过度惊吓导致病情加重，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厉鬼的存在影响到了他们。” “可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正在飞快吃饭的王彦，李拓愣了愣，才忽然反应过来，“是因为，它不想暴露规则……？” “有这个可能。”王彦吞下一口饭，点头，“但是直到今天却发生了例外，那个小刘被自己的孩子破肚而死，这明显就是厉鬼的手笔，所以……小刘应该和这一大一小两只鬼有着很大的联系。” 李拓若有所思，推测道：“那说不定……那个小刘就是害死它们的凶手，可问题是，一个护士，又有什么害死他们的理由？还有……它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现如今，这些或许就是最为核心的问题了，通常来说，只有知道了厉鬼的成因，才有概率直接推测出它们的规则。 但现在，医院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去，当年唯一的当事人，也在今天被鬼所杀，或许只能找到当时的档案或者病历，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 然而这一刻，他们却都仿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三人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诡异的对视着。 “操！怎么现在才想到……那个小刘的家属，说不定能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拓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他正想做些什么，却见一旁的王鹭已经拿起了手机。 “我发现，自从你去了一趟停尸间后，整个人好像比一开始开朗了不少。” 王鹭口中淡淡说了一句，拿着手机打起了字。 此时她显然是要给另外三人发去信息，不仅仅是要告诉他们更多情报，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尝试能不能找到小刘的家属。 尽管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这毕竟也是一条通关的途径。 “差点就死了，能不开朗吗？对了，我们可以想办法找找那个小刘的档案，说不定会有她的地址。”李拓回道，他又想到了什么，“还有，你当时在那间急救室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两个医护人员的尸体，但他们都只有身体，没有头颅。”王鹭一边按动屏幕，一边回答道。 “什么……？”这次，不管是王彦还是李拓都有些意想不到。 毕竟，他们所看到的那具孕妇的尸体，是存在头颅的。 “那他们头颅去哪了？”李拓追问道。 王鹭抬起头： “他们的肚子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剖开了，裂开了很大一条缝隙，内脏则凭空消失了……” 说到这，其他两人皆是能够想象到对方接下来说的会是什么，果然，就听王鹭继续道， “取代了他们内脏的……就是对方的头颅，他们的头颅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生长在他们的肚子里一样。” 闻言，无论是王彦还是李拓，好像都明白了先前的疑惑，毕竟不是每个人肚子里都有小孩的，因此他们在看到尸体的时候，都曾疑惑于厉鬼的杀人方式。 但现在，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 一个人被剖开的肚子里，不一定是婴儿，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王鹭摇了摇头： “我当时没有立刻去救你们，也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尸体，只是没想到，刚走出来，就听到了有门打开的声音，再接着，你们就出来了。” “死的真的是他们……”李拓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饭，甚至有些感到反胃，“可这是为什么……？难道，鬼在杀死第一个人之后，就相当于打开了限制……只要有人触犯了规则，就会瞬间被它们杀死？” 他觉得现在也只有这样能解释的通，否则鬼又怎么可能去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样反倒会给玩家提供更多线索。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因为我们已经快要破解其中一条规则了，所以厉鬼杀人，才会显得毫无顾忌。” 李拓不禁转头看向了说话的王彦，就连正在编辑信息的王鹭也抬起了头。 无声的沉默中，王彦放下了碗筷，开口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在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他顿了一下，看向王鹭道，“你发的信息里说过，那条血迹的源头是一间厕所，但这间厕所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鹭想了想，才摇头道：“我没发现什么，那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厕所，就在医院一楼的西侧。” 王彦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有想过，会不会是厕所本身和规则有什么关系，比如说镜子或者是密闭的环境，还有独处之类的可能……但后来，我想到……”他朝着李拓看了一眼，“我们一开始进入的地方就是一间厕所，既然那个小刘死了，那我们为什么会没事？” 李拓一愣，随即想到，王彦在当时也去看了那面镜子，但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 “你不是说……还有独处的可能吗？” 他刚说到一半，就忽然皱起眉，自我否认道，“不对……那两个死掉的医护人员，也是两个人，所以也不可能是独处那么简单。” “所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为什么，被鬼盯上的，就一定是那个孕妇？”王彦抬起头，目光中是极为浓重的压抑感，“……为什么，不会是那个未出生的婴儿？” “操……！”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便沿着李拓的脊背升起，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触犯规则的是那个婴儿！” 此时此刻，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下来。 他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只有那个婴儿受到了厉鬼的操纵，而那个死去的孕妇却仅仅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是因为，从一开始，触犯了厉鬼规则的人，并非是什么孕妇，而是那个婴儿！ “一尸两命。”王鹭沉着脸接话道，“只要那个婴儿触犯了规则，就会被鬼所操控，这样一来……那个孕妇也就必死无疑。” 第九十二章 规则 李拓脸色难看至极：“我说为什么只有那个孕妇死了……但是其他进入厕所里的人会没事，原来是这样……触发禁忌的条件和厕所根本没有关系。” 王彦点点头：“今天所发生的这件事也许和当初是类似的，同样是‘一尸两命’，这是厉鬼的报复，但是对我们来说，其实也能算是一种提示。” 这次的梦魇与王彦上一次的经历有所不同，当事人几乎在他们刚刚进入梦魇之时就已经被鬼所杀，这既让线索断层，却也给予了一定提示。 “这既能代表，厉鬼生前有很大概率真的也是一名孕妇，也能说明，小刘与鬼的死因有关。因为鬼杀死小刘的优先级甚至超过了我们这些玩家。” 王彦继续说， “最关键的是，我们这次能够通过结果来推导原因。” 闻言，李拓和王鹭皆是神色紧绷，飞速思考着什么。 原本他们只以为是那个孕妇在厕所内触犯了什么规则，但即便如此，想要真正推断出明确的规则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厕所里做过什么。 但现在……在受害者的身份乍然改变之后，这个谜团的角度也被彻底颠覆了。 不管是李拓还是王鹭，此刻都知道王彦所说的关键点到底在哪里。 王鹭喃喃道： “一个婴儿，明明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甚至还没有产生清晰的认知和意识，所以它所触犯的规则，一定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 此刻摆放在他们面前的可能也只剩下了那么几个，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排除法了。 “等等……” 这时，李拓忽然回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向王彦， “你还记不记得，那只躲在窗帘后的鬼婴，对我们发出的声音是有反应的，所以……它到底是从窗外爬进来的，还是一直就躲藏在那个停尸间里？” “你想到什么了？”王鹭问。 “你们想啊……这两种情况是有区别的。”李拓双手按在桌子上，额头上有冷汗冒了出来，“如果说它是从窗外爬进来的，那它出现在窗帘后就很合理……可如果不是呢？”他顿了一下，嗓音沙哑道，“如果它一直就躲在停尸房里，又为什么要刻意藏到窗帘后面，还有……它为什么要打开窗户？” “是风。”王彦道，“只有打开窗户了，风才能吹进来。” “对！就是这个。”李拓加快了语速，“最后风停下来的时候，那两扇窗帘就都被拉上了，所以我在想……从一开始，它的目的会不会就是把窗帘拉上？” “你是说……光线？”这一刻，王鹭也从对方话中意识到了什么。 “我好像……知道它当时要做什么了。”李拓转头看向她，目光并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只有一抹劫后的恐惧，“窗帘还在被风吹动的时候，那扇门就莫名其妙的被打开了，然后，那个拥有实体的婴儿从天花板上爬了进来……” 他原本只是疑惑，鬼为什么要主动帮他们开启那扇铁门，但到了这会儿，他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它不是想要攻击我们，而是想要关掉停尸间的那盏灯！” 此时此刻，一切的因果都像是变得清晰了起来。 “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也并非是完全黑暗的，尽管视觉功能还未完全发育完成，多少也能感应到微弱的光线。” 王彦朝着食堂的窗外看了一眼，此时光线已经开始黯淡，但依然能看到淡蓝色的天空，这是一个光线充足的大晴天， “但是，如果母亲到达了一个没有光线，又或者是光线昏暗的地方，那么对于婴儿来说，整个世界就都是黑暗的。” “是厕所……”王鹭双目微微睁大了，“那个孕妇从进入医院以来，都处于一个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但厕所却是相对封闭的……也在那个时候，她肚子里的婴儿触犯了厉鬼的规则！” 接下来的事，自不用多说。 婴儿化作“伥鬼”，那个孕妇也因此而大量出血，等到她被人发现并救援之时，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如果用我们得到的结果去推导，那个女鬼肚子里的婴儿，在死亡的时候一定是处于还未出生的状态，所以它对应的规则才会和光线有关，因为它在死去之前都从未真正见到过光明。” 王彦看了王鹭一眼， “这就是规则的成因，用你的说法就是，梦魇用这个婴儿死前的状态化作了它的杀人规则。” “那……死在急救室的那两个医护人员也是违反了这样的规则？”李拓喃喃念叨着，忽然发现了一个疑点，“但是，我们在离开了停尸房的时候，那里明明是开着灯的。” “鬼是故意的。”王鹭道，“如果当时关着灯，我们心中多少会产生一点怀疑，甚至联想到规则，但开着灯就完全不同了……这条规则并不复杂，所以厉鬼也必然会刻意隐瞒真相。”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如果急救室是关着灯的，我也不可能贸然进去，至少会打开手机照明，厉鬼一定预料到了这点，所以开着灯对它而言才更能造成信息的混乱。” “等等……不对啊……” 闻言，李拓口中却呢喃起来，目光也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他现在所想的是……那个急救室并没有窗户，所以那两个医护人员才会死的那么轻易，但是这样一来……按理来说王鹭同样也不可能活下来。 对方不可能未卜先知，又是怎么活着见到他们的？ “你别看我。”王鹭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是鬼……又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和你们聊这么多。” “我可没说过……” 李拓被识破想法，脸色有些尴尬。 “鬼是不能直接关灯的。” 这时，王彦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拓转头看去，却见对方眼前的碗已经空了，但王彦却还表情如常，甚至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如果鬼能够直接操控灯光，那我们早就已经死了，这样的能力下，也不可能会有人能活下来。” 王彦摇了摇头， “所以……那扇门才会突然打开。这个医院里的‘婴儿’共有两个，而其中一个是拥有着实体的，所以在当时，只要那个有着实体的婴儿关闭了灯光，我们也就会必死无疑。” 第九十三章 进货 “确实是这么回事……”李拓理清楚了逻辑，缓缓松了一口气，“当时那个婴儿的目标是我们。”他看向王鹭，“所以你才能安然无恙的从急救室里出来。” 现在想想，鬼确实不可能直接拥有控制光源的能力，否则也不可能有人能够活下来。 特别是在某些相对密闭的空间中，又或是……天黑以后。 “越是简单的规则，也就越是难以防范。” 王鹭接过话茬， “鬼的目的是杀死更多的人，而当时你们一共有两个人，它自然不会放弃杀死你们两人的机会，反而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 “总之，第一条规则应该是玩家不能处于黑暗的环境下。” 她喃喃着说道， “但是，这条规则其实还是有多种可能性，我们暂且还不知道，到底是需要我们‘看到’光线，还是我们必须要被光线照到，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条件……” 她皱眉想了想，总结着说，“总之，我们就算知道了规则，还是要保持警惕，小心一点总没错。” 三人此时都清楚，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都已经算是破解了其中一条规则，那么至少，一半的通关条件已经完成了。 李拓眉头一动，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毕竟另外一只鬼已经在医院外面了。” 按照他所知道的，在鬼将离开医院的人全部杀死之前，是绝不会回来的，换句话说……在破解了一条规则的情况下，他们三人就是相对安全的。 “我已经把信息都发过去了。” 现在尚未完全天黑，但王鹭还是按下按键，打开了手机上的照明， “虽然他们已经不会受到这条规则的影响了，但以防万一，还是告诉他们为好。只要他们能再破解另外一条，那我们也就能通关了。” 回头想想，但凡王彦和李拓在刚才都死在了停尸间，那么这条规则就仍是未知的，但毕竟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现在所有玩家都还活着，如果他们能够达成条件直接通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两方分头行动，各自对应着一只厉鬼，此时想想，对于双方来说其实都算是一件好事，这几乎相当于将两条规则强行拆分了开来，他们各自要面临的危险也将会减半。 唯一的弊端，或许就是人数的减少。 这时，王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手机上同样亮着一道白光： “但是有一点，鬼不能控制灯光是规则的限制，可它一定是能够打开门或者窗户的。” 其他两个人皆是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停尸间的门会突然打开，这绝不是那个有着实体的婴儿能做到的，而是鬼的能力。 包括在他们病房中的那扇窗户也是一样的情况。 李拓和王鹭也站起身，只要离开医院的人还没有死完，他们就暂且还是安全的，这也就有更多时间去找线索，而其他人的状态，他们也能够通过手机上互发信息的方式来进行判断。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找人再问问，还是去哪个办公室翻翻？” 李拓朝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就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把他们遗忘在了这里。 他有一种诡异的错觉，梦魇世界里的这些人就像是在将他们这些玩家当做了献给了厉鬼的祭品一般。 “稍等。”王彦道，“我先去一趟后厨。” 李拓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见王彦已经朝着后厨的方向走了过去，他连忙跟上脚步，对此十分不解，“不是……你去人家后厨干什么？” 一旁的王鹭也跟了上去。 不管是李拓还是王鹭，都不能理解王彦到底在干什么。 三人越过柜台，走进后厨。 接着，两人就见王彦随手从墙壁上扯出一个黑色的大型垃圾袋，而后顺手就将桌上的一包不知什么塞了进去。 随后，在扫荡了一圈后，他们又见王彦打开了冰柜。 李拓和王鹭都沉默的看着这幕，不知做什么反应，所幸王彦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他就提着袋子开始往回走。 “走吧。” 王彦看到两人的眼神，想了想，还是胡诌了一句， “这些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哦，我还以为你有零元购的瘾呢，进梦魇就和进货一样。” 李拓随口吐了个槽，他明显相信了王彦的说辞。 王彦毕竟是个老玩家，不会做出什么毫无意义的行为，说不定是想到了某些破局的可能。 王鹭看着这幕则并未说什么，似乎也和李拓也相同的想法，走出后厨之际，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钞票，放在了柜台上，到现在为止，这些东西明显已经没有意义了。 三人离开食堂，再次朝着医院走去。 “对了，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李拓随口问道。 “办退院手续后退的。”王鹭说，“这应该是梦魇给予我们离开这家医院的保障，否则就算出去了也没有钱住宿。” “可你不是还留在这儿吗？”李拓又问道。 这次王鹭只回答了三个字：“没人管。” 这时，三人通过后门再次进入了这间医院里，大厅中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了，只有门口处亮着一盏灯，这让周围的一切显得更加陈旧，掉落的墙皮、地面上凝固的黑色斑点、还有沾着灰尘的窗口，相比之前，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人味”。 “人总不能全都走了吧……” 李拓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神色有些警惕，这家医院毕竟还没有倒闭，不设夜间急诊勉强说的过去，但如果晚上一个人都没有，也并不合理。 而正在这时。 “咔嚓——” 三人看到，门口最后的那盏灯也熄灭了。 三人皆是举起手机，朝着那个方向照了过去，此时，屏幕上的亮光映在他们的脸上，而手机背面，三道并不算强的光束则扫过了昏暗的大门，就只剩下了淡淡的光斑。 门并没有关上，这一刻三人皆是看到，在大门的侧面，有半张青白色的小脸探了出来，正默默窥探着他们。 与此同时。 王彦的余光中看到，手机屏幕上，有一则消息无声地跳了出来，一旁的李拓和王鹭脸上的光线也发生了细微变化。 三人手机都已静音，而这次显然同时收到了某个消息。 前方。 那张属于婴儿仍旧只露出了半张脸，一动未动。 王彦缓缓的移动目光，朝着手机屏幕上看去，那则消息提示出现在屏幕最上方，此时微微闪动了一下，又弹出了界面，但在它消失的前一刻，王彦还是看到了其上的文字，是俞新杰发来的信息，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张宇死了，规则还没有找到。 第九十四章 张宇 “你杀了他？！” 程诗蕾瞪大了眼睛看着俞新杰，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的前方，张宇横卧在地上，脖颈上赫然是一道狰狞、巨大的伤口，他的身体无意识抽动着，血水染红了一大片地毯，此时，他被割裂的喉咙中还有血沫子在涌出来。 叫做俞新杰的新人站在张宇的不远处，踩在一把椅子上，黑色长裤、白色上衣，乃至他的脸颊上都已经溅上了鲜红的血迹，但他却只是单手持刀站立在那里，另一只手正按动手机屏幕，似乎是在向谁发送消息。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程诗蕾朝后慢慢退着，此刻她哪还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不对劲。 但俞新杰挡在了这个房间的出口处，如今她也只能朝着后方窗口处退去。 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程诗蕾便有些不寒而栗，对方杀人时的动作、神态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单单是此时展现出的气质，比起自称的“新人”，对方更像是一个屠夫。 “他已经是鬼了。” 俞新杰放下手机，皱着眉头看着她， “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他要干什么？” 说着，俞新杰举起了手里的那把刀，用手指捏住刀柄，向着程诗蕾晃动了一下，“这把刀，刚才就拿在他的手里，你觉得……他忽然走到你身后是想要做什么？” “什么……？” 程诗蕾神色顿时变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躺着的张宇上，而后，就见张宇的一只手掌朝她无力地挪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就有血沫混杂唾液在不断流淌出来，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了洞的风箱般的喘息声，对方的一双眼中，分明满是求救与痛苦的神色。 然而这一刻，“砰！”，一把木制椅子猛地砸在了张宇的正脸上。 血光溅开，刚才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掌顿时剧烈抖动了一下，软软地垂落在沾血的地毯上。 不知是这下的力道太大，还是那把椅子的质量堪忧，只是砸击了一下，椅子上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分散成了好几块，只有大约一半还勉强连接在一起。 看着这幕，程诗蕾的目光也震动了一下。 “就像是那几个人说的那样，鬼有操纵‘伥鬼’的能力，他看起来还是一个活人，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被鬼杀了。” 俞新杰喘了一口气，又道， “这种状态已经救不回来了，就算电梯来了，他也进不去，当然，在那以前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死我们。” 俞新杰一边说着，一边把椅子撇到一旁。 接着。 “咔嚓——”，他走上前，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张宇的胸口上，其上即刻发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然而也在这个时候，张宇的两只手同时抬起，抓在了俞新杰的脚踝上，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脸上，也咧开了一条满是鲜血的缝隙。 看着这幕，程诗蕾瞳孔顿缩，一双手用力抓在身后的窗框上，手在用力下几乎发白。 这时，就见俞新杰蹲下身子，那双抓在他脚踝上的手像是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没等程诗蕾反应过来，就将那把刀再次向张宇的脖子上砍了下去。 几刀下去，皮肉被迅速切开，残存的血一并流淌了出来，最后只剩下了血红色的脊椎骨连接着张宇的头颅与身躯。 此时，抓着俞新杰脚踝的手已经松开，只留下了一圈斑驳黯淡的血迹。 俞新杰露出有些恶寒的表情，甚至低头干呕了一声，这才拿起了一根木制椅腿，用力砸了下去。 良久后，“叮当”一声，那把刀被俞新杰随手丢在墙边，他咳嗽着喘着粗气，站起身，已经溅着不少血的脸庞恶心地扭成一团，弯着腰朝着程诗蕾招了招手。 “来，帮我把他搬到厕所里，血再渗下去，会被楼下的住户发现。” 见程诗蕾没有立刻动弹，他抬起头，对着她又无声地招了招手。 这时候，程诗蕾才迈动了有些僵硬的脚步，朝前走了过去，她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但却下意识地没有低头去看，直接越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搬着张宇的尸体，抬进了亮着灯的厕所里，靠墙放在地面上。 “唰——” 水流冲刷进台盆，俞新杰将眼镜递给旁边的人，拿起沾湿了的毛巾用力擦着脸，随后又把眼镜取了回来，抽出纸巾认真地擦了起来。 在此期间，程诗蕾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的配合着对方，直到对方朝外走去，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她发现，俞新杰的手也在轻微地发着抖。 “幸亏有那几个人的情报，否则刚才死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他了。” 俞新杰坐在床铺上，胸膛还在起伏。 地上的血聚成了一大块，有的甚至还没有完全渗入地毯里，而其中央，还躺着一只黑色的手机。程诗蕾绕开了那些血，站在一旁，并未坐下。 她微微偏转目光，此时透过俞新杰所坐的床边那块巨大的玻璃，她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厕所里张宇的尸体。 他的颈椎已经断裂，一颗头软软的歪在肩膀旁，血还在不断流下去。 “他们遇到的那个鬼婴，应该不能操控除了婴儿以外的人，那个孕妇，还有两个医院的人，都是直接就死了的。” 俞新杰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遇到的这只鬼，可能要比那个婴儿可怕的多。” 房间内，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这时，房间门外有人走来的声音忽然响起，这里是一个三层的旅馆，有其他住户并不奇怪，那声音越来越近，接着，脚步声停在了他们的门口。 “咚咚咚！” 暴躁的敲门声中，有一道男人的骂声传了进来。 程诗蕾下意识朝旁看了一眼，却见俞新杰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就像是没听到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歇，门外的人低骂了一声，脚步声再次远去。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俞新杰开口问道。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医院里的照片，一侧的落地镜里，是一个身穿病服的身影， “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 看着那张照片，程诗蕾瞳孔颤了颤，之前在医院中发生的事情闪过了她的脑海，尤其是张宇在拍下照片后，那张绝望的脸，以及战栗般的眼神。 “他拍下了自己的照片……”她语气干涩，缓缓道，“那只鬼，就站在他的面前。” 第九十五章 人谋（上） “这我在你们发来的信息里看到过。”俞新杰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离开王鹭身边，转而去找程诗蕾与张宇的时候，两人恰好正要离开医院，因此他同样收到了他们发来的消息。 总的来说，这个梦魇里的玩家都选择了共享情报，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谁也不认为光凭自己就能活下去。 但在俞新杰看来，对方尽管切身经历了那些事，却也不一定真正能判断出其中潜藏着的东西。 “在我们逃跑之后，鬼就消失了。”程诗蕾目光闪烁着回忆道，“我们拍了照片，那只鬼好像真的不见了。” “你有没有拍摄照片？”俞新杰问道。 “拍了，我什么都没看到。”程诗蕾道。 她本来也曾怀疑是不是照片有什么问题，但转念一想，她也曾在照片上看到过鬼，但却并没有死。 更何况，拍照本来就只是他们不经意间的一种巧合的行为，无论怎么想，都很难和梦魇规则联系在一起。 最关键的是，如果看到照片的人就会死，这样的规则就太过无解了，这绝不是当下梦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当时张宇在第二次‘自拍’之后，他的反应却很奇怪。” 程诗蕾想到了对方当时的眼神，咬了咬牙道， “我怀疑……他在照片里又一次的看到了那只鬼！只是，他因为某种原因，所以故意没有告诉我。” “可能是因为，他单纯的害怕被你抛弃，所以才做出隐瞒，这种事情很常见。也有可能是……”俞新杰顿了顿，下意识皱起眉，“难道说，早在当时张宇就已经死了……？”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张宇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忽然落在了地面上躺着的那部手机上。 这是张宇的手机，理论上来说，其上应当还保存着当时拍下的照片。 当然，他并没有去查看的打算。 一方面因为随着张宇的死亡，这部手机也就变成了一块无用的废铁。 另一方面则是，他无法确定，那张照片上到底有什么诡异之处，他不可能去做这种风险远大于回报的事情，一旦那张照片与规则相关，他就会落得和张宇一个下场。 因此，就算那部手机还能打开，他也绝不可能亲自去查看。 程诗蕾也眉头紧皱着，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今这种状况。 假如厉鬼在杀人之后，便会将其化作“伥鬼”，那么岂不是说……他们玩家就连什么时候触犯了规则都不知道？ 这样一来，又怎么可能推测出真正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我想……‘拍照’和规则之间应该没有必然的联系，甚至可以说……‘照片上能看到鬼’，其实是一种对于我们玩家的帮助也说不定，这是一种原本被隐藏起来的规律。” 俞新杰说， “而在那个时候，你们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只鬼是面对面、站在张宇的面前的……而不是你，所以他死了，而你没事。” 他的声音平淡，但是话语中却含着一种让人下意识信服的力量，这与他刚开始展现出来的气质已然天差地别。 “是因为鬼站在他的面前？”程诗蕾眉头一跳，她知道，光凭这一点，是不可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规则的，“难道说……是因为在此期间，他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看着对方，她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人……会不会是鬼？ 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对方是鬼，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很难说通。 不过，她随即想到。 这个叫俞新杰的男人，会不会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鬼？ “有这个可能。” 这时俞新杰点头说道。 程诗蕾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复她刚才的问题。 此时，就见俞新杰继续说道：“程小姐，你可以想一想……当时，有没有什么你没有做过，但他却做了的事情？” 这时，房间外的走廊上再次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两人皆是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 此时刚刚入夜，但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谁也说不好，出现在他们门外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声较为轻柔，三声就已经结束，随后响起的是一道女声。 “您好，有人在吗？” 这是旅馆前台的声音，两人都有印象。 “您好，刚才有客人投诉，你们房间里的声音太大了……请问，有人吗？” 程诗蕾朝着俞新杰询问般看去，却见对方无声地摇了摇头。 门外的人又敲了几下门，又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后，脚步声便又远去了。 房间里又沉默了数秒，程诗蕾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她看着俞新杰，接着前话道：“当时我和张宇一直待在一起，但我不记得……他做了什么，除了……他最后隐瞒的那张照片。” 她摇了摇头，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入梦魇的新人了，自然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至少在她的印象里，不仅是她自己，对方同样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难道规则恰恰是“撒谎”或者“隐瞒”？但她很难想象，这种一想就无比诡异的规则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这一刻，程诗蕾却发现，俞新杰并没有回复她的话，反而紧皱着眉头，目光不知聚焦在了何处，就像正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程诗蕾下意识问道。 一秒、两秒。 沉默持续到第三秒，俞新杰才缓缓看向她，开口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走到我们门口的那个男人？” “什……” 程诗蕾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她愣了一下，就听对方的声音又轻轻的响了起来—— “他是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的。” 俞新杰把声音压的极低，眼中是一种诡异的凝色，他用很慢、很轻的语气说道， “我没听到，他开门的声音。” 闻言，程诗蕾在一瞬间僵在原地。 是啊……既然对方能听到他们屋里的声音，那他们又为什么听不到对方的开门声？ 他们作为玩家，听力一定是远比一个普通人要强的。 如此想着，她打了个寒颤。 是鬼伪装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着的、男人的声音。 “还有刚才的那个前台。”俞新杰脸色带上一丝阴沉，“你有听到，她上楼的声音吗？” 他咽下一口口水，无声地站起身，接着缓缓走上前，越过了满是血迹的拐角，程诗蕾脸色苍白的跟了上去，下一刻，两人皆是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 门，是开着的。 第九十六章 人谋（中） 十根手指不自觉向内蜷缩，手心里都是湿滑冰冷的汗水，程诗蕾窒息一般看着那扇半开的房门。 两人在这一刻，都看到了门外铺着肮脏地毯的走廊，像是在井中窥天般，他们所能看到的角度上空无一人。 但是，没人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又存在着什么。 气氛在瞬间降到冰点。 两人都清楚的记得，在他们搬动张宇尸体的时候，这扇门还是锁上的。 换句话说……在那之后的某一刻，这扇门就被打开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听到这扇门开启的声音。 程诗蕾下意识想要退后，最终却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此刻，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是…… 那个所谓的前台同样也是鬼假扮的。 但是，在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之后……那只鬼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进入了这间房间里。 她记得……在刚刚进入这个梦魇之时，那只鬼并没有打开病房的门出来，而是通过窗户离开的，当时她就在想，鬼……是不是无法通过‘门’？ 然而，直到现在，她方才意识到，这仅仅只是他们玩家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而已…… 实际上，鬼根本就不会被区区一扇门所限制。 程诗蕾咽下一口唾沫，她注意到，前方……俞新杰一只握着的手，也在轻微发颤。 对方在刚才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被鬼操控的人，然而在这一刻，却也和她一样恐惧的难以自抑。 因为，门已经打开了。 所以，鬼……一定已经进入了这间房间。 但就和医院中的经历一样，他们根本就看不到那只鬼。 一滴冷汗从程诗蕾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她忽然间想到……那只鬼，此时会不会就站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面前？ 也许……它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恐惧就像是某种冰冷的液体，代替血液流淌在她的身体里，此时一切都极为安静，然而这种无声的沉默，本身却已让人感到战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去了多久，这里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哪怕一下，就像是两人在做着某种幼稚的游戏，谁先动第一下，谁就输了。 “沙……” 某一刻，俞新杰的一根手指终于率先动弹了一下，接着，他缓缓侧过了身子，这时候程诗蕾才看到，对方的脸映灯光下，早已满是汗水。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俞新杰张了张嘴，随即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跟我过来。” 说着，他迈开脚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了过去，走的极慢。 程诗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目光犹豫了一下，直到对方又走了几步，这才慢慢地、小步跟了上去。 俞新杰走到门前，而后伸出一只手，慢慢抓住了把手，接着，缓缓朝着门框处推了过去。 这整个过程都极为缓慢，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程诗蕾瞪大眼睛看着这幕，直到，“咔嚓”一声，那扇门终于被重新关了起来。 关上了门，俞新杰才松开手，慢慢退了回去，他避开了地上的血迹，再次走到了床边，但这次并未再坐下。 见程诗蕾依旧一言不发，俞新杰看了一眼窗外，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离开房间。” “你……”程诗蕾怔了一下，“那只鬼……是在逼着我们离开房间？” “有这个可能。”俞新杰透过镜片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王鹭的女人说过什么？如果入夜之后，我们还待在室外，在不知不觉中可能就会抹去人和鬼之间的界限。” 这次程诗蕾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俞新杰摇了摇头：“她说的话有很多，到底是不是全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越是大的地方，环境也就越复杂，变数也就越多……甚至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遇到的‘人’，会不会是真的是人。” 顿了顿， “她说过，玩家不触发规则，也有可能会死，我认同……但在实际上，那些被鬼所杀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抹去了界限’而死的，还是说……其实他们是受到了厉鬼的算计。” 话至此处，程诗蕾同样也意识到……比起室外，甚至是那间医院，其实一个能够一眼望到头的地方，发生变数的可能才是最小的。 就像是，这间房间。 至于什么人与厉鬼的界限，这些乱七八糟的可能，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因为——人类的基因里天生就刻着对未知的恐惧，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清楚，在更大、更深的黑暗中，一定就潜藏着更大的危险。 “但，你为什么……” 程诗蕾下意识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此时那扇门紧闭着，并未再打开。 “地上的血，还有血腥味，不能被人发现。” 未等对方说完，俞新杰就接道， “这里也是一个有着正常社会规则的世界，一旦有人发现这里死了人，我们也就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他顿了一下， “还有，按你之前说的情况……鬼杀人的规则也不会和一扇门有什么关系。” 程诗蕾点点头，心下稍缓……或许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鬼的目的就在于逼他们离开这间房间，而非是他们已经触犯了什么规则。 否则……只怕这里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程小姐。” 这时，俞新杰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忽然在想，就在刚才，会不会……鬼已经又杀死了一个人。” 程诗蕾双目瞬间瞪大！ 她愕然的抬起头，却见俞新杰正直直地看着她。 “你看……刚才你一直在我的身后，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俞新杰缓缓说，“但是，我又怎么知道，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你……在怀疑我？”她微微后退了一步，想起对方刚才的手段，她的心中便有着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 俞新杰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动作，慢慢地摇了摇头，而后他的目光朝下移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人谋（下） 程诗蕾发现，对方的目光朝下移动了一下，却依然还在她的身上。 她又朝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解释，但就见俞新杰对她又摇了摇头。 “程小姐，无论你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打消我的疑虑了。” 就像是在忌惮着她，俞新杰也朝后退了一步，他摊开手， “刚才我看不到鬼，也看不到你，所以……我也根本就没办法肯定，你现在，会不会也已经变得和那个张宇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朝后退着，然而看着这幕，程诗蕾的瞳孔却骤然缩起，对方现在看似在远离着她……但实际上，却显然在接近那把丢在地上的刀！ 就在刚才，俞新杰也是用这把刀，一下一下地几乎砍掉了张宇的头！ 程诗蕾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她脸色变得惨白，立刻摆起了手：“俞先生……你冷静一点，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如果你杀了我，你自己又要怎么活下去……？” 程诗蕾并没有说“要相信我”之类的话，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废话是没有用的，只有“利弊”还有机会能够影响对方的决定。 万一演变到了最坏的情况，她自问不可能敌的过眼前这个人，对方一定是比她更为资深的玩家，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经验都要比她更强。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也是厉鬼的阴谋？！” 她急急的说道， “它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玩家自相残杀！” 此言一出，俞新杰的动作一顿，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但仅凭这几句话显然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下一刻，俞新杰反而加快了速度，眨眼间就退至了那把刀前。 对于一个面临着死亡威胁的人，任何一点怀疑都会无限放大。 若是放在以往，程诗蕾绝不会陷入自证的陷阱里，而是会反过来质问对方，然而在现下这么做了，最后演变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人的互相残杀。 这种情况她并非没有想过。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甚至于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这种反应，对方必然不会是鬼，而更像是一个已经被鬼逼疯的人 “你想想……如果鬼真的能够无声无息杀死我，那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活路？” 程诗蕾做着最后的尝试，但下一刻，她却看到，俞新杰矮身将那把沾血的刀捡了起来，牢牢握在手里，从一开始，对方就距离那把刀更近。 看着这幕，她呼吸一窒，心中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俞新杰脸上的表情显然还有些犹豫，但很快，他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将刀正握在手里，藏于腕间，缓缓地朝着程诗蕾接近了过去。 “砰！” 程诗蕾的后背撞在了窗台边的墙壁上，但窗是关上的，想要开启，则必然会露出空档，此时她已经退无可退。 “等等……！” 惨白的脸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了下来，程诗蕾忽然抬起手，声音几乎嘶哑，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能证明我的身份！” 她将手伸入口袋里，飞快拿出了一部手机，还未等对方说什么，她就立刻道， “手机能拍出鬼！如果我已经被鬼杀了，就一定能靠手机拍出来！”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直到现在，她才真切的意识到，比起这些疯子，其实自己不过还是一个普通人， “他……张宇当时一定拍到了什么，他不想让我看见，所以才会隐藏起来……这也说明！这部手机其实就是梦魇给我们玩家的帮助！所以，我只要拍下照片，就能证明我还是人……” 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俞新杰顿时止住了脚步，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有些警觉地说道：“可以……你证明给我看。” 程诗蕾连忙用不断发颤着的双手捧住手机，调至了拍照界面，按下翻转屏幕后，其上即刻出现了她那张沾满冷汗、显得无比狼狈的脸庞。 “嗒——” 并未犹豫，她直接将手机举起，手指按下了拍摄键，屏幕闪动了一下。 “打开，然后给我看。” 远远的，俞新杰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方显然异常警惕，到现在反而与她保持着距离。 “好。” 程诗蕾心脏狂跳着，连忙打开了照片。 只看了一眼，她心下就骤然一松。 只见，其上空无一物。 除了她自己之外，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她立刻举起手机，远远的将屏幕对准了俞新杰的方向。 “这样……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此时，她的一颗心仍未完全放松，眼前这个人就如同一个癫狂的疯子，让她下意识感到恐惧和厌恶。 俞新杰并未回话，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程诗蕾看着对方手里的刀。 “现在，轮到我证明身份了。” 这时，俞新杰突然打断道， “现在，你给我拍照，证明我还没有死。” 程诗蕾一愣，还是下意识听从了对方的话，重新将屏幕对准了自己。 其上顿时出现了俞新杰的身影。 她伸出手，按下了拍摄键。 屏幕上顿时闪烁了一下。 但这一刻，程诗蕾的脑海之中，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她想到……为什么，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方当然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鬼…… 难道说，这只不过是在让自己安心？ 但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她并不觉得，这还有着什么意义。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刚才俞新杰朝下移动的眼神。 程诗蕾的双目渐渐睁大…… 她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在看自己的手机！ ……这个叫俞新杰的男人，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他故意击碎了自己的心理防线，正是为了让她主动地拍下照片。 他……是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利用着她来试探规则！！ “疯子……” 一念及此，她浑身几乎战栗。 “打开，然后给我看。” 这时，俞新杰的声音再次在前方响起。 冰冷的气息在周围的空气中酝酿开来。 程诗蕾一张脸铁青，她伸出一根远比刚才颤抖的更加剧烈的手指，打开了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 下一刻，一股如潮水般的寒意猛然冲向了她的天灵盖，只见……照片上，一个身穿病服的女人背对着镜头，它面对面地站在俞新杰的面前，几乎将对方的身影全部遮挡了起来……只能看到，俞新杰未被遮挡的半张脸上，那一只带着阴冷目光的眼睛。 第九十八章 鬼谋（上） “该死！” 程诗蕾手指一抖，几乎拿不稳那只手机。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一些预感，但在当真再次看到照片上那只鬼的时候，她心里依旧是恐惧难言，脑中更是变得一片空白。 那只鬼……就站在俞新杰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是他关上了那扇房门，又或者，鬼只不过是任意挑选了一个目标？ 还是说……俞新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触犯了规则？ 程诗蕾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俞新杰可能就要死了，然而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自己又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而最为可怕的是……等到俞新杰死了，对方也将会成为新的伥鬼，等到那个时候，她就几乎必死无疑。 “你……看到了什么？” 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 此刻，看着程诗蕾那张充满了绝望的脸，俞新杰神色间也愈发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他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声音响起的同时，程诗蕾的身躯又不自觉抖了一下，此时她方才真正明白了当时张宇的心情。 恐惧、绝望、犹豫…… 但她与张宇不一样，现在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有隐藏这张照片的机会，也没有隐藏的理由。 此时她能想到的唯一生路，便是和俞新杰一起破解这最后的一条规则。只有这样，那部通向现实的电梯才能出现，她才能活下去。 然而，下一刻。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余光中，像是多出了什么东西。程诗蕾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又落在屏幕上，其上那个女人的身影依旧背对着她，然而……它的角度却像是发生了偏移。 程诗蕾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她分明记得，刚才……这只鬼的背影几乎完全遮挡住了俞新杰，仅仅只是露出了半张脸，以及其上仅有的一只眼睛。 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发现……那只眼睛，变成了一双。 他透过屏幕，好像正在看着自己。 “不对……它变了……” 程诗蕾苍白的嘴唇无力地蠕动了一下，身体的颤动下，手机屏幕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这一刻，程诗蕾想到了她和张宇在医院里看到了那面镜子。 当时，每拍下一张照片，那只鬼就在镜子中移动了一次。 但这时，她心中却忽然生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鬼并不在什么镜子里，又或者是其他地方……鬼，其实从来就存在于他们的手机中！ 它……就在照片里！ 冷汗浸透后背。 “难道说……” 战栗间，她死死看着屏幕，脑海中乍然间划过一个念头， “只要我的视线不盯着它，这只鬼就会在照片里移动……？” 但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程诗蕾的耳边，像是响起了一道很轻的脚步声，她忽然间看到——屏幕中，身穿病房的女人就这么将身体转了过来，这一刻，这张照片变得再也不是静止的，女人透过屏幕，抬起了那张笼罩在阴影中的脸，只能看到一双晦暗阴毒的眸子正死死瞪着她。 而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身影从俞新杰身前猛然与她拉近，在眨眼间，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砰！” 程诗蕾在这一刻目眦欲裂，她的后背再次撞到了墙壁上，但这次远比刚才更重，嘭的一下，那部手机也掉落在了地面上，程诗蕾恐惧的几乎要发疯，这一刻她脸上反而没有汗水再冒出来，可整个身体却冰冷到了极点。 房间里的另一端，俞新杰僵硬的立在原地，无声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此刻，在他的目光下，程诗蕾正蜷缩在角落，眼中是惊恐到了极点的光芒。 他的视线下移。 地毯上，那部手机的屏幕朝上，仅仅只是一瞥，他便看到……照片上并非是他的身影，而是一个背对着镜头的女人。 俞新杰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照片上，果然拍出了鬼。 他朝前看去，透过冰冷的空气，他像是能够想象到，那个身穿病服的女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是因为她看到了鬼，所以才……” 俞新杰强压心头的不安，看着处于墙边的程诗蕾， “不对……她并不是第一时间被吓成这样的……” 他瞳孔一缩，最大的可能是，程诗蕾在那张照片上，看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 难道是…… 俞新杰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瞪大眼睛，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们看不到鬼，而是那只鬼进入了程诗蕾的手机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谓的拍照才能看到鬼，从一开始就不成立，那根本就不是梦魇给予玩家的帮助！ 一股寒意直冲大脑，他们现在……似乎连这部手机都不能再信任了。 但最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在这张照片里，就和当时的张宇一样，那只鬼就站在他的面前……也就是说，如果鬼的杀人条件之一就是站在某个人的面前，那么……他就是下一个被鬼杀死的人。 “难道……鬼是主动选择目标的？！” 他心里出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或许触发规则的条件根本就不是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而是那只鬼是否将你当做了要杀死的目标。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条件……” 俞新杰心脏疯狂跳动，极致的焦虑感不断涌出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至少，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你……” 他死死盯着几乎瘫倒在地上的程诗蕾，近似是质问般道， “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程诗蕾怔怔的看着他，目光有些迷离而空洞， 俞新杰阴沉着脸，等待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微微张开嘴： “它……那只鬼……”程诗蕾伸手撑住地面，身体仍抖的厉害，她勉强站了起来，“……它刚才在那张照片里动了……它转身看着我，朝我过来了……” 随着程诗蕾视线的抬高，她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地面上的那部手机之上。 但这个时候，手机里的照片又变成了静止的。 第九十九章鬼谋（中） “动了……？” 俞新杰神色一顿，此时他几乎能够完全确定，他刚才的猜测就是正确的……那只鬼刚才就藏在对方的手机里！ 但为什么……只有拍照才能看到它？ 俞新杰眼神一颤，他刚才刻意引导着程诗蕾去拍照，目的自然是为了验证出仅剩的规则。 一旦第二条规则浮出水面，那么按照这次梦魇的通关条件，即便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厉鬼的成因，和同样能够安全的回到现实，毕竟……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挖掘真相”，而是……活着离开。 只要能够达成这个条件，他可以不择手段，即便牺牲其他所有玩家也在所不惜。 因此，虽然在他的推测中，“拍照”有极大概率和规则并没有关系，但是却依旧存在风险。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不惜表演出一副被逼疯的样子，引导程诗蕾主动去拍照。 这并不仅仅是验证拍照，更可以通过对方的拍下的照片来确认厉鬼的位置，这样一来，他所承担的风险才能降至最低。 可到了现在……他却发现，事情已然朝着一个最坏的可能发展着。 在照片里，那只鬼……就站在他的身前。 不管这是一种诅咒还是预示，亦或者是某种意向，对他而言都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且…… “鬼为什么会出现在手机里……？” 俞新杰此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那部手机就放在口袋里，但现在……这件东西却反而给了他一种浓重的不安感。 更何况，他记得非常清楚，当他们六名玩家离开住院部时，曾有几人看到过……病房里出现的鬼。 既然在当时鬼能出现在他们眼前，但到了这个时候……它又为什么会会只出现手机的照片里？ 难道说，区别仅仅是他们离开了那家医院？ 俞新杰眉头紧锁，正在这时，却听前方有一道脚步声响起。 他抬起头，却见程诗蕾正紧紧盯着自己，而后正在朝旁缓慢地移动着，眼神中，是根本无法掩饰的惊恐之色。 俞新杰很快明白，对方同样也看到了那张照片，此时的情况几乎与张宇所遇到的是相同的，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拍照的手机并不是他的，但很显然……她也在怀疑，他会不会已经被鬼杀了。 “你放心，我还没有死。” 他声音低低的说，刚才刻意展现的疯狂早已荡然无存，但说话却也变得更加直白了， “如果我已经被鬼杀了，那你觉得……现在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闻言，程诗蕾的身体立刻一僵，她神色变幻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很显然，此时谁都清楚，在仅剩下一个人的情况下，厉鬼也就根本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鬼能操控触犯规则之人…… 若不是俞新杰，只怕程诗蕾早已被张宇所杀，但如今规则依旧未明，如果现在连俞新杰都已经成为了伥鬼，那么……她也就绝对不可能再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程诗蕾张了张嘴，未待说话，就听俞新杰又道：“但我知道……你是不会这么容易相信的，所以现在，你去……把你的那部手机捡起来。” 程诗蕾脸色顿时一变，却见对方神色铁青，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你把手机捡起来……继续拍照，我们现在必须知道……那只鬼到底还在不在。” 说话间，程诗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慌忙摇着头： “不……那只鬼就在手机里！它刚才……就在朝着屏幕外走过来！” 她眼中的恐惧之色有如凝为实质，仿佛光是想到那张照片就会让她胆寒，刚刚才停下的脚步也再一次开始朝后退去。 “砰”的一下，程诗蕾的小腿撞在床沿上，腿上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床上，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她的呼吸却变得更加急促了起来。 俞新杰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逼你了，接下来，我们继续待在这里，直到天亮为止。” 他从未想过真要让对方再次去拍照，只不过是在通过这个行为试探对方。 如果程诗蕾真的愿意去拿那部手机，他反而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死了。 此时，地面上的那部手机进入了熄屏的状态，两人再也看不到屏幕上的那张诡异的照片，可谁也不知道，鬼是不是还潜藏在那部手机里。 俞新杰明白，在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后，程诗蕾是绝不会再去拍照的，甚至不会去再触碰那部手机。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肯定，眼前的程诗蕾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对方曾经说过……在那张照片里，鬼转身看向了她，并且朝她走了过去。 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未知的风险就永远是存在着的，此时，他必须要进一步的验证这件事，否则，一旦稍有差池，他就会死在这里。 眼中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俞新杰顺势转移了话题： “医院里的那三个人想让我们在外头寻找情报，但这里面的风险毕竟不是由他们承担的，所以……为了我们的小命着想，我们在天亮之前，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可是刚才……”程诗蕾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又看向了那部躺在地上的手机，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俞新杰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鬼是在逼着我们离开这间房间……这才是它的算计。如果鬼真能随随便便杀死我们，那我们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说话间，他顺势挪动了一下脚步，朝前微微走了一步。 然而正在这时。 “嗡——”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口袋中有什么东西震颤了一下。 是他的那部手机。 俞新杰顿时一愣，也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地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其上“王彦”两个字极为醒目，只不过内容似乎太长，因此并未显示完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入口袋，将他自己那部手机拿了出来，此时王彦发来信息，自然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情报，若是因为恐惧而不去查看，无异于因噎废食。 第一百章 鬼谋（下） 手机屏幕亮起，俞新杰打开了信息。 信息上，确实是王彦三人最新发现的情报。 首先，便是那名死去的孕妇，她名为刘怡然，本是这家医院的护士，而在妇产科的就诊记录中，表明了到今天为止，她怀孕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七个月，但并未查询到她的离职时间。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份数月以前关于妇产科的住院名单，这显然是在住院部被关闭之前的留案，但是几人却几乎毫不费力的查到了详细信息，因为因生育而住院的人数极少，因此他们很快就通过生产下的婴儿信息做出来排除法，其中，仅有一例，是最终没有任何婴儿生产记录和信息的。 那名孕妇叫做严柯，三十一岁，在四个月以前，因双胎妊娠而存在着住院记录。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并未查询到严柯的转院或者出院记录，并且在两个报告中还有着不建议打胎，以及具有一定早产风险的文字。 “严柯……” 俞新杰心中喃喃了一句，如果王彦等人查到的这些没有出错，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当初在这家医院住院待产的孕妇，也就是如今他们所遇到的厉鬼。 “难道是因为那个刘怡然的问题，所以才导致的这个严柯难产而死……？” 