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刃》 第121章 败走麦城 S国南部。 夕阳像一块行将燃尽的火炭,无力地挂在埃塔市被热浪扭曲的天际线上,把稀疏的云彩和低矮的建筑都染上了一层绝望的橘红。干燥的狂风卷着沙砾,不停地拍打着酒店泛黄的玻璃窗,发出令人烦躁的细碎声响。 克里斯站在窗前,身影僵直,眼神阴郁。他手中端着杯威士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指尖传来的凉意却无法缓解心头的燥闷。目光穿透玻璃,茫然地落在楼下街道上那几个裹着长袍、在沙尘中匆匆走过的模糊人影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和他们并无不同——都是在混乱和困顿中挣扎的蝼蚁。 阿尔提港的爆炸声还在耳边回响。 那一次,看着自己豢养许久的“沙蝎”亮出毒刺,他差点以为自己能大获全胜了。不曾想,工地上突然冲出几个不要命的安保人员,用他们的身体筑成了一道血肉防线,将“沙蝎”死死挡在了外面。听说其中有一人更是疯狂,竟然一把扛起人肉炸弹冲了出去,和炸弹同归于尽了。 那可是人肉炸弹啊,人得有多傻才能这么不要命?一个安保人员,每个月能挣几个钱,怎么就能这么悍不畏死? 他想不明白。 他更没有想到,向来行事低调的山海集团,在这场袭击过后竟然发起了凌厉的反击。他们不仅通过外交渠道向A国政府施压,要求彻查此次袭击,还以此为借口,打着联合反恐的旗号从万里外派来了一支数十人的安保队伍。 事实证明,那场袭击如同火星溅进了炸药桶,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意识到。 随之而来的,是袭击维阿铁路二号项目隧道行动的失利。为了达成目的,他雇佣了“黑鲨”的精锐,还启用了手中的一张王牌——早已潜伏在二号项目上的“种子”。然而,行动刚开始,“火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黑鲨”的精锐甚至还没走到地方,就遭到伏击全军覆灭。那一战过后不久,他收到了组织发来的格杀令,也第一次知道了那位特勤队队长的名字——秦天。 不久后的庄园之战,秦天从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里又一次杀了出来。“魔眼”培训的精英,来自总部的杀手,“索青党”的主力军,三股强大力量的合力,对上谁都足够看了。但他觉得不够,又加上了一道保险,以“自己”作饵埋下了一枚炸弹。结果,精英没了,杀手死了,炸弹爆了,“索青党”丢盔弃甲地跑了,而那小子依旧活得好好的。 至于军火库一战......就算知道秦天没死,知道特勤队有炽焰佣兵团的强援,克里斯依然不信自己会输。“黑鲨”全员出动,地武几百号人,还带了重武器,在A国那是可以横着走的力量啊!就算碰到A国的正规军,也有一战之力啊。可结果呢,德里克阵亡,阿金失踪,两股力量如沙滩的城堡,一个浪头袭来就灰飞烟灭了。而他,为了此战几乎调用了他当下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在战败后不得不仓促逃到了S国......秦天突然亮出的无人机和空射导弹,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老A……老A带出来的秦天......”一句话一个个字从克里斯干涩的喉咙里钻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畏惧。东南亚的那笔旧账,在他心中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时滴血疼痛,如今在秦天手里又添了新伤,而这道伤口更深更痛。 “为什么我会一败再败?为什么我会被逼到如此境地?”他闭上眼,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窗外的喧嚣瞬间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难道说,东方那个国家真的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说,她手里一直握着剑,只是现在才开始挥动它?”各种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一直倚仗的精密策划、先进技术和冷酷手段,在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更庞大、更坚韧的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沙发上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克里斯面色一沉,匆匆放下酒杯,拿起了电话。 电话是老板丹尼尔打来的。作为“魔眼”议事团三位话事人之一的他,手中不仅掌控着惊人的资金和庞大的势力,更掌控着许多人的生死。所以,在屡次失败后面对这通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电话,克里斯心中无法淡定。 “老板......”克里斯接通电话,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别急着解释,先听我说!”丹尼尔冷漠的声音响起。 “是!” “如果没有欧洲的事,这次我也保不了你。老A端掉了欧洲,循着那条线,又找上了亚洲分部的麻烦,所以那两位现在压力都很大,暂时没心思追究你的事。你很幸运,你的敌人无意中救了你的命,是不是觉得很讽刺?”丹尼尔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细品还有一分纠结的无奈。 老A的行动,竟然让我获利了?心中五味杂陈的克里斯噤若寒蝉,默默等待着下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近你那边发生的事,让我想到了一句东方俗语,于是决定原谅你了。”丹尼尔叹道。 一句东方俗语?克里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哪一句,于是恭敬地说道:“请老板指点!”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丹尼尔沉声道,“从阿尔提港开始,你的一系列行动,可能已经无意间碰到了某条红线,因此才遭到了凌厉的反击。” 某条红线?克里斯心头猛地一震。难道说...... “以你的智商,应该能想到我说的是什么了吧?在国家意志面前,别说你了,就是组织的力量恐怕都远不够看啊!不然,老A为什么会锋芒毕露,追着我们一路穷追猛打?”丹尼尔有些自得地说道。在议事团里,最先觉察到这件事的人是他,所以接下来跳进这个深坑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老板的意思是说,老A是个清道夫?”克里斯揣测道。 “不仅是他。那个秦天和他的手下也是啊!”丹尼尔笑道,“过些时候,我会把这个猜测上报议事团,狠狠地往火上浇一桶油。所以,总部派人来后,你把非洲的事务交接清楚,沉下心去做好你手里的事。” “老板,真就这样放弃了?”克里斯有些不甘,嘶声问道。 “那个国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不动则已动则雷霆,咱们何必去当炮灰呢?而你于我,最大的用处,不在一地一时的得失,只在不灭的‘火种’。牢牢记住这点,你才能活得久一些,你的前途才会一片光明。”丹尼尔淡淡地回道。 克里斯听得额头冷汗直冒,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当年提出“火种”计划,只是期盼展示自己的专长得到老板的重视,如今看来,“火种”计划在老板心中的重要性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有了老板的支持,他就可以全力推进这个计划。老板是个有野心的人,碰巧他也是啊,而伊甸园里只有一个男人......所以,那枚诱人犯罪的苹果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又会在谁的手里改变整个世界,还真不好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保它的顺利诞生。 “我知道了,定会全力以赴,不会让您久等!”他果断地表态。 “两枚种子,效果如何?”丹尼尔问道。 “人为干预控制的效果远远达不到理想状态。”回想着德里克的糟糕表现,克里斯回道,“还是要走培育种子的路。庄园里,那枚种子距离成功只一线之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好运!” 想起庄园之战,克里斯依旧意难平。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秦天站到了种子面前,竟然在爆炸中得以生还。 “嗯......”丹尼尔沉吟道,“但我们最终要实现的,还是前者。培育种子太难,而权力、财富都容易让人迷失。身处高位,即便以死亡相威胁,你敢保证种子们还能一片忠诚?” “我明白了,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争取早日达成。”克里斯恭敬地说道。 “嗯,那就放手去做,我会全力支持你。”丹尼尔说道,“最近形势严峻,我派人把你的家人都接到了总部,她们安全了,你也能安心做事。” 克里斯遍体生寒,勉强笑道:“谢谢老板!我也正准备跟你提这事,老A确实让我有些怕!” “那就好。等你的好消息。”那头挂断了电话。 “他么的!”克里斯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将卫星电话重重地摔到了沙发上。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窗前。 埃塔市彻底被夜幕吞噬,远处的灯火零星而微弱,如同他无力保护的那个家,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破灭。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新年将至 夜色中的A国项目营地,一改往日的肃穆警惕,洋溢着难得的轻松与喜庆。高高挂起几盏大功率照明灯将中央空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几张长条桌拼凑起的简易宴席上,摆满了中西结合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欢声笑语。 维阿铁路控制性工程——二号隧道在今天清晨顺利贯通,这标志着整个铁路项目建设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虽然距离全线通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座最长、地质最复杂隧道的攻克,无疑是一个足以让所有建设者感到自豪的重大节点。对于奋战了数百个日夜的工人们来说,这值得好好庆祝一番,于是项目部精心准备了一场庆功宴。 秦天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特勤队常服,肩线依旧笔挺,但眉宇间连日鏖战的疲惫似乎被这喜庆的氛围冲淡了些。 他端着盛满果汁的杯子,穿行在人群中,与每一位满身尘土却笑容灿烂的铁路工人碰杯,接受着他们最质朴、最热烈的祝贺。他的目光沉稳,偶尔掠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宴席相对安静的一角,林娜静静站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而是换上了一件简单的墨绿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色长裤,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沉静。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却没有喝多少,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秦天的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与愁绪。 庆功宴很热闹,但她心中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隧道完工,意味着龙刃特勤队的主要护卫任务即将结束,秦天他们……快要离开了吧。身为炽焰佣兵团的团长,她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理所当然留在他身边的借口了。一想到分别,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便弥漫心头。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科尔浑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拿着两瓶冰镇啤酒,将其中一瓶递到林娜面前,自己对着另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舒畅地叹了口气,“嘿,这东方啤酒,味道真不赖!比咱们常喝的那些带劲!” 林娜接过啤酒,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科尔顺着她先前目光的方向,看到了正与项目部负责人谈笑风生的秦天,了然地挑了挑浓眉,压低声音:“舍不得了?” 林娜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瓶壁,低声道:“哥,任务快结束了,接下来怎么办?” 科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环顾四周喧闹的人群,将林娜往旁边带了带,声音压得更低:“嗯,我刚和老爹通过卫星电话。” 林娜抬起头,看向科尔,眼中带着询问。 科尔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老爹说,大哥那边传来消息,阿尔提港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秦天的未来……恐怕不会太平静,甚至有些让人担忧。” 林娜的心猛地一紧,握着啤酒瓶的手指微微用力:“什么意思?” “具体还不清楚,但牵扯的利益方很复杂,这里的事恐怕很大。”科尔看着妹妹瞬间绷紧的脸庞,叹了口气,“老爹让我们自己决定炽焰接下来的去向。他说,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你、我和整个佣兵团的未来。” 林娜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坚定:“哥,你的意思呢?” 科尔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林娜的肩膀:“傻丫头,这还用问吗?当初我同意让索仑那小子追查‘沙蝎’和背后的线索,其实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了。既然我家小妹心悦这个人,我这做哥哥的,自然要护你们周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豪和调侃,“再说了,咱们炽焰什么时候怕过事?” 林娜心中一暖,眼眶有些发热,低声唤道:“哥……” 科尔摆摆手,继续说道:“老爹的意思也差不多。他说已经有人暗中向他施压,暗示我们和他们最好‘保持距离’,不过嘛……”科尔学着杜伊特爵士那带着古老贵族腔调的语气,“‘我的想法倒是和你这莽撞的小子一样。你和林娜就暂时留在那边吧,需要什么支援,尽管开口。记住,杜伊特家的人,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 听到父亲和哥哥的话,林娜心中那块大石头仿佛被移开了一半,感激和温暖充盈心间。家族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哦,对了,”科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朝林娜眨眨眼,“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个,老爹决定,让佣兵团接下来的活动重心暂时放在中非和东非一带,继续与中资项目保持合作。这算不算是……公器私用,给你创造机会?” 林娜脸上微热,轻轻捶了科尔一下:“说什么呢!” 科尔哈哈一笑,继续说道:“第二个好消息是,虽然护卫任务基本结束,但项目部刚刚正式向我们发出邀请,希望我们炽焰佣兵团能留下来,和所有建设者一起,度过一个中式的新年——农历新年。他们说,要好好犒劳大家,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农历新年……”林娜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她生长在海外,对故乡的传统节日记忆模糊,但血脉深处似乎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能和来自故乡的人们,和秦天一起,在异国他乡度过这个象征着团圆和希望的节日,这份期待瞬间冲淡了她心中的离愁。 “我们……答应了吗?”她带着一丝急切问道。 “当然!”科尔笑道,“我已经代表全体团员接受了邀请。说起来,S国那边倒是刚来了个新任务委托,报酬还不错……” “S国?”林娜下意识地蹙眉,“那有点远啊……” 科尔闻言,促狭的笑容更大了,故意拉长了语调:“开车过去嘛……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怎么,嫌远啊?”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林娜脸颊绯红,羞赧地瞪了科尔一眼:“哥!你再取笑我,下次潜入任务你自己去!” “好好好,不说不说。”科尔举手做投降状,脸上却依旧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时,秦天终于从人群中脱身,朝着他们兄妹走来。他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明亮,显然也很享受这胜利的时刻。 “科尔团长,林娜,”秦天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林娜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了些,“今天辛苦你们了,安保布置得很周全。” “分内之事。”科尔爽朗地应道,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你们聊,我去看看那帮小子,别喝多了闹事。”说完,便端着啤酒瓶晃悠着走开了。 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周围的喧闹似乎瞬间远去。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了林娜额前的几缕碎发。 “恭喜,隧道贯通是件大喜事。”林娜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轻柔。 “是啊,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也包括你们炽焰的鼎力支持。”秦天诚恳地说,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刚才和国内通了电话,询问对克里斯及其背后‘魔眼’组织的调查情况。可惜,国内这边进展有限,对方很狡猾,线索时断时续,暂时没有突破性的发现。” 林娜点了点头,接过话头,神色认真起来:“我们总部那边倒是有些新的进展。得益于全球性的情报网络和一些……不那么官方的渠道,总部根据各方情报交叉对比,刚刚筛选出了几家有重大嫌疑的生物科技公司。这些公司背景复杂,有的总部就在中非,有的在中非地区设有重要的研究分部或实验室。目前正在一家家进行更深入的排查,虽然需要时间,但总算有了比较明确的方向。” “这么多生物科技公司,扎堆在非洲搞研究?”秦天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解和一丝警惕。在他过往的认知里,高科技研究通常与发达地区关联更紧密。 林娜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望向营地外无边的黑暗,声音低沉了几分:“秦天,你还记得历史上持续了几个世纪的黑奴贸易吗?” 秦天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记得,那是人类历史上黑暗的一页。” “在这里,在某些势力眼中,人命……从来就不值钱。”林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广袤的土地、相对薄弱的管理、以及根深蒂固的贫困,为某些见不得光的研究提供了绝佳的‘温床’。在这里获取‘实验材料’的成本和风险,远低于世界其他地区。”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当某些研究涉及……非人道的基因编辑、生物武器测试或者像‘火种’计划那样的人体强化时。” 秦天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受到巨大的震撼。他来A国后,目睹了这片土地的贫瘠与落后,感受到了当地民众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但他更多是从发展和建设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直到此刻,经林娜点破,他才触及到那隐藏在贫穷与动荡之下,更加赤裸和黑暗的残酷真相。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所以,这条铁路的意义,远不止是经济上的。等维阿铁路全线建成,连接起港口和内陆,带来的不仅是货物和资金,还有希望、秩序和更强的自主能力。也许到那时,A国才能真正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民。”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眼神坚定的A国警官拉德万,想起他来打秋风拿战利品时说的那些话。 “我来这里后,认识了一位A国的警官,他是特勤队的联络人。上次军火库的打完后,他过来找我,要走了一些战利品。我开始时还觉得他是故意来占便宜的,心里还有些不痛快,但想着这事儿哪里都少不了也就随他了。结果,他临走时摇下车窗对我说,他接下这份差事,就时刻准备着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去死,所以活着的时候,想让家人多一些保障,才厚着脸皮要了些东西。别人给的他不要,他只要我们打胜仗的战利品,拿着痛快还心安。” 林娜静静地听着,如水的目光落在秦天刚毅的侧脸上。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那份沉痛和苦涩。 她轻声说:“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你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铁路。你们是刺破无尽黑暗的那一缕光。为了追逐这光芒,摆脱世代被奴役的命运,他们确实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顿了顿,语气充满了敬意:“一个家族的延续,一个部落的延续,乃至一个国家的延续,都需要一群有脊梁、敢担当的人。拉德万是,你们龙刃特勤队是,项目部这些背井离乡、默默奉献的建设者们也是。” 秦天被她话语中的力量所触动,转头看向她,脱口问道:“那么,你呢?” 林娜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复杂而缥缈的笑容。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深邃的夜空,仿佛在凝视着看不见的故乡。 “我?”她轻声说,“在我心中,故乡,更多是指我出生的那个地方,一个模糊的地理概念。我的亲人都已离世,我自幼在国外长大,接受西方的教育和训练……我曾经以为,我和那片古老的东方土地,早已没有了太多的牵连。”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哽咽,眼中泛起了晶莹的水光,在营地灯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神情在那一刻显得格外寂寞、凄凉,带着一种无根浮萍般的漂泊感。 “可是……后来遇见了你们,”她重新看向秦天,眼神迷离却又带着一种深刻的眷恋,“遇见了你,遇见了特勤队的人,还有项目部这些人……我才发现,她永远是我心中最深的牵挂。不管我身在何方,做着什么,我都想亲近她,保护她。” 秦天出神地打量着此刻的林娜。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决断,此刻的她流露出罕见的脆弱与真诚,那种对认同和归属的渴望,让她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秦天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某种坚硬的外壳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混合着心疼、怜惜与难以名状情愫的隐痛,慢慢弥漫开来。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情感,下意识地想要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气氛。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语气尽量轻松:“不说这些了。对了,你们佣兵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任务结束,是要接受新的委托,还是回总部休整?” 林娜也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答道:“科尔刚和我说了,团里在邻近的S国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委托。不过,在任务开始前,我们会暂时留在中非地区活动。而且……”她看向秦天,眼神变得锐利,“如果我们在情报搜集中,发现了克里斯的行踪,我希望能够和你们联手行动。这个隐患,必须彻底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秦天郑重点头:“当然!这也是我们的目标。有任何线索,随时联系。” “嗯。”林娜应道,随即看似随意地问,“那……你们特勤队呢?任务结束,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国了?” 秦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暂时还不走。国内指示,让我们暂时留在项目上,一方面是确保贯通后续的收尾工作万无一失,另一方面……”他看着林娜,说道,“项目部也盛情邀请我们,一起过完农历新年再走。大家都很久没好好过节了,这次正好借庆功的机会,热闹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林娜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填满,仿佛阴霾的天空突然射入了阳光。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角眉梢抑制不住漾开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轻声说,心中暗道:原来,我们还能一起过年。 “是啊,”秦天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觉得心情明朗起来,“听说项目部准备好好操办一下,让大家体验一下传统的中国年味。” “我很期待。”林娜微笑着说,这一次,她的笑容里不再有凄凉和寂寞,而是充满了真切的期待和暖意。 夜幕下的营地,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随着晚风飘荡。远方,新贯通的隧道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而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不仅象征着辞旧迎新,更仿佛预示着,在历经硝烟与牺牲之后,一段充满温暖与未知的崭新篇章,即将缓缓展开。危机尚未解除,黑暗仍在窥伺,但至少在此刻,希望与温情如同这营地的灯火,驱散了部分寒意,照亮了前行路上相伴的身影。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想带你们看海 腊月二十八,A国的天空蓝得晃眼,毒辣的日头晒得营地铁皮屋顶噼啪作响,但项目部大院里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维阿铁路二号隧道贯通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注定要在这片远离故土的红土地上,过得别有意味。 下午三点,一阵汽车喇叭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几辆满载的皮卡拖着尘土长龙驶入项目部大院,来到了特勤队的临时驻地。 车门打开,苏洛利落地跳下车,摘掉墨镜,朝着闻声而来的秦天等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兄弟们,年货到了!国内发的慰问品,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送到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龙刃特勤队员们顿时欢呼着围了上去。郑汉武、柳一刀几个性子急的,不等车停稳就扒着车厢往后看。 “哟呵!老干妈!整整一箱!这下过年有滋味了!”柳一刀眼尖,指着角落里摞起的红色瓶子咋呼起来。 “还有涪陵榨菜!川渝的兄弟快来认领!”高翔也兴奋地喊道。 车厢里,纸箱上印着熟悉的汉字:山东煎饼,兰州牛肉面,云南火腿,甚至还有几箱贴着“内部特供”标签的白酒和香烟。更多的是各地的土特产,用油纸包着,散发着故乡泥土和食物的混合气息。 对于这些离家万里、在战火硝烟中摸爬滚打了大半年的汉子们来说,这些平时不起眼的东西,此刻比黄金还珍贵。 “都有份,别抢!”秦天笑着维持秩序,眼角眉梢也带着难得的轻松。他帮着苏洛和司机一起,将物资分门别类地卸下。看着队员们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分着年货,他心中那根因路阳之死而始终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了些许。 “炽焰那边也准备了一份,”苏洛擦了下额角的细汗,对秦天说,“林娜团长他们这段时间配合我们行动,也辛苦了。走吧,一起送过去,就在隔壁营地,几步路的事。” 秦天点点头,招呼郑汉武和柳一刀几人搬上专门分出来的几箱物资,一行人朝着不远处的炽焰佣兵团驻地走去。 炽焰的驻地相对简易,但警戒森严。看到秦天和苏洛过来,哨兵立刻通报,很快,林娜和副团长科尔便迎了出来。 “苏总,秦队长,你们这是?”林娜看着他们抬来的箱子,有些疑惑。她今天穿了一身便装,简单的黑色训练背心和迷彩长裤,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冷冽,多了几分干练。 “过年了,国内送来点心意,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苏洛笑着,示意队员把箱子放下。她走到林娜面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特色印花棉布精心包裹的长条盒子,“这个,是单独给你的。” 林娜疑惑地接过,打开包裹的瞬间,她的眼神凝固了。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色彩斑斓、图案繁复的艾德莱斯绸巾,旁边是一把做工精巧的英吉沙小刀,刀柄上镶嵌着精美的玉石,刀鞘是压花的牛皮。 更下面,还有几包用油纸包好的巴旦木、葡萄干和一块沉甸甸的风干肉,散发着西域特有的醇厚香气。 “这……”林娜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触动。 她生长在海外,但对父母故乡的那片西北草原和绿洲,始终怀着一份深藏的、无法割舍的眷恋。这些极具民族特色的物品,在A国这片热带土地上,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最隐秘的乡愁。 苏洛微微一笑,目光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秦天,压低声音对林娜说:“别客气,听说你惦念西北的老家,就特意备了点那边的特产。秦天也提过,说你可能会喜欢。” 林娜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秦天。 秦天正和科尔说着话,似乎并未留意这边。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低声对苏洛道:“谢谢……苏总,谢谢你费心。” 这声谢谢,比刚才真诚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 “一点心意,你喜欢就好。”苏洛拍拍她的手背。 物资分发完毕,炽焰的队员们也纷纷围上来道谢,气氛热烈。不知怎的,林娜和苏洛这两个原本只是工作交集的女人,竟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站在营房角落的树荫下聊了起来。 从西北的广袤风光,聊到各地的年俗,再到一些女人间的私密话题,两人越聊越投机,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这一幕,可把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柳一刀等人看呆了。 “我说老郑,”柳一刀用胳膊肘捅了捅郑汉武,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什么情况?剧本不对啊!按说这二位……不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这怎么还聊上姐妹情深了?” 郑汉武摸着下巴,也是一脸困惑:“是啊,头儿这桃花运……不对,这局面有点看不懂了。苏总这送的不是年货,是东风啊?” 高翔凑过来,幽幽地补了一句:“关键是,林团长看起来还挺受用?你看她笑那样儿……头儿啥时候这么会来事儿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秦天也被那边和谐的气氛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好奇她们在聊什么,便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刚走近,就听到林娜拿起那包巴旦木,带着一丝罕见的、小女人般的语气问他:“秦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西北的干果?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啊。” 秦天顿时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苏洛送了什么,更别提什么干果了。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含糊地应道:“啊?这个……嗯,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林娜看他那副窘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正要再问,苏洛连忙打圆场,笑着推了秦天一把:“行了行了,我们女人家说点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快去忙你的吧!”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一头雾水的秦天赶走了。 看着秦天悻悻离开的背影,苏洛转过头,看着林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认真起来:“林娜,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秦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走上这条充满危险的路?” 林娜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坦诚:“是。我感觉得到,他心里埋着很重的事。有时候,他看远方眼神,像是藏着整个冬天的雪。” 苏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穿越了时空。“那是因为,他亲眼见过温暖的破碎,感受过承诺的重量……” 她开始讲述,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她讲了秦天和那个叫白露的女孩,如何相识于锦城的书店,如何走过三年的时光,如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白露甚至已经试好了婚纱。她讲了秦天如何决心转业,想要给白露一个安稳的未来。 “然后,我找到了他。”苏洛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告诉他,他的老班长,路阳,在万里之外的阿尔提港,在一次针对山海集团项目的恐怖袭击中,为了掩护平民,扛着人肉炸弹冲出了营地……牺牲了。” 林娜屏住了呼吸,她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撕裂。 恐怖袭击……这个词刺痛了她尘封的记忆,让她想起了自己父母葬身的那场爆炸,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路阳牺牲后,他怀孕五个月的妻子,悲痛欲绝,想要打掉孩子……”苏洛继续说着,讲述了青县那个令人心碎的场景,路阳父母的白发,周雪梅抱着衣冠墓的哭诉,以及那句“把他还给我”的绝望。 “秦天去见了路阳的家人,回来后,他在一个小酒馆里喝得大醉,哭得像个小孩子。他嘴里反复念叨的,一是要替班长报仇,二是觉得对不起白露……”苏洛叹了口气,“他选择了推开白露,用最伤人的方式。因为他知道这条路的不归属性,他害怕白露成为第二个周雪梅。” 林娜静静地听着,心中翻江倒海。她终于明白了秦天眼底那深藏的悲凉从何而来,明白了他对情感的刻意疏离背后,是怎样一份沉重的担当与牺牲。 敬佩、怜惜,还有一种因相似伤痛而产生的共鸣,在她心中交织蔓延。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却被情义所伤的人。”林娜轻声总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来这里,既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继承一种遗志,不让更多的人经历……我们经历过的痛苦。”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但苏洛听懂了。 苏洛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所以,他对待感情……有些笨拙,甚至逃避。不是冷漠,是怕再次带来伤害,也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份牵挂。” 林娜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苏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选择留下,与特勤队并肩战斗,不仅仅是因为秦天曾经在西北帮我的家人报仇雪恨,更因为……我始终记得,我的血脉来自那片土地。这条路,我愿意和他,和你们一起走下去。” 这一次,她提到了“我的家人”和“报仇雪恨”,但没有深言,苏洛也默契地没有追问。 几天后,一次紧张的海上渗透训练结束。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秦天带着特勤队员们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躯踏浪而归。刚上岸,就看到林娜等在那里。 “秦天,”林娜迎上前,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新年快到了,科尔大哥和我商量,想邀请特勤队和我们炽焰一起办个联欢会,热闹一下。你看怎么样?” 秦天看了看身旁的队员,大家都是一脸期待。他点点头:“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得先跟苏洛报备一下。” 得到苏洛爽快的支持后,队员们欢呼着先行返回营地。秦天和林娜则沿着海滩缓缓散步,商量着联欢会的细节,比如场地、节目、安保等。 落日的余晖给两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他们边走边聊,气氛难得的轻松。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的海湾。这里礁石嶙峋,浪涛拍岸,发出阵阵轰鸣。 “咦?那上面好像有些图案。”林娜眼尖,指着不远处一块被海水冲刷得光滑如玉的巨大礁石说道。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然后独自走了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秦天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近礁石,伸手轻轻抚摸着石面,动作专注而轻柔。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秦天,你过来看一下。” 秦天有些疑惑,快步走了过去。当他顺着林娜手指的方向,看清礁石上的刻痕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是一幅用尖锐石头深深镌刻的简笔画。 线条稚拙,却充满力量:一个男子右手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左手紧紧牵着一个女子的手。三人都面向大海,男子的身影挺拔,充满了憧憬。 画的下面,是一行深深凿刻的字:爸爸想带你们看海!那字迹——秦天太熟悉了! 是路阳的笔迹!每个字的撇捺都带着他特有的倔强,最后一笔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了石屑。 阿尔提港离这里上百公里……为什么? 忽然,他明白了。苏洛曾经提过,二号项目启动前,路阳作为先遣安保人员,参与了早期沿线重要节点的勘察和安保布防任务!这片海域,或许就是他们当初考察过的备选地点之一。 是在某个黄昏,班长完成勘察后,独自坐在这块礁石上,想着远方即将生产的妻子,想着未来能带着孩子来看自己守护的这片海,用最原始的方式,刻下了这份最深沉的爱与承诺! 可他最终没能等到那一天。他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牺牲在了阿尔提港的硝烟里,骨灰洒向了那片他誓言守护的深蓝。 这礁石上的画和字,成了他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也成了钉在秦天心头上的一根刺,永不愈合。 “路班长……”秦天喉咙哽咽,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鸣,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海水的咸涩,滚落而下。他魁梧的身躯靠着礁石,缓缓滑坐在地上,肩头剧烈地耸动着。 林娜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幅充满希望却结局悲怆的画,眼圈早已通红。 父母的惨死、亲人的离散、故乡的伤痛……那些被她强行压制的记忆汹涌而来。她完全能理解这种承诺落空的绝望。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秦天冰凉而颤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们无法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但我们可以努力,让这样的牺牲变得更有价值,让悲剧少一些。” 这话,既是对秦天说,也是对自己说。 秦天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苍茫的大海,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我们从不怕牺牲……但我们怕,怕身边的人因为我们的牺牲,而陷入无边的黑暗和痛苦……那才是我们心里……最大的恐惧。” 这恐惧,源于周雪梅的绝望,也源于他对白露的愧疚,此刻,也与林娜心底的隐痛产生了共鸣。 林娜紧紧握着他的手,心中暗道:“秦天,我经历过那种黑暗,所以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恐惧。既然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么未来,我定会竭尽所能,助你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让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所想保护的一切,让牺牲不再轻易降临。” 良久,秦天缓缓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痕。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对林娜说完,转身大步朝着营地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瓶白酒和几支香烟跑了回来。他默默地将酒洒在礁石前,又将香烟点燃,插在沙滩上。海风吹拂,青烟袅袅,直上黄昏的天空。 “班长,”秦天对着礁石,声音沙哑却坚定,“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带你的孩子来这里,看这片你曾经守护过的海。” “孩子……保住了?”林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向前半步,目光紧紧锁住秦天侧脸。 秦天蓦然转头,眼底的血色尚未褪去,惊愕与审视一闪而过:“你知道路阳班长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某个精心守护的秘密被突然触及。 林娜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低声回道:“嗯……苏总…跟我提起过一些。”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泄露他人伤痛过往的不安,也有一份被允许知晓这份沉重的微妙触动。 秦天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眼底的凌厉渐渐化为一丝复杂的了然,他转回头,望向波涛渐起的大海,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她还真是不拿你当外人。” “孩子生下来了。”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后面的话,海风裹挟着他带着叹息的尾音,“心头压着万般的恨……终究,敌不过那一生刻骨的爱。” 