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缠绵不止》 第1章 抢婚 盛闻覃家两位Alpha少爷都生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可这二人性格却天壤地别。大少爷雷厉风行,如今是覃家半个掌权人;小少爷温润如玉,却风流成性,是个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如今那风流倜傥的小少爷却要和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Omega结婚了,婚礼在最高级的云巅庄园举办,来的都是些与覃家交好的富家子弟。 婚礼进行到最激动人心的誓言环节,主持人高声询问两位新人: “现在,请你们握住彼此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睛,告诉对方、告诉大家,无论未来是晴空万里还是风雨交加,你们是否愿意始终如一,陪伴彼此到天荒地老?” 覃卓霖冲眼前的Omega眨眨眼睛,脸上洋溢着真心又幸福的笑容。 “我愿……” “慢着——” 一句话“我愿意”还未说出口,礼堂大门忽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覃家那位因公务缠身无法参加婚礼的大少爷出现在门外,此刻面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大哥!” 对于大哥能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覃卓霖激动万分,抽出一只手对着门口挥。 却见覃卓森只是似笑非笑走到宾客席最前方的位置坐下,眼神始终落在台上那个Omega身上。 “好久不见啊,沈俊彦。”最后三个字他念的一字一顿,玩味十足。 覃卓霖惊讶看向面前的Omega:“你们认识?” 沈俊彦脸色已经有些许难看了,但他想极力维持体面,扯起嘴角就是平淡一笑:“认识,不是很熟。” “是吗?”覃卓霖还没来得及说话,台下的覃卓森就勾起唇角讽刺地笑了一声,“你后背左肩胛骨有颗痣,你紧张的时候会咬左手拇指,你怕下雨怕打雷,没人陪的时候都要开着灯睡觉。这些我的好弟弟都知道吗?” 宾客席传来抽气声,台下议论纷纷。 覃卓霖脸色也变难看,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拿到明面上说的事。看着沈俊彦苍白的脸色,覃卓霖暂时压下心底万般疑惑。 “哥,有事回去再说。” 可他哥并不想如他的意,“沈俊彦,下来,跟我走。” 覃卓霖不可置信,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吼出声:“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抢婚,还不明显吗?” 沈俊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覃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这是我和卓霖的婚礼,麻烦你冷静。” “哥!我不管你们以前什么关系,但现在俊彦是我的妻子,你别认不清事实!” 两人如此劝说,但覃卓森完全油盐不进,确认沈俊彦没有主动跟自己走的意思,他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抬手挥挥手指,立马有保镖从角落冲出来,直奔沈俊彦。 “滚开!小心我让老爷子把你们脑袋都砍了!”覃卓霖一边护着沈俊彦,一边冲台下悠哉悠哉把玩餐具的覃卓森怒吼,“哥!你疯了?!” 双拳不敌四手,覃卓霖逐渐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沈俊彦被五个保镖拖走。 沈俊彦被粗暴地塞进一辆早早停在庄园外等着的黑色迈巴赫里,额头撞在门框上,疼得他眼眶登时蓄满生理性泪水。 覃卓森不紧不慢跟在后头,优雅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对沈俊彦的恼怒充耳不闻。 迈巴赫没开出多远,车后很快出现一辆超速行驶的宾利。 宾利不出几秒就和他们的车并排,覃卓霖降下车窗大吼:“哥!你冷静一点,停车!宾客都还在婚礼上等着,你要让我们家被看笑话吗?!停车!” 覃卓森头都没扭动一下,轻描淡写提醒司机:“加速。” 迈巴赫瞬间超过宾利,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如利箭一般冲出路口。 车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两车相撞。 沈俊彦忐忑回头,下一秒目眦欲裂,愤怒拍打覃卓森手臂,“停车!停车!” 覃卓森只往后看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不为所动。 “停车啊!那是你弟弟!你弟弟出车祸了!” “别吵。”覃卓森只冷冷一句话就把沈俊彦镇住,他不敢再喊叫,可心底的恐慌如潮水般涌上来。 他趴在座椅上透过车窗向后看去,那辆被撞得冒烟的宾利影子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车子在一处更为豪华的别墅门前停下,覃卓森冷淡命令:“下车。” 沈俊彦不愿,他失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覃卓森,你太冷血了,那是你亲弟弟。” 覃卓森没有否认他对自己的评价,平静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把他拽出来。 走进屋内,被丢在床上,沈俊彦已经恢复平静,慢吞吞坐起来,揉了揉被摔得发疼的肩膀。 覃卓森首先来一句不阴不阳的夸奖:“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迷人了。” 沈俊彦不说话。 覃卓森便继续说:“跟我结婚或者当情人,选一个。” 沈俊彦脸色不好看,“不结。” “那就当情人。”覃卓森应对自如,“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奉陪,陪你玩玩金主和金丝雀的游戏也无妨。” 沈俊彦话少的可怜,不说也不动,不点头也不摇头。 覃卓森全然当他默许,于是这一刻起自觉承担起金主的责任与义务。 “去洗个澡,我代替卓霖与你共度这个不眠新婚夜。” 一场带着羞辱意味的房事几乎到天亮才结束,沈俊彦并未从覃卓森那里得到一丝怜惜,唯有结束时被抱去浴室洗澡,他才终于感受到一丁点温柔。 一晚过去,沈俊彦什么也没记住,也不想去回味。 清晨醒来时,枕边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只有周身蛮横霸道的海盐信息素和身体的不适提醒着他,他被已经分手六年的前男友终身标记了,还是在自己和对方弟弟的新婚夜。 沈俊彦身体有些酸疼,本来是想多睡一会儿的,可闭上眼睛数十分钟也没产生任何睡意。 门上挂着的铃铛响了几下,覃卓森推门进来,看见还缩在被子里的沈俊彦,脸色冷了几分。 “还不起吗?“ 沈俊彦不想说话,沉默着坐起来,在覃卓森审视打量的目光下穿戴整齐。 “覃卓霖能忍住婚前不碰你,你跟他签什么合约了?” 沈俊彦仍旧是默不作声。 覃卓森顿觉没趣,在他走过来之际递出去一张卡片,冷声道:“这张卡里有钱,新手机在管家那里,随时可以去领。下楼吃饭,吃过饭带你出门。” 沈俊彦终于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我的手机呢?” “扔了。”覃卓森继续保持递卡的动作,但眉宇间已经有几分不耐,说出口的话像命令又像通知,总之没有给沈俊彦选择的余地,“和你以前的生活告别,老老实实跟着我。” “手机里有……”沈俊彦的话被打断,覃卓森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将银行卡塞进沈俊彦的睡衣口袋里,随后冷漠无情道:“我不管你手机里有什么,已经扔了,想要就自己去后河里捡。” 后河是别墅后院里一条人工河,约摸有二十来米长,水倒是不深,沈俊彦站进去应该只堪堪没过肩膀。 但这么冷的天,真下河那就是找罪受。 沈俊彦像是故意和覃卓森作对似的,掏出银行卡扔在床上,一言不发走出卧室。 外面只能听到哒哒哒的下楼声,覃卓森不管沈俊彦要去做什么,自顾自坐在床边从床底摸出一部手机,轻巧破解密码。 