他皱紧眉头，在这些杂乱的信息中，他却一时之间并未理出什么头绪，王彦等人并没有给出对方明确的死因，很显然并未记录在案。 但不知为何，此时他心中却有着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 就在下一刻。 “嗡——” 手机再次一颤。 这次依旧是王彦所发的信息，这次变得简短了许多。 其上只有两句话。 其一是，他们在刘怡然的检查单中，看到了联系人的手机号码，然而……这串号码，与当初严柯留下的联系人号码是完全一致的。 其二则是……严柯是双胎妊娠，也就是说……当初死在她腹中的婴儿，共有两个。然而，从始至终，他们都只看到过一个真正的鬼婴。 看着这些新出现的文字，俞新杰瞬间愣在了原地，他记得……在医院里出现的“婴儿”确实有两个。 第一个，是程诗蕾、张宇，在厕所的窗户后看到的那一个，而第二个，则是王彦和李拓在停尸间中遇到的那一个。 然而，这其中却有一件事是绝对说不通的……根据王彦和李拓的说法，这其中一个婴儿是具有实体的，这也就说明……它就和刚才的张宇一般，是被厉鬼所操控的伥鬼！ 这也就说明，那个拥有实体的婴儿，一定就是那个刘怡然的孩子！是它活生生破开了刘怡然的肚子，导致她因大量失血而死！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所看到的“婴儿”，比之信息中，要少上一个！而且……它从未在他们任何人的眼前出现过！ 俞新杰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心里出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预感……如果当初死在厉鬼肚子里的婴儿有两个，那第二个婴儿又到底藏在哪里？！ “难道它在……” 这一刻，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爬过心间，俞新杰的脸上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流下来， “不可能……” 心中呢喃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余光中有一道人形的阴影闪烁了一下。 猛地抬起头，他看到的是程诗蕾的脸。 对方脸上惊恐害怕的表情不知在何时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张依旧显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双眼睛显得极为麻木。 她已从床上站了起来，但一根手指，却向着床边的墙壁上伸了过去。 “咔嚓。” 开关的按动声响起。 下一刻，随着灯源的消失，周围化作了一片黑暗，只能勉强看到床边，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形轮廓。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照在俞新杰流满了冷汗的脸上，他大步朝着后方退去。 黑暗降临的一瞬间，无形的恐惧如手一般扼住了他的心脏，沉沉的朝下坠去。 程诗蕾已经死了…… 他现在方才意识到……也许，从对方拍下那张照片后的某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 但是……杀死她的规则又到底是什么？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让程诗蕾触犯规则，从而推测出厉鬼的杀人条件，然而……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反而是一团乱麻。 “嗒。” 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湿滑的东西。 俞新杰浑身都在颤栗，看着前方，此时他根本就不敢背对着那个方向。 一只手朝后伸出，他终于摸到了门把手。 然而仅仅是下一秒，他整个人却都僵住了。 就如同刚才，这扇门是打开的一般。 它明明是内部开启的设计，但此刻，这扇门却是锁上的。 “嗡——”，这时，震颤声又一次响起。 手机上，王彦所发的第三条信息出现，这次只有几个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关闭手机。 此时外界早已天黑，窗户外有隐约的路灯灯光映入屋内，照在了窗帘上。 但这一刻，俞新杰看到……一只惨白的手突然抓住了窗帘，咔嚓——，涤纶材质的窗帘瞬间遮盖了外界那抹本就黯淡的光芒。 随之，俞新杰看到……前方的黑暗之中，有一道身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她走的极为缓慢，甚至于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有一道孩童空灵的咿呀声，响起在他的耳边。 与此同时。 他的余光中看到，自己正拿在身前的手机屏幕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了过去。 俞新杰扭动僵硬的脖颈，朝下看去。 下一刻，就见……有一只布满褶皱的、干瘦的小手，从屏幕的一侧伸了出来，接着，他看到那只手的手掌心，按在了屏幕之上。 有一个瞬间，他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他在屏幕上看到的会是那只小手的“掌心”。但随即他明白了过来，这只手……是从屏幕内部伸出来的。 而现在，它就要用这只小而干枯的手，挡住这间屋子里仅剩的亮光。 第一百零一章 情报 “刘怡然和严柯虽然并不是同时怀孕的，但是在一段时间中，这两个人怀孕的时间是重叠的，至少在严柯死亡之前，这个作为护士的小刘一定也处于怀孕的状态。” 王彦将手电的光芒照着前方，而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则照在他自己的脸上，继续说道， “这也就说明，如果算上我们在白天看到的那个，这家医院里，死于非命的婴儿一共其实有着三个。” 其旁，李拓和王鹭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他们一共看到过两个婴儿，其一拥有实体，其二则是真正的厉鬼，可这样一来……第三个婴儿又去了哪里？ “看来没有其他解释了。”王鹭压低着声音说道，“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只我们从未见过的鬼婴，其实同样也跟在俞新杰他们的身边。” 她顿了顿，眉头紧蹙，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这和玩家离开医院的人数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如果只有一个人离开，说不定……我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那只鬼婴，而会再加上那个叫严柯的女鬼了。” 现在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直到他们三人发现当初的女鬼怀的是双胎，方才意识到……另外一只从未露过面的‘婴儿’，很有可能就跟在程诗蕾等人的身边！ 这一信息，却一直被隐藏到了此刻才终于被他们发现。 如今，三人也只能希望于一切还来得及，否则，“黑暗”的规则虽然简单，也并不难破解，但在这份“信息差”之下，却是极为致命的。 这个梦魇中的规则虽然仅有两个，但是，既然那两只鬼婴有着完全相同的死法……也就有极大的概率会共享这一规则。 “厉鬼的数量，和离开区域的玩家人数有关……”王彦喃喃了一句，又看向另外两人，“我还以为，你们会早就知道这个情报。” 他确实没想到，梦魇会存在这样的规则，同样也没想到的是，李拓和王鹭这两个资深玩家都并不清楚这条重要情报。 “我怎么可能会什么都知道？”王鹭瞥了他一眼，反问道，“要不你猜一猜，我是怎么知道玩家离开某个区域的，鬼就一定会跟随的？” 王彦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你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王鹭点头： “不仅遇到过，而且还不少。 “有些人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某个区域，他就能规避一部分风险。 “还有人觉得，自己能在外边找到什么线索。 “甚至……还有一种人，怀着‘就算永远回不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态，觉得他们只要离的够远，就能安全的活在这个世界，可惜……” 她缓缓摇了摇头， “最后他们大多数都死了，活下来的屈指可数，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王彦了然：“所以你们才会知道鬼会利用手机这个媒介，跟随玩家离开限制着它们的区域。”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李拓会说，梦魇的情报都是其他人用命换来的。 玩家唯有“试错”这一途径去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别无他法。 而这一次，他们确实也得到了这个新的情报。 “以往大多数梦魇，都只有一只作为核心存在的厉鬼存在，所以也是到现在，我才知道，其实——在存在多只厉鬼的梦魇中，跟随玩家离开某区域的厉鬼，是与离开的玩家人数相关的……可能就和你说的那样，鬼能做到这点，就是因为把这种手机当做了媒介……” 王鹭将目光落在手上的那部手机上，却又摇了摇头， “手机本身并不重要，它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跳板’，不存在任何意义，关键在于……从玩家离开区域的那一刻起，鬼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们的身边了，直到他们全部死亡为止，而在这个时间段内，还处于‘区域’里的人，就是相对安全的。” 她的语气还算平淡，但王彦自然清楚……对方是乐意于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的，甚至是在有意推动，否则以她一开始展现出来的性子，也早就将这些信息说了出来。 而这么做的好处也在这个天黑后的时间点展现了出来。 他们在破解了一条规则的情况下，几乎毫无阻碍的找到了更多关于厉鬼的信息。 这不管是对于哪一个队伍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情报互补。 可任何事都有存在意外的可能。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梦魇的两条规则，对应的却是三只厉鬼。 “等等，还有一件事有点奇怪……” 此刻，却见李拓紧锁着眉头，似乎还有什么事没有想通。 “什么？”王彦问。 李拓似乎已经想了很久，连忙道：“你们看……按照我们刚才推测的，离开这家医院的玩家有几个，鬼就会对应着他们的人数附在媒介上，但是……程诗蕾、张宇、俞新杰……”他一根根地伸出手指，话锋陡然一转，“……他们一共有着三个人啊！但是……我们刚才明明还在医院门口看到过那只鬼！”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微微沉默。 王彦想了想，这件事确实看似是与他们所推测的内容相悖的，但却并非真的无法解释。 他看着李拓问道：“所以你怎么想？”对方既然能提出来，那就多半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李拓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我现在有两种猜测，正好问问你们的意见……” 顿了顿，“第一种……我们看到的那个鬼婴，其实是假的，它的真实身份也许是刘怡然肚子里的那个婴儿，但因为天已经黑了，所以我们才会将其错认成了真正了鬼。” 三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很快，王鹭就肯定般的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李拓问。 “因为那盏门口的灯。”王鹭道，“我们在看到那只鬼的时候，灯正好熄灭了，可鬼是无法操控灯光的。” “你是说……当时，是那个有着实体的婴儿关的灯？” 王鹭点点头：“只怕现在，除了我们的手机之外，这整个医院都不会再有任何光源出现了。” 她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到了洒落在医院栏杆外那些茂盛植物的月光，惨白一片，枝与叶的影子层层叠叠的印在地面上，如同一张张晃动着的人脸。但此刻，那些从天际上撒下的月光也在逐渐消失。 第一百零二章 未知 王彦注意到了王鹭的目光，同样朝外看了过去，透过玻璃，他发现此时天空上正有乌云掠过。 他们现在处于三楼的一间科室中，关于刘怡然的记录也是在这里找到的，几张报告甚至就叠放在一张办公桌上。 而在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外界的灯光也在变得越来越黯淡，不仅仅是月光，还包括了医院周围的那些建筑、民房照射出来的灯光，它们本就被围栏外的植被遮掩了大半，却也在一点一点减少。 即便是将梦魇世界当做是现实，三人也都能够预见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外界的灯光将慢慢变少，直至几乎完全消失。 至少，三人并没有看到医院周围亮着哪怕一盏路灯，而更远处，则被砖房遮掩的严严实实。 “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这时，李拓的声音响起。 但这次，对方语气中却明显有些异样，那就像是，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极为瘆人的事情。 “第二种可能就是……那个叫张宇的年轻人，其实早在他离开这家医院之前就已经死了！” 李拓面色阴沉， “只有这种可能了……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第三只鬼，会依旧存在这个医院里。” “你是说……是在他们拍照的时候？” 王鹭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他们的情报是互通的，而在张宇身上唯一发生的异常，就是他和程诗蕾拍摄的照片。 “对！”李拓点头道，“虽然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有可能，跟着程诗蕾离开的‘张宇’，其实和那个婴儿的状态是一样的！” 说着，他滑动手机屏幕，找到了俞新杰发来的那句话，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冷色， “但幸运的是……这个姓俞的兴许想要利用他们，又或者是因为想要让两只鬼分开、减小难度，所以选择了和他们一起离开，他杀死了本就已经变成伥鬼的张宇，但是张宇毕竟是在医院里触犯规则的，所以姓俞的才会说……还没有找到规则。”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在他被迫杀死‘张宇’的时候，他所伪装的新人身份也就已经演不下去了。”王彦点点头，“所以，俞新杰才会亲自给我们发这条信息，毕竟他本就没有和我们演戏的必要。” 三人说到这里，却不约而同的升起了同样的念头—— 从俞新杰发来那条信息开始，再到王彦将线索发过去，最后到得现在—— ……不管是程诗蕾还是俞新杰，都没有再发来任何一条消息。 甚至于李拓刚才说的内容，也只是基于所知而生的推测，因为，他们并没有得到更加详细的情报。 没人知道，医院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他们之中，又有一个人已经死了……？”李拓咽了口唾沫，声音已经沉了下来，此时没人能确定，他们发过去的情报到底有没有起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只女鬼，到底是继续留在那里，还是说……”他抬起头，下意识压低声音，“……它，会回到这个医院里？” 没人回答他，因为在场并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数秒后，才有一道声音响起。 “与其纠结这个问题，我们倒不如先假设……其实他们都已经死了，这样……至少要比安慰自己他们还活着要强。”微弱的光线下，王鹭的额头上也有一丝丝汗水的光泽。 此时三人都清楚……也许，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个女鬼已经回到了这家医院里。 当外出的玩家全部死亡，厉鬼便会回到它原本的区域里，然而……杀死剩下的那些人。 原本他们还存着一丝念头，一旦其他人能破解剩下的那条规则，就能达成通关条件。 然而，在发现直到现在手机上依旧没有收到消息时，他们就都知道……这种可能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压抑的氛围中，李拓低声道： “你们说，另外的那条规则，会不会和照片、拍照有什么关系？” “有这个可能，只是……这样的条件就过于苛刻了。” 王鹭皱着眉接道，“当时张宇和程诗蕾在一起行动，但他们只是说手机能够拍出厉鬼的身影、那只鬼面朝张宇，站在他们两人的中间。”她顿了一下，“可是……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你是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巧合了？”李拓同样觉得这件事透着些许诡异之处。 为什么……他们随便拍下的照片，里面就恰好出现了鬼的身影？ 王鹭微微颔首：“我曾经确实听说过，有人遇到过只有用手机镜头才能看到的鬼……但是，这并不适用于绝大多数的情况。 “……除非是相应的梦魇，用这种手机拍摄的效果，和普通相机是并没有什么区别的。 “可这次，他们随手拍下照片，竟然就看到了那只鬼……这样的事情太古怪、也太巧了。就像是……” 她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就像是，鬼是故意让他们拍到的一样。” “故意……？”李拓一愣，他喃喃了一句，出神般道，“难道……鬼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他们逼出医院？” “有可能是为了将他们逼走，也有可能这其中包含了杀死张宇的条件。”王鹭缓缓点了点头：“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所拍下的照片，就不仅仅只是照片而已了……” “可会不会是，鬼只能在照片或者手机里出现？”李拓下意识问道。 这时，却见王彦摇了摇头： “我猜这是因为，只有出现在照片里的方式是最为隐秘的，因为在当时，会看到照片内容的也只有张宇和程诗蕾这两个玩家。 “鬼是能在白天出现的，但无论是鬼婴还是那个女鬼，都刻意避开了医院普通人，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那个厉鬼的时候，它只是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这说明……鬼并不想在玩家全部死亡之前造成混乱。” 他并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因此只能基于现有的信息做出判断， “一旦出现秩序的混乱，只怕这个世界的官方人员就会介入，倒不是我觉得鬼会害怕这些人，只是……一旦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我们也就很难再这家医院中待下去了。” 闻言，李拓一怔，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你是说……从一开始，鬼的目的就是要将我们各个击破……？” 此时，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号病房的那扇窗户会被打开，又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病房里，并刻意让他们发现。 这也包括了随后让程诗蕾二人拍的那些照片。 鬼的目的……就是利用恐惧，将一部分人逼出这家医院。 “鬼利用的，就是我们不知道这里其实存在着三只鬼的信息差。”王鹭用压抑的声音低声说，“从一开始，厉鬼就想要先将医院外的人全部杀死……而后，再慢慢杀死我们。” 这样的算计，只要玩家没有得到“存在三只厉鬼”的情报，那么就算李拓和王鹭一开始就没有隐瞒情报，同样也无济于事。甚至于还会推动玩家主动达成分头行动的决定，毕竟当时连他们都认为，鬼也会随着玩家都分开而分开。 而在那之后，王彦和李拓果然为了从刘怡然的尸体上得到线索，从而潜入了停尸间中，从那个时候开始，六名玩家的分散便好似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有人都慢慢滑向了厉鬼所设计好的绝路上。 随后，尽管王彦二人并没有死在“黑暗”的规则下，但另外三人却离开了医院，那个时候，没人知道，跟着他们离开的鬼其实有着两个。 它们代表的，是这个梦魇之中全部的规则。 第一百零三章 通话 “程诗蕾和那个俞新杰，很有可能真的已经死了，至少其中一个死了，他们两个人能活下来的概率太低了。”王鹭眼中透着思索，“厉鬼将‘两个婴儿’的情报刻意隐藏到了刚才，就是想要在猝不及防中杀死其中的一个人。” 她顿了顿，又道， “更何况……他们还需要面对第二条完全未知的规则。” 李拓点了点头： “还有……厉鬼杀人是有时间差的，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只鬼同同一条规则连续杀人的情况，但是……这次完全不一样。”他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两只厉鬼、两条规则，正好也对应着两个人，我看……”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此刻，结论已然不言而喻。 在最坏的情况下，程诗蕾和俞新杰中的其中一个会被“黑暗”的规则所杀，而另外一个，很有可能也会死在另一条完全未知的规则上。 毕竟无论是谁死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成为了“孤家寡人”，但单独行动的情况下，能活下去的概率便会再次降低。 “我一直有个问题，现在正好问问你们。” 这时，王彦忽然说道。 “什么问题？”李拓问。 王彦开门见山：“在玩家被杀死的情况下，他们的手机到底还能不能正常使用？比如说，我们能不能打通他们的电话？” 他知道，李拓和王鹭肯定也想到了这点。 只不过，这件事也许比他想象的更要复杂。 在王彦上个梦魇之中，就曾见到过一个极为诡异的场景，厉鬼伪装成了温小真的模样，但它手中却又拿着温小真的那部手机。 根据萧望舒的说法，以及他自己的判断，这是因为温小真在当时并没有真正死去，所以那部手机仍旧是可以使用的。 但这一次的情况……与当时明显是有着一些区别的。 问题就出在那个婴儿……还有张宇身上。 王鹭皱着眉说：“我也想过这一点，在一般情况下，只要玩家死了，那这个玩家所对应的手机也会变成一块无用的废铁，这可能是因为随着生命的消逝，他玩家的‘身份’也就消失了。” 王彦点点头，这种明显带着转折的语气，对方显然要说“但是”了。 王鹭继续道：“但是，还有几种很特殊的情况……比如说，玩家虽然触犯了规则，但却没有立刻死亡，而是处于一个生与死的临界点上，这种情况下，手机也就不一定会失效。” 王彦眉头稍动，对方所说的这种情况，显然与他之前的经历是十分相似的，他问道： “这是不是代表着……即便是触犯了规则，但这些玩家其实还是有救的？” “可以这么说。”王鹭点头：“只要手机还是正常的，玩家自然也就是有救的，只要进入那部电梯……不管是伤势还是规则带来的负面影响都会全部消失。” 她又摇头，“可惜，这又是极难实现的，甚至几乎是不可能的，等到电梯出现后……这些处于生与死临界点上的玩家也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了。毕竟，很少会有人愿意背着濒死的同伴去寻找梦魇的出路” 闻言，李拓接道：“反正如果是我，就不可能去干这种找死的事情，自己都活不下去，还哪有空去搭理别人？” 随口说了一句后，他回归正题， “这种情况我也听说过，但是明显和我们现在遇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想啊，我们看到的那个婴儿还是活着的，这就说明了一件事……这个梦魇里的鬼，只能控制触犯了规则的活人，而不是尸体！” 顿了顿， “包括那个张宇，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被鬼控制了，可当时他有很大概率还是活着的……所以啊，你们说，他在当时还算不算是个‘人’？他的那部手机……到底是直接变成了废铁，还是说，其实还能使用？”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连他也说不好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遇到过。”王鹭说，“但是，我们可以试一试……” 李拓目光一闪：“你是说，给他们打电话。” “给他们每个人都打一个电话，不管有没有人接通，又或者能不能拨打过去，我们都可以当做参考。”王鹭看向王彦，问道，“你怎么看？” “好，那就试试吧。”王彦说罢便直接滑动屏幕，在通讯录上找到了张宇的名字。在刚才他们三人的推测中，张宇多半在肉体层面上也已经死了，将其当做第一个试验对象正好合适。 见李拓和王鹭都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动作，王彦并未停顿，直接按下了张宇的名字。 “……沙……” 下一刻，屏幕闪烁了一下，而后，直接便重新回到了原有的界面。 王彦愣了一下，他原以为会是长时间打不通，又或者是传来类似“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之类的的话，但结果却是……他连这通电话都拨打不过去。 “难道说……连这个号码本身都已经消失了？” 王彦想到了刚才他们所说的“玩家”、“身份”之类的词汇，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他一定已经死了，否则不会有这种反应。”李拓摇头，滑动着屏幕，“下一个吧。”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什么事都让一个人干也不太妥，这次李拓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程诗蕾的名字，按下了拨打按键。 下一刻…… 屏幕跳转到等待通话的界面上。 “嘟——” 不重不轻的声音刺破黑暗，回荡在了房间里。 几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默默看着这一幕，这与刚才打给张宇时的反应截然不同，电话能打过去，这代表着，程诗蕾还并没有死亡。 至少，她并没有真正死去。 此时，三人都在无声等待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他们都想知道的是，这通电话，到底会不会被人接听。 李拓抬起头，对着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 任谁都清楚，即便电话真的被接通了，手机那头的人，也不一定就真的是“程诗蕾”。 “嘟——嘟——” 手机上等待接听的声音响的不急不缓，回荡不休，在当下的这种环境中甚至显得有些瘆人。 只是，等待了许久，却依然并没有人接听。 见此，不知想到什么，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沉。 然而下一刻，“咔嚓——”，屏幕一闪，但并非是电话终于打通了，而是它自行挂断了。 第一百零四章 尸体、手机 手机屏幕再次跳转到了原有界面。 三人都是一愣，周围暂时又变得安静下来。 “能打过去，说明程诗蕾暂时还没有死……” 李拓口中低喃了一句，随即抬起头接道， “但你们说……如果她真的活着，这通电话她又为什么没有接通？是因为静音了没有看到，还是说……” 他眉头皱了皱，这件事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程诗蕾已经变成了如同婴儿般的伥鬼。 这就说明，就算玩家触犯了规则，这部手机也同样不会失效。 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些说不通。 以鬼的狡诈，就算是伥鬼，也可以通过接通电话来误导他们。 如此一想，更有可能的是……对方其实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事情，因此无暇顾及手机。 “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打下一个电话吧。”想了想，李拓说，“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个俞新杰了。” “等等。”王彦阻止道，“我总感觉……刚才等待接听的时间，太短了一些。” 李拓愣了一下：“太短了？你是觉得，刚才其实是程诗蕾故意挂断的电话？” 王彦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 “既然这样，那就再打一次试试吧。”王鹭眼中也有些沉吟，她向李拓示意了一下，“这次还是你来。” 李拓这时候也想到了某些其他可能，他点点头，手指一动，便再次按下了程诗蕾的号码。 然而…… “……沙……”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在屏幕闪动了一下之后，便立即回到了原来的界面。 这通电话，并没有拨打出去。 “怎……” 李拓的眼神有些愕然，他立刻又按动了一次，但结果依旧和刚才一样，屏幕并没有跳转到通话界面。 这一刻，三人皆是沉默下来。 李拓有些不相信的又按动了几下，但无一例外，都是相同的结果。 “操……”他低骂一声，近乎呢喃道，“这和张宇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看到其他两人的目光都透着诡异。 “也就是说……就在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程诗蕾忽然死了。” 李拓声音有些干涩，他现在好像明白了，当他们第一次拨打过去的时候，程诗蕾还是活着的。 但是……刚才那通电话被挂断，却并非是人为的，而是因为……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正是程诗蕾死亡的时间。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 黑暗中，有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俞新杰的脸上，他赤着双目，恍然未觉，一刀一刀刺在了身下之人的脖颈上、脸上，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他听到了血液不断冒出来的声音，也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但这些都无法压住他擂鼓般的心跳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身下的人起初还在动弹，但是到了这会儿，两只撕扯着他肋间皮肉的手已经软软垂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又用力刺了几下，他才终于停下了机械般的动作。 俞新杰抬起头。 不远处，属于他的手机屏幕正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其上的鬼婴早已消失，就像是情报里说的那样，厉鬼并不能强行关闭灯光——因此，正是这部手机的存在，让他避免了一次死局。 他用力擦了一把手上黏稠的鲜血，接着伸出手，将那部手机拿在了手中。 淡淡的污迹被划过的手指留在屏幕上，俞新杰找到按键，立刻打开了照明功能，一束白光顿时亮起。 此时他甚至难以想象，如果当时王彦等人没有恰好发来信息，那么他如今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也许……他也会与这个叫做程诗蕾的人一般，成为一具任鬼摆弄的伥鬼，一念及此，俞新杰便感到不寒而栗。 视线再前方……还有着另外一部手机亮着。 它显然是被“程诗蕾”丢在地面上的那部手机，似乎被调到了静音，并未发出声音，但其屏幕上却出现了一个通话界面，俞新杰甚至隐约能够看到“李拓”这两个字。 他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几秒，这从身下的尸体上站了起来，直至此时，就如周围沉沉的空气一样，他的口鼻之间已然被让人恶心的血腥味填满。 然而……恰在此时，他却忽然看到，前方的那部属于程诗蕾的手机屏幕，竟然突然间熄灭了。 “怎么会……” 见此，俞新杰愣了一下，随即忽然明白了过来，正是因为程诗蕾彻底死了，所以这部手机才会忽然熄灭，从这一刻它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意义。 此时，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满是一种死里逃生后浓浓的心悸感。 刚才的情况并不允许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功能，因此，他想要活下去的唯一保障就仅仅只是屏幕上的亮光。 他一直将屏幕照着自己，然而，在那个时候，早已化作伥鬼的程诗蕾却在不断逼近着他。 鬼并不需要让伥鬼直接杀死他，而仅仅需要打掉那部手机，这几乎抹平了两方在武力上的差距。 而在此期间，他甚至于难以看清楚对方的位置，对方总是一触即收，不断在漆黑的房间里移动着未知。 所幸……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的某一刻，地面上属于程诗蕾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俞新杰抓住了这个机会，就如杀死张宇一般，他杀死了程诗蕾的过程同样并不困难。 在生命逐渐流逝之后，厉鬼对其的控制也像是在不断减弱，在真正死亡之前，对方甚至又仿佛变成了原来的那个人。 “咔——” 俞新杰退至门口，再次按动了把手，但其上……却又一次传出了上锁的声音。 黑暗里，俞新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在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杀死第二名玩家，因此，在刚才……那只使程诗蕾触犯规则的鬼并未出现。 然而，感受到这扇上锁的房门，他却忽然意识到……那只鬼，依然还在这里。 肋间被撕开的皮肉传来阵阵刺痛感，俞新杰朝着反方向走了过去，他跨过地上的尸体和鲜血，来到了这间房间的窗户前。 “咔——” 他伸出一只微微脱力而发抖着的手，一把将窗帘拉了开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扇窗户，手机灯光照在其上，反射出刺眼白光，此时也只有这种光线，还能给予他一丝安全感。 在程诗蕾死后，如今在医院外的玩家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他绝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 此时，俞新杰朝前看着，只见那扇窗户的玻璃上，映着他的那张惨白，却沾满了鲜血的脸。 然而下一刻，一滴滴豆大的冷汗就从他脸颊上滚滚落了下来，汗水流过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淌出一条条长而肮脏的痕迹。 只见，映照着光线的玻璃上……有一张苍白的脸从房间的黑暗中伸了出来，此刻就静止在他的脸颊旁，不到一米的位置上。 而后，就仿佛突然发现了俞新杰的窥视，顺着他的目光那张脸缓缓将头转了过来，一双怨毒的眼睛，正隔着镜面盯着他。 第一百零五章 电梯 “不可能……” 这一刻俞新杰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骤然停跳，在看到玻璃上映着的那张脸的同时，他整个人就如同被扔进了冰冷的海水里，窒息般的冷意遍布周身。 鬼明明刚刚才杀死了程诗蕾，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又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这次它出现的地方，竟然不是在照片里！ 但下一刻，几乎已经凝滞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程诗蕾确实刚刚才真正死去，但她其实早已触犯了规则，换句话说……距离那个时候，早已过去了足够久的时间。 鬼，已经能够再次杀人了…… 而更加恐怖的是…… 他原以为厉鬼杀人只能通过手机照片这样的媒介，又或者说鬼只能待在手机里。 但现在他方才意识到，这其实全然是一种误导！ ……在光线的变化下，鬼同样能够出现在能够映出人影的玻璃上！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俞新杰感觉自己的思绪都像是在发颤，其实他早就已经意识到如果鬼只能利用“照片”杀人，那么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就太过于巧合了…… 鬼又怎么可能保证玩家一定会拍摄照片。 唯一的可能就是……鬼这是在用这种虚假的条件混淆视听，它杀人的手法与照片、拍摄根本就毫无关系！ 余光中，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但是在这个时候，俞新杰看到……玻璃上那张有些模糊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阴毒的笑容，而后，它就这么朝着他的脸慢慢靠近了过来…… 绝望如潮水般在心头涌出。 俞新杰心中有一种预感……一旦这只鬼在镜子里完全触碰到了他，便会与之融合在一起……这就是厉鬼杀人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是张宇还是程诗蕾，最终都受到了厉鬼的操控，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体里已经多出了一只鬼！ “难道……玩家的生路是时间？！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在鬼进入身体之前破局……” 俞新杰心中寒意不断流淌，此时他根本想象不到……鬼杀人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难道说，是视线……？真正的规则是……我不能与这只鬼对视！！” 他忽然想到，程诗蕾也曾与他说过……她看到那只鬼在照片中转身看向了她，而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对方所说的，和他现在的遇到的情况何其相似…… 念及此处，他刚想要偏转目光……然而下一刻，打在他脸上的光芒忽然发生了变化，“嗡”的一声，他的手机屏幕上蓦地跳转到了另外一个界面。 其上“王彦”二字鲜明而夺目。 是王彦在这一刻，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 俞新杰周身寒意在这瞬间就像是要炸开一般，恐惧感猛然升腾，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 此时任何一点意外情况，都很有可能会害死他！ 但仔细想想，他其实早就该想到的……既然他们给程诗蕾打了电话，那么多半是因为想要确认他们此时的状态……程诗蕾的电话没有打通，张宇也已经死了，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会轮到他。 “一切都完了。” 这一刻，俞新杰脑海中一片空白，手机还在发出震颤，他看向前方，整个人却怔住了。 一秒、两秒…… 数秒后，就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 俞新杰眼神从木然变得错愕，最终变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到……出现在镜像中的鬼，消失了。 “……为什么？” 俞新杰艰难地扭头朝着四周看去，然而，不管他如何去寻找，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刚才出现的鬼消失了，但他心中却反而变得难以相信。 鬼……在刚才明明是想要杀死他的。 难道，是自己在无意间破解了鬼的杀人规则……？ 这一刻，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浮起，最终，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刚才他的视线曾经脱离过那面玻璃，而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从现在看来……也是那个时候，鬼彻底消失在了镜面里。 那么换句话说——这也等同于，他已经破解了第二条规则。 心跳速度在瞬间快到极点，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那部电梯一定已经出现了！ 房间内，依旧空空如也。 “咔嚓——” 俞新杰猛地拉开了窗户，探出头朝外看去。 旅馆外是一条静谧的街道，路口的垃圾桶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没有行人，仅有的一两盏路灯在黑暗中散发着昏黄的亮光，死寂的令人窒息。 俞新杰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下方，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没有……？” 不管是房间还是旅馆下方，都没有出现那部电梯。 但在他的概念之中，一旦完成通关条件，电梯就一定会出现在周围，而且是极为好找的，甚至大多都会直接出现在玩家的视线之内。 “不可能……那只鬼明明消失了……” 俞新杰不相信般的喃喃了一句，突然转身朝着房门处再次冲了过去。“咔嚓——”，这次房门被顺利开启，他连忙冲到了门外的走廊上！ 下一刻，俞新杰的瞳孔收缩了起来——走廊里同样空无一物。 没有人，没有鬼，更加没有那部他所期望的电梯。 甚至于，这里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安静的令人心悸。 俞新杰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且绝望，他无法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难道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此时手机还在震颤，俞新杰立刻拿起手机烫手一般飞快地按下了接通键。 “……喂？” 一秒后，电话里传出的是王彦的声音，他声音中略有些诧异，像是也没想到这通电话真的能够接通，但他的周围像是极为安静，声音里，带着隐隐约约的回声。 “你告诉我……”俞新杰这时候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咬着牙，眼中的血丝还未完全褪下去，“……那部电梯，有没有出现在医院里？！” 第一百零六章 诚恳合作 “电梯？” 手机里王彦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疑惑，似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而这一反应，却让俞新杰的心脏陡然沉了下去，随即，他忽然听到了脚步的移动声，极为轻微，这一刻，俞新杰几乎能够想象的到，医院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这一刻，两方都在沉默之中思考着什么，又或者是在试探着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破解第二条规则了？” 两秒后，王彦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先告诉我……” 俞新杰阴沉着脸，但话刚说到一半，他眼角就下意识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此时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如果那部电梯当真出现在了医院里，那么不仅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且他还需要……对方给自己提供确切的位置。 而电梯若是并没有出现……那也就证明，他刚才所想的一切都是错的，一个错误的规则，是毫无意义的，也是无法当做筹码的。 “我确实破解了第二条规则。” 俞新杰目光一闪，改口道， “真正的规则就是……我们不能直视鬼。” “什么……？”手机里，王彦的声音终于变得诧异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只要看到鬼，就会被它杀死？”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简单。” 俞新杰加快了语速，此时他也在试验，完成通关条件是否要将规则完完全全的通过语言复述出来， “当鬼出现之后，我们如果看着它……鬼就会不断接近，只要这份时间耗尽，玩家就会必死无疑。” 他顿了一下，“而在此期间……它多半会出现了手机屏幕、玻璃、镜子这类的媒介上，所以，和其他任何被动的规则完全不同的是，这只鬼一定是主动完成杀人条件的！” 话至此处，俞新杰迫切般再次朝着前后看去。 然而，走廊内依旧空无一物。 他眼角再次抽动了一下，立刻又看向了房间内部，但那里也同样没有丝毫变化。 “该死！” 俞新杰心中暗骂了一声，他意识到，就算他将规则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也并没有改变什么，此时，他心中已然生出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此刻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其一，在这个梦魇之中，那部电梯当真只会出现在医院里，而非每个存活着的玩家周围。 其二，则是他最难以接受的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所推测的规则根本就是错误的！一切，仍旧是恐怖的未知。 “那破局的方法是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后，王彦再次开口问道， “你能推测出这个规则，就一定知道这个情报。” 闻言，俞新杰目光有些发冷。 他知道，对方只是在试探他。 但到了这会儿，自己也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说不定，只要他脱口而出的瞬间，那部电梯就会出现。 “破局的方法很简单。”俞新杰尽量放缓着语气，就像是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只要移开目光，厉鬼就会消失。” 说完，他再次扫视周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却愈发显得阴沉。 离开房间，俞新杰再次靠近手机，几乎是强忍着内心的情绪，他咬牙问道：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没有。” 这次王彦直接道， “我们没有看到那部电梯。” 闻言，俞新杰身体彻底僵在了原地。 在刚才，他明明在厉鬼手里活了下来……又怎么可能会猜错……？ “不可能……” 他口中呢喃着，神色逐渐变得癫狂。 但王彦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是道：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推测是错误的。”他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是……你原本待在哪里，就继续待着，你原本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就继续那么做。” “凭什么？”俞新杰脸色逐渐狰狞，声音瞬间阴冷下来，“如果风险都让我一个人担了，那你们又要做什么？” “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更多的线索，然后由你来进行验证，只要你能撑过这段寻找情报的时间，就能够顺利活下去，这是我能想到的办法。” 王彦说道， “当然，在此期间你的风险肯定也是最高的，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尽力的寻找线索，毕竟……”他声音停顿了一下，“你也是自己选择要离开医院的。” “好的，我知道了。” 俞新杰就像是在与王彦对面对交流一般，点了点头， “现在那只鬼婴也在我这里，所以我是不会关闭手机的，再有什么情况就还是用手机交流吧。” “好的，那就合作愉快。”王彦的声音传来，也像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咔嚓——” 下一刻，俞新杰关闭了通话。 …… “你觉得他说的话能相信吗？” 李拓听完了对话的全程，此刻若有所思的向王彦问道。 “如果是最后那几句，当然是不能相信的。”王彦道，“现在医院外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很很大概率不会继续待在那里，而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这个医院……因为这样一来，我们才能够与他共同分担那个未知的规则。” 他摇了摇头， “而到了那个时候，想要再寻找什么情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了。” 这家医院尽管不像是公立的那么大，但是光凭几个人的力量也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更多情报的。 因此，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更多的还是……从厉鬼手中保下一条命。 “你就这么确定？”李拓问，“你看你之前说的办法，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旦他选择回来，先不说路上会不会出事……就算真能活着进来，那也几乎不可能想要找到什么线索了。” 王彦摇了摇头： “因为……如果他真的想要合作，也就不可能挂断这通电话了，而是会一直保持通话。 “而且……从始至终，他都从未告诉过我们，他们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俞新杰的想法很简单，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那就是通过‘死人’来验证规则到底是什么。 “所以现在，那两只鬼，一定就在回这家医院的路上。” 第一百零七章 成果 “也是。”李拓点了点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刚才光顾着听他说的关于‘规则’的事情，差一点就忘了……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说过任何一点具体的经历……” 他顿了顿，“这样一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可能知道，哎……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想把这事当筹码，还是……” 他皱了皱眉，也许，俞新杰也已经被鬼杀死了，这种可能性并不算大，毕竟如果对方也已是伥鬼了，那么刚才那番谈话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可能性毕竟还是存在着的。 王彦闻言摇头道：“我们只要把他说的话当做是假的就可以了，电梯没有出现，那不管心里想的和说的是不是一致的，但都意味着，他的推测一定是错误的。” 先前，王彦等人自然在对方问及电梯时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但很显然，这次的通关条件并未达成，电梯没有出现。 这并不奇怪，也没人会真的把希望寄托给俞新杰，既然本就没有期望，那就更别说失望了。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挺好奇的……” 李拓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这个俞新杰如果真的还活着，那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规则就是‘直视厉鬼’的？”他挑了挑眉，“他能活到现在，多半是看到了我们发过去的情报，所以才没有死在‘黑暗’的规则下，所以会不会是这样……那个程诗蕾就死在另外一条规则下！” “你是觉得，俞新杰通过死去的程诗蕾，所以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王彦接道。 李拓点点头：“虽然这个结论一定是错的……但我猜是他真实的想法，毕竟说假话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他捏了捏拳头，目光闪烁了一下， “问题在于……他能得出这种结论，就说明程诗蕾在触发规则的时候，很有可能就看到了那只厉鬼！还有……” 仿佛想到什么，他连忙又道， “你还记不记得，俞新杰刚才还说……破局的方法就是移开视线，就像是……他亲自经历过一次死局一样。” “你觉得这是真的？”王彦问。 “真的？傻子才会相信他的话……移开视线就能破局，我就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好事。” 李拓冷冷道， “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诡异了……我在想，如果他真的经历过一次死局，这小子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到底是他在无意间找到了生路，还是他只是在信口开河……” 说到这，他的眉头紧皱起来，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鬼会放过俞新杰……可问题在于，如果俞新杰真的曾成功破局，那么又怎么会没有得到真正的规则？ “你爹的……这小子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李拓呢喃着，神色阴晴不定，这些信息交杂在一起，显得无比矛盾，如今他唯一能确认的一点就是，无论是哪种可能，他们的好日子都已经到头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虽然不是最坏的，但也只比俞新杰已经死了要稍好一点。” 这时，王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李拓看向他，屏住了呼吸，他们三个人不能说已经互相信任，却也通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然较为看重互相的意见，这也是任何玩家应有的素质。 王彦直言道：“到现在为止，厉鬼都一直在误导着俞新杰，所以他才会得出错误的规则，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或许……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厉鬼想要他看到的。” 无论是上个梦魇，还是所谓现实中的经历，都让王彦不得不考虑到这种可能。 在王彦看来，俞新杰所谓的破局方法也有极大可能是错误的，但这样一来也就很难解释对方为什么还能活着，因此，可能性无非就是有两种…… 其一，俞新杰已经死了。 其二，他们忽略了某个重要的情报，而这也只有俞新杰这个亲身经历者才有可能知道。 王彦与李拓沉思之际，“嗒——”，一旁忽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手电光芒晃动了一下，一道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完事了？” 李拓转头看了过去， “我先把刚才的事情总结一下，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来人正是王鹭。 其实原本要给俞新杰打电话的应该是王鹭，但为了节约时间，她有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李拓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王鹭点了点头，她的想法与二人是几乎一致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她认为俞新杰很有可能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幸运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在问及原因时，王鹭表示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越是无解的规则，其上便一定存在着某种限制，只不过这种限制是极为隐秘的，且在当下明确需要破解规则的情况下并不一定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效果。 “那你刚才有什么成果了吗？” 简单的交流完毕，李拓连忙问道。 “有，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王鹭眼中有着极为凝重的神色，就仿佛刚刚解开了什么巨大的谜题。 闻言，王彦和李拓都安静下来，他们都清楚……在刚才他们所找到的最为重要的一个情报，并非是厉鬼曾经怀着双胞胎，而是……在医院的记录上，不管是刘怡然还是严柯，在紧急联系人一栏中，竟然留下的都是同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是谁？”王彦问。 “是一个男人。”王鹭道，“而且，我们还见过他……这个号码，对应的就是今天在急诊科门口闹事的那个男人。” “原来是他……”李拓瞬间回忆起了那个待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形象，对方是刘怡然的家属，出现在紧急联系人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这个人，应该就是刘怡然的丈夫了吧？” “是的。”王鹭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她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但是……他也是严柯的丈夫。” 第一百零八章 谈一谈 “你说什么……？” 李拓惊愕的看着她，一时之间脑子里变得有点乱，但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 “我草……我说为什么这两个人填的号码都是一样的，原来是这样……” 他本以为刘怡然和严柯会是亲戚或者姐妹的关系，只不过姓氏不同，但此刻方才明白……这是因为，这两个人填的都是自己丈夫的号码！ 如此一想……这一切的恩怨和线索似乎在隐约间联系在了一起。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毕竟是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老婆的。 一旁的王彦也有些若有所思。 这显然是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关乎着当初所发生的事情，一旦他们能够弄清楚厉鬼的死因，那么也就有可能推测出第二条规则。 王鹭点了点头： “我拨打了那个号码，一开始对方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挂断了，后来我又拨打了好几次，这个男人才终于接通了，我认得他的声音……在今天下午，他就曾因为刘怡然的死亡而在这家医院里大闹了一场，随后又被警察带走了。” 顿了顿， “起初他的声音敏感、暴躁，情绪非常不稳定，但当我表明自己是代表这家医院与他谈‘封口事宜’的时候，他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不……应该说，他好像就变成了一头想要杀人的野兽。” “哦……那看来他们在局子里调解的不算太顺利啊。”李拓缓缓道，“这时候你还谈什么封口，那不是火上浇油吗？”他大概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你这是，想要彻底激怒他？” 王鹭点点头：“不管他真的是一个受害者，还是说他身上有着什么问题，只要情绪越是激动，也就越有可能暴露出线索……我也只擅长这种方法。 “你说的对，他们这些家属与院方在警局的调解的不太顺利，我刚表明我是为了处理刘怡然这件事才联系他的，他立刻就暴怒到了极点…… “除了一些不入耳的脏话之外，他告诉我……我们害死了他的老婆和儿子，他一定会和我们死磕到底，包括了要使一切手段，让我们这家医院开不下去之类的威胁，以我的经验来说……这些话或许他们早就已经在警局说过了。” “然后呢？”李拓咽了口唾沫。 如果是他，接下来无非就是稳定对方的情绪，许下一些利益，以此来套取更多情报。 “我等他威胁完之后，就表示我为的就是友好解决这件事而来的，为了我们医院的名誉着想，我们还是决定要给家属一定的赔偿。” 王鹭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不会是正常医院的话术，但稳定他的情绪却很有效果，那个男人明显冷静了很多，开始用半威胁半试探的话讨价还价，但就是没有说出一个准确的数额，所以没有办法……我只能先报了一个数字。” “这种人不可能这么快报出心理价位的……”李拓似很懂般说道，“不探出你的口风，光聊天也至少要两三个小时。”他顿了一下，“……你报了多少？” 王鹭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 “……多少？”李拓倒吸一口冷气。 “他当时也是你这个反应，但还要更激烈一点。”王鹭说，“我原以为这场谈话还会进行很久……但没想到的是，在我报出这个数字之后，他就彻底疯了。”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陡然变了，语气也随之沉了下来， “严柯是自杀的，当初……这家医院赔偿了他二十万，除此之外，还包括了遗体安置、葬礼的费用。” “自杀……？”李拓眼神震动了一下，“这都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王鹭点头道：“这不仅是他在暴怒下亲口说的，而且他还说……这次与上一次是不一样的，是更严重的医疗事故，医院必须要赔偿他一百万元整，不是二十万就可以打发的。” 她缓缓道， “这时候我松口了，说二十万是可以商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更加愤怒了……当我问及原因的时候，他说……这次，怀的是儿子。” “儿子……？” 不仅是李拓，这次王彦也愣住了，这时候，即便不再做过多的解释，两人也都明白了一些事情。 李拓有些迟疑的说道：“所以说……那个厉鬼在生前，怀的是两个女婴？等等……可是，在生育之前，他们是怎么知道婴儿性别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他自己好像都明白了答案是什么，很显然……这个医院其实有着相对应的服务，或许这也是那个男人选择这家医院的原因。 李拓目光不断闪烁起来： “所以说……这个男人以及刘怡然就是杀死……或者间接害死了严柯的凶手，严柯怀的是两个女婴，对于某些家庭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而且，从时间线来看，严柯住院期间，刘怡然也已经怀孕了，这说明两人早就已经有了关系……这个时候害死严柯也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他摇了摇头，面色带着些许阴霾， “这么一件事，明明有其他方式解决，为什么非要杀死一个孕妇。” 王彦接话道：“严柯的检查单上写着不建议打胎以及有早产风险，这多半是因为对孕妇本身有危险，若是她不死，这两个女婴就一定会被生下来。” 他摇了摇头，“两人即便离婚，这一对婴儿和一个女人也会成为负担。而如果从结果往前推……严柯和婴儿都已经死了，那个男人也顺利娶了怀有儿子的新老婆，至少对他来说……这个结局，已经是完美的了。” 李拓阴沉着一张脸：“但他唯独没有算到……他的前妻和两个未出生的婴儿，会化作……鬼。” 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王鹭，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就仿佛带着些许阴寒的期望，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他自然是不可能告诉我严柯到底是怎么死的，至少在电话里是这样。”王鹭道，“所以，我让他来这家医院与我们面对面商量一下。”她缓缓道，“这种事情，总是要谈一谈的。” 第一百零九章 脚步 “他说了要过来吗？”王彦问道。 一旁的李拓双眼也亮了一下，一旦对方真能过来，那么即使他们接下来再也找不到一点情报，也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这个重要的当事人一定知道他们想要的一切。 至于用什么手段让他开口，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王鹭微微点头：“当他感觉到钱的事情是还能商量的时候，就同意了会过来。”顿了顿，“他是知道内情的，但光凭一通电话想要把话说明白是不可能的。” 李拓点点头，他知道王鹭与他所想的是一致的，当事人想要的是钱，而他们想要的是更多线索，两方属于是双向奔赴。 “但有一点很奇怪，那个严柯是自杀的。” 王彦看向王鹭道，“按你刚才说的，这个男人是个情绪并不稳定的人，他有可能杀人，但在杀人之后还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就有些不太合理了……” 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在杀人之后还能安然的继续娶妻生子，想到这，王彦继续说， “所以，我猜自杀可能是真的，但却是有预谋的。” “你是觉得，严柯真的是自杀的，但……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王鹭皱了皱眉，而后微微点头，“孕期的情绪容易受到激素干扰，更何况她还因为身体原因而住院，双重影响下，她的心态会变得非常敏感……”她想了想，“……想要引导这样一个人自杀并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必须要是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极为重要的……紧急联系人……？”李拓喃喃了一句，陷入沉思，“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只鬼的规则又会是什么……” 既然对方的死因已经有了一个方向，那么接下来就是其具体方式， “自杀的方式无非就是那么几种……但这是在医院里，如果只是一般的自杀就有一定概率能够救回来，所以，难道是……跳楼？” 他记得玩家初始的地点是在五楼的病房，现在想想，这很有可能也是厉鬼死前所在之地。而跳楼是数秒间就能发生的事情，能够救回来的概率也较低。 李拓考虑了一下，又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暂且先远离窗户。厉鬼的杀人规则很多都和其死法相关，如果鬼生前是坠楼而死的，那么窗户就有可能是其规则……厕所也是这样，那里也是自杀的高发场所，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走吧，我们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这时，王彦忽然朝着门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去哪里？”李拓问了一句，又皱眉道，“现在就算我们回到病房，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就待在这里。” 他顿了一下， “越是大的地方，出现危险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而且，一旦我们遇到了那只鬼……” 李拓舔了舔嘴唇，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都还记得……一旦玩家主动抹去了人与鬼之间的界限，那么即便没有违反规则也同样可能会被厉鬼杀死。 