林娜沉默地站在他身侧,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也吹散了空气中凝滞的悲伤。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话语里充满了敬意,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慰藉:“她……真的很勇敢。” 那个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故事,竟在悬崖边缘开出了一朵微弱却坚韧的希望之花。这一刻,暮色苍茫的海边,两个见证了太多失去的人,仿佛都从这意想不到的转折中,汲取到一丝继续前行的微光。 夕阳终于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映在礁石的刻痕上,那行字仿佛在发光。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火种”计划 灼热的阳光几乎要将海水蒸发,在一片狭长、被荒漠环绕的蔚蓝海域上,一场追杀正在上演。 一艘老旧的中型渔船正拼命拉响马力,柴油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在黑蓝色的水面上划开一道混乱的白色尾迹。然而,它笨重的身躯无论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身后那几条如嗜血鲨鱼般紧追不舍的快艇。 那是三艘经过改装的高速快艇,流线型的艇身切割着海浪,引擎咆哮着,速度远超前方的渔船。 快艇上,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风镜的武装人员们架着轻机枪和自动步枪,灼热的弹壳不断抛洒进海水里,密集的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向渔船的船体。 “哒哒哒——!” “砰!砰!” 子弹撞击在渔船锈迹斑斑的铁皮船舷和木质船舱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和木屑飞溅的碎裂声。 渔船上的人也在还击,枪口焰从船舱窗口和甲板障碍物后闪烁,但火力明显被压制,显得零落而绝望。这是“黑鲨”海盗团内部权力更迭的血腥清洗——新任首领安德莉娅,在索仑的辅佐下,正在肃清前任首领“海鲨”德里克在军火库之战中覆灭后残存的死忠势力。 “瞄准他们的引擎!打瘫它!”一艘领头快艇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嗓音沙哑的头目大声吼道,他是安德莉娅手下的得力干将。 渔船上,“独眼”卡尔一边用冲锋枪徒劳地还击,一边对着身边仅存的几个面露绝望的手下惨笑道:“兄弟们,别指望了!那女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她是要把和德里克老大有关的人全杀光!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追逐战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渔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船舷一侧冒起了黑烟,显然是引擎受损。三艘快艇趁机加速,呈品字形将渔船彻底包围在中间。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停了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和发动机低沉地喘息。海面上弥漫着硝烟和绝望的对峙气氛。 领头快艇的舱门打开,安德莉娅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色皮衣,勾勒出矫健而危险的身姿,海风吹拂着她棕色的短发,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但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她的身旁,站着面色沉静的索仑。 与此同时,渔船驾驶舱的门也被推开,“独眼”卡尔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他摊开双手,表示暂时没有武器,脸上挤出一个带着疯狂和嘲弄的笑容。 “安德莉娅!恭喜高升啊!踩着德里克老大的尸骨上位,感觉不错吧?现在是要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清理干净,好让你睡得安稳?”卡尔高声喊道,话语里充满了怨毒和自知必死的绝望。 安德莉娅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冷如寒潭的眼睛,她没有理会卡尔的挑衅,声音如同海风般凛冽:“卡尔,给你两个选择。一,带着你的人,放下武器,向我效忠。二,我现在就送你和你的忠诚,一起去海底陪德里克。” 卡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那只独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狂笑起来:“效忠?向你?哈哈哈……安德莉娅,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多‘玩’你几次!可惜啊,后来你被德里克老大看上,成了他的专属宠物,我就再也没机会尝尝你的滋味了。啧啧,想想还挺怀念的!不过,你现在就算答应给老子玩,老子也不会给你当狗!这是为你好,老子怕以后别人都骂你狗叉的啊,哈哈!” 他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安德莉娅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一刻,海风似乎都凝固了。安德莉娅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墨镜下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那段被她强行埋葬的黑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杀人后仓皇驾船出海,在海上漂泊数日被“黑鲨”海盗绑架,然后便是暗无天日的凌辱……直到德里克看上她,她才得以喘息,并最终利用一切机会,踏着尸骨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卡尔见她沉默,更加得意,又把矛头指向索仑:“还有你身边那个小白脸,索仑!啧啧,听说你现在是安德莉娅女王面前的姘头啊?怎么样,哥哥们当初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滋味是不是特别香?现在见了面,你不得叫我们一声‘前辈’吗?” 索仑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寒芒。他轻轻按住了安德莉娅微微颤抖的手臂。 安德莉娅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杀意和屈辱强行压下。她重新戴上墨镜,隔绝了所有情绪,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 “送他们下地狱。” 命令简单,冰冷,剥夺了渔船上所有的生机。 刹那间,早已蓄势待发的三艘快艇上,所有火力同时喷吐!机枪、步枪、甚至火箭筒发出的怒吼,瞬间将渔船笼罩。子弹如同金属风暴,撕裂了船舷,打穿了舱室。 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命中渔船的吃水线和驾驶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渔船瞬间化作一团团巨大的火球。木屑、铁片和模糊的人体残肢被抛向空中,又如同下雨般砸落海面。惨叫声被爆炸声淹没,很快便彻底消失。 海面被染红了一大片,但很快就被无尽的海水稀释、冲散,恢复了深邃的蓝。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在波浪中起伏,发出噼啪的声响,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那景象,竟带着一种残酷而诡异的绚丽,宛如一场为权力更迭献祭的烟花秀。 索仑抓住安德莉娅的胳膊,拉着她转身,看向那片燃烧的海域。 “这些焰火,便是庆祝你真正掌控‘黑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 安德莉娅望着远方海天一线的尽头,目光空洞,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掌控?索仑,我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一个更深的地狱。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人了,太脏。” 接下来的几周里,在这片海域里,“黑鲨”在新首领安德莉娅的驱使下,露出前所未有的锋利獠牙。 一些长期在“黑鲨”传统航线上“捡漏”、阳奉阴违的小型走私团伙,还有些曾与“黑鲨”有过摩擦、在德里克死后蠢蠢欲动的海盗势力,都遭到了来自“黑鲨”的雷霆一击。没有劝降,没有谈判,只有碾压式的武力清除。走私船被连人带货击沉,海盗们的据点则在夜色中被血洗。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周边海域——新的“黑鲨”女王,踏着一路鲜血步步向上,登下了属于自己的王座。 月色朦胧的夜晚,“黑鲨”盘踞的岛屿隐蔽港湾内,悄无声息地靠泊了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中型船只。几个白人男子下了船,悄然登上了岛。 安德莉娅亲自出现在码头迎接,她的身后跟着索仑和几名心腹保镖。双方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简单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在安德莉娅的带领下,走向岛屿深处那栋守卫最森严的别墅。 密室中,灯光昏暗。安德莉娅与对方为首的一名戴着金丝眼镜、举止斯文却透着一股阴冷气息的中年男子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谈。索仑作为安德莉娅最信任的副手,陪坐在侧,但全程几乎保持沉默。 客人离开后,密室里的气氛依旧凝重。 索仑看向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深重忧虑的安德莉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安德莉娅,我们现在清剿内部,实力虽有增长,但根基还不稳。在这种时候,我认为不应该接风险太高的外部任务,尤其是……和‘天堂岛’相关的任务。” 安德莉娅揉了揉眉心,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忌惮,也有一丝被挟制的无奈:“索仑,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这群人,我拒绝不了。” “因为他们来自‘天堂岛’?”索仑追问。 “嗯。”安德莉娅点了点头,却没有进一步解释她和‘天堂岛’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具体且无法抗拒的交易或协议。她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又仿佛压抑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索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了解安德莉娅,她不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这些“天堂岛”的使者出现后,安德莉娅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种深埋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躁动,似乎被再次点燃了。 S国西南埃塔市远郊。 与市区的喧嚣繁华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新兴的高科技产业园区。园区内绿树成荫,道路宽阔整洁,一栋栋充满现代设计感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PW生物科技公司的总部大楼就坐落在这片园区的核心位置,它是一栋造型极具未来感的银白色流线型建筑,宛如一颗镶嵌在绿地中的巨大宝石,对外展示着尖端、洁净、致力于人类健康的形象。 然而,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大楼内部的核心区域却是另一番景象。通往地下深层实验室的通道,需要经过至少三道需要高级别权限卡、虹膜及指纹识别才能开启的合金闸门。走廊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灰色,天花板布满摄像头和传感器,穿着黑色制服、配备自动武器的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巡逻,气氛森严得令人窒息。 在最底层的一间最高规格的实验室外,克里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员制服,站在厚厚的防弹玻璃观察窗外。玻璃窗内,是恒温恒湿、充满淡蓝色柔和光线的无菌隔离舱。三个透明的生命维持舱并排陈列,如同昂贵的展示柜。每个舱体内,都安静地悬浮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一个赤身裸体的人体——两男一女。他们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仿佛处于深度睡眠状态,身体曲线完美,皮肤光洁,看不出任何瑕疵。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的面容,依稀与某些身份敏感的人物有着惊人的相似度。这就是克里斯的杰作——“火种”计划的第一阶段成果:通过纳米生物技术,对“种子”进行基因层面的定向编辑和生理结构的重塑,使其能够在特定情况下,完美替代目标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穿着同样制服的下属,正恭敬地向克里斯汇报: “博士,一号和二号‘种子’进展顺利。他们作为组织内部的自愿者,经过了长达十八个月的适应性纳米机器人植入和基因诱导,身体排斥反应已降至最低,神经同步率和生理指标稳定在百分之九十二以上,基本达到‘一类种子’的替代标准。” 下属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三号‘种子’……是采用的快速改造方案。同期三名受试者,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并且初步具备了目标的基本体征。但神经系统的稳定性很差,记忆覆盖层存在剧烈冲突,有崩溃的风险。另外两名失败的受试者……已按程序进行‘废品处理’。” 所谓“废品处理”,在PW公司的内部术语中,意味着生命体的彻底销毁,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克里斯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舱体内的“种子”,就像雕刻家在审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听完汇报,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有对技术极致的追求和冷酷的效率要求: “第一,总部新一批‘自愿者’即将送达。加快‘一类种子’的批量培育流程,我需要至少在三个月内,看到可投入使用的成品数量增加一倍。” “第二,扩大‘二类种子’的受试者基数。不计成本,我需要更庞大的实验数据来优化纳米机器人的集群智能和与宿主神经系统的深度融合。目标是提升‘二类种子’的综合能力——包括力量、反应速度、伪装深度和独立执行复杂任务的潜力。我要的不是简单的模仿品,而是……更完美的‘进化体’。” 下属恭敬地记录下指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博士,关于三号‘种子’的后续处理方案……” 克里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继续观察,记录下他崩溃前的一切数据。他的痛苦和挣扎,对于完善快速改造技术,或许比成功更有价值。” 下属心中一寒,连忙低头称是。 克里斯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在营养液中沉浮的“种子”,转身离开观察窗。冰冷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金属墙壁上,宛如一个在科技殿堂里行走的黑暗神只。 在这里,生命被物化为可量产的“种子”,伦理和人性早已被剥离,只剩下对权力和控制欲最赤裸、最残酷的追求。PW公司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将尖端科技用于犯罪和颠覆的冰冷地狱。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除夕烟火? 腊月三十,下午五点。 A国二号项目营地,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给这片远离故土的红土地镀上了一层难得的柔和光晕。 特勤队临时驻地里,早已没了平日的肃杀与紧张,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炒菜香味——辣椒爆炒的辛香、红烧肉淳厚的酱香、清蒸鱼鲜甜的蒸汽……各种中式菜肴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勾动着每个人的味蕾,也勾起了深藏的乡愁。 为了让龙刃特勤队和炽焰佣兵团能过个好年,苏洛这次可谓煞费苦心。她不仅从国内紧急调运了大量年货,还把特勤队的几位大厨也一并带到了这里。 此刻,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里,锅勺碰撞,火光冲天,大师傅们汗流浃背,正为今晚的年夜饭做最后的准备。 营地旁的空地上,秦天正带着郑汉武、柳一刀等队员忙碌着。他们搬桌椅、挂灯笼、拉彩灯,布置着晚上联欢会的场地。红色的灯笼在异国的风中轻轻摇曳,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年味。 秦天用力将一张长条桌摆正,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看着初具规模的会场,对身旁正在调试音响线路的苏洛笑道:“老板,你看你,带这么多东西还不够,还把大师傅都带过来了,是不是太折腾了?” 苏洛正蹲在地上整理电线,闻言抬起头,横了他一眼,汗水沾湿的几缕发丝贴在颊边,大声应道:“秦队长,你这话说得可没良心。大家跟着你风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过个年,难不成还要他们啃干粮、吃罐头?这顿年夜饭,不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告诉大家,无论走到哪里,有人记挂着他们,这年,就得有年的样子,这饭菜,就得有家的味道!” “老板说得有道理!” “我们都爱老板!” “队长就是个周扒皮!” “谁爱队长谁有病!” 在周围干活的队员们,一起大声起哄。却没想到,那一句“谁爱队长谁有病”扎到了某颗心...... 她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秦天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家的味道……这个词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有些陌生了。锦城那个他曾以为会安家落户的城市,那个有着温暖灯光和笑语的家,在记忆里竟已渐渐模糊。 白露的身影,连同那些筹划婚礼的细节,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只剩下一种闷钝的、不愿触碰的痛感。他下意识地回避着那份思念,将自己沉浸在无尽的任务和责任里,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自己也曾渴望过寻常烟火。 苏洛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心中不由低叹一声。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低声唤来几个队员小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营地角落的一片空地上,便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人们的笑脸,也驱散了傍晚的些许寒意。篝火旁,很快架起了几个烧烤架。几名队员熟练地将早已腌制好的各类肉串、羊排、羊腿、甚至还有几条肥美的海鱼摆上架,更引人注目的是几盘颇具西域风情的食材——硕大的红柳枝穿着的羊肉块、滋滋冒油的烤包子、还有金黄的馕饼。旁边的小桌上,一字排开几个小瓷碗,里面分别装着孜然粉、辣椒面、精盐等烧烤调料。 秦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近乎“奢华”的烧烤阵仗,他惊讶地看向苏洛:“老板,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在这地方整出这么地道的烧烤摊儿?” 苏洛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无奈地苦笑:“秦大队长,你要请客联欢,我这当‘后勤部长’的,不得给你把场面撑足了?你动动嘴皮子,我可是跑断了腿,真不知道咱俩谁才是老板。” 秦天挠挠头,指着那红彤彤的辣椒面和气味浓郁的孜然粉,纳闷地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又是辣椒又是孜然的,火力这么猛,科尔他们那群老外受得了吗?别到时候吃得涕泪横流,场面失控。” 苏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瞥向营门口方向:“他们吃不吃得消,我可管不着。只要‘她’吃得惯,喜欢就行。” “她?”秦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的是林娜。他脸上露出更加困惑的神情,“老板,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和她,那天在海边到底聊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对她,比对我这个老部下还上心?” “我俩啊,”苏洛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聊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但面上却板起脸,瞪了秦天一眼,“女人之间的事,你少打听!快去营门口等着,客人该到了!” 看着秦天摸着鼻子、一头雾水转身离开的背影,苏洛眼神幽幽,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她所做的这些,那个在感情上迟钝得像块木头的家伙,又能明白几分呢? 营门口,秦天带着几名队员,迎来了以林娜和科尔为首的炽焰佣兵团成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娜今天没有穿作战服,而是换了一身墨绿色的修身棉服和卡其色长裤,长发利落地束成马尾,少了几分沙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清爽的英气。她一走进营地,看到那满满几大桌还冒着腾腾热气的丰盛菜肴,以及堆成小山的名烟名酒,脚步不由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她扭头对身边几名同样看得两眼发直的佣兵笑道:“豪横!大气!兄弟们,今天咱们有口福了!在这种地方,能弄到这么齐全的地道中国年夜饭,林队长他们今天绝对是下血本了!” “哇哦!中国菜!我的最爱!”一个年轻佣兵用蹩脚的中文赞叹道,眼睛死死盯着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五粮液!上帝,我上次喝还是三年前在HK任务时!林队,能偷偷给我藏一瓶带回宿舍慢慢品吗?”一个络腮胡佣兵操着纯正的英语,半开玩笑地喊道。 “黄鹤楼!是黄鹤楼!”另一个老烟枪则直接忽略了美食,目光锁定在桌上的香烟,像发现宝藏一样冲了过去。 …… 秦天笑着逐一回应,气氛轻松热烈。他走到林娜身边,看着自家队员和佣兵们已经开始熟络地打趣交流,低声对林娜笑道:“林团长,我怎么感觉你带的兵,个个都像中国通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科尔爽朗的笑声插了进来,他用力拍了拍秦天的肩膀,“都是咱们林团长平时熏陶的好!让大家伙儿都对中国文化心向往之!” 林娜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兄长一眼,脸颊微热。她心里暗暗叫苦:哥,咱们是客人,你能不能让大家稍微矜持一点?这副样子,活像没见过世面的…… 科尔却浑然不觉,反而凑到秦天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秦队,别见笑啊!他们都觉得你们特勤队是过命的兄弟,没拿自己当外人,所以特别放得开!”说完,还冲秦天挤了挤眼,一副“你懂的,我妹子就交给你了”的表情。可惜,秦天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 他这一番操作,让林娜顿时感到一阵羞赧,耳根都红了起来。我的亲哥啊,你家是有几个妹妹让你这么急着“推销”出去吗? 这时,苏洛适时地走了过来,笑容温婉地直接挽住了林娜的胳膊,亲切地和她寒暄起来,巧妙地化解了林娜的尴尬。 “秦天,你去安顿好科尔团长和大家。我跟林团长说会儿话。”苏洛对秦天吩咐道,然后自然地拉着林娜,“跟大家说,五点半准时开饭。饭后篝火旁联欢,节目自由发挥,欢迎大家踊跃上台!” 说着,她便引着林娜朝营地角落那堆格外引人注目的篝火走去。 越靠近篝火,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炭火、羊肉油脂和浓郁香料的气息便越发清晰。当看到那滋滋作响的烤羊腿、红柳枝串着的硕大肉块、以及烤架上金黄的馕饼时,林娜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掠过那摆放着孜然、辣椒面的调料碗,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西北草原。童年时,围着篝火,看着长辈们烤肉,空气中弥漫的正是这魂牵梦绕的味道——那是故乡的味道,是根植于血脉深处的记忆。 苏洛温暖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当痛苦的记忆慢慢沉淀,能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往往是那些更久远、更美好的回忆,对吗,林团长?” 林娜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孜然和炭火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她转头看向苏洛,眼神清澈而明亮,带着真诚的感激:“谢谢你,苏总。我一直不敢去触碰这些记忆,怕勾起更多乡愁。但现在发现,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心里,从未离开过。谢谢你让我在这里,重新闻到它们的味道。” “不用谢我。”苏洛微笑着摇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正在远处忙碌的秦天,压低声音说,“将来有机会,你帮我把那家伙心里头那些发霉的角落也翻出来晒晒太阳,让他变得敞亮点儿。整天板着张扑克脸,我看着都憋得慌。” 林娜微微一怔,困惑地看向苏洛。凭着女性的直觉,她能感受到苏洛对秦天有着不一般的好感,可苏洛的言行中却没有丝毫敌意,反而最近种种迹象表明,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将秦天推向自己。这种矛盾让她有些不解。 “你觉得……我能做到?”沉默片刻,林娜有些不确定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你当然可以。”苏洛肯定地冲她点头,语气笃定,“因为你们骨子里,是同一类人。” “可是……”林娜苦笑一下,目光也望向秦天的方向,“你为他默默做了这么多,他……知道吗?” “那个感情线上的‘绝缘体’?”苏洛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他能知道什么?他知道怎么带队打仗,知道怎么保护队友,可对于这些细腻的心思,迟钝得像块石头!你知道就行了。” 林娜被她的表情逗乐,忍不住打趣道:“美人恩重,你让他拿什么来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洛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林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原话轻轻抛了回去:“美人恩重,你又让他拿什么还?” “……”林娜顿时语塞,脸颊绯红,觉得自己挖了个坑,结果把自己埋了进去。苏洛见状,愉快地笑了起来,挽起她的胳膊,“走吧,先去尝尝咱们大师傅的手艺,再看看今晚谁能把那个‘绝缘体’逗乐!” 六点整,年夜饭正式开席。特勤队员和炽焰佣兵们打散混坐在一起,偌大的空地上顿时人声鼎沸。语言不通根本不是问题,英语、中文、甚至夹杂着各种手势的“混合语”齐上阵,鸡同鸭讲也能引发阵阵哄堂大笑。饮食习惯差异更是被抛到脑后,有人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饺子,有人直接上手抓起酱骨头啃得满嘴流油,还有人试图用刀叉对付一条整鱼,场面滑稽又温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营地的顶棚。 秦天、苏洛、林娜和科尔四人单独坐了一张小桌。席间,科尔妙语连珠,不断活跃气氛;苏洛周到体贴,照顾着每个人的需求;林娜偶尔含笑应答,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秦天。 秦天也在笑,与科尔碰杯,回应苏洛的关照,甚至偶尔也会和林娜说上一两句话。 但林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笑容很少抵达眼底。在那片喧嚣的热闹中,他仿佛自带一个透明的结界,热闹是别人的,他只是一个尽职的参与者,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始终游离在外,浸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尤其是在科尔说起某个家乡过年趣事时,秦天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和落寞,没能逃过林娜的眼睛。她不禁想,是什么样的过往,能让这个坚毅的男人在这样一个欢乐的日子里,流露出如此深沉的忧伤?一种混合着好奇、怜惜与莫名悸动的情愫,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晚宴在热烈无比的气氛中结束。稍事休息后,篝火燃得更旺,联欢会正式开场。 首先登场的是唐琬。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旗袍,端坐在临时搬来的古筝前。纤指轻拨,一曲空灵悠远、意境深远的《高山流水》便流淌而出。筝音清澈,时而如山涧清泉潺潺,时而如巍峨高山耸立,在这异国的夜空下,诉说着知音难觅、情谊珍贵的千古主题。 乐曲声中,特勤队员和佣兵们都安静了下来,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粗犷或年轻的脸庞,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思乡之情与对友情的珍视。秦天凝望着跳跃的火苗,神情专注,仿佛透过琴声,看到了遥远的故土和逝去的时光。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紧接着,周晓楠一个利落的空翻跃上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抱拳行礼后,展示了一套虎虎生风的军体拳和格斗技,动作刚猛有力,赢得满堂喝彩。炽焰佣兵团中一位以搏击见长的壮汉看得兴起,嚎叫一声跳上台,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打了个旗鼓相当,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最终,周晓楠顾忌场合,未下狠手,以平局友好收场。 就在这时,赵晓峰操控着一架小型无人机,精准地将一束娇艳的玫瑰悬停送到周晓楠面前,同时无人机搭载的扩音器里传出他事先录好的、略带紧张却无比真诚的声音:“晓楠!你是咱队里最飒的玫瑰!拳脚厉害,人更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刚才还英姿飒爽的周晓楠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台下顿时口哨声、尖叫声、哄笑声响成一片。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科尔在林娜的眼神示意下,大步走上台。他接过简易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没有任何伴奏,直接用低沉沙哑、充满磁性的嗓音,清唱起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他的歌声饱含深情,带着岁月的沧桑感,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关于逝去时光的故事。随着旋律流淌,昨日的美好、失落与感伤,在歌声中缓缓重现。 秦天坐在篝火旁,听着科尔的歌声,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微微仰头,望向夜空中稀疏的星斗,目光变得悠远而迷离。 科尔歌声里的怀旧与感伤,像一把无形的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他心底紧锁的闸门。 昨日,在歌声中缓缓向他走来。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关于锦城的点点滴滴,关于那个曾让他规划未来的人影,伴随着歌声,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欢乐是周围的,喧嚣是现场的,而那份刻骨的思念与无法言说的遗憾,却在此刻将他紧紧包裹。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仿佛想借此浇灭心头的块垒,却只觉得那孤寂感更加清晰刺骨。 林娜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将秦天所有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看着他努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的伤感,看着他独自饮酒时侧脸的落寞线条,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他过往经历的好奇,有对他深沉情感的触动,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疼。她想知道,他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铁骨铮铮的男儿深情如斯?离开了他之后,她现在过得好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冒了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坚定。 夜色渐深,篝火渐熄,而某些情感的种子,却在这个特殊的除夕夜,悄然破土,静待生长。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别时路? 相逢,总有离别。 二号项目营地门口,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度,将红土地晒得发烫。几辆军用卡车和吉普车引擎低沉地轰鸣着,排成一列,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龙刃特勤队的队员们正进行着开拔前的最后检查,动作利落,神情肃穆。装备箱与车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与远处项目工地上传来的、已恢复正常的机械噪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离别与前行交织的乐章。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哎!” 项目部大门口,一个带着明显异国腔调,却努力咬字清晰、甚至带着几分咏叹调味道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肃穆。 只见炽焰佣兵团的副团长科尔大步流星地从营区内走来,他那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脸上堆满了过于灿烂的、与离别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热情笑容。 他径直走到正在指挥队员固定最后一批重要设备的秦天面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珍重啊!”科尔不由分说地一把紧紧握住秦天的手,用力摇晃着,眼神灼热,语气真挚得近乎夸张。 秦天刚对郑汉武交代完注意事项,转过身便被科尔抓住手,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回应,科尔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上一副豪气干云的表情,声音洪亮地说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秦队,下一站,让那些魑魅魍魉都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这一连串半生不熟却又极力想表达亲近的古诗词,让秦天有些哭笑不得。他能感受到科尔那份毫不作伪的热情,这是一种在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源于认可和信任的直率表达。对于科尔这样性格爽朗、崇尚强者的佣兵首领而言,并肩作战的情谊胜过千言万语。 “科尔,你够了哈!” 一个带着无奈和明显羞赧的女声响起。林娜快步从一旁走来,她今天穿着一身卡其色作战服,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利落。她脸颊微红,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兄长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快住口”的意味。 在她听来,科尔这番举动,简直是把五岁孩童都会背诵的诗句拿到行家面前班门弄斧,更让她心慌的是,兄长看向秦天时那越来越不加掩饰的、近乎“看妹夫”般的离谱眼神……她真怕这过于奔放的热情会把眼前这个心思深沉、习惯保持距离的男人直接吓跑。 幸运的是,秦天似乎对男人间这种表达信任的方式并不排斥。他脸上保持着温和而沉稳的微笑,反手也用力回握了一下科尔的手,甚至还顺着他的话,诚恳地回应道:“科尔团长过奖了。前路艰险,正需要你我同心协力。” 这话让科尔更加眉开眼笑,又重重地拍了拍秦天的胳膊,一副“我看好你”的知己模样。 林娜心中稍安,却又掠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定了定神,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打断了科尔可能继续的“诗词大会”:“科尔,你去和特勤队的兄弟们打个招呼,道个别吧。秦队,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下。” 科尔虽然性情豪爽,但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见妹妹有事要谈,便咧嘴冲秦天笑了笑,转身朝着正在忙碌的柳一刀、高翔等人走去,很快那边就传来了他爽朗的笑声和队员们友好的回应。 支开了科尔,营地门口暂时只剩下秦天和林娜两人。阳光斜照,在两人之间拉出短短的影子,气氛似乎忽然间安静了许多。 “林团长,什么事?”秦天看向林娜,语气平和地问道。 临别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吗?开口就是公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直男,直得令人发指啊!林娜心中忍不住一阵吐槽。自从那次除夕联欢会后,有了苏洛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和刻意的安排,她本以为两人之间至少能多一丝战友之外的熟稔,离别时不该如此……公事公办。不曾想,那晚篝火旁他片刻的失神与落寞,对她而言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而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只是高强度任务间隙一次普通的情感波动,过后便被他熟练地封存了起来。 她压下心中那点不自在,收敛心神,谈起了正事,声音也压低了些:“索仑刚传来加密消息。” 秦天目光一凝,示意她继续。 “最近两个月,安德莉娅的动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林娜语速平稳,“她不仅成功整合了‘黑鲨’德里克死后留下的残余力量,还以雷霆手段吞并或驱逐了周边几个小型海盗团伙和走私势力。现在,‘黑鲨’的触角延伸得更广,实力恢复的速度惊人。” “索仑的位置?”秦天直接问到了关键。 “这正是好消息。”林娜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赞许,“他凭借几次关键的行动建议和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赢得了安德莉娅的信任,现在算是她新组建的核心班底里的重要一员了。” “克里斯博士那边有联系她的迹象吗?”秦天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林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几分:“没有。索仑那边没有监测到任何与克里斯或者‘魔眼’已知据点联系的迹象。这个人,就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秦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轻松了些:“那一战,你可能真把他揍出心理阴影了。他现在躲得这么深,恐怕就是忌惮你手里那些无人机和导弹吧?” “躲起来不一定是因为害怕。”秦天眉头微蹙,并未被玩笑带偏,“也可能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或者有更重要、更需要隐蔽的事情在做。” “嗯,有道理。”林娜点头表示同意,“总部正在加紧调查那几家有嫌疑的生物科技公司,其中一家在S国。巧合的是,我们刚在S国接了个委托,科尔会带队过去,可以借此机会从外围摸排。” “辛苦你们了!”秦天看着林娜,语气诚挚,“炽焰若需要援手,尽管开口。” 这句承诺,比客套的感谢更有分量。林娜心中一暖,微笑道:“能与你们继续并肩战斗,也是炽焰的荣幸。”她甚至有些感激那个隐藏的敌人克里斯,他的存在,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特勤队和炽焰紧紧联系在一起。 秦天沉吟片刻,开口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总觉得,索仑在安德莉娅那边的事,似乎太过顺利了。”秦天说出疑虑,“安德莉娅这种女人,疑心不会轻。索仑一个‘外来者’,短时间内获得如此信任,虽有能力因素,但总觉不安。你要不要提醒他多加小心?” 林娜闻言笑了:“别说你了,索仑自己都说顺利得荒谬,呆在那女人身边心里瘆得慌。”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撤回来?”秦天建议,“克里斯短期内不会联系她,这条线意义已不大,没必要冒险。” “你是不了解索仑。”林娜笑语嫣然,眼神却有一丝担忧,“越是诡异危险的环境,他越来劲。你让他现在回来,他肯定不干。” “……”秦天无语,“这家伙受虐倾向这么严重吗?” “他一直都这样。”林娜哂笑,“能活到现在是奇迹。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完成许多不可能的任务。” 她神色认真起来:“我最近深入调查了安德莉娅的过去。这个女人,确实极不简单……”她将安德莉娅悲惨而复杂的过往娓娓道来,“她的人生,是一部在绝望中争夺权力的历史。我不知道她最终想做什么,但她能活到今天,心中必有极强的执念。无论是警惕还是好奇,我都会让索仑继续尝试了解她。” “但愿她不会成为我们必须清除的敌人。”秦天轻叹一声。他想起了路阳,也想到了许多身不由己的命运。 “怎么,心软了?”林娜打趣道,“没想到你这铁血直男,也会怜香惜玉?” 秦天没有在意她的取笑,反问道:“你知道世间最强大也最可怕的力量是什么吗?” “仇恨。”林娜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两个字承载了她太多的体会。 “嗯。”秦天眼神掠过一抹悲伤,“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和安德莉娅,或许是一路人。在复仇的路上都会不择手段,不死不休。我不希望……最终非要亲手了结这样一个被仇恨驱使的灵魂。” 林娜心中一震。她听出了他物伤其类的悲悯,也感受到了他因路阳之死而压抑的复仇之火。 “可是,”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仇恨可以是一时的动力,不能是人生的全部。在仇恨之外,我们还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她希望他能从阴影中走出来,不希望他被仇恨吞噬。就算他暂时无法挣脱,她也希望自己能成为照进他世界的一束光。 自己的人生吗?秦天默然。那个有白露的未来,已被他亲手推开。那份温暖,恍如隔世。 我好像说错话了……林娜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萧索,心中泛起懊恼和心疼。 她不想让离别停留在伤感中。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容,朝秦天伸出右手:“临别之际,一语赠君。愿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我们!” 