沈俊彦还是那么蠢,密码用自己的生日。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楼下始终没有动静。哪怕是乌龟进食也该吃完饭了,覃卓森皱眉,将手机藏在枕头下,起身踱步到楼梯口。 “陈管家。” 与覃卓森的喊话一同响起的是陈管家着急忙慌的声音:“少爷!不好了!沈先生晕倒了!” 覃卓森眼神一凝,大步流星下楼揪住王管家的衣领,问出口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我刚才在前院检查花圃,一时没看住沈先生,谁知道……谁知道他就跑后河里去了。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脸色都发青了。” 陈管家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覃卓森的脸色就更沉了,眼底酝酿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不知是气陈管家的失职还是恼沈俊彦的不知轻重。 “少爷放心,我已经叫司机送沈先生去医院了,您别担心,沈先生会没事的。” 覃卓森攥着拳头想打人,脾气无处发泄,最后只能恨恨甩开陈管家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是医生还是预言家?你说他没事他就没事?” “备车,去医院。” 沈俊彦进抢救室了。 不过他的计划未能如愿,他被抢救过来,下午就转进了普通病房。 陈管家一阵后怕,在床边“哎呦哎呦”地直训人:“哎呦沈先生啊,你说你,没事往后河跑什么,那水虽然不深,但那么凉,把你身子骨冻出个好歹怎么办?以后还怎么给少爷绵延子嗣?” 沈俊彦刚醒,脸色苍白,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有在听到陈管家口中的子嗣时讽刺一笑。 陈管家的教训还没完,扯扯家常,扯扯里短,反正语气里都是对沈俊彦那么不小心的不满。 覃卓森安静站在旁边,忍着怒火垂眸打量床上脆弱可怜的Omega,听到陈管家越说越刺耳的话,他淡声提醒:“下去吧,取几身换洗衣物回来。” 等陈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这一楼层,覃卓森踱步去关上门,而后走回床边低头不语,压迫感十足。 半晌,他俯身掐住沈俊彦的下巴,用平静但危险的语气警告:“沈俊彦,再给我玩自杀的把戏,我亲自送你下地狱。” 沈俊彦并不否认,反而是轻轻一笑,带着自嘲的意味,直直和覃卓森对视:”知道为什么还救我?” 覃卓森松开他,转身要走之前脚步停顿,偏头垂眸丢出一句话:“不想让你死的那么容易。” 沈俊彦垂着眼睛提出要求:“我要去看卓霖。” 第2章 不想死了 这句话如同炸弹一般丢进覃卓森的心里,震得整个病房里的空气都抖动几分,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好半晌,覃卓森从门口退回病床前,轻呵一声,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覃卓森,他是你亲弟弟。” “喊他就是卓霖,喊我就连名带姓。”覃卓森弯腰附在他耳边低语,像是故意刺激他似的,“他是我弟弟,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俊彦不吭声。 覃卓森继续道:“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这对沈俊彦来说莫过于最痛苦的事情,挑衅似的话从覃卓森口中说出,无疑让沈俊彦更加愤怒,他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身体发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卑鄙。” 覃卓森不恼,听了这个词还异常兴奋,继续弯着腰温柔道:“你昨晚不是挺爽的吗?” “无耻!” “卑鄙无耻,我可太喜欢这个词了。”覃卓森慢悠悠站直身体,盯着腕表漫不经心回怼:“就像你六年前抛弃我,六年后和我的亲弟弟在一起——一样卑鄙无耻。” 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覃卓森重新捏住沈俊彦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比起和颜悦色、心平气和地交流,覃卓森似乎更喜欢以上位者的姿态强迫对方。 “来,说说我和他谁是谁的替身。” 沈俊彦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感受到下巴处加重的痛感,他才平静开口: “我们当年也算和平分手,我没有对不起你。” 覃卓森逼问:“是吗?” 被逼问的人反问:“不是吗?” 覃卓森盯着他,眼神沉沉的。 最后,对峙结束,沈俊彦略胜一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覃卓森怒极反笑,丢下一句“老实呆着”就夺门而去。 可能是在水里待了太长时间,天寒地冻的,再加上本来身体就不好,沈俊彦在医院躺到天黑,一直不停地咳嗽。 一直到次日傍晚,覃卓森没再来过,也未有接他出院的意思。 期间管家来过一次,送了些换洗衣物,缓和语气对着沈俊彦叮嘱许多。 沈俊彦问管家借手机,可管家却说覃卓森有交代,住院期间不允许他接触手机。 吃过覃卓森助理照例送来的晚餐,沈俊彦望着门口出神,片刻后,他动作迟缓地下床,边咳嗽边往有人的地方走去。 他尝试了几次,询问了几次,终于在护士站借到一部手机,迟疑几秒钟,他拨出记忆里那个号码,等待接通的时候忐忑不安。 无人接听,他删除号码,重新输入,拨出覃卓霖的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他正要把手机还给好心的护士,可突然和不远处的覃卓森对上视线。 隔着人群,沈俊彦清楚看到覃卓森眼底压抑的火气。 他下意识将手机藏于身后,但气势上却不输半分,直直和覃卓森对视。 覃卓森很快就走近,抬手从他背后夺过手机,垂眸看一眼,看清号码后冷笑出声,“怎么不听话呢?” 沈俊彦将手机夺回来,还给护士并道谢,而后一言不发往病房走。 覃卓森跟在后头,盯着他的背影看,听到他的咳声后眼底郁色很深。 几乎是病房的门刚关上,沈俊彦就被掐着脖颈抵在了墙上。 “沈俊彦,能学会听话吗?” 沈俊彦不挣扎不反抗,任由自己肺部的氧气一点点耗尽,脸色苍白又变红。 “你掐死我,才好呢。” 这句话大概是用肺里最后一丁点氧气支撑着说出的,说完他就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覃卓森到底还是松了手,眼神阴鸷地盯着他的脸,蓦地笑了一声,温柔询问:“你想死,我陪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挑块墓地,葬在一起。” 沈俊彦重重喘气,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掐了脖子,眼睛里染上几分恐惧。 “知道什么意思吗?”覃卓森没头没尾地问,抬手轻抚沈俊彦的脸,手指冰凉,如同冰窟里的蛇在舔舐食物,“死都不给你和覃卓霖机会。” 威胁达到了效果,覃卓森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沈俊彦安安静静待在病房,没有离开病床一步。 他不知道覃卓森什么时候接自己离开医院,每天无聊得只能盯着屋顶发呆,时间久了脖子会痛,他便躺下继续盯着屋顶研究。 管家来的时候看到他这般模样,眼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等覃卓森来接人时,管家就把沈俊彦的举止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说他像精神出了问题。 覃卓森听进去了,于是车里安静不过片刻,覃卓森问:“还想死吗?” 盯着窗外出神的沈俊彦偏头看向问话声源,迟钝回答:“不想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沈俊彦没再产生自杀的想法,覃卓森也没限制他的自由,让他随意进出别墅,不过下午六点钟就得回家。 不过他觉得丢人,刚开始两个月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还是管家担心他在房间里闷出毛病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捧着热牛奶敲响沈俊彦的房门,站在旁边看似不经意地提出“可以出去工作”这一观点。 