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并非很高……但显然，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个房间，而后再跑到另外一个陌生、未知的房间，其实并非是一个好主意。 然而，王彦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数秒之后，他才回答道：“不是去病房，而是去一楼。” 李拓一怔，这时却听他继续说道， “一是要等那个‘当事人’过来，二是要等俞新杰，至少我们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最后，一楼的窗户是最少的，如果鬼真的是坠亡的，那么楼层越高对我们来说也就越危险。” 说着，王彦又远远地朝着窗户外看了一眼。 从这里能够看到南面较大的范围，至此为止，他们还并没有人看到有人进入这家医院。 李拓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确实，我们至少要等那个金丝眼镜过来，而且……我还要保证他不会马上被鬼杀死……但是，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那条规则是什么，又要怎么保他一命？” “没办法。”王鹭摇头道，“厉鬼想要复仇，我们不可能阻止的了，但是，如果他真的死在那条未知的规则下，我们至少也能得到一点情报。” 顿了顿， “可如果他死在黑暗的规则下，那就是我们的问题了。” 闻言，王彦暗暗皱眉，此刻这也是最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一件事，厉鬼不可能会忽略那个男人，可是在白天，它却又并没有去杀死他。 这是一件极为不合理的事情。 因为这样一来，就会给玩家一个得知情报的途径。 除非…… 到现在为止，王彦只能够想到两种可能。 其一，那个男人在白天并未达成任何触犯规则的条件，因此连厉鬼也无法杀死他。但这与他们之前的推测是有所矛盾的，毕竟张宇也同样死在了白天。 其二，则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结论……厉鬼想要杀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容易，正如俞新杰所说的那样——它是能够主动完成杀人条件的。 “鬼知道……他一定还会回来……所以他迟早是要死的。” 王彦瞳孔微微缩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几乎就说明……鬼其实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能还原真相。 此时，王彦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鬼规则绝不会过于复杂，但杀人的主动权……却永远都掌握在它的手中。 “走吧。” 其他两人的面色都显得阴霾，此刻谁都清楚，接下来才是这场梦魇的重头戏。 三人缓缓迈动脚步，一道朝门口走去。 门锁早已被刻意损坏，拉开半掩的门，走廊上早已变得一片漆黑。 刚才的房间里至少还有一丝丝透入的光线，但在这里，连那些极为微弱的光，也被隔绝在了一间间紧闭的门内。 三道手电光朝前照去，却仅仅停留在数米之内，更远处的黑暗就仿佛浓稠如墨的雾气，连光线都无法照透。 手机带来的光线亮度是有限的，三人只能减缓脚步，尽量留意周围的动静，朝着记忆里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嗒——嗒——” 压低的脚步声通过墙壁荡漾开来，不断响起诡异的回声。 三人来到楼梯口，朝下望去，层层叠叠的楼梯在黑暗中扭曲纠缠，像是通往地狱的死路，在这种情况下，说不感到恐惧是不可能的，三人一言不发，一阶一阶迈了下去，直到来到了一楼。 前方是一片空无一人的、黑暗的大厅，在真正来到深夜之后，这里的阴森感是难以言喻的。 李拓转身朝后望了一眼，这时候，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片冷汗。 他用手电照着来时的那段楼梯，那里空无一物。 “你们刚才听到没有……” 他用不正常的节奏呼吸着，压低了声音， “刚才，除了我们三个之外，还有着另外一道脚步声。” 第一百一十章 再次见面 闻言，两人都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刚才在他们下楼时……分明有一道极为细小轻微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 他们的听力都超过了普通人的水准，但就算凝神去听，也根本无从判断那脚步的方位，甚至连距离都无法判断。 这时候三人都没有再动弹，可就像是错觉一般，那道脚步声却又消失了。 “是那只鬼婴……它应该就藏在哪个看不见的地方。”王鹭说，“别放下手机它就奈何不了我们。” 此时，他们都已经调整了手机上的设置，保证其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产生自动熄屏的情况。 “那现在我们去哪？总不能就在这个大厅里待着吧……” 李拓说话的同时，就感觉到在似远似近的地方，仿佛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入耳中，他想到，他们三人刚才一直在进行交流，也就是说……很有可能，那只鬼从始至终都围绕着他们。 他忽然间想到什么：“要不我们去保安室……就算有人进来了，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看到，这里也多半不会有保安。” 其他两人并未反对，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再次迈动脚步，朝着医院外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次，三人刻意压下了脚步，果然，刚才的脚步声并未再响起来。 出了连通室内的门，是一块较为宽敞的空地，但这会儿并没有车子停在这里，然而此时已经过了午夜，黑压压的天空下，除了三人手里的光源，其他一切都笼罩在漆黑的阴影中。 走了数米之后，微弱的光线下，那个小小的保安室才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透过玻璃，其中黑的吓人，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显然这么一个地方是不可能有人存在着的。 李拓看着这幕，嘴唇蠕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骂一句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这时候，其他两人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保安室为了方便观察外界，两面都是几扇大大的玻璃窗，这里根本就和房间不一样，就算躲藏在其中，也仅仅只比待在外面要好上一点。 然而……更让他们感到诡异的是，此时三人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气味都弥散在周围的空气里，就和刚才的脚步声般若有若无，却又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走。” 不知谁先开口说了一句，三人朝着保安室半掩着的门一并走了过去。 “吱呀——” 王彦伸手稍稍一拉，那扇薄薄的铁皮门就这么被晃动着朝外移了出来，几道光线瞬间照入其中。 “操！” 这次，李拓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就连一旁的王彦也下意识退后的半步。 保安室内正有浓郁的血腥味飘散而出，惨白的光线下……一具没有头的尸体横列在地板上，周围早已布满了凝固的血迹。 而其腹腔赫然竟是打开的状态，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将其腹部的皮肉撕扯了开来，他的那颗头颅被塞在他自己的肚子里，那张满是鲜血的面孔正直直地对着门口的方向。 这是一张布满皱纹的男人的脸，一双空洞茫然的眼睛仿佛还在看着他们。 王彦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脊背上升起……他们本以为就和急诊科一样，保安室也是没有人的，然而事实显然与他们所想的不同，这个医院里不仅配备了保安，而且他早就已经被鬼杀死了。 “是……那个鬼婴……” 李拓的声音几乎从齿缝传出。 眼前这人，必然是死在黑暗的规则之下的。 也只有那只鬼，才会将死人的头颅放置在被剖开的腹中。 然而正在这时。 “嗒嗒嗒——”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医院外传来。 三人立刻越过医院大门，朝外看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过来，他的手里还牢牢握着一只发着光的手机。 俞新杰此刻显然也发现了三人，至少也看到了黑暗中那三道光线，但在看到三人的这一刻，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最后，俞新杰停在了门外，隔着门栏，目光闪烁着望向他们。 就在不就之前，他还在电话里表示会要留在原来的地方，但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人竟然并没有待在病房或者某个科室里，而是直接出现在大门口。 此时他们再次见面，让场面显得十分尴尬。 与此同时，三人上前了几步，靠近了大门，但都没有说话。 数秒后，还是俞新杰主动做出妥协： “我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伥鬼。” 他并没有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而是准备先打消三人的疑虑， “这次梦魇的时间点是二零一五年的十月，我可以说出十年以后发生的事情……” “好，那你说吧。”李拓道。 “现实的三天前，京海市曾发生过一次恶性。交通事故。”俞新杰道，“这件事在当时的热度很高，你们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三人脸上的神色，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显然，这时候除非王彦他们认为厉鬼能够读取玩家的记忆，否则在这个时候不可能还会怀疑他。 “行了，那你进来吧。”李拓心里确实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缓缓道，“我们早就说过了，你回不回来那是你的事，我们只提供建议……既然又见面了，接下来就先交流一下情报，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他同样也没有提及对方伪装新人、以及关于程诗蕾死亡的事情，那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无非就是各取所需。 俞新杰点了点头，他一只手握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抓住了自动拉门上的围栏，这样的动作看着十分别扭，但他却十分轻易的翻到了门上。 王彦看着他的动作以及脸上轻松的表情，心中大致有了一个估算，尽管他并未见到过太多玩家，但对方的身手显然并非是完成过一两场的新人可以比较的，如果不是在现实中受到过专业训练，就是曾完成过多次梦魇。 此时，就见俞新杰单手撑在门上的栏杆顶部，整个人着医院内部跃了进来。 但也在这个瞬间……王彦突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了。 那部手机的光芒依旧还照在他的脸上，但映出的却是一张骤变的脸孔，以及……对方眼神深处突然生出的那一抹恐惧之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声 瞬间，有一股寒意从王彦心底涌出。 与此同时。 在他的余光之中……他看到，保安室的窗户玻璃上，映出的竟然是五道身影。 然而……即便加上俞新杰，他们总共也只有四个人…… “嗒——” 俞新杰落在了医院内部的水泥地上，但此刻，他整张脸都已变得惨白一片。 “是那只鬼……它跟着俞新杰回来了……” 王彦的心头一颤，他缓缓偏转目光，光线摇晃之间，玻璃上的人影在此时变得格外清晰。 在医院的门边，赫然多出了一道身穿病服的瘦削身影。 那是个女人的身影，却明显不是王鹭，因为……视线之中，那个女人有着一头极长的头发，漆黑的发丝遮挡住了女人的脸颊，只露出了一双阴毒的眼睛。 它就仿佛刚刚从门外进来一样，此时几乎与俞新杰面对面站着。 下一刻，王彦看到……玻璃之上，那女人抬起了一只毫无血色的手臂，朝着俞新杰伸了过去。 “该死！” 俞新杰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刚才所有的从容之色，他立刻偏转了目光，想要朝相反的方向远离玻璃上的这只鬼！ 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余光之中，又多出了什么东西。 他猛地低头下，几乎目眦欲裂……此时他的手机屏幕上，有一张女人狰狞的脸正朝他越来越近。 “不……不……” 俞新杰抬起手就要将手机甩出去，但下一刻，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动作……他知道，一旦没有了光源，那么他就会触犯另外一条规则。 这一刻，那张女人惨白的脸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一瞬间，俞新杰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在旅馆中曾发生的事情，他记得……当时正是他移开了目光，所以才能在厉鬼手中活下来！ 是视线…… 不管规则是不是与视线有关，但他绝不能再看到这只鬼！ 念及此处，俞新杰立刻闭上了眼睛。 四周，像是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 就仿佛……周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无声的等待中，冷汗一滴滴地在额头滚落。 一秒、两秒、三秒…… “活下来了……” 攥着手机的手上已然渗满了冷汗，心脏也在疯狂跳动着。 但俞新杰知道……那个破局的方法并没有出错，在自己视线无法再接触到对方之时，那只鬼也就绝对无法再杀死他！ 但此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为什么，直到现在，另外那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弹？ 一股寒意从脚底再次升起…… 难道是……那只鬼，此时还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玩家就是必死无疑的，绝对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从心底生出，俞新杰就听到一道极为压抑的声音响起： “睁开眼……” 此时，他甚至于听不出那声音到底属于那三人中的谁。 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 “睁开眼，快跑……” 微颤着的声音中，俞新杰愣住了，此时，他心里出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错觉，就好像是……他忽略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就突然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沙……沙……” 那就像是，有人说话后回荡而来的一种回声。 但是，这种诡异的回声却距离他越来越近…… 就仿佛是，那个说话的人，在正在距离他越来越近。 那……到底是什么？ 念头未落，他便感觉到……有什么小小的，却极为冰冷的触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脚踝上。 但那并不像是一只手，因为它太小了，而且俞新杰也并没有感到到那东西抓住了他。 那就在下一秒，他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腿在往上爬。 那就像是…… 这一刻，俞新杰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终于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个肌肤褶皱、瘦小干枯的令人窒息的婴儿，正在从他的腿上爬上来！ “啊啊啊啊！！！” 他口中发出了骇人的惨嚎，此时，那个婴儿就停留在了他腹部的位置上…… 俞新杰这时候也看到了周围的景象，王彦三人皆是站在原地，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在保安室的玻璃上，那只鬼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刻，俞新杰几乎目眦欲裂。 他忽然明白了……那个鬼婴的规则就是“黑暗”，然而在刚才……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整个世界就已经处于了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之中！ “咔嚓——” 眼镜上响起了一道碎裂声，俞新杰只觉得视线瞬间变得四分五裂，而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他腹部的血肉，而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的眼前变得一片赤红。 而在其只有数米远之外。 三人皆是瞳孔摇颤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们在刚才，亲眼看到……在俞新杰闭上了眼睛的三秒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保安室中爬了出来。 它一路爬过了他们的身边，而后沿着俞新杰的脚踝、小腿，爬到了他沾满了血的衣服上。 而在他肚子被剖开的一刹那，他们率先看到的并非是涌出的鲜血……而是，俞新杰的人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隐藏 俞新杰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那颗头颅被牢牢镶嵌在他的腹腔里，一双充满恐惧的双目还在盯着他们。 “啪”的一下，俞新杰所戴着的那个塑料眼镜，这时也摔落在距他不远的地面上，镜片上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痕。 他的那部手机同样从他手里滑落下来，但是，落在地面上的手机屏幕却已然变得一片漆黑。 “呵呵……咯咯咯……” 而与此同时，在那个方向上，忽然响起了一道婴孩般的笑声，尖利的令人耳膜生疼。 王彦三人只觉得那道婴儿的声音忽远忽近，就像是就在俞新杰尸体的内部，却又像是早已来到了某个与他们更近的地方。 至少，王彦就清楚的记得……杀死俞新杰的鬼婴，正是从那个漆黑的保安室里爬出来的。 这说明，他们的判断从始至终都出现了错误，鬼根本没有尾随在他们身后，而是，一直就待在他们所要去的地方…… 不知是谁开始朝后迈出了第一步，王彦、李拓、王鹭都在缓缓朝着后方退去…… 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唯一让他们敢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厉鬼往往不会在短时间内杀死第二个人。 王彦极力压抑着内心正在翻腾的情绪，最后朝着保安室的玻璃上看了一眼，直到此时，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早已在镜面上消失了。 对方的出现，就仿佛是在……刻意引导着俞新杰去闭上眼睛。 那么换句话说……俞新杰有极大概率在曾经也通过类似的方式保下过一次性命。 也就是对方口中所谓的“破局方法”——移开视线，就能破解厉鬼的杀局。 但是，这也是他最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王彦并非是疑惑于俞新杰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而是他无法理解，明明是相同的条件，为什么俞新杰会没有死在医院外面……？ 他绝对不相信……鬼会好心的放过他一次，任由其回到这里。 有一滴冷汗从王彦鬓角流了下来，他知道，这一定关系着那第二条未知的规则。 三人就这么一路朝着后方退去，这个时候，他们原本想要躲藏在保安室的想法就如同变成了一个笑话，然而，他们身后却是医院大楼，那里同样不能给予他们安全感，连一丝都没有。 在稍稍远离了之后，不管是那个保安室还是俞新杰的尸体，此时也都已经成为了黑暗中的一部分，只留下了一片漆黑的阴影。 但也在这一刻，三人好像都看到了错觉般的一幕……有一个极小的东西从那具尸体上爬了出来，而后又消失在了更加深邃的黑暗里。 “别走了，我们逃到医院里也没有用。” 这时，王鹭忽然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说道。 李拓转头看向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这时候他也意识到，现在常规的谨慎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了，不管他们逃到哪里，鬼都绝不会放过他们。 医院里同样存在着玻璃。 任何存在光源的地方，玻璃都会变得能够照出人影，而若是没有光源……他们就会立刻触犯黑暗的规则，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条件交融在一起，让他们陷入了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 “别忘了……鬼也会出现在手机上，刚才厉鬼出现在了俞新杰的屏幕上，说明就算没有拍照也一样。”王鹭摇头，“这只鬼是主动出现的，我们已经逃不掉了。” 三人在这个时候都停下了脚步，停在了门口与医院楼栋的中间。 比起其他地方，至少在这里，除了他们每个人手里的手机之外，并没有任何可以反射出人影的东西。 “规则……难道是，我们不能看到镜面里的鬼？” 李拓喃喃了一句，但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这肯定又是一个错误的猜测，因为……电梯并未出现， “不对……我们在刚才也看到了鬼，但我们都没有死……” 他怔了怔，出神般道， “这说明……每一次鬼一定会选择一个目标，而它刚才的目标是那个俞新杰！” 王彦点了点头，低声接话道： “鬼当时就站在俞新杰的面前，说明鬼早就选中了他，它的目的不仅仅是继续减少玩家的数量……而是为了让俞新杰永远的闭上嘴。” 说到这里，王彦眼神中也出现了一抹沉色，俞新杰隐瞒情报自然有他的理由，他是想要将其当做自己的筹码，然而……鬼却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便杀死了他，这明显是并不想让两方进行交流。 俞新杰的做法不能说是错的，但他可能永远都想不到……鬼为了杀死更多的人，便会将他排在杀人名单的第一位上。 还是那句话，玩家之间的勾心斗角都是为了让自身能够活下来，但最大的受益者永远都只是鬼而已。 “难道……和人与鬼的距离有关？”李拓又道，“你们发现没有……刚才的镜面里，那只鬼在距离俞新杰越来越近。 “说不定，只要它在镜面里触碰到了人，规则就会真正生效！” “不会有这么简单的。”王彦摇头道，“至少在刚才，那只鬼的目的不是亲手杀死他……而是，误导俞新杰触犯‘黑暗’这条规则。”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至此王彦仍感到不寒而栗。 真正杀死俞新杰的并非是该梦魇中处于核心所在的厉鬼，而是那个鬼婴…… 而在这之前……谁也想不到，只要玩家闭上眼睛超过一定的时间，这同样也算是触犯了规则。 如此一想，他们先前自以为破解了那条规则的想法，甚至显得有些天真可笑了。 “它这么做相当于揭露了‘黑暗’的真正含义……即便我们处于光线能够照到的地方，但必须也要真正的看到光。” 王彦加快了语速。 此刻，谁都清楚，厉鬼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而且，厉鬼虽然在杀死一个人之后有一定的间隔时间，但也绝不会太长。 这时候想要再发掘什么新的情报已经几乎不可能了，甚至于连回到医院也将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因此，他们现在必须要将先前发现的所有线索都连接在一起。 他继续说道： “鬼不惜完全揭露出这条规则……为的就是将另外一条规则继续隐瞒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种可能 “你是说……刚才它在玻璃上出现，其实也是为了误导我们？！” 李拓瞳孔猛地缩起。 他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他们与俞新杰通过手机交流时所说的话。 此时他仍旧记得……对方在谈及“破局方法”时那种肯定的语气。 念及此处，李拓浑身几乎都颤栗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明，鬼这个局早在俞新杰回来之前就已经布下，而直到他进入医院的那一刻……对方便踏入了厉鬼早已设计好的死路上。 这件事最令他感到恐怖的是……在此期间，鬼一直都让俞新杰相信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推测，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已经再也没有生路可言了…… 而即便俞新杰就死在他们三人的面前，真正的规则却还是被继续隐藏了起来。 “该死的……” 李拓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其实早该想到的……如果规则真的和镜面或距离有关，那部电梯也就早该出现了…… “这次我错了……如果我们当真选择了保守的选择，夜晚留在病房里，那么只要闭上眼睛，我们就会一个个的死在黑暗里。”王鹭嘴唇也微微有些发白，她朝着王彦和李拓看去，话锋一转，“接下来……我们不仅要能‘看到’光线，也必须要让自己处于光线之下。” 这话听起来略有些怪异，但实际上拥有两个不同的条件，毕竟“看到光”和“身处于光”是并不相同的概念，更何况，此时也没人知道，想要不触发这条规则，光线的强度又要达到哪种程度。 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验证这些条件，除了带来新的风险之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光都照在自己身上。” 王彦翻转屏幕，将手机背面散发的亮光照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两个条件就都能够达成。 而后，王彦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垃圾袋里翻了翻，拿出了一包用过的纸巾，他给李拓和王鹭分别递了几张，又道， “不管屏幕是不是亮的，只要有一点光线，就有映出人影的可能，所以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们暂且先把屏幕挡住为好。” 李拓接过纸巾，微微有些发愣，他确实没想到，王彦拿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还真能派上用场。 此时他们仍旧无法确定，厉鬼的杀人条件是否与镜面有关，因此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将手机屏幕挡住，这样一来，周围的所有镜面都已经消失了。 李拓将纸巾按在屏幕上，心下稍安，但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还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们说，俞新杰到底是怎么活着过来的？” 他原本只是以为，对方会不会早就已经死了，与他们通话的也只不过是一个伥鬼。 甚至于……等到俞新杰亲口说出现实中的新闻时，他也并没有完全放下心中的怀疑。 鬼无法读取玩家的记忆，但他并不确定，当玩家变作伥鬼之后，到底是还存在意识，还是完全处于一个提线傀儡般的状态。 在没有确定什么是事实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做出判断。 但是，直到俞新杰真正死在了他们的面前，他才终于确定，对方先前一定是活着的。 而这样一来，这件事反而变得难以解释了。 “说实话，我不相信鬼会放任他活着过来。”李拓说道，“因为就算所有玩家都死在这个范围之外，鬼也一定会回到医院里。” 光线下，李拓目光闪动了一下， “所以，我觉得……俞新杰一定曾经遭遇过一次鬼的袭击，而且他还活了下来。” 王彦站在一旁，默然无声，这显然也是厉鬼的目的之一，俞新杰所说的破局之法，一定就藏在他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里。 “你是怎么想的？”王鹭目光凝然，这也是她无法理解的。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李拓声音发沉着说道， “首先他所说的‘移开视线’应该是错的，至少不是完整的条件……我猜，是他无意中做了什么、又或者遇到了什么，所以才侥幸活了下来，并且利用厉鬼杀人的间隔期回到了医院。” 他顿了顿，又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给俞新杰打电话之后，他等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听……另外，他当时的状态也很不对劲，而且直接就问我们关于电梯的事情……”说到这，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这样的反应太奇怪了……就像是，他刚刚才经历过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你怀疑……那个时候，他正好才从厉鬼手里活下来……？”王彦问道。 李拓沉沉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确定，但我在想……在当时，那只鬼会不会也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但是，我们打过去的那个电话正好将屏幕上的鬼覆盖了！”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 这件事虽然巧合，但却是并非不可能的。 李拓咽下一口唾沫，感觉手心在不断冒出汗水：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再遇到与刚才类似的情况，首先移开视线是必须的……但可以尝试做出其他不同的选择，比如说……不管鬼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要遮挡住厉鬼的身影！”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么说的前提是，鬼的规则真的是和视线有关的……除了试错，我们也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可如果鬼就像刚才一样，出现在类似于玻璃的物品上呢？”王鹭问。 “一叶障目……” 李拓的声音微带疲倦，他将一只手平放在自己的眼前，仅仅留出了大约十厘米， “如果遮不住，我们就遮住自己的眼睛……只要不完全把光线挡住，我们就不会触犯黑暗的规则。” “那……另外一种是什么？”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王彦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说俞新杰活下来有着两种可能，那么，另外一种又是什么？” 李拓舔了舔嘴唇，目光有些犹豫，直到数秒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第二种可能，就是……” 他话未说完，便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拉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摆，而后直接提了起来。 王彦迎着那抹移动的光线看了过去，却见，李拓的侧腹部上，赫然有着一道斜斜的伤疤，伤疤处的皮肉泛着一股鲜艳的红色，看着极为狰狞，显然并未真正的愈合。 但王彦分明记得，只要玩家进入电梯……那么一切的伤势都将会消失。 这时，就听李拓的声音又道， “我怀疑，他会不会也拥有着与之类似的……道具。” 第一百一十四 道具 道具？ 王彦一愣，在这个梦魇中，他听到了太多不知道的概念，至少对于“道具”，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游戏里的闪光、烟雾之类的东西上。 他偏头看了看一旁的王鹭，只见对方看着李拓侧腹的伤疤，神色略有些惊讶，但显然在此之前对这种东西就有所了解，只是仍感到有些疑惑。 “我大概清楚道具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没想到……这种东西也能以这种形式存在。” 王鹭神色有些若有所思，所指的明显就是对方的这道伤疤。 “道具的形式是多样的，不仅限于那种能拿在手里的、藏在身上的东西。”李拓将衣服下摆重新放下，缓缓摇了摇头，“除了常规的那些，还有伤疤、纹身，甚至于长在人身上的一颗眼球……这些也都有可能是道具。” 他顿了顿， “我把它们的存在形式划分成了两种大类，一种是附着于玩家身上的、无法夺取的，另一种则是以物体的形式存在的，但是可以夺取的。” 李拓说这话显然也是故意的，他朝自己身上指了指，扯了扯嘴角，毫不避讳道， “我现在选择告诉你们，不是我想装逼或者觉得你们都是什么好人。而是，首先，它是无法被夺走的。其次……这次鬼的杀人方式是主动的，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换句话说……我们早就把命栓到一起了……” 说到这里，他额头上依旧有汗水在流下来，李拓伸出三根手指，目光严峻的扫过两人， “我们三个人，最多就只有三次试错的机会，一旦用完，就等于我们已经全部死在这里了……但实际上……”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我们还有一次。” 闻言，王彦不禁怔了一下，此时他才意识到，以对方说这话的意思……那道伤疤竟然是可以保下玩家一条命的。 “你是说……你这个伤疤是能保命的？”王鹭神色也有些愕然。 “是不是很叼？无法被夺走，还能保命，它是我所知道最叼的道具。”李拓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又摇了摇头，“就是可惜……它只能用这么一次，原本这种伤疤有两条，但在上一次用过之后，另外一条被电梯愈合了。” “所以……其实还有其他不同类型的道具？”王彦问道。 “当然有。”李拓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最常见的是提示类的，比如说，我见过一个罗盘，能指出一次危险的方向，其次是预警类的，能主动或者被动地让玩家知道厉鬼的位置。当然还有最直接有效的，能抵消一次规则的影响，甚至能作用于其他人。” 说着，他又补充说， “不过几乎所有道具都有一个相同点，它们大多都有次数限制。而且，单件能保命的道具，在一次梦魇中一定就只能使用一次，绝无例外。” “那道具要怎么去拿到？”王彦紧接着又问道，“是完成梦魇就会给的‘奖励’？还是说，其实有什么特定的方法。” “你不知道这些不奇怪，因为根本没人知道。”李拓苦涩的笑了笑，“在一个梦魇里能不能拿到道具根本就全凭运气……” 说着，他指了指王彦拎着的垃圾袋， “说不定，你这里面就有一件道具……梦魇世界的东西是没办法带去现实的，只有道具是例外……算了，这种事情太复杂了，我也说不清。不过除了靠运气之外，倒是有一个相对靠谱的途径……” “你是说……抢？”王彦道。 玩家无法从现实中带入物品，这显然并不包括这些所谓的道具，那么换句话说……一旦有人在梦魇一开始，身上就有着某些无法带入的物品，那就一定是道具，这是有迹可循的。 因此，可以想象的是……若是持有道具的玩家不刻意隐藏，那么引起他人的贪念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李拓点头：“抢夺道具远比自己靠运气寻找要靠谱的多，但这种事却并不多见，因为谁也不会傻到主动告诉陌生人道具的事儿，这种人也不可能在梦魇里活太久。” “你们这话题是不是扯的有点远了？” 这时，王鹭在一旁冷不丁的说道。 “不趁现在多聊会儿，一会儿说不定就没这个机会了。”李拓笑道，“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王鹭叹了口气：“你说……俞新杰能活下来，也有可能和道具有关。” 她顿了顿，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俞新杰所说的关于视线的那个推测全部都只是他的猜想，他能活下来靠的只不过是一件保命道具，他所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在让我们替他验证这一猜想。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关于道具的事情，只不过他自认为推断出了一条生路。” 毕竟没有上帝视角，推理也无法一蹴而就。 他们不可能知道俞新杰的底细，因此现在也只能将所能想到的可能性一一罗列出来。 “你们还记不记得，俞新杰戴着的那副眼镜？”这时，李拓忽然说道，“我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有的人会故意戴着塑料材质的眼镜来伪装成新人，但是……我现在忽然在想，对于俞新杰这样的人来说，这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你是说……那副眼镜，其实就是他所持有的道具？”王彦一愣。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的通了。”李拓沉声道，“像是张宇这种半新半旧的玩家，只会以为那副眼镜是新人的象征，对于我们这种稍微见过一点世面的，也只会认为俞新杰在伪装成新人，但是……谁都想不到的是，那副眼镜其实就是一件能够保命的道具！这件事，绝对不是我一拍脑袋就想到的……” 这时，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朝着俞新杰尸体的方向指了过去，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颗……出现在他肚子里的头？我看的很清楚……那张脸上，根本就没戴着眼镜！” 他咽了口唾沫，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整颗头都在自己肚子里，又为什么会唯独少了一副眼镜？” “什么……？” 王彦皱起眉，他记得那副眼镜就掉落在那具尸体的不远处，而且镜片也是碎裂的，但他并不明白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刚才没有说，但其实所有的道具还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 李拓又咽了口唾沫， “鬼……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以任何形式接触道具的。” …… “不管是厉鬼、伥鬼，还是被附身的人，他们一律都是无法接触道具的，一开始只有有人这么告诉我……但很快我就知道，这是真的。” 李拓说着，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朝着两人靠近了过来，他再次拉起了衣服下摆，露出了狰狞的伤疤。 此时，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方这是想要验证他们的身份。 王彦和王鹭同时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李拓腹部的伤疤，触感冰冷，并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伤疤上凹凸不平，如同一张砂纸，王彦感觉就像是能够触摸到其下的血肉，以及细小的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但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所以， 厉鬼就算能够伪装成玩家，也绝不是无解的。 王彦想到，俞新杰或许就是通过同样的方式，来验证出了张宇或者程诗蕾的身份。 那副眼镜……之所以会掉落在地面上，而不是出现在俞新杰被剖开的腹中，也是因为它是某种特殊的存在。 鬼既然无法接触到它，自然也没办法将它也放进俞新杰的肚子里。 可以想象的是， 在医院外时，俞新杰只需要用眼镜来尝试触碰其他两人，那么就能轻易地判断出他们到底还是不是玩家。 “可以了。” 李拓放下衣服，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身边的人会是鬼。” 此时，夜已经越来越深，周围的寒意却愈发蚀骨，丝丝缕缕的像是要钻入三人的骨髓里。 天际上一轮巨大的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偶尔撒下惨白色的月光。 王彦看了一眼大门口的方向，俞新杰的尸体已经彻底融入了门口的阴影之中，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个当事人的到来。 张宇、程诗蕾、俞新杰都已经死了，这也意味着，只要他们还待在这里，鬼就绝对无法再离开医院。 换句话说……那个当事人至少在进入医院之前还是安全的。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在对方进入医院的范围之后，尽力保下他一命。 这几乎也是他们唯一能够获得更多情报的途径了。 “接下来，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验证你们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李拓继续说道，“这个时间不固定，完全由我来决定，因为……在这道伤疤还没有被触发之前，我一定不会死。” 李拓说这话时，忽然感觉他们就像是在玩一个类似于狼人杀的游戏，而他就是那个唯一拥有预言家能力的人。 “还有……” 他转头看向两人，正想要再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李拓却突然怔在了原地。 “你们……你……” 他的声音渐渐止在了喉间，再也 此刻，他正对着王鹭，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的状态。 他们都将手机的照明对着自己，而这也让李拓能清楚的看到王鹭的那张脸。 灯光下，王鹭的脸显得并无一丝血色。 然而，真正诡异的……却是她的眼睛。 李拓忽然朝后退了一步，目光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只见，王鹭的其中一只眼睛里，竟然没有瞳孔……！ 她的整个眼球都变了……显示出一种极为诡异的颜色，其中以白色作为主导，却又存在着某种极为微小，却又无比杂乱的线条。 “这怎么可能……？” 李拓双目圆睁，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对方根本就不是王鹭！ 然而，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如果对方早已是鬼了，那在刚才又怎么可能触碰到了他腹部的疤痕？！ “你怎么了？” 眼前，王鹭皱眉问道，但在李拓的眼中，这一幕却极为诡异。 因为……他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些杂乱的线条，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难道……” 他浑身一颤，一个念头猛地出现在脑海之中，而也在同一刻，他看到……王鹭的眼球上，那些原本显得无序的线条，此刻却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是……那个女人！！” 李拓目眦欲裂，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王鹭根本就没有死！而是……那只鬼出现在了她的眼睛里！！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周围并非完全没有“镜面”。 鬼……同样也可以出现在眼睛里！ 而现在，鬼正在那只眼睛里，距离他越来越近！ “该死！” 李拓立刻便想到了先前的那些推论。 如果俞新杰真的拥有道具……那么他们那些所谓的推测就很有可能是错的，然而，这又无法解释……鬼为什么会出现在王鹭的眼睛里。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王彦和王鹭都察觉到了李拓身上的异常。 他们就见……李拓抬起了一只发颤着的手，而后挡在了他的双目之前。 这一动作瞬间让两人明白了什么。 鬼……再次出现了。 更让他们感到诡异的是……在李拓将手掌抬起来的前一刻，对方分明看的是王鹭的方向！ 王彦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片……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便立刻偏转了目光，然而……最后一刻，在余光里，他依旧隐约看到，王鹭的一整只眼睛中，都是一片惨白之色……那分明是一张属于女人的怨毒而狰狞的脸！ “嘀嗒——” 下一刻，一道像是有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彦额头上有青筋暴躁地鼓动了一下，他看到……此时，正不断有血从李拓的下腹流出来。 鲜红色的血眨眼间就染红了他腹部的衣服，一滴滴地从中流出，又滴落在了他的鞋面上。 那只抬起在眼前的手有些无力地重新垂落下来，第一眼，李拓看到的是王鹭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眼睛，而后，他看到了不停从腹部流淌出来的血。 他张了张发白的嘴唇，再次抓住了衣摆，将其掀了开来……李拓低下头，却见，那道斜斜着印在他侧腹的伤疤，此刻已然裂开了一条鲜红的口子，不断涌出的黏稠的血里，隐约能够看到微微跳动着血肉与森然白骨。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代价 “嘭——” 李拓跪倒在了地上，一张脸扭曲在了一起，显得极为痛苦。 这份痛苦仿佛并不仅仅来自于他腹部的伤口，而像是在撕裂灵魂，这个叫李拓的男人在王彦眼里还算是较为稳重冷静的，但很快他整个人就跪着蜷曲在了地上，口中发出了轻微却异常瘆人的呻吟声。 王彦并未犹豫，他再次拿出了一叠纸巾，蹲下身，隔着衣服用力按在对方的腹部上。 但这种方式能起到的效果也是有限的，很快那叠厚厚的纸巾也被鲜血浸透，李拓想要接替过王彦的动作，但他的那只手却难以控制的颤抖着，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看起来连按住伤口都无法做到。 见此，王彦心下一沉。 他原以为这道伤疤只是一个能够保命的东西，在被触发之后就会在李拓身上消失，但此时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才明白，使用这种东西也是有代价的，而且这种代价极为沉重。 伤疤会再次开裂，成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恐怕从现在开始……李拓几乎已经失去了继续行动的能力。 他甚至怀疑……只要时间被拖的足够久，李拓就算不被厉鬼所杀，同样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然而，他同样知道的是……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了。 因为，若是没有那道伤疤，在刚才李拓就已经死了…… 王彦从食堂所拿的所有纸巾都已经拿了出来，但就算是用力按住了伤口，鲜血却还是在渗出来，李拓的一张脸早已完全失去了血色，连嘴唇都变得惨白一片。 “我们可以去急诊科里找找医疗用品，前几间房间里多半就有。”王鹭道，“至少要把血先止住，否则我看你活不了多久。” “不用麻烦了，死不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李拓勉强抬起一只手，显然是在制止他们这么做，他用有些虚弱的语气低声说，“以我现在的状态肯定走不快，等到了急诊科，不说命都去了一半了，而且，厉鬼杀人的间隔时间多半也没了，那里全是玻璃和镜子，到时候我们更加危险。” 说着，李拓轻轻咳嗽了一下，却像是牵动伤口，整张脸又白了一下，他弯着腰坐在地上，这会儿也像是多少恢复了一点力气，一只手仍旧把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则牢牢按在腹上。 王彦站起身，他手掌上粘上的血迹已经飞快的凝固了，带着一种粘腻的触感，他抬起头又朝大门口处看了一眼。 夜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带来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王彦只觉得自己皮肤上都被冷的麻木了，比起上个梦魇，他这次好歹还吃了点东西，可即便如此，寒冷与紧张感也在飞快侵蚀着他的体力。 “那只鬼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失去‘预言家’的能力，否则也不可能故意挑我下手。”李拓低声说道，“但至少……一段时间内它不可能再继续杀人了，如果在白天，这种时间可能还会长一点，但就算是晚上，一定也是有的。” 每一次厉鬼出现总有一个间隔时间，它不可能无休止无间隔的杀人，显然这也是玩家能够整理线索，甚至于直接破解规则的最佳时机。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闻言，王鹭立刻问道。 在先前，也许王鹭是唯一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李拓抬起头，目光凝然：“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只鬼……” “什么……？”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想，但此时在听到对方说的话后，王鹭心中依旧感到震撼难言。 鬼……竟然能出现在玩家的眼睛里？ 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如此轻易便触犯了规则，因为这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 说完，李拓便立刻将头又低了下来，他短促地呼吸着：“所以接下来……我们绝对不能再看其他人的眼睛了。”顿了顿，他再道，“谨慎起见……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围成一圈，背对着背，一个人看一个方向。” 王彦点了点头，在他背过身去的同时，视线里，李拓和王鹭的身影顿时便消失了。 此时，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低着头或者躲避视线都不安全，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在不经意间看到对方的眼睛。 “所以……规则真的和视线有关，但绝对不会仅仅是在镜面里看到厉鬼那么简单。”王彦说道，“我觉得……视线可能只是这个规则的前置条件。” 刚才，是他在这个梦魇里唯一的一次亲眼看到厉鬼主动触发规则。 因此，王彦此时几乎可以断定，鬼在杀人之前一定需要让人看到它。 “难道……只有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到它，才能活下来？”李拓的声音从他坐着的位置上传了过来。 “除非我们全程都闭上眼睛，否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王彦说，“只要黑暗的规则还存在，像刚才的情况是必然会发生的……而且，既然电梯还没有出现，就说明这个规则绝对不可能会是无解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梦魇绝不会出现一个必死的局面，更加不可能存在必死的规则。 在这次的梦魇里，两个规则几乎是相辅相成的，玩家无法长时间闭上眼睛，又要避免看到厉鬼，在理论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唯一能破解这两条规则的方法，或许便是像他们现在这般，不去看一切可能变成镜面的东西。 但如此一来……却又会出现新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也将永远无法破解这次的规则。 除非……那个当事人能将当初所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又或者，他能够再次触发一次那条未知的规则。 然而，想到这里，王彦心里却忽然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 这个梦魇之中，不对劲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有一件。 “这下……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俞新杰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破局的方法，他能活下来靠的只是一件保命道具。” 这时，李拓的声音又传来， “我刚才试着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但是并没有起效，说明，这个猜测也是错的，而且，我还怀疑……通关条件里的‘破解规则’，其实是要我们完全确认自己的推断，仅仅靠‘想’是不行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戏弄 李拓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发生了变化， “……你们说，会不会，我们从之前就想错了方向？真正的破局方法……会不会是——当厉鬼出现之后，我们绝对不能挪开视线？！” 这次，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 “那岂不是说……在刚才，俞新杰一次性违反了两条规则？” 王鹭说完了这句，又道， “如果说在鬼出现之后玩家就不能挪开视线，那么在俞新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违反了第二条规则……可事实却是，他是死在那个婴儿手里的。” 此言一出，李拓顿时沉默下来，数秒之后，他才缓缓道：“那就只能说明……这个猜想也是错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不一定。”王彦紧紧皱着眉，这时话锋一转道，“我问你们……一个玩家，到底能不能拥有两件道具？” “两件……？”李拓一愣，“这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概率非常小……在两位数的‘楼层’里，能拥有一件道具的玩家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那就更别说是两件了，如果你说的是那种能保命的，那概率就更小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一时间，他并不明白王彦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觉得……俞新杰身上可能有两件道具？” “是不是两件我不清楚……”王彦缓缓说，“我怀疑的是……在刚才，俞新杰确实一次性触犯了两条规则。” 闻言，无论是李拓还是王鹭都愣住了。 这时，就听王彦继续说道： “他第一次触犯的，是那个女鬼的规则，但是几乎在同时，俞新杰却又触犯了婴儿的规则……于是，即便他身上的道具抵消了一次规则，但另外一条规则却也在这个时候杀死了他。” 他顿了顿，眼中是极为凝重之色， “……我们本以为他触犯了黑暗的规则，但有一种可能，那两条规则其实是几乎同时被触发的。” “等等……我知道了！”这一刻，李拓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是那副眼镜！” 王彦点头接道： “就和你身上的那道疤痕一样。虽然我不记得镜片是什么时候开裂的，但是我记得……俞新杰刚刚回到医院的时候，那副眼镜还是正常的状态。” 王彦原本其实对此并未多想，但随后他却发现……李拓在触犯规则之后，他身上的疤痕竟然并未消失，而是会裂开一道伤口之后……他便不由的联想到了那副眼镜。 或许……那副眼镜的作用与李拓身上的疤痕是极为相似的，在触犯规则后，它的镜片也会随之开裂。 而这就说明，俞新杰在当时其实在短时间内触犯了两条规则，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拥有保命的道具，却还是难逃一死。 然而这样一来，却依旧存在一个疑问。 还是原来的疑问——俞新杰是如何活着回到医院的？ 这也是为什么，王彦会问，一个玩家能不能同时拥有两件道具。 如果他有两次保命的机会，那么一切都能用道具这种理由解释过去，但如果不是，那么对方就一定曾经在厉鬼手里活下来过。 而最让王彦无法理解的是，对方为什么会觉得……破局的方法会是“移开视线”？ “难道是……” 这一刻，王彦的脑海中蓦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然而…… “咔咔——” 与此同时，医院大门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道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几人皆是一愣，三人此时处于背对背的状态，因此，在这个角度上，也只有王彦和王鹭能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却见……医院的大门旁，有一道紧挨着保安室的小门被打开了，此时月光照下，一个男人的身影已然走入了医院内部。 对方动作有些警惕，显得极为缓慢，他先是有些奇怪的朝着左右扫视了一下，而后像是注意到了前方的亮光，就这么看向了三人的方向。 而后，就这么伸着脖子，站在原地不动了。 “是不是那个傻【哔——】来了……？” 李拓仍旧坐在地上，只是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此时他并未急着回头去看，而是率先抬起头看了一眼，待发现现在还有月光，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即便如此，李拓还是有些着急： “记住，千万别让他死在黑暗里。” 王彦微微眯了眯眼，并未去回答，他似乎看到，对方手里正拿着一个发着光的东西，那应该是一部手机。 他朝上望了一眼，也不知是否算是幸运，此时对方不仅拿着手机，而且月亮也恰好出现在云层之外。 “走吧。”王鹭道，“李拓留在原地，我们两个去留下他，万一被他发现了俞新杰的尸体，那事情就难办了。” 王彦点点头，又朝着俞新杰尸体处看了一眼，那里依旧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若非走的很近，或者仔细去看，其实并不容易发现这具尸体。 两人一并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让王彦担心的，并非是随后如何问出更多的情报，而是……如何才能让对方能够活的更久一点。 对方哪怕是多活一秒，对他们而言也是赚的。 而此时，只见那个男人就这么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上，他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正默默看着他们两人接近。 这样的态度，显然有些傲慢。 但却又很合理。 “对了。” 这时，王彦听到一旁王鹭很轻的声音传来， “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不要去看他的眼睛。” 王鹭显然是在提醒他，王彦微微点头，然而这一刻，他的余光中却看到，王鹭手里拿着的那部手机，被几张纸巾所挡住的屏幕，竟然亮了起来。 淡淡的光线透过了餐巾纸，照亮了王鹭拿着手机的那只略显得有些粗糙的手。 王彦转过头，看向了那部手机。 与此同时，王鹭似也发现了异常，她低下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的屏幕原本是关闭的，但现在，又为什么会突然亮起来？ 王鹭只知道，在她亲手握着手机的情况下，就绝不能直接操控玩家的手机。 也就是说……此时必定是有人给她发来了什么消息，又或者……是有人给她打来了一通电话。 “嗒——” 王鹭率先停下了脚步。 王彦转头看去，他的目光刻意避开了对方的脸，但却看到……王鹭的手正在轻微颤抖着，接着，那只手机直接被她翻转了过来，那几张纸巾正在被她慢慢掀开。 这一刻，王彦同样也想到了什么。 心中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他意识到…… 此时此刻，在这个梦魇之中，所有与王鹭有着联系方式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那么，又是谁在给她发来消息？ 同一瞬间，就听王鹭道： “不管一会儿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有去捡那副眼镜，你就可以认定，我已经被鬼杀死了。” 话音落时，王彦下意识看向大门口的方向，此时，就见那副碎裂了一个镜片的眼镜，仍旧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鬼，是无法触碰到它的。 接着，王彦的余光中看到，王鹭微微侧过了身子，遮挡住了他的目光。 这样一来，即便鬼真的出现在屏幕上，能看到它的也仅仅只有她自己。 “唰——” 王鹭伸出一只手，将那几张纸巾揭了开来。 下一刻，王彦听到了突然变得极为急促的呼吸声。 心中的不安感瞬间提到了顶点，嘴唇微微动了动，王彦发出了极为微弱的声音： “你……看到了什么？” 然而这时。 “嘭！” 前方，一道声音传来。 王彦看到，前方那道男人的身影之上，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他腹部的位置上滚了出来，落在地面上。 对方在王彦的眼中原本只是一个人形的平面，但是在那个东西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起，即便光线仍旧昏暗，但这一切都像是变得立体了起来。 因为，那东西落在地面上后，便朝着王彦两人的方向滚动了过来。 那是一个头颅。 第一百一十七 错算 “咕噜噜——”，人头在地面上滚动了几下后，终于停了下来。 那张脸，正直直面向天空。 看着这幕，王彦的眼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惨白色的月光撒下，将那张脸照出了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轮廓。 那……分明就是那个早已死去的保安！ 此时他才意识到……这颗头是从对方的肚子里滚出来的。 换句话说……前方的那道人影，其实只是保安的那具尸体，然而他们却先入为主般的将其当做了那个男人。 在刚才，这具尸体明明还躺在保安室里，但现在，却又像是活过来一般站在了门口。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难想。 但真正让王彦感到诡异的是…… 这具尸体的头颅明明就在地上。 那么……此时正面向着他们的那张脸，又是属于谁的？ 此时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王彦咽了口唾沫。 此刻，在他的余光中。 王鹭的身躯已然偏转了回来。 她低着头，手中正捧着一部手机，其上正是那一串他们所找到的“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也就是说，此时给她打来电话的，其实才是那个男人。 “沙——” 正在这时，前方距离门口并不远的位置上，那具尸体忽然动了。 它慢慢地将那只发着光的手机抬了起来，这一动作就如同他刚才走路一般缓慢，就仿佛是由一根线牵动着的木偶，动作僵硬，透着一股浓烈的死气。 王彦有心想要立刻偏转过头，在光线照在那张脸上之前移开目光，但这一刻，他心里却又生出一瞬间的犹豫。 真正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此时仅有的几种猜测，也都围绕着“破局的方法”。 然而，这几种猜测却又是极为矛盾，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换句话说，不管他现在立刻移开视线，还是永远保持着观测状态，其实都有可能触犯规则而死。 这就如同一次生死间的赌局。 至少对于王彦来说，他根本就无法确定，选择哪种就一定是对的。 “该死……” 王彦的目光中，对方的那只手，仍在慢慢移动着，手机上的那束光，就仿佛下一刻就会照在那张笼罩在阴影中的脸上。 这就像是……对方正在以这种方式，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又像是，仅仅只是一种戏弄。 “你别抬头看他。” 这时，王彦忽然说道， “就算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也能排除掉一个错误的猜想。” 他的想法很简单，在不知道哪种猜想是对的情况下，只能用人命去做出排除法。 闻言，一旁的王鹭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前方，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偏转了一下，一瞬间，光线就这么照在了那张脸上。 看着这幕，王彦瞳孔收缩起来。 他看到的并非是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更加不是那个保安，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确切的说……那是一颗女人的头。 只见，那颗女人的头颅就这么连接在那具尸体之上，几乎严丝合缝，而在接触到光源之后，对方那头极长的头发才缓缓展现在了王彦的视线中。 一对麻木阴冷的眼睛，在这瞬间，与他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而这一次，并非再是镜面中，而是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这一刻，王彦终于真正的意识到……先前什么手机、玻璃、镜子，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厉鬼的把戏，对方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在有意戏弄他们。 此时浮现在王彦脑海中的，是他们刚刚进入梦魇后出现的一幕。 当时，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住院部的时候，其实便看到了那个女鬼正身处于病房里。 然而在那个时候，却并没有一个玩家被杀死。 这也几乎让他们认为，这只鬼出现在病房里，仅仅只是在逼迫他们离开这家医院。 即使是在几分钟以前，他们也并未察觉到有任何问题……毕竟，不管是程诗蕾还是俞新杰，都死在了入夜之后，就算是张宇，也只是死在入夜前夕，死在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下。 可现在再回头去想…… 既然从一开始它便已经在他们眼前出现过，随后又怎么可能只会出现在镜面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鬼是在刻意误导着他们去相信一个错误的规则。 “嗒——” 这时，脚步挪动的声音骤然响起。 前方的人影抬起了一只脚，朝前落在了地面上。 它开始慢慢朝着王彦所在的方向走来，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 这个时候，王彦才隐约看到，在那道男人的身影后方，赫然还有着一道身穿病服的纤细身影…… “原来是这样……” 王彦瞳孔剧颤了一下。 ……鬼，就藏身在那具身躯之后，两者几乎交叠在一起。 此刻尸体步履蹒跚，就像是一个刚刚才学会走路的婴儿。 