秦天微微一怔,看着眼前明媚的笑脸和伸出的手,心底某处似乎被触动。他伸出手,轻轻握住。 “秦队,就此别过,珍重!” “林团长珍重!” 那只手温暖、柔软而有力,触感独特。一触即分的握手,像一颗细微的石子,在秦天心底沉寂的湖面漾开几不可察的涟漪。 卡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队缓缓驶离。秦天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林娜依然站在门口,科尔在一旁挥手。阳光勾勒出她秀丽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新的征途开始了。而心中的某些变化已悄然萌芽,只是此时的秦天还未觉察。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心路 凌晨三点。锦城的老小区里万籁俱寂。 马德汉被枕边急促的震动惊醒。他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了他瞬间锐利的眼神——是金扬的越洋电话。 怀里的张娴动了动,却没有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将他搂得更紧。这通不寻常的电话让她感到恐惧,生怕马德汉又要远行。她不敢睁眼,怕一睁眼,这温暖的怀抱又会变成冰冷的梦。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动作接起电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喂,金扬?” “老马,没吵醒嫂子吧?”金扬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你说呢?”马德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空着的手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有件事,得交给你。”金扬言归正传,“从秦天离开那天起,我安排了一支小队,一直在暗中护着白露。小队之前直接向我汇报。现在你回国了,这事,你接手。” “你小子……”马德汉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嘲讽,“还真是个超级奶爸,啥事都考虑得这么周全。”可心底,却有一股热流涌过。这些年,金扬以“铸剑安保”为壳,为战友们做了许多事,他都清楚。远的不提,路阳牺牲后,他亲自跑去把周雪梅生下的孩子认作干儿子,就为方便照顾。 “秦天不易,白露更不易。能尽点心就尽点心吧!”金扬感慨道。他与叶灵终见彩虹,而秦天的选择成了他心中的意难平。 “你也不容易。放心,这事儿交给我。”马德汉应了下来。回国后这段时间,他大多时间陪伴妻女,闲得无聊去钓鱼,却发现对门外汉来说钓鱼更无聊。金扬的托付,让他漂泊的心有了一块可以沉下来的石头。 “那我就放心了。这两天有点小情况,我让他们马上联系你。”金扬高兴地说道。 “老弟,我这里还是凌晨……你这电话打的……”马德汉轻轻搂了下妻子,抱怨道。 “哦,懂了,懂了,老当益壮后需要好好休息。替我跟嫂子问个好,晚点他们再联系你。”金扬怪笑着挂断电话。 房间重归黑暗和寂静。 “醒了?”马德汉搂着妻子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嗯。”张娴应了声。 “那为啥还装睡?”马德汉低笑道。 “怕睁开眼睛,你又不在了,怕自己又是在做梦。”张娴喃喃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枕畔,都是为了这个该死的家伙。现在终于回来了,难道还要走吗?她想着,泪水夺眶而出。 “这怎么还哭上了!”马德汉见她流泪,急得手忙脚乱。“我说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要相信我啊!都怪金扬这小子,半夜打什么电话,吓着你了,对不起!” “真不走了?”张娴闻言欣喜莫名。 “真不走了。错过了你的青春,错过了孩子的童年,我现在只想多陪陪你们。”马德汉叹道。国与家,同样重要。他回来守着家了,那些事就留给年轻人去做吧。 “那……金扬他……”张娴犹豫着,想问又怕他觉得自己不该打听。 “金扬这小子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马德汉接话道,“他今天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一个叫秦天的小子的事。”他将秦天与白露的事告诉了妻子。 “你们男人啊,总想着家国大业,苦呢,都留给身后的女人去吃。这对他们真的不公平……”张娴听完,叹道。秦天的做法,她无法认同,但同样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公平?从来没有啊。马德汉不知能说什么,只紧紧地搂住了妻子。 海城机场。林娜走出大厅,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 “小姐,这是你要的资料,一份是启凡科技公司的,一份是白露小姐的。”上了车,副驾上的阿杰递给她两份资料。 林娜接过,安静地看了起来。资料显示,白露在秦天离开后,辞掉工作,进入了未婚夫吴启凡的启凡科技公司。公司事业蒸蒸日上,两人感情稳定,婚期在即。 报告还记录了白露每日轨迹:公司、公寓、健身房、书店……规律的刻板。只在周末和闺蜜逛一次街。 “上班,下班,健身,逛书店,每天都如是。只在周末和闺蜜逛一次街,也是每周一次.....这就是个木偶嘛,哪里像个快结婚的小女人啊!”林娜心中叹道。一次倾情的恋爱会像熊熊烈火将人所有的情感燃烧殆尽,只余下一堆灰烬。她没体会过,但在这个名叫白露的女子身上,她嗅到了灰烬的味道。 “先去青县吧!”她对司机吩咐道。 车子驶离海城的喧嚣,窗外的景致逐渐变得萧索。冬日的田野裸露着黄褐色的泥土,远山如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霾里。道路开始蜿蜒,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单调而清晰。 林娜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却早已飞向了那个名叫青县的地方,飞向了那个只存在于苏洛叙述和秦天沉重表情里的男人——路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洛的话语犹在耳边:“……路阳是秦天最敬重的老班长,他的牺牲,是秦天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转折点。”那个素未谋面的退役军人,用他的死亡,在她与秦天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刻而隐晦的连接。 车至山脚,无法再前行。林娜让阿杰在车上等候,独自一人沿着苏洛描述的、那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向上走去。山风立刻裹胁着寒意扑面而来,吹动她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空气里是枯草和泥土的气息,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与肃杀。 山路崎岖,脚下的碎石不时滚动。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可以俯瞰山脚下稀疏的村落和远处绵延的田野,一种苍凉之感油然而生。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上,却埋葬着一个魂归异国他乡的忠魂。 终于,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背风处,她看到了那座坟。没有墓碑,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堆新垒起的石头,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倔强的誓言。这就是路阳的衣冠冢——一个英雄在这世上留下的、最朴素的印记。 林娜停下脚步,站在几米开外,静静凝视。山风更劲,吹得她发丝飞扬,她却感觉不到冷,心中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她想象着秦天和苏洛曾经站在这里的心情,想象着那个叫周雪梅的女人在此哭倒的场景。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冰冷、粗糙的石块。触感传来,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悲壮和巨大的牺牲。这里埋葬的,不仅仅是一个军人的遗物,更是一段燃烧的青春,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一个家庭破碎的梦想,以及……另一个男人从此背负上的、无法卸下的十字架。 “路阳班长……”她在心中默念,没有说出声,只是一种无声的敬意,“你守护的海,很远。你留下的山,很重。”她不知道路阳是否能听见,但这片寂静的山野,这呼啸而过的风,都成了此刻最好的祭奠。她理解了秦天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那种源自战友袍泽之情的责任与愤怒,足以撼动一个人固有的生活轨迹。她在此处,不仅是在祭奠一位英雄,也是在尝试走入秦天那段她未曾参与的、充满悲怆的过往。 她在坟前静立了许久,像一尊雕塑,与这山、这风、这孤坟融为一体。直到感觉四肢有些僵硬,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下山。 下山路过山脚那户农家小院时,林娜放慢了脚步。院墙低矮,能看到里面收拾得还算整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轻叩响了虚掩的木门。 “谁呀?”一个带着些许疲惫的女声传来,接着,院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后,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警惕,以及一种深藏的痛苦后的麻木。林娜一眼就认出,这就是照片上的周雪梅。 “打扰了,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林娜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语气尽量放得轻缓。 周雪梅打量了她一下,似乎觉得不像坏人,侧身让开:“进来吧,院里有凳子。” 林娜道谢走进院子。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子一角堆着柴火,晾衣绳上挂着几件小孩的衣物,透着寻常百姓家的生活气息,却难掩一种无形的压抑。 周雪梅从屋里端出一碗温水递给林娜,自己则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轻轻摇晃着。孩子似乎睡着了,小脸胖乎乎的,呼吸均匀。 “这娃儿真乖。”林娜喝着水,目光落在婴儿身上,由衷地赞道。 听到别人夸孩子,周雪梅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落寞。 “嗯,还算省心。”她低声应道,目光却有些飘忽,仿佛透过孩子,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林娜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喝水,偶尔用温和的目光看看孩子。她能感觉到周雪梅身上那种巨大的悲伤,像一层厚厚的茧,将她紧紧包裹。这悲伤因路阳而起,却又因这个新生命的存在,变得无比复杂。孩子是路阳生命的延续,是希望,却也可能是时刻提醒她失去的痛苦源泉。 阳光温暖,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鸡鸣。林娜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她只是作为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短暂地进入了这个被悲剧笼罩的家庭,默默地观察,感受着那份无声的沉重。她看到了一个烈士遗孀的坚韧与挣扎,也看到了新生命带来的微弱光芒。这让她对秦天所背负的一切,有了更具体、更触手可及的认知。 喝完水,林娜再次道谢,放下碗,轻轻起身。“不打扰了,谢谢你的水。” 周雪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依旧抱着孩子,坐在阳光里,像一尊承载了太多苦难的雕像。 林娜悄然退出院子,心情比上山时更加复杂。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扇低矮的木门,心中默念:愿这孩子,能成为照亮这个家庭未来的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傍晚,回到锦城,华灯初上。林娜让阿杰先回去,自己独自来到了城南那家小酒馆。 酒馆依旧如苏洛描述的那样,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酒气、烟味和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光昏黄,客人不多,各自占据着角落,低声交谈或独自啜饮。 林娜在靠窗的一个僻静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酒保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动作麻利,不多话。 她环顾四周,试图在脑海中还原秦天那晚在这里的情景。他坐在哪里?是像她一样选择角落,还是就在吧台?他当时是怎样的表情?是愤怒,是悲伤,还是如苏洛所说的,醉倒后嘴里还念着“报仇”和“不让你失望”?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她想象着秦天在这里一杯接一杯灌醉自己的样子,那个在战场上冷静果决的特战兵王,在失去挚友和人生导师后,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麻痹痛楚。这里,是他宣泄脆弱、坚定复仇信念的私密空间。 不知何时,酒馆里响起了音乐。正是那首《英雄泪》。 “热血在心中沸腾 却把岁月刻下伤痕 回首天已黄昏 有谁在乎我 ……” 沧桑悲凉的旋律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林娜的心上。她仿佛能看到秦天坐在这里,听着这首歌,眼中布满血丝,心中翻涌着对路阳的怀念、对敌人的怒火,以及……对白露那份无法言说的愧疚和即将到来的离别之痛。 她闭上眼睛,让歌声将自己包裹。通过这歌声,通过这个空间,她似乎与那个夜晚的秦天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她理解了他的决绝,理解了他的“狠心”,那背后是远比儿女情长更沉重的东西——男人的承诺、战士的荣誉、对牺牲战友的交代。 她在此处,并非为了追踪,而是为了感受。感受秦天走过的心路,理解他沉默背后的惊涛骇浪。这让她心中的那个男人形象,不再是单一的强大与冷硬,而是多了一份有血有肉的悲情与担当。 酒杯见底,歌声也渐歇。 林娜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她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轻轻敲下了一行文字。 深夜时分,林娜才起身结账,推开酒馆的门,步入锦城的夜色之中。寒风拂面,她却觉得内心更加坚定。 这一天,她对秦天的了解又深了一层。而接下来该如何做,她心中已有了更清晰的轮廓。 夜色温柔,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守心 海城的天空,在四百米的高度被彻底刷新。 “云顶花园”餐厅如同镶嵌在摩天大楼顶端的一颗水晶,四壁是贯通落地的防弹玻璃,将整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无声地隔绝在外,只留下极致开阔的视野。脚下,是蝼蚁般蠕动的车流和火柴盒般的建筑;远方,标志性的东方塔如同定海神针,巍然耸立于云层之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餐厅内部,极尽奢华。意大利进口的天然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垂下的巨型水晶吊灯,每一颗切割完美的水晶都在散射着眩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氛,与现磨咖啡的淳厚、珍藏红酒的馥郁交织在一起。穿着熨贴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悄无声息地穿梭,每一个微笑的弧度都经过严格训练。这里的一切,都精准地诠释着“顶级”与“奢侈”,是无数人仰望和憧憬的天上宫阙。 “哇!从这里看过去,东方塔尽收眼底,真的太美了!”李香玉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嘴里啧啧赞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惊叹。她今天特意穿了自己最贵的一套职业装,但置身于此,仍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局促。“白露啊,你现在的日子过得有点小奢啊!这环境,这氛围,这景色,真是绝了!” 作为一个在大城市奋力打拼的普通白领,她的人生天花板或许就是一份体面的“小资”生活。而眼前这种“小奢”,是她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的云端。对她而言,这更像一个不可企及的梦,而白露,似乎已然置身梦中。 白露却没有看向东方塔。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瓷咖啡杯的边缘,目光穿透脚下的浮华,投向了更远处那条蜿蜒如带的江水。“其实,”她轻语,声音飘忽得像一阵风,“江边看景才是最美的。”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寒冷的春节。 没有水晶灯,没有香氛,只有江边凛冽的北风和高远天空中疏朗的寒星。她和他,裹在同一件厚重、甚至带着些许汗味和硝烟味的军大衣里,紧紧偎依在一起。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心跳沉稳有力,隔绝了所有的寒冷。江面上渔火点点,对岸的灯火倒映在粼粼波光中,碎成一片摇曳的金色。他没有指给她看任何标志性建筑,只是低声说着些部队里的趣事,声音带着笑意,呵出的白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他的眼里,映着江火,也映着一个小小的、完整的她。 而她眼里,他就是那片寒夜中最温暖、最璀璨的景。 如果能够选择,她只想永远做那个平凡的女子,一辈子偎依在他身边,被他用那件带着体温的军大衣,牢牢裹住,隔绝世间所有的风雨与纷扰。 “那是我的生活,你得适应自己的角色转换啊!”李香玉收回目光,转向白露,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也带着一丝规劝,“你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女人了,你马上就是总裁夫人,是豪门儿媳了!” “总裁夫人?豪门儿媳?”白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喜悦,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要不,让给你?” “我?我不行我不行!”李香玉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摆手,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周围奢华却冰冷的环境,最终落到眼前精致如艺术品的餐点上,“这种环境,这些吃的,偶尔尝下鲜就行了。要我天天如此,我怕不是会疯掉!”她自嘲地笑了笑,“草根嘛,根总得扎在土里才行。若是上了天,真不知会被吹到哪里去了。” 白露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其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涩然,“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成今天这样。”曾经的她,憧憬的是烟火人间,是携手并肩,而非这般悬在云端、脚不沾地的“富贵”。“或许,是因为他们喜欢吧。” “他们”——这个模糊的代指,囊括了太多人。有望女成凤、希望她安稳富足的父母;有对她展开热烈追求、代表着“正确”人生路径的吴启凡;还有吴家那对希望儿子早日成家、延续香火的父母。既然无法拥有自己渴望的人生,那便顺从他们的意愿吧。也……遂了他的愿。他不是希望她过得好吗?至少,从外表看,她如今光鲜亮丽,衣食无忧,应该是很好的吧。 嗯,就是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了。 李香玉看着好友脸上那层挥之不去的落寞,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放柔了声音,“你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她想起白露经历的那场翻天覆地的变故,那个曾经眼神明亮、谈起男友就满眼星光的女孩,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抽走了所有的鲜活气。想到此,她顿觉嘴里价格不菲的牛排失去了所有滋味,味同嚼蜡。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光倒流,此刻她们是坐在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里。白露会一边嫌弃地擦着油腻的桌子,一边却眉眼弯弯、满心骄傲地絮叨着关于她那位“神秘”男友的点点滴滴。那个狠心的男人啊……他到底知不知道,从他决绝离开的那一天起,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白露,心就已经跟着死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答应过他,”白露抬手,轻轻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一些力气,但她脸上却努力绽开一个微笑,“我会过得很好的。我能做到。” “你是为他活吗?”李香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心疼,“你这样,对吴启凡公平吗?”那个男人,至少是真心实意地想对她好。 白露的表情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如果他觉得不公平,可以不娶我。”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邈远的天空,声音轻得像叹息,“感情这件事,从来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不过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算了算了,我懒得说你了。”李香玉被这番论调弄得一阵心烦意乱,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天请我吃这顿大餐,就是来抓我当挡箭牌的。把时间分些给吴启凡和他的家人,就那么难吗?”她心里清楚,婚期日益临近,白露却像一只抗拒靠近笼子的鸟儿,宁愿和她这个闺蜜消磨时光,也不愿踏入那个“应有尽有”却让她窒息的金色牢笼。 白露闻言,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带着点狡黠:“有吃有喝还有礼物拿,你还有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李香玉苦笑,“我是怕别人对我有意见。”吴家那边,难免会觉得是她这个“闺蜜”在从中作梗。 “那些,”白露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语气云淡风轻,“都不重要。” “行,都依大小姐你。”李香玉无奈地投降,“只要你开心就好。”如果她的陪伴,真的能让白露在这段身不由己的旅程中稍微好过一点,她不怕成为别人眼中不识趣的存在。 “明天下午,”白露放下茶杯,看向她,“还是陪我去逛书店?” 李香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歉意:“明天真去不了。公司有个重要的团建活动,老大点名让我负责呢。” “哦,”白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那你忙着,我自己去就好。” 午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却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离开那座悬浮在空中的华丽宫殿,重新脚踏实地,白露才感觉胸腔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府河畔的春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却被午后慷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河水裹挟着碎金,涛声依旧,亘古不变地向着远方奔流。可河岸两侧,早已不是旧时模样。高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冷硬的光,唯有这处僻静角落,时光仿佛刻意放慢了脚步。 白露停步的那处小院,恰似被时代遗忘的一隅珍宝。 明媚的光线流淌过青灰色的院墙,墙上爬满了葱郁的藤蔓。那正是初绽的蔷薇,嫩绿的叶片间,已有点点娇羞的花苞探出头来,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发出整个春天的绚烂。稍显斑驳的木制院门上,悬着一块老榆木匾额,上面以拙朴的笔法镌刻着两个字——「守心」。 院门虚掩,透过门隙,可见院内疏落有致地摆放着些川派盆景,虬枝曲干,浓缩着山野的傲骨与岁月的沧桑。这院子占据着府河畔的黄金地段,却固执地开着一家似乎与盈利无关的书店。曾有人劝书店主人,将此地改作咖啡馆或精品店,必能日进斗金。主人只是淡然一笑,说:“若未来能有一人,于此地,于某本书中,找到自己要走的路,找回自己迷失的心,那这书店,便有它存在的价值。”在这座步履匆匆的都市里,总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让灵魂停下来,守住一份沉淀于时光深处的静好。 白露推门而入,熟悉的、混合着旧书墨香和木质清洌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包裹。她的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朝着书店深处第四排书架走去。 那是她与秦天命运交织的起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当初只是擦肩,未曾交谈,未曾心动,是否此刻的心便不会如此沉甸甸地坠着?那样,她便不会将整颗心托付,如今也不会怨怼故人音信渺茫,心意难测。 走到第四排书架前,白露的目光恍惚地投向那个熟悉的位置。 然而,那里已有人先至。 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子,正背对着她,身姿挺拔而优雅。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本《花样年华》。她看得那样出神,午后的光晕勾勒着她的侧影,这画面,让白露心头猛地一颤,仿佛隔着时光,看到了当年那个沉浸在书页世界里、对未来充满懵懂憧憬的自己。 “你也喜欢这本书?”鬼使神差地,白露走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场时光的倒流。 女子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庞,一双大眼睛清澈灵动,她微微一笑,仿佛阳光都更亮了几分:“嗯。忙忙碌碌中,总怕不经意就错过了花一样的年华。看看书重温一下,没准还能揪住青春的尾巴呢!” “第一次翻开这本书,我才二十岁。”白露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封面上,一丝伤感悄然浮上眼底,“再次看到它,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五年时光,所谓花样年华,终究是付了东流水……” “咦,有故事,有故事啊!”女子眼中闪过狡黠而善意的光芒,语气轻快地打趣道,“听起来,你的故事里藏着很深的感慨。正好,我也有故事,要不要一起分享下?” 她笑容里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像一阵暖风,吹散了白露心头的些许阴霾。 “好呀!”白露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甚至主动伸出手:“我叫白露,很高兴认识你。” “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人和名字一样美。”女子真诚地赞道,伸手与她轻轻一握,“我叫林娜,是一家情感杂志的编辑。” 午后的书店静谧安然,读者寥寥。 两人在院中寻了一处靠墙的座位坐下,旁边是一盆造型古雅的罗汉松。林娜熟门熟路地泡了两杯清茶,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升腾在蔷薇初绽的院墙下。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一段看似偶然的相遇,在这名为“守心”的院子里,悄然开始。 而白露不知道,眼前这个笑容明媚、自称编辑的林娜,将为她带来一场怎样的心灵风暴。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故事 府河的水声,隔着院墙,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像是为这个午后伴奏的低沉和弦。书店小院里,蔷薇的藤蔓在微风里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位对坐的女子身上投下斑驳流动的光影。 林娜递过来的那杯清茶,白露一直没有喝。她只是用双手捧着,感受着那一点透过瓷壁传来的、几近虚无的温度,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桌面的木纹上,良久,才抬起眼,看向林娜。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江南的烟雨,迷蒙而深不见底。 “半年前的我,”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平静之下,却是能感知到的、汹涌的暗流,“正满心欢喜地筹备着一场婚礼。一场我曾以为,我愿意用一生去等待的婚礼。” 她顿了顿,唇角牵起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半年后的现在,我又在准备一场婚礼。一场所有人都在期盼的婚礼……除了我之外。” 她的目光与林娜相遇,那里有坦诚的脆弱,也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坦白。“你可能无法想象,这两场婚礼的新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林娜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眼神温和而包容,像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准备接纳所有即将倾泻而出的过往。 白露的视线再次飘远,仿佛穿透了院墙,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命运般的初见。 “我和他相识,就是在这家书店里。就在那边,第四排书架。”她微微侧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向,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眷恋。“那时我刚走出校园,对爱情还满是……最纯粹、最美好的憧憬。然后,老天爷就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把最帅气的他,送到了我面前。”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少女般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记忆中的那个场景。“我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出神。他走过来,微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他的笑容,带着阳光的味道,干干净净的,能照进人心里去。他身姿笔挺,像一棵白杨,那种挺拔里,藏着一种……野性的、收敛的力量。他穿着军装,那身军装,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一刻的悸动。“我听到自己的心,嘭嘭、嘭嘭地跳了起来,跳得那么响,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这个声音。接着,我就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了。彻底地,迷失了。”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天南地北,聊得……很开心,时间过得飞快。”她的语气带着回忆的温馨,但随即蒙上一层荫翳,“聊完之后,我们就分开了。很自然地,彼此都没有留联系方式。”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回到家后的那个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眠。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突然袭来的、深深的恐惧——我怕那次邂逅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感觉,像是心脏缺了一角,空落落的,带着钝痛。” “于是,第二个周末,我鬼使神差地,又走进了这家书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是记忆中的惊喜重现,“当我看到他笑着向我走来时,我惊喜得几乎要叫出来。那一刻,我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像是缺失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另一半,变得完整了,完美了。” “后来的时间里,我大多数周末都在等他出现。在那段日子里,我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一点点地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比如,他随时可能要出任务,一出任务就会彻底失联,有时一消失,就是两三个月,音讯全无。比如,他的训练非常辛苦,身上留下了很多伤疤,旧的叠着新的。他告诉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努力维持着平稳,“他告诉我,平时多流血,是为了战时能活命。每次任务回来,他都会给我带一些礼物,不是买的,是他自己用……弹壳、木头、甚至路边捡的石块,亲手雕刻成的一幅幅小画。” 白露轻声讲述着,语调平缓,却像一条深邃的河流,带着林娜穿越漫漫时光,走进那个开始美得令人心醉的故事里。她描述着那些等待的焦灼、重逢的喜悦、收到那些粗糙却无比珍贵的小礼物时的感动。故事的前半段,充满了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是爱情最理想的模样。 然而,叙述的河流渐渐驶入幽暗的峡谷。她的语气从温馨转向了一种压抑的平静,那种平静,比痛哭更让人心疼。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清晰,“他究竟为什么,就那么决绝地离开了我。但我爱他,从未改变。我也知道,他爱我。”她抬起眼,眼中水光潋滟,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若有选择,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于我,我自会成全他。毫无怨言。”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来说出下面的话:“哪怕此后,日日夜夜,我都要承受思念的折磨,饱尝失去的痛苦……我也会努力的,活得很好很好。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也是……他所期望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这段感情结束时,我们彼此心中有恨,或许……或许总有一天,恨会淡去,我能做到淡如菊,平静度日。”她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化不开的自嘲,“可悲的是,我们心中,依然有爱。我是这样,他定然也是如此。他带着这份爱远走天涯,而我……却要带着这份爱,嫁给别人。” 故事在此刻,美得令人心碎。 她结束了讲述,小院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府河的水声,和风吹过蔷薇叶片的沙沙声。白露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目光空茫地望着天空。她值得拥有那份美好的爱情,而他,那个叫秦天的男人,也值得她如此刻骨铭心地爱过。只是命运弄人,徒留唏嘘。 林娜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满眼都是无法言说的心疼,满心都是弥漫开的悲伤。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且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可能,如果他们的故事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她愿意离开秦天,把这个男人完整地交还给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秦天的决定已然做出,覆水难收。而白露,也即将嫁作人妇。谁能改变这一切?更何况,秦天此行,肩上挑着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一座名为家国责任的巍峨大山!他必须心无旁骛,不能有丝毫软肋和牵挂。他若不能坚强站立,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风险。那样的险境,他哪里还有余力和心神,来细心呵护一个如此需要被珍视、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子? “怎么了?”白露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注意到林娜久久不语,神情间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悲伤,于是努力平复下自己激荡的心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不是被我这些负面情绪影响了?” 林娜回过神来,与白露的目光对视,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敬佩,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她轻轻摇头,语气真诚:“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但它本不该是这个样子啊!”白露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无奈,“最后的结局,让你见笑了。他走了,我嫁了,还嫁了个我父母一直希望我嫁的富二代。你看,我的爱情,最后变成了一个多么俗套、多么狗血的故事。”她的话语里,自我剖析的残忍多于抱怨。 林娜正斟酌着该如何安慰,白露又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难受:“直到离开,他都没有给我一个理由。而我,竟然也……没有问他。”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开始得恍恍惚惚,死得不明不白。好像……也挺好的。”这种“好”,是一种彻底放弃追问、接受荒诞的绝望。 “不说,或许是因为,真的开不了口。”林娜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谨慎而富有深意的角度,“因为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世界上,确实有些事情,比个人的爱情,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嗯。”白露低低应了一声,像是早已用这个理由说服过自己千百遍,“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泄露了心底最真实的不甘与委屈:“其实我打心底里不信……有什么事情,能比我对他还重要……”话未说完,她的眼里已迅速泛起了浓厚的水雾,声音变得喑哑颤抖,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随时都会断裂,“但不这么想……我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现实啊!我会恨他的……我不想恨他……我更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忘了他……” 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滴,两滴,落在她紧紧交握的手上。 林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明了。她从身侧取过自己的提包,动作轻柔地从中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手稿。纸张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多次。 “我这里有个故事,”她将手稿轻轻推到白露面前,声音异常柔和,“你现在可以看看。看完之后,或许……对你现在的困惑,能有一点点帮助。” 白露抬起泪眼,有些疑惑地接过那份手稿。触手是微凉的纸张感。她低下头,看向标题—— 《想带你们去看海》。 她不再说话,用指尖抹去眼前的模糊,安静地坐在那里,就着午后渐斜的阳光,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稿纸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故事,以平实却充满力量的笔触,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一座沐浴在晨光中的军营,庄严肃穆。一名胸前戴着大红花的老兵,提着简单的行囊,步伐坚定地走出了营门。他的背影挺拔,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退伍的日子,本该是归家的喜悦,然而,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同样穿着旧军装、肩章却显示着更高阶衔的老上级走了下来,面容凝重。他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低沉:“路阳,有一份特殊的工作,需要你。很危险,归期不定。你……愿意去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兵,路阳,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对过往的释然,也有对未来的无畏:“什么单位需要我?” 老上级凝视着他的眼睛,吐出两个字:“国家。” 路阳几乎没有犹豫,收敛了笑容,郑重地点头:“好!” 他拉开车门,利落地登车。轿车载着他,驶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使命。 画面切换,万里之外的某个繁忙海港,阳光炽烈,一切看似平静。突然,剧烈的爆炸声撕裂了天空,浓烟滚滚,恐慌的人群四处奔逃。恐怖袭击毫无征兆地降临。 混乱中,一个身影逆着人流冲向最危险的核心区域。是路阳。他脸上涂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他冒着横飞的子弹和不断发生的爆炸,从一片废墟中扛起一个受伤的同伴,奋力向外冲去。他们的身影冲出港口大门,向着远处荒芜的戈壁滩狂奔,试图将危险引离人群。 身后,是追兵和密集的枪声。在冲入一片岩石嶙峋的荒地后,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一切……】 白露的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捏皱了稿纸的边缘。 【镜头转向国内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几间低矮的瓦房前。院子里,挤满了穿着素色衣服的人,气氛压抑。路阳的母亲,一位头发花白的农村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几乎站立不稳,她抓着前来慰问的人的手臂,声音沙哑:“你们帮我劝劝她吧!我求求你们了!好歹让她把娃生下来,给阳儿留下这点血脉吧!这是我们路家唯一的根苗了啊!” 路阳的父亲,一位饱经风霜、脸上刻满皱纹的老农,强忍着悲痛,用力拉起瘫软的妻子,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后的认命,他长叹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脊梁:“娃儿他娘,别哭了……哭有啥用?这都是命,要认啊!” 房后的山腰上,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墓碑上刻着路阳的名字,却只是一座衣冠冢。路阳的妻子,周雪梅,一身缟素,脸色苍白得像纸。她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指着那座空坟,对着身前几位前来做工作的干部模样的人,悲声道:“他虽然不在里面,但对我来说,他就在那里。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吧!” 来人中,一位年长者开口,语气沉重而恳切:“雪梅同志,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把孩子生下来。这是路阳同志生命的延续。” 