沈俊彦抿一口热牛奶,轻轻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出去工作,对现在的沈俊彦来说太过奢侈了。 能随意进出别墅已经是覃卓森给予他最大的施舍。 “少爷那里您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您想好做什么工作,提出来就行。” 沈俊彦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的绿化树上移开,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管家,蓦地喊了一句:“忠叔。” 管家怔愣片刻,似有惶恐,也有无措,“沈先生,您喊我陈管家就行……” 沈俊彦莞尔一笑,“六年前,他告诉我,他父母双亡,你是他的堂叔,将他从小拉扯大,让我也跟着喊你忠叔。” 陈忠好半晌都没说话,愣愣地看着沈俊彦的侧脸。 “我当时可是一口一个忠叔喊你,尊重你,信任你,可你和他一起骗我。” 沈俊彦这话也说不清楚是真的埋怨管家还是在埋怨指使管家的背后之人。 “少爷他也是有苦衷,您别怪他。” 沈俊彦浅浅笑出声,“我没怪他,可我谨记我母亲的教导,不招惹与我身份阶级相差过大的人,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就提了分手。我错了吗?” “可您不能……和少爷分手,又转头和小少爷结婚……” 沈俊彦不说话了,他收起脸上的笑,出神地望向窗外。 管家也不再提之前的事,斟酌着言语劝说:“您也没错,您和少爷都没错。以前的事不提了,以后您和少爷好好在一起,幸福就行。” 这话太过冠冕堂皇,沈俊彦讥讽一笑,把装热牛奶的玻璃杯放到桌上,示意管家出去。 怎么好好在一起,现在这般当笼子里的金丝雀就是好好在一起吗? 看似自由。 这之后,沈俊彦确实有认真考虑过工作的事,不知道管家怎么提前给覃卓森打了预防针,又或是怎么苦口婆心劝说,沈俊彦电话里和覃卓森说想工作,覃卓森竟真的没拒绝。 当天晚上覃卓森就回来了,进门先问管家沈俊彦人在哪儿。 “怎么不下去吃饭?” 沈俊彦听到声音回头,放下手中的笔,将手里的画本合上。 “不饿。” “我不回来的这几天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覃卓森走过去,强硬地从他手里抽走画本,打开看了一眼。 沈俊彦不说话,目光落在覃卓森手里的画本,怕下一秒它就会被撕个粉碎。 “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想出去工作?” 画本被撕下一页,然后安静地躺回沈俊彦的书桌上。 “想干什么工作?” 第一页被撕掉,那是覃卓霖的素描画像。 沈俊彦庆幸画本没有粉身碎骨。 覃卓森以为沈俊彦会提个和画画相关的工作,比如当个美术老师,再不济也得是个稳定点的工作。 可沈俊彦轻声道:“送外卖。” 覃卓森当然不同意,摔门离开。 连管家也对他恨铁不成钢。 “您就是要求去总公司当董事长少爷都能答应,可您非要去送什么外卖。” 沈俊彦只笑笑不说话。 因为工作这个事,覃卓森单方面和沈俊彦冷战了三天,三天后又自顾自回了别墅,想和沈俊彦共进个晚餐。 可他一回去怒火就直往上冒。 “他不吃你们就不做?偷懒耍滑,谁教你们的!?” 管家和做饭阿姨大气不敢出。 听到动静的沈俊彦踩着拖鞋下楼,站在楼梯口出声:“是我让他们不要做的。” “你?你本事真大!我给他们开工资,他们就该把工作做好,用你在这儿体谅心疼他们?” “不吃还做就浪费了。”沈俊彦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喝,不慌不忙开口:“你要罚就连我一起罚了吧。” 覃卓森怒气无可发泄,拽着沈俊彦的手腕毫不怜惜地拽上楼。 “你是想把自己饿死,以此来威胁我?” 沈俊彦从容不迫挣脱,在床边坐下,“一顿饭不吃还饿不死。” 本来覃卓森回来是想握手言和,想和沈俊彦心平气和讨论讨论,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沈俊彦总气他。 他说出口的话就难听了些。 沈俊彦看起来并不在意,一直低着头沉默。 “那么多好工作任你选,你非要送外卖,不是成心气我吗?你非让我不痛快,你就痛快了。” “为什么要职业歧视呢?” “你是我的人,跑出去给别人点头哈腰,整天接触那么多陌生人,我会放心吗?” “明白了。”沈俊彦语气变了,听着像失落,“你的面子很重要,我给你丢人。” 覃卓森一口气没上来,火气发不出去。 冷战最后以覃卓森的妥协收场。 沈俊彦如愿做了自己选的工作,覃卓森给他买了辆电动车,后座绑上外卖箱,穿戴上平台的衣服和头盔,有模有样的。 刚开始送的时候不太熟练,沈俊彦总是早出晚归,中午也不回家吃饭。 有时候早都过了门禁时间,沈俊彦还骑着车在外面晃悠,覃卓森生气又无可奈何。 第3章 我不要你 第一个月结束,沈俊彦总共到手4075元,这点钱在覃卓森眼里连零花都算不上。 他本来想自己留一部分,然后把买车的钱还给覃卓森。 可覃卓森把所有钱都要走了,说工资必须上交,连75都没留给他。 沈俊彦自己躲在房间里生闷气,不吃不喝。 陈管家过来敲过几次门,劝不动,于是陈管家给覃卓森打去电话报信。 半个小时,覃卓森赶回别墅,上楼直奔沈俊彦的卧室。 房间内,沈俊彦侧躺在床上,胃里空得发慌,心里却堵得如同塞满了浸水的棉花。 那点微薄的、象征着独立与喘息空间的薪水,还没捂热就被轻易剥夺,覃卓森用行动再次清晰地划定了界限——他的一切,包括时间和劳动,本质上都属于覃卓森。 他盯着窗帘上的花纹发呆,身体深处一种久违的的燥热感正悄然蔓延开来。 起初他以为是饥饿和愤怒带来的错觉,但很快,那感觉变得清晰,像温热的潮水,一**冲刷着他的意志力。 后颈的腺体开始隐隐发胀,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不受控制的白茶冷香。 他明白这是发热期提前了,可覃卓森没有在房间里放抑制剂和阻隔贴,现在下去找管家……不需要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狼狈的模样。 体内难以言喻的燥热让他神志接近不清,他踉跄着跑去打开衣柜,找出覃卓森的外套,而后又踉跄着瘫倒在床上,将自己整个缩在风衣里。 覃卓森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门一开,几乎弥漫整个房间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覃卓森眼底燃起一团幽深的火焰。 “沈俊彦。”覃卓森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但空气中属于Alpha的信息素却如同无形的网,开始霸道地向沈俊彦笼罩过去,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安抚意味,试图抚平Omega因发热期而产生的焦躁不安。 沈俊彦从风衣底下露出一双眼睛,只一眼便又闭上。 覃卓森挑了挑眉,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抬手将风衣拽开,拿在手里。 “还给我。”沈俊彦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 “哦?”覃卓森审视的目光将沈俊彦从头扫到尾,“这不是我的吗?” 沈俊彦气得浑身发抖,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燥热感在Alpha信息素的刺激下瞬间翻涌得更加强烈,快要冲破他的理智防线。 他感到浑身发软,几乎没有力气能支撑他从床上爬起来。 “你走开,走开!”沈俊彦抗拒覃卓森的靠近,在看到覃卓森一只腿跪在床边想要靠近时愤怒吼道。 覃卓森不理会,动作还算温柔,将沈俊彦扶起来,揽在怀里。 “我不要,我不要你!你放开我!”沈俊彦尖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抗拒着生/理上想要靠近Alpha寻求安抚的本能。 他的挣扎和排斥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覃卓森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不要我?”