而其身后……那只厉鬼，就是那个辅助着它行走的“母亲”。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王彦整个头皮都是麻的……鬼早就知道他们一直在等待那个男人！ 在微弱的光线下，他清楚的看到……那张女人的脸正对着他的方向，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死死看着他。 一滴豆大的冷汗从王彦的鬓间流了下来，接着，他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他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 一旁，王鹭垂落的目光还在看着屏幕上的那串熟悉的号码。 她知道，既然那个男人打来了电话，那么……眼前出现的这道人影，就一定是鬼。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的推测就是错误的。 念及此处，她的心间已然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嗒——嗒——” 前方，视线未及之处，脚步声正在变得越来越近。 王鹭目光颤动了一下，却见此时……一只手蓦地伸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 “唰——” 就见那只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她拿着的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 电话被接通了。 听筒之中，传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喂？” 一秒后，一道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你们医院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等到现在才……” 而也在这个时候。 “嘭！” 一道沉重的闷响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声音？” 手机里的男人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警惕感，只是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王彦看着前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那道男人的身影……又或者说，保安无头的尸体朝前倒了下来，重重摔倒在了地面上。 而其身后，厉鬼的身影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 “……喂？怎么哑巴了？说话啊！”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王彦甚至能从对方的语气里想象的到对方脸上烦躁的表情。 “你好。” 王彦说话的同时，又朝着四周看了几眼，直至此时，他才终于确定，刚才的那只厉鬼确实消失了。 他顿了顿，又道， “请问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你。” “你是谁？” 手机里的声音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道， “我打的是王主任的电话，你让她和我说。” 但还没有等王鹭应声，他便又用一种冷笑着的口吻道， “你们真以为我傻是吗？你们特意约我见一次面，目的不就是想要少花点钱吗，谈判……我和你们有谈判的必要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害死了一条……不，是两条人命！” 男人的声音不断在夜色下回荡，暴躁中带着一种有恃无恐般的冷意。 一旁，王鹭的拳头死死捏紧，骨节发出一道带着戾气的咔嚓声。 “先生。” 她目光阴沉的看了一眼前方地面上那具无头的尸体，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和缓， “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哼……”在终于听到王鹭的声音后，男人低低地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以后有什么事都由你来跟我说，别以为对我能使什么把戏。” 他顿了顿，好像这会儿才想到了王鹭提的问题，笑着道： “我在哪……？当然是还在家里。” 此言一出，王鹭的脸色顿时变了，然而未待她说什么，那男人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你们，真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上当？我告诉你，上次我可不在现场……是你们看管不严，才让她跳楼，那次就是你们的责任！” 他用力啐了一口，声音越来越大， “这次也是一样，如果不是你们医院，我的儿子怎么会死？！这次还想用二十万就把这事平了？做梦！”最后，手机里传出的只有对方剧烈的喘息声。 “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既然你不想谈，我们可以直接给出一个您心目中的价格。” 王鹭话语中带着一丝歉意，眼中的冷意却在渐渐加重，她缓缓道， “不让这件事的影响继续扩大，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好处……只要您今晚能来，我能保证，结果一定能让你满意。” 这次，手机那头的声音沉默了好几秒，这才再次响起。 “怎么？现在知道服软了。警察调解的时候，你们说话倒是很硬气，没经过我这个家属的同意就想验尸，证明你们的清白？我问你……你们有清白吗？” 说到这，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们还特意提了上次的事情……怎么？你们到现在干脆想把我送进去了？哈哈哈……”他笑了几声，忽然用恶狠狠的语气道， “但我告诉你，严柯跳楼的时候，我不在场，刘怡然也不在场，不管怎么算……她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王鹭紧蹙着眉头，到此时，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件事正在朝着完全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这家医院原本的态度，显然并不想再受到对方的勒索，甚至提及的当初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想想也并不奇怪，在严柯死后，整个医院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这时候想要息事宁人，反而是一件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 然而对方却显然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仍以为这次会与上次一样，甚至以为能获得更多赔偿。 她尽量压着心中的情绪，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当面把这件事解决了吧，先生……你要知道，这个方案也是我个人尽力帮您争取来的。” 言至此处，她不再说话，就这么默默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这一刻的时间都像是慢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对方那微微带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可以啊，当然可以，但我个人觉得，今天太晚了，不是时候。” 手机里那男人在说到“个人”时，故意地加上了重音，而后又道， “等到白天，人多了以后，我们会过来和你们慢慢谈的，在那之前……你们也好好再考虑一下。” 这话一说完，咔嚓一声，这通电话直接就这么被挂断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梦魇的目的 王鹭抬起头，她原本真的以为能以这种方式诱骗对方过来，然而此时方才明白，并非是他们的方式出了错，而是对方的贪念远比他们所设想的更大。 “算了，既然这条路断了，就换下一条。” 王彦开口道， “现在，我们至少已经知道，真正的破局的方法到底是什么了。” “你是说……他的电话？”王鹭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刚才，一切的转折点就出在这通电话上。 当王彦滑动屏幕，将电话接通后，那只厉鬼便在同一刻消失了。 王彦点点头：“现在想想……俞新杰当时应该也是这么活下来的，他接到了我们给他打去的那个电话，所以他才能在没有消耗保命道具的情况下，活着回到了这家医院。” 很显然，俞新杰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在接到电话后便发现自己活了下来，却产生了错误的推论。 然而在事实上，这些都只不过是看似合理的假象，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来自于他人的电话。 想到这里，王彦几乎可以大致还原出俞新杰当时所经历的过程……对方显然是在某个镜面上看到了正在不断接近的厉鬼，然而这个时候，手机突然跳转到了等待通话的界面……于是在挪开视线，去看手机的那一刻起，厉鬼便忽然消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产生挪开视线或者闭上眼睛就能破局的猜想。 然而想到这里……王彦却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与此同时。 “嗒、嗒——” 一道脚步声忽然响起。 王鹭朝着侧前方走了过去，径直来到了俞新杰尸体旁，而后，她弯下腰捡起了地面上的那副眼镜。 接着，她又转身走了回来。 王彦看着被对方握在手里的那副眼镜，只见两只镜片上都已经布满了裂痕，但其整体却还维持着较为完好的状态。 也许就和李拓身上的疤痕一样，在镜片碎裂之后，它就不再拥有保命的能力了。 但是，既然它还是完整的，那么说不定它依旧能够通过“触碰”让玩家确认同伴的身份。 “嗒——” 王鹭的脚步停在王彦不远处，而后那眼镜就直接被她抛了过来。 王彦在空中接住了它，这件东西入手的触感与一般的眼镜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甚至显得更加轻薄脆弱，感觉像是随手就能够掰断。 同一刻，就听王鹭道：“刚才如果不是你，我们之中一定会再死一个人，所以这东西就给你了。” 王彦点点头，此时谁都不清楚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一件道具的所属权反而也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加快脚步，一并朝着李拓处走了回去。 李拓仍旧坐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着走回来的两人。 在刚才两方距离并不远，以他受到加强后的听觉和视觉，除了刚才那通电话之外，也大致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王彦将眼镜远远抛给了李拓，见对方接住，两人这才真正接近了过去，而后又将刚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操！！这狗日的玩意儿！” 李拓将眼镜还给了王彦，待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说的话后，不禁破口大骂，阴沉着一张脸， “我就知道……梦魇不会给我们这么容易的通关方法。” “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也不觉得就有多容易。”王鹭否认道，“这次的厉鬼想要杀人，其实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的多……我们原来的推测都是错的，鬼并非只能出现在镜面里，一直以来它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误导我们。” 她缓缓摇了摇头， “就算那个人真的来了，我们也不可能保下他的命，除非，我们已经破解了规则。” 闻言，李拓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就像是找的工作一定要有工作经验一样，如果他们破解了规则，如果他们真能破解规则，那个傻哔就算不来，他们照样也能通关。 “现在我可以确定，‘视线’的推论是完全错误的。” 这时，王鹭脸色忽然变得愈发凝重，她继续道： “只有它想……就一定能够出现在我们眼前。” “为什么？”李拓问。 “你还记不记得俞新杰死之前发生过什么？” 王鹭转头盯着他， “鬼原本只是出现在保安室的玻璃上，但是最后却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我们原本只是以为鬼只能出现在镜面上……但是现在想想，它根本就不会受到镜面的束缚，而且还能够变换位置，也就是说……其实，它可以出现在任何我们视线可以到达的地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除非……我们闭上眼睛。” 李拓一愣，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闭上眼睛，他们就会触犯第一条规则。 沉默了一会儿，李拓口中低喃道：“但好歹……我们已经知道破局的方法了。”他抬起头，“既然拨通电话就能让厉鬼消失，那么我们只要时刻保持在通话的状态下，说不定，这样一来它就永远都无法再出现……这样虽然没办法直接通关，但至少能够把时间拖到白天。” 然而下一刻，他却见王鹭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永远？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什么……？”李拓一愣。 “你这个想法，和那些觉得只要离开厉鬼范围，能够在这个梦魇世界生活下去的人是一样的。”王鹭沉声道，“你觉得……这次的通关条件为什么会是‘破解规则’？那是因为……一旦破解了规则，那么我们几乎就可以相对安全的活在这个世界……”她话锋一转，“但是，梦魇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只要我们破解了规则，电梯就会出现，它不是在救我们，而是在催促我们离开。” “什么意思？”一旁，王彦忽然怔住了，“你是说，梦魇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我们离开？” 王鹭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了，规则是限制厉鬼的东西，从本质上来说，规则其实是给我们玩家的帮助，鬼才是杀死我们的东西……而梦魇，如果把它看做一个意识，它绝不会允许我们长时间停留在这个世界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局 闻言，王彦彻底愣在了原地，数秒后，他才再次问道：“那如果……在电梯出现之后，有人故意不进去，那会发生什么？” “它不可能等待一个主观上不想进入电梯的人，特别是在其他玩家已经进入电梯的情况下，所以，出现的电梯会再次消失，而且永远都不会出现。”王鹭摇了摇头，“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怕没人知道，但我觉得……这么做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了李拓， “所以，我不认为只要保持通话，我们就真的是安全的，所有破局的方法都一定存在着很大的限制，而这次……”她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厉鬼多半只会在电话被接通后的一瞬间消失，但在那瞬间之后，这种限制就会随之失效。” 李拓闻言一怔，随即才意识到这种可能性远比他所想的更大。 换句话说……在厉鬼出现之后的那一刻，他们必须要立刻按下通话键。 但下一刻，他却见王鹭眉头依旧皱的极紧，口中低喃道：“但是……怕就怕，这个方法其实还有其他的限制。” 此时，三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不管是刚才那通电话，还是他们打给俞新杰的电话，其实都有着一种共同点。 那便是……距离。 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极为遥远。 然而，在没有试错的情况下，他们又无法肯定，“距离”到底是不是这个方法的限制之一。 此刻，三人皆是打开了各自的通话界面，每一个人都对应着下一个人。 “你们说……为什么，打电话就能让厉鬼消失？”李拓忽然道，“这其中，总要有什么原因吧？” “电话……” 王彦喃喃了一句，这一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在刚才那通电话里，那个男人所说的一句话， “他说……在严柯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现场，是严柯自己跳的楼……” “什么？”李拓一怔，有些无法理解王彦忽然提这件事，“我觉得他多半是在撒谎，别忘了，他的情人是在这个医院工作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男人利用了刘怡然的职务之便，亲手把严柯推下了楼。” 在他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推测。 “我在想，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王彦摇了摇头道，“我一直不理解，如果是他亲手杀死的严柯，那么风险就太大了……所以，会不会存在一种不在场也能杀人的方式？” “不在场凭什么能杀人……？而且她还是跳楼而死的。”李拓刚想要反驳，却下意识地看向了他抓在手里的那部手机。 这一刻，一个猜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操……” 李拓的瞳孔渐渐收缩起来。 是一通电话……将她逼上了绝路！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之中，忽然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保安室的方向。 随着双目缓缓聚焦……李拓看到，在那扇被打开的门后，多出了一道身穿病服的人影。 那身影的脸完全被笼罩在了黑暗里，如同瀑布般的头发长长垂落，而后，“嗒——”，一道脚步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同一刻，王彦和王鹭也看到了前方的那道身影。 它……或者说，鬼，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别动……” 极为压抑的声音从王鹭口中传出， “当时，俞新杰在转身之后，鬼就直接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她紧紧咬着牙，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她害怕……只要这个时候他们也选择逃跑，这只鬼也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缓缓举起了手机， “你们都别动……我来拨号。” 说到这，她微微低下头，又慢慢地举起了另外一只手，两手渐渐合拢，她按下了通话的按键。 下一刻，一旁王彦的手机屏幕亮起。 此时，前方那道身影仍在接近，在短短数秒间，两方就缩近了四分之一的距离。 王彦并未犹豫，直接按下接听，“沙……”，电话里传出轻微的沙沙声。 “怎么会……” 随后，是王鹭难以置信般的喃喃。 只见，前方，那道身影仍旧在朝着他们走来。 “不对……” 此时王鹭瞪大了眼睛， “这个规则的条件之一，一定是看到她的脸！” 她忽然间意识到，在刚才，她和王彦在一开始并未发觉鬼躲藏在尸体身后，直到……对方控制尸体举起了那只发着光的手机！ 也就是说，真正的杀局，是在他们看到那张脸之后才开始的！ 而也在这时，前方那道人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月光下，人影原本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正一点一点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要来不及了！快把电话挂断！” 同时，李拓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喝了一声。 王鹭此时心跳已快到极致，她连忙按下了挂断键。 几乎在同时，王鹭的手机屏幕上，新的通话界面显露了出来，正是李拓给她打来的电话。 而下一刻，就见前方那张女人的脸已然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眼中，在月光下显得惨白一片。 王鹭目光一颤，立刻按下了接听！ “……沙……” 在沙沙的杂声里，手机中传出了几人粗重的喘息声，三人皆是死死看向了那道身影的方向。 前方的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模糊。 但还未等他们露出喜色，下一刻……“嗒——”，脚步声忽然变得更加清晰，三人的正前方，那张女人的脸上，缓缓勾出了一个极为阴鸷的笑容，而后，再次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次，似乎变得更快了。 三人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寒意瞬间从后背延伸而上，直冲他们的天灵盖。 那只鬼根本就没有消失！ “该死！” 李拓暗骂一声，此时两方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然而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你们站在原地，千万不要动……” 这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李拓愕然转头，却见王鹭突然朝着侧面跑了出去，她的动作异常迅速，谁都没想到她那稍显瘦削的身体下会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 他忽然间意识到，对方是在尝试拉开距离。 嗒的一声，像是有一个人坐到了他的身旁。 李拓转过头，看到王彦就和他一样，坐到了地上，此时对方的脸上也已经布满了冷汗。 “现在，就只能希望‘距离’是对的了。” 王彦看向前方，那道身影的脚步正在变得越来越快，他低声说道， “如果不对……那我们其中一个人，多半是死定了。” 李拓愣愣的看着前方，忽然明白过来，眼前的这只鬼的杀人方式便是走到要杀死的那名玩家身前，无论是在镜像里，又或是现实中都是如此。 而王鹭为了能够最大程度的拉开距离，必然会选择厉鬼即将接近他们的时候。 然而……这个方法一旦再次失败，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之中，至少会有一个人被鬼杀死。 “你觉得……它会先杀死谁？” 李拓看着前方那个越来越近的女人，忽然问道。 “应该是我吧。”王彦转头道，“然后会是王鹭。” 李拓一愣：“为什么？” “因为杀死了我们之后，就算电梯真的出现了，你也不一定能走进去，估计……想爬进去也够呛。”王彦说，“还有可能……电梯还没出现，你就因为流血过多昏迷了……只要闭上了眼睛……” “行了行了……”李拓黑着脸打断道，“老子只要撑到白天，到时候就说这些人全是我杀的，到时候他们肯定救……” 话未说完，“嗒——”，一道脚步声忽然间响起在两人的身前，在这个瞬间，他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李拓眼角抽搐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就见……一个身穿着病服的女人，正站在王彦的身前。 而此时……王彦却恍然未觉般，仍旧低着头，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身下的那部手机。 第一百二十章 死局（二） 冰冷，麻木。 王彦只觉得在这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已被冻结，在血管里停止了流动，死亡就像是一把利剑悬浮在他的头顶上。 他尽力的想要让自己继续保持着冷静，但内心深处却还是止不住的在颤抖，甚至连精神都在开始变得涣散。 王彦此时心里只能生出一个念头……自己就要死了。 他的目光垂落在手机屏幕上，但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朝他伸过来。 就像是俞新杰一般，不管是在镜像里还是在现实中，鬼只要触碰到了玩家，他们就会成为一具受鬼操纵的伥鬼。 此时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之后，恐怕李拓也同样不可能活下来，对方几乎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在自己成为伥鬼之后，下一个会死的就是他，甚至于等不到下一次厉鬼的出现。 难道说……真正的规则，其实是触碰？ “唉……” 一旁，李拓发出了一道不知是叹息还是呻吟的声音，他把手机像是砖头般举起来，像是想要做什么，然而一秒后，他又目光颓丧地低下头，李拓依旧坐在地上，整个人却慢慢蜷缩成了一团，“我他妈的……太没出息了。” “别傻哔。”王彦话刚说完，就见目光下，他的手机屏幕突然跳转，一瞬间，王鹭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瞳孔缩起，几乎在同一刻便伸出手指，猛地按下了通话键。 下一刻，王鹭粗重、急促到了极点的喘息声便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王彦和李拓在这时都只觉得心脏漏了一拍。 接着，两人在同时都抬起了头。 “不见了……我、我们活下来了……” 李拓双目瞪大，口中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轻喃声。 只见，原本站在两人面前的那只鬼，此刻赫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仿佛他们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原来是这样……距离也是这个方法的限制之一。” 王彦的心脏也在砰砰狂跳，此时他们哪还能不明白，破局的方法并不仅仅是打电话这么简单，它不仅需要这个规则真正生效，而且必须要求两部手机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 他转头朝着王鹭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王鹭的身影正停在远处急诊科的拐角处，两方在此时已经拉开了一个并不短的距离，王彦只能够看到对方手里散发出来的一抹光线，以及那道正不断呼吸着的人影。 而现在，对方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张望着。 “看来我们成功了……” 王鹭疲倦的声音从手机里又传了出来，她依旧大口喘息着，显然即便对于一个老玩家，爆发式的短跑也会消耗掉大量体能，在刚才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还能留有余力。 李拓脸上的冷汗还未干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其他玩家救下一条命， “这次，全靠你了……” 他声音颤抖着刚想说什么，手机中，王鹭的声音便立刻打断道， “我现在有一个猜想……是关于手机上的通关条件的……” “你……已经破解规则了？”李拓声音微微提起，连忙问道。 “不，我想到的是，破解规则的方法应该不会是‘想’和‘说’这么简单……”王鹭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已经说过了很多种假设，那就更别说是脑子里猜到的那些想法了……所以，我觉得，想和说是没有意义的，厉鬼的规则不会太过于复杂，如果只靠想就可以，那部电梯也早该出现了。” 这时候，两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彦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亲自验证一次，并且能活下来，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破解规则’。” “我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对的，只是觉得这种可能的概率更大……不，或者说，只有这种可能，我们才还有希望能活下来。” 王鹭的话越说越快， “现在，我们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有些东西如果我们之前想不到，那就意味着，就算继续用打电话的方式拖延时间，我们还是不可能想到……或许，现在我们差的就只有一个亲自破解规则的机会！” “是啊……就算我们一直打电话，也根本不可能真正通关。”李拓急急地说道，“但是，我们到底还有什么猜想是没有验证过的？” “……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我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王彦抬起头，却见……此时月亮已经在云层中消失了，他朝着侧面远远望了过去，“刚才我们又一次试了错，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我们也不可能活下来。” 他能肯定的是，刚才即将死亡的感受绝不是什么错觉，这通电话哪怕再晚上几秒，他们就都要死在这里。 那么换句话说……他们在刚才一定又一次触犯了规则。 所以……规则到底是什么？ 然而，这一刻，王彦的目光却突然凝固了下来。 “不对……快跑！”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机举起在嘴边，突然吼了起来， “王鹭！！快跑！！有东西在你身后接近你！” 就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他看到，王鹭身后的那个急诊科的大门后，有一道黑影闪动了一下，而后，几乎瞬间便移了出来，它隐没于黑暗的前一刻，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接近着王鹭！ 也在这一刻，王彦的脑海中蓦然浮现了一件他们似乎早已忘却的事情…… 此时，李拓错愕的目光也远远望了过去，也在这个瞬间，王鹭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是它们……操……” 此时李拓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看到……王鹭的前方，正有两道极小的人影从黑暗里爬了出来。 这是两个婴儿！ 它们正在朝着王鹭的方向爬过去！ “……沙……” “沙……沙……” 与此同时，手机中，正有诡异而又细小的爬动声，如回声般不断响起。 “这怎么可能？！” 李拓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王鹭明明没有触发规则，这两只婴儿又怎么可能会出现？！ “不对……” 然而这一刻，他却看到……王鹭的身后，似也出现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 远处，王鹭看着前方那两只在黑暗中不断向她爬开的婴儿，“嗒——”，她的脚步朝后退出了一步。 也在这一刻，王鹭感觉到，在自己的后背上，突然多出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是那个婴儿……刘怡然肚子里的婴儿！” 蓦然间，王鹭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王彦会突然让她逃跑了！ 那是因为…… 他们从始至终，都忽略了那个拥有着实体的婴儿！ 而现在……对方的出现，为的就是遮挡住她手机上的光线！ 念及此处，她瞳孔猛地缩了起来，立刻伸出手朝着背上抓去！ 真正的厉鬼是无法强行让玩家触犯规则的，而那只婴儿是有着实体的！ 从一开始，逃跑就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只手死死捏着手机，接着扭动着另外一条手臂，就要抓住它！ “咔——” 骨节上发出一道爆响，王鹭的手臂关节远比常人要柔软，动作更是快的惊人。 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却都呆住了。 “怎么可能……” 身后冰冷的触感仍在。 但王鹭却发现……她什么都没有碰到。 她的背上……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对……” 她忽然间明白了，不是她没有触碰到，而是……她背上的东西根本就是没有实体的！！ 而下一秒，她忽然间感觉到，背上那冰冷的东西又朝上爬动了一下，接着，她听到，自己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属于婴儿的，尖利的哭声。 时间仿佛停滞在此刻。 这时候。 手机中，响起的也不再是王彦和李拓的狂吼，而是变作了一道无比急促的风声。 王鹭偏转视线，她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正在远远抛过来的，一道在黑暗里显得无比微弱的亮光。 而前方的两个婴儿，此时却变得只剩下了一个。 下一刻，她感觉到有一个极小的、却尚带着体温的东西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一瞬间，王鹭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 …… “嘭！” 冰冷的空气中，远远响起的是一道躯体重重摔倒在地面上的声音，但是传过来的时候，却又已经轻若无声，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而与此同时，他所看的那个方向……属于王鹭的那道光芒已然熄灭，只剩下了他那只丢出去的手机，还无力地躺在距离那具躯体不远处的地面上，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朝上照射出的，惨白的光线外，隐约可见的是一具没有了头颅的尸体。 此时，王彦的手里已经空无一物，他重重喘息着，双目之中有血丝正一根根延展开来。 一旁，李拓呆呆的看着原本王鹭所在的方向，早已变得目眦欲裂。 他知道。 所有人都被骗了…… 他亲眼看到……就在刚才，有一只婴儿从王鹭的身后攀附到了她的背上。 然而，当王鹭想要去抓住它的时候……他却看到，她的那只手，竟然……穿过了那具婴儿的身体！ 也就是说……它其实只是那两只鬼婴中的一个！ 而真正拥有的实体的、那个属于那个男人的儿子，其实就藏在前方的那两个婴儿之中！ 在这个时候，就算王彦将手机扔了过去，同样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只伥鬼，挡住的并非王鹭的手机，而是她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李拓此时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温度，脑海中的思绪都像是停止了转动。 他犹然还记得……王鹭在前不久说的那些话。 是她在刚才，救了他们两个啊！ “呕！！” 李拓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不住干呕了起来，他忽然间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鬼根本就不担心他们勘破破局的方法，是它……在刻意的把他们引导向另外的一条死路上！ 那三只婴儿是突然出现的……鬼早已为那个敢于单独为他们寻求生路的人设计好了死法！ “操！！！” 心头像是压着一座大山，李拓双拳用力敲打在地面上，眼眶里有泪水不停流下来。 此时，他已经快要被绝望逼疯了。 前方，王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他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正剧颤着的手掌，想要握紧，却发现那只手正抖的厉害，竟然生不出一丝力气。 王彦缓缓抬起了头。 云层尚未散去，月亮也并没有再出现，但是，远方的天际，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丝光芒。 白夜正在轮转，那白光正在天空中飞快扩散开来。 这个黑暗的夜晚，终于要结束了。 王彦想到，厉鬼特意的将这次的死局放在了黑暗消失之前的这一刻，为的便是打掉他们最后一个能够破局的可能。也许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但至少，王鹭让他们能够死在黑暗消失之后，能够再见到一次天明。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局（上） 云层慢慢低垂下来，这个世界的天空却在变得越来越亮，昼和夜的交替，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几座由白灰为基调的建筑，在天光下渐渐展露出了它陈旧的外墙，昏沉而压抑。 而在这几座老旧建筑的前方空地上，有一道如同丧家野狗般的身影正坐在地上。 “天亮了。” 李拓低低的喃喃了一句，此刻在他腹部的伤口周围，已再次浸染出了一圈新鲜的血痕，他脸色苍白的像是白纸，却又面无表情，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渐亮的天光下，他听到了从医院大门之外传来了汽车驶过的声音，而更远的地方，还有着隐隐约约的人声。 李拓无声地听了一会儿，而后偏转头颅，朝着侧面急诊科的方向看了过去。 地面上的鲜血早已凝固，那里只留下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看了一会儿后，他又沉默的转回视线，朝着大门外的方向看了过去。 此刻，正有另外一道身影，坐在医院大门外的石台上。 在刚才那一小段安全时间内，王彦捡回了手机，而后为了让三只厉鬼再次分开，再次选择了分开，来到了医院之外。 李拓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其上显示的正是王彦的号码，现在也只有它，能够暂时保下两人的命。 现在天已经亮了，属于厉鬼的第一条规则几乎已经失去了效果，此时他们就算不打开手机，也不必担心会处于黑暗之中，那些鬼……也不可能再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了。 厉鬼已经将属于那条规则的……最后一次算计用在了王鹭的身上。 而从此刻开始，他们将要迎接的，或许便将是这个梦魇中最后的一次杀局。 这时候，李拓的内心平静的近似麻木，他早已在王鹭的身体倒在地上的时候，便接受了自己也即将死亡这一现实。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试一试。 然而，下一刻，李拓的双目微微转动了一下，朝着门外的某处看了过去。 就见此时…… 有一个身穿保安服饰的人，从一辆电瓶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着年近五十，手里拿着用塑料袋装着的早餐，停好车后，便朝着医院大门方向走了过来。 也在这一刻，李拓明白，最坏的一种可能发生了。 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那只厉鬼再次出现。 而这也就意味着，厉鬼的真正目的，便是等待着白天的降临。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可能处理掉所有的尸体和血迹，那么一旦有人发现了这一切，引起恐慌和轰动是必然的，那么这种所谓的破局之法也很快会变得苍白无力。 接下去，不管是问询还是被逮捕，他们都将失去这个保命的手段，即便是想办法逃亡，以李拓如今的身体状态，也同样支撑不了多久。 厉鬼需要做的……无非就只是等待而已。 然而，之所以说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便是因为……无论是王彦还是李拓，此时都清楚的知道，鬼其实并非使尽了所有的手段。 自张宇和程诗蕾死亡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死在那只真正的核心厉鬼手上的。 杀人的，从来都是那两个婴儿。 而这也就意味着……当白天来临之后，新的变数，将随着触犯规则而生的伥鬼一起出现。 “……走啊……走啊……” 李拓口中呢喃着，死死看着门外那道正在接近的那个保安。 他知道，从天色亮起来的那一刻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就都不可能受他的控制了。 靠近这家医院的人，只会变得越来越多。 死人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当厉鬼的规则并未刻意针对他们的时候，他们即便想要拨通电话破局，也绝不可能会那么顺利。 也许对于两人来说，最理性的做法其实是该想办法见证、甚至于促成这些陌生人的死亡，用他们的命来推测出厉鬼真正的规则。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拓却在此时反而希望，门外的那个保安能够立刻调头离开。 对方和他们毕竟是不同的。 李拓的视线透过大门上的栏杆，将保安切割成了一条一条破碎的身影，“嗒嗒”的脚步声中，李拓看到，王彦忽然从石台上站起身，走到了大门口。 保安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王彦，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口中似乎问了一句什么，然而王彦却明显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医院内部指了指。 保安的脸色变得更奇怪了一些，又有些好奇，他下意识走近了几步，站在大门外，朝内看了过去。 李拓明显感觉到，对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自己。 但是仅仅在下一秒，他就看到，对方的视线转动了一下，而后，忽然间落在了俞新杰那具无头的尸体上。 目光在这一刻凝滞下来。 保安那茫然的双眼颤了颤。 接着，他又看到了另外一具……身穿保安服饰的尸体。 整个世界暂时的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刻，保安的身躯剧烈抖动了一下，瞬间变得面无人色，脚步踉跄了一下后，他朝着来时的方向疯跑而去，在经过王彦身旁之时，那保安几乎被吓的摔倒在了地上，随即还是冲到了路旁，跨上了他的电驴。 直到，看着对方用发着抖的手终于拧动了钥匙，而后飞快地离开后，李拓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他可以肯定的是，在王彦离开这家医院的范围后，那只女鬼一定就跟在王彦的身边，留在医院里的，也仅仅只是两个婴儿。 因为一旦王彦死了……那么他也将必死无疑。 只有这样，玩家才会拥有最少的试错机会。 而鬼没有立刻杀死那个保安……或许也只是因为，对方会带来更多的人。 …… “嗒——” 王彦看着保安飞快远离的身影，朝前走了两步，将刚才那保安落在了地上的塑料袋捡了起来。 袋子里的包子和豆浆还是热腾腾的，握在手里，有着久违的温暖感。 王彦拍了拍一端沾上的灰尘，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豆浆，又拿出包子咬了一口，默默咀嚼。 数秒后，他抬起头。 只见，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距离医院大门不远的停车位上。 接着，有几个男女从打开了车门，从中走了出来。 起初，他们目光还有些疑惑的朝王彦看了几眼，像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病人站在医院的门口，但很快，这样的小事就不再引起他们的注意。 几人绕到了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其中一对身穿黑衣的老人从中取出了两根杆子以及一条折叠后的白色横幅，他们将杆子仔细地插入横幅的两头，慢慢开始整理。 而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则拿出了一个类似扩音器的设备，像是为了更加显眼，他将其别在了腰前，但并没有立刻戴上耳麦。 而后，王彦就听到几人的对话传了过来。 …… “我们来的早，现在还没什么人，我们把东西准备好，就在这里等那些医生和病人，至少先做个样子……对了，还有那些领导。” 金丝眼镜男把耳麦塞进了口袋里，又理了理腰间的设备， “妈，你们把条幅整理好了就拿在手里，现在不能撕破脸，但咱们的态度要让那些人看到，也要让他们知道……如果这事儿不解决，他们这医院也别想再开下去。” “那万一再有警察来该怎么办？”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他们难道还能在这里站岗？”金丝眼镜男冷笑一声，“人家来管了，我们就收敛点，说点好话，难道讲道理我们还怕他们？等没事了，我们再回来……权利是什么？这是我们人身自由！” “我看你还是和昨天那个什么王主任说一声，让人家知道咱们态度。”那老头看了一眼王彦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说她好说话吗？只要让她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也就行了，总比真闹僵了要好，我们也见好就收。” “行什么行？行什么行！”一旁的老太太嘭的将卷起的横幅扔就后备箱里，瞪着他，“儿子可是还要娶媳妇的……没有钱怎么娶？咱们现在不把事情闹大，还不是要像上次一样！那个什么主任给我们唱戏，你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老太太正待再说什么，一只手突然按在她的肩膀上。 “告诉她一声也没什么。”金丝眼镜男笑了笑道，“他们昨晚等了一宿，现在肯定休息了……但我可到现在还没睡。”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啐了一声， “不管她知不知道，反正我们该做什么还是要做，除非……”他顿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到时候也别怪我们没提醒他们。” 很快，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医院王主任”的字样。 金丝眼镜男又略微考虑了一下，还是按了下去。 下一刻，“沙……”，手机之中传出了一道很奇怪的声音，随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通电话竟然并没有成功的打过去，反而直接被切断了，就连等待接听的界面就没有跳转。 “怎么……” 金丝眼镜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又按了一下，但是结果还是与刚才一样，电话直接被切断，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这个他备注的通讯录里，竟然连对方的具体号码都没有显示。 “怎么搞的？” 老太太不解的看着手机屏幕，她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这电话没打通， “我说什么！他们就是故意不想谈！” “好像也不是。” 金丝眼镜眼神有些疑惑，他明明记得，在昨天晚上，电话上的号码还是可以显示的，否则他又是怎么备注的。 但奇怪的是，到了今天，对方的号码又忽然像是变得根本不存在了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思考，反正这里总归会来人的，那个王主任接不了电话又怎样？ 放下电话，他远远朝着医院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有些奇怪，或者说……诡异。 因为不仅医院大门没有开，而且保安室里也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到了这个点，就算还医生护士还没有上班，但总要有人值班才是。 因为距离有点远，他也看不清门后到底有什么，但他总觉得……此时不管是门内还是门外，好像有着几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这种错觉一样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甚至有些莫名的反胃。 尤其是站在医院门口的那个身穿病服的人。 自上次以后……这家医院还有住院的病人吗？他有些不解，而且，对方又为什么会待在门口？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街道上已经有了人声，但附近还没什么人，只是……他好像隐约的从远处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他们真的报警了？！” 很快，一旁的老头也听到了这些动静，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前方的马路，面色惊疑。 “报警又怎么样？”老太太冷笑接道，“我们还什么都没做，站在这里也犯法？而且就算做了又怎么样？还能把我们抓起来？”她连连反问着，就像自己在和自己说话，有很强的底气。 这话一说，其他人神色顿缓，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但也在这个时候。 “嗒嗒嗒——” 一道沉沉的脚步声忽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几人都有些警觉的回头看了过去，却见一个身穿病服的青年男人，已经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正是刚才那个举止奇怪的人，一直呆呆的站在医院门口，但现在没想到却主动找上了他们。这个人年纪看着不算大，那张脸棱角分明，但脸上的表情却只让人觉得诡异，其神色近似于平静，又像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一种浓重的疲惫，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的令人窒息，仅仅只是站在他们面前，几人便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嗒”，那老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朝后退了一步，拉了拉身前那老太太的手臂，一旁，金丝眼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是医院的人？” 他握了握手里的手机，随时准备开始录像，眼前之人远比他要年轻，但一双眼睛却沉的像是一滩死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不是，但我是王主任的朋友，是她救了我的命。” 王彦说， “我出来，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问我？” 男人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他这时候也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你一个病人问什么？”这时老太太上前一步，语气不屑的说道，“有什么事，让那个什么主任亲自跟我们说，我告诉你……” 她话未说完，王彦便转头看向她，用平静的声音问道：“轮得到你说话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结局（完） “你……” 老太太脸色一变，嘴里的声音停了下来，她死死盯着王彦，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杀了。 “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金丝眼镜皱着眉头接过话来，语气带刺道，“但我不保证真能回答你什么问题。” 他神色莫名的看着对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已经倒霉的够久了，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方能找什么麻烦？ 所以……难道他是医院找来和他们谈判的？ 想到这，他愈发觉得眼前之人不顺眼，他有些不耐烦的朝两旁张望了一下，接着又只能迎上了前方那种让他感觉像是被针扎般的眼神，就这么等着对方开口。 王彦却看着并不着急，他又拿起了那个塑料袋，张嘴啃了一口包子，待咽了下去之后，他才缓缓地拉长了声音： “我想问的是，在那通电话里，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什么电话……？” 金丝眼镜男感觉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在冒出鸡皮疙瘩，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仅仅是和人说话，也会让他感到心惊肉跳，他慌忙道， “你刚才说……你是王主任的病人吧？她在电话里对我挺客气的……我也挺尊重她的，我们聊的其实和她也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一个代为传达……” 话说到这里，他心里依旧想当然的以为，对方说的是昨晚他与王主任在电话里沟通的事情。 然而，就在下一刻。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看到，眼前之人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吃了一小半后，便将袋子又塞进了口袋里。 金丝眼镜吞下一口唾沫，就听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我说的，是严柯死之前，你给她打去的那通电话。”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忽然上前了一步，一双疲惫的眼睛顿时与之对在了一起， “在那个时候……你都说了什么啊？” “你……” 金丝眼镜脸上的血色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便在飞快褪去，但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对方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往旁边去看，但这个时候，一旁的两个老人也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愣在原地，脸色变得极为惊疑。 老太太一边想要迈步上前，一边伸手就要将金丝眼镜拉回来。 金丝眼镜神情发僵，一把甩开老太太的手，脸上皮肉抽搐： “原来姓王的是这个打算是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好！” 在终于意识到王彦在说什么之后，他反倒是鼓起了勇气，一时间怒意昭然， “告诉你，没有证据，别想用这种屁话威胁我！” 王彦摇了摇头： “不是威胁，我是单纯的想知道，到底为什么，破局的方法会是打一通电话。”他又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但我后来在想……为什么鬼杀人的条件之一，会是要看到它的脸？”他又上前了一步，“在她死之前，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她？所以……你们打的电话，其实还能看到对方？” 王彦顿了顿，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 可金丝眼镜这个时候却感觉浑身上下都有滚烫的汗水在冒出来，甚至于整个头皮都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过去，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幕，也从没觉得这是天衣无缝的，甚至于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但是他终究是没想到、也难以接受，在这样的时间地点，这些话、会由这样一个人说出来。 他猛地冲了上去： “你他妈到底……！” 但这一刻，他却看到对方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冷的令人心寒，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迟疑，他握在手上的那只手机便被一巴掌拍落，掉在了地面上。而后，那只手抓住了他的大臂内侧，重心偏移间，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和视线在陡然间转动了半圈。 视线的前方不再是那个青年，而是变成了两个老人惊骇的脸孔，金丝眼镜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而且自己抬起的脖子上就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视线艰难下移，他看到的是一把水果刀，但其上却沾着早就已经凝固的血迹。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血，也没有再想这个问题，心里只剩下了无比浓烈的恐慌感。 “嘭！” 前方的老头被吓的跌倒在了地上，几乎惊骇欲绝，老太太尖叫着冲了上来，被一脚踹倒在了地上，磕到了路沿，并没有再爬起来。 有路人看到这幕，面面相觑，在远处驻足观望。 这短短数秒内发生的事情让金丝眼镜张大了嘴巴，整个大脑里都是空白的，但这时候他又听到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还是接着前面的话： “……我还是想知道，” 他看到，有一只脚伸出，将地上的手机又踢远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听那声音继续说， “……你在当时看到的是严柯的脸，但她又看到的又是什么？” 金丝眼镜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有心想要挣扎，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一只手伸出，轻轻地拍了拍他，就像是在哄小孩，接着，那疲惫的声音又响起， “还有，刚才那个问题你也还没有回答我，我重复一下……你在当时，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才会跳楼啊……？” 这时，金丝眼镜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他颤颤地低下头，就发现那把小小的水果刀旁正有血在一滴滴淌下去。 “放心，人真到死的时候，可能是感觉不到疼的。” 王彦感觉身前的人好像在哭，他开口安慰道， “你现在肯定死不了，但疼痛至少能让你冷静下来……反正本来就是要说的，何必再受这些罪呢？说吧，把这些问题都告诉我，我就放了你。我肯定会放了你的，到时候你再拿一笔医院的钱，回家继续过安生日子。” 王彦抬起头，越过前方正说着什么的老头，隐约看到远处有警笛的光芒正在靠近，也有车停在路边，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安慰起了效果，前方的身躯流着泪抖动起来，王彦知道，对方和自己看的是相同的方向，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微微摇头： “你看……警察已经来了，你再不说……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就这么又等了几秒，王彦伸手抓住了前方之人的一根手指，咔嚓一下，在挣扎中，手指被折断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 惨嚎声中，金丝眼镜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剧痛下被瞬间抽空，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但一只手却牢牢抓着他，一时间他竟仍动弹不得。 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另一根手指也被一只如铁钳般的手攥住了，此时，他正被后方之人携着朝后退去，他没办法反抗，也不知道到底要被带到哪里，这种恐惧感是从所未有的。 “我说……我说！” 金丝眼镜用最大的力气吼了出来，这个时候他连最后一丝侥幸心也消失了。 “我们打的是视频电话！当时是她……她说肚子疼，医生检查了，也开了药，但她还是给我打了电话……” 他语气哽咽，光是说话便用尽了所有勇气， “但……不是我，不是我故意说那些话刺激她的！是刘怡然，都是她……那都是她逼着我说的！” “她也在场？”王彦问。 “我正好在她的宿舍里……”他急促喘息着，“是刘怡然，非要让我接这通电话的！她明知道严柯的状态不好……可她就这么……”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王彦皱起眉，看到几辆警车已经来到了门前的马路上，他们在医院两侧停下，一个个警员跑下来，迅速清开了围观的民众。 “继续说下去。” 王彦继续朝后退，他不想被人绕到身后， “你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就放你走，很公平。只要我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到时候我最多也就是被关两天，你说是不是？”他语气平缓的引导道，“你刚才说……都是刘怡然的错？她当时做了什么？” “她……”金丝眼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她没穿衣服。” “嗯，然后呢？”王彦催促道，“快，警察已经过来了，你再不把话说完，就是在害我了。” 这时候金丝眼镜也不哭了，他连忙道：“刘怡然，她就这么看着严柯……然后，逼着我和她说话，不停的说，她……刘怡然把手机放在边上，她说……要让严柯看着。” 他说到这里，突然听到身后之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那道声音响起：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什么？”金丝眼镜愣了一下。 王彦道：“我说……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做的事情，全都推在一个死人身上的。” 金丝眼镜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道：“我能保证，我……” “放心，我是不会因为几句实话杀了你的……”王彦打断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做了那些事情，但是要承担代价的会是我们……？” “你……”金丝眼镜听不懂，只感觉到一种浓重的不祥感，平常从不哭的人，这时却又有眼泪流下来。 王彦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 “但我仔细想了想，昨晚是我们和鬼之间的事情，在更早之前，又是你和鬼之间的事情。所以，我和你之间，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是……是……” 金丝眼镜感觉脖子上的水果刀变松了，他立刻拼命点起了头。 他感觉到，那人又伸手拍了拍他， “所以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一定会放了你。” “好……我知道了……” 金丝眼镜男已经越来越听不懂王彦在说什么，但他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诚恳。 “我确实做了那些事，但那些甜言蜜语确实是刘怡然逼我说的……”他努力说着，“但这不怪我啊！！……我早就让严柯打胎，但她买通了医生，非说会什么伤害身体、会有危险！我这工作本来就没多少钱，她就是想要拖死我……”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里泪水再次滑落了下来，哽咽道， “我真的被逼的没办法了……我老婆和儿子也死了，我来医院讨要个说法，这又有什么错……那是我儿子啊……” 泪眼婆娑间，他忽然间看到，前方有许多人影迅速接近过来，保持着距离，一瞬间，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接着，就有严厉的警告声、喊话声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但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的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个人的动作竟也没有一丝变化，平静的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也在这个时候，那如梦魇一般的、平缓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不哭。” 王彦说道， “等我们死了之后，你就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你也不可能再敢进去了，也就一定能活下去。现在我放了你。” 这个时候，王彦已然站在了那扇小门前。 他又退后一步，靠在门栏上，却发现，那扇小门不知何时竟然又变成了上锁的状态。 王彦微微叹了口气，口中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听到了吗？” 金丝眼镜男怔了一下，连忙想要回答，但这个时候，却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听声音，似乎是从某部手机里传出来的。 “听到了。” 那声音说道， “我们都错了……这个梦魇真正困难的地方，是鬼一直在隐藏真正的规则，相反，我们的试错机会太少了，第一个人被杀之后，一切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如果不是她……也许我们早就全都已经死了吧。” 王彦并未说话。 直到现在，他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厉鬼在回到医院之后，便一直利用着黑暗规则去杀人，那是因为，这条规则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真正能够破解这条规则的机会，终究还是太少了。 事到如今，哪怕鬼永远不再出现，他和李拓的死亡也将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不管他们身处于何处，黑暗都和人性中的恶念一般，都将如影随形，永远不会消失。 “哈哈……嘿嘿嘿……” 电话里，传出的是李拓发了疯一般的低笑声，那笑声幽幽地传入了金丝眼镜的耳朵里， “哈哈哈哈，金丝眼镜，刚才你说错了一件事，你儿子还没有死呢……” 如同恶魔的低语声中，金丝眼镜浑身都打起了颤，他看到前方自己的父母被扶了起来，老太太被搀扶着站在一旁，一双眼睛里泪如泉涌，老头也满脸铁青，大声呼喝着什么。 “马上放下刀！只要你能保证人质安全，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有人厉喝着正尝试接近，但他却有些听不清楚了。 这时，那道不知是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好好看看，你儿子，他和你长的好像啊……连眼神都一模一样……来，你转过头来看看啊？” 王彦这时候就如同刚才答应的一般，慢慢松开了手。 金丝眼镜目光茫然，下意识就想要往前走。 