旁边有人补充道:“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组织上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解决。” 周雪梅听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淡、极凄凉的笑容。她转过身,面对着那座冰冷的衣冠冢,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条件?好啊……那就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好吗?” 话音落下,她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她哭得全身颤抖,无尽的悲伤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山野。那哭声里,有爱,有恨,有绝望,有不甘,是所有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痛楚。 哭到力竭,她瘫倒在坟前,声音破碎不堪:“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你们都错了……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她哽咽着,“可是他抛弃了我……也抛弃了孩子……我知道他不得已……我不想恨他……我不能跟着他去死……所以……所以我只能把他忘了……永远忘记……忘得彻彻底底!”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坟前的泥土,指节发白:“孩子……会让我日日夜夜地想着他……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啊!”】 白露的眼泪无声地流下,与故事里周雪梅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她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被挚爱“抛弃”(即使明知是不得已)的绝望。同为女子,那种感同身受的刺痛,尖锐而真实。 【文稿的最后一页,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简单的素描复印件。 画的是,万里之外,某处阳光灿烂、波涛汹涌的海边。一块巨大的、被海浪拍打得光滑的礁石上,有人用尖锐的石块,深深地刻下了一幅画: 一个年轻的男子,右手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动作轻柔;他的左手,紧紧地牵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手。三人都面向着广阔无垠、瑰丽壮美的大海。 画的下面,是一行深深凿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字:爸爸想带你们看海!】 白露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那幅画和那行字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院子里,蔷薇无声,府河的水声也仿佛远去。 她手中的稿纸,微微颤抖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灵魂深处。 ……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比悲伤更悲伤 府河的水声隔着院墙,潺潺地传进来,像永不停歇的背景音,衬得小院愈发静谧。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蔷薇藤蔓,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 白露坐在那儿,许久没有动弹,手里那份名为《想带你们去看海》的手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路阳的故事,像一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剖开了她一直试图掩盖的伤疤。那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一种连叹息都显得无力的沉重。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一个宏大的信念轰然倒下,身后留下的,却是爱他人难以收拾的一地鸡毛,是无尽的思念与现实的艰难撕扯。 他有错吗?为国捐躯,何错之有? 他的妻子周雪梅有错吗?爱得深沉,忘却艰难,她又该如何? 他们都没错。 错的是命运这双翻云覆雨手,可若命运从不弄人,世间又哪来那些可歌可泣的牺牲与沉默的伟大? “看来,我写的这个故事还不错,竟然让你共情了。”林娜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像怕惊扰了这一刻的肃穆。 她抽出两张柔软的纸巾,递到白露面前。今天的林娜穿着一件简约的浅灰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整个人显得知性而温婉,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善意的理解。 白露接过纸巾,轻轻蘸去眼角的湿润,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她不仅仅是在询问一个故事的真实性,更像是在求证某种她隐约感知到、却不敢深想的真相。 一个人的人生被如此揭开,让她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伤感的故事,更是一种名为“负重前行”的具象化——在都市的繁华背后,在和平的静谧深处,真的有那么一群人,在沉默中牺牲,又在牺牲后继续沉默。 “是真的。”林娜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地点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凝结着化不开愁绪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想告诉她,如果路阳没有牺牲在阿尔提港,秦天就不会接过那副重担,就不会离开锦城,那么此刻的她,或许早已披上婚纱,成为了秦天的新娘。然而,话到嘴边,又被她死死咽下。 遗憾已然铸成,时光无法倒流。 揭开真相,除了在白露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一刀,让她更痛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又能带来什么益处呢? “那个孩子……”白露的嘴唇轻轻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太过残忍,击碎心中仅存的一点暖意。 “他没事。”林娜的声音异常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的妈妈,是个非常伟大的女人。将来,他一定能看到他爸爸想带他看的那片海。” 说出这句话时,林娜的眼圈也微微红了。亲自去祭奠路阳、见到周雪梅的那次经历,对她何尝不是一次深刻的心灵洗礼?那份坚韧与悲伤交织的复杂情感,至今仍烙印在她心里。 白露闻言,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但周雪梅那绝望的哭诉——“那就把他还给我,好吗?”——又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回响,让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一个她无法回避的问题,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如果是秦天遭遇了不测,而我怀着他的孩子…… 我会生下孩子。这一点,她无比确定。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在世上生命的延续。 然后呢? 日夜抚养孩子,在对爱人无尽的思念和失去他的巨大痛苦中,度过漫漫余生? 还有秦天的父母,那对善良而朴实的老人又该怎么办? 难道要带着孩子回到那座大山里,一边照顾幼子,一边替秦天尽孝?可孩子不能永远困在大山里,他需要更好的教育和未来。 那把老人接到城里?两位习惯了山村宁静的老人,如何在举目无亲的都市生活?自己又将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该如何相处? 太难了。这远比生死抉择更令人煎熬,像一道无解的难题,每一个选项都通往不同的荆棘之路。 林娜将白露脸上茫然而痛苦的神情尽收眼底,轻声叹息道:“读完这样的故事,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但也许等你缓过来,再回头想想自己经历的事,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承受了。” 白露沉默了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嗯。和他们经历的生死诀别、抚养遗孤的重担比起来,我这点事……好像真的算不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认命般的释然,却也带着一丝不甘的苦涩。 “这世上,有些事情的重量,是高于个人自由,高于生命,甚至高于爱情的。”林娜的语气变得凝重,带着一种揪心的疼惜,这疼惜既是为了眼前的白露,也是为了万里之外那个同样背负着沉重命运的男人,“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所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得不放弃对爱人的承诺,放弃对家人的呵护,放弃心中向往的平静生活,选择孑然一身,去面对未知而危险的命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得对。”白露的声音带着悲怆的共鸣,“他们无法开口解释。有些话,说了可能没人信,信了反而会连累他人。不如沉默……活着多好啊,有谁会愿意轻易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呢?只有傻子……”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从一开始阅读手稿,她就在路阳的身影里,隐约看到了秦天的影子。此刻,她几乎可以确定,她的秦天,就是和路阳一样的“傻子”,为了某种她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知晓的“更重要的事”,选择了做那样的“傻子”。 “是啊,一群傻子。”林娜幽幽地附和,声音飘忽,“一群可爱又可敬的傻子。” 话题过于沉重,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院里,只有风吹过蔷薇叶片的沙沙声,和府河永不疲倦的流淌声。阳光的斑点在地上缓慢移动,时光仿佛也放慢了脚步,陪着她们一同咀嚼这份命运的苦涩。 良久,白露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动作间流露出一种下定决心的疏离感:“我要走了,林娜。谢谢你的故事。” 她顿了顿,看向林娜,眼神清澈而坚定,“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书店了。” “最后一次?为什么?”林娜随之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她今天穿了一双软底的小羊皮平底鞋,站起来时几乎没什么声响。 白露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解脱,也有淡淡的怅惘,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明净却带着凉意:“我想,今天在这里,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接下来该走的路。而且,让我的故事……在它开始的地方结束,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林娜听着她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为白露似乎想通了什么、决定向前看而感到一丝欣慰,但与此同时,一股为秦天感到的深切悲哀也涌上心头。 她此行的目的,本是希望白露能隐约明白秦天的苦衷,减少一些恨意。现在看来,目的是达到了,白露理解了那种“不得已”,但理解的结果,却是决定将过去彻底封存,迈向没有秦天的新生活。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彻底的远离? 一个声音在她内心斥责着她,仿佛是她亲手将秦天推离了白露的世界,这让她在面对白露真诚的目光时,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既然如此,”林娜压下复杂的情绪,脸上露出温和而略带惋惜的笑容,“那我们的相逢,也在这里画上句号吧。若有缘分,未来或许还能再见。” 她委婉地拒绝了交换联系方式的提议。保持距离,对现在的白露和她自己,或许都是更好的选择。 “好,再见。”白露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她转身,身影纤细,步伐却透着一股决绝,朝着那扇刻着“守心”二字的院门走去。 春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背影竟有种“柳絮随风,各西东”的萧索。 林娜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那个仿佛弱柳扶风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心中默念:“白露,愿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这祝福是真诚的,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怅然。 黄昏时分,府河边一家格调雅致的小酒馆里。 林娜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流淌的府河和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她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拿出一部卫星电话。沉吟片刻,她编辑了一条短信:“父亲临时让我去锦城处理点事。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家乡特产回来?” 收件人,秦天。 信息发出后没多久,屏幕就亮了。 “锦城?真没想到,你居然到锦城去了?出发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在那边万一遇到什么事,我也好帮忙。”秦天的回复很快,字里行间透着一丝意外和属于他那种性格的、笨拙的关切。 看着屏幕上的字,林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指尖轻快地回复:“秦队可是大忙人,日理万机,我怎么敢随便给你添乱嘛!” “你这么客气,以后要是我到了你的地盘,怕是也不敢开口求你帮忙了。”或许是隔着屏幕,少了面对面的拘谨,秦天的回复竟然带上了一点罕见的、近乎调侃的语气,速度依然很快。 林娜的笑意更深了,带着几分狡黠,回复道:“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说的份上。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正好可以去送个见面礼,顺便……混顿饭吃。”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屏幕那端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弹出一条简短的回复:“这……” 接着,又是更长的停顿。良久,新的信息才过来: “我家在大山里,路很难走,还是算了吧。” 林娜看着这行字,能想象出秦天在屏幕那头蹙眉纠结的样子。她故意带着点小情绪,重重地敲下两个字:“小气!” 这一次,秦天再也没有回复。 林娜不知道,她无意中的试探,恰恰戳中了秦天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愿对外人触及的角落——他在山里的那个家,承载着太多与父母、与过往、以及与白露相关的记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除了白露,他从未带任何异性朋友回去过。她这句玩笑般的“小气”,无异于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推入了冰点。 不过,秦天骤然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太影响林娜享用美食的心情。 她向来懂得如何取悦自己。 正当她品尝着一道口感鲜嫩的清蒸鱼时,一对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女走进了小酒馆。他们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便径直朝着林娜的座位走来。 两人衣着得体,看似普通,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警觉。 中年女子走到林娜桌旁,停下脚步,礼貌地开口,声音平和却不容忽视:“林小姐,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一下。” 林娜抬起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看向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士。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蓝色风衣,妆容精致,神态从容。 “林小姐?”这个称呼让林娜心中微微一动,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有点小事,想请教一下林小姐。”中年女子微笑着看着她,表情淡定,看不出丝毫恶意。 林娜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位沉默寡言、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平静:“嗯,两位请坐。”不请自来,还能准确叫出她的姓氏,显然是冲着她来的。既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意图,不如以静制动,让他们自己开口。 两人道谢后,在她对面的卡座坐下。中年女子没有绕圈子,直接将一叠照片轻轻推到林娜手边的桌面上,开门见山地说:“听说林小姐最近在打听白露小姐的事,还调查了启凡科技公司?” 林娜用眼角余光扫过那些照片,上面有她在白露公司附近、住所周边出现的身影,甚至还有几张远景,是她与白露在“守心”书店外交谈的画面。 拍摄角度专业,显然不是偶然所得。她心中了然,反而更加镇定,干脆地点了点头:“有这么回事。” 她甚至懒得否认。 中年女子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微怔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发问。 “你们是在暗中保护白露?”林娜却抢先一步,反客为主,目光直视对方,语气肯定。 这句话让对面的两人齐齐露出愕然的神色,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放心,”林娜见状,心中已基本确定,便出言解释,试图打消对方的敌意,“我对白露完全没有恶意。我来这里,只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悄悄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对方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在她看来,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立场——是保护者,而非敌人。 “你那位朋友是?”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审视。 “秦天。”林娜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并加上了更具体的身份,“山海集团阿尔提港项目部特勤队队长。” 听到“秦天”二字,两人的惊讶之色更浓,再次对视,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复杂的情绪。 中年女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语气缓和了许多,但探究的意味未减:“请问……你是?” 林娜知道,到了亮明部分身份以换取信任的时候了。她微微一笑,坦然道:“我护照上的名字是林月梅。而我的真名,叫林娜。” 她没有说更多,但“林娜”这个名字,对于可能与秦天有联系的内部人员来说,或许本身就携带了某些信息。 中年女子和男子听完后,脸上的戒备之色明显消退。他们站起身,中年女子语气变得客气:“打扰了,林小姐。祝你用餐愉快。”说完,便与男子一同转身离开,行事干脆利落。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娜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走了还不放心?不放心干嘛走?居然像审问间谍一样审我,什么人嘛!”她有些气闷地想着,刚才还觉得美味的菜肴,此刻仿佛都失去了味道,带着点酸涩。 然而,一个更让她担忧的念头随即冒了出来:“完了,他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秦天吧?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想到秦天可能因此产生误会,认为她在暗中调查他的过去、打扰白露的生活,林娜就开始暗暗叫苦。 正当她对着满桌菜肴发愁时,刚才离去的那位中年女子去而复返。 她再次走到林娜桌前,这次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态度比之前更为恭敬:“林小姐,可以请你接个电话吗?” 林娜心中疑惑,但还是接过了电话,放到耳边:“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沉稳:“是林团长吗?你好你好,我是秦天的朋友,马德汉!听说你来锦城了,方便见个面吗?” 林团长?对方竟然知道她在炽焰佣兵团的身份! 林娜心中一震,但迅速冷静下来。对方自称是秦天的朋友,并且语气客气,看来并非敌意。 她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与秦天这边势力建立更直接联系的机会,同时也必须确保行踪保密,尤其是对秦天。 “可以。地点你定,我过去。”林娜干脆地回答,随即压低声音补充道,“还有,我来锦城的事,请帮我保密,尤其不要告诉秦天。” 电话那头的马德汉笑了笑,爽快地答应:“好!我这个人,从来不八卦!”他的笑声里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她会给你带路,稍后见。” 很快,林娜便在那位中年女子的引导下,来到了城西一家颇为僻静的咖啡店。 在柔和的灯光和咖啡的香气中,她见到了马德汉——那个在传说中站在“老A”金扬背后的男人。 他看起来貌不惊人,穿着朴素,像是个寻常的中年人,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精明和洞悉一切的光芒,却让人不敢小觑。 而接下来几个小时的交谈,也让林娜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八卦到令人发指”的信息搜集能力和那张仿佛能撬开任何秘密的嘴。整个谈话,与其说是会面,不如说是一场信息量巨大的、彼此试探又彼此交换信任的奇妙经历。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见山识人? 锦城的春日午后,阳光透过薄云,洒在波光粼粼的府河上。水汽氤氲,混着岸边梧桐树新发的嫩叶清香,漫过临河茶楼的雕花木窗,渗进雅间里。 马德汉早已到了,胖硕的身躯陷在藤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砂壶。听到门响,他扭头一看,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起身招呼道:“林娜来了!快请坐。” 他一边利落地给林娜斟茶,一边打量着她,眼中带着欣慰:“路上顺利吧?看你气色挺好,比照片上更精神。” 林娜微微一笑,从容落座:“谢谢马大哥。您太客气了。” “叫我老马就行,秦天他们都这么叫。”马德汉摆摆手,语气热络,“不瞒你说,秦天前几天特意来了电话,说你要到锦城,让我务必多照应。这小子,总算知道细心了。” “让您费心了。”林娜接过茶,语气真诚。 “听说在岛上,你俩还单独切磋过?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俩谁赢了?” “ “什么?他居然打得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傻小子还真下黑手啊!这都没吓跑你,姑娘也你真强!” “听说你俩在战场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打了几场胜仗?你是不知道,要让秦天那小子信一个人,那可太难了!你咋做到的呢?” 林娜刚落座,马德汉的问题劈头盖脸就来了,答完一个又来一个,让她哭笑不得,还渐渐脸颊发烫起来。 “哎呀,秦天这小子,算是走了大运了!”马德汉又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语气带着一种“我家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巨大欣慰。 “跟我聊聊他以前的事,行不?”林娜招架不住,转移了话题。 “好啊!他那点破事儿,糗事,我一清二楚!比如他新兵连时……”他话到嘴边,突然刹住,狡黠地眨眨眼,卖起了关子,“不过嘛,你想知道他的事,得先给老哥我好好讲讲你俩的事!等价交换,公平合理!” “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是合作罢了!”林娜咬着唇说道。 “八字没一撇,你会不远万里飞到锦城?我看,这一撇不仅有,还撇得很重啊!”他哈哈笑道,眼中有看穿一切的得意。 马德汉说得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口茶,咕咚一声咽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胖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语气忽然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托付的意味,眼神也深沉了些:“林娜啊,老马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啥都是命,有些事真没法说。秦天这小子,心里苦,压着太多事。也许……你真就是唯一那个能捂暖他那颗石头心的人。连苏洛那丫头都……” 他猛地刹住,像是咬了舌头,赶紧摆手,脸上堆起懊恼,“哎哟瞧我这张破嘴!苏总跟他能有啥事?纯粹工作关系!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整个下午,马德汉就处于这种极度亢奋的状态,问题一个接一个,感慨一阵接一阵,时而拍案叫绝,时而倒吸凉气。林娜根本不用怎么说话,只需要偶尔点头、微笑,或者被他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一个热情过度、操心过甚的“家长”,额角微微见汗,心里却因为这份毫不掩饰的接纳和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感到阵阵暖意和踏实。 在马德汉这种“软磨硬泡”甚至“威逼利诱”下,林娜无奈又好笑地,一点点讲了她与秦天相识相遇然后并肩战斗的点滴。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对秦天的好感,因为她不仅有追寻幸福的勇气,更有足够的底气和他并肩而立,彼此守护。 而马德汉,听到精彩处就拍着桌子叫好,听到惊险处就攥着拳头唏嘘,完全沉浸其中,还不时插播几句秦天的童年糗事或成长趣闻作为“回礼”,比如新兵连时因脾气倔被班长罚跑圈跑到吐,第一次执行重要任务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强装镇定……气氛热烈得像过年。 闲聊中,林娜也得知了保护白露的真相——那是老A基于更深虑的安排,秦天并不知情,他离开时以为已将她妥善隔离于危险之外。 看着眼前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马德汉,回想秦天身边那些可以托付生死的队员,还有那位远在幕后、运筹帷幄却已牺牲的老A,林娜深深感到,走出国门的“龙刃”特勤队之所以能战无不胜,正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无数默默支撑、甚至甘愿牺牲的力量,这些力量汇聚成河,给予了他们源源不断的动力和勇气。 茶快凉时,林娜趁着马德汉喝茶喘气的空隙,赶紧提出:“马大哥,我想去秦天家里拜访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方便!必须方便!”马德汉一听,眼睛又亮了,声音拔高,“秦天的家,就是咱自己家!呃……不过……”他挠了挠后脑勺,眉头皱起,露出些为难,“我只听说在黔西那边的大山里,具体在哪个犄角旮旯,我还真得再打听打听。” “哦。”林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别急!包在我身上!”马德汉一拍胸脯,胖脸上满是“你放心”的神情。他立刻掏出手机,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娜,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打了一通电话,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语气郑重。片刻后,他挂断电话,满脸得意地走了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搞定!地址抠出来了!那地界,啧啧,是真偏啊!”他咂咂嘴,看着林娜,“林娜,你可想好了,那山路可不是一般的难走,邪性得很!定个时间,老哥我陪你走一遭!说啥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那个险!” “好,谢谢马大哥!”林娜欣然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马德汉大手一挥,随即又挤挤眼,压低声音,“而且你放心,你来锦城的事,秦天小子早给我打过电话了,特意嘱咐我,你要有啥需要帮忙的地方,让我务必伸把手。话可是他亲口说的,我就是照办而已!” 林娜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一丝微甜的涟漪,抿嘴一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马哥厉害!” “叫老马!叫老马就行!秦天他们都这么叫!”马德汉笑得见牙不见眼,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仿佛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数日后,黔西山区。 天色刚蒙蒙亮,吉普车便驶离了锦城,朝着黔西方向行进。起初还是平坦的柏油路,随着地势逐渐升高,道路开始变得蜿蜒。接近中午时分,车子彻底驶离了主干道,拐上了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碎石土路。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山路比林娜想象中还要险峻十倍。路面根本算不上是路,更像是山体滑坡后滚落的碎石被勉强碾压出的痕迹。吉普车颠簸得非常厉害,仿佛随时会散架。一侧是近乎垂直的、布满苔藓和灌木的峭壁,另一侧则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望下去令人头晕目眩。 马德汉双手紧紧把着方向盘,全神贯注,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平日里话痨的毛病此刻收敛了许多,只在必要时简短地提醒林娜坐稳。 “这段路窄,边上松,得小心点。”他声音紧绷,车速放得更慢。车轮碾过松动的石块,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偶尔有石子被挤落,滚下悬崖,好久都听不到回音。 “前面是个急弯,看不见对面,得鸣笛。”他按了下喇叭,刺耳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果然,弯道极陡,几乎呈“之”字形,一盘方向盘根本转不过去。 “不行,一盘子转不过去,得倒一把。”马德汉嘟囔着,熟练地挂上倒挡,小心地调整方向。车尾几乎贴着悬崖边缘,林娜下意识地抓紧了车门上的扶手,指节有些发白。反复倒了两次,车头才勉强对准了上坡的路。 这还不算最难的。有一次,他们遇到一段更险的路,半边路面因为滑坡已经塌陷,留下一个狰狞的缺口,剩下能通行的部分宽度仅比车轮宽一点。马德汉屏住呼吸,一点点挪了过去,轮胎边缘离那缺口只有一拳之距。 “这路真是阎王殿门口跳舞——找死!”成功通过后,马德汉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骂了一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林娜也暗暗松了口气。 落石的痕迹随处可见。有的地方,巨大的石块就堆在路旁,显然是刚清理过不久。有的地方,细小的碎石还不断从坡上滑落,打在车顶噼啪作响。有一处,一块脸盆大的石头赫然躺在路中央,马德汉不得不下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推到路边悬崖下。 会车更是惊心动魄。这条路上,两车相遇几乎是一场耐心的较量。有一次,远远听到对面传来发动机声,马德汉眼疾手快,提前在一处稍微宽点的地方靠边停下,耐心等待。一辆拉木材的货车小心翼翼地擦着他们的车身过去,司机互相按喇叭致意。还有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两车在一个弯道顶头相遇,谁也过不去。对方车体积大,后退更困难。马德汉无奈,只能咬着牙,在这险峻的山路上倒了足足一里多路,才找到一个勉强可以错车的洼地。整个过程,林娜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 “瞧见没?就这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腿泥,冬天还得防着冰溜子。”马德汉重新上路后,指着窗外刀削斧劈般的山峦,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佩服,“秦天那小子,当年就是背着干粮咸菜,天不亮就从这沟里爬出去,到镇上念书。一趟就得走好几个钟头!哪像现在,好歹还能蹭个车。” 林娜紧握着扶手,目光掠过窗外苍莽而艰险的景象,默默地将这一切刻入心里。这不仅仅是路,这是秦天曾经用双脚一步步丈量过的、通往山外世界的天堑。这种纯粹、沉默而又无比强大的自然伟力,比她经历过的任何枪林弹雨都更让人心生敬畏。 经过近四个小时提心吊胆的颠簸,根据手机上一格若有若无的信号导航,车子终于在一处相对平坦的荒草地旁停了下来,前方已无路可走。 “到了,就这儿了。剩下的路,得靠咱这‘十一号’了!”马德汉利落地跳下车,指着一条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背上行囊,开始徒步。这所谓的路,其实是被踩得光滑的石阶和土坡,陡峭湿滑,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马德汉虽然体型富态,但脚步却异常扎实,显然不是第一次走。他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也顺便等等林娜,指着某处对她说着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那儿,秦天说小时候常在那片林子里捡柴火,一捆柴能换几毛钱。” “这棵野梨树,果子酸掉牙,但饿急了也能顶事,秦天没少偷摘,被他爹揍过。” “瞧见那个山坳没?夏天山洪下来,能把路全淹了,几天都出不去。” 林娜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沉默地点头。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山风一吹,带着凉意。这些看似随意的点滴和这异常艰难的路途,在她心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毛边却又无比真实的少年秦天的身影。他的坚韧、他的不易,有了最直观的注解。 当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爬上一处极高的陡坡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上,几间灰瓦土墙的矮房散落着,房前那棵巨大的、枝繁叶茂的黄桷树下,已经站了十来个身影,正翘首以盼。 “老马!可算到了!可把我们急坏了!”秦天的父亲——一位身板硬朗、面容被岁月和风霜刻满深沟的老人,率先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马德汉的手,声音洪亮带着朴实的欢喜。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林娜身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略显拘谨的打量和善意的探究。 “秦老哥!嫂子!各位乡亲,好久不见啊!想死我了!”马德汉立刻换上热情洋溢的笑脸,熟络地打着招呼,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他侧身将林娜引到身前,声音洪亮地介绍:“叔,婶儿!这就是林娜!秦天在A国那边项目上,生死相交的战友!能耐大着呢,没少帮秦天那小子!这回特地回来看望二老!” “叔叔,阿姨,你们好,打扰了。”林娜微微躬身,语气礼貌而真诚,尽管长途跋涉让她有些疲惫,但依旧保持着得体。 “不打扰不打扰!贵客临门,是咱这山旮旯的福气!”秦母连忙上前,一把拉住林娜的手,她的手粗糙而温暖,脸上堆着淳朴而热情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反复摩挲着林娜的手,“闺女,这路难走的,辛苦了吧?快,屋里坐!” 马德汉立刻成了绝对的主角。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掏出带来的米面油盐、糖果糕点和一些实用的衣物,分发给围上来的乡亲们——“张婶,给你孙子的糖!”“三叔公,这烟您尝尝!”“李大哥,这酒软和,暖身子!”……他大声地说笑着,熟稔地叫着每个人的称呼,询问着庄稼收成、家长里短,瞬间将略显安静的气氛炒得火热,仿佛他才是久别归家的游子。 林娜被让到黄桷树下的木凳上坐下,面前摆着粗陶碗,里面是浑浊却带着独特清香的土茶。她小口喝着,听着马德汉和秦父用方言回忆秦天小时候如何倔强、如何咬着牙走出大山、在新兵连里如何拼命……她就像一个安静的听众,置身于这场关于秦天过往的“座谈会”中,通过别人的叙述,旁观着一段她未曾参与的岁月。 秦母一直陪在林娜身边,不时给她添茶,拿些山里的野果给她尝,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好奇。虽然语言交流不多,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接纳和欢喜,林娜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质朴的情感,与她熟悉的战场和都市截然不同。 夕阳西下,将连绵的群山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山顶的积雪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林娜独自走到屋前那个天然形成的、视野极佳的平台边缘,眺望着远方沉默而壮阔的山脉。山风带着寒意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带来了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这里的一切——极端艰苦的生存环境、质朴深沉的情感、父母那份无言而厚重的爱——都让她对秦天骨子里的那份坚韧、责任感和对“家”的复杂情感,有了更深切、更具体的理解。这不仅仅是听说,而是用脚步丈量过、用眼睛见证过的体会。 马德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碗清水。“这地方,养人,也磨人。”他望着被夕阳染红的群山,语气深沉,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感慨。 “嗯。”林娜轻轻应了一声。她看到了秦天生命的根,也感受到了横亘在她与他世界之间的、那重重叠叠、需要巨大勇气和力量才能翻越的群山。她来此,是旁观者,是感受者,心中波澜起伏,表面却静默如山涧的深潭。 次日清晨,告别时分。秦父秦母和乡亲们一直送到停车的地方,反复叮嘱路上小心。秦母拉着林娜的手,依旧有些拘谨但充满真诚:“林姑娘,谢谢你来看我们。山路难走,让你受累了。秦天在外,有你们这样的战友,我们放心。” “阿姨您太客气了。叔叔阿姨多保重身体。”林娜诚挚地说道,心中有些不舍。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吉普车在险峻的山路上缓缓下行,每一次颠簸都让车身发出呻吟,每一次车轮碾过松动的碎石、每一次在悬崖边缘惊险的倒车错车,都让林娜的心紧紧揪起。她望着窗外刀削斧劈般的峭壁、深不见底的幽谷、路边不时出现的落石和滑坡痕迹,昨日攀爬时的艰辛与此刻下行的提心吊胆交织在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这令人窒息的险峻中,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地撞击着她的心扉:就是这样一条几乎与世隔绝、每一步都充满艰险的路,就是这样一片贫瘠到几乎难以生存的土地,却走出了秦天那样铁骨铮铮、为国赴死的好男儿。 她的脑海中,不禁将眼前这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秦家那简朴到近乎原始的生活条件,与那个在枪林弹雨中冷静果决、在国际舞台上扞卫国威、背负着沉重责任却始终挺直脊梁的男人重叠起来。 是需要怎样顽强的生命力,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是需要怎样坚忍不拔的意志,才能年复一年地踏着这样的山路,走向山外未知的世界? 又是需要怎样深沉的家国情怀,才能让一个从如此艰难困苦中挣脱出来的人,不是选择远离和抱怨,而是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淬炼成一把保家卫国的利刃,甘愿赴死? 她忽然深刻地理解了,秦天身上那种近乎本能的责任感、那种沉默的坚韧、那种对战友毫不保留的守护、甚至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与繁华世界格格不入的执拗和纯粹,其根源究竟在何处。这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也不是训练场上能完全练就的。这是被这莽莽群山、被这险峻山路、被这片土地上沉默而坚韧的人们,用最原始、最粗粝的方式,一凿一斧刻进骨子里的。 恶劣的自然环境,磨砺出他钢铁般的意志。 艰苦的生活条件,淬炼出他吃苦耐劳、珍惜所有的品性。而这片土地赋予他的,不仅仅是生存的艰难,更有一种最朴素、最深沉的对“家”和“根”的眷恋与守护之情。当这种守护之情放大到国家层面,便成了那种铁骨铮铮、为国赴死的赤胆忠心。 她想起秦天提起牺牲战友时微红的眼眶,想起他面对强敌时毫不退缩的背影,想起他即使身心俱疲也从未放下的担当。此刻,这一切都有了最坚实的注脚。 一种混合着敬佩、心疼和难以言喻的震撼的情感,在她心中汹涌澎湃。她之前欣赏他、爱慕他,或许更多是基于他个人的能力和魅力。而此刻,她对他的理解,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孕育他的这片土地中。这种爱,因此变得更加厚重,也更加具体。 马德汉专注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见她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眼中似有复杂情绪涌动,便也没有打扰。他知道,这趟山路之行,对林娜的冲击,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深刻得多。有些路,需要自己慢慢体会;有些心情,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而这沉默的群山,和这险峻的道路,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车厢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林娜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微微闭上了眼睛。她的心中,那片苍莽的群山和秦天坚毅的身影,已然融为一体。 此行,她见到了他想守护的,也明白了彼此世界之间的鸿沟。但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他生命的根,理解了那份深植于苦难与坚韧中的、最可贵的品质从何而来。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刺心 夜晚,锦城最高端的购物中心顶楼旋转餐厅,白露临窗而坐,面前精致的法餐几乎没动。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她却觉得这一切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闺蜜李香玉切着牛排,偷瞄着白露沉静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露露,婚期就要到了,既然决定嫁,就开心点吧!吴逸凡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家世不错,事业也蒸蒸日上,最重要的是对你死心塌地百依百顺……” 白露转过头,端起水杯轻轻晃了晃,眼神有些飘忽:“香玉,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吴逸凡他……很好,是挺不错的结婚对象。但,也仅限于此了啊。” “你这个想法太消极了吧!”李香玉皱眉,放下刀叉直愣愣地看着她,“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难道真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几十年的时间,真就凑合着过了?