覃卓森的声音阴鸷无比,“那你要谁?覃卓霖?” 身体背叛意志,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Alpha的触/碰。 理智在崩塌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不要……覃卓森……你放开……”沈俊彦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他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钳制,但力量悬殊如同蚍蜉撼树。 覃卓森低头看着怀里濒死挣扎的Omega,看着他布满泪水的脸上混合着痛苦、憎恨和无法抗拒生.理.需.求的绝望神情,心底的暴怒被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取代。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将沈俊彦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滚烫的气息喷在对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又不是第一.次了。”覃卓森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你是我的,人是我的,发情期也只能由我来解决。这是你欠我的,沈俊彦。” 他低下头,灼/热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印在沈俊彦因为挣扎而裸/露出来的脆弱的后颈腺体上。 牙齿不轻不重地碾磨着那处滚烫而柔软的皮肤,带着强烈的标记意味。 “唔——”沈俊彦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所有的抵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腺体被Alpha牙齿触碰带来的强烈刺激,伴随着狂暴信息素的注入,瞬间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一股难以言喻的灭顶的快感混合着巨大的屈/辱感席卷了他,他眼前似乎闪过一片白光,身体彻底瘫软下去,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下本能的剧烈喘.息和抑制不住的破碎呜咽声。 空气中,白茶冷香与霸道海盐彻底交融,缠绕成一种极其亲密又极其扭曲的氛围。 沈俊彦的意识在情潮的巅峰和冰冷的绝望中沉浮。 两天,两夜,沈俊彦恨透了覃卓森。 … “沈先生,您……” 出房门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管家说的,覃卓森早就不知去向了,沈俊彦扶着把手慢慢下楼,嗓子疼的厉害。 对于管家担心的目光,他无动于衷,自顾自走到后院,找了处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坐下。 管家在旁边守着,一动不动,生怕沈俊彦一个想不开又跳进面前那条河里。 “您要吃点东西吗?” 沈俊彦摇头。 “吃一点吧,虾仁乌冬面,可以吗?我让阿姨去做。” 沈俊彦还是固执地摇头。 管家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劝道:“沈先生,您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吃饭怎么能行?少爷知道您不吃饭肯定会生气的。” 沈俊彦不为所动,整个人像座腐朽了的雕塑。 “您再这样的话我只能给少爷打电话了。” “我不想看到他。” “那您就……” 管家的“好好吃饭”还没说出来,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听不出感情的反问:“不想看到谁?” 沈俊彦站起身,仿佛看不到来人一般,径直离开后院回了房间。 “少爷……”管家左右为难。 “去做饭。”覃卓森只丢下这么一句,大步追了上去。 “沈俊彦,你闹什么臭脾气?” 覃卓森进门就质问。 沈俊彦一言不发鼓捣手机,过了一会儿将手机甩在床上,平静地问:“这是什么?” 覃卓森往屏幕上瞥一眼,冷声回答:“你的工资,还给你。你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 “这是我的工资吗?”沈俊彦得到回答反而不高兴,捞回手机欲把那钱退回去,“我的工资没这么多。睡过之后再转钱,覃少好懂[女票][女昌]的流程。” 覃卓森一听这话就恼了,上前攥住他的手腕低声警告:“沈俊彦!别无理取闹![女票][女昌]?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你把自己当什么,会所里的鸭子?等着多少人来睡你?” “你不就是吗?”手腕被攥得生疼,沈俊彦声音止不住的哽咽,却强撑着体面,哂笑一声,“没睡够吗?” 他这明显是记恨覃卓森那两天的强迫,既然话题被扯出来了,覃卓森也跟他算一笔账:“发情期不要我,你是我的Omega,不要我你打算找谁解决?你不就是气我把你赚的辛苦钱都要走了吗?我还给你,你又作什么妖?” “我作妖。”沈俊彦平静地重复,而后用最狠的话扎覃卓森的心,“没有你从中作妖,我和卓霖这会儿应该在新西兰度蜜月。” 果然,这话一出,就如同导火索一般点燃掉覃卓森脑中紧绷的弦: “你闭嘴!” 沈俊彦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发了自抢婚一事后最大的火气:“我为什么闭嘴?你做的肮脏事人尽皆知,我凭什么不能提!” “啪!” 空气中安静一瞬,沈俊彦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瞬间红肿起来。 极致的安静。 沈俊彦扭头,不服气地正视覃卓森,眼神里满是挑衅。 半晌,他一字一顿地说:“有本事,就打死我。” 脸上有后悔,有愤怒,覃卓森攥着拳头沉默。 一阵沉默过后,覃卓森还是没能说出道歉的话,而是低声命令,“下去吃饭。” “吃饭?我这样还能下去吃饭吗?” 覃卓森自知理亏,咬着牙说:“我让人送上来。” 沈俊彦继续拒绝,平静地问道:“我现在能见人吗?” “我去给你端上来!”覃卓森说完这句就转身出去了,不到五分钟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上来,动作生硬地摆到沈俊彦面前的桌上。 沈俊彦像故意折腾人似的,把头扭到一边,“不饿。” 覃卓森不管他,拿起托盘上用毛巾裹着的冰块,动作很轻很轻地贴到沈俊彦红肿的侧脸上。 沈俊彦不领情,身体后仰偏头躲开。 “对不起。” 能听到覃卓森的道歉,沈俊彦心底还是挺惊讶的,可上一秒诧异,下一秒就冷笑。 语气那般生硬,好似带着浓浓的不情愿。 “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吗?” 沈俊彦应对自如,平静地反问回去:“以什么身份?” “我说结婚,可你不愿意。” 莫名的,沈俊彦竟从这句话里听出覃卓森的几分委屈。 大概是错觉。 他摇头,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 “短短一句话,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好像都是我的问题。覃少爷真是好手段。“ 覃卓森最受不住沈俊彦的阴阳怪气,不自觉的,眉目间就染上几分怨气。 “沈俊彦,你现在真是喜欢无理取闹。” 终究是不欢而散。 等覃卓森走后,沈俊彦缓缓挑起面条吃了一口,不自觉掉了几滴眼泪。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依旧清晰,但这痛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反复践踏后的麻木荒芜。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触到红肿的皮肤,烫得惊人。 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凉的手背上,又迅速冷却。 他盯着那碗逐渐失去热气的虾仁乌冬面,胃里空空如也,却翻搅着恶心。这不是食物,是覃卓森施舍的、带着屈辱印记的安抚剂。 他最终没有再碰那碗面。 第4章 小白猫 脸上的伤成了他拒绝走出房门的绝佳理由。