但下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头发。 “金丝眼镜！傻比！我他妈的让你转过身来看你儿子！” 李拓的声音变得暴跳如雷，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们一起死！” 男人被强行扭转了身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等来的不会是对方的好心饶他一命，更有可能的是一把杀死他的刀。 但当他转过身子之后，看到的……却是让他从未想到过、也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到的场景。 视线透过门栏，他看到的是数具尸体，成片的鲜血凝固在地面上，有一颗人头镶嵌在尸体被剖开的肚子里，还有一颗静止在地上，仰头望天。 而稍远的方向上，有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正用一只手死死按着一个小小的人形，那人面容扭曲的抬着头，正在冲他露出狞笑。 那是一个婴儿，还在动弹的婴儿。 一个念头出现在金丝眼镜的脑海中，但他下意识的反应依旧是逃跑。 逃…… 睁大到了极致的眼睛中已经布满了血丝，恐惧就像是要从他眼里溢出来。 他一定要远离这个地方！ “金丝眼镜，你真以为我们和你没关系？你的儿子是无辜的，他死的一点也不值，但你不是……接下来，你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李拓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声嘶力竭。 王彦并未回头去看。 那个婴儿的再次出现也算是意料之中，但在天亮之后，它能起到的效果也已降至了最低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程 “咔嚓——” 那扇金属材质的电梯门在王彦的眼前彻底关闭，也遮挡住了门外一切的景象，仿佛从这一刻起，他便进入了一个另外一个世界。 “还给你。” 李拓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镜片上满是裂痕的眼镜，向王彦递过去。 在这个时候，李拓的身体状态明显又恢复到了进入这个梦魇时的状态，血迹还留在他的病号服上，但明显受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垂首靠坐在一个角落里，脸上是说不出的疲倦感。 太累了。 身体的伤可以愈合，但精神上的疲惫却会永远留下来。 王彦接过眼镜，沉默的打量。 这是他在离开医院之前，李拓特意要去的，这也是为了防止另外一极端情况的发生。若是他在离开医院后，厉鬼并未跟随在他的身边，而是继续留在医院，那么这副眼镜说不定便能验证李拓是否成为了伥鬼。 但现在想想……这种可能性其实并不会发生，当他们被厉鬼逼到了绝路上之时，厉鬼同样也是如此，它并没有在天亮之前杀死所有玩家，于是两方便同时生出了更多的变数。 李拓伸手掀开上衣的下摆，朝着侧腹上看了一眼，触发道具后的那条狰狞的裂口果然消失了，此时甚至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了。 他咧开嘴笑了笑，但双眼却有些无神的盯着前方，低低说道：“这次是真的走了狗运了，这场戏演了一晚上，最后、终究还是让我们搏了一条命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王彦， “你说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已经想到了答案？但是……从我们发出声音开始，就都来不及了，所以是谁发出的声音……”他咬着牙道，“好像，是我吧……？” “这时候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王彦回望过去，“你真以为，我们只要用尽了一切心血和手段，就一定能活下来？”他顿了顿，“就算我们在当时不犯任何错，厉鬼也能用伥鬼强行让我们触犯规则，我们做的再多，也只能增加一丝能活下来的可能而已。” 王彦摇了摇头，在当时，王鹭做出的是最为冷静的一种判断，不管当时那个人换作是他还是李拓，也都会出现同一种结果，可毕竟谁都不可能未卜先知。 此时，王彦又拿出了手机，点开通讯录，很快便找到了陆尧的号码，按了下去。 但不知是否因为在电梯里的关系，这通电话并未被打通。 李拓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他自然想过一种可能……若是当时有另外一个人给他们拨通电话，那么也许随后的一切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人，即便是王彦那个所谓认识的原住民，也与之显得极为陌生，即便抛去这些，让一个不知身处于何方的人精准的在厉鬼出现时打来电话，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你认识的那个警察，真能帮我们那就好了。”李拓笑了笑，喃喃着说，“不过你也不是傻子，不去做应该就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王彦却摇了摇头： “其实我是试过的，这个警察是个好人，就算他心底不相信，也会去尝试救人，至少我认识的他是这样。” “结果呢？”李拓明知故问。 王彦又摇了摇头，早在他们推测出拨打手机是破局方法的时候，他就向那个世界的陆尧发去了一则信息，毕竟对他而言，这个方法虽然可能性并不高，但却并没有什么代价，然而，直到最后，陆尧都没有回复任何一条信息，更别说是打来电话了。 对方并不认识他，有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更别说……如果玩家一直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即便暂时能活下来，也会死在不远的将来。 李拓微微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我们能够知道用打电话的方法来破局，已经算是一种好运了。” 他道， “但也是后来我才想明白……真正起效的不仅仅是一通电话，而且还需要包含电话上传出来的声音。” 王彦点了点头，这显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条件，后来他才想明白，当初俞新杰能够活下来，多半是因为响起的电话铃声或者震颤的声音，否则，他也不可能在接通电话之时就直接问及关于电梯的事。随后，他、李拓和王鹭反而因为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从而只能够接听才能破局。 而这也说明，在这个梦魇之中，“手机里的声音”是作为一种意象存在着的。 它能够在响起的瞬间让厉鬼消失，这是梦魇本身留给玩家的一种活路。 但是这种活路却又极为渺小，它不会赋予玩家真正破解规则的可能，同时却给了厉鬼将玩家各个击破的机会。 念及此处，王彦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金丝眼镜临死前所说的话。 那通电话，似乎是严柯打给他的，也许这就是其中隐含着生路的原因。 至少，在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对方是并不想去死的。 但除此之外，它却又同时有着完全相反的一面。 当玩家在直面厉鬼之时发出了声音，便会如同当初严柯生前经历的一般，彻底失去一切活路。 “所以……” 李拓神色忽然有些迟疑， “这个规则，就是因为那个女鬼在跳楼前，接到的那通视频电话……”他顿了好一会，“所以，规则才会包含着‘画面’和‘声音’……” 他同样也听到了金丝眼镜说的那些话。 在电话被接通之时，金丝眼镜正和刘怡然待在一起。 此时，李拓几乎能够想象的到，严柯在病床上看到的、听到的会是什么。当最后一丝尊严都不存在的时候，死亡也就成为了一种顺理成章的事。 以李拓的立场，所有玩家几乎都被厉鬼杀死在梦魇里，他自然谈不上同情，甚至于他此时脑海中留下的阴冷恐怖感尚未完全消退，然而，此时他心中更多的却是对于梦魇中那些加害者的愤怒，就像是王彦先前说的那样，为什么那些人做的错事，但承受那些代价的会是他们？ 他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却听王彦忽然道：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厉鬼早就出现在我们眼前过，梦魇并非没有给过我们提示。” 李拓愣了愣，就听“嗡——”的一声忽然响起，两人身下的电梯微微抖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开始移动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变数 电梯动起来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个梦魇真正结束了，幸存下来的玩家终于能够暂时地回到自己安全的家园。 但是，王彦觉得对于他来说，幸存二字并不真正适合形容他，至少，他觉得自己能活下来靠的并不仅仅只有幸运，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 “你是说……在我们离开住院部之前？” 李拓稍稍坐起身子，此时脸色却显得异常凝重， “所以……当时在我们看到厉鬼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其实就差一点触犯了规则！” 他立刻就回忆起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刚要离开，便看到了一个身穿病服的女人出现在原本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然而从现在往回看，若是当时他们任何一个人发出了声音，那么便会立刻被鬼所杀。 然而，比起王彦刚才所认为的“梦魇的提示”，他反而觉得这更是一种无妄的杀局，但凡有人在那个时候就化作了伥鬼，他根本就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甚至于，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他们很有可能连同伴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死的都不知道。 一滴冷汗从他脸颊上流下来。 这时候他反倒觉得庆幸……庆幸最坏的一种情况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生。 如今回想起来，最能让他感到恐惧的，其实并非是人头出现在腹中，而是……他们的同伴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厉鬼替换了。 “在我们对一切规则都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能够在一次杀局下全员存活下来，这可以说是幸运，但可能也是给予玩家的一种隐晦的提示。” 王彦仍记得当时的场面，那个时候看到女鬼出现的只有随后一起行动的他们三人，不管是李拓还是王鹭，相较于其余人都更为可靠，因此他们并未在梦魇之初便触犯规则。 他继续说： “那一次，是我们除了通关前之外，唯一一次没有触犯过厉鬼规则的，线索固然重要，我们也是大致了解了当初所发生的事情才意识到了真正的规则是什么，但、我们本应该可以通过对比来推测出‘声音’这个条件的。” 这样的推测并不容易，但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也包括了俞新杰死亡之时，以及李拓的伤疤被触发的时候，其实这一切都有着共同点，那便是他们都看到了厉鬼的脸，且都发出了声音。 李拓愣了愣，还是摇了摇头：“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重复了一遍王彦刚才说过的话，加重语气，“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太爱较真了。鬼一开始只出现在镜像里，一直在让我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去引导，又一直在利用黑暗的规则杀人，我们能直接猜出来才是不可能事情……” 顿了顿，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说，鬼的出现到底是遵循着某种规律，还是说……它是可以自行选择出现的时机的？” 到现在，李拓仍旧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若是后者，那么随后即便他们将要面对的仅有「黑暗」这一条规则，两人也几乎必死无疑。 王彦想了想，他同样不确定什么是答案，只能通过现在所知的去推测： “它能选择出现的时机是肯定的，但一定也有所限制，任何对于玩家必死的条件就一定是错误的，如果它真能永远不出现，也就意味着我们的通关条件将永远无法达成。” 他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王鹭曾经说过，梦魇的目的是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有那部电梯的出现。 如果她是对的…… 那么除非玩家在完成通关条件的情况下自己选择不进入电梯，否则必然不会出现绝对无法达成通关条件的情况。 说到这里，王彦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厉鬼不能使用一些不让我们看到它的手段。” 这次，李拓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瞳孔微微收缩：“所以……它在最后到底出现在哪里？” 他毕竟一直坐在医院内部，因此并未完全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迎着对方有些惊疑的目光，王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最后，那只鬼出现在了我的眼睛里。但在一般情况下，我是无法看到自己的眼睛的，所以……这既能够算是厉鬼出现了，又能够让我不去看到它，这也就是鬼最后的算计，它想要在杀死金丝眼镜的同时，让我看不到她的脸。” “那你……” 李拓刚想要继续问下去，就见王彦指了指手机的屏幕。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是镜面…… 想要在不将整个眼球挖下来的情况下下看到自己的眼睛，唯有利用镜面。 而无论是手机屏幕，还是摄像功能，都能够实现这个目的。 此时，王彦犹然能回忆起他当时看到的画面，厉鬼那只怨毒的眼睛，几乎与他的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金丝眼镜确实是始作俑者，但到如今，对于厉鬼来说，他甚至比一个婴儿还要弱小、微不足道，想要杀死他，远比要杀死一个玩家更加容易。 “你早就猜到了，鬼一定会出现在你的眼睛里。”李拓盯着王彦，“所以你才会挟持他……所以，你才会将那把刀上沾满了俞新杰的血……” 以当时的情况，无论厉鬼出现在何处，只要金丝眼镜能看到它，那么王彦也就一定能看到。 然而厉鬼的目的不仅仅是将时间拖到他们被警察逮捕，对于它来说，还有一件更为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杀死那个男人。 而在那个时候，一旦男人真的离开了，那么也许鬼也将永远也无法再杀死他。 所以，那个男人，才是王彦的赌注…… “我在赌，鬼没有人性，但并不是没有‘欲望’的，它的欲望便是杀死更多的人，尤其是当初的那些人……”王彦说，“它原本并不担心金丝眼镜不会回到这家医院里，鬼算定了他的性格，他会不择手段的榨干他死去的老婆孩子的最后价值。 “但，直到我们活到了天明之后……变数就已经出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鬼的目的 “变数……” 李拓呢喃了一句， “它从来没想过，要让我们活到白天……” 他意识到，厉鬼本来的打算，或许便是将他们全部杀死在天亮之前。 只有在黑夜之中，这个梦魇的两条规则才会出现最可怕的效果，仅仅是一条黑暗的规则，便让他们不得不在夜晚探查情报，甚至于冒着极大的风险到医院大门口等待那个金丝眼镜。 玩家仅仅只有六人，那么时间反而是次要的了……从理论上来说，一晚上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团灭。 更何况，除了厉鬼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金丝眼镜，在天亮之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医院里的，这些所谓的情报，甚至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如果我们全都死在黑夜里，那么厉鬼所要做的，无非就如同操控保安尸体那般，将所有的尸体隐藏起来。”王彦说，“只要金丝眼镜心里还觉得自己和医院还有利益关系，他就不可能不会回到医院里，厉鬼杀死他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王彦话语微顿。 然而，最终或许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真正等到了天重新亮起来的那一刻。 而那个时候，与他们完成通关条件，其实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这么说……那个金丝眼镜这么急着过来找死，反倒是应了鬼的心意了。”李拓有些若有所思，“但凡他晚来一点，说不定还真能暂时逃过一劫。” 按他的想法，若是金丝眼镜没有过来，那么结果无非就只有两个……要么两人找到方法顺利通关，要么就是功亏一篑，被鬼直接杀死。 无论是哪种可能，金丝眼镜都会暂时活下来，鬼无法离开医院的范围，那么对方只要不再回来，几乎就是绝对安全的。 可事实却是……在他出现之时，他和王彦还好端端的活着。 鬼能凭借梦魇手机作为媒介，跟随王彦离开医院，而那个男人终于成了厉鬼最可口的美食。 “所以，在你挟持了金丝眼镜之后，鬼就一定会再次出现。”李拓这时候几乎把一切都想通了，“这是鬼能杀死他的最佳机会，但也是我们让这部电梯出现的机会，所以它才会出现在你的眼睛里……它想要借此留下我们的同时，将金丝眼镜杀死。” 李拓说到这里，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疑色，他并不觉得所有的谜团都已经被解开了，许多东西其实都只是他们的猜测： “有几件事情，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鬼在白天就将这个金丝眼镜杀死，那么后面的变数可能也就不会出现了，它为什么不这么做？难道……是担心出现什么骚乱？” 他顿了一下，又道， “但是，这也有点不对……鬼在杀死金丝眼镜之后，他也就变成了伥鬼，到时候直接离开医院不就完了？神不知鬼不觉，可它非要留下他一条命，难不成，是想要慢慢折磨他？还是说……这其实是梦魇给予鬼的限制？” 在现实中，任何矛盾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问题在于其内部的逻辑是什么。 李拓心中涌出许多猜测，但是这些听着似乎有点道理，却并不能真正说服他自己。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王彦，希望对方能够想到什么相对合理的解释。 但王彦也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有着实体的婴儿。”王彦说，“我在想，在最后我们通关之前，那个婴儿为什么会去找你？” “找我？当然是因为我好欺负。”李拓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当时我这正好有条裂缝，它可能想钻进去……” 然而话说到这，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对啊，它当时为什么不去找你呢？” 在当时，他自己虽然处于受伤的状态，但这并不代表区区一个婴儿就能够威胁到他，可王彦却不同……在王彦看到厉鬼出现的那一刻，是绝不能有过大的动作的。 可就算时间只有几秒，那只婴儿也应该去强行让王彦触犯禁忌。 如此一来，不仅王彦要死，他自己也绝不可能活下来。 “你怎么想？”李拓问道。 “我猜测，是因为死在医院里的伥鬼，其实在本质上是被鬼控制、或是附身的人，可毕竟……鬼的能力被限制在了一定的区域之内。”王彦道。 “你是说……伥鬼和鬼是一样的，它们也没办法离开医院？”李拓一怔，“等等……”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反例，“按我们之前推测的，张宇也是死在医院里的，但他为什么能够离开医院？” 他出神一般又道，“难道是因为……他是玩家？”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在张宇触犯规则之后，其生命并未完全消逝，那么他的手机多半也并未失效，能够离开医院并不奇怪。 想到这，李拓不禁咽了口唾沫，这似乎又已经涉及了梦魇中某些本质的东西。 那个婴儿之所以在最后针对的是他，而非王彦，是因为它并不能够离开医院。 然而张宇却不同。 只不过，此时另一个让人难以忽视的疑问，不禁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既然在医院之内触犯了规则的人，是无法离开医院的，那么……在医院外触犯规则的人呢？” 李拓眼皮一跳，意识到他们其实忽略了另外一个存在，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你说，他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 此时他内心之中不禁涌起了一阵诡异的寒意。 这个时候李拓忽然发现……其实那个女鬼从来就没有杀过人。 又或者说……它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生的，而是……将人变成它的傀儡。 张宇、程诗蕾，多半都是因为它的规则从而化作了伥鬼，然而真正杀死他们的，却很有可能是那个叫做俞新杰的玩家。 那么……在这个梦魇的最后一幕中，那个最后触犯了规则的男人，此时又会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在当时，他可并非处于医院的范围之内。 念及此处，李拓猛地抬起脸，看向了王彦：“你说……这会不会才是厉鬼真正的目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全局复盘 李拓的脸色开始不断变换起来，此时他甚至有些难以确定，最后到底是他们赌赢了，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厉鬼真正想要看到的结果。 “它……在利用我们，脱离那个医院？” 光是说出这些话，李拓便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正在心底弥漫，他盯着王彦，缓缓问道， “你……你在回到医院之后，还有没有看到过那个金丝眼镜？所以，他到底是直接死了，还是说……他真的……” 他的话未说完，王彦就摇了摇头。 最后他带着重伤的李拓进入电梯，看似轻松，实际上却使尽了所有手段，那个时候自然不会分心去看医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终究不是他们现在能知道的。 也许，在他重新回到医院之后，厉鬼也重新回到了医院里，那个金丝眼镜直接死了。 但也许……鬼，其实借着那具身体，离开了。 “如果鬼真的离开了医院……那问题可就大了。”李拓神色复杂道，“以它的规则，恐怕梦魇世界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甚至难以想象，没有了地点的限制，鬼会在外面杀死多少人。 “不会有这么简单的。”然而这时王彦却又摇头道，“就算你猜的都是真的，我也不觉得，我们会是第一个将鬼放出限制地点的玩家。” 李拓一愣，就听王彦继续说： “假设鬼只要在限制地点之外杀人便能离开那个地点，那么，在我们之前，一定有着类似的情况发生，而且必然不可能在少数。” 就王彦所知道的，厉鬼的目的便是杀死所有的玩家，但这并不意味着鬼不会杀死梦魇世界的原住民。 如果说鬼也有“欲望”存在，那么一定便是杀戮。 在玩家面前，鬼或许还会因为避免规则暴露而暂时放过其他人，可一旦玩家团灭或是回归，那么厉鬼杀人便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 李拓的眉头皱了皱：“你是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梦魇世界早就已经变成末日了？” 王彦点点头：“不管是再简单的规则，只要没有地点的限制，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抵挡的……所有人都会变成像是‘玩家’一样的存在，而且在没有任何预示、提示的情况下，他们会比玩家更惨、惨的多……” 此时王彦还记得……死在手术室里的那两个医护人员，他们是一起死的，这几乎说明……并非所有的厉鬼单次只能杀死一人， “你还记不记得，那两个婴儿的规则是什么？” “是……黑暗。”李拓脸色微微一白，在这一切，他忽然间意识到的一件事。 在这次的梦魇里，「黑暗」是被他们第一个勘破的规则，对于他们来说，在真正了解其核心后，找到想要规避的方法也并不困难。 可若是放在整个梦魇世界……这就是一个绝对无解的规则。 可以想象的是…… 在入夜之后，几乎所有进入规则范围的人都会被摘下人头，恐怕只需要一晚上，半座城市的人都会死在这条规则之下。 而最为恐怖的是，鬼是没有人性的，更是无法被消灭的。 想到这里，李拓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那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如果真能这样，我们遇到的那些原住民的反应就解释不通了……” 很显然，梦魇世界尽管恐怖，但在表面上却是一个与现实世界极为相似的地方，至少大多数人都安居乐业，兴许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鬼。 鬼都被限制在某个区域之中，就会大大限制其杀人的数量，而且一旦引起了过度的恐慌，那么便会让这些地方变得废弃，反而不再会有人出现。 因此，这次梦魇中的这家医院还未被废弃，大概率还是因为，厉鬼并不想大肆杀人。 这也是为什么在影视作品里，主角往往会在某些人烟稀少的地方遭遇到恐怖的事情，比如无人居住的小屋、闹鬼的医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正常人压根不会接近这种鬼地方，更不会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样看来，那个金丝眼镜应该是已经原地暴毙了。”李拓神色略缓，至少以后他不用担心在梦魇世界遇到什么路过的厉鬼。 “不一定。”王彦说道。 “这还不一定？”李拓也是惊了。 “程诗蕾和张宇，他们多半都是被那个女鬼所杀的。”王彦自顾自说道，“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难以说通的……那便是，在他们成为伥鬼之时，那个女鬼为什么不选择立刻杀死他们？” “你……” 李拓呆呆的看着他。 “这说明，那个女鬼和其操控的伥鬼是不能在同时出现的。”王彦继续道，“否则，俞新杰绝不可能活着回到医院。” 李拓愣了好几秒，这才出神般喃喃道：“对啊……鬼的规则是画面和声音，如果鬼和伥鬼真能同时出现，那么早在他们刚刚离开医院的时候，鬼就可以利用张宇强行让他们触犯规则了……程诗蕾也是一样。” 他抬起头， “鬼出现的时机，都是在他们被杀死之后……” “这也就说明，在伥鬼存在的情况下，那只鬼是无法利用规则杀人的。如果鬼真的利用金丝眼镜的躯体脱离了医院的束缚，也就无法再利用规则杀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它无法杀人。” 王彦说到这时，微微沉默了一下，又道， “鬼在医院里并非没有杀人……你还记得那个食堂的大姐说过什么吗？很多病人都死了，所以住院部才会被关闭。 “现在想想……这只厉鬼并没有直接杀人的能力，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它但凡想要杀人，利用的便是‘伥鬼’的力量…… “只要随意地附身在一个医生或者护士上，那些本不该死的病人也能轻易地死在病床上，就算被发现了，无非也就是被当做精神病或者是犯人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这家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会这么少，但却又勉强维持着。也许现在也是如此，女鬼想要杀死的，可能远不止那个金丝眼镜。” 听到这里，李拓张了张嘴，感觉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也看得出来，王彦并不想对这个话题进行深聊。 “那……”他怔了怔，“既然厉鬼的规则和伥鬼无法同时存在，那为什么……” 此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王鹭死亡时的那一幕，李拓感觉自己的双手又 “因为……”王彦感觉到身下的震颤在渐渐消失，此时电梯正在缓缓停下来，他朝着那扇门看了过去，口中低喃道，“……因为，那条规则所对应的鬼，有两个。”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进货成果 “有两个婴儿……” 李拓身躯一震，双目突然瞪圆了，而后又变得颓丧了下去。 这次梦魇中的厉鬼共有三个，其中黑暗的规则对应的却是两个婴儿。 它们有着完全相同的死法，所以也就共享着一模一样的规则。 即便其中一只鬼操控着伥鬼，另一只鬼也能使玩家触犯黑暗的规则，这几乎是一种无解的局面。 “为什么，恰恰会是两个婴儿……” 此时，这部一直缓慢行进着的电梯终于彻底的停了下来。 他盯着那扇尚未打开的门，眼中缓缓有血丝绽放开来，俞新杰因为他们发去的提示保下一命，但王鹭却因为想要救他们一命被鬼所杀，明明是相同的情况，但死的却是一个拼命想要活下来的人，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此时，两人都沉默的坐在电梯里，再也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都看到……前方，那扇电梯门正在缓缓打开。 电梯外是一片昏沉的浓雾，就像是有黑和白两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将一切景象都遮挡在了门外，接着，那些雾气便缓缓朝着电梯内飘荡了进来，与此同时，两人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隐约间像是都看到，雾气里正有无数人影在晃动着，如同恍惚中的错觉般，它们正在接近过来。 王彦的身躯与意识一起被浓雾彻底淹没，但像是仅仅只是过了一瞬间，他便睁开了眼睛，目光转动了一下。 周围一片漆黑，他又从白天一下子掉落到了夜晚。 打开手机，一抹白光亮起在客厅里，照亮了那张疲倦的脸。 此时王彦出现的地点与上一次一样，还是在他的家里。 所幸，他并未出现在十八楼，否则不仅如何重新走到二十一楼是个问题，而且再次选择正确的房门，也是一件足够困难的事情。 至少王彦并不觉得，他上次使用的办法，再次使用一次会仍旧有效。 鬼的恶毒与狡诈，几乎已经渗入了他的脑海深处，让他在任何时候想起来时都感到不寒而栗。 所经历的越多，却并不能让人适应，那种绝望般的战栗感反而会渗透进骨髓里，让每一个亲历者逐渐变得更加麻木，敏感，甚至于癫狂。 王彦感觉自己手上，除了手机之外，又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副镜片上有着无数裂痕的眼镜。 果然就和李拓说的那样，道具是可以被玩家直接带出梦魇世界的。 这副眼镜在碎裂后很有可能已经失去了保命效果，但是它却至少还能够以触碰的方式验证玩家的身份。 按李拓的说法，这是任何一种道具都存在着的效果。 王彦收起眼镜，接着，又拿着手机，在自己身上照了照。 “衣服竟然也回来了。” 他发现此时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不再是病号服，而是变成了他离开时穿着的衣服。 王彦不想再多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至少今晚不想再回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是……现在有一件事却又是不得不去考虑的。 他的病服消失了，同样的，他特意拿回来的那个黑色垃圾袋也不见了。 那个垃圾袋里装着的，是他接下来几天维持生存所需的口粮。 现在，他家里剩下的食物已经极少，就算饿着肚子也只够撑上一两天，一旦耗尽，接下来就只能够等着下一次梦魇的来临。 然而，王彦却根本不能够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下一次梦魇到来之前就已经饿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并没有死，而是处于一个苟延残喘般的状态。 暂时先不说以这种状态进入梦魇之后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他要怎么通过楼梯去乘坐电梯也是一个问题。 “看来就算拿在手里，又或者是穿在身上，从梦魇中带入电梯的东西，也并不会跟随我直接出现在家里。” 王彦从沙发上站起身，此时他想到的是他在第一次梦魇之中时带出的那一具尸体。 事到如今，他唯有希望…… 那些他特意收集的食物，也能够像是那具尸体一般，被带到他所在的这个楼栋里。 头疼一般，他用手掌根用力敲了敲额头，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该把那份早餐吃干净的。” 王彦是个很少会后悔的人，但这次真切的感觉到了自己思虑不周，非常的后悔。 “嗒嗒。”，黑暗之中，他拿着手机，一路朝着门口走了过去，现在刚刚到达八点零六分，与他上次回归的时间一致。 王彦心中略微觉得有些不对，但现在显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贴近门上的猫眼，只见门外的光线十分晦暗，他早在一周前便破坏了门外的感应灯，此时自然也不可能通过发出声音的方式来唤醒灯光。 所幸，电梯的面板上尚有一道灯光，尽管微弱，却勉强能映照出周围的事物。 自这次梦魇之后，除了体能无法在现在测试之外，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视力又变得稍强了一些，只要不是纯粹的黑暗，他都能勉强视物。 而此时，就见在电梯门外的地面上，赫然又多出了几件东西。 除了两件病号服之外，瓷砖地面上还有着一个大型的黑色垃圾袋，袋口被扎紧，其内像是放着很多东西。 看到这幕的同时，王彦方才真正能够确定，他与其余玩家的不同点还包括——他能够将梦魇世界的东西带入这个楼栋。 而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将这些食物拿回来，那么就不必再担心会被饿死。 王彦看着那些躺在黑暗里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 可问题是……怎么拿？ 第一百二十八章 钓鱼 王彦知道，他所在的这个楼栋中，存在着不止一只鬼。 而其中一只厉鬼的能力，甚至能够让这个地方的左右发生互换，他并不清楚这到底是幻觉，还是鬼当真能够改变实物。 但他能够确定，如果这时候他离开住所去拿那些东西，那么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便会再一次上演。 而这一次，或许他想要回家，就只能凭借运气。 “看来……这次我不能让这扇门关上了。” 王彦背过身，又朝着住所内部看了过去，视野中是一片漆黑的景象，唯有阳台的方向隐约映着窗户外的一丝光亮。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上一次他想要离开楼栋时是在白天，当时他站在门口朝内看时，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笼罩着雾气般的黑暗。 而如今，却是黑暗。 无论怎么想，王彦都觉得，在换作了夜晚后，事情只会变得更坏。 无论是抵住门，还是以什么东西从门内延伸出去，都很有可能会被厉鬼干扰。 除非…… 王彦目光闪动了一下，除非，他能够在不离开自己住所范围的情况下将东西拿走。 只要从未离开，也就没有了“回去”这个概念。 念及此处，王彦立刻转身朝着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待再回到门口时，其手中已然多出了一个装着鱼竿的袋子。 坐在门前，王彦将鱼竿组装在了一起，又装上了几个大号的假饵，接着，他站起身，再次朝着猫眼外看了过去。 门外依旧静悄悄的，电梯门口的东西也还在，但王彦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 如果可以，他自然更想等到白天。 此时谁都不清楚，现在还留在电梯门口的那些东西，会不会等到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就像是，之前的那具尸体一样。 然而，王彦又知道，在夜晚打开自己家的门，这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并没有忘记，在上次回归之后，有一只鬼就在猫眼之外，正在朝里窥探。 所以，这次会不会也是相似的状况？ 如果说……鬼现在就在门口呢？ 说不定，对方只是躲藏在了一个他所看不到的地方。 王彦眉头锁死，这仅仅是个很小的抉择，但一时之间他却陷入了两难之中。 在这之前，王彦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了一口吃的会这么的纠结。 “算了。” 最后，王彦还是选择了放弃，他整理了一下鱼竿，将它牢牢地靠墙放在门边，此时他似乎还在犹豫，良久之后，这才再次朝着里屋内走了过去。 上次的梦魇中，他又是整夜未眠，即便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但精神上的疲倦感却达到了顶峰，如今他只想好好休息一晚，一切都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就算到时候他从梦魇中带出的东西真的不见了，也远比现在就丢了性命要强。 嗒嗒嗒的脚步声远去，很快，浴室之中便响起了水流声。 洗完澡后，王彦只觉得困意在不断涌入脑海之中，但这一刻，他却忽然想到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时间。 八点零六分。 然而他分明记得，自己从住所一路来到十八楼，再到进入电梯，这一过程绝对没有五分钟那么久。 “所以……玩家回归的时间其实是固定的？” 几乎正好是五分钟。 这和他无法离开住所的时间是一致的。 是巧合吗？ 而且，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 无论梦魇之中过去了多久，玩家回归的时间都是在收到手机提示五分钟后。 这就像是，当玩家出现在梦魇之后，现实中的时间便停滞了。 然而，真正让王彦觉得诡异的是，他所在的世界与其他玩家并不相同，但至少在“时间”上，他和那些玩家都遇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念及此处，王彦不禁想到了俞新杰在死亡之前所说的某句话。 他说……这次的梦魇发生在二零一五年的十月份。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所经历的梦魇，竟然是在“过去”？ 然而，王彦能够确认的是……陆警官所生活的世界，在时间线上与所谓的现实却是一致的。 所以……难道说，他们玩家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在改变梦魇世界的过去？ 既然梦魇能将他们送回过去，那么自然能够又将他们在某个规定的时间点送回到现实。 王彦并不能肯定这个猜测。 但他已经想到了求证的方法。 如果梦魇的意义真的在于改变过去，那么此时的陆尧理应早在十年前便接到过他的电话。 更何况……还有那家医院。 那家医院，在这个世界也一定存在，至少曾经一定是存在过的。 想到这里，王彦却并没有立刻打电话的打算。 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间，他并没有走进去，而是赤着脚，缓缓地朝着黑暗的客厅走了过去。 在没有了手机的光线后，这里几乎已经变作是纯粹的黑暗，王彦的住所中，客厅分为休息与工作两个区域，空间较为狭长，此时，唯有另一头的阳台还有着一丝微弱的光，但却并没有照到客厅的前端。 黑暗里，王彦精准的避开了桌椅家具，几乎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就这么，重新走回了门边。 门上的猫眼，此时正被一只黑色手机所遮挡。 而这只手机，则被一根鱼线吊在了半空中。 王彦摸索着抓住了手机，将其无声地挪到了一旁，而后微微探出头，再次朝着猫眼之外看了过去。 门外，依旧悄然无声，与他离开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就这么沉默的看着，一动不动，但直到许久之后，猫眼之外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呼……” 到此时，他才终于发出了声音，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刚才所做的并不一定有什么意义，因为鬼就算真的待在门外，也有可能通过细微的声音，又或者什么其他的手段知道他到底处于什么位置。 嗒，王彦退后一步，取下绑在手机上的鱼线，而后转过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嗒。”，停下手机的录像，王彦点开先前录的视频，顿时，屏幕化作一片漆黑，唯有中央处一抹仅占了屏幕一小块区域的绿色光斑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这块绿色光斑中，映出的便是猫眼外的景象。 按下播放，就见镜头正在微微晃动着，随后，很快就变得几乎完全静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视频 视频中，猫眼外的景象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绿色光影中，王彦并没有拉动进度，而是从头开始慢慢观看。 从他离开之后开始，门外就一直静悄悄的，王彦将手机声音拉到了最大，但也只能听到自己离开的脚步声，以及随后出现的水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毫无意义的杂音。 可尽管如此，这种空无一人的楼道场景，在被手机播放出来的时候，却有着一种没有来由的阴森感。 “是我想多了？” 王彦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离开了门口，如果鬼真的就在周围，理应早就出现了。 难道说、他放置手机的行为也已经被发现了？ 王彦眉头皱了起来，这并非没有可能，在他第一个经历的梦魇中，厉鬼便几乎能够知道整个寺庙中发生的事情。 就连王彦也无法肯定……即便到了现在，在黑暗之中，会不会依旧有着几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王彦整个头皮都在微微发麻。 如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厉鬼的眼下，那么他根本想不到一丝活下去的方法。 “不对……”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与之矛盾的事情， “门外的鬼，应该无法看到屋内发生了什么……” 王彦想到的是一周前发生的事情，在当时，他在尝试离开栋楼前，特意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把外形相似的钥匙。也正是靠着那把钥匙，他判断出了真正的住所。 如果鬼能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在那个时候，门就是绝对无法被打开的，而后，鬼只需要在他拿出真钥匙时配合他的动作将门打开，那么他或许就会毫无所知的进入一扇错误的房门之内。 “我不能离开住所超过五分钟，这也就说明……至少待在屋子里的时候，我就是相对安全的。” 王彦朝着黑漆漆的室内又看了一眼， “至少，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是这样。” 如果这是一个只有王彦一个人的梦魇，那么他唯一的生路便是这个屋子。 在一周的时间内，他都没有再打开过过除了手机之外的灯光，就连冰箱也只是短时间开启，几乎在入夜后便适应了在黑暗中行动。而自那一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在屋子内时遭遇到任何灵异事件。 “这也就是说，即便屋外真的有鬼，也只能通过细微的声音来判断我的行为。” 王彦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屏幕之上，那抹绿色的光影突然间消失了，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 王彦的一颗心脏顿时提起，这一幕让他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而几乎在同时，他听到，手机里传出了一道拉长着的声音，声调尖利，却又并不响亮，就像是与这部手机隔着一定的距离。 “这是……开门声？” 王彦听到过这种声音很多次，就算手机里传出的声音稍稍失真，却也让他感到熟悉。 这是对面那扇房门打开的声音。 然而在下一刻，他终于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了。 被拍下的视频上，那抹挡住了猫眼的黑色正在缓缓朝后挪移，先前的淡绿色光芒再次从周围出现，带有血丝的眼白、空洞的瞳仁，正一片黑暗中完全出现在了王彦的视线之中。 在刚才挡住猫眼的，是一只灰暗的眼球。 王彦在这瞬间便屏住了呼吸，就见……在那个眼球朝后挪移开后，屏幕的中央，彻底出现了一道漆黑的人影，它缓缓退了几步，而后就这么静止地站立在猫眼之前，微微偏转着头颅。 就像是，还在倾听着、等待着什么。 “该死的……” 王彦只觉后背一阵发寒，从他回到住所之后，这只鬼就一直待在他门外的视野盲区之中！ 不…… 王彦忽然意识到，这只鬼真正到来的时间，应该是他在进入梦魇前，前往十八楼的那段时间里。 也就是说，在他进入了楼梯间后，鬼就悄然从对门中走了出来，而后躲在了属于他的门口。 这样一来，但凡他在回归楼栋后选择了打开门，鬼就会直接出现在他的眼前！ 深深吸了口气。 他如今只觉得庆幸，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甚至没有一丝反应的时间。 “难道说……对门的这只鬼，只会在夜晚出现？” 王彦心中想着，在上次他白天开门后，鬼并未出现，只是在诱导他进入对门里。 这时，屏幕中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猫眼外的黑影静止般等待了许久，终于转过身，缓缓朝着后方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远，王彦的视线中方才出现了更多的东西，果然，对面的那扇门此刻不再是关闭的，而是处于完全开启的状态。 但以他的角度，却看不清那扇门内的任何景象，一切都黑乎乎的，就像是通向着另外一个世界。 “走了……” 在看到那道诡异的黑影彻底进入了门中的黑暗里后，王彦的一颗心却还没有完全落下来。 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那只鬼并没有像是带走尸体一般，将电梯门口的东西也拿回去。 这么想来……也许那具尸体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具尸体会不会是一件道具？” 王彦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但随即又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李拓曾说过厉鬼是无法触碰道具的，如果尸体是道具，对门中的鬼理应无法触碰到它。 这时候，视频也即将到达了尾声。 按照时间来看，他当时应该正在朝着门口走来。 而后，在手机被他所挪动的前一刻，他看到……仿佛有一道风吹过楼道，画面尽头的那扇门，慢慢合拢了起来，在关闭之时，竟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门外 “鬼已经回到那扇门里了。” 王彦看着已经停止播放的画面，心中微微发冷。 他自然可以选择这个时候打开门，用鱼竿去尝试把电梯门口的东西拉回来。 但是当王彦看着屏幕上最后一幕时，心中总有一种错觉，那只鬼……也许现在还在门后，正在倾听观察着楼道里的动静。 一旦他选择在这时候打开门，那么……不但他的目的会直接暴露，而且，它或许也会立刻将门打开，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已经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了。 王彦深深吸了口气，他站起身，再次走到了门边。 谨慎起见，他又朝着猫眼外看了一会儿，对面那扇门依旧紧闭，鬼已经回去了，恐怕它也清楚，自己在夜晚是不可能打开房门的。 王彦正想回去睡觉，但想了想，还是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猫眼，重新挂了回去。 而后，他也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躺在了沙发上。躺下的那一刻，疲惫感和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的意识渐渐迷糊了起来，在恍惚间进入了梦乡。 “轰隆——” 一道雷声响起的同时，王彦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站起，却见阳台的玻璃外，乌黑的云层遮盖了天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不到六点。 王彦走到门边，将手机取了下来，就听到窗外的暴雨声传了进来。 又下雨了。 王彦转头朝窗外又看了一眼，不由想到小，在上次下雨的时候，就有一只鬼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希望这一次，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此时，他就站在门边，默默查看着昨晚拍摄到的画面。 调成倍速，王彦偶尔抬头朝着猫眼外看一眼，就这么时间飞速流逝着，屋内静悄悄的，唯有窗外的雨声在变得越来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下手机。 可以确定的是，从他睡着之后到现在，门外都没有任何一丝异状发生，唯一的变化，就是光线稍稍变亮了一些。 此时对于王彦来说，这已经是头等大事，他就这么在门口一直等待着，直到时间接近了中午，他才拿起了一旁已经调整好旋钮力度的鱼竿。 随着白天的真正来临，他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选择。 “咔嚓——” 门被轻轻推开，一下便开到了最大。 并未丝毫犹豫，王彦指尖勾着鱼线，打开线杯，手腕微抖了一下，几个假饵便精准的落在了电梯前的黑色垃圾袋的后方。 “咔嚓——”，线杯的关闭声中，王彦开始收紧鱼线。 短暂的拉扯中，饵下的鱼钩先是勾中了那两件病服，就如同勾住了灌木，瞬间变得密不可分，王彦立刻调整了角度，缠绕在衣服上的鱼钩便又咬住了塑料袋，很快发生了缠绕，这种厨房用的大型塑料袋质量尚可，只怕这时候王彦就算想要强行扯开也并不容易。 转瞬间，他开始均匀的收线，这个时候若是太快，说不定这个垃圾袋反而会破裂开，“沙沙”的声音中，血红色的病号服附着在黑色的袋子上，在地面上被缓缓拖动。 然而……也在这一刻，“吱呀——”一声，王彦忽然看到，他视线的尽头处，那扇门毫无征兆的开启了一条缝隙。 王彦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朝着那缝隙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等等……” 这时，他瞳孔骤然缩起，忽然意识到，这扇门打开时，好像忽略了一个步骤， “为什么，这扇门是直接打开的？” 一扇门在打开之前，分明是要先打开门锁的。 然而在刚才，它却被直接打开了。 换句话说……从昨夜开始，这扇门其实从来没有被真正关上过。 所以，这代表的会是什么？ 王彦心中有着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然而就在同一刻，他忽然感觉到鱼线的那一头被抽动了一下。 就像是他所拉动的不再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而就像是中鱼一般，但那显然不是挣扎着想要逃脱，恰恰相反，那更像是，那东西想要通过这根线来到王彦的这一端。 王彦想要将鱼竿丢出去，但这一刻，他却发现它正牢牢吸附在自己的手心里。 接下来，他所要面临的结果无非就只有两个……不是将鱼线那头的东西拉回来，便是自己被那东西拉出去。 而与此同时，王彦忽然看到，那附着在黑色袋子上的一件病号服下，正如有生命一般微微起伏，下方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隐约间有一道阴冷的目光从那里正朝着王彦的方向望了过来。 “该死……” 王彦这时候突然明白了，昨晚的那只鬼并没有真正回到那个屋子里，它早就知道……自己会想办法拿这些东西，于是它便藏身在那间病服里！ 若不是他使用的是鱼竿，也许在走到电梯前的那一刻，鬼就会立刻缠上他！ “它是想把我拉进它所在的屋子……还是说，它的目的，其实是进入我的房间？” 冷汗瞬间浸透了王彦的后背，在两次的梦魇之中，他都没有在哪只鬼上看到过与之相似的能力。 也许……这只鬼在白天时，行动就会受到极大限制，然而即便他们仅仅只是通过一根线发生了间接的接触，王彦的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死亡近在眼前的预感……这种感觉，几乎与在那家医院之中，女鬼走到了他的面前时是一样的。 此刻，王彦脑海之中正极速思考着。 “难道说……这只鬼的杀人规则，是‘触碰’？” 如今他只能联想到这种可能，此时仅仅只是间接的接触，然而……若是直接接触呢？ 此时，鱼竿的一头已然弯曲成了一个半圆形。 王彦看了一眼自己被牢牢固定在鱼竿上的手，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许对方的规则无比的简单，那便是不能以任何形式发生接触。 即便不是，对方的目的也一定是进入他所在的屋子。 然而，此时两方毕竟还存在着距离。 念及此处，王彦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将门用力关上，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再去管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只要门能关上，他至少不会立刻死在这里。 然而，下一刻，王彦整个身躯却都僵在了原地，却见……他面前的这扇大门，正有一张女人惨白的脸从门板的最上方探了出来，它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对门……住着一对夫妻。” 这一刻，王彦忽然间意识到，在昨晚，躲在他门后的，其实……不仅仅只有一只鬼。 这个女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而与此同时，王彦忽然感觉鱼竿上传来的力道正在变小，在眨眼间就彻底消失了，他转动眼珠朝前看去，就见……那件病服下方，有一双男人的手伸了出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它用那双骨节凸起的手用力按在瓷砖地面上，携带着那些东西，正在朝着他所在的地方一点点爬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触犯规则 某种冰冷的气息从内而外的将王彦整个身躯包裹了起来，冷汗一滴滴地又脸上淌下，又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又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绝境。 王彦在昨晚才刚刚脱离梦魇，但此时等待着他的，却又是另外一个绝境。 “嘎吱——嘎吱——” 门外的瓷砖之上，手掌按动、摩擦着瓷砖的声音不断响起在静谧的楼道里，配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倾盆暴雨声，如同魔鬼演奏出来的残酷乐曲。 而在大门的最上方，那张女人的脸上，正在渐渐露出无声的狞笑，有点像是讥讽，又像是存在着某种残忍的期待，它仅仅只探出了一个头颅，却让人几乎能够想象的到，它隐藏在门后那极为狭长扭曲的身体。 “嘎吱——嘎吱——” 那双手依旧在爬动，但此刻，病服下方，却又有半个男人的人头探了出来。 这就像是，随着它与王彦越来越接近，它所暴露出的身躯也在变得越来越多。 等到它终于来到王彦的身前时，恐怕它将彻底出现在他的面前。 “啪！！” 王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迅速探出，一把抓住了门把手。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可以绝望的时候…… 就算是饿死在家里，也要比死在厉鬼手上强的多。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唯有他一人参与的梦魇，那么就和他所经历的梦魇一样，玩家一定存在着一条生路。 这两只鬼，在一开始出现的时机是在黑夜，那么对于它们来说……夜晚说不定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王彦死死绷着脸，用力将门朝着自己屋里的方向拉动。 然而……往常对于他来说轻若无物的门，但在这时却沉重的令人心惊，就像是有着什么诡异的力量正在往反方向与之对抗，几乎只在一点一点的向内挪动。 这一刻，他心中唯一生出的念头便是…… 若是从门上探出来的这只鬼真的有直接杀死他的能力……那么，早在他刚刚开门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死了！ 任何事情都有其内在的原因。 甚至于，王彦认为……至少在白天，这只鬼根本就无法进入他所在的屋子。否则，既然门已经打开了，对方又为什么不进来？ “嘎吱——” 门还在缓慢闭合。 王彦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拖动着一具极为沉重的身躯。 他抬起头，心中却陡然一震，那只鬼仍旧还在直勾勾地看着他，然而……他却并没有在它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不甘。 它反而……在对他笑。 那是一种无比阴毒残忍的笑容。 就仿佛……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在此时都已经注定了被它杀死的命运。 “为什么……？” 王彦瞳孔收缩起来，他此时甚至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到底关不关门。 如今，这种阻挡着他关门的力量，与其说是在阻挡，其实……更像是一种戏弄。 “不可能……如果鬼的能力真的是无解的，那么早在上一次我在白天离开的时候，我应该就已经死了……鬼绝对不可能放弃任何杀死我的机会。” 他绝不相信，自己是因为偶然才活下来的，说来可悲，鬼对杀戮的欲望，才是他唯一相信的东西。 “嘎——” 拉的长长的声音里，这扇门已经关上了一大半。 门板的移动，让那颗头颅的上半部分被遮挡起来，在王彦的角度上，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以及其上仍旧未变的诡异笑容，在晦暗的光线下，这样的场景，反而比刚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而楼道中的那个男人，则被门板彻底遮挡了起来，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唯有那嘎吱嘎吱的移动声，在变得越来越近。 “我……必须要在它到来之前，关上这扇门。” 然而也在这一刻，王彦的脑海之中，却突然生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个想法起初只是在他脑海中盘旋，但随后却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变得挥之不去。 他想到—— 如果说……鬼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进入他的屋子里，那么……它又为什么要在一开始就让自己看到？ 明明它只要藏身于那件染血的病服之下，不露出任何端倪，自己就是绝对无法发现它的。 他为了获取食物，几乎是一定要将那个鱼线往回收的……那么，只要等他将东西取回了屋里，鬼也就会在那一刻，真正来到他的身旁。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王彦只觉得如坠冰窟。 厉鬼的任何行为都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它会在一开始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唯一的解释就是，鬼根本就不在意他在接下来做出任何行为…… 换句话说……从他看到鬼的那一刻起，对方所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完成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除非……我已经触犯了规则……” 这一刻，浮现在王彦脑海之中的，是这栋楼中的那只鬼婴。 它与上个梦魇中的婴儿，在规则上截然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上个梦魇中的规则，是黑暗。 但对于这个楼栋中的婴儿，只要出现光源，它便会开始杀人。 然而……从出现光源，到人真正触犯规则，其实还有一段供人挣扎的时间。 那么……眼前的这只鬼，或许也是如此。 或许他早就已经触发了禁忌，只是此时还并没有死亡而已。 “嘭！” 与此同时，王彦眼前的这扇门，终于碾在了门与门框之间的那根鱼竿之上。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那根鱼竿却显得异常坚固，丝毫没有被碾断的迹象。 而与此同时，一道漆黑的影子已然映在了缝隙之外的地面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门前不远处。 “它来了……” 王彦心中一沉，立刻朝后极速退去，手臂猛地一抽，便将整根鱼竿从门缝拉入了屋内。 与此同时，门口处“沙”的一下，那个黑色塑料袋显然也被牵动，直接便撞在了门边。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那只鬼，已经完全到达了门口！ 此时此刻，王彦还留在门外的也只剩下一根鱼线，他立刻抬脚勾住了门内的把手，用力一拉，“嘭！”的一声，这扇门便被彻底关上了。 坚固的门板挡住了所有令人心悸的场景。 直至此时，王彦才开始大口喘息。 然而这时。 “咚、咚——” 门上，突然响起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王彦慢慢地抬起头，但下一刻“啪嗒”一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框上，是那根鱼竿，他缓缓站了起来，鱼线被卡在门缝里，无法动弹，于是鱼竿便也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一下杵在了门上，弯曲成了半圆。 王彦低下头，就看到……这根鱼竿此时还牢牢与他相连，就像是固定……不，是生长在他的手心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局 王彦感觉到自己的手像是脱离了束缚，但是当它抬起手的时候，那根鱼竿却在跟着他的动作发生了移动。 卡在门缝中的鱼线连接在鱼竿的前端，在此刻，却像是牵制着他的一根锁链。 “就算关上门，鬼的规则还是没有消失。” 王彦此时才真正想明白刚才所生的疑问，鬼并没有刻意隐藏它的存在，那是因为……在两方发生了间接的接触后，自己就已经触犯了规则，而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将门关上也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所以……间接的接触，就是它的规则……？” 王彦的目光落在那根鱼线上，恐怕鱼线的另一头，就连接在那只鬼的身上……此时他心中有着一种猜测，那两只鬼其实并不能进入他所在的屋子。 然而，这种诡异的接触，却让它们有了杀死自己的机会。 “不对……也许只有白天才是这样，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它们为什么会在夜晚躲藏在门后，鬼在等着我自投罗网。” 王彦心底发冷，换句话说……它们在夜晚只会更加可怕。鬼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它们早就知道……一个人类是不可能永远不离开屋子的。就算到了白天，在厉鬼的算计下，他只要还想活下去，就必然会中招。 所以……它们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是如那只鬼婴般的时间……？还是说……它们在等着黑夜的来临？ “轰隆——” 窗外又有雷声响起。 同一刻。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夹杂在雷声里，再次在门外响了起来。 王彦缓缓将视线挪到了猫眼上，并未贴近的情况下，他看到有一道极为扭曲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立在门外，此时，那道阴毒的视线，仿佛同样透过这个猫眼看到了他。 “另外一只鬼呢……？” 他随即意识到，还有一只鬼很有可能就在他视野盲区里，正与他连接在一起，而这根线，正是两者之间的媒介。 思考的时间并不长，王彦缓缓将手贴近地面，那根鱼竿便也横在了门与地面之间，紧接着，他抬脚重重踩了下去。 此时王彦能够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他与厉鬼之间的间接接触强行切断。 这次的规则，很有可能就是通过鱼竿和线生出的效果，一旦切断，他也就恢复了先前什么都没发生时的状态。 “咔嚓！” 钓鱼用的杆子尽管带着很强的韧性，但无法承受超出其强度的力道，霎时间，其上便响起了一道被折断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王彦的视线之中，鱼竿表面出现了一道延伸的裂痕，但却并未分为两段，王彦的目光中有沉重的色彩闪过，他拿起鱼竿，却发现，就像是有某种莫名的力量附着在那道裂痕处，让其诡异般的依旧连接在一起。 “咚——咚、咚。” 门在一下一下轻微震动，从线传导在杆子上，在传入了王彦的手心里。 门外的东西，就像是在催促着他。 沉默之中，王彦从原本装着渔具的袋子里取出了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化作一把剪刀，接着，他拉过那一小段鱼线，咔嚓一声，鱼线应声而断，这次，剪刀的锋刃穿过了那根线，闭合在一起，无论是声音还是王彦此刻的手感，都证明他已经将这根线剪断了。 但当他将剪刀移开之后，刚才的一幕却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再次发生了，原本应该分为两截的细线，此刻依旧连接在一起，这次甚至连断口在哪里都变得难以分辨。 一股寒意在王彦掌心酝酿开来，眨眼间传遍全身。 无论是折断鱼竿还是剪断鱼线都并没有任何意义，在触发规则的那一刻起，这些东西都将永远与他的手连接在一起。 “是黑夜……” 王彦口中喃喃了一句，在他所有的猜测之中，最有可能的一种便是，门外的鬼，正在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鬼真正杀死他的时机。 雨还在下，窗外的光线正在慢慢变得更加黯淡。 王彦取出了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线，而后，他沉默的看着火苗渐渐燃起，而后又缓缓熄灭，那根线依旧保持着原样。 而直至此时，他才终于看懂了如今自己的处境。 此刻他想要切断两者的连接，似乎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办法。 他的视线落在那把工具刀上，而后又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鬼的能力能够影响外物，却不一定连他的身体也变得无法被破坏。 