她看不下去。 听到秦天两个字,白露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细微却清晰的痛感蔓延开来。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望着窗外遥远的天际线,轻声道:“香玉,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目光难以企及的地方,有人可能过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生活?没有流光溢彩的车流,没有灯红酒绿的繁华,没有呼朋唤友的热闹,没有觥筹交错的喧嚣,没有阖家团聚的温馨……” 李香玉被她说得毛骨悚然,霍地起身:“露露,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你看,你连想都没想过……我也从来没想过,哪怕我看到了他身上那些伤疤! 她苦笑着拉着李香玉坐下。 “我没事,只是今天读到一个故事,有感而发罢了。”她轻声道。 “什么故事?”李香玉好奇地问道。 白露没有说话。 在她心里,路阳的故事不足为外人道,因为听者的悲伤怜悯同情等等情绪,都是对逝者的不敬。 他甚至不需要他们知道。 若一去不归,那便不归了。在听到“国家”两个字时,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我准备把婚期往后推一推。”白露将自己琢磨了半天的想法告诉了她。 “啊?为什么呢?”李香玉一脸惊讶,“两边家里准备了这么久,你这样做……” “这些年,我其实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我幻想的美好爱情里。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不同的风景。”白露淡淡地说着,眼神灵动了许多。 李香玉看着白露眼中那种近乎执拗的光芒,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握住白露的手,语气带着心疼:“你不会告诉我,你想去找他吧?” “不不不,我准备和吴逸凡一起去。如果……如果旅行回来,我们还是觉得彼此合适,再结婚也不迟。我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哪怕没有爱情,至少……希望相处是愉快的。”白露解释道。 “那我就放心了!”李香玉松了口气,“这样挺好,放过自己,给彼此一个机会。我可不想你的婚姻变成一座阴森森的坟墓,然后我还得天天拖你出来晒太阳。” 晚饭后,告别李香玉,白露回到公寓,打开了电脑。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她拨通了一个座机号码。 “嫂子,我是白露。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没有!丫头啊,我挺想你的!可是我家老楼不让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让白露瞬间红了眼圈。 “嫂子,大队长在吗?我有点事想找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直接说明了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在的,刚回来。我给你喊他。老楼,老楼,你的电话!白露有事找你。” “你好,白露。请问有什么事吗?”半分钟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楼云山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疏离和无奈。 “大队长,我准备结婚了。现在,你能告诉我秦天去哪儿了吗?”白露问道。 这个问题,秦天走后她不止一次哭着问过楼云山,但楼云山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楼云山似乎在消化她要结婚了这个消息。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楼云山的答案终于变了。 “这是纪律,对吗?”白露语气悲凉地问道。 楼云山再度陷入了沉默中。而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白露,他希望你幸福,我们也希望你幸福。所以,真诚地祝福你!”楼云山叹道。 “谢谢!”白露的泪水悄然滑落。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秦天,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的难啊! 你一直知道怎么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我从来都不清楚要站在这样的男人身畔需要承受什么。谢谢你对我的呵护,请原谅我的无知。她心中苦笑道。 “还有事吗?”楼云山问道,想要挂电话了。因为面对白露,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比让他面对千军万马还难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路阳,是您带的兵吗?”白露最后问道。 楼云山没有回答,砰地挂断了电话。 白露却知道了答案。这个答案让她差点窒息。 她细细回想着那个名叫林娜的女子说过的话,用心地捕捉其中的零碎信息,开始在电脑上搜索了起来。 很快,一条中资公司在海外遭遇恐怖袭击,遭受重大人员财产损失的新闻让她心神剧震,飞快地点了进去。 这已经是一条九个多月前的旧闻了。 A国、山海集团、阿尔提港、维阿铁路......一个个词语跃入了她的眼中,像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灵。 是的,林娜带来的故事是真的。 故事里的退伍老兵路阳,和秦天一样,曾经就是T大的一员。 路阳牺牲后,她的秦天,很可能走上了路阳曾经走过的路。正是因为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他才会那么决然地离开,不让她去承受周雪梅的痛苦与绝望。他以一个悲剧扼杀了另一个悲剧发生的可能。 前一个悲剧,伤害的不过是他和她,后者会伤到许多人。 白露双手紧握在胸前,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臂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白露,路阳是秦天的班长。”楼云山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浓浓的悲伤。 白露放下手机,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秦天啊,从始至终,你都在心疼我,你都想护着我......可是谁来心疼你,谁来护着你啊! 刺心的痛,让年轻的女子几欲昏厥。那段已然失去,曾经以为会遗憾一生的感情,在此际却化作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滋润了她荒芜的心田。 原来,真的有许多东西高于爱情。在泪光里,晦暗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充盈着勃勃的生机。 第二天清晨,白露到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作为老总的吴逸凡很快知晓并找到了她。离职没什么,公司将来都有一半是她的,他担心的是那场还没有到来的婚礼会不会因此泡汤。 “把婚期往后推推,陪我出去旅游吧!”果然,在公司楼下咖啡厅落座后,白露便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好。”吴逸凡急忙点头。能带上我,不是一个人去就好,他心中暗自庆幸。 “我们是平等的,在我面前不用这么紧张。”白露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婚姻更是如此,不是一味迁就就能幸福。” “我的姑奶奶,我不迁就你,我现在还能坐在你面前吗?”吴逸凡心中苦笑。 “你想去什么地方?”他出声问道。 “想去的地方挺多的,我做了个攻略,发给你看看。”白露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将自己的计划发送给了他。 吴逸凡拿起手机看了会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其他地方倒还没啥,只是非洲这里......那边好像总打仗,挺乱的!”他有些纠结地说道。他不希望白露把他当成一个胆小的男人,更不想带着她去冒险。 “那里我一定会去的。”白露不容置疑地说道,“如果你觉得危险,可以直接去下一站等我。” 吴逸凡一听顿时急了:“你这说的是啥话啊?我自然要陪你去!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我想去看看那片海。”白露眼神飘忽,悠悠说道。 海哪里不能看啊?那里的海跟其他地方的海有啥不同?吴逸凡满腹疑问,却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黄昏,白秋原回到家中,径直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名片仔细地端详着,心中百感交集。不久前,他的公司遭到了同行的恶意收购,两位高管变节投敌,一夕之间公司濒临绝境。无计可施的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知道了。”当他把自己遇到的麻烦告知对方后,还没等他开口求助,对方回应了三个字后便挂断了电话。 今天,针对公司的恶意收购终止,两位背叛他的高管因经济问题被带走调查,公司毫发无损地回到了他的手中,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那张名片,是带秦天走的那个女子留下的,说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可以试着打下上面的电话。 从绝望深渊中爬起来的他,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满满都是遗憾和惋惜。他为女儿感到遗憾,为两个年轻人没能走到一起感到惋惜。 虽然那个神秘的女子离开前和秦天一起在女儿面前演了一出戏,但白露都骗不了,又怎么骗得了他这个年岁的人呢? 如今,他可以确定,那个女子的身份不同寻常,秦天和她一起离开,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因为秦天放心不下白露,她才会在临走前找到自己,留下了一份保障。 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露儿呢? 现在告诉她,又有什么用? 白秋原心中很纠结。 “怎么一回家就钻到书房里躲着?躲着就能解决问题了?”妻子吴晓芸推开门走了进来,嘴里抱怨着,“打你的电话也不接,我在家都快担心死了!快跟我说说公司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咱们跟未来的亲家说下,看看他们能帮得上忙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公司的麻烦解决了,收购已经中止了。”白秋原看着妻子,苦笑道。 “啊!”吴晓芸惊喜不已,“是谁帮咱们的?” “一个曾经被你万般嫌弃的人......”白秋原叹道。 “你这话说的......我嫌弃过谁?”吴晓芸皱眉反驳道。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难怪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不就是一个大头兵吗? “你说的是......”她开口,有些犹豫,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秦天。”白秋原替她说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大山沟里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吴晓芸不停摇头,难以置信。 白秋原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他是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沉默半晌后,吴晓芸辩解道。 “行了!”白秋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做人啊,眼睛不要永远朝上!” 他知道吴晓芸现在在想什么。若是早一些知道秦天有大本事,她可能不会把女儿逼得那么狠,成全他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作为母亲,她永远不会知道,女儿白露失去了一个多么爱她的男人,一个真的可以拿生命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 电话铃声响起,白秋原看了眼,是女儿打来的。他示意吴晓芸噤声,然后接起了电话。 “老爸,我想把婚期往后推一推,先和逸凡出去旅游一圈。我不敢和妈说,你想办法帮我瞒下,瞒不住时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好,放心去吧。你妈就在边上,这件事我和她一声就行了。” “不是吧,老爸你认真的?妈骂起人来火力那么猛,你顶得住?” “今天她应该不会骂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父母的意见只供你参考!” “老爸,你......这是啥情况啊?” “啥情况都没有。走前回来吃顿饭吧!” 白秋原犹豫很久,最终没有将公司的事告诉女儿。直觉告诉他,两人已经回不去了,再多牵扯不是好事。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暗流涌动 S国,埃塔市西郊。 正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白金,无情地倾泻在这片广袤的荒原上。目光所及,是绵延起伏的、被烈日烤得发烫的土丘,稀疏的耐旱灌木在热风中卷曲着叶片,顽强地展示着生命的痕迹。 在这片粗犷、贫瘠而辽阔的景色中,PW生物科技公司的银白色流线型建筑群显得格外突兀,像一组异星坠落的巨大金属卵,在灼热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锐利的光泽,与周围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种人为的、高度戒备的寂静严密地笼罩着这片区域。除了热风掠过枯萎草丛发出的细微嘶鸣,以及远处空调外机持续低沉的嗡响,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高耸的、带有脉冲电网的围墙,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的旋转高清摄像头,以及偶尔在隐蔽哨位闪过的持枪警卫的身影,都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禁区属性。这里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种与世隔绝的、专注于某种机密事务的紧张感。 地下三层,核心实验室。 深入地下的空间,是另一种形态的寂静——被绝对控制、精密仪器和低温环境维持的寂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尖锐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特殊冷凝剂带来的、近乎甜腻的金属凉意。温度恒定在足以让裸露皮肤瞬间起栗的低温,仿佛连时间本身的流速都被刻意延缓,一切生命活动都在某种超越常规的监控下,进行着悄无声息却又目标明确的操作。 克里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连体防护服,面料挺括,毫无褶皱,勾勒出他瘦削而挺直的身形。 他站在厚重的、能抵御高强度冲击的防弹玻璃观察窗外,像一个站在现代祭坛前的冰冷祭司,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地注视着隔离舱内的“作品”。他的表情隐藏在防护面罩之后,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冷静,不带丝毫人类情感。 两个并排陈列的透明圆柱形生命维持舱,如同两具精心打造的昂贵棺椁,内部充盈着淡绿色、略显粘稠的营养液。液体中,悬浮着两具赤身的人体,一男一女。 他们是丹尼尔从总部精心挑选后送来的“优质素材”。此刻,他们双目紧闭,面容呈现出一种药物维持下的、超越自然睡眠的绝对安详,仿佛沉浸在最深沉的梦境中。然而,若有具备高度洞察力的人长时间凝视,便会察觉到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细节:他们的五官轮廓——眉骨的弧度、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厚度,甚至发际线最细微的走向,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精准且非自然的速度,进行着微妙的调整。就像有无形的、最精密的刻刀,正在一块活生生的“人形黏土”上进行着重塑。 舱体上方的电子屏幕,冷光闪烁,无声地交替显示着两张照片——两名A国政府重要部门的官员。那是这两个“作品”未来需要扮演的角色。 “进度?”克里斯的声音在空旷且带有轻微回声的实验室里响起,打破了近乎凝滞的寂静,显得格外清晰且不容置疑。 “植入进度已稳定在55%,纳米机器人集群协同性良好,未出现明显排斥反应。预计还需七十二小时完成形态固化期,随后将进入神经适配与记忆覆盖阶段。”身旁,PW公司名义上的负责人埃文斯恭敬地应答。他是个四十岁上下、发际线后退显著、眼神里交织着商人式的精明与下属特有的谨慎的白人男子,穿着一套价格不菲但样式保守的深色西装,与周围充满未来感的高科技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二类种子的招募情况?”克里斯追问,视线并未从观察窗内那两具正在被改造的躯体上移开。 在他心中,一类种子虽然后效接近完美,如同博物馆里那些需要大师耗费数年心血精雕细琢、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但成本高昂、周期漫长,无法满足大规模、快速部署的战略需求。 他真正渴望建立和掌握的,是一支可以量产的、没有自主意识、完全受他意志掌控的“死士”军团。 德里克那个失败的实验品,尽管存在诸多缺陷和不可预测性,但那种瞬间将一个凶名在外的海盗头子变成脚下唯命是从的忠犬的绝对掌控感,让他食髓知味,难以忘怀。 埃文斯略一迟疑,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些:“完全遵照您的指示,我们通过几家可信的第三方劳务公司,以优厚的薪酬待遇和包食宿为诱饵,从S国几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偏远地区,招募了三十余名身体条件符合要求的青壮年。目前已陆续以‘后勤保障人员’的身份进场,先安排他们从事一些外围的清洁、搬运、设备简单维护等杂务,以便于近距离观察、筛选和初步适应。只是……” 他顿了顿,偷偷用眼角余光迅速打量了一下克里斯的表情,继续说道:“今天上午,有两名负责垃圾清运的清洁工,趁着外出倾倒垃圾的间隙,借口去附近购买个人物品,偷偷跑掉了,未能按时返回。为避免在公司周边区域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怀疑,我没有批准内部安保部门提出的追击请求。” “跑了就跑了,无足轻重。”克里斯摆了摆手,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谈论两只从笼中逃走的无关紧要的蚂蚁,“关键是要加强内部人员管控,尤其是各出入口的身份核查和权限管理,杜绝类似情况再次发生。记住,外围绝不能有任何异常举动,维持‘正常、合规运营’的商业表象是目前的第一要务。”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埃文斯,“对这三十多名新招募人员,初步筛选后,预计能有多少符合二类种子实验基础要求的受试者?” 埃文斯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回答:“正在进行初步的身体检查和背景资料核实。排除掉有明显健康问题、性格过于油滑或背景存在不确定因素的人员,初步评估,预计能有十到十二人左右符合基础要求,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适应性观察和预备性注射。” “嗯。”克里斯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最新的神经抑制参数模组和体能强化血清配方,我已经通过加密通道传输到你的安全终端。务必按照既定方向和参数范围全力推进,我需要尽快看到具有突破性的、可复制的成果。过程中遇到任何技术瓶颈、资源短缺或外部干扰,直接向我汇报。” “明白,克里斯博士。我会亲自盯紧这个项目。”埃文斯躬身应道,态度谦卑。 埃文斯悄然离去,厚重的合金气密门无声关闭。克里斯再次将目光投向观察窗内,但那两张不断切换的、代表着权力和目标的官员照片,却让他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丹尼尔老板严令停止针对中资项目的直接破坏行动,总部也派来了特派员接管了非洲分部的日常运营事务,表面上看似收缩了战线,趋于保守。然而,眼前这两枚即将“成熟”的“种子”及其锁定的具体身份,无疑是最清晰的信号:组织的目光和战略重心,从未真正离开过A国这片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海上要冲。 老板口中那条不容触碰的“红线”究竟是什么?为何山海集团要不惜重金,选择在A国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弹丸之地进行如此大规模、长期性的投资? 这片贫瘠的土地,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超乎寻常的战略回报? 这背后,仅仅是商业考量,还是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地缘政治博弈? 无数疑问在克里斯脑中盘旋、碰撞,却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最终,所有这些不确定性都化为他嘴角一抹冰冷而笃定的笑意。 “舞台还在,角色也未最终确定,总有登场的机会。”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冰冷空旷的实验室里产生轻微的回响,“这场较量,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才刚刚开始。” 黄昏时分,阿尔提港,山海集团二号项目营地。 夕阳的余晖将营地的简易板房、高耸的通信天线和迎风飘扬的旗帜拉出长长的、歪斜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汗水味,以及远处公共厨房传来的阵阵炊烟和食物香味。结束了一天繁重工作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工地返回,带着疲惫却满足的喧闹声、洗漱声、吆喝声,汇成一股充满烟火气的声浪,给这片曾经饱受战火洗礼的土地注入了勃勃生机。这是一种劫后余生、努力重建正常生产生活的坚韧气息。 装备库内,秦天正独自一人,就着窗外透进的最后一点天光,仔细检查着武器架上的装备。 他手指灵利地拿起一支突击步枪,熟练地进行着验枪、拆卸、擦拭、上油、组装的流程,动作流畅而专注,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仿佛手中的武器不是冰冷的金属构件,而是有生命、需要精心呵护的战友。他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轮廓分明,眼神锐利而沉静。 苏洛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日的沉稳:“秦天,国内那边有消息了,是好消息。” 秦天抬起头,将刚刚组装完毕、擦拭得锃亮的步枪利落的空枪检查上膛、退膛,最后关上保险,平稳地放回武器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韵律感。“什么好消息?”他问道,目光转向苏洛,带着询问。 “之前我们从不同渠道搜集到的、与那个神秘纳米项目相关的物料样本和零散信息,国内最顶尖的技术团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溯源和交叉比对分析,刚刚反馈回结果,锁定了几家有重大嫌疑的生物科技公司。”苏洛语速平稳地汇报着,“唐琬根据这份名单,尝试性地利用漏洞潜入了这几家公司的内部网络进行扫描,还真让她挖到了一些有趣的、不同寻常的数据蛛丝马迹。” 秦天眼神骤然一亮,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具体情况怎么样?锁定目标是哪几家?” “目前初步聚焦在三家主要从事纳米级生物材料、基因编辑及神经接口等前沿领域研究的公司,它们的注册地、股权结构、研发经费的异常流向、项目保密等级以及部分内部加密通信的模式,都存在值得深究的疑点。不过,”苏洛顿了顿,“目前还只是基于数据异常的分析,需要更深入的核查、实地情报印证以及多源信息交叉验证,才能最终确认它们是否与克里斯的‘火种’计划有直接关联。” “唐琬这丫头,真是不得了!关键时刻总能给人惊喜!”秦天赞叹道,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欣慰和一丝迫不及待,“走,带我去信息中心看看具体情况!” 第134章 你身边有我 信息中心内,灯光被刻意调得较暗,以更好地显示屏幕内容。几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唐琬专注而略显疲惫的年轻脸庞。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点划,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快速滚动,几个被高亮标记的光点在全球地图的背景上,如同夜空中规律闪烁的星辰,格外醒目。 “队长,苏总,”听到脚步声,唐琬头也没回,目光依旧紧盯着屏幕,直接切入主题,“这些光点是根据监测到的异常数据流量峰值、特定加密协议的通信节点集中访问记录,以及服务器日志中某些隐蔽的后门访问痕迹综合算法标记出来的可疑坐标。您看,这个点位于北美,这个在欧洲,还有这个……” 她熟练地操作着,将每个光点对应的公司名称、注册信息、公开的主营业务范围等简要资料框快速调取显示出来。她的讲解术语专业,逻辑清晰,试图让秦天这位战术专家能够理解其中的技术关联性。 一番详细且技术性很强的讲解后,唐琬终于转过头,充满期待地看向秦天,却见他剑眉微蹙,眼神里是一种努力跟上节奏、试图理解却仍显茫然的专注,显然,大部分深奥的技术细节和数据分析逻辑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位战场兵王的知识储备。 唐琬无奈地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刚才一番精心准备的操作和讲解,如同对牛弹琴,说了个寂寞。 “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高手寂寞了,”苏洛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忍俊不禁,出声打趣道,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涉及她的专业领域,就算她说得再详细、再透彻,对某些只会扣扳机、耍刀子的实战派家伙来说,估计也只能听个热闹,图个心安罢了。” 秦天回过神,没好气地瞪了苏洛一眼,略带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说得好像你全都听懂了似的?五十步笑百步……” “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吧!哈哈!”苏洛被他逗乐,发出一阵爽朗而真诚的大笑,顿时冲淡了信息中心里由于高度技术化而产生的沉闷气氛。 秦天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他自动过滤掉那些复杂的技术参数和算法逻辑,直接将注意力集中在最直观的空间位置信息上。 很快,其中一个距离阿尔提港地理坐标非常近的光点,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这个点,离我们非常近。”他指着屏幕上那个几乎与阿尔提港隔海相望的光点说道。 唐琬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一划,地图迅速放大,坐标清晰无误地显示出来——“S国,埃塔市西郊,PW生物科技公司”。她同时快速调取了基础资料库中的相关信息:“PW公司,表面从事新型生物医药试剂、高端医疗设备及生物材料的研发,注册地在开曼群岛,股权结构多层嵌套,异常复杂,与多家背景不明的离岸公司有关联,公开披露的信息很少,显得颇为神秘。” 秦天凝视着地图上那个不远不近、却可能隐藏着巨大威胁的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洛:“埃塔市……就在S国西南部!我记得很清楚,林娜离开营地前跟我提过,他们炽焰佣兵团刚在S国西南部接了一个新的安全委托任务!” 苏洛闻言,眼神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意味。心中却是不由暗叹:这缘分,还真是斩不断,理还乱,走到哪里都能牵扯上。 “这是个极其重要的线索!”秦天果断说道,瞬间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和决断力,“我立刻联系林娜,请他们借助在当地执行任务的便利和情报网络,协助调查PW生物科技公司。它离我们这么近,又可能牵扯到纳米项目,说不定深入查下去会有意外的惊喜!” “同意。”苏洛收敛了笑容,正色点头。 加密通讯很快接通,林娜在听筒那端的声音依旧冷静、干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在听完秦天对PW公司嫌疑和地理位置重要性的简要说明后,她当即表示会尽全力协助调查这家公司。挂断电话后,她马上联系上了科尔,将此事告知于他,并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科尔雷厉风行地安排了下去。 两日后,负责调查的小组反馈回了消息。 消息简短却信息量巨大:PW生物科技公司外围警戒程度非常高,围墙电网、高清摄像头、红外感应器、定期巡逻的武装保安一应俱全,内部实行近乎军事化的严格管理,人员进出需要多层权限验证,车辆检查极为仔细。他们暗中监视了两天,发现除了一早一晚各有一辆采购生活物资的车辆出来,以及昨天下午有一辆密封严实、来源不明的厢式货车不知从何处拉了些人进去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员和车辆进出,形迹十分可疑,与一家正常的生物科技研发公司的运营模式明显不符。 基于这种情况,科尔决定立刻增派精干人手,并制定了三管齐下的调查策略:一是秘密调查埃塔市及周边地区的劳务中介和近期招工信息,尝试寻找是否有途径可以派人混入PW公司内部;二是设法寻找曾在该公司工作过、尤其是近期离职的人员,从侧面了解公司内部真实情况;三是加设隐蔽监视点,对PW公司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并寻找合适的时机进行有限的、非接触性的战术试探,看看能否引出一些反应,判断其安保力量的虚实和反应模式。 收到最新消息后,林娜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攫住了她——PW这潭看似平静的水下,隐藏的绝不仅仅是小鱼小虾,很可能是一条甚至多条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大鱼! 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做出了决定。简单而迅速地交代了手头必须处理的几项事务后,她以最快速度预订了最近一班航班,辗转两国,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连夜抵达了阿尔提港。 夜色中的阿尔提港机场。海风与灯火。 咸涩而强劲的海风从港口方向吹来,带着潮湿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闷热。机场跑道旁的指示灯和远处航站楼的灯光,如同散落的星辰,在浓重的夜幕下孤独地闪烁着,指引着归途。秦天亲自驾驶着一辆性能可靠、经过防弹改装的越野车,早早等候在国际抵达出口。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当林娜那高挑矫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通道口时,夜风正急,吹得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卡其色风衣紧紧贴附在身上,勾勒出她挺拔却难掩长途跋涉后疲惫的轮廓。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阴影,但那双眸子,在机场冷白色灯光的映照下,却依旧清亮如寒星,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锐利。 秦天推开车门,快步迎了上去。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寒暄,甚至没有一句“辛苦了”的客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带着体温和淡淡汗渍、硝烟混合气息的作训服外套,动作略显笨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披在了林娜的肩上。 厚重的布料瞬间隔绝了海风的寒意,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男性气息将林娜包裹。 “怎么这么急?”他问,声音在引擎低沉的余音和海风持续的呜咽中,比平时显得更加低沉,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林娜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过于宽大的外套,领口处还残留着他脖颈的温度。 她抬起头,看向秦天,眼底细微的血丝清晰可见,但嘴角却漾开一丝真实而略带疲惫的笑意:“直觉告诉我,PW那边很可能藏着大鱼。你要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得吓人。” “巧了,”秦天闻言笑道,“我也觉得那池水不浅,底下可能藏着只大王八。”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引着她走向副驾驶一侧。 “那可就麻烦了,”副驾上,林娜皱眉叹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男人的预感很准也。” “那你有没有听说,有一种人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秦天发动车,笑着问道。 “我就是这种人啊!”林娜叹道。 “好巧啊,我也是这种人!”秦天一本正经地说道,踩下了油门。 “此地可以说是天之涯了,那我们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林娜笑嘻嘻地问道。 “你不算,我倒真是。”秦天苦笑,“你身边有你大哥,身后还你老爹。而我呢.......” “你有苏总!”林娜瞪着他,大声说道。 秦天老脸不由一红,急忙道:“苏总只是我的上级!” “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你在说谎!”林娜哼道。 “怎么可能!我说的是真话!我在开车也,不得眼观四面吗?”秦天继续解释。他似乎没注意到一个问题:他为啥要跟她解释呢?只是本能地这么做了。 “那你身边现在有我啊!我没少帮你吧?”林娜笑道,用后面一句话巧妙地掩盖了前面有些暧昧的“表白”。 “那确实,你和炽焰可没少帮我!”秦天认真地点头道。 大直男果然听不出来,唉!林娜气苦地踢了下脚下的垫子,把它当成了秦天。 车辆平稳地驶离机场,汇入了稀疏的车流。林娜趁机将科尔那边调查的情况告诉了他。 “你怎么看?”秦天目视前方,专注地掌控着方向盘,问道。 “戒备森严,管理军事化,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林娜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疲惫的身体更舒适一些,“一家正常的生物科技公司,没必要搞得像军事基地一样。而且,那种严格的进出管控和人员筛查模式……” 秦天点了点头:“没错。这种做派,很符合‘那位博士’一贯的谨慎风格。他喜欢把巢穴建在隐蔽、可控的地方。” 林娜忽然侧过头,看着秦天被窗外路灯忽明忽暗照亮的侧脸,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问道:“哎,你说,要是克里斯真在PW藏着,以他那种多疑到极点的性格,得知我们突然出现在A国,又这么快就盯上了PW,他会不会以为我们在他身上装了跟踪装置?” 秦天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笑容:“那他估计得先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拆解一遍,好好检查一下才行。实在不行,他可以用纳米技术把自己改造下,然后再发送个相信自己的指令,这样就啥担心都没了。” “哈哈,你真损!”林娜被他的比喻逗乐了,轻笑出声,“真希望这次能抓住他,我一想起那个自爆的家伙,心里就凉飕飕的!人性中的恶,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试想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控制许多人,许多站在权力巅峰的人,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啊?到那个时候,你随时都可能发现自己身边的是个假人,人与人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吗?” “是啊!”秦天点了点头,轻叹道,“人类基因里可能隐藏着毁灭的倾向,才会不断催生这种与全人类为敌的怪物。每一次战争爆发,都会有充满人性之恶的开口登场,总有一天,我们会自己把自己玩死的。” “玩死?”两个字从林娜口中脱口而出,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粗俗的男人......”她低声啐道。 “粗,什么粗?”秦天没听清,好死不死地逮着个字问道。 “我让你好好开车!”林娜咬牙低头道,下巴都埋进了胸口里了。 “我的车技可是一流,担心啥!”秦天笑着扫了眼窗外,“再说这地方周围一片空旷,往哪儿开都不会有事,最多吃点沙子,嘿嘿!” “秦天,我这次去了趟锦城,那真是个好地方啊!”林娜转移了话题,“如果不是这边有事,我真想多呆几天。难怪人们都说,那是一座人去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麻将,茶馆,火锅,串串,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青山绿水间,时间流淌得似乎格外缓慢,每个人都可以停下脚步,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安宁舒适的生活。”秦天缓缓说着,关于那座城的一切,像电影般闪现。 “嗯,挺适合养老的。”林娜由衷叹道。 “是啊,我曾经以为,我也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安然度过自己的下半生。怎么也没想到,突然间就来了这万里之外。”秦天感慨无限。 “后悔吗?”林娜扭头看着他,眼中柔情绽放。 “后悔?我都不知道它是个啥玩意儿!”秦天苦笑,“一路走到今天,我好像从来没资格去思考这两个字。去需要我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但做不了自己。” 如果是过去,林娜或许听不懂他的这几句话。但现在的她,能懂,懂了后就觉得心疼。 “其实,你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狠。”林娜柔声劝道,“不管走哪条路,你还是可以选择做你自己。承担,不意味着一定要放弃,责任,也不代表必须去牺牲。在我看来,真正的无悔,应该是行到终点再回首时,心中依然没有遗憾,没有后悔。” 她的话,让秦天陷入了沉思中。 第135章 雷霆将至 阿尔提港,山海集团特勤队驻地。作战指挥中心。 傍晚时分,指挥中心内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沙盘上清晰地显示着S国西南部的地形,埃塔市西郊的PW生物科技公司被一个醒目的红色光点标记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肃穆与隐隐的亢奋。 秦天站在沙盘前,身姿笔挺。他刚刚向围拢在身边的几位核心骨干——副队长郑汉武、第一行动组组长柳一刀、第二行动组组长洛风、信息中心主任唐琬、战勤保障中心主任赵晓峰——通报了来自山海集团总部的正式命令。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秦天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情报综合分析,位于S国埃塔市西郊的PW生物科技公司,高度疑似是‘死亡博士’克里斯转移后的新巢穴。此人在二号隧道和庄园袭击中展现的纳米技术,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反人类特征,若任其发展,将对我们在A国乃至更广泛区域的项目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总部命令我们,立即抽调精锐力量,组成作战分队,秘密潜入S国西南地域。首要任务,是搜集克里斯及其纳米项目的犯罪证据;最终目标,是彻底摧毁克里斯的纳米项目,铲除这一毒瘤。总部已协调S国方面提供必要便利,并授权我们与炽焰佣兵团密切协同作战。”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目光转向会议室门口。林娜恰在此时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作战服,长发束起,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些许疲惫,但眼神清澈锐利,与会议室内的紧张氛围无缝衔接。 “所以,”秦天的语气自然地放缓了些,“我特意邀请林娜团长出席这次会议,共同商议行动细节。”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几道目光立刻在秦天和林娜之间来回逡巡,郑汉武更是咧开嘴,露出一个“我们都懂”的憨厚笑容,柳一刀和洛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秦天被看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生怕林娜感到不自在。 然而,林娜是何等人物?带领一群桀骜不驯的佣兵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什么场面没见过。她不仅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将众人善意的调侃尽收眼底,甚至觉得能让身边这块“木头”露出罕见的尴尬神色,颇有意思。她落落大方地走到秦天身旁的空位坐下,环视众人,微笑道:“很高兴能再次和大家并肩作战。能成为诸位的战友,是我的荣幸。” 得体的一句话,瞬间化解了微妙的氛围,也将她与特勤队的关系拉得更近。话语中既透露出职业佣兵的干练大气,又隐约带着一丝被团队接纳的暖意。 会议进入正题。赵晓峰操作控制台,将无人机近期对PW公司的高空侦察画面以及炽焰地面人员传回的情报整合后投射到大屏幕上。图像清晰显示:PW公司被高墙电网环绕,摄像头密布,出入口设有坚固的岗哨和路障,内部建筑布局紧凑,有几栋厂房式的建筑显得尤为厚重,通风系统异常发达。偶尔有巡逻队牵着狼犬走过,戒备等级远超寻常商业机构。 “侦察情报与炽焰那边传回的信息基本吻合,”秦天指着屏幕分析道,“PW是一个经过精心伪装、武装到牙齿的堡垒。综合研判,克里斯藏身于此的可能性极高。” 他随即宣布行动部署:“特勤队将抽调十人组成先遣分队,由我亲自带队,即刻前往S国埃塔市外围预设集结点。待炽焰前方人员传来更精确的内线情报后,伺机发动突击,力求一击致命。” “我,老柳,洛风,占三个名额。两个行动组再分别挑选四名队员。大家商议一下具体人选,要精干,适合城市潜入与室内突击。”秦天看向柳一刀和洛风。 “秦队!”副队长郑汉武一听就急了,苦着脸嚷嚷起来,“这次又没我啊?自打来了这A国,净看家了!好事都轮不上,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能不能换你留守一次,让我带队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洛风就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提醒:“武哥,你这话一说,队长对你有意见没意见我不知道,但他旁边那位恐怕先对你有意见了……” 柳一刀也斜睨着郑汉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低声对洛风道:“情商是硬伤,难怪只能当副队长。” 洛风深以为然,凑过去附和:“精辟!不过话说回来,当了队长那位,情商好像也没高到哪儿去……” 柳一刀目光在秦天和林娜之间扫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嘀咕什么呢!让你们挑人!”秦天见两人交头接耳,准没好事,瞪了他们一眼。 “汉武,”秦天转向一脸委屈的郑汉武,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忍一忍。等海上有行动,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这话半是安慰半是事实,最近确实有些“委屈”这位老搭档了。 郑汉武经过洛风“点拨”,立刻“醒悟”,马上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看都没看秦天,直接对林娜表忠心:“没事没事!林团长,只要你们……嘿嘿,你们在前线顺顺利利的,我天天在家守着都行!绝对把家给你们看得牢牢的!” 林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这群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汉子此刻流露出的诙谐与默契,不禁莞尔。这种轻松中透着绝对信任的氛围,让她感觉很舒服。 人选很快确定下来。柳一刀挑选了狙击手高翔及其观察手周锐,爆破专家王铁锤,以及冷兵器高手孙浩。洛风则选定了近战突击手胡大力,以及三名擅长潜伏、渗透与无声作战的队员:赵小海、陈默、钱致远。加上秦天本人,正好十人。 次日清晨,车队出发。 由三辆经过防弹改装的越野车组成的车队,迎着初升的朝阳,驶离阿尔提港项目部。总部已通过渠道与S国方面达成默契,车队在边境检查站没有受到过多盘查,便顺利进入S国境内。道路逐渐变得崎岖,车窗外的景色从沿海的湿润转为内陆的干热荒芜。