覃卓森似乎也意识到了那记耳光的严重性,或者说,他再次被沈俊彦那种无声的抗拒所震慑。 他不再试图强行进入沈俊彦的房间,只是每天傍晚,陈管家都会准时端来精心准备的餐食,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的小几上,隔着门板低声劝说几句,然后叹息着离开。 沈俊彦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偶尔,他会坐起来,坐到书桌前画一些阴影线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周。 脸上的红肿消退了,沈俊彦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的乌青浓重,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 这天傍晚,陈管家照例送餐。 放下餐盘后,管家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踟蹰了片刻。 屋内依旧一片死寂。 “沈先生……”陈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异样的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也怕被什么人听见,“您还好吗?” 没有回应。 陈管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更轻,几乎化作气音:“我打听到小少爷的医院了,您要去看看小少爷吗?” 门内终于不再是寂静一片。 沈俊彦下了床走到门后,迟疑几秒钟,而后打开门。 “卓霖吗?” 管家点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谨慎地压低声音询问:“我带您出去看望小少爷,以后您就好好吃饭,好吗?” 沈俊彦眼底含着希冀,可还是有点犹豫,“被覃卓森发现……会连累你的。” “不会的,我有办法。” 管家总是有办法。 沈俊彦答应,简单收拾一番便跟着管家下了楼。 沈俊彦和覃卓森已经一周没见面了,下到一楼,刚好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覃卓森。 沈俊彦脚步停顿一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径自离开客厅去院子里等待管家。 “少爷,沈先生有点闷,想出去转转,我陪沈先生一起。” 管家的话音落下,很久都没收到回应,覃卓森的视线扫向门外的沈俊彦,让沈俊彦呼吸一滞,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嗯。” 得了回应,沈俊彦松一口气,跟着管家上了车,离开这处让人喘不上气的囚笼。 覃卓霖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两个月了,只是一直没醒。 沈俊彦像做贼似的跟着管家偷偷溜进覃卓霖所在的病房,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覃卓霖的脸,就那么安静坐了几个小时。 人看着瘦了很多,双眼紧闭,脑袋和四肢都裹着纱布。 他们在面包店相遇,因为一个蓝莓包相识。 彼时沈俊彦已经不复年少时的冲动,对爱情并不抱什么幻想,只想着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辈子。 没钱没权的Omega,生活上总是会有各种不顺心。 对Alpha来说那么简单的事情,可对Omega来说却是难如登天。 当初覃卓霖追他追了四个多月,他觉得对方人还不错,想着就这样结婚也挺好。 他不想再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只希望日子能平平淡淡的。 可到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直到管家进来提醒该回去了,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站起身走出病房。 如愿看到想看的人,沈俊彦也履行承诺,当即就把管家端来的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 管家眉开眼笑,步伐轻快地端着空碗下了楼梯。 “少爷。” 书房里,管家恭敬地立在一旁。 “见了?” “是的。” “嗯。”覃卓森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终于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看向陈管家,“饭吃了?” 管家继续给出肯定答案:“吃了。” “公司董事那边出了点问题,往后几天我不回来了,你看着他好好吃饭。” “好的。” 覃卓森在家呆一晚,天明又走了。 沈俊彦躺在床上一夜没睡,覃卓森不知道。 覃卓森在书房对着他们的合照看了一夜,沈俊彦不知道。 在管家的监督下,沈俊彦总算按时吃起了一日三餐,脸上看着长了点肉。继续在家闷了两三天,他就打起精神重新开始工作。 穿上整齐的工装,骑上小电驴,沈俊彦在城市的各个小巷街道里穿梭,比风还要自由。 覃卓森自上次一走就没了音信,一连半个月没有着家。 “沈先生,您这是……”看着大晌午就回家的沈俊彦,管家一阵稀奇。 沈先生工作的时候哪次不是卡着六点钟的时间回家?通常是车子一个漂移停在院子里,刚刚过六点零一分。 沈俊彦神神秘秘地从外套口袋里抱出活物展示给管家看。 “这……” 一只小白猫。 “少爷……” 沈俊彦抢先说:“我知道他不喜欢小猫小狗。” “少爷……” 沈俊彦又说:“我先抱去后院养,反正这段时间他不回来,被发现了我再送去救助站。” 沈俊彦话说完了,管家终于能说话,于是沈俊彦就看到管家神色古怪地说:“少爷回来了……” 沈俊彦:“……” 心一瞬间被提起来,他抱着怀里看起来才两个月大的小猫去书房,准备英勇赴死。 管家不放心地跟在后头。 进门后,沈俊彦开门见山,平静地通知道:“我捡了一只小猫。” 覃卓森抬头,第一反应是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Omega。 看着胖了一点,眉间的郁色散去几分。 管家倒是会养人。 “在哪儿?” 口袋里的小猫十分应景地“喵”了一声。 面上是一派镇定,可心底如擂鼓似的,沈俊彦忐忑地偷瞄覃卓森一眼。 他把小猫抱出来放在手心,覃卓森看见后一皱眉。 管家接收到少爷的眼神,上前抱过沈俊彦手里的小猫。 看到覃卓森皱眉时沈俊彦心里已经没了底。 “这只小猫很可怜,趴在马路的正中间,差点被车撞到,我在等红灯,正好看见,就抱回来了。” “我会把小猫看好的,不让它在房间里乱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它很乖的,也不会乱叫。猫碗和猫砂盆我会放到院子里,不拿进房间。”把自己能想到的方面通通说出来,沈俊彦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养吗?” “嗯。” 神奇,覃卓森竟答应的如此爽快。 沈俊彦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他和管家对视,以此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倒显得覃卓森成了外人似的。 “把猫送去宠物医院检查,沈俊彦去消毒洗澡换衣服。”覃卓森冷声说。 沈俊彦哦一声,步伐轻快地走出去洗澡。 一下午的时间,沈俊彦外卖也不跑了,窝在房间里疯狂下单,猫碗、猫砂、猫砂盆、羊奶粉、猫粮猫条、驱虫药、逗猫棒,猫抓板、粉嘟嘟的猫窝、还有各种稀奇的玩具。 有了一只小白猫,沈俊彦对家也有了几分眷恋。 他给小猫取名叫满满,美满、圆满的意思。 以前的沈俊彦是早上出门,晚上归家。现在的沈俊彦是早上出门,中午回家,在家陪满满呆两个小时,两点之后再出门,给小猫赚奶粉钱。 覃卓森回来的次数不多,偶尔回来一次找不到人,覃卓森就会慢着脚步走到后院,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一般沈俊彦都是蹲在猫窝前拿着逗猫棒逗满满,有时候恰逢半下午,阳光温和地照在沈俊彦身上,连地上的影子都柔和。 覃卓森看的入神,回过神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含着笑。 