只要能切断自己的手，那么这个规则也就不可能再生效。 梦魇不会给予玩家一种必死的情况，在王彦看来，或许这就是这种情况下唯一的生路。 王彦怔了怔，在这个想法生出来的同时，他心中的恐惧感反倒突然消失了。 他忽然想到，从刚才被迫放弃了那些被他拼命带出来的食物，再到现在要被迫放弃一只手，他似乎一直在被逼着不断放弃这些东西。 然而，不管失去了哪一样，死亡对于他来说，也将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静谧的楼道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刺耳声音，与此同时，就见王彦所在的房门被推开了。 门被敞开到了最大。 有汗水从王彦鬓角滑落，他朝前看着，却见不到哪怕任何一个人影。 只有一只大型的垃圾袋，以及附着在其上的病服，还静静地躺在右侧的门旁。 那只鬼不见了，它并未如王彦想象中的那样彻底出现在他面前，反而是再次藏在了病服下。 与此同时，门板的外侧，响起了一道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正在用着尖利的指甲，不断划在门上。 接着，在王彦的余光之中，似是看到……又有着什么东西从这扇门的顶端探了出来，一种阴暗残忍的目光如同针般扎在了他的身上。 他这次并未再去看它，而是抓住了鱼线，用力朝着屋内扯动了一下。 嘭的一声，垃圾袋不知撞在了什么上，尚未进入门内，便一下弹了出去。 “果然……” 王彦心头一跳，他所想的并没有错，鬼至少在白天并不能直接进入他的屋子，它们在拖延时间。 下一刻，就见那件沾血的病服上起伏了一下，空隙之间有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伸出，抓在了那根线上。 “呼……” 王彦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朝后退了半步，接着，一只以别针卡在线上的眼镜便朝着那个垃圾袋滑动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丰收 “唰——” 眼镜顺着鱼线滑下去时带着轻微的异响，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病服下探出的那只手在尚未触碰到那副眼镜时便在眨眼间消失了。 “它是缩回了衣服底下，还是说……它是直接消失的？” 王彦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下一刻，就见啪的一下，在他的牵引下，那副眼镜滑到了鱼线的另一端，落在了那件病服上。 那件沾血的病服上原本还有着诡异的起伏，就像是藏着一具扭曲的躯体，但是在眼镜落在上面的一瞬间，这种起伏便直接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咔嚓——” 与此同时，鱼竿在霎时间断裂开来，末端的鱼线也断作两截，王彦只觉得手心上传来的阴冷感在这一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立刻抛下鱼竿，单手抓住了尚未飘落到门外的线头。 也在这个瞬间，王彦的余光之中，门上探出的那个头颅也在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呼……”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直至此时，他所能做的一切就都已经完成了。 或许切断自己的手腕当真便是这次唯一的破局方法，然而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只存在他一个人的梦魇，并没有给予他“回到现实”的选项。 电梯本就存在于他的眼前，自然不可能会再次出现。 但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切断了自己的手，那么直到下一次梦魇通关之前，都绝无可能再恢复。 即便不考虑失血的问题，他也不可能以这种状态活着通过下一个梦魇。 更重要的是，失去一只手仅仅只是其中一个代价，更重要的是，在等待梦魇来临的这段日子里，他将处于一个没有食物的状况。 一加一并不等于二，而是等于在临死前感受到的漫长的绝望。 “唰——” 王彦手指用力的几乎发白，但却尽量控制着速度，让那些东西慢慢朝着屋子里拉进来。 而后，就见黑色袋子携带着成团的病服，一并越过了门槛，被拉到了门内。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刚才那只藏在衣服下的鬼不见了，就连门板后方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但王彦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他朝旁退了一步，拿起一旁断裂的鱼竿，远远伸了过去，病服被鱼钩牢牢挂着，不是轻易能解开的，王彦将其用鱼竿拨动了几下，“啪嗒——”，一个装着早餐的塑料袋从中掉落了下来，衣服下方并没有任何东西。 而后，他又用鱼竿的断口撕开了垃圾袋，里面装着的东西顿时都滚落了出来，米面粮油、还有各种冷冻的肉类和速冻食品，虽然各自的份量不多，但加起来却足能让他撑过接下来的日子。 直至此刻，王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果然，鬼在暂时并不能进入他的住所，至少在白天，这里便是供他生存的天然屏障。 李拓曾说过，任何道具都有着一种相同的属性，那便是……它们是绝对不可能被鬼所触碰到的。 而他所遇到的这只鬼，其规则很有可能和触碰有关，即便是间接触碰，也会让两者紧密相连……那么死亡就只是时间点问题。既然他无法解开这种束缚，就只能让鬼主动离开。 王彦弯下腰，将眼镜解开，重新放入口袋。 这只是一时之巧，但至少避免了他饿死在这间屋子里。 然而这一刻，他蓦然间抬起头，却见对门的方向上，有两道模糊的人影站在门缝后方的阴影中，正朝着他的位置窥探着。 “咔！”，王彦上前一步，鱼竿在把手上用力一勾，那扇门立刻便迅速合拢。 他只知道鬼一定进不了这个屋子，否则他就必死无疑，但他自己也绝不能再离开这个屋子的范围，哪怕只是一只手。 下一刻，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扇门被彻底关上的前一刻，王彦看到……一张属于女人的惨白的脸孔猛地从门板侧面探了出来。 而这次，它的双目再也没有了讥讽和期望，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暴虐和疯狂。 同时伸出的，是一只极为细长的手臂。 就仿佛要再次抓住这根鱼竿。 下一刻。 “嘭！” 门终于在王彦面前彻底关闭！ 但最后他所看到的那一幕却深深印在王彦脑海里。 鬼根本就没有走…… 直到最后一刻，它似是还想要做些什么。 紧闭的门后，王彦沉重的不断呼吸着。 他的目光透过猫眼，似是看到，对面那扇门已经关上了，但却依旧没有发生任何一丝声音。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坐在了地面上，看着眼前散落在地面上的东西，不知又过了多久，王彦听到阳台那边的雨声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回过神的他从地面上捡起了两捆面条，站起身放在台面上，又开始将其他东西一件件捡起来。 天色渐渐黯淡，大部分东西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容易腐坏的则放入了冰箱冷冻层里。 铁锅中发出水被烧开的声音，咕咕冒着热气，另一边的肉也早已解冻完毕。王彦去了一趟阳台，剪下了一撮娇嫩的豆芽，倒入调味料后蒸在了米饭上。 最后，王彦在一片杂声中，目光沉寂地看着这副平淡的场景，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丰收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过去 王彦回到现实后的第三天早晨，并未下雨，反而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他刚刚在阳台的窗前坐下，就听“嗡——”的一下，手机震动了一声，是陆尧打来的电话。 “喂？王彦，你现在怎么样了？” 手机里传出来的是陆尧那熟悉的声音。 两人虽然算不得朋友，但毕竟也曾共患难过，此时陆尧声音中明显有着一丝担忧。 “你之前说过你没办法离开这栋楼，我们也没办法看到你，更别说送什么东西了……所以我在想，你的物资还够不够？”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艰难，甚至于在他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废话，就算王彦储存了再多的物资，也总有消耗完毕的那一天，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而且，从理论上来说，两人其实处于完全不同的空间里，除了声音之外，并没有任何可以交互的方式。 唯一让他觉得有所希望的，便是上一次王彦表示要尝试通过楼梯离开这栋楼，而他在当时便携带者物资等待在楼下，可结果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以说，王彦的处境对于他这个警察来说，就如同时刻扎在心脏上的一根针，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王彦所说的话，但却又无法改变任何事。 但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打来电话进行询问。 “我没事，物资还有很多。” 王彦此时正端着一碗面吃着，吃的津津有味，他咽下一口面，又道， “其实，陆警官，我并不是绝对无法离开这里，每隔一段时间，我都可以从‘过去’将东西带回来。” “过去？什么过去？” 陆尧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此时此刻，他像是从王彦的声音里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时间过去了没多久，但他却觉得，王彦给他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和之前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讲，你知道这些也不是坏事。” 王彦又吃了一口面条， “不过在那之前，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王彦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远处，事实上，尽管问题还没有说出口，但在此时，他心里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了，对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问题？你问吧。” 王彦想了想，还是说道：“陆警官，你在大约十年前，也就是二零一五年的十月份，有没有接到过一通奇怪的电话。” 陆尧明显怔了一下：“什么电话？” 王彦道：“一通自称是王彦的电话。” “什么？”这次陆尧反应了许久，“你是说……你在十年前就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这个问题本身就有些怪异，他自然无法理解，但很快他将其与王彦刚才所说的话联系在了一起。 “你说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一次过去？所以……你也是在那个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陆尧努力整理着其中的逻辑，一时之间脑子还是乱的，如果换成其他人说这些，他会建议对方去精神科看医生。 不过，说这话的毕竟是王彦，一是对方确实遭遇着无法解释的事情，二是王彦也出不了门去看医生。 “我也是给你打了电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过去’。”王彦一边吃一边说，“当时你说才刚刚来到这个城市，还说这号码除了个别同事没人知道，问我哪来的电话，然后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十年前……” 陆尧听着王彦闲聊一般的语气，脸色却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他记得，他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这些， “……难道说，你真的回到了过去？” 此言一出，王彦自然也就明白了，在梦魇中时电话那头的人确实是陆尧，然而下一刻，就听陆尧又道， “可问题是……我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一通电话，而且在这之前，我也对你的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陆警官，你的记性怎么样？”王彦问。 陆尧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只是摇摇头：“说不上好，但也不差，也许我真的接到过，只是完全忘记了，不过……我再想想。”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王彦也听出了他的意思，虽然不能说绝对，但陆尧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接到过那通电话。 叮当，王彦将空空的面碗放到一边，目光落在窗外。 如果真的这样，那他所去的梦魇世界，又和他所见的这个世界出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不仅仅是时间，还包括着曾经所发生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世界完全就是虚假的？还是说，只是梦魇重新回溯了当年的场景…… 王彦丝毫无法确认哪种想法才是对的，但一时却懒得再想。 “现在我说说我经历的那些事。” 他就如同讲故事一般，开始事无巨细的讲起了梦魇中发生的事情。 窗外的天际上云层浮动，王彦语气平淡如水，讲至末尾处，又将与李拓所说的猜想和推断也一并说了出来。 而等到他说完话，又过了好几秒，电话那头的陆尧还是没说话，只有一道粗细不一的呼吸声一直在传过来，显然一时半会并不能完全将这些内容消化掉。 又过了几秒，陆尧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说的那家医院，我好像听说过，那里确实死了不少人，而且不是常规的方式……具体的我需要去查证一下。” 这也是王彦的目的之一，不管两个世界有什么关系，又能不能互相影响，但两者一定存在联系，梦魇中的事情，在现实多半也发生过。 “不过，你说……你在半夜曾经给我发过信息。”陆尧语气稍稍放缓，“如果说除了电话，还有这种信息……那我基本可以肯定，不管是电话还是信息，我都没有收到过。” 他顿了顿， “但是，有一点非常奇怪……那个时候我工作一直到很晚，而且神经衰弱，一有什么问题就会立刻惊醒，可你说……在你发去消息之后，我竟然连一点回复都没有，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有自己知道 陆尧一会儿说自己没收到电话和信息，一会儿又说自己没回复很奇怪，这看似矛盾，但显然他也觉得确实有着另一个自己存在，可又不是现在的这个他。 “你当时是不是把前因后果都写在信息里发给我了？”陆尧问道。 王彦回道：“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你，写的太清楚太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你反而不会相信，所以我只是说了性命攸关，需要帮助。”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如果真的是我，那我就算不相信也会回复一条消息，或者干脆回拨一个电话。”陆尧对自己的性子很是坦然，没有一丝扭捏，“除非……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又或者，你的信息我并没有收到。” 王彦微微点头，以他对陆尧的了解，对方只要看到了信息就有很大概率会回复，即便大概率是假的，他也不会放过一个救人的可能，然而他到最后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只不过，对此时陆尧所猜测的这两种可能，王彦认为前者很难成立，后者倒是还有些可能，但按照陆尧的说法，他因为工作的原因很难漏掉信息，所以这也有些解释不通。 “可能是当时你遇到什么紧急状况了吧。” 想不通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想的必要，王彦又道， “调查这家医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当年发生过什么。” 其实王彦想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到底还有没有玩家的影子。 最后他又多说了一句，“不过调查归调查，不要以身犯险。” “说不上调查，想要看到案卷的可能性都很小，只能说我会想办法多了解一些情况。” 陆尧皱了皱眉， “还有……你说当时除了那个世界的人之外，还死了好几个‘玩家’，这种情况也许和我们在当时遇到的那个王彦是一样的，如果能找到他们死亡的记录……说不定也会对我们遇到的这件事有一定参考作用。” 两人这个时候的想法是差不多的，不管是厉鬼还是玩家，都不是正常概念里会出现的东西，更何况以现在所知的情报来看，玩家甚至还能够回到过去，这就更加诡异了。 想要弄清楚这些，也只能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去探寻，但谁都不知道，他们找到的到底会是一条生路还是更大的危险。 “对了，陆警官。” 王彦忽然想到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自己知道……”陆尧短暂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王彦想要做什么，“你还想和那个世界的我取得联系？” “嗯，说不定会有用，当然，我不会让你以身犯险。”王彦坦然承认道，“你收集情报的途径，毕竟不是玩家可以比的。” “让我想想……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还真不多。”陆尧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小时候我看鬼片被吓到过，对长头发有阴影，所以我更喜欢短头发的女生，还有……你猜我为什么会想要当警察？” “你小时候被警察救过？”王彦随口猜测道。 陆尧摇头：“不，是因为小时候看了黑猫警长。” “……” 两人结束了通话，王彦在等待之中也用手机查询了那家医院与团山寺等关键词，但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家里并未断网。 甚至可以正常通过手机与人进行交流。 但王彦并非是太过合群的人，也并没有太多的聊天需求，因此直到现在，他也并没有刻意与往日认识的人进行过多的联系。 因为他知道，在他们的世界里，至少在社会认知中，王彦已经死了。 有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偶尔会有人发来信息，王彦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照常做出回复。 有的人则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王彦已经死亡”，发了一些类似于“希望在那个世界一切安好”之类的话，王彦则全当看不到。 而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在他所经历的梦魇里，仅有萧望舒和李拓最终和他一起活了下来，但在离开梦魇之后，这两人便处于一个失联的状态。 这也说明，自己与他们其实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这似乎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能和陆尧进行通话，那是因为……他们是同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可这样一来，便又出现了许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说，那具“王彦”的尸体，为什么会在他的住所里消失后又出现在了陆尧等人的面前？ 既然两者处于同一个世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地点却无法面对面的情况？ 无论怎么看，问题都好似出在这栋楼上，然而王彦却感觉自己此刻连冰山一角都未窥见。 食物问题暂时解决，剩下的便是单调无聊的日子，所幸这对于现在的王彦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甚至于对于普通人来说的所谓孤独，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享受。 每天睡醒之后，便是不断的阅读和训练。 有些往日里看的很重的东西，到了此时都已经不再重要。 对他而言，最为宝贵的便是……这个世界上有着他穷尽一生也无法阅读完的书籍，同样的，他多年的经历也带给了他足够专业、有效的训练方式，即便在无人对练的情况下，他也能时刻保持在身体素质的巅峰期，并且能够不断提升。 也许这些在面对梦魇之时并不能起到哪怕一丝效果，但却在等待梦魇降临前的这些足以让人发疯的日子里，让他还能够保持清醒。 就这样，时间又朝后推移了三天。 时间刚刚入夜，王彦结束了一天的计划，吃完了晚饭，正盘算着冰箱里所剩下的屋子，嗡的一声，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又是陆尧的电话。 王彦接通了电话，直接开口问道： “陆警官，你是不是查到那家医院的线索了？” 而陆尧第一句话便是： “那家医院到现在还存在，而且还经历了翻新和扩建……但据我了解，在十年前，那里死了很多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个世界发生的事 “到现在还存在？” 王彦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既然存在厉鬼，那么无论怎么想，这种医院都开不了多久，可现在再看却并非如此。 难道说……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鬼？就像是陆尧所看到的这栋楼里并没有鬼一样。 可联想到对方刚才说这话时的语气，却又不像是这么回事。 “十年前一共死的多少人？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王彦接连问道。 “就我所知道的，就有超过七个人，除了医院中的几个工作人员之外，尤其令人在意的是死去的一家四口。” 陆尧语气微带凝重， “其中有一对老夫妻，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其中那对年轻夫妻的妻子，还是怀孕待产的状态……这么说来，其实勉强算得上是一家五口人。” “怀孕……”王彦有一瞬间的出神，“你是说……是刘怡然他们。” 在对方将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王彦就仿佛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这个世界……厉鬼也一定是存在着的。 “是的……”陆尧的语气变得极为艰难且复杂，“这就和你之前和我说过的一模一样……那个叫姓刘的孕妇死在了手术台上，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检查完身体之后不久，腹部会突然出现了一条狭长的伤口，但即便是大量出血的情况下，她也挣扎了足够久的时间，最后……才死在了抢救过程里。” 这一刻，浮现在陆尧脑海中的是王彦之前所和他说的经历，在那个故事里，王彦亲眼见证的事情与他所查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没有权限也没有理由去查看卷宗，但很多事情都是我多方打听到的，如果是以前……有些说法我只会觉得他们在夸大其词，但是……毕竟我先听了你说的那个故事。” 陆尧声音略带疲倦，也不知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刚才说……那对老夫妻也死了？” 王彦想到，在他所经历的梦魇之中，那对老夫妻直到第二天早晨还活的好好的。 “这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和你所说故事不一样的地方。”陆尧说道，“刘怡然死亡后，据说他们和他们的儿子在医院闹过一次，想要一定的赔偿，但随后便被带入警局做了一次调解，然而最后却还是不欢而散……”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他们三个人都死在了第二天的早上。” 王彦一怔，那正好是他和李拓离开梦魇的时间，数秒后，他才问道：“是不是在医院里？” “是的，他们都死在医院里。”陆尧深吸了一口气，“而且，据说当时的住院部也是不启用的状态，在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任何人住院，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末尾。 “这就是另外一条与你所说的对应不上的事情，在当时，根本就没有你们这些人存在。” 黑暗里，王彦微微发愣，这件事并非在意料之外，但在此时也几乎证明了，这个世界上很有可能并没有玩家存在的证据。 在当时，正是因为他们存在，所以无论是那个金丝眼镜还是那对老夫妻，最终都没有在第二天的白天进入那家医院里。 但在这个世界，既然他们根本不存在，那些人自然会按照原本的计划，拿着横幅和扩音器，想要与医院进行新一轮的谈判。 “当时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据说是一个保安给他们开的门，但是随后……这件事中奇怪的地方就发生了。”陆尧声音愈发严肃，带着浓浓的沉意，“据说，在进去之后，他们一直拿着横幅站在医院大门后的那片空地上……然后，就有当时在路过医院的人看到，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就听王彦问道：“是不是那个带着他们进入医院的保安？” 陆尧一怔：“你怎么知道？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看到，但不管是在监控，还是当时警方的调查结果，那天清晨，那个保安确实是第一个死的。” “那是因为，鬼在杀死附身之人前，是无法杀死下一个人的。”王彦微微摇头，“他们是主动进入厉鬼范围的，而鬼的目的，兴许就是渐渐让他们陷入绝望里。” 在这个世界之中，厉鬼一直隐藏着它的存在，自然不是为了等待玩家，而是等着这一家子再次来到这家医院里。 但王彦没想到的是，这个死在梦魇里的保安，在这个世界同样也已经死了。 难道说……死在梦魇里的人，其实在这个世界也一定会死？ “怪不得……” 陆尧喃喃，又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被这一幕吓傻了，当时医院已经开始有人了，但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接下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三个人中的那个老太太，忽然间就拿着横幅，朝着医院大楼里走了进去。” “她也变成了伥鬼。”王彦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个老太太的形象，恐怕从保安死后开始，他们所有人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陆尧咽下一口唾沫：“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朝里走，一开始还愣在原地……但，接下来，他们就看到……那个老太太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朝着他们一边笑一边招着手…… “这些话，都是当年那些看过了监控的人跟我说的……据说，那两人一开始还在犹豫，但后来还是跟了上去，但是……其实在同一个时间点，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陆尧说到那里，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他刚才所说的，他原本会认为“夸大其词”的事情， “据说当时……在另外一个处于急诊科大门口的监控画面下，那些办案人员，都在画面里，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却爬行着的婴儿，它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最后，就躲在一扇门的后面，在那两个人犹豫的时候，那个婴儿就在看着他们。” 第一百三十七章 残忍复仇 “婴儿……” 王彦眉头微皱，又问道， “除了这个婴儿之外，他们还有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没有了。”陆尧在电话那头摇着头，声音凝重，“其实，对他们来说这个婴儿是这个案子中最诡异的一个地方，也是最为无法解释的……” 他又深吸一口气， “因为，在这件事后，他们确实找到了那具婴儿的尸体……但是，找到的时候，那个婴儿……竟然是待在停尸房里的！它躺在铁架子床上，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可那段监控……又是没办法解释的，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死去的婴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急诊科的门后。” “看来当时那个婴儿也是伥鬼，这和我遇到的情况是一样的，如果金丝眼镜两人没有跟着那老太太进去，那么这个婴儿或许就会做些什么。”王彦想了想，又问道，“最后……那段监控录像怎么样了？” 陆尧摇头：“据说录像还被保存着，只是我看不到而已，这些话我也只是‘据说’，当然……我其实是相信了的。” 王彦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厉鬼只有复仇的欲望，在完成自己目的的情况下，并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毕竟对于鬼而言……活在现实中的人知不知道它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人不会因为无法理解的事物而停止自己的生活，厉鬼或许对此心知肚明，也有恃无恐。 而从陆尧所说的话来判断，监控仅仅只是拍到了存在实体的婴儿，似乎也证明了鬼是无法被拍到的。 当时毕竟是在白天，但想要杀死那些人，仅仅只是那个女鬼就已经足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监控录像拍到的就不多了。” 陆尧语气幽幽的说道， “只能知道的是，那两个人跟着老太太上了楼梯，那个老太太走的越来越快，也不做解释，两个人很勉强才跟上去，他们三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了五楼。” “我记得病房里是没有监控的。”王彦接道。 “是的，监控最后的一个画面就是他们进入了一间病房里。”陆尧说，“不过在此期间，也有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察觉到了事情不对，跟了过去，随后大部分内容都是警察通过一个幸存者口中问出来的。” “幸存者……” 王彦愣了一下，还是按捺住心中浮现的诡异感，又问道， “他们进入的是第几间病房？” “第三间。” 这次陆尧回答的很果断， “也是……那个男人的前妻当初跳楼前所在的病房。” 对此，他早就从王彦嘴里知道了始末，但又通过自己的途径又进行了一番了解，他语气严肃道， “事实上……在这一家子死亡后，警方就做了大量的调查，包括那个男人的前妻……至少警方内部的调查中，很明确其前妻就是从这第三间病房里跳下楼的！” 他顿了顿， “‘巧合’的是，那个老太太进入的病房就是这一间，当她走进去之后，她的儿子和丈夫的反应也变得很奇怪，一直踌躇着站在走廊里，不断向那个老太太问着什么。据说……当时那个老太太的神色很是诡异，她抱着横幅，就这么死死看着他们，然后……她就毫无征兆的跳了下去。” 王彦双目微眯，这显然正是女鬼的杀人方式，它的能力更像是一种附身，但这并不代表它无法杀人，事实上，它想要杀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而这个世界与梦魇之中的不同点是—— 在梦魇之中，鬼想要杀死更多的玩家，需要的是两种规则的配合，并留下伥鬼用以欺骗玩家。 但在这个世界，却并不用这么复杂。 因为想要杀死这些人，对鬼而言无比容易。 “当时那两个人的反应可想而知，那个金丝眼镜还算是聪明的，只是看着那间病房，呆在原地，看他表情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是没敢相信。” 陆尧叹了口气，他也不知该对此如何评价，只是觉得心中微微泛冷， “但那个老头直接崩溃了，他冲进了病房里，似乎是想要拉住那个老太太……可当时，老太太早就死在了一楼的空地上，他探出窗口，看到的也只是尸体。 “这个时候，医院里的那些工作人员也赶到了，他们本来想进去拉住老头，但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锁上了。” 说到这，对厉鬼并不是非常了解的陆尧只觉得有些不解， “我有点不明白，鬼明明可以直接杀死他们，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那是因为，鬼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第二个人。”王彦解释道，“老头被关在病房里，凭他的力量自然无法逃生，但更重要的是，那个金丝眼镜作为他的儿子，也就只能想办法先打开病房的门，而不是转头立刻逃跑。” 王彦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厉鬼的执念是让他们都在进入这个病房后，受尽绝望而死。 金丝眼镜作为当初的加害者，却绝非真的没有感情，而厉鬼正是在用所谓的家人来让他进退两难，这是更深层次的心理折磨。 退一步说，就算这个世界的金丝眼镜这能反应过来，立刻逃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尧继续说了下去： “按照最后那个幸存下来的人的说法，当时其实所有人都发觉了这件事有多么诡异，但是他们还是立刻在尝试打开那扇门，在发现用钥匙也打不开后，就有人开始砸门，没几下之后……门就打开了，人也还在里面。 “原本这应当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人没事，但是……当时所有人都看到，那个老头，就站在窗户边上，一只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在拼命往上拉，另一只手则朝着病房外面的人不断招着。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没人能理解，在刚才的情况下老太太是怎么被他拉住的，又是怎么撑这么久的，但那个老头却不断在让自己的儿子过去，像是要让他过去帮忙将老太太拉上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惧 “但……在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早在这个老头冲入病房里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死了，但是……在那个幸存者的口述之中，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说……在当时，他们分明还听到了那个老太太求救的声音。”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尧的额头上也有些冒汗， “但是，这个案子之所以能被解释，就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个金丝眼镜和两个工作人员在第一时间都冲了进去。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来到窗口，那扇门就又被关上了。 “只有一个年轻的护士还留在外面，据她后来说……她不敢在第一时间进去的原因是，在那老太太跳下去后，她明明听到了落地的声音。 “等到门又能打开的时候，警察也已经赶到了，但是……这间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被老头拉着跳了下去，一起死了。另外一个人的死法很奇怪，据说是在正当防卫中活活咬穿了那个金丝眼镜的腹部……但是他也因为被一只铅笔贯穿了脖颈死亡了。” 说到这里，陆尧的这个现实版本的故事也已经结束了，很显然，与王彦所经历的版本有着极大的区别。 “正当防卫？”王彦从陆尧的用词里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说的这个案子的解释，就是……” 陆尧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的苦笑道： “当然不可能是正当防卫，否则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会……他肯定是被鬼附身了。不过最后的结论是……这一家三口是故意在用这种自虐、自杀的方式对这家医院进行打击报复，尽管不合理、也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但这已经是最说的通的理由了……他们是自杀的。”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结论有什么不对。他知道的这些所谓的真相，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能够接受的东西。 他的身份能够管人管事，但唯独管不到那些诡异的东西。 而在这件事之中，唯一让他感到压抑乃至于恐怖的是，厉鬼报复的对象不仅仅是那些相关的当事者，甚至于还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 “说实话……自从我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本以为再也不可能再碰上这些了，但现在再想……这种想法简直是在自欺欺人……”陆尧声音沉重，“……在很多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这样的事情也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他的语气变得越发茫然， “所以我在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王彦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但在陆尧说的这个故事里，他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过去的那个梦魇世界在受到玩家的影响之后，与当下的这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但两者毕竟是有着某些共同点的……比如说，不管有没有玩家的干预，厉鬼都展现出了压倒般的能力。而不同点则是，有些在梦魇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却没能逃过一劫。 “如果我能提前知道现实中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或许到了梦魇之中，就能够达到预知的效果。” 王彦想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与任何玩家的不同点在于，他所处于的是“现在”的梦魇世界。 如果真能做到，那么进入梦魇之后，就能够省略掉探查情报的部分。 但是难点也很明显，谁也无法预知到自己下一次梦魇的时间和地点。 “对了，还有一件事，陆警官，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团山寺的地方？”王彦忽然道。 “我可以去查查。”陆尧自然不可能听说过，不过却猜出了什么，“这个地方，是不是你经历过的另一个‘过去’？” “是的，但我对它的背景并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王彦将当初所知道的大概说了一遍，因为地点是较为偏僻的山上，他直到通关前，也只知道那个死去的和尚叫普智，所以真正有用的信息可能也就只有老和尚和寺庙的名字而已。 当然，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也不一定真的对他有什么帮助。 挂断电话，时间已到深夜。 王彦悄然走到了门前，透过猫眼，朝外看去。 门外依旧是黯淡的光线，一切都笼罩在朦胧阴森的氛围间。 但是，对面的那扇房门，竟然是打开着的。 同样打开着的，是通向楼梯间的消防大门，就像是有一只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拉着它。 看着这幕，王彦不禁想到了上一次他前往十八楼的经历。 为什么那一次，同样是夜晚，但对门并没有打开？ 是因为……在电梯开启之时，这栋楼里的鬼，会受到某种限制？ 还是说，仅仅只是他运气好？ 一定是前者。 王彦认定是这个答案，否则，他很难想象，自己下一次进入电梯之前会遭遇到什么。 在电梯开启之时，若是鬼没有限制，那么他不会有任何生路可言。 刚想到这里，王彦便看到，在楼梯间的方向上，隐隐约约显露出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同一刻，像是发现了王彦的窥视，那道人影将笼罩在阴影间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 无言中，王彦移开了目光，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知道，明天就是他回归“现实”后的第七天，如果他运气好，那么在明天晚上电梯就会再次开启，而他自然会开门去坐那一趟的电梯。 王彦有点担心，如果再看下去，到时候自己会选择留下，然后被永远困死在屋子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门 第七天。 王彦早练结束后，吃了午饭，又看了一会儿书，便进入了午睡之中。 睡梦中，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梦魇里，很快，那些人就一个个死在他的面前，这次的规则是不能触碰到厉鬼，最后当电梯终于出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他与另一个受伤的玩家。 王彦进入了电梯，而另一个玩家却倒在了电梯之前，对方在梦魇里帮了不少忙，是个几乎无私的人，王彦考虑良久，还是在电梯关门之前拉住了他，然而……直到他想将其强行拉进来时，这才发现，电梯与梦魇之间就如同有着某种界限，无论他如何用力，那个人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被拉进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个人是鬼。 而后，一股诡异的力量陡然传来，他整个人被拉了出去……梦醒前的最后一幕，是王彦看到眼前电梯门缓缓关闭，而后整部电梯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梦醒后，王彦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额头上是一片细密的冷汗，他起身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傍晚。 兴许是身体在下意识的储存精力，这一觉睡的格外久。 毕竟到了梦魇里之后，能不能再有机会，或者说再敢不敢休息，那可就是两说的事情了。 他换了套衣服，慢悠悠地起床，走入了厨房之中。 现如今他储存的食物还剩下一部分，就算再晚几天开启电梯，也足够他日常消耗，除非真的要隔一两个月，否则他暂时是饿不死的。 下午的训练自然是取消了，以王彦如今的训练强度，即便只是热身，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虽然不能完全确定，电梯在今晚会不会开启新的楼层，但王彦还是决定尽量保持一个较为放松的身体状态。 “咕噜噜——” 掀开锅盖，水蒸气不断冒了出来，如白雾般弥漫开来，王彦下了面条，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梦境。 “只要触碰就会触犯规则？看来这是现实里遇到的事情映射到梦里了。” 梦境是十分混乱的，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但王彦毕竟可以尝试强行从中找到逻辑。 “那只鬼既然一直假扮成玩家一直跟在我身边，那又为什么要等到我进入电梯之后才动手？” 他一边搅动着面条一边思考着答案。 事实上，这个问题其实与他在现实中的经历是极为相似的。 既然他家的对门一直躲藏着两只鬼，那么它们又为什么不在他上次离开住所时下手？ 王彦记得，在他上次尝试着离开这栋楼时，鬼只是在欺骗他进入另外一扇门内，却并没有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这一次，鬼却从夜晚一直等到了白天。 “难道……问题出在是不是‘主动’上？” 王彦看着从沸水里翻腾出的气泡，思维渐渐变得清醒。 这次是他主动使用鱼竿达到了间接触碰的条件，若不是还有一个门槛挡着，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玩儿完了。 “所以说……梦里的那只鬼也不可能主动完成触碰的条件，玩家存在的生路就在于，鬼不能强行杀人，只能让玩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发触犯禁忌。” 这个答案其实还算简单，破解的方法也并不困难，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玩家什么都不去碰，风险就会降到最低。 但按王彦想来，一旦这场梦魇中再添加一点别的规则或者条件，那么难度便会以指数级提升。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 王彦有条不紊的洗完碗筷，又在阳台的记事板上写下了体重，在有了食物之后，这几日体重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却都明显有了增长。 做完杂事，王彦独自坐在逐渐从昏暗变得完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默默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陆警官在今天没有打来电话，多半是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在想办法查找团山寺的消息。 八点前的最后一刻。 手机准时的震颤了一下。 屏幕化作血色，出现了一行文字——「电梯门已开启」，此时正好八点整。 王彦收起手机，无声地走到了门前。 猫眼外，依旧是阴森的楼道。 但对门却开启了一条缝隙。 电梯门并未打开，这次，面板上写着的代表楼层的数字是「16」，鲜明夺目。 “十六层……” 王彦默默看着这幕，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眼镜，而后，“吱呀——”一声，他打开了门。 一股浓烈的阴冷感迎着他的脸颊扑了过来，让他浑身像是笼罩在冬日的严寒中，皮肤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前方，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对面那扇开启一条缝隙的门后，像是什么都没有。 它们去了哪里？ 王彦皱了皱眉，忽然发现他伸手推开的这扇门，在撞到墙壁之前就蓦然停了下来，开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别搞啊……” 这时候他不可能将时间耗在这里，将眼镜换了一只手拿着，王彦走出门槛，拿着眼镜的那只手朝后一推，反手将门关了起来。 随手关门是一种良好习惯，他并不想在从梦魇中回归后，忽然发现自己家门还是打开着的状态。 王彦并不知道，在夜晚，鬼到底能不能走进他的家里，但也没有一点想要去验证的想法。 只要，在电梯开启时鬼无法进入，这就足够了。 “嘭”的一声之后，王彦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但他有种感觉……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的墙角边。 “不能回头去看它。” 王彦心中这么想着，举起打开着照明的手机，朝前照了过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自然知道，唯一想要进入电梯的方法，只是走入楼梯间里。 但此刻，他却看到那扇消防大门竟然是完全敞开的状态，白色的光线照过去，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显得十分模糊。 王彦又朝前走了两步，忽然看到……那扇打开的门后，竟然站着一道近似昏沉、却近似透明的人影。 而与此同时，“嗒、嗒”，他的身后，也有一道属于人的脚步声响起，朝着他的方向移动了两步。 …… …… 是刚才躲在他门后的那只鬼。 王彦本以为它会一直站在那里，但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会跟上来。 他走了两步，而那只鬼竟然同样也走了两步。 王彦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如今最大的问题并非来自于身后。 他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那扇消防门后，那道人影依旧站在那个他的必经之路上。 这时候等待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他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限制，王彦又朝前走了两步，随着位置的变化，他的视角也在发生变化，那道人影完全展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但这时，他却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对方并不止是站在他必经之路上这么简单，而是挡在了通向楼梯间的门前。 和刚才相同的是，它就仿佛能够吸收光线一般，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看不清它的样子，然而却又能隐约透过那道轮廓，去看到其后的东西。 看着这一幕，王彦瞳孔微缩……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想要进入楼道，就要穿过它的身体，除非……他能强行让其离开。 正在这时。 “嗒、嗒。” 王彦的身后，那道诡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明明很轻，轻的几乎像是不存在，但这个时候，这种接近的声音，却像是针扎进了他的耳膜里。 而正当王彦以为，对方会像是上次一样停下时。 却听到……“嗒”，又一道脚步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蓦然响起。 这次，对方走了三步。 这也意味着，他们两方的距离，忽然间就变近了。 “怎么……” 王彦心脏猛地一跳，几乎立刻便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他连忙又朝前走了一步。 与此同时。 “嗒。” 身后那道脚步声立即跟上了一步。 “这次又和我的脚步数变得一样了。” 王彦一时间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能再朝前走出一步。 这次还是一样，身后的人也仅仅走了一步，从声音判断，两方距离不超过两米，但是并没有继续拉近。 但与此同时，王彦与侧前方那道人影之间的距离也已拉近。 仿佛是刚刚才注意到王彦，那人影的身躯僵硬的转了过来，微微低垂着头颅，此时此刻，王彦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寒意陡然间降临。 他的脚步下意识停顿，握紧了手中的眼镜，这是此刻唯一能给他一丝安全感的东西。 手臂前伸，他将眼镜举起在身前，硬着头皮再次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嗒。” “嗒。” “嗒。” 三声脚步过后，王彦已然来到了人影前不到一米的位置上，可直到这时，他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他手里的眼镜，几乎就要触碰到它。 王彦心脏疯一般跳动，手臂再次前伸。 下一刻。 “怎……” 王彦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幕，浑身汗毛都在此时竖了起来。 却见，当他的眼镜伸过去的时候，前方人影却并未消失……甚至它并未退后。这与他先前的经历截然不同。 而也在这个时候。 那透明般的头颅轮廓微微抬起，忽然看向了他。 王彦只觉这一瞬间……一股阴邪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脸上，光是目光，便让他像是堕入了深海中般窒息。 与此同时。 在无声之中。 “嗒。” “嗒。” “嗒。” 王彦身后的那个人，飞快地前进了三步。 接着。 “嗒——” 那道脚步朝着他的位置，又走了一步。 第一百四十章 挡路鬼 四步。 王彦心下一沉，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走的是三步，但他身后的那个“人”，却在这时走出了四步，在脚步声停歇之际，两者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了！ 而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 他手中的道具，竟然无法让眼前这道人影离开。 鬼是无法触碰到道具的。 然而，和先前那只躲藏在病服下的鬼截然不同的是，对方竟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此时此刻，前有狼后有虎这句话就像被具象化了，王彦前后皆有着鬼，他被夹在中间，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现在我绝对不能后退……也不能回头。” 王彦脑海中闪出这样的念头，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不管是后退还是回头去看，都会发生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这只鬼跟在他的身后，或许为的正是让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到它的样子，又或者……在某种未知的条件下，两者间的距离便会不断拉近，直到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一丝距离。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事到如今，不管身后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王彦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退路。 这时候唯一的生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一路穿过楼梯间，进入那部在十六楼的电梯。 “沙——” 手臂再次朝前伸出了一点，这一次，就见在那副眼镜将要触碰到那个人影之时，对方忽然朝后退了一步，身形完全进入了楼梯间之内。 “嘎吱——” 两旁，消防门开始闭合。 见此，王彦平举着眼镜，连忙继续上前。 随着他的脚步前移，前方那道人影也在不断后退着。 “卡嘣——” 在王彦进入的瞬间，消防大门重重地关了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紧随着王彦的那道脚步声。 “嗒——嗒——”，清脆空灵的脚步声在封闭的楼梯间内不断回响，极为恐怖。 它也在消防门完全关上之前跟了上来！ 王彦额头冒汗，他不知道身后的这只鬼到底是恰好卡在门关闭的时间内走进来的，还是直接穿过了沉厚的门板，他只知道的是，他和这只鬼之间的距离又变近了。 “这是为什么……？” 王彦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但是无论怎么想，这只鬼都一定有其规则， “难道是……时间？” 他忽然想起，每一次两方的距离拉近之前，自己都曾做过短暂的停留，前方的这只鬼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做出试探，但是却让他脚步停下了数次。 而每一次他有所停顿，后方这只鬼与他之间的距离便会拉近！ “可这怎么可能？” 心中生出这个猜测的时候，王彦只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说后方这只鬼的规则和他停留的时间有关系，那如果他身上并没有携带这副眼镜，岂不是必死无疑？ 随即，他又想到，若不是眼镜，在一只鬼挡住了大门的情况下，也许他连楼梯间也进不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规律或者破绽，否则别说是两只鬼，就算只有一个，我也不可能在五分钟内赶到电梯里。” 脑海中思绪飞快转动，王彦保持着步伐频率，一步步朝着楼梯下方走去。 身前的人影也在每一次眼镜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朝后移动着，而王彦身后，那道脚步声也已经与王彦的步频变得完全一致，几乎重叠在一起。一人两鬼一并朝下走着，整个场面堪称诡异。 二十层。 十九层。 手电光芒微微晃动。 王彦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这么他看到了属于十八层的牌子。 而其旁，那扇门赫然是半开的状态。 看到这幕，王彦心头一跳，他忽然想到，既然门是打开的，自己也许能够将眼前的这道人影逼入十八楼的走廊里。 念及此处，十八楼的平台已经近在眼前，王彦走下了最后一节楼梯，手中的眼镜微微调整了角度。 厉鬼无法触碰道具，那么从理论上来说，只需要提前挡住它的路，就能将其逼到另外一个方向上。 他手臂缓缓朝右偏移，准备在对方向左边消防门移动的瞬间，便越过对方朝前继续走。 但下一刻，令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那道昏沉的人影并未朝左移动，而是在王彦将手偏移的瞬间，朝前迈动了一步，眨眼间便来到了王彦的身前。 “嗒！” 脚步霎时间停顿下来。 王彦看到，一双灰暗的眸子，在他的面前变得无比巨大，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这一瞬间，王彦浑身都被寒意包裹了起来。 此刻他方才真切的明白……道具不过只是让鬼无法触碰，但这并不代表鬼真的会惧怕它……因为，鬼不能触碰道具，却能触碰到人。 缓缓将手臂缩了回来，将眼镜紧贴在眼前，王彦再次朝前迈步，当看到对方再次开始后退之时，他才缓缓松了口气，然而……两者之间的距离，此时却已经变得极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仅仅保持着一个不到一米的距离。 “嗒——” “嗒——” 而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与王彦的再次错开，比他又多迈出了一步。 比起刚才，距离又拉近了，这一次，也已经不到一米。 转过十八层的拐角，又来到十七层，这里的门依旧是打开着的。 王彦再没有了自欺欺人般将鬼逼入死胡同的想法，同时也确认了，想要不被身后的鬼追上，他唯有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也想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再次转过拐角，王彦麻木般继续朝下走。 手电的光仅仅照亮了楼梯间内一小片区域，灰尘在光线下迅速飞舞，静谧的空气里只有两道交叠着的脚步不断回荡。 王彦看到了属于十六层的牌子，其旁的消防门同样也是打开的。 走下阶梯，他缓缓转过身，脚步并未停顿，直接朝着门内走去，而身前的人影也倒退着进入了十六层的走廊里。 王彦看到了开启的电梯。 其内的灯光明晃晃的，亮的有些刺眼。 “嗒、嗒。” 脚步再次向前，而后，王彦便看到，眼前的鬼忽然停在了电梯之前，撑开身形，将整扇门都遮挡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路 电梯内刺目的白光在透过灰暗人影的同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它的身躯近似透明，却隔绝了大部分的光线，就如同在王彦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阴森的滤镜。原本代表着安全的电梯，此时却显得朦胧且诡异。 王彦心知自己不能停下脚步，但在这个时候却又没有了其他选择。 “嗒！” 他的脚步重重落在地上，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境。 王彦清楚的知道，鬼是无法进入电梯的。 换句话说，从此刻开始，就算他再拿着眼镜往前走，这只鬼也绝不会再后退了。 它会朝左走，还是朝右走？ 王彦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鬼仅仅只是无法触碰道具，但凡他再上前一步，恐怕这只鬼不会往左走也不会往右走，而是会朝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哪怕是，他与这只鬼之间几乎已经没有可供移动的距离了。 与此同时。 “嗒——” 有一道脚步声忽然停在了王彦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上，王彦后背一紧，下意识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正有一道阴冷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不对……它的目的，就是在逼着自己停下来。” 背后的这只鬼的目的很明显，只要他停下脚步，它便有了能够继续接近的机会。除非，王彦能够在鬼杀死自己之前，进入那部电梯里。 然而在此时，另外的一只鬼却挡在了电梯之前，这也导致了王彦被迫停下了脚步。 “又是鬼与鬼之间的配合？” 王彦早在上个梦魇中便见识到过这种情况，但放在现在，却让他感到极为诡异。 这件事不合理的地方在于……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丝生路，这甚至还是他持有着一件道具的情况下。 哪怕他拿着眼镜，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入电梯中……前方的这只鬼，也完全可以如刚才在十八楼时一样，直接出现在距离他更近的地方，甚至于……与他完全重叠。 对于厉鬼来说，什么时间、速度、距离，都不过是笑话。不管他距离电梯再近，速度再快，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都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这对于王彦来说是最为绝望的，也是他认为最为不合理的地方。 在几天之前，他至少还能够通过砍断手腕来尝试破局。 然而到了现在，王彦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将面临一个死局。 更何况，他能拿到这副眼镜只不过是个巧合。 假如他并没有拿到过这副眼镜，岂不是说……在二十一楼他进入楼梯间之前，他就已经注定了是要死的？ 这就像是……梦魇根本就没有给予他任何一丝活路。 “不可能……如果是必死的，‘限制’又有什么意义？” 王彦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那副眼镜上，能将鬼从二十一楼逼到十六楼，这间道具的能力已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了……然而，这反而让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此时，王彦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它……凭什么能逼退厉鬼？ 这里毕竟不是在相对安全的屋内。 如果这副眼镜真有那么厉害，那又为什么在十八楼时，他仅仅只是偏移了一下角度，厉鬼便立刻来到了他的身前？ 这件事看似合理……但此刻，王彦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新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 眼前的鬼……一路被逼着来到这里，其实都在误导着他。 它最大的破绽，就在于十八楼之时，它为了不进入楼内，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念及此处。 “嗒——” 兴许是这次等待的时间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时，王彦的身后，诡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就如同踏在他心脏上一般，他身后之人迈步上前，原本就已经极短的距离再次压缩，王彦明显感到背后寒意大盛，有什么东西尚未贴上他，但他的后背却几乎失去了知觉。 这是王彦第一次在没有动弹的情况下被这只鬼接近，这代表的是新的规律。 但是对于王彦来说，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但凡他继续等待下去，那么不管他距离这部电梯再近，也将被身后的鬼追上。 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如同他做的那个梦一样，只要他身体的一部分还在电梯外面，都会在瞬间因触犯禁忌而死。 “沙——” 脚步轻动，王彦单手前举，手中的眼镜直直地伸向了前方的人影。 下一刻，就见……那只鬼并未往左或者往右，更没有前移，在王彦的视线内，那副眼镜穿透了人影的头颅，接着，便是前伸的那只手，它们在进入那颗头颅的瞬间便失去了颜色。 王彦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一般，继续朝前走去，某一刻，他整个身体都与那道人影重叠在了一起，接着，他一路未停，直接便进入了那部电梯里。 “原来是这样……” 王彦脸色泛白的站在电梯里，然后缓缓转过了身，直到现在，他方才敢于朝后方去看。 下一刻，却见……挡在门口的那个人影不知在何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在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却有着另外一道人影。 它正对着王彦的方向，整个身影深邃如墨，连一丝光线都照不透。 而在王彦看到了它的同时，它正无声退入了黑暗之中。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王彦看着眨眼间变得空空如也的楼道，心脏反而如擂鼓般跳动。 他身后的那只鬼……与他身前的人影，根本就是同一只鬼。 它们有着完全相同的轮廓。 而唯一不同的是，前方的鬼，是近似透明的。现在再去回想……王彦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明晃晃的提示，站在他身前的鬼，只是一个幻影……真正的鬼，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它只是笃定了自己绝不会回头去看它。 