车队沿着颠簸的土路,向着埃塔市方向快速挺进。 途中,林娜接到了科尔从前方打来的卫星电话。通话持续了数分钟,林娜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她示意秦天停车休整。 车队在一片相对隐蔽的沙丘后停下。引擎熄火后,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沙砾的细碎声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科尔有最新消息。”林娜走到秦天身边,压低声音,“PW公司最近在埃塔市及周边几个城镇,以优厚待遇招募了大约三十名当地青壮年,声称是从事后勤保障工作。但这些人进入公司后便彻底与外界失联,家属去询问也都被以‘参加封闭培训’为由搪塞回来。” 秦天眼神一凛:“还有其他的吗?” “更关键的是,”林娜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们的人设法找到了两名不久前从PW逃出来的清洁工。这两人负责清运垃圾,一次外出填埋时,一个垃圾袋意外破裂,里面……散落出一些被高温焚烧过、但依稀可辨的人体骨骼碎片,还有烧焦的衣物残留。” 空气中仿佛瞬间凝结了一层寒霜。秦天沉默了几秒,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发白。他望向远方荒芜的地平线,声音低沉而冰冷:“用活人做实验……失败后就像处理垃圾一样焚烧掩埋……这简直是魔鬼的行径!” 林娜的眼中充满了痛楚和怒火,她见识过太多黑暗,但每一次依然会感到心悸:“在克里斯那种人眼里,这些为生计所迫的贫民,不过是消耗品。处理失败品对他们来说,就像清理垃圾一样是标准流程。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活着已经用尽全力,却还要被这样的恶魔吞噬……” 秦天转过头,目光与林娜相遇,那里面是同样的决绝:“这种反人类的罪行,绝不能容忍。必须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无需更多言语,两人在那一刻心意相通。铲除PW,已不仅仅是一项任务,更是不容推卸的责任。 林娜与秦天商议后,立刻通过加密频道联系科尔。“科尔,情况比预想的更恶劣。准备执行‘打草惊蛇’计划。” “明白。”科尔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沉稳而可靠,“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正午,等你们先动。”林娜回答,“动静弄大点,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正面。” “收到。我们会把戏做足。你们潜入时务必小心,克里斯的老巢肯定不简单。”科尔叮嘱道,语气中透着战友间的关切。 “放心,我们有准备。保持通讯畅通。”林娜回应。 埃塔市西郊,PW公司外围。黄昏。 一辆破旧不堪、焊接着粗糙钢板的皮卡车,卷着漫天尘土,歪歪扭扭地冲向PW公司紧闭的大门。车上载着五六个头缠布巾、脸上涂着油彩、手持各式老旧步枪的“武装分子”,正是科尔带领的炽焰队员伪装的。他们大声叫嚣着,操着当地土语,内容无非是抢劫财物,活脱脱一伙在S国战乱地区常见的流寇形象。 “砰!砰!砰!”子弹胡乱地射向大门和岗亭,打得水泥碎屑飞溅。 PW公司的安保反应极为迅速。大门内侧的掩体后立刻冒出多名身穿统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守卫,依托工事进行精准还击。子弹呼啸,火力凶猛,完全不是普通保安公司应有的水准。 科尔见状,心中暗惊于对方反应的专业,表面却佯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用土语大喊:“撤!快撤!这帮家伙扎手!”皮卡车一个急转弯,轮胎在沙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冒着枪林弹雨,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车速快得惊人,很快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荒野中。 PW公司的守卫追出一段距离,看着远去的尾灯,骂骂咧咧地返回。“妈的,一群乌合之众,跑得倒比兔子还快!” 距离PW公司十公里外,一片干燥的河谷林地中,特勤队临时营地。 秦天和林娜收到了科尔传来的行动报告。 “对方反应速度极快,射击精准,战术动作专业,绝对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佣兵水准。”科尔在通讯中总结道,“基本可以确认,PW内部的安保力量是职业武装人员,这进一步印证了我们的判断。你们要当心。” “知道了。你们按计划准备明天的佯攻。”林娜回应。 结束通讯后,秦天摊开PW公司的建筑结构图。这是由唐琬通过黑客手段获取图纸后,再结合无人机侦察绘制,精度可谓相当的高。 他的手指点向公司边缘区域的一个点:“这里是他们的污水处理站和雨水排放主管道入口。根据图纸和热成像扫描,这条主管道直径足够,且通往核心区域的地下基础设施。这里是他们防御体系的一个相对盲点。” 林娜仔细查看后表示同意:“下水道环境复杂,但确是潜入的最佳路径。我们需要应对可能的生化污染、传感警报和巡逻队。” “王铁锤负责爆破可能遇到的加固门;孙浩、赵小海前锋侦查,优先使用冷兵器无声清除障碍;周锐和高翔在制高点提供远程支援和情报;其他人随我突入。”秦天迅速分配任务,特别强调了潜入阶段的隐蔽性,“行动时间,定在明天正午,佯攻开始后十分钟。利用正面交火的噪音掩盖我们的潜入行动。第一阶段,力求无声解决,飞刀、弓弩、徒手格杀优先。一旦暴露,再转为强攻爆破。” 夜幕彻底降临,河谷营地中,队员们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加装消音器的手枪和冲锋枪、复合弓弩、淬毒飞刀、特制匕首、夜视仪、热成像探测器、爆破索、急救包……每一件装备都被反复确认,气氛凝重而专注。每个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先于无声处见生死,后于爆发时决胜负的硬仗。 秦天和林娜并肩站在营地边缘,望着远处PW公司方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那里灯火零星,却仿佛蛰伏着一头嗜血的怪兽。 “明天,就是摊牌的时候了。”秦天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平静。 林娜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坚定:“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逃掉。” 夜空下,两人身影挺拔,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 一场针对邪恶巢穴的雷霆打击,已在弦上。 第136章 准备跑路 地下三层,静室。压抑的寂静。 PW公司地下核心区域,有一间特意开辟出的静室,与周遭的科技感格格不入。四壁是吸音材料,灯光被调到最柔和的暖黄色,地上只铺着一张简素的蒲团。这里是埃文斯为克里斯精心准备的。 在埃文斯眼中,克里斯是个极其怪异的人。他不近女色,对堆积如山的财富也显得兴趣缺缺,唯独对纳米前沿科技,特别是将其应用于战争领域,怀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偏执。在研究间隙,克里斯会像苦行僧一般,在这间静室里打坐冥想,试图在绝对的寂静中捕捉灵感的火花,或是平复因实验受挫而躁动的心绪。埃文斯早早备下此处,正是为了投其所好。 然而此刻,克里斯盘膝坐在蒲团上,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眉头却始终紧锁,呼吸也未能真正平缓下来。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武装分子袭击事件,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他的心头,搅得他心神不宁。 PW公司在此地扎根三年,一直风平浪静,为何偏偏在他到来后不久就出事?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自己真的已经被盯上了?脑海中闪过秦天在战场上操控的无人机群和精准打击的导弹,克里斯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起,让他几乎无法安坐。 他深吸一口气,终止了这无效的冥想,起身按下了静室内的通讯器。“埃文斯,过来一趟。”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片刻后,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埃文斯快步走了进来,依旧穿着那身与实验室环境略有些不协调的深色西装,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微微躬身,恭敬地站在门口:“老板,您找我?” 克里斯没有转身,背对着埃文斯,目光似乎落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声音低沉地问道:“下午那伙人……你真觉得他们只是路过?和我们的人交火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们的战术动作,像流寇,还是像受过训练的正规军,或者……是雇佣兵?”他每一个问题都问得很慢,字斟句酌,显示出内心的凝重。 埃文斯低着头,语气十分肯定地回答道:“老板请放心,事发后我已经仔细询问过现场守卫了。正是因为没发现什么特别值得警惕的迹象,才没有第一时间向您详细汇报,怕打扰您清修。”他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些,但克里斯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他不敢怠慢。 “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克里斯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埃文斯,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他甚至觉得,这种“正常”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机。“有时候,没有问题,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 埃文斯感受到克里斯目光中的压力,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耐心地解释道:“老板,S国西南部这地方,政府军和地方武装常年交火,溃败下来的散兵游勇比比皆是。这些人脱下军装,为了生计,打家劫舍、绑票勒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有几个不长眼的流寇路过我们这儿,想捞点油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补充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寻常……那就是这伙人逃跑的本事相当厉害,车开得极快,路线也很刁钻,我们的人追出一段距离,竟然被他们甩掉了。” “哼,逃命的本事一流?”克里斯冷哼一声,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下达了指令:“传我的话,让所有岗哨加强警戒!再遇到这种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不必留手,直接消灭,绝不能放跑一个!眼下是关键时期,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哪怕是最微小的纰漏也不行!”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请您放心!”埃文斯连忙应道,“安保等级我已经提升到了最高,所有关键位置都加派了双倍人手,配备了重火力。那些暂时没有实验任务的‘工人’,也已经全部集中看管起来,保证不会出任何乱子。”他回答得小心翼翼,心中却有些不解。PW公司一直平安无事,老板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风声鹤唳? 在他看来,克里斯自从在东南亚被老A挫败后,性格就变得更加多疑和谨慎,甚至有些杯弓蛇影了。公司的安保力量如此强大,周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势力能构成威胁,埃文斯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但显然,老板的担忧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此前跑了两个清洁工,老板起初没在意,后来却反复追问,为此还严厉斥责了他办事不力;这次几个武装分子骚扰,老板又反复盘问细节,恨不得亲临现场复盘。想到这里,埃文斯暗自决定,必须在几个重要通道和外围关键点再加装一批高清摄像头,下次老板再问起,直接调监控录像给他看,省得费尽口舌。 一边要带领团队攻克技术难关,一边还要应付越来越疑神疑鬼的老板,埃文斯感到身心俱疲。他现在只盼着手头的项目能尽快取得突破性进展,那样或许就能离开非洲这个鬼地方,回到总部享受应有的待遇和生活了。 “直升机准备好了吗?”克里斯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让埃文斯心头一紧的问题。 又准备跑路了?埃文斯愣了一下,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他急忙收敛心神,恭敬地回答:“已经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准备好了,加满了油,随时可以起飞。” 克里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把所有核心的研究数据、实验参数和项目资料整理好,做好备份,撤离的时候必须带上。至于那些带不走的设备、样本和次要资料……离开前,必须彻底销毁,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埃文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忍不住争辩道:“老板,PW公司好不容易才步入正轨,各项研究,尤其是‘二类种子’项目,目前进展非常顺利……如果现在撤离,我们这几年的心血可就……”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舍不得放弃这片基业。 “我只是让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克里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语气中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埃文斯,你没有真正和那些人交过手,你永远无法想象他们有多难缠!多强大!” “难道还能比老A更厉害?”埃文斯低声嘟囔了一句,脸上写满了不服和郁闷。为了PW公司,他觉得自己必须据理力争一下。 克里斯听到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目光锐利地盯住埃文斯:“单打独斗,或许比不上巅峰时期的老A,但差距绝对不大!”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你想过没有?在东南亚,一个老A就把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如果对方是几十个……几十个像老A那样水准的人凑在一起,你扛得住吗?” 埃文斯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几十个老A?这……这怎么可能?老板最近虽然连吃败仗,情绪低落,但也没必要把敌人吹捧到这种程度吧?他内心充满了怀疑。 “我知道你不信。”克里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了,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但我的话还没说完。这样一群顶尖的战斗人员,如果再加上一个在国际上赫赫有名、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炽焰佣兵团全力协助,再加上他们可能动用的无人机、精确制导导弹……如果我们真的被这样的对手盯上了,埃文斯,你还觉得PW公司固若金汤吗?” 克里斯越说越激动,长期以来积压的挫败感和对未知威胁的焦虑,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几乎是对着埃文斯低吼起来: “不要以为我打了败仗,我背后掌握的那些势力就是纸老虎!黑鲨、地武、索青党……哪个不是能在各自地盘横着走的主?” “但战场上,实力决定一切!从东南亚到非洲,我一路败退,到现在才终于想明白一件事:现在我们面对的对手,真的比我们强!承认这一点很丢脸,但只有承认它,才能看清形势,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埃文斯,你想活得长久一点,最好牢牢记住我的话!把我们那点翻盘的本钱攥紧!守好!还有,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尤其是比你强的对手!不然你就是傻叉,傻叉命不长!” 静室里只剩下克里斯粗重的喘息声和埃文斯屏住呼吸的细微声响。 埃文斯被这番疾言厉色的训斥震住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老板内心深处的巨大压力和……一丝或许连克里斯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第137章 突击猎杀 凌晨,PW生物科技公司大门。寂静与骤变。 PW生物科技公司那扇高大的电动伸缩栅栏门紧闭着,冰冷的金属栅栏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寒光,如同巨兽的牙齿。大门两侧是延伸至高墙的混凝土墩柱,顶上同样架设有脉冲电网。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种刻意维持的、高度戒备的寂静中。 大门内侧的保安室里,灯光昏暗。两名值夜的安保队员,一个仰面躺在简易床上鼾声大作,另一个则懒散地坐在监控台前刷着手机,偶尔抬眼扫一下监控画面——大门外空旷的荒野、围墙沿线,一切如常。 “妈的,晚上水喝多了。”坐着的保安嘟囔着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方便。 就在他刚踏出保安室,背对大门解手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然炸响!不是破门锤的撞击声,而是爆炸物紧贴金属栅栏基座爆破的巨响! 保安吓得一哆嗦,惊恐回头。只见原本闭合的伸缩栅栏门被炸得扭曲变形,靠近门轴和锁具的一侧栅栏被炸开一个骇人的豁口,断裂的金属条狰狞地翘起,硝烟弥漫。爆炸的冲击波甚至让保安室的窗户玻璃都出现了裂纹。 紧接着,刺耳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几辆焊接着粗糙钢板、架着机枪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从黑暗中疾驰而至,毫不减速,领头那辆甚至凭借加固的前保险杠,猛地撞击、挤开那已经破损的豁口,强行突入了院内! “敌袭!敌袭!”保安魂飞魄散,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想躲回保安室。 然而,已经太晚了。 第一辆冲进来的越野车车顶,一个脸上涂满油彩、头缠布巾的魁梧壮汉(科尔伪装)肩扛的火箭筒还冒着青烟——显然刚才那声爆炸就是他的杰作,他瞄准的是门体最脆弱的结构点。他利落地跳下车,将打空的发射器一扔,操着粗野的土语咆哮道:“兄弟们!冲进去!抢光!烧光!” 哒哒哒哒哒——! 车上的其他“武装分子”纷纷跳下,自动步枪的火舌瞬间喷吐!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向保安室和门岗! 砰!哗啦——!保安室的玻璃窗应声粉碎,墙壁上瞬间布满弹孔。床上那名队员在睡梦中就被穿透墙壁的流弹击中。门口那名保安刚摸到门把手,也被密集的子弹扫中,扑倒在地。 “一队守住大门缺口!二队、三队跟老子往里打!见到值钱的拿,遇到活人杀!”科尔端着轻机枪,一边扫射压制可能出现的反击,一边大声指挥,声音暴戾。 轰轰!又有队员向最近的停车场车辆和路灯发射枪榴弹,爆炸的火光接连腾起,汽车警报器凄厉地鸣响,整个前院瞬间陷入火海和混乱! PW公司内部,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夜空! “怎么回事?!” “大门被炸开了!” “快!支援大门!” 宿舍和哨位中的安保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打懵,但训练有素使他们迅速反应。脚步声杂乱,叫骂声、枪械上膛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安保队员从四面八方涌向大门区域,依托围墙、车辆、花坛等掩体,与冲进来的“入侵者”展开激烈交火。 子弹呼啸穿梭,手雷爆炸声接连不断。火箭弹拖着尾焰击中岗亭或车辆,炸起一团团火球。自动步枪的点射、机枪的扫射、伤者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 科尔一边用机枪压制对方火力点,一边观察。他发现PW内部的安保力量反应极快,火力配置强悍,不仅有精准的狙击手,还有机枪火力点。 他假装勃然大怒,一边更换弹链,一边对身边一个队员破口大骂:“操!阿卜杜勒!老子让你出来找点肥肉,你他妈尽挑硬骨头啃!这哪是软柿子?这他妈是铁刺猬!回头再收拾你!” 那队员配合地大喊:“老大!下午来看的时候没觉得他们这么猛啊!” PW公司的安保队长躲在防爆车后,通过无线电气急败坏地吼叫:“稳住!狙击手干掉那个机枪手!火箭筒轰掉他们堵门的车!”他心惊于这伙“悍匪”的火力和亡命劲儿,连火箭筒和机枪都有,绝不是普通流寇! “队长!他们人不多但打得很凶!” “妈的,这群天杀的是哪来的?” “请求支援!B区请求支援!他们有人往实验室方向渗透了!” 整个大门区域乱成一锅粥。科尔率领队员巧妙利用车辆和地形,且战且退,看似被压制,又不时反扑,将敌人的注意牢牢牵制在此。 “卧槽,还有狙击手?欺负老子没有啊!狙击手,给我弄掉他们的狙击手!” “手雷呢,都给我扔出去,把这地方给老子平了!” “楼上那个火力点,给我轰掉!” 科尔这边的队伍里,边打边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叫声,夜色中弥漫着一股惊人的匪气。 PW生物科技公司,核心生活区,埃文斯的私人套房。 窗外的枪声和爆炸声变得密集起来,如同骤雨敲打着玻璃,打破了夜的沉寂。套房内,光线柔和,却弥漫着一种与外界喧嚣格格不入的、冰冷的静谧。 埃文斯站在红木办公桌前,动作沉稳地将几支盛装着幽蓝色液体的特制注射器,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黑色密码箱的泡沫凹槽内。他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完成精密操作后的专注,仿佛窗外的一切与他无关。 “这里还有最后一支,”埃文斯合上箱盖,发出轻微的“咔哒”锁闭声。他拿起桌面上单独放着的一支注射器,对着坐在真皮沙发里的一名金发男子示意性地晃了晃,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按照他最初的预案,这支‘安宁’,本是为可能失控的你准备的。幸运的是,我不是他,所以……你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 那名金发男子——克里斯的贴身助手兼保镖马库斯——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有着日耳曼人冷硬的轮廓,碧蓝的眼睛像结冰的湖面,但此刻,冰层下却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恐惧。他盯着那支在灯光下泛着诡异蓝光的注射器,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那东西……我在‘黑鲨’德里克身上用过。我亲眼看着一个凶悍的海盗头子,在几秒钟内变成一具只会服从指令的空壳。我宁愿死,也不想在死前体验那种感觉。” 那段记忆是他的梦魇。他曾是克里斯最锋利的刀,忠诚地执行每一个命令,包括将纳米抑制剂注入德里克体内。但正是那次经历,像缓慢作用的毒药,侵蚀了他对克里斯的绝对服从。即使是工具,也渴望持有者一丝起码的怜悯,但克里斯没有。当忠诚换来的是随时可能降临的、作为“废品”被处理的命运时,反噬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吗?”埃文斯没有在意马库斯的反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他就像一颗灾星,走到哪里,死亡和混乱就跟到哪里。他不死,我们迟早都会给他陪葬。我不想死,你呢?”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追随克里斯能抵达纳米技术的巅峰,但东南亚的惨败让他看清,克里斯带领的道路,尽头只有毁灭的深渊。 “没人想死,除了疯子!”马库斯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的烦躁,“外面已经打起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他虽然不清楚来袭者的具体身份,但跟随克里斯辗转多地,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很可能被最不想遇到的对手盯上了。而克里斯近期的焦躁和多疑,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埃文斯走到马库斯面前,将手中的注射器递了过去,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们确定,来的是东方那些人……我要你,找个机会,把这个‘礼物’送给他。让他带着他那不切实际的野心和荣耀,彻底沉眠。” 马库斯看着那支冰冷的注射器,又抬头看向埃文斯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接过注射器,紧紧攥在手心,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埃文斯一人。他深吸一口气,提起了那个装着核心样本和数据的密码箱,走向门口。 “就让这一切,都在今晚彻底结束吧。”他低声说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推开房门,走向外面混乱的夜色。对他而言,那些正在攻入公司的东方来客,并非毁灭者,反而是带来解脱的“客人”。若非他们紧追不舍,将克里斯逼入绝境,他或许永远没有勇气和机会挣脱这枷锁,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种”计划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主实验楼,地下设备层。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机油和隐约的化学药剂气味。巨大的水泵机组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在昏黄的应急灯光下投下幢幢黑影。粗大的管道和密集的电缆桥架构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为潜入者提供了绝佳的隐蔽。 秦天打头,身影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每一步都轻如猫科动物,精准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和散落的工具。他戴着四目微光夜视仪,幽绿色的视野中,任何热源和移动都无所遁形。林娜紧随其后,同样装备精良,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隼,时刻警惕着任何细微的动静。凯丽殿后,这位被科尔派来专门保护林娜的炽焰女战士,紧握着加装消音器的MP7冲锋枪,健美的身躯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 三人小组如同暗流,沿着维修通道向主实验楼的核心区域渗透。 突然,秦天毫无征兆地停下,举起握拳的右手。队伍瞬间凝固,隐入一台轰鸣的水泵机组背后的死角。 通道拐角传来脚步声和懒散的交谈,两名PW的巡逻保安正例行公事地巡查设备层。他们挎着步枪,神态松懈,显然认为正门的激战离这里很远。 秦天与林娜视线交汇,瞬间达成默契。秦天指向右边稍高的目标,林娜微不可察地点头,锁定了左边稍矮的那个。 就在两名保安转过拐角,背对他们的瞬间—— 动了! 秦天如同鬼魅般滑出,左手从后方死死捂住高个保安的口鼻,右手反握的特种合金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从其颈侧斜向上刺入,刃尖直抵延髓。保安身体剧烈一颤,便软了下去。 同一毫秒,林娜矮身前冲,动作流畅如猎豹扑食,在矮个保安因身后细微声响下意识回头的刹那,她右手的细长三棱刺针已如毒蛇出洞,从其下颌与颈椎的缝隙处狠狠刺入,穿透软组织,直贯颅底。保安眼球猛然凸出,身体僵直,随即无声瘫倒。 凯丽迅速上前,三人默契地将两具尚存余温的尸体拖进一个敞开的检修井深处,用油布简单掩盖。空气中只留下一丝迅速被霉味掩盖的血腥。 “Clear。”秦天低沉的嗓音通过骨传导耳机响起。 “Clear。”林娜和凯丽几乎同时回应。 没有片刻停留,三人再次没入黑暗,向着通往上层实验室的紧急通道口潜行。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秦天负责路径选择和破障,林娜负责技术支援和侧翼警戒,凯丽则提供火力掩护和后方安全。这支尖刀小组,正以惊人的效率,悄无声息地刺向PW公司的心脏。 …… 行政办公区连廊。 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地面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柳一刀小组如同四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借助灌木和廊柱的阴影快速移动。 连廊下,三名保安正靠在栏杆上抽烟,注意力被正门的火光吸引。 柳一刀伏在阴影中,眼神冰冷如刀。他缓缓从腰后刀囊抽出三柄薄如柳叶的飞刀。对身旁的孙浩打了个手势。 孙浩会意,悄无声息地抬起腕弩。 下一秒—— 嗖!嗖!嗖! 三缕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声! 第一刀没入中间那名仰头望天的保安咽喉,刀尖从颈后透出。 第二刀射入右侧那名刚转过头的保安张开的嘴角,直贯大脑! 几乎同时,孙浩的弩箭“噗”地钉入最外侧保安的太阳穴。 三名保安在无声无息中倒地。赵小海和陈默迅速将尸体拖入连廊下方阴影。 “一刀封喉,名不虚传。”孙浩低语。 柳一刀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回收飞刀,擦净血迹。“继续。”声音沙哑低沉。 小组继续推进,飞刀和弩箭成为暗夜中无声的死神请柬,精准地清除着沿途的哨兵。 …… 厂区西北角动力站附近。 这里相对开阔,大型储气罐、堆放的材料和废弃车辆构成了钢铁丛林。洛风小组的风格截然不同——暴力、迅猛、高效。 一组两人巡逻队刚从一排油桶后转出,几乎与洛风小组撞个满怀! “动手!”洛风低喝,率先扑出!一记迅猛的低扫接擒腕锁喉,膝盖顶住背心,双手抱住头颅猛力一拧!咔嚓! 胡大力如蛮牛般撞向另一人,一拳轰塌对方面门,军刀随即精准刺入心脏!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两名保安已变成尸体被拖入阴影。钱致远和周锐甚至没来得及开枪,只负责警戒和清理痕迹。 在仓库二楼,一名狙击手正专注地盯着正门方向。周锐如灵猫般攀上外墙,从背后捂住其口鼻,战术直刀闪电般划过颈动脉,鲜血喷溅在狙击步枪上。 洛风小组如同碾压机,用最直接凶悍的方式,为整个潜入行动清扫着侧翼障碍。 …… 三支利刃,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以各自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撕裂着PW公司的防御网络。正面战场的喧嚣,完美掩盖了这场在阴影中同步进行的血腥狩猎。通往核心实验室的道路,正被死亡一寸寸地铺就。真正的风暴,即将降临在最深处。 第138章 玩火自焚 W生物科技公司,地下静室。 静室的隔音效果极佳,但并非完全隔绝。当外面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透过厚重的墙体隐隐传来时,如同闷雷滚过远方的天际,带着一种不祥的震颤。 克里斯盘膝坐在蒲团上,原本试图平复的心绪被这持续的噪音彻底搅乱。他铁青着脸,眼神阴鸷,仿佛一头被惊扰的困兽。 当埃文斯轻轻推开门,快步走进来时,克里斯立刻抬起头,目光如冰冷的探针般刺向他:“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顶得住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埃文斯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和一丝“尽在掌握”的沉稳:“老板,情况有些棘手,但还在可控范围内。根据大门口传回的战报,来袭的武装分子火力很猛,战术动作也比下午那伙流寇专业得多。他们动用了火箭筒炸开了伸缩门,还用机枪和枪榴弹进行强攻。安保队长判断,很可能是下午被我们打跑的那伙人不甘心,召集了更多亡命之徒前来复仇,想在咱们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语气刻意强调着激烈和胶着:“双方目前在大门附近区域交火非常激烈,我们的守卫依托工事进行反击,暂时顶住了他们的攻势。对方人数似乎不少,但想要突破我们的核心防线,也没那么容易。” 克里斯听完,紧绷的嘴角略微松弛了一丝,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他沉吟片刻,声音低沉地告诫道:“不要掉以轻心。埃文斯,你要记住,我们真正的威胁,可能隐藏在这些看似‘流寇’的背后。那群东方人异常狡猾,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伪装渗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我们藏在暗处的核心防御力量和那些……‘特殊储备’。以免暴露我们的底牌,给对方可乘之机。”他特意在“特殊储备”上加重了语气,意指那些可能暴露“火种”计划敏感技术的武装或实验体。 “明白,老板。您的顾虑很有道理。”埃文斯立刻表示赞同,态度恭敬,“在敌情尚未完全明朗的情况下,保守核心机密是首要原则。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正因如此,我认为,为确保您的绝对安全,避免任何意外情况发生,您现在最好立刻撤离PW公司。这里由我坐镇指挥即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局势真的失控,您也必须安全离开。” 克里斯看着埃文斯“忠心耿耿”的模样,心中那份因下午袭击而产生的不安再次浮现。他确实有种不好的预感。思索几秒后,他点了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这里交给你了,务必守住。” “请您放心!”埃文斯躬身应道。 克里斯不再犹豫,起身快步走出静室。一直守在门外的贴身保镖马库斯立刻无声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通往顶层停机坪的专用通道快步走去。通道内灯光惨白,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更添几分紧张气氛。 看着克里斯和马库斯消失在通道尽头,埃文斯脸上那副恭敬和担忧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快步返回自己的临时指挥点,一间配备了监控和通讯设备的密室。 刚坐下没多久,加密通讯频道里就传来了急促而混乱的报告声,声音充满了惊恐: “报告!B区失守!我们遭到不明身份人员潜入,损失惨重!” “C区巡逻队失去联系!” “地下管道系统发现入侵痕迹!对方行动极其隐蔽专业!” “正门压力巨大!对方火力突然增强,战术配合天衣无缝,我们快顶不住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描绘出一幅多点开花、防线迅速崩溃的可怕图景。 埃文斯听着这些报告,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他心中暗忖:来了,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精准!这绝不是普通的流寇或雇佣兵,这股狠辣精准的劲儿,分明就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东方人!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克里斯!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埃文斯心中瞬间成型并坚定下来。他不能再犹豫了,这是摆脱克里斯这个疯子、同时还能向新主人递上“投名状”的天赐良机!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充满“悲壮”和“决绝”的语气下达了命令:“所有单位注意!我是埃文斯!敌人已经潜入公司内部,正门也即将失守!PW公司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命令:所有守卫,放弃固守,全力出击!不惜一切代价,向所有入侵之敌发起反冲锋!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公司!为了老板!” 这道命令,听起来像是要与公司共存亡的豪言壮语,但实际上,却是埃文斯精心策划的“催命符”。 他就是要让这些尚且蒙在鼓里的守卫们去送死,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进一步制造混乱,拖住入侵者的脚步,同时……也是清除可能碍事的知情人,并为克里斯铺设一条通往地狱的“最后舞台”。 与此同时,入侵者一方。 加密通讯频道里,林娜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科尔,正面佯攻可以结束了。秦天和我这边潜入顺利,清除障碍进展很快,正在向核心实验室突进。你们可以放开手脚,转为强攻,迅速突破大门,向预定汇合点挺进,为我们提供侧翼支援和清理残余抵抗。” “收到!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科尔的声音带着兴奋,“兄弟们!亮真本事的时候到了!给老子狠狠地打!冲进去!” 霎时间,PW公司正门区域的战局风云突变!原本还带着几分“流寇”式杂乱打法的炽焰佣兵们,瞬间露出了獠牙。 战术配合变得行云流水,火力投射精准而凶猛,突击小组的穿插切割犀利无比。原本还能勉强支撑得PW公司大门守军,在这突如其来的、专业级强攻面前,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瞬间土崩瓦解。防线被迅速撕裂,炽焰佣兵如同猛虎下山,冲破了大门,沿着主干道向公司内部迅猛推进。 …… 埃文斯的临时指挥点。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各个区域的抵抗正在被迅速粉碎。埃文斯脸上却不见惊慌,他冷静的最后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四处冒烟起火的公司景象,提起那个装着核心数据和样本的密码箱,快步冲出了房间。他现在要去完成这出戏的最后一个关键环节——为克里斯“送行”。 顶层停机坪。 一架涂着PW公司标志的轻型武装直升机已经启动,旋翼开始缓缓旋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克里斯在马库斯的护卫下,刚刚踏上停机坪的水泥地面,夜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他的脸色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阴沉。 就在这时,埃文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充满了“焦急”和“恐慌”,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老板!不好了!确认了!真的是那群东方人打进来了!我们的人顶不住了!他们突破得太快了!” 克里斯的心猛地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难以言喻的愤怒,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他正欲开口询问具体情况或下达最后的指令—— 突然,站在他侧后方的马库斯动了,动作快如闪电!他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支小巧的注射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扎进了克里斯脖颈的颈动脉处! “呃!”克里斯身体剧震,难以置信地艰难扭过头。他看到的,是马库斯那双碧蓝眼睛里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嘲讽目光,以及深处那压抑已久的、终于爆发的快意。 剧痛和一股极寒瞬间席卷了克里斯全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如同退潮般飞速消散,最后的念头充满了被背叛的惊愕和……一丝了然?他或许早就该料到,对待工具毫无温情的主人,终将被反噬。 随着克里斯的身体软倒,马库斯迅速扶住他。几乎在注射完成的瞬间,克里斯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他的双眼先是布满血丝,变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紧接着,眼球内的血管仿佛被某种银色物质急速填充、覆盖,整个瞳孔和眼白在短短两三秒内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气的、镜面般的银色;这银色持续了约莫五秒,又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睛恢复了原本的色泽,但眼神却彻底变了——变得空洞、呆滞,失去了所有属于“克里斯”的智慧、偏执和疯狂,只剩下一种等待指令的、绝对的顺从。他彻底成了一具被纳米机器人集群控制的高级傀儡。 马库斯面无表情地将一个黑色手提箱递给埃文斯。 埃文斯迅速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台特制的便携式控制终端。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输入着一连串复杂的指令和参数,进行最后的神经链接固化和基础行为模式设定。 “你把那东西绑在他身上。”埃文斯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语气冰冷。 马库斯转身从直升机座椅下取出一个扁平的、类似背心的装置——那是一枚威力巨大的遥控引爆炸药。他利落地脱下克里斯的外套,将炸药紧密地固定在克里斯的后背上,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外套给他穿好,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埃文斯完成了操作,合上箱子扔回给马库斯,然后对着眼神空洞的克里斯下达了清晰的指令:“去地下核心实验室。” 克里斯如同接收到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身,迈着略显迟缓但坚定的步伐,朝着通往地下实验室的通道走去。 埃文斯和马库斯对视一眼,迅速登上了直升机。旋翼加速旋转,直升机拔地而起,很快融入漆黑的夜空,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飞去。 …… 地下实验室入口处。 秦天、林娜率领的特勤队尖刀组,与科尔带领的炽焰主力突击队成功汇合。炽焰留下部分队员继续清剿公司内零星的抵抗力量,秦天、林娜、科尔以及特勤队的精锐合兵一处,朝着最终目标——地下核心实验室挺进。 胡大力从一个牺牲的PW守卫身边捡起一面厚重的防弹盾牌,拎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洛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大力,你拿这玩意儿干嘛?累赘。” 胡大力咧了咧嘴,想起庄园之战的场景,心有余悸地说:“风队,你是没经历上次庄园那一战。那帮孙子,打不过就玩自爆!好家伙,要不是我反应快,秦队差点都被一锅端了。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挡一下,说不定就能捡回条命!” 秦天一边快速前进,一边对身边的林娜低声道:“这次行动,顺利得有些反常。从我们潜入开始,虽然也遇到了抵抗,但总觉得……对方的反应有点乱,甚至有点像在……送死?很多守卫明明可以依托工事防守,却偏偏要冲出来和我们打近战,好像被下了死命令必须拦截我们一样。” 林娜也有同感,秀眉微蹙:“嗯,我也感觉到了。这种不计伤亡的阻击,不像是正常防御,更像是在执行某种……是不是克里斯准备放弃这地方了,所以借我们的手把所有知情人都干掉?”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高度警惕,联合小队突破了最后一道安全门,进入了PW公司最核心的区域——地下生物实验室。这里灯火通明,各种昂贵的仪器设备静静地陈列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药剂的混合气味,却诡异得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的轻微嗡鸣。 他们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最终在最大的一间主实验室里,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背对着入口,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圆柱形生命维持舱前,出神地盯着舱体内悬浮在营养液中的、正在进行形态微调的“种子”。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眼神空洞,表情呆滞,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死亡博士”的疯狂、狡诈或恐惧。 他看着闯入的秦天等人,用一种平板、毫无波澜的语调,清晰地说道:“我是克里斯。我投降。不要杀我。” 这诡异的一幕,尤其是这句与庄园袭击中那个自爆者如出一辙的“投降”宣言,瞬间让秦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退!快退!”