这天也是如此,覃卓森立在门后,看着不远处那温馨的一幕,神色微动。 在助理的提醒下,他才收回心思,最后看了一眼,抬脚离开。 * 沈俊彦不是专业骑手,跑的是众包。 本来单价就不高,有的单子还要爬楼梯,一口气爬□□层楼。 一般他是不接这样的单子的,但今天不知道误触哪里,开了自动接单。 平台自动给他接了一个城中村的单子,这个地方沈俊彦没送过,一直都听说这里难送,地方难找,有的没电梯还要爬楼。 但接都接了,取消订单会扣钱,沈俊彦深呼出一口气,拧油门前往店内取餐。 取餐挺顺利的,到了城中村没找到订单上的地址,沈俊彦给客人打电话。 结果他刚问出一句,对方用粗犷的声音吼人,不耐烦地表示:“你没长眼睛吗?我忙着呢!别打电话!” 无法,沈俊彦骑着车在道路上狂奔,眼睛像探测器一样四处张望。 把这块地方转一圈,好不容易看到个人,沈俊彦赶紧上前询问,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隐匿在城中村最后方的一座红砖房。 这单已经超时了,沈俊彦深呼一口气,好脾气地上前敲门,耐心等待。 一分钟过去,没动静。 他又抬手,刚敲了一下,门开了。 “敲什么敲!催命啊?”门后是个穿着老头背心的男人,白色背心脏得发黑,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不知道多久没刮了。 “你这都超时多久了,饭都凉了!” 沈俊彦面无表情,平静地解释:“您地址填的不准确,这儿不好找,浪费了点时间。” “你什么眼神?你那什么眼神?我肯定投诉你!你等着吧!差评!” 跟这样的人纠缠没意义,沈俊彦极力保持冷静,转身要走。 “祝您用餐愉快。”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沈俊彦无奈停住脚步,“您还有什么问题?” 男人摸着下巴□□两声,上下打量起沈俊彦,“你是Omega啊?” 不知道怎么暴露的,沈俊彦警惕地后退,不动声色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手机。 “进来坐坐,我工作没灵感,你陪陪我。” 沈俊彦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脖间突然一阵窒息感。男人追上来拽住他的后衣领,又抬起另一只手拽他的头发,拽着他往红砖房里拖。 “放手!我已经报警了!畜牲!放开我!” “报警?这一没监控二没人,我说是你勾引我又能怎么着?啊?你个小贱人,你还报警?我让你报警!” 男人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力量悬殊如此之大,沈俊彦绝望地挣扎。 第5章 孕踪阻断剂 本以为今天会栽到这里,却没想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能有人救他。 “王大发!住手!你给我住手!” 远处跑过来一个男人,可以称得上衣衫褴褛,长的却很正,面貌秀秀气气的,力气却不小。 跑近之后,对方照着王大发的腿窝踹了两脚,气势很足。 “你一天不给我惹祸就浑身刺挠是不是?!滚屋子里去!” 看来两人认识。 沈俊彦被松开了,他站在原地咳了几声,扭头就要走。 “哎——帅哥等等,等一下!”男人训斥完王大发,小跑着追上沈俊彦。 对方一脸歉意,但话里话外都是在为王大发求情,祈求沈俊彦别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帅哥,实在对不住啊,我那对象总爱抽风,他这几天写作没灵感,心情不好,你担待一下。真的非常抱歉,我们这里地儿偏,外卖不好送,这五十,就当给你的辛苦费,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平时不这样的,你看……你能不能把今儿这事忘了,就当一个小插曲忘掉,我给你赔不是了。” 沈俊彦面无表情,接过那五十元钞票转身离开。 开出这个城中村,他猛地刹车,停在路边安静发呆。 “沈俊彦。” 以为是错觉,沈俊彦愣了一下。 “回家,现在。” 这次不是错觉,声音准确从口袋里传出来,沈俊彦动作僵硬地掏出手机,看向已经通话十多分钟的屏幕。 眼泪突兀地掉落,沈俊彦果断挂了电话,委屈得双手发抖。 覃卓森继续拨了几通,他都没有接,独自待了一会儿,整理好情绪之后开车回家。 “沈俊彦,翅膀硬了。” 一进家门,呵斥的话就紧接着传入耳中。 覃卓森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没有一丝关心,薄情至极。 沈俊彦不予理会,蹲下抱住撒欢跑过来的满满,将满满和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 “满满。”声线发颤。 “你就知道哭。” 安静良久,沈俊彦站起身来平静反击,脸上早就淌出几道泪痕,“那不然呢,差点被人拖进屋子里得逞,我不能害怕吗?” 覃卓森沉默。 “我们不如好聚好散,你放我走,当我求你了,好不好?”沈俊彦突然这么说。 覃卓森的冷静难以自持,终于像被惹恼了似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俊彦面前,掐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是什么让你又产生这种念头?只能老实几个月么?” 大概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沈俊彦放弃挣扎,后退几步挣脱开覃卓森的控制,垂下眼睛恢复平静,“你最冷血无情了。” 说完,他抬脚离开,从覃卓森身边经过时,覃卓森听到他压抑的抽泣声,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钝痛。 “少爷。”管家端着木制托盘,上面放着冰块。 “他又闹什么脾气?” “这……我不清楚,要不您把冰块给沈先生送过去,关心关心沈先生?” 覃卓森拒绝得干脆:“不去。” “东西放下就离开,不用关心他。”管家要走,覃卓森又出声提醒,“外卖是他非要送的,发生那种事也是他自找的,他冲我发脾气?我没让他辞了工作已经够惯着他了。” “这……发生那种事也不是沈先生想的,您消消气,我去给沈先生送冰块,一会儿过来给您复命。” 覃卓森终于没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管家出去。 “沈先生?”门没反锁,管家象征性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开灯,窗帘也拉着。 管家摸索着打开墙上的灯,将托盘放到桌上,视线看向缩在角落的沈俊彦。 “地上凉。”管家走过去硬拉硬拽把沈俊彦扶到床上。 “您和少爷又吵架了?” 沈俊彦没有吭声,接过管家手里的冰块捂到脸上,低头沉默。 “这次是因为什么?” 没有得到沈俊彦的回应,管家换了种问法,“除了脸,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沈俊彦摇头。 “那就好。”管家问:“您是怪少爷没有关心您吗?” “我不需要。”沈俊彦这般回答,可还是感觉委屈,酝酿良久,他低声开口:“如果真的是孤立无援,我就认命了,但那十分钟的通话证明从一开始他就在。他冷静听着我的嘶喊,一言不发,对我的挣扎和无助冷眼旁观。” “可少爷不在您身边,也救不了您的。” 沈俊彦坚持自己的想法,反驳道:“哪怕他出一声,能不能震慑到坏人呢?我想对方不会再轻举妄动的。” “他不在乎我的死活。平日里总是一口一句我是他的Omega来威胁我,到了关键时候他却不在乎他的Oemga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管家努力替覃卓森说好话:“或许只是您和少爷的思考方式不同呢?少爷应该是怕出声会打草惊蛇,让您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如果我真的被拖进屋子里,被……”沈俊彦哽咽了一下,“他是不是还要怪我非送这个外卖,怪我不守贞洁,怪我背叛他。” “不会的,少爷只是不善言语。外卖本来就不是Omega干的工作,少爷也是担心您,后来不还是答应您了吗?在少爷那里,是只要您开心就好。” 沈俊彦讥笑一声,闭上眼睛拒绝沟通。 管家端着托盘出去了,去了书房,立在一侧,静悄悄的。 覃卓森按耐不住,瞥一眼管家,质问:“不会说话吗?” 管家十分擅长总结,思索一番后回话:“沈先生怨您不救他。” 覃卓森一眼瞪过去,管家如实将刚才的情况转述出来。 