王彦低下头，看着那副满是裂痕的眼镜。 他的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那只鬼在眼镜的逼迫下，不断的后退着。 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正如他先前所想的，梦魇总会给人留有一条生路。 脚步声、近似透明的人影，甚至于在“两只鬼”配合下的彻骨的绝望，这些都是提示。 ……而这副眼镜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谓的被逼退……只是厉鬼在让他这么以为罢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酒店 “咔嚓”，电梯门紧紧关闭，面板上的数字缓慢跳动了起来。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至少又一次活着进入了这部电梯里，这是好事。当然坏事也有，那就是他即将进入第十六层梦魇。 电梯到达一楼后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向下。 王彦默默看着代表楼层的数字来到了「-16」，接着便看到，电梯门正在缓慢的开启。 手机震动间，有无尽的雾气从电梯外涌入，王彦尝试着想要看清更多的东西，甚至还向前走了一步，但下一刻，他的意识直接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有一个瞬间，王彦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噩梦里，刚才经历的事情仿佛和噩梦重叠，他的眼前只剩下了电梯中刺目的白光，某一刻，他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盏华丽且巨大的水晶吊灯，正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低下头，王彦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皮质沙发上，这是一个较为华丽宽敞的大厅，这种类型的沙发还有很多，大小不一，他的身旁以及对面还坐着好几个男女。 这时候想要辨别玩家其实非常简单，这个大厅里有不少人存在，但在他周围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且都和他一样像是刚刚才醒过来，表情虽然各异，但都明显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无论是气质还是神态都和其余人有着明显差异。 一二三…… 王彦目光扫过，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四男两女，一共七个人。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人也都默契的打量着其余人，但不知为何，王彦发现他们都有意无意朝着自己多看了几眼。 “兄弟，你这汗流了不少啊。” 一个身材修长、留着背头的男人拿出手机，将手臂撑在大腿上，朝着王彦瞥了一眼。 王彦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早已满是汗水。 刚才的经历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凡他再停顿一刻，说不定这次的梦魇就变得只有六个人了。 “嫉妒啊……” 王彦擦去汗水，默默叹了口气，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是主动进入的电梯，但又没得选择，谁都不知道，如果他选择了不进入电梯，那么他会不会永远都无法进入梦魇世界。 换作别人这是喜事，但王彦不一样，他不想被困死在屋子里，他还想试试能不能活下去。 其他人都没听清王彦在说什么，多半在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在刚开始会被吓成这样，不过毕竟在梦魇里什么人都有，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并没有再多问，而是纷纷拿出了手机查看。 进入梦魇后在第一时间查看手机提示，而非贸然行动，这是除了新人外，玩家的共识。 王彦毕竟慢了一拍，他才拿出手机，就看到其他人面色都发生了变化，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凝重，并不比他好看多少。 屏幕亮起，他看到了一片洁白的屏幕上流淌出的黑色文字—— 「请在明天中午十二点整离开酒店范围。」 「该梦魇共有两条死亡规则。」 王彦一怔，忽然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不……是极其不对。 这时，就听到有人喃喃着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限定了时间的梦魇。” 王彦转过头，说话的是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一个中年人，面色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气质颇为沉稳，但此时却紧紧皱着眉。 见其他人都看了过去，黑脸中年人也从恢复了正常的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目光严峻道： “你们有谁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吗？” 他的反应显然是个老玩家了，提出问题的时候丝毫不扭捏，像是经历过不少此类场景。 王彦目光扫过其他人，他们明显也都绷紧了神经，神色说不上轻松，但也没到紧张的地步，他们之中同样没有一个新人。 光是这几眼的印象，王彦就感觉到，自己应当又是其中最新的那个。 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未遇到过真正的新人玩家。 “明确规定了时间，就代表是纯粹的生存类梦魇。”这时，一个卷发的成熟女人接话道，“不是我危言耸听，生存类梦魇是所有类型里最困难的几种之一，不仅规则防不胜防，而且也不可能给我们什么安全时间。” 说话间，她朝着拉着窗帘的巨大的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其他几人也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透过窗帘缝隙，能够看到窗外是一片树木，在夜色之中静止不动。 显然……现在天已经黑了，手机上的时间超过了六点。 看着这幕，除了王彦之外，所有人脸色都带上一丝阴霾，他们都意识到……或许从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鬼就已经盯上了他们。与普通梦魇不同的是，这次他们连一段适应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对于王彦来说，他不能说已经习惯了，但他想到以往每个梦魇似乎都是如此，甚至于在“现实”也是如此，所以反倒觉得正常。 此时此刻，他所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也是真正让他感到极为不安的事情。 以往……每一次手机发布通关条件及提示之时，屏幕上都是一片血红色，然而这一次却不同……手机的屏幕和其中的文字变成了黑白两色。 王彦不相信，它会莫名其妙的就变化颜色。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定代表着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也知道，发现这件事的一定不止有他一个，只要这不是又一种常识或者共识，就一定有人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 果然，几乎就在下一秒，就有一个身穿着运动衫的短发青年说道： “容我再多问一句……你们有谁曾经遇到过和这次一样的情况。”他说着指了指手机屏幕，“我是说，这部梦魇手机发布消息的时候，屏幕和文字都变成了黑白色。” 这话说完，一时间其余六人都微微沉默，他们都着数次进入梦魇的经历，不发现自然是不可能的，刚才没有提出来一是因为这种变化太过突兀，二是没人能确认这是不是在进入某种难度或者类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变化，毕竟所有人都只知道自己到达的楼层，并不清楚其他人的底细。 此时有人主动提出来，反而省了些事。 随后，几人才一个接着一个摇头，表示从未见到过。 那运动衫青年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而后点了点头，表情严肃： “既然没人见到过，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就是梦魇本身给予我们的一种提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八零八 “你觉得是什么提示？”背头男问道。 “不知道。”运动衫青年回答的直白，“所以我觉得我们该先聊聊这件事。” “如果是提示，那它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问道，“这么隐晦，谁知道是不是在误导我们，说不定是故意让我们多想，浪费时间。” 他说着便注意到眼前的桌子一角上放置着一张精致的黑色卡片，其上还带着些许花纹，是一种绽放着的鲜花的图案，那纹理就仿佛是一朵真实的花被压扁了贴在卡片上，异常精美。而花纹的上方，还写着一串数字。 “这卡片原本就在这里吗？” 胖子喃喃说了一句，伸出脑袋又看了一眼， “这好像是一张房卡啊。” 事情还未讨论完毕，而且通关条件还是时间，七名玩家并没有任何明确的方向可言，这个时候任何线索都异常重要。 此时众人坐在两个沙发上，围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水和精致的餐具，而这个大厅的中央则摆放着许多食物，看起来像是这个酒店自带的自助餐厅。 王彦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但毕竟刚刚进入这个梦魇，什么都不清楚就上去连吃带拿，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房卡？上面写着什么？” 说话的是最后一个女生，留着一头齐脖短发，穿着的也是一身运动装束，看似年轻，但气质却与现实里这个年纪的人截然不同。 “上面写着……” 这张卡片与胖子离得最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拿了起来，细细端详， “是808，应该是房间号。”说着，他又朝着桌子上扫了一圈，“就这么一张卡，说明我们所有人都住在八楼的八号房间里……。”他目光严肃，“……说不定这才是提示。” “七个人住一间房……？” 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随即想到这家酒店看起来十分高端，而且808这个数字也较为特殊，说不定是某种类似总统套房的房间。 更何况，七个人能够不分开，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总比一个人一间房要更容易令人接受。 “距离通关条件里的时间要求还有大约十八个小时，看来我们是必须要去这个房间看看了，那里有线索的可能性较高，说不定我们还要一直待下去。” 运动衫青年开口说着，有条不紊， “但既然我们一开始出现在这里，就暂且先观察一下，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他人略微考虑了一下，大多都同意下来，只有少数人没有表态，但也没有提出要立刻离开。 这场梦魇中的提示确实少的可怜，甚至于几乎等同于没有，不贸然行动，继续在这里等待或许才是最佳选择。 这时，就听运动衫青年继续说了下去： “那我先说说我的推测，既然通关条件里说……我们需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整离开，那也就说明……那个时间点是极其特殊的，不管是在那之前离开，还是那在之后离开，都很有可能会相当于触犯了禁忌。” “你是觉得……这次的规则和‘时间’有关系？”黑脸中年人立刻联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运动衫青年目光严肃的点头道， “否则，它又为什么非要规定在十二点整？这个时间点太过于精确了，所以很有可能存在问题。” 而此刻，卷发女人也微微颔首，接上话茬：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这次厉鬼杀人的条件，也许和‘整点’有什么关系……”她拿着手机，提醒般道，“手机上的时间是最准确的，也不会受到鬼的影响，现在刚刚过了六点，说不定……到了七点整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闻言，几人都坐直了身体，这番推测并非没有道理。 王彦也有了一种长了见识的感觉，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手机上的文字只有那么一丁点，但他们却也能从微小的细节中提出自己的猜测，这看似简单，但若不是经验丰富的玩家是很难做到的，而且这次还并非是一两个。 至今为止，他只通过了两次梦魇，但这些人或许早已经历过四场、五场，甚至更多。 王彦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其中是那副眼镜，此时他不禁想到……或许在场之人，也有人身上携带着类似的东西。 正想到这里，却听到那个黑脸中年人提议自我介绍，他率先报出了一个「阮志勇」的名字，表示自己是个生意人，擅长玄学，并通过了四场梦魇，接着便直接看向了王彦，似乎是想要按照顺序轮下去。 “王彦，是个快要毕业的大学生。” 王彦表情如常，又补充道， “颤长做饭。” 他想了想，直接省略了通过梦魇的次数，他如果实话实话，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干脆就不说了。 王彦说完后，他身侧的卷发女人便也接道：“我叫陈琳婷，职业是编剧，擅长绘画。” 听到这里，黑脸中年人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似乎对他们藏拙的态度并不喜欢。 “你们通过了几场梦魇？” 他心中不满，按照习惯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但又感觉这有点像是质问，语气又稍软一些，但态度未变， “我们现在互相多了解一些，其实对我们接下来做事也更有帮助，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黑脸中年人盯着自己，王彦只能报出了三场这个数字，而一旁的卷发女人则也报出了四场。 这些难辨真伪的话让黑脸中年人十分满意，接着他按照顺序，又看向了那个胖子，对方身材壮硕高大，此时撑着膝盖，低着头一言不发，黑脸中年人看着对方，态度和善： “这位兄弟，那你呢？”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兄弟……你……” 两秒后，中年人眉头锁死，正想再说什么，但这时，那胖子身旁的短发女生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她侧过头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间身躯一僵，缓缓朝旁挪去，像是要远离那个胖子的位置。 “怎……” 这个时候，就连中年人也发现了异常。 直到现在，这个胖子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时候其他人才想起来，对方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已经许久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胖子 远处还有杂声在不断传过来，距离众人最近的桌旁，也有几个衣装得体的人正在一边微笑着谈话一边慢悠悠吃着餐盘里的食物，一切都显得和乐融融，但仅仅只是隔着几米的距离，一众玩家间的气氛仿佛已经降至冰点。 短发女生双唇泛白，身躯不断朝旁挪移，远离那个胖子的方向，其旁的运动衫青年和背头男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也下意识朝更远处挪了挪，很快，他们就移动到了这张长长的沙发的另一端。 而这一端，就只有那个胖子一个人坐着。 场面有些滑稽，但没人笑的出来。 直到现在，那胖子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垂下的脸庞被几率发丝遮挡，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看着这幕，几乎所有人内心中都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者说是最容易联想到的猜测——这个人已经死了。 此时，王彦三人是坐在那张沙发对面的，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倒是并未刻意远离，但此时神色也都有些惊疑不定。 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都只是坐在这里，只是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又是怎么触犯规则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那便是，这个胖子裸露在外的双臂，竟然出人意料的纤细，与其身躯完全不成正比。 那对细长的手臂就这么耷拉在这个胖子的双膝上，十根手指异常洁白，甚至能够隐约看到其上青紫色的血管，如果仔细的去看，就见这些血管密密麻麻地遍布在那双手的皮肤下，根根分明。 “这些人连话都不敢说，是因为担心‘说话’就是这次的规则吗？” 王彦身躯未动，不断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此时并没有一个人率先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有想要离开座位的举动，谨慎行事的观念像是已经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接着，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双诡异的手臂上。 从他的角度上，那两根细长的手臂确实是从胖子的衣袖里伸出来的，可他还没有忘记他一开始的样子。这个胖子身材壮硕高大，他的双臂十分粗壮，其上能够明显看到被皮肤、脂肪包裹着的肌肉，以王彦的眼光，对方做过一定程度的锻炼。 可现在那双臂膀的纬度却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上，其呈现出的颜色更是不像一个活人，除了看不见尸斑，反而更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尸体。 这一幕，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是有另外一个“人”，从这个胖子的身体里伸出了手臂。 可……这么一来，对方的手臂又去了哪里？ “难道……这就是这次厉鬼的杀人方式？” 王彦神色带着阴霾，思绪不断浮动……此时，他们所看到的，可能就是鬼的手。 所以…… 王彦将目光挪移到胖子垂首的身躯上。 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那么又为什么还能坐着？ 除非，鬼就藏在对方的衣服下，正撑起着他的身躯。 正在这时。 “嗒嗒嗒——” 一道脚步声忽然间响起，由远及近，正在慢慢接近过来。 王彦抬起头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服务生服饰的青年正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 几人都注意到了这幕，但依旧没有说话。 沉默间，那服务生很快来到桌前。 “请问诸位有什么需要的吗？”那服务生似乎并未注意到什么异常，看着众人说道，“菜单上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你们拿过来。” 此时距离他最近的就是那个胖子，服务生站在其旁，就像是要将菜单递给某个人，但那个胖子自然是不会去接的。 这让他微微愣了一下，再一看，其他几个人都远在这个沙发的另一端，场面显得十分古怪。 随即，他像是还想要尝试将菜单递给胖子，但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菜单拿了过去。 服务生又是一愣，他抬头看到的是又已经坐回原位的王彦，但奇怪的是，对方并未看菜单，却是在直直盯着自己。 这种目光让人心中发凉，服务生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发现，其他的那些人都在以一种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受到过专业的培训，也有一定经验，但此时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古怪和难受。 “这是我们酒店今日的特色饮品，添加了石榴和樱桃，请诸位慢用。” 他硬着头皮拿起了盘子中一个装着淡红色饮品的杯子，一边说着，一边在最近的位置前放下。 那个位置上坐着的胖子一直没有说话，就像是喝醉了一样，一动不动。 接着，他又走到了另一边，继续将饮品放在另一个人的桌前。 不经意间，他微微抬头，心中却是一怔。 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他之前认为的那个胖子，其实根本就不胖。 ……对方穿着一身十分宽大的衣服，一开始显得体型壮硕，但此时离得近了，他才蓦然发觉……此人实际上身躯偏瘦，尤其是一对手臂，不仅细长无比，更是白的不像话，如死人一般。 而和其身躯不符的是，他的头颅有些大，虽然垂着脑袋，但是好像也能看到不少脸上的横肉，与其消瘦的身躯有着十分鲜明的差异。 就仿佛是……在那颗属于胖子的头颅下方，强行安上了一具死人般的身躯。 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奇怪的人，不管是其身躯还是其直到现在都一动不动，都让他觉得……有些诡异，正愣神间，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啪”的打了个响指。 他被吓的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就见刚才那个男人正平静的看着他，而后将菜单递了回来： “你好，请帮我们把这些东西拿过来，麻烦了。” “……好，好。” 服务生不知为什么额头有些冒汗，他连忙接过菜单，看了几眼，发现其上点的菜品格外多，但需要现做的不多，他点着头，将所有饮品放下后就离开了。 但在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胖子”，仅仅只是一眼，所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他好像看到……对方的那张脸上的横肉也消失了，那分明是一个瘦削的孩子。 “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他不由放缓了脚步，但没敢再去看第二眼。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条规则 服务生离开之后，所剩六人在第一时间也都没有说话，六双眼睛不断互相扫过，最后都落在了那个胖子的身上。 因为有外人来过的关系，他们现在都知道“说话”甚至“走动”都不会那么轻易触犯规则，但此时笼罩在众人间的那种压抑的气氛，却远比刚才更甚。 因为所有人都发现，不仅仅是胖子的那双手，他被那身宽大衣服所笼罩着的身躯也发生了变化，变得瘦削无比，或者说……之所以那身衣服显得宽大，便是因为其下的身躯变小了。 同时发生变化的是他的身高，就算是坐在沙发上，也能看出要比先前明显矮了不少。 而直至现在，他们又发觉……对方那一头显得有些散乱的头发下，其垂下的那张脸，似乎也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该死的……” 王彦听到一旁那个黑脸中年人，也即是阮志勇口中呢喃着低骂了一句，余光中他脸色难看至极，谁都知道，此时一定出现了什么大问题。 这个梦魇中的鬼……似乎是直接出现在这个胖子的身体里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鬼也在一点一点的取代着这个胖子。 此时，就连坐在王彦这张沙发上的三人，也都下意识的在远离这个胖子的位置。只怕若是换作是一批新人或是参与梦魇数量不多的普通玩家，此刻已经选择立刻离开这里了。 王彦盯着那道诡异的人影，它低着头，到现在还一动不动，可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对方会在某一刻突然抬起头，而后继续开始杀人。 但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在外人看来，他们这几个人就像是傻子一样一声不吭的坐了一分钟，而后，才有一道很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那张房卡。” 说话的正是王彦。 在他所在的角度上，能够隐约看到“胖子”的一只手上握着一张黑色带着花纹的房卡，它大半被遮挡在那只手下，又靠近侧面，因此并不显眼，但以王彦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房卡的一角。 正如他刚才所思考的，他们所有人在一开始就没有动过，也都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而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一个。 唯有这个胖子是触碰并查看过这张房卡的。 尽管连王彦都难以想象，这为什么会和规则有关，但此时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了。 与此同时，在听到王彦的话后，所有人都转移了目光看了过去，有人因角度关系看不清楚，也有个别人看到了这幕，脸色开始变幻。 房卡…… 难道他的死因……真的是因为这张房卡？ 这件事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在一开始，任谁都只将这张房卡当做是提示的一种，也是他们接下来需要探查的方向。 可……现在却有人因它而死。 而现在，他们甚至于才刚刚进入这个梦魇，时间连半个小时都没有到。 然而正在这时。 “啪！” 正当他们都在看那张房卡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张房卡突然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而后就这么落在了桌子上，几乎就掉在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并非因为那只手松开了房卡，而是……那只手连同整个身体都消失不见了。 而就在下一秒，只听沙的一声，一身宽大的衣服和裤子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沙发与桌子间的地面上。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幕，刚才的那道瘦削的人影就仿佛直接蒸发了一般，就像从未存在。 而与之一起消失的，是那个胖子，除了地面上的那些衣服，就像是他们从来都只有六个人。 “操……” 比起恐惧，此时多数人心中更多的是浓浓的诡异感，厉鬼的出现和消失都平淡如水，没有一丝征兆，也没有任何大的动静，可就是这样……一个玩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沉默之中，运动衫青年直起身子，脸色阴霾的看着摊开在地上的衣服，并未贸然去靠近，而是率先开口说道： “他死了……这就是厉鬼的杀人方式。” 他语气肯定，但没把话说的很具体，因为谁都看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鬼慢慢取代了那个玩家的肢体，直到玩家的身躯全部消失，鬼便已经完成了这次的杀戮。 接着，他又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张房卡上。 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再敢去碰它。 “看来问题很大概率就出在这张房卡上。” 这时，坐在其身旁的背头男人目光闪烁了数下，扯动嘴角、压低了声音道， “你们说……这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显然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地继续说， “那个808房间可能有很大的问题，也许规则就是我们不能接触到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就连这张房卡也是一样。” 在刚才那道诡异人影消失之后，他们方才敢于开始继续交流。 或者说……他们都在下意识想到，现在如果不尽快弄明白这件事，有些事情可能就将来不及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或者说肯定不会有这么简单。” 卷发女人，也即是陈琳婷开口接道， “这次的通关条件是一个明确的时间，如果规则真的和房间有关系，那我们岂不是只要不进入那个房间就可以了？这不太可能。” 她摇了摇头，目光严峻的又看着桌上那张房卡， “还有这张卡片，如果是它本身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去碰它，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闻言背头男不禁一愣，倒是并未反驳，而是有些迫切地问道：“那你怎么想？” “我觉得规则几乎不会和某件或者某几件特定物品有直接关系，而更像是某种概念。”陈琳婷想了想说道，“比如说……有可能这次的规则是，我们不能接触到‘卡片’，房卡只是其中的一种。” 话虽如此，但谁都能看出她语气间的不确定，仅仅只靠经验或者下意识的感觉，他们便觉得，卡片本身就是规则的可能很难成立。 但这毕竟也是一种可供参考的猜测。 如果不是“卡片”，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某种概念。 “我觉得，可能和卡片上印着的东西有关系。”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这一刻，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王彦，接着就听他继续说道， “卡片上印着一朵花，他的死因，可能就是触碰到了这朵花。” “花？” 坐在王彦身旁的阮志勇伸长脑袋，看到了那朵印在卡片上的花，神色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小兄弟，我能不能问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王彦刚才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肯定，就像是已经确认了这个答案一样，但这明显是很奇怪的。 想要只靠一点线索，或者一两条人命就想要推测出完整的规则，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王彦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心知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和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转头看着那张房卡，他开门见山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手机上的提示？它这次是黑白色的，我想这就是它给予我们的一种隐晦提示。” “你是说……提示就是……”其身旁的陈琳婷瞳孔收缩，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立刻加重语气，“……是颜色！” 王彦点点头：“梦魇本身的目的并不是杀死我们，所以这次尽管没有直接给出确切的文字，但也在用这种方法给了提示。” 他伸手指向印在卡片上的那朵花，口中却在说着另外一件事， “梦魇手机上原本的提示应该是血红色的，但这次突然变换了颜色，所以我在想……假如它的颜色没有变，那么我们查看手机本身的行为，也许就已经算作是触犯规则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试验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距离王彦最远的背头男脸色有些迟疑，或者说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他微微站起身，目光直直的落在那张静静躺在桌上的房卡上。 “你是说……红色，就是这次的规则？！” 却见，那张房卡虽然是纯黑色的，但其上的印着的那朵花，其花瓣却是淡红色的。 其花纹异常精致，在细节上栩栩如生，但此时看在眼中，却像是自带着一股阴冷的诡异感。 “不能触碰到红色……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则……” 背头男脸色变换不定，但他心知这种可能的概率非常大，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胖子是触碰了房卡后才死的，梦魇手机上出现的变化也是一种明晃晃的提示。 就像是王彦说的那样，要是手机提示的颜色没变，那么当他们查看信息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因为拿着手机这个行为而直接触犯规则。如果这样……那事情也就麻烦了，玩家很难将规则和手机联系到一起，或许他们到死都想不到规则到底是什么。 但问题是…… 背头男目光下落，注视在自己所穿着的那件外套之上，只见，这件衣服上同样有着一条酒红色的花纹。这道花纹处于他胸口的位置，但也只要一抬手就能轻易触碰到。 他眉间颤抖了一下，脸色异常难看，尤其在看到地面上那身宽大的衣服之后，他心中的情绪更是复杂难言。 仅仅只差一点……也许他便会落得像是那个胖子般的下场。 与此同时，其余人都在看着这个背头男。 他们自然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 现在所剩下的六人之中，唯有他的身上是带着红色花纹的，而其余人则都以黑白灰为主。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所发掘的这一规则，其实还并不具体。 到底是不能直接触碰红色……还是说，玩家连带着红色的东西都不能触碰？ 触碰的含义又是什么？只限于双手，还是任何身体部位？如果隔着东西，又到底算不算是触碰？ 这一切的一切，在没有实际验证的情况下，都没人说的清楚。 “你先别动。” 这时，运动衫青年忽然盯着身旁的背头男道， “我问你……在这之前，你的手有没有碰到过自己的衣服？” 刚才他为了远离未知的危险，与对方贴的较近，但到了现在，又开始往另外一边挪移，又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 背头男愣在原地，就算不用对方提醒，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做出过大的动作，但是刚才自己到底有没有触碰这件衣服，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确定。 这个问题，几乎就和问一个人前天晚上具体吃了什么一样，如果没有刻意去记忆，只怕很少有人能说出确切的答案，除非那个人生活的就和王彦一样。 “我……应该没碰，至少没有碰到红色……” 背头男口中说着，身体却并不敢随意动弹，刚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一回事，但到了现在，衣服上的这些颜色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此言一出，众人却一时间陷入沉默。 阮志勇眉头紧皱的看着前方那杯淡红色的饮品，忽然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个规则就算成立，多半也是不能直接触碰到红色，如果连间接触碰也算……那刚才的服务员怎么没死？” 闻言，其他人神色皆是一动，杯子里的液体是红色的，但杯子并不是，服务员没死或许能够说明，只要隔着不是红色的物体，便不算是触犯规则。 这个猜想并非没有道理，但背头男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 “你确定？”他声音微微沙哑，“这可是规定了范围的梦魇……”说着，背头男又咽了口唾沫，“……如果梦魇对厉鬼有所限制，它有可能是只会对玩家下手的。” 闻言，王彦微微一怔，听对方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曾经遇到过厉鬼只杀死玩家，但并不对原住民出手的情况。 仔细想想，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有很多梦魇中都规定了玩家行动的范围，梦魇世界又有着与现实世界几乎一致的社会规则，若是厉鬼当真大肆杀人，在官方介入的情况下，玩家便会强制离开限定区域，这样一来，任何玩家都将不存在生存的可能。 可问题就在于……谁都不清楚梦魇对厉鬼的限制具体是什么。恐怕连说出这些理论的背头男也同样不确定。 “如果是这样……这张卡放在桌子上，我们是不是连桌子都不能碰？” 阮志勇明显对此不以为然，但事情毕竟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想了想又道， “这样吧……”他压低声音，“既然我们暂时不能确定具体的规则，想要降低风险，那就找另外一个人来试验。” 背头男一愣，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愧是生意人啊。”短发女生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过奖。”阮志勇同样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但听到这里时，王彦心中却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他朝着四周望去，这里虽然是酒店自带的自助餐厅，但环境却很不错，一端还有人坐着小提琴的表演，不少人都坐在桌前用餐，大多衣装得体，并不吵闹，可供自取的区域后方还有许多厨师和调酒、饮品师正在忙碌。 最后，王彦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装着红色果汁的杯子上。 这样的场面，与他先前所经历的任何梦魇都有着极大的区别，可让他感到最为不合理的是……这个餐厅有这么多人，他绝对不相信，只有那个胖子触碰到了红色。 衣服、食物，以及各类物品，带着红色的东西不能说有很多，但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想要不触碰到红色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厉鬼在短时间内只会杀死一个人？ 还是说，真的像是背头男说的那样……厉鬼只会挑选玩家动手？ 接着来，又是一阵沉默的等待，经此一事，也没人再提自我介绍的事情。 很快，“嗒嗒嗒”的脚步声再次接近过来，刚才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走到一半，他就又注意到了这桌的异样。 一个修长的背头男人站在桌前，身躯僵硬，一动不动。 这一幕，几乎与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胖子”是一样的，只不过从坐姿换作了站姿。 看着这幕，他咽了口唾沫，但脚步未停，很快便来到了这桌前。 刚准备把餐品放下，他便忽然发现……刚才的那个诡异的“胖子”不见了，而更加奇怪的是……其座位底下的地面上，竟然还摊着几件衣物。 如果只是外套，那还不算什么，但其中明显还有短袖，甚至于是裤子。 裤子……？ 他瞪大了眼睛，对此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 无数念头在脑海掠过，服务生麻木的将餐品放在桌子上，就想要转头离开。 但这个时候，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小兄弟，你过来一下。” 他转过头，就看到那个举止诡异的背头男子正盯着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眼神令他心中感到有些许莫名的不安。 …… “来……过来。” 服务生又听对方重复了一边，脸色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但身体却依旧没有动弹。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按捺住心中莫名的情绪，脸上撑着得体的表情，迅速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对方脸上被灯光反射出了汗水的光泽，目光显得有些焦虑，但是望着自己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让他看不懂的神色。 见此，背头男连忙说道：“来，你帮我把这件外套脱下来。” 见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他立刻加重语气，“愣着干什么？快啊！！” 这道声音有些响亮，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连一个身穿西服，看起来像是管事儿的人也不禁看了过来。 服务生不敢再等，连忙上前就要脱下对方的外套，客人的要求只要别太过离谱，他们都是需要满足的，脱一件衣服并不算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对方手上沾着什么东西，不想碰到价格昂贵的外套，如此想着，他动作变得更加小心了一些，然而下一刻，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只极为有力的手突然间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错愕抬头，却心下微震，眼前是背头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显得有些狰狞。 这时，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背头男那只手就强行拉着他的手，一下按在了对方衣服的红色花纹上。 “先生，你……” 一时之间，服务生无比愕然，但仅仅下一秒，那只手便忽然松开，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看你动作太慢，所以帮你一把，快一点。” 这个时候服务生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他连忙将那件衣服脱了下来，正想要递给对方，就见对方正睁大眼镜瞪着他。 “你先帮我拿着。” 背头男目光转动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忽然指向了原本那个胖子所坐的位置， “看到地面上的那些衣服了吗？帮我捡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衣服下 服务生神色惶然，他在背头男的脸上明显读出了某种不好的东西，这也让他心里极为茫然和不安。 对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相对正常，到随后的焦躁，再到此时明晃晃的恶意，这一系列的变化迅速无比，尤其是在他刚才想要将脱下的衣服交还给对方，那个时候，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般。 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难道这件衣服不应该还给他？ 这一切都显得十分莫名其妙，又像是在刻意的针对他。 服务生手足无措的转头朝后去看，却见酒店的经理正在远处盯着自己。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服务生转头看去，却见背头男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把衣服捡起来，你就可以走了。” “好的……” 服务生捧着那件外套，脸色发白的朝沙发另一端走了过去，服务行业就是这么回事，他不可能随意拒绝客人的简单要求。 走到另一端，服务生看着地面上那些宽大的衣物，刚才的疑惑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之中。 这些衣服，明显都是刚才那个“胖子”的，可是……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而且还把全身衣物都留在这里？ 这个场景，就像是…… 他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就像是……那个人衣服下的身躯就如同冰块一样融化了，又像是某种如水蛭般的东西吸食了他的血肉。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看到的人是“胖子”，而随后，却又变得越来越瘦削。 如此一想，他总感觉……这身异常宽大的衣服之内，也许会留下些什么…… 到底会留下什么……？ “快一点。” 熟悉的催促声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却像是又带着一丝紧张。 服务生口中麻木的“哦”了一声，就见除了那个背头男之外，其他人也在紧盯着自己，距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和他年纪相仿，但这时却目不转睛看着地上那些衣物，神色间带着隐约的异样。 但这个时候，他脑海中已经只有唯一一个念头了。 他机械般俯下身，整个抱起了那堆衣服，他忽然间感觉到这些衣服出人意料的沉重，同一刻，一股淡淡的却十分特殊的气味猛地冲入了他鼻腔。 服务生微微一愣，一时之间还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闻到这气味的这一刻，他只觉得胃部忽然翻腾起来，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他身体里涌出他的喉咙，霎时间他的脸色更加白了起来。 “都放这里吧。” 短发女生指了指原本胖子所坐的位置，自己却站了起来。 与她一起站起身的还有同坐在这个沙发上的其他人。 服务生强忍着这种诡异的反胃感，就要将这些衣服放下，但这一刻，刚才的疑问却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些衣服为什么会这么重？ 这种气味又是什么？ 难道……这里面，真的还存在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强烈的好奇心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心悸感。他弯下腰，在放下那堆衣服之际，缓缓用一只手抓在了放在最上端那件宽大短袖的衣领上，而后……一点点掀了开来。 刺目的灯光照下，服务生低着头，尽量偏转目光，双眼朝着衣领内窥探而去。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入眼处，是一片鲜艳的红色。 那好像是……一片纯红色的内饰。 与此同时，他鼻间所嗅到的气味，也在瞬间变得无比浓烈。 “怎么会……”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服务生无意识般捻了捻伸入衣领里的手指，他明显感觉到其上沾到了什么，而后，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瞬间让他变得无比清醒。 手指上是一团像是胶水般的液体，却呈现出一种氧化过后的深红色。 “砰！” 那一大团衣物顿时落在了沙发上，那个服务生弯下腰，止不住干呕了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那些衣服的内侧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人血！凝固后的人血像是面包上的果酱，被厚厚地涂抹在衣服内的每一处上，只有掀开才能看到。 他的眼前也仿佛出现了刚才他所看到的那个胖子，对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皮下。但是，唯有这些血，还能证明他是真实存在过的。 正在这时，前方有一阵杂声传来。 服务生好像看到，这桌的七个人中有一个黑脸中年人站起身，脸色阴沉的对着那个背头男在说着什么，像是责备，又像是询问，但具体说什么他却没有听清楚。 而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显得有些难看。 是因为……他们的秘密被自己发现了？ 他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但令他无法理解的是，既然害怕被人发现，他们又为什么要特意让自己去拿这些衣服？ 他抬起头，刚才的干呕让他眼眶泛红，有眼泪因生理反应冒了出来，让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只剩下一个个不断晃动的人影。 但也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为什么，他眼前会出现七道人影？ 刚才那个胖子，分明已经消失了！ 他用力睁大了眼睛，看到一道道目光都在盯着自己，然而在距离他最远的角落上，他却看到，属于第七道的那个人影，正在从沙发后方缓缓站起身。 “不……不可能……” 服务生脸色从茫然变得惊恐，最终留下的就只有浓烈的骇然之色，他无意识退后了一步，接着脚步踉跄了一下，瞬间失去了平衡，嗒嗒地朝后疾走了几步，突然“砰”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他摔倒的声音格外响亮，以至于半个餐厅都安静了一瞬间，顿时一双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不少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在走过来，餐厅经理也愕然的看着这幕，连忙快步走来，他们将服务生围成了一团。 “他……好像失去意识了。” 看着这幕，短发女生声音发干的说道，她亲眼看到对方重重撞在地上。 其他几个并未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很快，几个人就将服务生往门外抬去，像是要送去医院，这个问题处理的异常迅速。 而那个经理模样的人，也带着歉意走到了桌前，他表示自己看到了全过程，并进行了深刻的道歉。 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再去为难他，此时，所有人内心中都有一个同样的疑问——这个服务生，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衣服下（二） 几人看着经理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庆幸，对方不仅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还替这家酒店给他们进行了道歉。 毕竟，在对方的眼里，这件事完全就是那个服务生的责任，在服务过程中突然干呕，而后摔倒在地上，这不仅不是他受了委屈，反倒可以视为影响了客人正常用餐。 “你们说……那个服务生会不会坏事？” 短发女生有些担忧的提了一句。 对方摔倒后被送往医院，但看起来伤的并不重，说不定很快就能醒过来。 “没关系。”阮志勇摇了摇头，“他就算真的看到了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报警也一样。” 他显然对此算是颇有经验了，此刻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讥讽意味的笑容，目光扫过众人， “如果放在现实世界，有人报警说自己看到了鬼，你们觉得有人会信吗？” 闻言，短发女人顿时点点头，事实上，不管是哪个世界，但凡涉及离奇的事情，不相信的人总是占大多数，这是社会观念决定的。 “不过……” 这时，阮志勇忽然看向背头男人，话锋一转， “你刚才处理这件事的方式确实不太妥当，如果那个服务生真的把事情闹大了，我们也会很麻烦。” 也不知是不是性格关系，众人都只觉得明显有更好的方式，但背头男采用的方法却过于激烈。 闻言，背头男却不以为然：“如果不是这样，我又要怎么测试出这个规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 “要我说，他能活着离开这家酒店，本来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他就该谢谢我们才是。”这件事不重要，所以被他轻飘飘揭了过去，此时背头男身躯下压，缓缓道， “你们看……刚才那个服务员不管是直接碰到红色的时候，还是去拿那些衣服的时候，都没有触犯规则……” “这件事还不好说。”运动衫青年接话道，“可能是因为厉鬼杀人的间隙还没有过去；也有可能就和你说的那样，这次厉鬼只会针对玩家，否则如果太多人死了，就会被定义为严重的杀人案或者恐怖活动，官方就会介入调查，到时候一定会清空这家酒店，而我们所有人在离开酒店后就都要死。” 此时，至少有一条是可以确定的。 玩家不能离开酒店的范围，有很大概率是梦魇本身的规则，所以只会对玩家起效，也许对于原住民来说，离开酒店就代表远离了鬼，但对于玩家却相当于主动走入一条死路。 “怪不得，这次厉鬼杀人的手法也只是让人直接消失。”短发女生接话说，“鬼杀人后就只留下了衣服，连尸体都没有，引发骚乱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话说到这里，结论不言而喻……先前背头男利用原住民试探规则的做法并没有任何意义，既不能证明这个规则是对是错，也没有挖掘出其中更细致的条件。 “所以，那个服务生在最后到底看到了什么？”这时，王彦突然开口说道。 这也是如今唯一让他们在意的问题了。 那个服务生并未触犯规则，但在最后的反应却极为奇怪，他在摔倒之前明显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王彦曾在当时顺着他的目光朝后方看过，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说……他看到了鬼？” 短发女生猜测道，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在拿起那几件衣服之后，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但这还能解释，无非就是有人消失了、仅仅留下了衣服，他察觉到有些不对，但我觉得……在他摔倒之前，应该是还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藏在这家酒店里的鬼。” 闻言，几人也都回想着刚才的场面，对方情绪上的转变很明显，自然没人注意不到。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时除了那个服务生外，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再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又绕了回来，所有人都望向了沙发上的那几件衣服。这也是现在唯一线索，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否则那服务生也不会丢下衣服就开始干呕。 “衣服里面，该不会是那胖子的血吧……” 背头男低声说道， “那服务员把手伸出来的时候，手指上就沾着血……如果衣服里真的是血，说不定这几件衣服就是鬼的陷阱。” 血毕竟是红色的。 此时所有人都不禁想到，在现实生活中，红色物品的占比其实并不算太高。然而，人血却是红色的，只要有人存在，便意味着红色与他们的距离无比接近。 但这件事诡异的地方在于……他们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这几件衣服有什么异常，如果其中有血，也多半是凝固的状态。换句话说，但凡有人去触碰它，便很有可能会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触犯禁忌。 见众人都不再说什么，阮志勇犹豫了一下，开口建议道： “要不这样……既然我们不能用手触碰，就找个东西……这样一来，衣服里就算有血，我们也触碰不到。” 此话一出，他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显然，问题根本就不是以什么方式去查看这件衣服。 “谁去？”陈琳婷问道。 阮志勇脸色有些难看的低下头，越是梦魇的初期，对于玩家来说未知的信息也就越多，这个时候，做的越多，获得的情报也就越多，但风险亦是如此。 诡异的氛围间，两个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这次换成了两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他们看了一眼或站或坐的几人，眼神稍稍有些奇怪，但还是举止得体的将餐品一个个放到了桌上。 看着这两个新来的服务员，背头男目光闪烁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的王彦率先开口说道： “麻烦给我拿一双新的筷子，再拿一个大号袋子，最好是布袋，如果没有布袋，就多拿几个厚的塑料袋子。” 末了，他又补充道， “袋子上不要有红色，我们忌讳这个。” “好的。” 服务生点点头，放下东西后转身离开了。 背头男一愣，就见王彦正拿着自己的筷子，开始夹着那些不带红色的食物往嘴里塞。 这一幕，让他着实有些意想不到。 这个时候该不该吃东西暂且不论，在他看来，让其他人来试验也是如今最安全的方式，即便会引发对方的恐慌，也可以用“玩笑”的借口搪塞过去，但这个叫王彦的男人明显是在故意阻止他。 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听王彦大口吞下一嘴食物，忽然道：“让外人来查看线索的风险太大了，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那我们所有人都要死。”说着，王彦又伸出了筷子，吃东西的他显得格外严肃。 “那你说怎么办？”背头男不冷不热道。 王彦没有回答，一直等到服务生再次走了过来，这次他拿来了他们这桌剩下的食物，以及王彦刚才说的筷子和袋子。 兴许是因为表达对之前的歉意，因此这次他们不仅拿来了一个较为精致的布袋，还有一些印着酒店logo的塑料袋。 王彦将这些东西接了过来，谢过后，服务生便再次离开了。 其他人都有些莫名的看着这幕，但更加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王彦拿起一个塑料袋，就开始将桌上的食物往里夹。 “你……” 这次不止是背头男，其他人也都愕然的看着这幕，随即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王彦为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准备的食物，只是数量显得有些太多了而已。 果然，就见王彦又把装入塑料袋的食物装入了布袋里，这时候，桌上几乎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而后，王彦就拿起了一旁的那双新的筷子。 他起身走到了另外一张沙发前，微微俯下身，其他人对视了几眼，这时候才明白，对方这是要去查看藏在那些衣服下的东西，念及此处，他们不禁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彦的动作。 下一刻。 王彦伸出筷子，拨开了一件外套，夹住了盖在其下的短袖衣领，缓缓上挑，随之，一股腥气从中飘散开来，涌入其鼻腔，与此同时，一片猩红映入了他的眼帘。 就见，在目光所及之处，这件衣服的内部都是一片红色，它们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地方，但却并不像是凝固后的血，反而像是…… “啪——” 筷子松开，一瞬间，所有的红色再次被隐藏在衣服下方。 “你看到了什么？”见此，短发女生连忙问道，其他几个人也都紧紧盯着他。 “人皮。” 王彦将沾着血迹的筷子小心地丢进了一只塑料袋里，继续说道， “一张完整的人皮，就贴在这些衣服的内部。” …… ps.谢谢各位大佬打赏，但工作原因更新不够勤快，各位大大看得开心就好(:3)莫破费，钱还是留着自己用，投点月票或者追读就够了，拜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节外生枝 “什……”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他们想过衣服里可能是那胖子凝固后的血，但却从未想过，衣服内部竟然会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你是说……”短发女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心中无比恶寒，“胖子的身体消失了，但他的皮肤被粘在衣服的里层……？” 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只看了一眼，那个服务生便开始不断干呕，若不是他摔倒后失去了意识，这件事恐怕是很难解释了。 刚才那两个新来的服务生也是这样，就像是王彦说的那样，让外人来探查线索的行为，风险太大了。 王彦点点头：“人皮里侧都是血，如果我们在不知情下贸然触碰，说不定又会触犯规则。” 他毕竟经历过两次梦魇，又有着“现实世界”的诸多经历，因此刚才那一幕尽管令人不适，但王彦还能尽量保持冷静。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厉鬼的算计，但至少他们并没有中这样的伎俩，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人皮……怎么会……” 背头男口中喃喃着，脸色显得异常难看，此时他心中也有些后怕，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不小心触碰到藏在衣服里的人皮，而是他想到，假如这些被这个世界的人发现，恐怕这件事就很难收场了。 一旁，阮志勇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这衣服总不能留在这里吧。” 他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虽然此时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但这里明显是有不少摄像头的，所幸只要不在短时间内引发什么恶劣案件，倒也不会有人查看监控。 但现在对于玩家来说的问题却还有很多。 阮志勇自然知道这里不用再多待下去了，可转念一想，却又忽然发现他们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张房卡，是绝不能再触碰了，现在情报太少太少，此时就算他提出可以隔着东西去拿，多半也没人会给他这个面子。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想这么做。 既然连房卡都没有，他们又要去哪里？ 当然，还有这些衣物。 假如他们就任由这些带着人皮的衣服放在这里，被人发现就是迟早的事情，一旦查看了监控，他们便无处可逃。 到时候，恐怕他们不仅需要提防厉鬼，还要应付这个世界的官方人员。 “来，帮我撑着袋口。”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却见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朝他递了几只塑料袋。 阮志勇看着王彦，一时间有些愣神，随即明白对方是想将这些衣服装进袋子里。 这一刻，“抛尸”二字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阮志勇被强塞了几个袋子，又看到王彦将塑料袋套在双手上充当手套，接着又拿起了刚才的筷子。 “小哥，你倒是挺熟练的。” 阮志勇脸色泛黑，但既然对方都主动这么干了，他也不好拒绝，此时连忙也给自己手臂上套了袋子，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但此时心中的压力却可想而知。 套个袋子真能避免触犯规则吗？他不知道。但此时却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沙沙沙。 王彦小心的用筷子夹住一件衣服，阮志勇则拿着塑料袋在一旁兜着，两人都一言不发，精神高度集中。 这时候，一旦有血溅到了哪里，都有可能是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 其旁的几人也都沉默无言，有人能主动冒风险是好事，他们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不是去帮忙，而是尽量离得远点。 咔嚓咔嚓。 王彦的手法熟练，掌握的力道也恰到好处，他原本的身体素质就超过常人，又有了梦魇的加持，这一行为并不困难，力量通过手指和掌心传到筷子前端，十分轻易的便夹起了沉重的衣服。 很快，几件衣服以及那张房卡就都被筷子夹入了袋子里，阮志勇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擦，立刻就又在外面套了几层袋子，并扎紧了袋口。 见此，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也许他们只不过是在自己吓自己，但在没有成本的情况下，尽量规避一切风险才是重中之重。 “我刚才看过了，酒店前台设置在五楼，我们可以过去换一张备用的房卡。”陈琳婷说道，“这么大的酒店，这种事应该不算困难，就怕酒店要让我们立刻赔钱什么的。”她瘫了摊手，“可我们毕竟身无分文。” “不赔。”王彦很直白的说道，“我们可以找到刚才那个经理，让他给我们行个方便。” “他们不一定是同一个部门的。”陈琳婷回道，“总之，先试试吧。” “这都是小事。”这时，却见阮志勇擦了一把脸上流下的汗珠，他提着一个厚重的大号塑料袋，脸色难看的压低着声音，开口道，“我问你们……你们谁对‘抛尸’有经验？” “你说……这些衣服？”这时，运动衫青年也不由皱起了眉。 阮志勇低骂一声：“处理这些衣服，和他妈和抛尸有什么区别？要知道……”他舔了舔嘴唇，“……反正，随便找个垃圾桶肯定不行，万一被发现了，查到我们就是必然的事情。” 此时，其他人也意识到这件事难办的地方，如果真是抛尸，在外界可以丢进河里或者找地方埋起来，但在酒店里却几乎没有完美的藏匿点。 这时短发女也接道：“切碎后冲进下水道里也不行，这是衣服，不是尸体，而且……我们最好也不要把它从袋子里拿出来了。” 运动衫青年微微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能把它带回去了。” 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案，但在潜意识中却也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闻言，阮志勇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在梦魇之中，谁也不想将一张人皮带在身边，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不定很快他们就能找到更好的抛尸地点。 这时，短发女生提议道：“那这样吧……我和陈姐先去找那个经理问问，如果对方不帮忙，也最好能不用赔偿，到时候我们再去前台。” 其他人自然不会不同意，两人走后，王彦提着装有食物的袋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此刻时间已经接近七点，餐厅里的人也明显变少了一些。 