秦天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警惕而有些变形! 早就有所准备的胡大力反应极快,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秦天身前,将那面厚重的防弹盾牌“砰”的一声顿在地上,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另外两名手持盾牌的炽焰佣兵也第一时间冲到林娜身前,护着她急速后撤。 “把门关上!退到防弹玻璃观察窗后面!”经验丰富的科尔一边后撤,一边大声指挥。 小队成员训练有素,动作迅捷如电,如同潮水般退出了主实验室。最后一人出来时,狠狠地将厚重的合金气密门拉上,电子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自动锁死。 几乎就在门合拢的同一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实验室内部传来!即使隔着厚重的防弹门和更外层的防弹玻璃观察窗,强烈的冲击波依然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 众人透过观察窗看去,只见实验室内部已然化作一片狼藉的炼狱! 爆炸的中心点正是克里斯站立的位置,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瞬间吞噬了他,并将周围的精密仪器炸得粉碎,零件和碎片四处飞溅,天花板的照明灯具噼啪炸裂,电线短路爆出耀眼的火花,浓烟和尘土迅速弥漫开来,刺鼻的硝烟味甚至透过门缝渗了出来。那个巨大的生命维持舱也被震裂,淡绿色的营养液混合着舱内“作品”的残骸汩汩流出…… 眼前这惨烈而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和后怕。如果不是秦天反应神速,如果不是胡大力提前准备了盾牌,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秦天佩戴的耳机里传来了远在阿尔提港指挥中心的赵晓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队长!无人机监测到,一架PW公司的武装直升机刚从公司楼顶升空,正在快速爬升,试图逃离!” “什么?武装直升机?”秦天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中烧,“把它打下来!绝不能让他跑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克里斯金蝉脱壳!这个老狐狸,果然又准备了后路!竟然用一个傀儡来做自杀式袭击,自己却乘直升机逃跑! “是!”赵晓峰应道,立刻操控在高空盘旋的察打一体无人机降低高度,锁定目标。 夜空中。 那架轻型武装直升机如同受惊的夜鸟,拼命拉高,朝着远方的黑暗逃窜。而高空之上,一架 stealth无人机如同无声的死神,悄然降低了高度,光学和红外瞄准系统牢牢锁定了那个热源目标。 “锁定完成,发射!”赵晓峰按下虚拟按钮。 只见无人机的武器挂架下火光一闪,一枚小型空对空导弹拖着长长的、耀眼的尾焰,如同利箭般划破夜空,朝着直升机疾驰而去! 直升机显然也发现了来袭的导弹,驾驶员做出了疯狂的规避动作,同时,机载自卫系统被激活!噗噗噗噗——!一连串炽热的红外诱饵弹从直升机两侧抛洒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短暂而眩目的热源干扰区域。 导弹的导引头受到了干扰,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移,最终擦着直升机的尾翼呼啸而过,在远处的夜空中炸成一团火球,未能命中目标! “报告队长!导弹未命中!目标直升机装备了先进的诱饵弹系统!无人机只剩机炮,是否继续攻击?”频道里传来赵晓峰懊恼而又紧张的声音。用无人机的小口径机炮去攻击一架武装直升机,风险极高,几乎是以卵击石。 秦天看着屏幕上直升机逐渐远去的信号,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杀死克里斯固然重要,但这架宝贵的无人机更不能轻易损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下令道:“算了,你返航吧。克里斯……我们迟早会再抓住他!” “明白!”赵晓峰松了口气。 就在秦天为克里斯再次逃脱而暗自恼火时,科尔拿着一个卫星电话,面色有些古怪地走到了林娜身边:“团长,有个奇怪的加密信号请求接入我们团的公共频道,指名要和你通话。” 林娜微微蹙眉,在这种时候?她接过电话:“我是林娜。”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略显急促但尽量保持镇定的男声,话语非常简短,只有寥寥数句,便匆匆挂断。 林娜听着电话,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放下电话,美目中异彩连连,激动地一把抓住秦天的手臂,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秦天!刚才……刚才在里面被炸死的那个人!就是克里斯本人!真的克里斯!” “什么?!”秦天猛地转头,一脸难以置信,反手紧紧握住了林娜的手,“你确定?消息来源可靠吗?” “基本可以确定!”林娜兴奋地解释道,“刚才的电话,是PW生物科技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埃文斯打来的!他说他实在受不了克里斯这个疯子的疯狂行径和‘火种’计划,害怕迟早被拖累致死,所以……所以他联合了克里斯的保镖,背后捅了刀子!他们给克里斯注射了纳米控制器,把他变成了傀儡,然后在他身上绑了炸弹,把实验室一起炸毁!他打电话来,一是告知真相,二是……求我们放过他,他愿意交出PW公司的核心数据然后远走高飞,不再与我们为敌。” 林娜顿了顿,补充道:“我猜,刚才坐直升机跑掉的,就是这家伙。他们被无人机导弹吓破了胆,所以才急忙示好,想买条生路。” 当然,她心里清楚,如果刚才的炸弹真的把秦天他们全都炸死了,埃文斯此刻恐怕正在举杯庆祝,而不是打电话求饶。 秦天听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尽管过程充满了诡异和背叛,但结果无疑是巨大的胜利!克里斯,这个制造了无数惨剧、带来无尽威胁的“死亡博士”,终于玩火自焚,以一种极其讽刺的方式——死于自己最信任的助手和保镖的背叛,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科幻与现实交织,阴谋与背叛并行,杀戮与暗算在这座PW公司的废墟上交替上演,最终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善泳者溺于水,玩火者终自焚。如果克里斯早知道自己的结局会如此凄惨而讽刺,他当初还会不会踏上那条疯狂的反人类纳米研究之路呢?这个答案,恐怕只有那弥漫的硝烟和冰冷的尸体才能知晓了。 第139章 礼物 剧烈的爆炸虽被厚重的防爆门阻挡,但沉闷的冲击波仍让站在门外走廊的众人感到脚下微颤。门缝中逸出的刺鼻硝烟味,混合着电路烧焦和某种化学物质燃烧后的怪异气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提醒着里面刚刚发生的毁灭。 伴着秦天一声令下,王铁锤和另一名爆破专家谨慎地打开气密阀,端着便携式爆炸物探测仪,率先进入了依旧烟尘弥漫的实验室。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只有探测仪偶尔发出的滴滴声隐约可闻。 “安全,可以进入。内部结构稳定,未发现二次爆炸风险。”几分钟后,加密频道里传来了王铁锤清晰但略带喘息的声音,显然里面的景象并不轻松。 “走吧,进去看看吧。”秦天对身畔的林娜低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推开那扇尚存余温的沉重铁门,率先踏入了这片刚刚经历终结的领域。 实验室内的景象比想象中更触目惊心。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下,满目皆是狼藉。爆炸中心点附近,昂贵的精密仪器被炸成扭曲的废铁,线缆如蛇般垂落,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墙壁和天花板被熏得漆黑,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难以辨认的焦黑物质。空气中那股混合型恶臭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克里斯伏诛,这个纠缠他许久的梦魇终于消散,但秦天心中并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淋漓快意,反倒涌起一股空落落的迷茫。他放弃国内安稳的一切,远渡重洋来到这战火纷飞之地,为战友路阳复仇是支撑他的重要信念。历经艰险,揪出元凶,没想到最终,克里斯却以这样一种近乎讽刺的方式——死于自己人的背叛和自身疯狂技术的反噬——倒在了他的面前。他未能手刃仇敌,体验那种斩断因果的快感,但内心深处又不得不承认,或许这种自取灭亡的结局,才是克里斯这种扭曲灵魂最“恰当”的归宿。 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一个早已将灵魂出卖给黑暗的人,最终成了自己搭建的恶魔祭坛上的牺牲品。 “这样的结局其实挺好。”林娜的声音在身边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她环视着这片废墟,目光复杂。她无法想象,如果这间实验室里那些骇人听闻的技术和资料泄露出去,会在全球的黑暗世界里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然而,在她心底深处,还隐藏着一层更私密的担忧——她害怕这里的秘密,尤其是其中可能涉及的国家级利益和不同阵营的立场,会在她与秦天之间划下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毕竟,炽焰佣兵团与龙刃特勤队,代表着两种不同的背景和风景。 “林团长,我们需要收集整理一些关键资料,这可能要花些时间。”秦天收敛心神,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条理,“善后的事情,你那边可以着手处理了。” 炽焰此次接到的委托,是调查某个部落的失踪人员。攻入PW公司后,他们在囚禁区解救了数十名被关押的工人,经初步辨认,其中部分人正是委托寻找的目标。因此,由炽焰主导与当地警方和部落对接善后,顺理成章。 “嗯,我已经安排下去了,S国警方和部落长老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林娜点头应道,看向秦天的眼神却有些欲言又止的复杂。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动作快一点,必须在他们到达之前离开这里。” 她很想问秦天,究竟要收集什么样的“资料”?是那些令人不安的实验记录,还是那些可能蕴含巨大力量的纳米技术数据?但她终究开不了这个口。龙刃特勤队的身后,是山海集团,而山海集团的背景,隐约与大国力量相连。否则,队里怎会聚集如此多的退役精英?眼前这个纳米实验室的“成果”,无论其本质多么反人类,一旦被某些势力掌握,都将是可怕的战略武器。这个敏感的问题,一旦问出口,很可能将秦天置于忠诚与情感的两难境地。此刻,她只能暗自祈祷,刚才那场剧烈的爆炸,已经将那些邪恶的“种子”连同克里斯一起,彻底化为灰烬。 “你在担心什么?”她的神情没有逃过秦天锐利的眼睛,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了然的笑意,轻声问道。 林娜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选择了沉默。在这种微妙而关键的时刻,沉默和旁观,或许是对彼此关系最好的保护。 “我接到的命令,是收集整理死亡博士克里斯的犯罪证据,消灭以他为首的犯罪团伙,并彻底摧毁他所主导的纳米项目。”秦天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稍后,在撤离之前,我会安排人手,将整个地下实验室层面,彻底爆破炸毁,确保不留任何隐患。” 林娜闻言,心神猛地一震,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大国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基于道义和底线的抉择,这种对力量的克制和对人类伦理的敬畏,正是她内心深处始终眷恋着的那片故土所秉持的精神。此刻,她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源自文明深处的强大。这种强大,并非依靠武力的炫耀,而是根植于五千年来对“仁”“义”、“礼”、“智”“信”的坚守,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与之相比,克里斯之流依靠黑暗手段攫取的力量,不过是历史洪流中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注定无法与煌煌正道相抗衡。人间正道是沧桑,诚哉斯言。 “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林娜歉然一笑,心中块垒尽去。她忽然想起,在行动开始前,秦天就曾明确过行动目标,她当时只以为是官样文章,没想到字字属实。 “干活吧!总是迟到的警方总是会到的,留给我们时间不多了!”秦天轻松地打趣道,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 车队行驶在返回阿尔提港的颠簸土路上,晨曦驱散了夜的寒意,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荒芜的原野。车内,气氛却有些安静,林娜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侧脸带着一丝战役结束后常见的疲惫与淡淡的落寞。 见林娜情绪不高,秦天没话找话,用轻松的口气开玩笑打趣道:“这次委托顺利完成,炽焰又赚了多少佣金?够你们潇洒一阵子了吧?” 林娜闻言,转过头来看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几分神秘和温柔的笑意。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从作战服领口内,轻轻掏出一个用细皮绳系着的吊坠,托在掌心,递到秦天眼前。 “赚了这个。”她轻声说道,脸上绽放出如晨曦般迷人的光彩。 那吊坠造型古朴,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精心打磨而成,表面光滑温润,在非洲部落中很常见。但此刻,它静静地躺在林娜白皙的掌心里,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林娜低头凝视着它,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异常柔和的光芒,那光芒里甚至带着一抹近乎母性的包容与怜爱。 秦天看着她的神情,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遥远天边最清澈、最宁静的晨星。 “这是?”他好奇地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是科尔带给我的礼物,一个部落孩子送的。”林娜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那孩子的父亲失踪了,听说我们能帮忙寻找,他就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我们,祈求平安。所以,这,就是我们这次委托的报酬。” “孩子的父亲……找到了吗?”秦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急切地问道。 在战乱和贫困中,一个孩子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那份纯真而沉重的信任,足以撼动任何坚硬的心肠。身边的这个女子,又一次让他看到了她刚烈外表下深藏的善良与温柔。这与战场上那个为他、为特勤队拼死阻敌的刚烈形象不同,是另一种更贴近生命本真的、属于女性的动人光辉。 “很幸运,”林娜的笑容加深了,带着由衷的欣慰,“我们在获救的人里面,找到了他的父亲。所以,我才能安心地、郑重地收下这份沉甸甸的礼物。”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骨制吊坠,眼中满是珍视。 “你现在这样带团,接这种‘赔本’的委托,炽焰会不会坐吃山空啊?”秦天苦笑着摇头,半是调侃半是关切。 “不怕,”林娜莞尔一笑,带着几分难得的娇憨,“炽焰家底厚实得很!要是老爹实在心疼得受不了,就让科尔去当团长好了!我还乐得清闲自在呢!” “看你这无法无天的样子,你的养父一定很宠你。”秦天随口接道,心中却升起一股想要更多了解她过去的渴望。 “嗯,”林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远方的地平线,仿佛陷入了回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之一,还有我的母亲和两位哥哥……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毫无保留的爱与支持,才有了今天的我。” 她开始轻声讲述起来,讲她如何从孤儿院被一对善良的异国夫妇收养,如何在那个充满爱的家庭里被视若珍宝,如何在两位兄长的呵护下成长,又为何最终为了追寻真相、为了替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而毅然选择了充满荆棘的佣兵之路。她的语气平静,但秦天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深厚情感与坚韧。 回到A国阿尔提港后不久,分别的时刻便来临了。炽焰需要返回自己的基地休整,而龙刃特勤队也要向山海集团汇报并准备下一步行动。 在临时驻地外的空地上,晨风吹拂着林娜的发丝。 她走到秦天面前,在周围柳一刀、洛风等一群队员带着善意调侃和好奇目光的注视下,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却目光坚定。她伸手将颈间的那个骨制吊坠解了下来。 “这个,送给你。”她将吊坠递向秦天,声音轻柔却清晰,“希望这枚承载着孩子纯真祝愿的幸运符,能护你平安。” 秦天顿时愣住了,伸手接不是,不伸手接更不是,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周围的口哨声和低笑声更响了。 看着他难得的窘迫模样,林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温柔。 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踮起脚尖,双手绕过他的脖颈,仔细地将皮绳为他戴上,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后颈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吊坠贴在他的胸口,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记得想我哦!”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了一句,如同羽毛拂过心尖。随即,她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如同蜻蜓点水,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不等秦天反应过来,林娜已迅速后退两步,脸上带着明媚而略带羞涩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利落地转身,快步走向等候她的车队。 阳光勾勒出她矫健而优美的背影,渐渐远去。 秦天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触摸着胸前那枚还带着她气息和温度的吊坠,脸颊被亲吻的地方仿佛仍在发烫。 周围队员的哄笑声他似乎都听不见了,心中被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悸动所填满。那是在历经生死考验、并肩作战后,悄然滋长出的、超越战友情的淡淡眷恋,如同这非洲清晨的阳光,温暖而充满希望。 第140章 余波与暗涌 阿尔提港,山海集团特勤队驻地,苏洛的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秦天站在办公桌前,刚刚向苏洛汇报完PW行动的详细经过和最终战果。空气中还残留着熬夜工作的咖啡因气息。 苏洛没有立刻对报告发表意见,而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秦天脖颈间那根若隐若现的细皮绳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这坠子……戴着还舒服吗?”她语气轻松,带着明显的打趣意味,“看着挺别致的,非洲部落的风格?” 秦天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那枚紧贴胸口的骨制吊坠,指尖触到温润的质感,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柔和?他有些局促地想把皮绳从领口里拉出来,似乎想把它取下。 “别摘!”苏洛立刻出声制止,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戴着吧。我看这坠子没准真能带给你幸运。”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秦天,仿佛要看进他心底:“在我看来,只要你还在这个位置上,还在执行这些危险的任务,在未来的日子里,能有这么一缕情丝牵绊着,林娜和她的炽焰佣兵团,或许将成为你最大的幸运和助力。我希望你平安,我知道……白露她也一定希望你能平安。” 秦天的手停在半空,不解地看向苏洛:“苏总,你为什么这么说?” 苏洛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港口忙碌的景象:“你知道炽焰佣兵团,为什么会接下寻找部落失踪人员那么一个小委托吗?酬金不高,风险却不小。” 秦天摇了摇头,这件事他确实没细想过。 “因为几年前,炽焰的一支小队在S国西南部执行一次高危护送任务时,遭遇伏击,伤亡惨重,是那个部落的村民冒着极大的风险,收留并救治了他们的伤员,帮他们躲过了追杀。”苏洛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秦天,“林娜这个人,极其重情义,恩怨分明。她一直想偿还这份救命之恩,所以当部落通过中间人找到炽焰求助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接下了这个委托,并且亲自带队。” 她走回办公桌旁,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也正是因为接下了这个委托,炽焰才会深入调查PW生物科技公司,才会那么快就帮我们锁定了可疑目标,最终才顺藤摸瓜,逮住了克里斯这条隐藏极深的大鱼。你说,这是不是一环扣一环?” 秦天听完,沉默了片刻,心中感慨万千。他下意识地再次触摸胸前的吊坠,那粗糙而温润的触感,仿佛连接着远方那个纯真孩子的期盼,也连接着林娜那份沉甸甸的情义和……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悸动。 “善恶终有报,这话还真不假。”他不胜唏嘘地叹道。 “是啊,所以这坠子,没准真能带给你幸运。”苏洛点头肯定,看着秦天下意识抚摸吊坠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几分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由衷的开心。她见证了这个男人从失去白露后的自我封闭,到如今终于有人能再次敲开他紧闭的心扉。而那个女人,强大、独立,不需要他小心翼翼地保护,不需要他时时担忧牵绊,能够与他并肩站在广阔的舞台上,共舞于枪林弹雨之中。这或许,才是最适合秦天的伴侣。 她将思绪拉回工作,从桌上拿起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墨香的详细战报,递给秦天:“这是初步整理的战斗报告和成果总结,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签字后我就上报总部。” 秦天接过报告,仔细翻阅。报告详实记录了从情报获取、战术策划到突袭过程、战果评估以及克里斯最终死亡的确认。他确认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总,”秦天放下笔,提出建议,“这次行动,炽焰佣兵团的精良装备,特别是他们的模块化防弹盾牌、单兵战场感知系统和高效的单兵医疗包,在近距离突击和巷战中发挥了极大作用。我建议向总部申请,为特勤队也配备一批同类或更先进的装备,提升我们的生存和作战能力。” 苏洛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建议很好。装备升级确实迫在眉睫。这样,我直接联系林娜,请她帮忙提供一些他们常用装备的型号和样品过来,我们评估后形成正式采购需求上报。” —— 一小时后,驻地会客室。 林娜亲自带着几名炽焰队员,将几个沉重的装备箱送了过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作战服,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尽管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行动间依旧干脆利落。 “样品都在这里了,”林娜指着打开的箱子介绍道,“这是最新型的‘堡垒’系列模块化防弹盾牌,轻量化复合材料,能有效抵御7.62mm穿甲弹,侧面有观察窗和射击孔,底部有滑轮便于移动。这是‘鹰眼’单兵战术终端,集成微型无人机侦察、战场数据链共享和生命体征监测功能。还有这个,‘急救者’III型单兵医疗包,针对枪伤和爆炸伤有特效止血凝胶和加压绷带……” 秦天和苏洛仔细查看着这些装备,眼中流露出赞赏。这些装备显然不是普通佣兵团能轻易获得的,体现了炽焰深厚的底蕴和专业化程度。 交接完装备,林娜神色略显凝重地对秦天说:“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安排人追查了那架从PW公司楼顶逃走的直升机去向,动用了不少关系网,但很奇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在任何已知的机场或秘密起降点留下记录,卫星监控也没有捕捉到其最终目的地。” 秦天眉头皱起:“埃文斯带着纳米项目的核心资料逃跑,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我会请求总部协调更多资源,继续调查此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娜点了点头,随即就埃文斯叛逃一事提出了自己的分析:“关于埃文斯的行为,我有两种猜测。第一种,他的背叛可能得到了‘魔眼’组织更高层的默许甚至授意。克里斯接连失败,行事越来越疯狂不可控,‘魔眼’高层担心他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将组织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借埃文斯之手清理门户,同时接收克里斯的研究成果。第二种,埃文斯可能早已找到了新的靠山,这次是带着‘投名状’叛离了‘魔眼’。如果是后者……”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那么他将同时面临‘魔眼’的追杀、你们的追查以及我们炽焰的关注。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选择彻底隐匿,短期内绝不会轻易露面。” “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情况,或者两种因素皆有。”秦天沉吟道,“如果是‘魔眼’高层主导的清理行动,那么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对我们展开报复性的反击。干掉了克里斯,等于斩断了‘魔眼’在非洲的重要触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娜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从东南亚到欧洲再到中非,我们和‘魔眼’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他们的反扑一定会非常猛烈。” 秦天却显得相对冷静,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反扑是必然的,但我认为他们的行动方式会变得更加隐蔽和狡猾。毕竟,除了我们龙刃和你们炽焰,还有另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呢。” 林娜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谁:“那位‘传说’……老A?他最近在西北地区的活动异常高调,接连端掉了‘毒蝎’的几个窝点,这不太像他一贯低调行事的风格。”她秀眉微蹙,“他是在用自己作饵,吸引‘魔眼’的注意力,为你们减轻压力吗?” “嗯。”秦天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似乎有些悠远,“这是一部分原因。但可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林娜下意识地问道,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涉及老A的隐私,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不该多问。” “没什么,其实也算不上绝对的秘密。”秦天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几分,“听说……他的女友怀孕了。他想早点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该了的恩怨都了结,然后……回家。” 这个答案,让林娜瞬间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秦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肩上的责任和使命,毅然放弃了曾经触手可及的幸福和安稳生活;而那位神秘而强大的老A,为了身后的爱人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正在拼尽全力,想要尽早结束这刀头舔血的日子,回归平凡。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充满了艰难和心酸。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对命运弄人的无奈和对这些负重前行者的深深敬意。 —— 北美,西海岸某处隐秘的私人庄园。 庄园坐落在临海的悬崖之上,占地广阔,绿树成荫,从外部看低调而宁静,但内部却戒备森严,高科技安防系统无处不在。这里与PW公司那片荒芜战乱之地仿佛是两个世界。 埃文斯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合金密码箱,在两名面无表情的保镖引导下,穿过铺着厚地毯的漫长走廊,最终来到一间装饰着古典油画、散发着雪松木香气的大书房。书房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蔚蓝无际的太平洋,海鸥翱翔,景色壮丽。 一个穿着考究的驼色羊绒开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年纪约在六十岁上下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悠闲地给窗边一盆名贵的兰花浇水。他动作从容,气质儒雅,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享誉世界的学者或成功的银行家,而非黑暗组织的巨头。 “摩根先生,埃文斯博士到了。”保镖低声通报后,悄然退下。 老者——摩根,“魔眼”组织议事团的前任主席,缓缓转过身来。他的面容慈祥,眼神却异常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落在埃文斯手中的箱子上。 “埃文斯博士,一路辛苦了。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来到我这里,我非常欣慰。”摩根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埃文斯连忙躬身,将密码箱双手奉上:“摩根先生,这是PW项目最核心的研究数据和部分活性样本,请您过目。” 摩根没有立刻去接箱子,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先坐下喝杯茶。东西不着急。” 他亲自给埃文斯倒了一杯红茶,举止优雅,“克里斯那个疯子,偏执地走向反人类的歧途,最终玩火自焚,是必然的下场。你能在关键时刻幡然醒悟,终止他的疯狂计划,并保全了这些宝贵的科研成果,功不可没。” 埃文斯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连声道:“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克里斯……他的确已经迷失了方向,他的‘火种’计划只会带来毁灭。” 摩根赞许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科技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掌握它的人如何使用。纳米技术蕴含着造福人类的巨大潜力,在医疗、材料、能源等领域前景无限。我希望,在你的带领下,这些技术能够走向光明,真正为人类社会的进步做出贡献,在科技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 他接过密码箱,随手放在一旁的书桌上,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足以颠覆世界的危险技术,而只是一份普通的文件。随即,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埃文斯。 “这是给你的,”摩根微笑着说,“一份全新的身份——加州理工学院生物工程系的客座教授,埃里克·温斯顿博士。以及,位于帕萨迪纳的一个设施齐全、资金充足的私人生物实验室,完全由你主导。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吧,在这里,你可以安心从事你真正热爱的研究,开启崭新的学术生涯。” 埃文斯颤抖着双手接过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是崭新的护照、驾照、聘书以及实验室的产权文件和资金证明。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光明正大,让他几乎不敢相信。长久以来潜伏在黑暗中的压抑和恐惧,仿佛瞬间被窗外灿烂的阳光驱散。他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谢谢!谢谢摩根先生!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埃文斯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 “我相信你。”摩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充满鼓励,“去熟悉一下新环境吧,会有专人协助你。期待你的好消息。” 埃文斯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书房,脚步轻快,仿佛年轻了十岁。 书房门关上后,摩根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一名心腹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先生,如此厚待埃文斯,是否……风险太大了?他毕竟有叛离的前科。” 摩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神锐利如鹰隼:“箱子里的东西,不能多了,多了就不值钱。而能造出这些东西的人,更是无价之宝,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让他死心塌地。”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像埃文斯这种有过黑暗历史、渴望洗白上岸的人,控制他的最好方法,不是威胁,而是……给予。先帮他打造一个完美无瑕、令他自己都沉醉的新身份和新生活,让他站在阳光下,享受从未有过的尊重和希望。然后……” 摩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在他最得意、最放松的时候,再不经意地帮他‘回忆’起那些不堪的往事。让他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系于我一念之间。届时,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光明,他会比任何忠犬都更加听话,更加卖力。” 心腹恍然大悟,眼中露出敬畏之色:“先生高明!” 摩根眼神转冷,下达指令:“PW公司的事情,尾巴要处理干净。那支叫‘龙刃’的特勤队,查到了太多东西,是个隐患。想办法除掉他们,斩断所有可能追查到埃文斯和纳米项目下落的线索。” “那……炽焰佣兵团呢?他们也参与了行动。”心腹请示道。 摩根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忌惮,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炽焰……暂时不要动。那个老家伙杜伊特·冯·霍恩海姆爵士,不是好惹的。当年在欧洲,我差点死在他的刀下。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要轻易去捅那个马蜂窝。” “是!”心腹躬身领命。 —— 数日后,同一间书房,气氛却更加凝重。 摩根会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自“天堂岛”的特使。这位特使身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面容英俊得近乎完美,但眼神却空洞得没有任何情感色彩,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人偶。他带来的两名随从同样气质非凡,却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气息。 “摩根先生,‘天堂岛’对您提出的合作建议很感兴趣。”特使的声音平缓悦耳,却毫无波澜,“岛上的贵宾们,确实对‘延长享受时光’和‘确保绝对安全’有着极高的需求。如果您能提供……令人满意的‘替代方案’,我们可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为您重掌‘魔眼’议事团提供必要的支持。” 摩根脸上挂着商人般精明的笑容,心中却凛然。他深知“天堂岛”的背景深不可测,与全球众多顶级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影响力足以在暗中搅动国际风云。 “特使先生请放心,”摩根语气自信,“我们的纳米‘重塑’技术已经日趋成熟,可以为您的重要客户提供几乎完美的‘替身’,无论是日常社交、处理常规事务,甚至在特定环境下承受风险,都能做到以假乱真。这将极大保障贵宾们本尊的安全和……自由。” 特使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我们需要看到具体的……‘样品’和可靠性数据。而且,这项服务必须绝对保密,任何知情者……” “当然,”摩根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服务的核心就是绝对的隐秘和忠诚。我们可以签订最严格的保密协议,所有参与人员都将处于最严密的控制之下。至于样品和资料,很快就会奉上。” 双方在看似融洽实则充满试探与算计的氛围中,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送走“天堂岛”特使后,摩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借助“天堂岛”的庞大关系网,他不仅能够获得巨额资金和庇护,更能接触到那些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人物。届时,重返“魔眼”权力巅峰,甚至掌控更强大的力量,都将不再是梦想。 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蔚蓝大海之下,正涌动着未知的暗流。 而远在非洲的秦天和林娜,以及他们身后的力量,将因某个小小的意外,被再次卷入这场愈发深邃的漩涡之中。 第141章 无尽罪恶 夏威夷,瓦胡岛,科奥利纳度假区。 阳光如同融化的琥珀,包裹着科奥利纳细腻的白沙。远处,钻石山在热浪中呈现出朦胧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鸡蛋花的馥郁甜香与海洋的清新气息,棕榈叶的阴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勾勒出极致悠闲的轮廓。 罗伯特·索恩躺在一张面向大海的沙滩椅上,似乎完全沉浸在手头的《经济学人》杂志里。他身着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结实的小臂和一款低调却精准的腕表。古铜色的皮肤和看似放松的姿态,让他完美融入了这个奢华度假地的氛围。 一位气质儒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沿着水边缓缓走来。他的夫人满脸慈爱地走向不远处正专心搭建沙堡的小孙子。老者则十分自然地走到罗伯特旁边的空椅旁,舒适地躺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叹,仿佛只是一位享受天伦之乐的普通老人。 “你得去趟非洲了。”老人目光依旧落在孙子身上,嘴唇微动,声音低沉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那边的事情很糟糕。” “怎么,你的眼珠子又被人戳瞎了?”罗伯特翻动杂志的手指节奏微变,嘴角勾起一丝带着亲昵的嘲讽。欧洲一刀,非洲一刀,刀刀见血,这老家伙接连损失重要“工具”,心里一定很不痛快。 “那就是件不可控的工具,废物利用罢了!只是没想到,它越来越不堪了!”老人语气平静,但放在扶手上、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泄露了他血本无归的心疼。 “你要是早些让我去趟欧洲,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信谁不好,偏要信那帮利欲熏心的家伙,最后一群人被老A给平推了!”罗伯特合上杂志,摘下墨镜,露出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向老人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解和关切,“难不成,你是怕我折在老A手里?” “如果只是老A,我不会拦着你。”老者转过头,眼神中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和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我也年轻过,像他那样的对手实在难寻,不较量下确实挺遗憾的。”他的语气转而变得深沉,“只是我心中一直隐隐有个猜测,时常让我感到不安。坐到了牌桌上,如果没摸清对手的底就亮出手里的好牌,想赢就太难了。” “现在呢?查到什么了?”罗伯特的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变得专注。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广阔无垠的太平洋,仿佛在眺望遥远的彼岸,开始了一段看似悠远却意有所指的叙述。 “2002年,中国一艘驱逐舰完成了首次环球航行。这件事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毕竟海上的军舰多如牛毛。大多数人都没意味到,这是在郑和下西洋后,中国海上武装力量重新走向深蓝,追逐失落荣光的开始。” “2008年,亚丁湾出现了中国军舰的身影,面对海盗贪婪的目光,中国商船不再战战兢兢。中国人第一次在万里外的海域里得到了国家的庇护。” “2011年,利比亚撤侨,那份独属于中国人的自豪,我们的国民看着都眼红,把政府骂了个狗血临头。我个人认为,中国人关于海洋的梦想,在那天被彻底激活了。” “2012年,中国首艘航空母舰“辽宁舰”正式交付海军。那可不是一艘寻常的航母啊!启航那一刻,它就承载着中国人洗涮百年屈辱、实现民族复兴、重塑大国荣耀的终极梦想!” 罗件特听着,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老者讲的这些,都是些公开的信息,因为时间跨度很长,他从没有将它们放在一起琢磨。现在老者这么一提,他就嚼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罗伯特静静地听着,面色逐渐凝重。这些分散的公开信息,在老者富有深意的串联下,渐渐勾勒出一个庞大而连贯的战略轮廓,其指向性让他心生警惕。 “难不成,他们要在阿尔提港建海军基地?”他望向这片由强大海军力量保障的、看似永恒的和平乐园,声音有些发涩地问道。他不愿相信这个推断,那头狮子还是继续沉睡吧,醒了大家都会很麻烦啊!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凝重、些许无奈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的复杂笑容。 “这世界其实很公平。”他缓缓说道,目光深邃,“当你足够强大,你会发现,强者拥有的一切,你都将拥有。这不是选择,而是实力到位后的必然。” 老人没有明言,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头疼,唉!”罗伯特苦笑。大势所趋,无人能挡,他去了能干啥?像个小丑一样不断给他们制造麻烦? “即便不能阻止,能迟滞他们的步伐,多争取一些时间,也是一种胜利。我们中的许多人还在霸主的梦中沉睡,唤醒他们需要时间。”老人自嘲道。 罗伯特回到别墅时,客厅里只亮着几盏氛围灯。 一名女子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的海景。她穿着一件丝质的墨绿色吊带长裙,衬得肌肤胜雪,栗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极具异域风情的脸庞,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野性而慵懒的魅力。 她是“夜莺”,罗伯特在夏威夷的联络人,表面身份是一位周旋于富豪圈子的高级伴游。 “事情谈完了?”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像陈年的威士忌。 “嗯。”罗伯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口,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他递给她一杯,自己则拿着另一杯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海面。 