听完,覃卓森冷哼一声,没了后文。 当晚,在沈俊彦多次强调自己不想的情况下,覃卓森还是把人拽去卧室“共度良宵”,折腾到大半夜,才大发慈悲把人抱去洗澡。 沈俊彦平躺着,盯着昏暗中的吊灯出神,旁边的覃卓森呼吸平稳,已经熟睡了。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离开卧室。 药已经不多了,沈俊彦借着微弱的手机灯光倒出一粒,就着桌上的凉白开冲下去。 “在吃什么?”随着话音落下,整个客厅的灯亮起,沈俊彦的恐慌无所遁形。 他强装镇定,将药瓶顺着手臂塞进睡衣袖子里,转过身应付覃卓森:“口渴,起来喝点水。” 覃卓森却直奔他走来,靠近他之后从他衣袖里顺走那瓶药。 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沈俊彦不断吞咽口水,想逃跑。 “孕踪阻断剂。”覃卓森盯着药瓶一字一句读完,而后抬头看向沈俊彦,神色不明,“就这么不想怀上我的孩子?” 沈俊彦忽然笑出声,此时此刻也不害怕了,淡然反击回去:“你和我的孩子,算什么,孽种?” “沈俊彦!” 覃卓森怒吼,沈俊彦不输气势,同样吼出声,从对方手里抢回那瓶药,“我说的不对吗?” “去,吐出来。” “我不。“沈俊彦故意和覃卓森唱反调,一双眼睛傲然地盯着覃卓森的脸,手却拧开瓶盖,倒出一把药,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 “沈俊彦!” 话音落下,窒息感随之而来,沈俊彦闭上眼,呼吸逐渐变轻。 “吐!给我出来!” 这边的动静不小,吸引了趴在客厅沙发睡觉满满。 小猫哒哒哒跑过来,像有灵性似的咬住覃卓森的裤腿,在劝阻一般。 蓦的,沈俊彦眼角淌下两行泪。 他最近哭的次数实在频繁,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 覃卓森终是松了手,任由沈俊彦捂着胸口咳嗽,努力地呼吸氧气。 “不是早就不能生了吗,还吃什么药。”覃卓森用恶毒的话扎沈俊彦的心。 沈俊彦不为所动,弯腰抱起满满,走之前留给覃卓森一句同样扎心的话:“杜绝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大半夜的,沈俊彦被覃卓森和管家拉去医院洗胃。 阻断剂本身就有极大的副作用,更不必说像沈俊彦那样一次吃下去十多粒。沈俊彦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不计后果塞进嘴里,就是故意和覃卓森作对。 覃卓森握着拳等在手术室门外,气的心口疼。 管家披着外套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搞不懂少爷和沈先生到底做甚。 洗胃并不好受,沈俊彦的意识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他痛苦挣扎,实则在外人整个人看来平静得如同躺尸。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俊彦被推进单独病房内,药效过得很快,真正清醒之后,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床边守候的覃卓森身上。 “对不起。” 一声很轻的呢喃飘散空中。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他自己也不知道。 * “少爷,没找到,您吩咐的几个地方我都派人去找了……” 覃卓森端坐在病床前,手指攥着早就没了温度的被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说出口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继续找!掘地三尺,把人给我绑回来。” 助理得令又出去了,管家年迈,不适合参与这种体力活,这会儿他守在覃卓森旁边,踌躇着酝酿几次,才小心翼翼开口劝说:“少爷,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和沈先生……应该是缘分尽了,不如就放他走。您把人绑回来也无益,他心不在您这里……” “闭嘴。”沈俊彦冷声喝止,“忠叔,缘分尽没尽,你说了不算。” “好,好……”管家无奈叹息,“您别急,会找到的。” 论躲猫猫,没人比沈俊彦更擅长了。 覃卓森的人找了三天,就差把平城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人。 助理提议报警,被覃卓森阻止了。 “覃总,老爷通知您回公司开会。”没过半个小时,助理带来新消息。 想是覃卓森这几天的动静惊动了老爷子,现在把他叫回去是要兴师问罪了。 覃卓森本不想搭理,可总归是念及那点亲情,到底还是通知助理备车。 第6章 半长发睡美人 公司没见着老爷子人影,老爷子身边伺候的管家等候已久,看到他恭敬地通知:“老爷子说公司空调吹的不舒服,让您回老宅。” 故意折腾他呢。 覃卓森抬脚就走。 刚踏进家门,迎面飞来一个茶杯,覃卓森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额头立刻肿起来一块。 “你这几天在干什么?”父亲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气。 覃卓森揉了揉额头,干脆不往里走了,倚在门边冷声回答:“找人。” “你找什么人?你看看,睁开眼睛看看!整个平城让你弄的腥风血雨,新闻头条都是你!说咱们覃家大少爷一怒为红颜!为了个情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覃卓森置若罔闻,语气平淡:“上次我抢婚不也上过新闻?再上一次,有什么稀奇。” “你!”又一个杯子飞过来,这次覃卓森侧身躲开了。 “你是覃家的掌权人,代表的是整个覃家!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你以前不是挺顾大局吗?怎么跟卓霖学会把心思花到风流上去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收不了心就把股份给我让出来,别占着位置净做给覃家抹黑的事!” 覃卓森轻呵一声,“他覃卓霖风流成性,最爱沾花惹草,头版新闻也没少上,您不还是一心想把公司交给他?” “您,和懂事那几个老顽固,巴不得我立刻消失,好给覃卓霖让位。”覃卓森冷冷地看着沙发上的老父亲,“不会让你们如愿。” 说完,他踢开脚边的碎瓷片,转身就走。 “给你们最后一天时间,找不到人都给我滚蛋!”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厉声道,声音里的寒意让对方心头一颤,连声应下。 * “俊彦,我出去买菜,有什么要带的吗?” 沈俊彦捧着绘画本从里屋出来,想了想:“没有,你快去快回。” “好嘞!” 半个小时,汪天云从集市上回来,着急忙慌地跑到屋里给沈俊彦通风报信,“俊彦,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保镖打扮的人在找什么,怎么办啊?” 沈俊彦放下笔,沉默了一会儿。 “已经找到这一带了,你又没身份证没护照,别的地方也去不了……”汪天云急得团团转。 “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也够了。”沈俊彦合上画本,温和地笑了笑,“我该回去了。” “你疯了?!”怕被人听到,汪天云压低声音质问,又急又气:“你都逃出来了,还回去干什么?再说,你是偷跑出来的,回去肯定少不了覃卓森的折磨。” “反正最后都会被找到的。”沈俊彦平静如水,“在这里被找到会连累你。还需要跟你借点钱,我打车回去。” “怕什么,他覃卓森再有本事也不能杀了我。实在不行我带你去补办身份证,身份证一下来就买票走人。” “不用,借我五十,谢谢。”沈俊彦的话不容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汪天云站着不动,最后实在受不住沈俊彦的视线,老老实实从兜里掏了一百出来,“给你,多的我也没有,最近没什么活,挣不着钱。” “这些天麻烦你了,谢谢。”沈俊彦接过钱,把画本递过去,“画了几张画,送给你。” 他道了谢,转身离开。沿着小路走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驶向市中心。 他这种行为应该叫做自投罗网。 