他想了想，自己手机之中并没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但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还是要更加小心一点，但凡不小心触碰到红色的图标，或许就会送掉小命。 正思考间，两个女生已经走了回来，并表示经理不仅答应了她们的请求，还表示会亲自拿来备用房卡。 “还有，我们最好戴着这个。” 说着，短发女生又取出一叠手套，分别递给了其他人。 “你觉得……只要隔着它，我们就能规避规则？”运动衫青年若有所思道。 短发女生摇摇头，并不肯定： “这不能说一定能起效，但说不定是一种保障。” 按她想来，如果规则是“直接触碰红色”，那么手套就能够规避绝大多数的危险。 在玩家刚刚进入梦魇时便勘破了一条规则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主动进行防范的。 六人戴上手套，又等待了一会儿，便见先前那个经理拿着一张白色的房卡快步走了过来，短发女生在看到其上并没有一丝红色后，这才接过了房卡，并进行了一番感谢。 “走吧，先去看看那个808号房间。” 看着经理离开的背影，几人一起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电梯周围并没有人，但其上显示的数字却恰好在八楼。 王彦看着这幕，不禁联想到了自家门口的那部电梯，其他几个人多半怀揣的也是类似的念头。对于玩家来说，电梯始终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意象，每一次都是它带着他们进入的这个世界。 一时间，他们都站在电梯前，并没有人立刻去按电梯按键。 直到有一道人影忽然越过众人，走上前，一根由手套包裹着的手指伸了过去。 “等等！” 短发女生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出声阻止。 背头男转头看向她，目光带着疑惑，但同一刻，“啪”，他的手指，按在了有着一个向上箭头的按键上。 这个时候，他的手指也立刻收了回来，然而在同一刻，原本并没有什么颜色的按键上，那个向上的箭头突然出现一圈红色的轮廓，微微发出红光。 嗡嗡嗡，电梯开始下行。 然而背头男人的一张脸却霎时间变得苍白如纸。 第一百五十章 电梯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电梯按键上亮起的红光，也许早就有人想到了，也许并没有，但现在事情已经变得无法逆转了。 “操！” 阮志勇立刻看向了那个按下了按键的背头男，脸色顿沉，口中低骂一声， “你到底有没有碰到它？！” 他们都知道对方一定碰到了那个按键，但事情毕竟发生的太快，谁也无法肯定，在对方将手指收回来之前，又到底有没有接触到那抹红色。 其他人也都在这一刻浑身紧绷，紧紧盯着背头男的身影。 如今，他们有两个问题迫切的需要知道，一是这个背头男到底有没有碰到红色，二则是对方戴着手套，如果当真碰到了，又到底还算不算是违反规则？ 事到如今，光靠观察那些原住民已经无法让玩家真正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了。 然而，令人心中不安的是，此时那个背头男却面对着电梯的方向，微微低垂着头颅，就像是没有听到阮志勇的话。 “说话啊，你……” 阮志勇伸出手，本想上前，但随即却又留在了原地，他与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惊疑不定。 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时对方的反应，就和之前那个胖子极为接近。 换句话说……他也已经触犯了规则。 “该死的……” 阮志勇慢慢退后了一步，他现在怀疑，厉鬼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背头男的身体内部。 可以想象的是，接下来……就是如先前发生过的那般，鬼会从内而外的吞噬他的血肉，而后取代他的身躯。 “现在怎么办？” 一旁，运动衫青年朝后望了一眼，低声说道， “这里的人比那边更多，如果发生刚才那种事情……” 显然，他所担心的是，一旦背头男在这里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件衣服，若是被人看到，就是很难解释的一件事。 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冒着风险去触碰他。 因此，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说不定会因为有玩家死在这个公共区域，而引发全体玩家的危机。 念及此处，几人立刻便想要在第一时间挡住电梯厅的过道，防止有人在这个时候过来，也多少能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但这样的行为也会显得较为奇怪，更容易受到关注，对于这种隐形的风险，几乎是没办法解决的。 然而正在这时，一道痛苦的呻吟突然传了过来。 阮志勇和运动衫青年猛地转过头，就见背头男已经转过了身，他神色痛苦的蹲下身，双手用力按在头脸上，整张脸都因疼痛而扭曲了。 “他没死……？” 几人都愕然的看着这一幕，眼前背头男的反应，与当时的胖子明显是完全不同的。胖子死的时候悄无声息，但背头男却还能够动弹，像是在承受某种未知的痛苦。 王彦站在人群之中，这一幕给了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李拓身上的那道伤疤。 这个背头男人理应是要死的，但似乎有某种东西救了他一条命。 但如果说真的是相似的情况，那么对方所要付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下一秒，眼前所发生的事就给了他答案。 此时背头男神色痛苦的蹲在地上，但在这一刻，他其中一只紧闭的眼睛之中，突然便有粘稠的鲜血流了下来，那些血流淌在了他的手指、手背和脸颊上，也在这时，他就仿佛感觉到了血液的温度和触感，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即便没有睁开眼睛，但所有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在他身上突然生出的绝望的情绪。 “别动！！” 陈琳婷脸色铁青的低喝一声， “如果你不想害死自己、害死我们，就不要动！” 其他人也都在朝后退去，此时他们都明白，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旦这些流淌出来的鲜血溅射开来，那将是一场灾难。 闻言，背头男果然不再动弹，也没有再发出声音，他痛苦未消，却也强忍着一动不动，靠在电梯旁的那个金属垃圾桶和墙壁边，只是浑身都剧烈颤抖了起来，连带着那个垃圾桶也在抖动。 “好……保持着原样，别让血流到衣服上。” 她声音凝然，继续说着，原本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多余，相当于一句废话，毕竟以对方的状态又怎么可能控制的了。 但奇怪的是，那些血竟真的就止住了，它们并未再继续流淌出来。 这时。 “叮”的一声，电梯面板上的数字显示到了一层，随即电梯门缓缓打开了，其内是一片银白色，空无一人。 “走，进去！” 王彦朝后看去，似乎看到正有人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脸色凝重， “别碰到血，我们把他搀进去。” 其他人都听出了王彦语气间的严峻，这时候自然也没了躲避的念头，玩家的立场是一致的，就算出了什么变数，风险也要一起承担。 而幸运的是，背头男的血也并没有流到衣服上，而是仅仅停留在其脸上和手上，若非如此，恐怕这时候谁也不会想要接近他。 几人避开了背头男脸上的血，将其强行拉着进了电梯，动作精准而迅速，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不触碰到那些血并不算是困难，但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额头冒汗，接二连三的问题已经让众人心中的压力来到了顶峰。 嗒嗒嗒的脚步声似乎正在电梯外的某处响起，正在不断接近过来。 王彦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干净的筷子，按在了电梯内部的按键上。 「八楼」的键位顿时亮起一道红光。 电梯外像是有人加快了脚步，正在赶过来。 王彦想要朝外去看一眼，但那个短发女生却快他一步，朝外一探即收。 “嗡——”，电梯门缓缓闭合，但这一刻，王彦却在电梯外的地面上，看到了几缕血迹，这让他不由心头微沉，若是血迹被人发现，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在脚步声即将来到电梯前时，门便关闭起来，电梯开始上行。 一时间，电梯内只剩下了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背头男一个人就占据了一角，紧靠在电梯边，一双眼睛紧闭，双手仍旧按在脸上，显然身上的痛苦还并未消失，甚至于连力气都没剩下多少，那张沾血的脸显得疲倦而虚弱，其余人都自觉的没有靠近。 “你怎么了？” 这时，王彦注意到一旁那个短发女生的脸色有些不对。 “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刚才的那些脚步声吧……？”短发女生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上也有些发白，“但是，我刚才特意朝外看了一眼。”她咬牙道，“电梯外面……根本就没有人！” “什么……”阮志勇脸色一顿，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刚才是鬼……” “也许是鬼在逼着尽快去按电梯按键，但这也有点说不通。”短发女生望了背头男一眼，神色有些阴晴不定，“既然有人已经因为电梯按键触犯规则了，剩下的人再同一个地方中招的可能性太低，所以我怀疑……是鬼在逼着我们尽快上楼。” “什么意思？”阮志勇一愣，“难道餐厅里又发生了什么，但是鬼不想让我们看到？” 他能想到的可能便是，鬼在餐厅之中又杀死了一个人，但是为了避免让他们发现，因此便驱使他们立刻离开。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巧了，为什么我们刚刚想要上楼，就会有人被杀？”运动衫青年接道，“还有，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鬼应该不会随便杀死这些原住民。” 他的话并不肯定，但这件事确实很难解释。 可如果说鬼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疑神疑鬼，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正在这时，他们却都注意到……王彦忽然间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角落之中的背头男。 他们都听到，对方口中像是喃喃说着什么。 也在同一刻，电梯最前方，短发女生也侧过了身子，能看到她半张脸上也变得惨白一片。 他们皆是看到，她的手里正拿着那张空白的房卡，而她夹杂着茫然和惊恐的目光也正直勾勾看着电梯按键下的某处。 尚未反应过来，“咔嚓！”，就见王彦再次拿出了筷子，猛地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此时电梯还在运行途中，并即将到达八楼，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是绝对无法开门的。 但下一刻，诡异的情况发生了…… 仅仅微微停顿了一下，那电梯门就直接打开了。 被所有人看到的，是极为熟悉的一幕。 电梯之外，是与他们刚才进来时，一模一样的电梯厅。 不对！不是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同一个！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一股恐怖的寒意直冲大脑！ 他们现在分明还在一楼！ “跑！！” 王彦低喝一声，立刻便朝外冲去。 而这个时候，电梯内部显示楼层的面板上，那个鲜红色的数字，却还在缓慢的跳动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电梯（二） 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人还没有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此刻的危险。这部电梯显示的数字表明，他们刚才在不断上升，然而极为诡异的是，当电梯门再次开启之时，他们却都发现，自己其实还在一楼！ 难道说……他们所在的楼层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 可他们明明记得很清楚，王彦在进入电梯的第一时间就按下了八楼的按键。 难道连电梯这种实体，都会受到了厉鬼的操控？ 还有，最后王彦看着背头男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茫然、不安、惊愕、恐惧…… 那根本就不像是看着一个人类的眼神。 这一刻，无数的疑问在众人心头闪过，但他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王彦和短发女生是最先跑出电梯的，阮志勇紧随其后，但几乎就在他要跨出电梯门的前一刻，阮志勇的余光中看到，内部的面板之上，代表楼层的那个鲜红数字，已然跳到了「八楼」。 也在这一刻，他才蓦然间意识到，这楼层数并非是阿拉伯数字，而是以中文的形式写成的。 “咔嚓！” 与此同时，阮志勇眼前的电梯门猛地关闭，这门关闭的异常迅速，他一下收回手，重重撞在了金属材质的门上，刚才，仅差一点就会将他前伸的手臂夹住，而看它关门时带着的力道，恐怕想要以血肉之躯阻挡是绝不可能的。 而后，一缕冷汗就这么从他鬓间流了下来。 “嘭！” 其旁，陈琳婷沉着一张脸，也正站在门前，她同样也没有逃出去。 与他们一样的还有那个运动衫青年。 三人的反应都很快，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开门关门之间的间隙竟然会这么短，几乎只有一两秒的时间。 然而，令他们真正感到恐怖的是…… 三人此时的脑海中，皆是回想起了那个叫王彦的男人最后的那个眼神。 虽然仅仅只是一眼，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情绪，却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颤栗。 对方就只看了那么一眼，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按下了开门键。 所以…… 三人此刻不约而同的，都出现了同一个念头。 这个背头男……真的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与此同时。 “嘎吱嘎吱——” 一道诡异的声音蓦然从他们身后的角落里响起，就像是关节错位的身影，又仿佛是有一个“人”正在站起来。 他们都想到……这个背头男，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或者说……从对方“触犯规则”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诡异的、持续不断的声音之中，阮志勇扭动僵硬的脖颈看向了电梯的按键，他伸出了一根剧颤着的手指，但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背头男正是因为触碰到了红色的按键所以才触犯的规则，这足以说明他们戴着的手套并没有任何作用。 那么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打开这扇电梯门，除非，有人能够在电梯外再一次按下开门键。 阮志勇抬起头，只见面板上，那写着八楼的鲜红字符，此时显得无比刺眼，在“到达”这个楼层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 “八层代表的是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同时，“滋滋……”，一道极为轻微的电流声一响即逝，下一刻，电梯上方的灯光，忽然间熄灭了。 这一刻，三人的眼前只剩下了那无比鲜红的「八楼」字样，夺目异常。 …… 咔嚓咔嚓—— 王彦不断使用筷子按着电梯上的按键，然而这部电梯却仍旧没有一丝反应，门并未打开，就像是系统发生了什么错误，又或是什么故障。 但他知道，故障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此时唯一的解释就是……鬼就在这个电梯的内部。 而且，从他们刚才进入这部电梯开始，鬼就在他们的身边。 因为……被他们搀扶着进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原本的那个背头男。 “你好先生，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这时，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停靠在一楼的这部电梯，向着王彦询问道。 一旁，短发女生本还在看着留在垃圾桶边上的些许血迹，这个时候见到有人来了，脸色更是有些发白。 从他们进入这个梦魇开始，麻烦几乎就在一刻不停的找上他们。一旦这个原住民发现了什么问题，那么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妙。 “这部电梯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打不开了。” 王彦微微皱眉说道。 服务生一愣，上前尝试着按动键位，果然，这部电梯虽然停在一楼，却并没有立刻打开的意思，这就像是有人在其中死死按着关门键。 王彦看着对方的动作，神色闪烁了一下，对方按下时，按键上也会出现红色，但此时对方却明显没有任何触犯规则的预兆。 “好像确实出了问题，我去找人报修。” 服务生转过身，略带歉意的说道， “先生，那您可以坐其他的电梯。” 而恰在此时，可能因为不断按键的原因，一旁的另外一部电梯倒是打开了门。 但有了刚才的经历，王彦二人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进去，更何况其他几个玩家还被困在这部电梯里。 然而，他们却也并没有让酒店救人的想法。 困住那几人的并非机械，而是厉鬼。 “对了。” 这个时候，王彦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朝旁让出了一步， “我的朋友刚才流了一点鼻血，老毛病了。” 他朝着一旁面色苍白的短发女生看了一眼，又对着服务生说道， “麻烦你找个保洁清理一下。” “好的好的。” 服务生自然也发现了地面上的血迹，此时立刻点头答应，而后便转头离开了。 王彦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就听到一旁有声音响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不是那个人的……？” 短发女生低声问道， “是不是，因为地面上的这些血？” 她其实并不记得这里原本到底有没有血，毕竟那个背头男人的眼里流了很多血出来，有些落在地面上其实并不奇怪。 王彦点点头，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当时情况紧急，也没人能确定地上到底有没有残留着血迹，但是我看到……它脸上的那些血凝固的很快，根本就没有流下来的痕迹。” “这是……鬼的破绽？”短发女生怔了怔，一个正常人的血怎么可能会只停留在脸上，她脸色微带迟疑，“我本来还以为……” “以为是道具？” 王彦接过话茬，脑中闪过的却是上个梦魇里李拓说过的话，他说有些道具是存在于玩家身体上的，例如伤疤、纹身，甚至眼球。 事实上，直到刚才，他都以为这个背头男的眼球就是一件道具。 “是的。” 短发女生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一个玩家在触犯规则后还能活下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道具，而且对方的反应也与她所知的一模一样， “每个梦魇都只会出现一次，所以……我从来没想过，鬼竟然连道具都能知道……甚至于还能模仿……” “一次……” 王彦皱起眉看着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鬼又是怎么知道道具的存在的？ 刚才，“背头男”的反应与他上个梦魇所见的几乎一致，然而，现在想想，那是因为厉鬼想要驱使着他们立刻进入电梯。 那些虚假的脚步声也是如此，那是厉鬼想要切断发生变数的可能，至少不能让他们发现更多破绽。 此时再想，若不是短发女发现了电梯外并没有人，以及他自己察觉到的异常，此时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这件事奇怪的地方在于……鬼似乎连道具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正在这时，有一个保洁人员拿着一个拖把走了过来，而后在地面上仔细拖动起来。 王彦二人待在原地，显得有些突兀，但他们却又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他们没办法救人，但也不能立刻离开，只能继续待在这里，防止这件事变得更坏。 “我怀疑、一旦满足了什么条件，厉鬼就能够让我们看到的、或者感受到的东西发生错乱，就像是刚才那部电梯。” 短发女生双唇泛白，压低着声音说道， “它明明一直就停在一楼，但是正因为鬼就在我们身边，所以……我们会误以为电梯正在运行……但是……” 她咽了口口水，一只带着汗渍的手微微举起，其上正是一张白色的房卡， “我是在后来才想到的，电梯按键的下方其实是有感应区域的，也就是说……这不仅仅是房卡，也是电梯卡，这也是为什么那个经理会亲自去帮我们取来这张卡！ “……在刚才我们进入电梯之后，按下按键它就开始运行了，但是……我根本就没有刷过这张卡……” 第一百五十二章电梯（三） 闻言，王彦不禁陷入沉思： “看来这就是刚才厉鬼的第二个破绽。” 他们作为玩家，自然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店，谁都不可能知道，这部电梯还是需要刷房卡才能运行的。 因此，直到短发女生注意到电梯中其实是有感应区域的，这才发觉异常，可那个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们刚刚按下按键后，电梯门便关闭，厉鬼营造出了一种电梯立刻开始运行的假象，这一切来的都太快了，然而破绽却隐藏在了那些微小的细节之中。 现在再回头想想……从背头男按到了红色的按键开始，随后发生的一切就都在鬼的算计之中，迫切的氛围更是让玩家变得焦躁不安，难以思考。 厉鬼清楚的知道玩家的困境在于不想引发更大的骚动，便不断将人心中的恐慌感逼迫到最高点，无论是看似未死的背头男，还是响起在电梯外的脚步声为的都是这个目的，那不仅仅是破绽，更是针对玩家的死局。 王彦深深吸了口气，直至此刻，厉鬼都没有展现明晃晃的恶意，甚至没有人知道它的长相，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但正是这种对方仿佛无处不在般的感觉，让他感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压迫感。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短发女生低声说道， “如果不用刷卡，那个经理大可以让我们自己去取房卡。而且那个感应区域很显眼，为什么，我会……”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王彦摇着头打断道。 这件事与其说是失误，更多的其实是一种信息差，许多电梯中都有感应区，但并不意味着一定需要刷卡，当电梯开始运行后，属于人的潜意识就会认定它是不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所有人都会忽略掉这个细节。 他们所犯的错误，或者说不专业的地方在于，他们并未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去问到更多关于这家酒店的细节。 背头男触犯了规则同样也是如此，正是因为他们戴着手套，所以才会下意识放松警惕，然而在理论上这却是可以避免的。 可惜的是，就算是一个聪明人，也不可能凡事都能做的面面俱到，特别是在有着极大心理压力的情况下。 在探索时期，信息差是必然存在着的。 至少在当下的梦魇之中，王彦明显感觉到……对于这只鬼来说，他们这些玩家弱小的简直可怜。 王彦低头看在握在手中的筷子上，事实上，他同样无法真正确定，使用筷子这种媒介就真的能绝对规避禁忌，他每一次使用筷子触碰红色，毕竟都是在有一个玩家死亡之后…… 若是厉鬼杀人存在时间间隔，那么他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一条绝路里。 “我怀疑……电梯内部面板上显示的那个楼层数字是有什么意义的。” 王彦看向短发女生，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离开之前，电梯‘到达’了几层？” “好像是……六层，还是七层。”短发女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厉鬼的第二条规则可能和电梯有什么关系？” 厉鬼所做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它伪装出背头男未死的假象，唯一的目的就一定是杀死他们，这也就说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正是厉鬼在引导他们再次触犯规则。 这就是第二条规则了…… 而此时听王彦的意思，这条规则似乎还和显示在电梯内部的楼层数有关系。 “我们一开始所要去的目的地是在八楼，所以会不会只要楼层到达了‘八楼’，这条规则才会真正被触发？” 短发女生语气急促道， “这说明……这条规则也是有限制的，否则在我们刚刚进入电梯的时候，鬼就可以杀人了，但它并没有。” 王彦脑海中也在思考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那条规则的限制有可能是时间，也有可能是某种未知的条件，但这至少给了他们一点属于第二条规则的苗头。 他抬头看着眼前仍旧关闭着的电梯门，心中有一丝不安掠过，这其中到底正在发生什么？ 正在这时，保洁已经将地面上的血迹拖干净，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了，接着便拎着拖把准备离开。 见此，王彦叫住了她： “大姐，我想请问一下，你们酒店都什么时候收垃圾？我住在八零八号房间。”他笑了笑，“我们人比较多，所以产生的垃圾也多一点。” “一般在退房的时候收。”保洁停下脚步，客气的说道，“如果你们不退房，也可以在门口挂个牌子，或者给前台打个电话。” 王彦点点头，紧接着又问道：“那酒店其他地方呢？比如走廊，还有餐厅里。” “那一般是在早上。”保洁想了想，“我记得应该在四五点的样子。” “好，谢谢您。” 几句话问完，保洁便离开了。 “看来抛尸是不可能的了，通关条件上规定的时间是中午，但他们早上就会收走垃圾，这样一来风险太大了。”短发女生道。 王彦点点头，他走上前，正想再试试这部电梯能不能打开，但这一刻，一个诡异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想到……此时正电梯里的背头男，到底是如上个梦魇一般存在实体的“伥鬼”，还是说……它根本就是厉鬼本身？ 在他想来，答案只能是后者。 人血就是红色的。 如果这次的梦魇当真存在伥鬼，玩家几乎就不可能存在生路。 那么也就是说……刚才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某种假象，甚至于就算触碰到“背头男”脸上的血，也不会触犯规则。 念及此处，王彦的目光不禁落在刚才落有血迹的地面上。 那么地面上的那些血又是谁的？ 这些血是存在实体的，只可能是背头男的血。 “你怎么了？” 短发女生见王彦神色有些奇怪，口中低声问了一句，却见他打开了手机照明，走到了电梯旁的垃圾桶边，朝内照了进去。 下一刻，就见王彦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短发女生也忽然猜到王彦发现的是什么了。 那个背头男人，此时也许就在这个垃圾桶里。 “里面真的是……”短发女生上前一步，脸色凝重。 “你注意一下，别让人看到，如果有人来我就停下来。” 王彦嘱咐了一句，随即打开了这个垃圾桶的侧门。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要沦落到翻垃圾桶，但这个时候毕竟也没有其他选择。 王彦拿着筷子收束起了桶里的垃圾袋，在确认外部没有血迹后，才将其拿了出来，入手是沉甸甸的感觉，某种软软的东西混杂着垃圾，几乎满至袋口，王彦动作一丝不苟，立刻又套上了几层袋子。 如今，若是算上阮志勇拿着的那份，玩家手上已经有了两份人皮。 但这件事真正让他觉得诡异的是，不管是胖子还是背头男人，都是死在他们所有人面前的，在胖子死亡时，他直接化作了人皮，可轮到背头男人之时，鬼却变成了他的样子。 很显然，这是因为第一次杀人时，鬼刻意隐藏了它的能力。 可既然如此，鬼又为什么没有在杀死胖子的时候就伪装成他的样子？ 是因为当时他们并未触发第二条规则的条件？还是说，鬼其实还有着其他限制？ 以王彦到现在为止的经验，他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着某种信息差存在。 正在这时。 “咔嚓”一声突然响起。 王彦立刻转头看去，却见一旁的电梯门突然间打开了。 通过缝隙，可以看到其内昏沉一片，并没有亮着灯，只有外界的光线照入，才能看到其中有着几道人影。 很快，电梯门便完全敞开了，也在这一刻电梯里明亮的白色灯光又亮了起来，照在了两张满是冷汗的脸上。 其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阮志勇和陈琳婷。 两人的脸色都显得极为惊怖。 而地面上却多出了一整套属于运动衫青年的衣服。 王彦目光扫过，除此之外，就见……先前那个“背头男”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角落里散落着背头男人的衣物。 换句话说……鬼刚才就穿着它们。 同一刻，电梯里的两人也看到了他们。 “别让电梯门关上！我们先把这些衣服处理掉，不能被人看到。” 还没等王彦二人说话，陈琳婷就急急忙忙的说道，她瞥了一眼电梯侧面，那似乎是面板的方向， “快一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我把筷子给你。” 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王彦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风险再进去，他拿出筷子和塑料袋，伸手递了过去。 陈琳婷伸出手想要接过，然而，就在她要触碰到这些东西的前一刻，她的手掌忽然停在了空中，而后……往回缩了一下。 看着这幕，王彦的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而后疯狂跳动起来，他翻转手掌，露出了一只镜片碎裂的眼镜。 他尝试着栽将手往前伸出，却见陈琳婷仍旧保持着刚才那种急迫的神色，但整条手臂却都收回了电梯之内。 “咔嚓——” 电梯门忽然间再次缓缓 刺眼的白光中，王彦仿佛看到刚才的三道人影都已经消失了，只有电梯最里侧还有一道人影正抬起头看着他。 第一百五十三章 楼梯 “咔嚓——” 电梯门紧紧关闭，彻底隔绝了王彦的视线。 但在这一刻，他浑身僵硬，血液都像是被凝固在浑身上下的血管里，留下的只有彻骨的寒意。 一旁，短发女生也呆在了原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在刚才看到电梯里两个人的那一刻，心中甚至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然而在她看到“陈琳婷”的手缩回去的时候，忽然间便有了一种心脏被狠狠割了一刀的感觉，而后……就看到，电梯内部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两个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只鬼。 “是鬼……” 她几乎感到难以呼吸， “刚才那两个人都是假的……” 尽管她是一名老玩家，但这时候也感觉到了蚀骨般的恐惧。 又或者说，所谓的新人和老手，在面对厉鬼之时，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真正的区别。 “不可能……”短发女生朝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在这一刻信念几乎崩塌，“难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她从未经历过如这一次般的梦魇，在短短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原本的七名玩家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这也几乎说明，他们想要活着离开，就必须要在只有区区两个人的情况下，度过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 但是……这怎么可能？ 前不久，陈琳婷表示生存类梦魇极为困难时的那种凝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但此时短发女生这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刚才看清楚那个电梯内部的样子了吗？”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间响起。 “什么？” 短发女生呆了一下，这才看向王彦，一时间就连刚才声音没有进入她的脑子里。 “冷静点，如果我们认为鬼真的是无解的，那就不会再有生路了。” 王彦此时也转头用沉沉的目光看向她， “刚才鬼的伪装消失之后，你有没有看到电梯内部有什么东西？” 闻言，短发女生愣了好几秒，这才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除了那只鬼，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咬着牙说着，忽然睁大了眼睛， “如果他们全都死了……那么他们的人皮和衣服去哪儿了？！” 王彦点头：“就算我们一开始看到的都是幻觉之类的东西，但最后一幕，当我们看到那只鬼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看到的就应该是真实的场景。” 他顿了一下， “但是，当时我根本没有在电梯内部看到有任何东西，他们全部都消失了，就连衣服都没有留下来。” 这件事是很难解释的，除非连先前厉鬼展现出的杀人手段也是假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让王彦相信这一点，就和让他相信厉鬼是无解的一样，那么玩家也就没有再挣扎的必要了。 这也包括了厉鬼在玩家触犯规则之后杀人的情况，若是鬼能够在玩家触犯规则之后，选择杀与不杀，那么玩家也将不会存在生路。 因此，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鬼一定是无法更改常规的杀人手段，也一定会在玩家触犯规则之后立刻杀死他。这是王彦在数次梦魇与现实经历后总结出的一部分规律。 “你是说……他们其实还没有死？”短发女生连忙问道，就如抓住一根稻草般迫切的想要确定这个答案。 “至少不可能全都死了，厉鬼杀人一般都有间隔时间。”王彦道，“说不定，是他们之中存活下来的人拿走了人皮和衣服。” 闻言，短发女生神色稍缓，却仍旧余悸未消。 王彦紧皱着眉，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话虽如此，但这件事仍旧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最简单的一个疑问便是……那些存活下来的人，又是怎么拿走人皮和衣服的？这不仅仅是“如何做到”的问题，他们接连经历了厉鬼杀人，那么敢不敢这么做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可是……如果他们活下来了，那么我们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 短发女生声音微颤，这又是一个难以解释的疑问，这部电梯从未打开过，他们如果活下来了，又能去哪里？ 人毕竟不可能从一个密室般的地方凭空离开的。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我们在电梯外面等待了多久？”王彦神色微闪。 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短发女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离开了这个楼层！” 王彦点头：“从我们离开电梯之后，这部电梯的门就始终没有开启过，但也许……这并不是因为厉鬼影响了这部电梯，而是……它正在往上运行，正在运行之中的电梯自然是没办法打开的。” 说着，王彦的目光落在电梯面板的数字上， “……是这个楼层的显示误导了我们，让我们以为这部电梯一直停靠在一楼，这个算计，与之前我们在电梯里遇到的事情是完全相同的。” “可这么做……” 短发女生正想再问些什么，但这一刻，她整个人却都愣在原地。 她原本还想问鬼为什么这么做，但随即想到……鬼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要杀死他们两个在一开始逃出电梯的人。 当他们误以为电梯一直停靠在一楼时，自然不会怀疑其中之人的真假。 那么当电梯门终于再次开启的时候，他们也将再次毫无所觉的面对一条绝路。 只怕，若是他们在刚才想要进去帮忙清理痕迹，那么他们之中已经又有一个人死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都绝不能再进入电梯里了。” 王彦面色凝然，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触发第二条规则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但进入电梯一定包含在内。 “难道是鬼一定会伪装成某个玩家，才能触发这一条规则？” 王彦想到了自己在团山寺的经历，这与刚才所发生的事是极为相似的。 鬼在杀死了背头男人后与他们一道进入了电梯里，这似乎也是这条规则的条件之一，否则……它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模仿成一个玩家？这反而会暴露出更多破绽。 “电梯是一个密闭空间……也许，这条规则是我们不能与鬼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王彦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说着。 “密闭空间？”短发女生一愣，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要不要去那个房间里？” 房间显然也是密闭空间的一种，此时她不由想到，或许从一开始那个八零八房间便是一个留给他们的陷阱。 “那个房间到底有没有线索还是两说的事情，毕竟我们的通关条件不是进入房间，而是熬过这段时间。” 王彦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们现在该考虑的，经历了上个梦魇后，他明显感觉到，梦魇之中所谓的线索并不一定能给玩家多大的帮助，说不定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还有一个问题，阮志勇他们是并没有电梯卡的，那么那部电梯又为什么会开始运行？” “是鬼……”短发女生说，“还是……某个楼层有人按了电梯？” 如今也只有这两种可能了，而后她又想到了什么， “可这样一来，我们根本就无法确定他们到底处在哪个位置。” 七名玩家一开始出现的地点是在一楼的餐厅，而后，恐怖便接踵而来，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也没人预料到如今的情况会发现，因此他们也并没有互换联系方式。 如今短发女生只能确定，他们就算并没有死，也大概率不会去往八零八号房间，因为房卡还在她的身上。 “这么说……他们大概率会先想办法和我们汇合。”短发女生语气急促道，“但是我敢肯定，他们绝对不会再进入电梯了……” 话至此处，答案也已不言而喻，其他几人很有可能会选择走楼梯……而且几乎是绝对的。 通关条件之中写的是要在十二点离开酒店，那么他们绝不可能被困在某个楼层之中，而是一定要想办法回到一楼。 毕竟，就算为了完成通关条件，他们也不可能选择从楼上直接跳下去，玩家想要活下去，不仅仅需要完成通关条件，还必须要活着进入电梯才行。 念及此处，两人皆是看向了电梯侧面数米处的大门，如无意外，其后应当便是这个酒店的楼梯间。 “我们要上楼吗？”短发女生语气不确定的问道，甚至有些排斥。 毕竟，此时谁也没办法肯定，楼梯间会不会和电梯间一样，属于那条未知规则的触发条件。 “不去。” 王彦没有考虑便摇头道， “他们只能下来，但我们不一样。” 说着，他却还是朝着那扇大门处走了过去。 不管如何，他们也需要看看情况，从理论上来说，梦魇一定会给予玩家一条生路，那么那些上楼的玩家有很大概率是可能通过某种方式下楼的。 短发女生见此连忙跟了上去，两人一齐站在大门前，王彦伸出手，咔嚓一声，将门拉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由瓷砖铺成了楼梯，墙壁上挂着油画，就算是楼梯间，这里的装修也显得颇为雅致，然而，令两人都感到难以呼吸的是……只见，楼梯之上，赫然铺着一长条厚厚的地毯，一直延伸到了他们视线尽头。 这地毯，是鲜红色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楼梯（二） 嘎吱——，门被推开到了最大，并且保持着开启的状态，这一刻，两人的视线里几乎都已经被红色填满了。 也许是因为这是酒店本身的要求，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巧合，但可以想象，这条红色的地毯会沿着楼梯一直向上，不管是想要上楼还是下楼，他们都必须要踩着这条地毯。 当然，地毯的左右两侧并非没有空隙，且还露出了铺着瓷砖的楼梯，但这种宽度的空隙却并不能供人走路。 所以……脚踩到红色，又到底算不算是违反第一条规则？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也根本无从验证，因为不可能会有人冒着风险去亲身验证。 “我们在这里是不可能等到他们了。” 王彦眉头微皱，可以想象的是，那几个人就算真的活了下来，但是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绝不会再选择进入这个楼梯间。 “可是……这么一来，他们岂不是永远都下不来了？” 短发女生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他们现在推测出的条件，其一是红色，其二是电梯这类的密闭空间，后者暂且存疑，但前者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但这么一来，无论楼梯间到底算不算是密闭空间，都代表了他们将永远无法从某个楼层上离开。 同样的，他们也将无法离开一楼。 “会不会这样……” 她突然间又想到什么， “只要不直接触碰到这个地毯就可以了！就像你之前用的筷子一样，他们只要使用工具把地毯收起来，那就能沿着楼梯一点点走下来！” 这个办法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地毯是铺上去的，自然也有办法重新收起来。 王彦摇了摇头：“怕就怕……使用工具也有风险。” 在“现实”之中，他便曾经经历过间接触碰的情况下触犯规则的情况，若不是有一件道具存在，他就只能靠断臂求生。 然而如今他们面临的情况却更加严峻，因为当时的规则很有可能需要一定时间才会真正触发，但这次不一样，但触犯规则的那一刻死亡就是必然的。 换句话说……若不能找到真正的生路，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就只能靠人命去试验。 “你觉得使用工具也不行？”短发女生无法理解的看着他，觉得王彦有些自相矛盾，“可你之前不是一直在使用筷子？” “不是我觉得不行，是我们根本没办法确定。”王彦摇头道。 短发女生眉头一皱，正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她却突然间明白了：“你……”她看着王彦，目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你每一次使用筷子……是不是都在有人触犯规则之后……” 她意识到，第一次王彦用筷子夹衣服，是在胖子死亡之后，而第二次，则是背头男人死亡之后。 然而，这并不代表间接触碰红色当真就是绝对安全的。 可若是厉鬼杀人存在间隔时间，那么王彦的举动就是相对安全的。这其实就是第二重保险。 “所以……这条关于‘红色’的规则也许有着很长的间隔时间……”短发女生呢喃道，“胖子和背头男死亡的间隔至少超过了半个小时……” 她记得很清楚，胖子死亡时是他们刚刚进入梦魇的时候，在晚上六点多，当王彦把衣服全都夹入袋子里时，就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这说明，就算间接触碰也算是违规，厉鬼两次杀人之间也一定有一大段空窗期。 「红色」的规则看似简单，在未知的情况下却极为无解，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梦魇手机就会给予颜色上的提示。 因此，这条规则存在时间上的限制，在她看来也是较为合理的。 “还有一件事，从背头男人触犯第一条规则，到他们被困在电梯里，两件事之间其实仅仅隔了很短的时间。” 王彦一边回想一边总结，直言道， “这说明，这两条规则实际上是分开的，只要触发的规则不同，厉鬼是有连续杀人的能力的。” 短发女生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件事，闻言用力点了点头，此时唯一能让她感到庆幸的是，虽然过去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两条规则都已经初露端倪，这也给了他们主动规避的可能。 言至此处，结论也已不言而喻。 短发女生压低声音，神色也有些变化： “所以，你的意思的……他们并非不能下来，只要有人能再次触犯规则……其他人就会有一段相对安全的时间。” 这段时间就算只有十分钟，也足够玩家从楼上跑下来，甚至不需要十分钟。 她的言下之意也并不难理解，在这样的规则下，玩家之间很容易就会演变为互相算计的状态。 王彦摇头道：“就算真有人这么想，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生，至少现在不会发生，距离通关的时间还有很久，相比而言，人数才是玩家的优势。” 以他的角度，相比于只有他一个人的“现实”，梦魇世界之中玩家唯一的优势便在于人数。 不仅仅是因为这带来了更多的试错机会，更加重要的是合作能力以及思考的广度，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是不足的，而一旦人数变多之后就会发生质变。 说到这里，王彦话锋一转： “还有……一家酒店并不会只有这一处可以乘坐电梯的地方，多半还会有货梯，楼梯也是一样，很有可能还有专门供员工走的消防通道。” 闻言短发女生一怔，连忙转身朝周围看去，这个酒店的一楼很大，并不只有一个餐厅，此时能看到的，就包含着一些会议室、杂物间以及室外的活动区域，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走廊不知通向何处。 按理来说，酒店的员工需要在各楼层活动，他们自然不会乘坐客人的电梯，而是会走货运的电梯，而通常来说，其旁便是另一处楼梯。 “我们先跟着这里的员工找找，他们如果还活着，多半也会和我们做同样的事情。” 恰在此时，两人看到刚才的保洁推着一辆小推车朝着走廊另一端走了过去。 两人不再管这个铺满了红地毯的楼梯间，果断选择了放弃，立刻跟了过去。 很快，两人便跟着对方走入了一条拐角，这里相较于外面的精美装修显得十分简单，设有杂物间和监控室。 监控室的门口设有很高的门槛，门半掩着，王彦朝内看了一眼，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但有两名保安，他脚步微微停下，目光飞快在监控画面上扫视着，但一时间却并未看到那几个人的身影。 “走吧。” 在这里继续张望只会引起更多人注意，王彦和短发女生继续往前跟了上去，直到和那保洁来到了一个较小的电梯厅里。 这里只有一部电梯，完全没有外边的干净，显得有些年头了，而电梯的正对面，就是两条分别通向上层和下层的楼梯，消防门敞开着，楼梯间内光线十分昏沉。 那保洁明显发现了两个人是跟着她过来的，还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王彦假装没看到对方审视般的目光，直接拿出了手机。 短发女生本还在看那条楼梯，此时看到王彦的动作，顿时目光显得有些疑惑。接着，就见他拨通了某个号码。 这时，电梯来到了一楼，打开了门，其内空无一人。 保洁推着车走了进去，看到这一男一女并没有跟进来，还在开始打电话这才没说什么。 “嘟……嘟……” 手机中传来单调的等待音。 短发女生默默看着这幕，忽然像是听到王彦手机中咔嚓一声，她神色微动，对方拨打的那通电话似乎被接通了。 她心中疑惑，玩家之间没有联络方式，不知对方这个时候还能给谁打电话，总不可能是在报警。 “喂？你好，我是王彦。” 下一刻，就见王彦举着手机如是说道。 接着，短发女生便隐约听到，手机内也传出了一道声音，语气诧异，好像是在说——“又是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帮助 “是的，又是我。” 王彦一边看着楼梯间的方向，一边拿着手机道， “陆警官，这一次我还是找你帮忙的。” 他顿了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一下，陆警官……在一周之前，你有没有收到我发过去的短信？” 在进入梦魇之后，手机上的时间便会根据所在的世界发生变化，只是没有具体的年份。而王彦刚才所看到的日期为十月十八号。 一周之前，恰好便是他处于上个医院梦魇的时间。 也就是说，当他回归现实之后，梦魇和现实的时间其实是同步流逝的。 这种情况无疑有些诡异，但现在却并非多想这些的好时候。 比起这些，此时王彦更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短信之外，他还尝试添加了对方好友，但都没有回应。 “短信……我收到了。”手机那头，陆尧的声音略带疑惑，“我不明白，你那条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遭遇到了什么危险，需要我给你打电话？”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叹了口气，“而且，你为什么要特意找上我？” 他语气中并不掩饰对王彦这个人的怀疑。 就和现实中的陆警官一样，梦魇中的陆尧也并不会轻易相信王彦所说的话，对此王彦也心知肚明。 “因为，陆警官，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人。”王彦说道，“我知道，能够帮我、或者说愿意帮我的人也只有你，这其实算是一种道德绑架了，不过我确实还想继续活下去，至少也要弄清楚更多秘密，死个明白。” 王彦语气平静，但说的话却让电话那头的陆警官直皱眉头，他心中有种预感，不管对方到底是精神有问题，还是牵扯到了某种犯罪组织，但这会儿说的这些话，就像是要与他直接摊牌了。 只是，陆尧仍旧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找上他这样的一个普通警察。 王彦…… 以他的直觉，这个人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也不像是一个恶作剧，但他所做的事情却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帮你，向我求助，我没有不帮的理由，因为我是警察。”陆尧吸了口气，明显是转折的语气，“可你一是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二是，你所做的事情也完全是自相矛盾的。” 顿了顿， “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技术手段，但你打电话、发信息的号码……是空号。你在信息上说……需要我给你打电话，可我又怎么可能去拨通一个不存在的号码？” “空号……？” 这一刻，王彦瞳孔微缩，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上个梦魇之中，那个金丝眼镜和其母亲的对话。 王彦记得很清楚，在当时，那个金丝眼镜曾经说过……王鹭的号码变成了一个空号。 “难道是因为……玩家的号码在梦魇里根本就没办法显示？” 王彦心中立刻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但眨眼间这个猜测就被推翻了，在一周前的那个夜晚……金丝眼镜明明主动给王鹭打去过电话！ “所以……只有在玩家死亡之后，他的号码才会消失……” 王彦生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推测，这也就是说……在梦魇世界的判定之中，他根本就是死人！ 又或者说，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不可能……” 王彦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也许就和那栋楼一般，仅仅只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厄运”的其中一种，并不代表什么。 至少对于其他玩家而言，自己的号码是存在着的。 “什么不可能……？”陆尧皱眉问。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不是什么技术手段。”王彦朝旁看了一眼，却见短发女生正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他继续说道，“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如果我向你求助，又怎么可能故意给你一个空号。” 陆尧没有说话，这件事在动机上确实不好解释，但并不代表王彦说的是真话。 只不过……据他了解，那家医院确实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就在一周之前，那里死了不少人。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这样吧……你把号码报给我，我添加一个你的联络方式。” 这也是最简单的一个验证方式了。 通过社交软件，他也能够查到更多信息。 对此，王彦自然不可能拒绝。 然而，仅仅数秒之后，陆尧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查不到你的号码。” 光听声音，就能知道此时他正死死皱着眉头。 “王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名，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找到我……你一直说自己认识我，但这是不可能的……”陆尧试探着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哪里的人。” 此时，王彦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在那栋楼中的那个晚上，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 “我住在京海市。”王彦说道。 陆尧沉默了一下：“我也在这里，我查过你的名字，至少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人符合你的特征。” 这时，他忽然话锋一转， “……医院的那个案子不归我们管，但我知道肯定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嫌犯已经落网，案子据说也已经在做收尾工作，可很多事情还是解释不通的。” “你说的嫌犯，是不是刘怡然的丈夫？”王彦眉头一皱，“它后来做了什么？” “他……”陆尧考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他在当天杀死了他全家的人，也即是他的父母，据我所知……他们虽然死在家里，但在那之前的早晨，他们所处的就是你所说的那家医院，但没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 王彦一怔，并非是因为惊讶于他们死了，而是因为他意识到，梦魇和现实中事情的走向出现了极大的差异。 至少，从陆尧的话中可以听出来，他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了解。唯一的可能便是，在梦魇之中，很多消息都已经被封锁，仅仅留下了那个“金丝眼镜”的杀人案。 “你到底……” 陆尧明显想要再说点什么，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陆警官，我确实是认识你的，而且，你是唯一一个我遇到过愿意无私帮助别人的人。”这会儿王彦的声音已经再次平静下来，“当然，你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相信，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王彦语气严肃道。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数秒后，陆尧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又传过来：“你说。” “你喜欢短头发的女生。”王彦直言道。 “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陆尧声音隐约变得有些冰冷。 “这是你亲口和我说的，这是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 王彦根本不理会他在说什么，继续说了下去， “陆警官，如果这一次你愿意帮忙，我可以把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句话是不是反而让陆尧更加对王彦不信任了，此时他并未回话。 “要不这样吧……”这时，王彦旁的短发女生忽然插话道，“你让他加我的账号，至少能证明你……”她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要能给我们提供帮助，就算有一点风险也没什么。” 说着，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向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你听到了吗？我们确实需要帮助，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添加你的联络方式。” 这个时候陆尧才意识到王彦身边还有其他人，他的脑子有些混乱，但此时却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很快他便收到了好友提示，通话未断，陆尧扶着额头：“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但是……” 话未说完，王彦的声音便又响起。 “陆警官，你之所以更喜欢短发女生，是因为在儿时看的鬼片给你留下了长头发的阴影。” 王彦继续说着这些听起来很是离谱的话， “哦，还有一件事……你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当警察吗？” “为什么？” 在此之前，陆尧从未想过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自己自然是知道这个答案的，而且他确信不可能会有任何人知道。 可也许是因为王彦刚才说的那句话，又或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也在害怕着什么事情的发生，此时正他的额头上，一滴豆大的汗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就听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次，王彦只说出了四个字， “……黑猫警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消失的【我】 这四个字一出口，王彦就发现手机那头就没了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一旁，听到王彦回答的短发女生也处于短暂的愣神之中，对他们的接头暗号感到疑惑不解。 难道对方相当警察，就是因为看了黑猫警长？可这怎么可能？ 不过反过来想想，也许正是因为这听起来不可能，所以方才能够证明王彦的身份。 短发女生又朝着楼梯上看了几眼，此时那里依旧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人从上走下来。 事实上，她现在心情反而有些复杂……如果真的有人出现在楼道里，他们又该怎么办？而且，从楼上走下来的人，真的就一定是“人”吗？ 一念及此，她便感到心下悚然，反倒有些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看到有人出现。 “你在想什么？”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短发女人猛地转过身，就见王彦正站在原地看着她，手机也已经收了起来。 “你们聊完了？” 短发女生神色缓和下来，她想到对方身上似乎带着某种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但一定能够识别出厉鬼的身份。 王彦点点头：“我把这家酒店告诉了他，如果查到什么信息，陆警官会直接把情报发到你的手机上。” 对王彦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在陆尧将答案告诉他之前，王彦从未想过，自己的手机号码竟然无法在对方手机上显示，这也令他只能单方面与陆尧进行交流。 他摇了摇头，怪不得，在上个梦魇之中，对方会始终没有回复信息。 如今他只希望能够通过陆警官这样的外部助力，来弄明白当下的梦魇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以此找到有可能存在的生路。 即便生路并不明确，也多少能够推断出更多的死路，以此进行规避。 这就像是王彦先前在通话过程中一直保持着熄屏的状态，包括最后也是陆尧挂断的电话，这其实仅仅只是为了避免触碰到通话界面上的红色标志。 可回头想想，若不是一开始梦魇手机给予的提示，只怕再聪明的玩家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触犯「红色」的禁忌。即便这种提示较为隐晦，却也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方向和破局的可能。这便是信息的重要性。 “可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短发女生看了一眼手机上多出的联系人，面上露出些许疑惑神色，“这个警察，难道是你在梦魇世界里认识的……？还是说……” 她看着王彦，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和求知道， “你……是不是和他在‘现实’里也认识？” 话虽如此，但在王彦和陆尧刚才的通话中其实就给出了答案。 王彦话里话外都像是认识对方，而且很是熟悉，对此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但对方的反应却并不像是这么回事，似乎对他并不信任。 “现实里确实有过交集。”王彦实话实说，紧接着又问道，“不过说起来……你应该对这些也不陌生吧？” 对方能主动提出要加陆尧的联系方式，就说明她也想到了要用这种方式得到情报。 按他想来，既然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与梦魇世界的陆尧建立联系，那么其他玩家应该也同样如此。 以玩家的手段，大可以认识一些有权势的人，威逼、利诱，或是单纯的结交，这都是手段，更何况，玩家也有不同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也并非不能在现实中拉帮结派。 相比而言，梦魇中作为一个普通刑警的陆尧反倒不算上什么了。 “不陌生？” 但令王彦没想到的是，短发女生闻言却有些发愣， “说实话……这种事我不是没有想过，毕竟这个世界和现实几乎没有差别，但是……你的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这次，轮到王彦有些无法理解了。 “我曾经尝试过联系这个世界的‘我’，按照时间算，在这个时间线我应该已经十六岁了。”短发女生说这些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那是一种对未知的茫然，“我不是想要利用她什么，只是想探知……或者说，找到一个方向，如果这里也有那些我熟悉的人，也许我就能多出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但是……” 她话锋陡然间转变， “我根本就联系不到另外一个自己，甚至于我给学校打电话，一个陌生的老师告诉我，那个我熟悉的学校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学生。” “一个陌生的老师……”王彦喃喃了一句，心中大约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所以……其他所有你认识的人，你都联系不上？” 此时他才认识到，现实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玩家与他所在的世界不同，这也导致了他们连对世界的认知都形成了差异。 “联系不上。”短发女生摇着头，“我原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和现实是一样的，但从那之后，我就认定了……它们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像，但在实际上，这里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恐怖世界。” 王彦微微沉默。 他也是头一次认识到，所谓的现实与梦魇，其实不同的地方不止是「鬼」。 他虽然被困在楼栋的屋子里，在梦魇中却还能联系到当年的熟人，但对于其他玩家来说，这里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不过既然你能够联系上现实里的人，也就说明我原本的这个想法是错误的。”短发女生说道，“说不定……等哪一天我能出现在一个熟悉的城市，到时候，也许我也能碰到一些熟悉的人。” 王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刚才说这些话时，短发女生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带着强烈的意愿和期望。 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或许这和对方现实中的经历有关。 玩家在梦魇世界无法联系到那些熟悉的人，这也许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并不存在。而他能联系到陆尧，是因为对方一直就是活在梦魇之中的人。 然而，这其中还是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王彦又朝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到现在，这里依旧没有任何人出现，这种消防楼梯平时虽然供人走路，但使用的人似乎并不多。 “对了，你们刚才说的那家医院，应该就是你前一次梦魇吧？”短发女生问道，“我听你刚才的话，你两次梦魇之间就只隔了一周的时间？” 王彦颔首，反问道：“你隔了多久？” 短发女生比出一根手指：“一个月。” “那还挺久的。”王彦点头，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袋子，心想幸亏自己没有隔这么久，否则这点吃的怕是有些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