夜莺接过酒杯,赤着脚,无声地走到他身后,双臂如水蛇般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背脊上。“你看上去……需要放松一下。”她的气息温热地拂过他的衬衫。 罗伯特没有转身,只是抬手覆上她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摩挲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 白天的谈话,非洲的任务,以及老者描绘的那个东方巨人崛起的宏大图景,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心头。他需要暂时忘记这些,需要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来释放压力,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转过身,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充满诱惑的脸庞,眼神深邃。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随手放在窗台上。他抬起手,用手指背轻轻划过她光滑的脸颊。 夜莺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开始是试探性的,随即迅速变得激烈,充满了掠夺和占有的意味。 接下来的纵情享乐,与其说是缠绵,不如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用身体进行的对话与宣泄。 在奢华而私密的空间里,两人用最直接的方式交换着体温和喘息,暂时将外界的阴谋、任务和危险隔绝在外。汗水、喘息和窗外永恒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张力又略带颓废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罗伯特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雪茄,幽蓝的烟雾在黑暗中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激情退去后,眼中的锐利和冷静重新浮现。 “给我查查,”他吸了一口雪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最近有什么中国籍的货船,要经过那片海域。” 夜莺没有睁眼,只是慵懒的“嗯”了一声,表示记下了。作为顶尖的情报员,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热情似火,什么时候该保持绝对的职业素养。 罗伯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远处海平面上,一座灯塔规律地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刺破沉重的夜幕。 他凝视着那点光芒,目光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惊涛骇浪的非洲之角。想到那个从未谋面、却已多次间接交锋的对手——老A,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忌惮与渴望的战意在他胸中涌动。 “老A,”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不久之后,你会在那片海域看到属于我的‘光芒’。希望它能指引你前来。而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夜色深沉,笼罩着黑鲨岛。 昔日德里克时代的混乱与颓败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带着铁血秩序的“繁荣”。 在安德莉娅的铁腕统治和索仑的暗中辅佐下,黑鲨海盗团不仅清剿了内部不稳因素,更通过一系列凌厉的扩张,实力甚至隐隐超越了德里克时期。安德莉娅的几名心腹被提拔到关键位置,她的“女王”地位稳如磐石。 在这个过程中,索仑展现出的谋略、勇武以及对危险的敏锐嗅觉,一次次为安德莉娅化解危机,扩大地盘。他不仅是她的得力干将,更成了她帷幄之中的依赖。两人之间始于利益与试探的露水情缘,在血与火的交织中,竟也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纠缠与温度,变得如胶似漆。 然而,无论关系如何亲密,对于“天堂岛”相关事宜,安德莉娅始终守口如瓶,让索仑无法向林娜传递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至于“魔眼”组织,在PW公司覆灭、克里斯死后,也似乎暂时遗忘了这颗棋子。无奈之下,索仑只能暂时“躺平”,在扮演好海盗头目角色的同时,尽情享受这暴风雨前短暂的、扭曲的平静。 转机出现在一批军火的到来。 在林娜的暗中协调下,索仑用自己“人脉”搞定的一批武器装备运到了岛上。这批武器装备性能先进,足以让黑鲨海盗团战斗力飙升。 当仓库大门打开,露出里面锃亮的火箭筒、精准的狙击步枪、充足的弹药和单兵通讯设备时,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安德莉娅,眼中也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 她抚摸着一支崭新的突击步枪冰冷的枪身,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索仑,你真是我的福星!”她转身,难得地主动拥抱了索仑,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有了这些,我们在海上就真的能横着走了!” 当晚,安德莉娅设宴庆祝,海盗们狂欢痛饮,岛上弥漫着一种野兽饱餐后的满足与躁动。 夜深人静,在安德莉娅那间可以俯瞰海湾、兼具奢华与粗犷的卧室里,她倚在窗边,看着远处海面上巡逻艇的灯光,心情似乎极好。 “索仑,”她转过身,脸颊因酒意泛着红晕,眼神却异常明亮,“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有些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索仑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端着酒杯走到她身边:“哦?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其实昨晚我没把你喂饱?” “滚!”安德莉娅啐了他一口,低声道,“是‘天堂岛’的合作。他们提出了一個计划,由他们出资,我们出人,在一处远离航线的无人荒岛上,为他们打造‘天堂猎场’。” “‘天堂猎场’?”索仑皱眉,这个词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那是什么?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生意。” “具体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得太详细。”安德莉娅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没有逃过索仑的眼睛。 索仑放下酒杯,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安德莉娅,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是要玩命的买卖,我必须知道细节。是帮他们训练杀手?还是建立秘密基地?” 安德莉娅避开他的目光,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仿佛在给自己壮胆。酒精和内心的某种挣扎让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天堂猎场’……分为三个区域。A区,‘血肉战场’,由一些……老人,还有年轻力壮的男人充当‘猎人’,供客人们……狩猎取乐。” 索仑的眉头锁得更紧,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安德莉娅继续道,语速加快,像是在背诵一项冰冷的工作计划:“B区,‘欲望荒原’,里面是年轻的女性‘猎物’,满足客人们为所欲为的心理。C区,‘极乐天堂’……” 她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里面的‘猎物’更五花八门,我就不细说了。” “说给我听!”索仑脸色铁青地说道。 “比如母女、夫妻、甚至还有……孕妇和幼童。据说,能满足一些客人奇特的癖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索仑只觉得一股怒火混合着恶心,猛地冲上头顶。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天堂岛”藏污纳垢,却没想到竟能肮脏、扭曲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安德莉娅!”索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自己,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压抑得有些变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他妈疯了吗!这种断子绝孙、丧尽天良的交易你也敢碰?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那是地狱!是禽兽的乐园!” 安德莉娅被他抓得生疼,却反常地没有挣扎。 她抬起头,看着索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笑点,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充满嘲讽和悲凉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猛地挣脱了索仑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他,眼神变得疯狂而尖锐,“索仑!亲爱的索仑先生,你是不是最近杀的海盗太多了,真把自己当成正义的使者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嘲和愤懑:“你他妈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是安德莉娅!是杀人如麻、满手血腥、被十几个国家通缉的海盗头子!我抢劫商船,绑架人质,手上沾的血比你喝过的酒都多!人性?良知?哈哈哈哈……你觉得我身上还有这种东西吗?早就被狗吃了!” 她一步步逼近索仑,美丽的脸上此刻因为激动和某种压抑已久的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你以为‘天堂岛’是什么?是童话里的仙境吗?我告诉你,那些拿着天价美金来找我们合作的‘客人’,那些将在‘猎场’里寻找‘极乐’的大人物,放到外面的世界里,哪一个不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掌握着权力和财富的‘体面人’?他们才是构建‘天堂岛’的基石!他们的欲望和金钱,才是这一切的根源!你跟我谈良知?你去跟他们谈啊!” 索仑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翻滚的仇恨和痛苦。这不仅仅是海盗的凶残,更像是一种被深深伤害后、对整个世界尤其是某个特定群体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敏锐地意识到,安德莉娅同意合作,恐怕并非全然为了金钱,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复杂的动机。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恶心,改变了策略,从“黑鲨”自身的安危角度切入,语气沉重地说道:“安德莉娅,就算你不在乎那些,你总得为我们自己想想!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半点风声,‘黑鲨’会有什么下场?我们会成为全世界的公敌!到时候,为了掩盖罪行,‘天堂岛’那些‘体面’的客人们,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我们!他们会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清理掉,确保他们的秘密永远埋藏在那个荒岛上!你这是在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安德莉娅听完,脸上的疯狂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走到床边,拿起一件丝绸睡袍披上,背对着索仑,声音冰冷而决绝。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索仑,这条路是我选的。如果你害怕,觉得跟着我迟早会下地狱……”她缓缓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决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趁着船还在,趁着天还没亮。” 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执意要往火坑里跳的样子,索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他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惊呼,狠狠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随即沉重的身躯压了上去。 “你这个疯女人!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他低吼着,粗暴地吻上她的唇,动作带着惩罚般的力度,仿佛要将自己的愤怒和担忧都倾注在这场近乎搏斗的亲密中,“非得在‘天堂岛’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吗?世界上赚钱的路子那么多!” 安德莉娅起初还挣扎了几下,但很快便放弃了抵抗,甚至开始疯狂地回应他。在这场带着绝望和发泄意味的激情碰撞中,两人都像是要在对方身上找到某种慰藉或确认。 风暴平息后,卧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凌乱的床单上。安德莉娅像一只疲倦的猫,蜷缩在索仑的怀里,脸颊贴着他汗湿的胸膛。 长时间的沉默后,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平静的可怕,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索仑,我想去‘天堂岛’。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索仑身体一僵,低头看向她。 安德莉娅没有抬头,安静靠在他怀里的她,眸中有灼人的火焰跳跃——那是深刻压抑的仇恨。 “这也太他么扯淡了吧,她做这一切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找‘天堂岛’复仇?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索仑心中发出了一声蛋疼到极点的哀鸣。 回想着与安德莉娅相识后的种种,他突然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能坚强地活到今天,为何要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了。 这世间,还有什么力量比仇恨更可怕? 第142章 生命重于一切 万里之外的一个越洋电话,却将一份浓得化不开的牵挂与促狭,精准地投送到了林娜的心间。 加密线路接通的那一刻,杜伊特爵士那带着宠溺和些许急切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全然不像一个曾经的佣兵王者,更像个操心女儿终身大事的普通老父亲。 “娜娜,和林小子进展如何啊?”老爹开口,直奔主题,仿佛炽焰近期在非洲的激战、与各方势力的周旋,都比不上女儿感情线的一点风吹草动来的重要。 林娜握着电话,脸上不禁绽开明媚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可以肆意撒娇的童年。她甚至能想象到老爹在电话那头,表面故作镇定,实则竖起耳朵的紧张模样。 “老爹,我那天送了他一个吊坠,还偷偷亲了他!”她欢快地笑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得意和羞涩,毫不掩饰自己的主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杜伊特爵士一声夸张的抽气声。 “啊!”老爹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酸酸涩涩地疼。 那种精心呵护多年的宝贝花园,突然被一头外来的、还是自家白菜主动引来的“猪”给拱了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女孩子,要矜持啊!哪有你这么主动的?”他带着几分恼怒,更多的是无奈,叹息道。 在他传统的观念里,即便女儿再优秀,在感情事上也该保持几分含蓄,哪能如此……热情奔放? “啊?矜持?矜持是什么啊?你好像没教过我也。”林娜偷偷吐了下舌头,语气娇憨,开始耍赖。她深知如何化解老爹的这点“小情绪”。 果然,一听到女儿这甜得发腻的撒娇声,杜伊特爵士顿时没辙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无奈地妥协道:“他呢?什么反应?” 他试图从男方的反应里找到一丝安慰,证明自家女儿并非“一厢情愿”。 你那一口下去,别说男人,就是脸皮薄点的女人怕是都要脸红吧?这除了说明他脸皮薄、经验少外,还能说明啥啊,傻姑娘?老爹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又为女儿的直率感到既好笑又心疼。 这丫头,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感情上却单纯得像张白纸,真不知是福是祸。 “我们最近和特勤队一起打了几场仗,科尔都跟你汇报了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爹有没有啥指示?”似乎察觉到老爹那点微妙的郁闷,林娜主动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正事。她知道,适当的“工作汇报”能有效分散老爹的注意力。 “嗯。有人都跑到我这里诉苦了!”老爹哈哈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和自豪,“兴风作浪挺厉害啊,我倒是小瞧你了!” 他指的自然是PW公司事件后,某些势力通过渠道表达的不满。但这点风波,对他而言不过是茶杯里的风暴。 “大概是因为战场上有一群靠谱的战友吧!”林娜笑着,顺势又将秦天拉出来夸了一番。在她心中,秦天的存在,确实让每一次行动都多了几分底气。 提到秦天,杜伊特爵士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虽然他对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但我得承认,秦小子和那支特勤队,比我想的要强得多。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所图不小啊!” 科尔送来的每一份战报他都仔细研读过,秦天和龙刃特勤队在PW行动中展现出的专业素养、战斗意志和协同能力,确实令他刮目相看,也让他对山海集团乃至其背后力量的意图,有了更深的评估。 “你这是承认我的眼光不错了?”心仪的人得到父亲的高度认可,让林娜心中欢喜不已,像喝了蜜一样甜。 然而,杜伊特的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孩子,开始是涉水,接着是过河,现在已跨江,再往前走,怕是要蹈海了!” 他用形象的比喻描绘着林娜如今所处的局势。 “风高浪急,暗流汹涌,老爹不一定护得住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他深知,一旦卷入大国博弈的深水区,个人和佣兵团的力量将显得渺小,其中的凶险远超普通的武装冲突。 林娜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坚定而清晰:“想清楚了。”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念:“老爹,这世界上,有一些人注定要顶天立地,肩负重任。如果他们身边没有人能与他们比肩而立,共同承担,那该多寂寞啊。” 她选择的,不仅仅是秦天这个人,更是他所代表的那条充满挑战与责任的道路。 杜伊特爵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女儿的话,让他看到了她真正的成长和抉择。他既欣慰又担忧。 良久,他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试图冲淡凝重的气氛。 林娜心里早有盘算,闻言立刻笑嘻嘻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那愿望显然有些特别,甚至带着点“坑爹”的性质。 电话那头传来杜伊特爵士明显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是带着懊恼的哀叹:“丫头,你能不能当我没问过?” 肝好疼啊,女儿还没嫁,已经开始预支陪嫁了。 欢乐的插曲过后,林娜语气转为认真,向老爹打听起那个萦绕在她心头的名字:“老爹,你听说过‘天堂岛’吗?” 电话那头的杜伊特爵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异常低沉、甚至带着一丝忌惮的语气缓缓说道:“娜娜,听老爹一句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去招惹它。那是个……不该存在的怪物。是无限的权力、膨胀的欲望、极致的堕落与最冷酷的罪恶共同滋生出的黑暗深渊。一旦被卷入,很可能万劫不复。” 老爹从未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警告过她。 这让林娜心中警铃大作,将“天堂岛”的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 数日后,阿尔提港。 秦天接到林娜的电话,说佣兵团在港口休整,她那边刚收到一些“好东西”,问他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还特意叮嘱:“记得把赵晓峰主任带上。” 秦天爽快地答应了。他隐约猜到可能跟装备有关,但没想到林娜所谓的“好东西”会如此震撼。 当他和赵晓峰走进那个临时作为仓库的院子,看到林娜笑吟吟地掀开覆盖在两架造型流畅、充满科技感的无人机上的厚重油彩布时,就连一向沉稳的秦天也瞳孔微缩。 而站在他身边的赵晓峰,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猛地僵在原地,随即双眼爆发出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如同鉴赏绝世珍宝般,想摸又不敢用力摸,手指微微颤抖地虚抚着其中一架无人机的机翼。 “这……这是 MQ-7,‘天神’!最新一代的中空长航时察打一体无人机!这可是经受过实战检验的战场之神啊!”他声音发颤,像是朝圣的信徒。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到旁边那架外形更显简洁、带着独特电子战天线罩的无人机上,更是失声惊呼:“我的天!RQ-150!‘幻影’电子战无人机!这可是电子对抗的神器啊!能进行区域电磁压制和网络渗透的!” 他猛地回过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秦天语无伦次:“头儿!这这这……这都是目前最顶尖的型号!这太酷啦!太不可思议了!” 赵晓峰那副如同见到梦中情人般的失态模样,让秦天觉得有点丢面子,轻咳一声,低声斥道:“看把你激动的!看就好好看,别上手!注意点形象!” “你是不懂!你要懂这玩意儿代表什么,我保证你现在比我还激动!”涉及到自己视若生命的专业领域,赵晓峰难得地硬气了一回,直接反驳道。 “……”秦天被噎了一下,只得尴尬地冲一旁笑吟吟的林娜笑了笑。 “不愧是专家,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林娜冲赵晓峰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眼波流转,瞥向秦天,“不像某些人,和我一样,啥也不懂,就会干瞪眼。” “你说某个人就可以,不用把我带上。”秦天面无表情地提醒,试图挽回一点尊严。 林娜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愁容:“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啊,我们团里目前没有会操作和解析这套系统的人。这么好的装备放在仓库里吃灰,可把我愁坏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赵晓峰。 “我懂啊!我来教你们用啊!”赵晓峰几乎是脱口而出,满腔都是不能让神器蒙尘的技术人员的热忱。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越权了,连忙扭头看向秦天,脸上写满了“我错了,但我真的好想教”的纠结表情。 秦天心中暗叹,林娜这“阳谋”使得真是滴水不漏。 他早就猜到带赵晓峰来没“好事”,只是没想到“礼物”如此重磅,让赵晓峰直接“叛变”了。 “这件事,原则上我是同意的,但最终还需要请示上级。不过大概率是可行的。”秦天无奈地替赵晓峰圆场,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娜立刻打蛇随棍上,手指优雅地划过两架无人机,语气大气得令人咋舌,“你让赵主任教会我的人,作为感谢和资源共享,我送你们特勤队两架同款的全新无人机。” 这话一出,连秦天都愣住了。 赵晓峰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又合,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再次求助般地看向秦天,眼神里充满了“快答应!快答应啊!”的急切。 你看我做什么?你赶紧答应啊!秦天用眼神拼命示意,可惜赵晓峰完全沉浸在技术交流的狂热中,没接收到领导的信号。 “好。”秦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厚着脸皮替特勤队应承了下来。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无法拒绝。 “矜持呢,木头?你和我一样不懂啊?”林娜看着秦天那副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眼底喜色的模样,以及赵晓峰在一旁抓耳挠腮的滑稽样,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一只成功偷到鸡的小狐狸。 然而,当秦天和赵晓峰带着这份“厚礼”回到特勤队驻地,向苏洛汇报时,却遇到了阻力。 “这样不妥吧?”苏洛听完,秀眉微蹙,心中有些担心,“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就算总部基于战略考量同意技术交流,我们特勤队就这么收下,等于欠下了天大的人情。林娜……她为什么要送这么重的礼?” 作为女性,苏洛的直觉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盟友互助的范畴。 秦天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不妥也没办法。有了这东西,在未来的行动中,我们就能掌握更多主动权,能少死很多人。我就是想到这点,才……厚着脸皮答应的。” 他知道这理由有些牵强,但确是实话。 苏洛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赵晓峰,问道:“赵晓峰,你实话实说,这两架无人机,市场价值大概多少?” 赵晓峰一脸纠结,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报出一个让秦天头皮发麻的数字:“单是裸机,加上基础系统……恐怕得千把万吧……” “这么多?”秦天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美金。”赵晓峰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两个字。 “……”秦天瞬间石化,感觉一座金山压在了自己身上。一千万美金!把他论斤卖了也值不了这个价啊!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立刻拨通了林娜的电话,语气诚恳地表示:让赵晓峰帮忙培训操作人员绝对没问题,但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特勤队无论如何不能收。 电话那头的林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不慌不忙,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犀利:“秦天,炽焰任何一个人的命,在我眼里都比这些铁疙瘩值钱。我相信在你眼中,特勤队每一个队员的性命也一样。既然如此,用这些装备提升实力,保护更多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双赢?”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和嘲讽:“不收,恐怕不是嫌礼物贵重,而是……看家的本领不想外流吧?” 这话软中带硬,既抬高了格局,又暗将了一军,把秦天的退路堵得死死的。尤其是最后那句“阴阳怪气”,直接戳中了秦天最在意的“信任”和“盟友情谊”。 “教!必须教!倾囊相授!”秦天急忙表态,生怕慢了一秒就伤了“盟友”的心。 倾囊相授?啧啧,你在说什么啊,秦队长,我怀疑你开车了哦。 “那收不收?”林娜乘胜追击。 “收!当然收!谢谢你的……慷慨!”秦天赶紧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感觉额头都快冒汗了。 耶——电话挂断的瞬间,他分明听到那头传来林娜一声计谋得逞的、带着雀跃的低声欢呼。 秦天握着电话,一脸哭笑不得。苏洛看着他这副灰头土脸、明明被“算计”了还不得不感恩戴德的模样,不禁扶额叹息。 “钢铁直男VS多情狐女,能有啥好下场?”苏洛在心中默念,涌起一阵莫名的气苦和酸涩,“你呀,就等着慢慢沦陷吧。而我呢,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陷进去,还得以战友的身份帮你处理后续的麻烦……”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萦绕心头,她最终没好气地对秦天说:“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处理!出去出去,看着你就烦!”便将还在懵懂状态的秦天赶出了办公室。 秦天站在门外,望着阿尔提港湛蓝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我这不厚着脸皮给特勤队白赚了两架顶尖无人机吗?她为啥还生上气了?” 直男的思维,实在无法理解女性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尽管过程有些波折和“憋屈”,但无人机的接收和培训计划还是顺利上报了总部。 总部很快回复:同意。并高度评价了此次与炽焰的合作,认为这是提升自身实力的重要契机。 秦天将结果告知林娜后,这位雷厉风行的姑娘效率高得惊人。 当天下午,她就亲自带着一个车队,拉着四架包装严实的无人机(两架赠予特勤队,两架自用),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特勤队驻地。 交接过程十分顺利。而林娜更是趁机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为了让培训效果最大化,也为了不影响特勤队正常工作,避免让赵晓峰两头跑,她希望将炽焰选派的几名无人机操作手可以暂时留在特勤队驻地,由赵晓峰集中训练。 这个建议听起来完全是为工作效率考虑,体贴又周到。 秦天自然找不到理由拒绝,立刻安排人在驻地边缘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建起临时的训练场地和宿舍。 于是,特勤队的驻地变得比往常热闹了些。 赵晓峰全身心投入教学,带着两边的技术人员没日没夜地钻研。而林娜,则似乎找到了常来特勤队“视察工作”的正当理由。 此刻,她就和苏洛并肩坐在离训练场不远处的遮阳伞下,悠闲地喝着茶。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那个在训练场上和赵晓峰一起忙碌、协调事务的挺拔身影。每当看到秦天专注工作的侧脸,她的嘴角便会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甜甜的、满足的笑容。 “喂,你在他面前都快变成个小女孩了,这可不太好啊,林团长。”苏洛实在看不下去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吐槽道。 林娜收回目光,笑盈盈地看向苏洛,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狡黠:“苏总,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默默为他操心费力,打理好一切,却又不让他知道……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吧?”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苏洛那层小心翼翼维护的伪装。 “……”苏洛的心思被当面点破,脸颊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借整理衣角掩饰尴尬。她没想到林娜观察如此敏锐。 为了打破这微妙的氛围,苏洛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前段时间,特意去了趟锦城?” “嗯。”林娜轻轻点头,眼神微微飘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去看了看路阳的家人,尽一点心意。也……见了她一面。临走前,还去了趟他的老家。”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走过千山万水后的释然与了解,“过去看他,总觉得隔着一层纱,像雾里看花,美好却不真切。去了锦城,走过他长大的地方,见过他牵挂的人,听说了他过去的点滴,一切才突然变得真实、立体起来。他为何是现在的他,我好像……更懂了。” 苏洛听得眉头微蹙,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林娜的这种“深入了解”,会不会反而带来更复杂的纠葛? 林娜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解释道:“放心,我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的,没有打扰任何人的生活。” “你是怎么找到他老家的?那地方应该很偏僻。”苏洛好奇地问。 “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她,我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他们主动找上了我。”林娜坦言,“随后,我见到了一个名叫马德汉的中年人,他很热情,告诉了我很多事,也带我去了秦天在山里的家。” “原来是他!”苏洛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马德汉……是秦天的老战友,也是极好的兄弟。那我就明白了。他们想得真周到。”这种安排,既是对白露的一种保护,也未尝不是对秦天过去的一种交代和尊重。 “是啊,”林娜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悠远,“有时候想想,这种基于责任、信任和共同经历的友情,在大多数时候,或许比轰轰烈烈却易碎的爱情,更来得可靠和长久。” “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苏洛忍不住哂笑道,觉得林娜这话带着点与她年龄和经历不符的“老气横秋”。 “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林娜俏皮的原话奉还,眨了眨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理解和某种同病相怜的感慨。她们一个爱的主动炽热,一个爱的隐忍克制,却同样被那个像木头一样的男人牵动着心神。这奇妙的共鸣让她们忽然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带着几分释然。笑罢,两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了远处那个正在和队员们一起扛着训练器材、忙得满头大汗却浑然不觉的秦天身上。 阳光下,秦天正和几名队员合力抬起一块用于模拟障碍的厚重板子,动作略显笨拙却十分卖力。他偶然抬头,正好看到远处凉棚下笑作一团的林娜和苏洛,不禁挠了挠头,一脸困惑。 “我扛个板子的样子……就那么好笑吗?”他低声嘟囔着,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位女士的笑点究竟在哪里。 第143章 无解的难题 暮色如血,浸染着南红海广袤而寂静的海域。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将万物镀上一层短暂而辉煌的暖色。在浩瀚的金红之中,一艘名为“海丰号”的白色小型多用途货轮,正以约十四节的巡航航速行驰着。 位于生活区主甲板层的船员餐厅,此时正是一天中最具烟火气的时刻。 空间不算宽敞,但灯火通明,充满了饭菜的香气和嘈杂的谈笑声。 结束了白天忙碌工作的船员们——从船长、轮机长到普通水手——大多聚集于此,围坐在长条餐桌旁,享用着厨师精心准备的晚餐。 红烧带鱼、青椒肉丝、紫菜蛋花汤……家常菜的香味混合着海风特有的咸涩,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一名东南亚籍的水手长,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不停地给众人分发着饮料。 十多分钟后,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奇怪,头怎么有点晕……”一个年轻的水手揉了揉太阳穴,强烈的困意就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席卷而来,沉重得让人无法抗拒。他试图撑住桌子,但手臂一软,整个人便“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落,瘫软在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餐厅里的人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地瘫倒下去。 碗筷掉落在金属地板上的清脆声响、身体沉重倒地的闷响、以及逐渐变得粗重却无意识的呼吸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闹。 仅仅几十秒的时间,刚才还充满生机的空间,便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宁静,只剩下杯盘狼藉和横七竖八昏迷不醒的人体。 几乎在同一时间,驾驶台内,刺耳的雷达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黄昏的静谧! 正在值班的三副一个激灵,扑到雷达显示屏前,紧紧盯着屏幕上那几个突然出现并高速接近的光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一把抓起内部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船长!紧急情况!雷达发现四个高速小目标!右舷后方,距离约900米,速度极快,正向我船直冲过来!” 船长李振海像一头被惊动的雄狮,猛地从海图室的椅子上弹起,几步冲进驾驶台。 这位有着近三十年航海经验的老船长,眉头紧锁,先迅速扫了一眼雷达屏幕上那令人不安的光点轨迹,随即抓起高倍望远镜,冲到右舷的瞭望窗前。 暮色渐浓,海面能见度已经开始下降,但他依然清晰地看到,两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灰色高速艇,如同两条露出毒牙的海蛇,正破开暗金色的海浪,杀气腾腾地直扑过来!艇上人影幢幢,甚至能隐约看到武器反射的冷光。 “是海盗!拉响全船警报!”李船长声音低沉而急促。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全船,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这危险的信号。 “报务员!立即发送最高优先级求救信号!表明我船遭遇不明武装分子袭击!重复发送!快!” 年轻的报务员虽然脸色发白,但手指却异常稳定,飞快地在全球海上遇险与安全系统终端上操作起来,加密的求救信号随着电波射向夜空,这是“海丰号”最后的希望。 就在此时,背叛的匕首从背后刺来。 站在船长侧后方的大副约翰逊,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色,摸出一个电击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抵在了李船长毫无防备的后颈上。 “呃——!”李船长身体剧烈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驾驶台地板上。 同一瞬间,约翰逊的一名同伙飞快扑向正全神贯注发送求救信号的报务员,用同样的手段将其电晕。 “确认下求救信号有没有发出去。”约翰逊沉声道。 “发出去了。而且发了三遍。”同伙回道。 “好。”约翰逊点头,迅速关闭了货轮的对外通讯系统,切断了“海丰号”与外界的联系。 “去接他们吧!”约翰逊转身走出了驾驶台,朝着甲板走去。 两艘快艇熟练地熄火,利用惯性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海丰号”相对平缓的右舷船中部位。 七八名身着黑色作战服、手持紧凑型冲锋枪、头戴黑色头套的武装分子,如同暗夜中跃出的幽灵,利用船体轻微的晃动,敏捷地攀上悬垂的登船软梯,动作迅捷、协调且无声,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为首者身形精干,动作没有丝毫多余,一双露在头套外的眼睛冷静得如同万年寒冰。他是罗伯特的手下,代号“乌鸦”,此时扮作了海盗。 “控制驾驶台和舰桥入口,清点船上人员。你,带路去货舱,如有漏网之鱼,打晕就成了,不要见血。”“乌鸦”飞快下令。 “先生!”约翰逊带着两名手下快步跑了过来,看着凶神恶煞的一群人,眼中满是恐惧。富贵险中求,这次他们真是拿命在挣钱。 “做得很好,尾款很快会打到你的账户里。”“乌鸦”冲他点了点头。 “等下我会让人把他们搬到艇上,你带着你的人,和他们一起离开。上岸后找个有人的地方他们扔下就行了。”“乌鸦”冷冷道。 “是是是!”约翰逊急忙点头。只要不死人,就出不了大事,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记住,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死,否则,死的就是你!”“乌鸦”想起老板的话,威胁道。这些船员多数是中国籍,若是死了人,麻烦就会接踵而至,那不是罗伯特想要的。老板看重的,只是这艘船的国籍和他安排在船上的那些货物。 “明白了,一定办到!”约翰逊急忙应了下来。 “海丰号”的二号货舱内,几名武装分子很快找到了目标集装箱堆,利用船上自带的集装箱扭锁解锁装置熟练地打开了箱门。 集装箱里,一堆带着特殊标记的金属桶,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货物已检查完毕,确认!”一名武装分子飞快地报告。 “好,行动吧!”得到命令后,几人飞快地在集装箱内壁安装了多个扁平的、带有强磁铁的遥控引爆装置。 与此同时,“乌鸦”来到驾驶台,指挥手下清除了船上可能存在的监控记录。 接着,“乌鸦”走到综合导航台前,在电子海图显示与信息系统上熟练地操作起来,清除了之前的航行计划,重新设定了航向和航速。 目的地:阿尔提港三号码头。抵达时间设定在约十五小时后。 他特意将航速设定在八节左右,比“海丰号”正常的巡航速度要慢很多,让这艘船在雷达屏幕上看起来失控的幽灵船。 约翰逊很快带着昏迷的船员和自己手下,乘坐“乌鸦”给的快艇离开,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乌鸦”打了个收队的手势,带着手下撤回了快艇。 快艇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划破已然完全黑暗的平静海面,迅速转向,朝着与“海丰号”航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站在疾驰的快艇艇艉,“乌鸦”最后回望了一眼那艘在夜色中如同黑色剪影般默默航行的货轮。 “祝你们好运!”他望着阿尔提港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阿尔提港,罗伯特躺在大床上,看着电脑屏幕上传回的画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确定鱼会上钩?”“夜莺”,抬起头来,眼神迷蒙地望着他,轻声问道。 “他们的护航舰队任务还没结束,肯定来不了。面对这种突发情况,除了那支特勤队,我想不到他们还能寻求谁的帮助!”罗伯特无比笃定地说道。 “这个点确实卡得不错啊!”罗伯特一脸舒爽地说道。 “夜莺”似乎有些疲惫,爬了过来趴在他的身侧。 “你给他们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她手指轻轻在罗伯特胸口轻轻划过,娇笑道,“我在想啊,要是他们来不及救援呢,你真打算在港口引爆那条船?” “万国兵营,哪里炸的!”罗伯特笑道,“调个头就行了。” “你好坏啊!”“夜莺”顺从地调了个头。 “他们要是顺利上了船,轰的一声就全死光了,岂不是很无趣?” “要是他们只有那点能耐,那颗眼珠子会败得那么惨?” “那倒也是。毕竟老A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在满世界找他们的麻烦。” “我很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咱们就好好呆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欣赏他们的表演吧!” 两人的聊天,渐渐被夜色淹没。 一个巨大的阴谋,从这间套房里向外发散,袭向了不远处的秦天和特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