当初偷跑出来也是临时起意,什么都没准备,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汪天云这里。 汪天云是他母亲朋友的孩子,父母早逝,后来一直跟在他母亲身边生活。 成年之后便独自离开,一人打拼,现在住在偏郊区的一个小村子里,生活可以用清苦来形容。 他们有几年没联系了,这次贸然前来投奔,汪天云倒也没介意,热情地收留了他。 出租车停在熟悉的别墅门前,眼尖的管家一眼看到他,立刻小跑着迎上来。 “您这是去哪里了?少爷找您都快找疯了!” 沈俊彦抿了抿嘴唇,迟疑着问:“他在吗?” “少爷在书房。”管家于心不忍,低声劝道:“您过去好好认个错,千万别跟少爷顶嘴。” 沈俊彦点头,一步一步走到书房门口,赴死一般抬手敲了敲门。 看到门口的人,覃卓森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翻涌起冰冷的怒意,但面上还算冷静。 谁都没有先开口,短暂的寂静后,沈俊彦主动出声:“对不起。” “怎么舍得回来。”覃卓森阴阳怪气。 “出去散散心。” 覃卓森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沈俊彦,“是因为身份证在我这里,走不了吧。” 面对他的逼近,沈俊彦下意识后退。这一下瞬间点燃了覃卓森压抑的怒火。 “沈俊彦!” 沈俊彦低声要求:“可以不要吼那么大声吗?” “走了就别回来,你又回来干什么?啊?” 沈俊彦平静地阐述事实:“我又走不掉。” “你跟我说句实话,过去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还在恨我破坏了你和覃卓霖的婚礼?”这个问题幼稚极了,可笑至极。 沈俊彦沉默。 “做错事就该有惩罚。”覃卓森闭了闭眼,“你就好好待在家里悔过,三个月不准出门。” “好。” 覃卓森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 沈俊彦感到不可置信。 空气中安静了几分钟,本以为此事真的这么过去了,沈俊彦悄悄松一口气。 可下一秒,覃卓森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展示给他看。 照片上躺着一个闭眼熟睡的半长发美人,长而密的睫毛安静地栖息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皮肤透着一种易碎的瓷白。那是沈俊彦的母亲,十年前因为一场事故陷入昏睡,至今未醒。 半植物人状态的睡美人,看着就惹人怜。 “你的母亲,看起来被人照顾得很好。” “覃、卓、森。”隐约猜到他的意图,沈俊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紧紧攥着拳头。 覃卓森全然不理会这声咬牙切齿的警告,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正好我的人有在那边医院的,可以多关照关照你的母亲,你不介意吧?” 浑身血液涌向大脑,激得他头脑发蒙,整个人被恐惧的浪潮席卷。 覃卓森说完那番话便抬脚离开,沈俊彦回过神,腿一软跌倒在地,他害怕极了,手脚并用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向覃卓森,抱着他的腿阻止他出门。 “你别伤害我母亲,不可以,覃卓森,我求你了......” 覃卓森不为所动,站如松。 沈俊彦狼狈地瘫在地上,情绪一瞬间崩溃,苦苦哀求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覃卓森,你别动我母亲,求你了,我求你了.....有事你冲我来,和我母亲没有关系,覃卓森.....” 覃卓森终于动了,转过身半蹲下去,捏着他的下巴欣赏他布满泪痕的面庞,满意地勾唇:“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沈俊彦点头如捣蒜,哽咽着连连答应,“我听话,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会听话......” “别哭了。”欣赏够,覃卓森优雅地站起来,踱步离开书房。 不知过了多久,沈俊彦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刚打开书房的门,正好和门外的管家面面相觑。 安静两秒钟,沈俊彦若无其事地抹了抹眼尾,低着头说:“帮我准备一些冬瓜和玉米。” 听了沈俊彦的话,管家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食材准备齐全,沈俊彦拒绝做饭阿姨的帮忙,一个人在厨房待了一个小时。 “少爷,您明明是把沈先生的母亲转到了更好的病房,安排两个人轮班照顾。为什么还要那样威胁沈先生?对您又没有好处,沈先生不会知道您的付出。” 没有得到解答,管家叹息一声,轻手轻脚走出去了。 覃卓森坐在卧室对着窗外沉思,光看背影也叫人看不出情绪。 沈俊彦走到他旁边,低声开口:“我煮了一碗冬瓜玉米汤。” 覃卓森挑眉,并未说话。 沈俊彦悄悄呼出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观察覃卓森的脸色,好半晌,才近乎讨好地温声说:“喝一点吧。” 见覃卓森没有什么反应,沈俊彦抿了抿嘴巴,很小声地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喝我做的冬瓜玉米汤吗?” 覃卓森懂了。 沈俊彦在和他打感情牌。 汤已经把玻璃碗浸热了,同样也灼烧着沈俊彦的手指,可即使疼的蹙眉,他也不松手,耐心等着覃卓森给出回应。 终于,覃卓森站起来,从他手里接住汤碗,余光注意到他被烫红的手指,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有点烫,覃卓森吹了吹,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静静等着沈俊彦的话。 “好喝吗?” 覃卓森点头,“还可以。” 听到正面的回应,沈俊彦松一口气,抿了抿嘴巴迟疑着说:“在书房里......你说的,不会伤害我母亲......”停顿片刻,他低声问:“说话作数吗?” 第7章 一起出差 “作数,前提是你乖乖听话。” 沈俊彦的手指蜷了蜷,安静一会儿后出声保证:“我会听话。” “听你的话......以后不会偷偷跑出去了,也不会再惹你生气。” “好。”覃卓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低头盯着碗里小块的冬瓜,叫人看不出表情,半晌才漫不经心承诺:“那就作数。” 目的达成,沈俊彦后退几步,握着拳鼓足勇气开口:“我录音了,你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覃卓森打断,“我不能什么?” 沈俊彦后退,整个人忍不住地发抖,咬着牙强调:“不能言而无信。” “拿来。”覃卓森伸手朝他要录音笔。 沈俊彦持续后退,一直退到门边,仍然固执拒绝,“我不,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覃卓森轻笑,抬手抚上他的脸,语气和动作都温柔,“你人都是我的。” 沈俊彦不给。 覃卓森轻啧,挑眉提醒:“又不听话了。” 垂死挣扎了数秒,沈俊彦妥协,屈辱地抬手将录音笔递出去,随后垂下头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覃卓森好似对那个录音笔十分感兴趣,握在手里把玩,听了一遍又一遍。 “拿走吧。”欣赏够,覃卓森蓦的出声,主动将自己的“把柄”交出去。 沈俊彦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认真分辨覃卓森话里的真假。 确认后,他接住对方递过来的录音笔,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回来。”覃卓森淡声把人叫住。 现在覃卓森的每句话对沈俊彦来说都像是不得不执行的命令一般,他停住脚步,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也不动。 覃卓森和颜悦色地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温柔地揽在怀里,“今晚穿这个衣服给我看。”不容拒绝的言语之后是覃卓森摸起手机打开一张照片展示给沈俊彦看的动作,那照片上是一件难以入眼的衣服,是为了让Omega讨好Alpha而量身定制的情趣睡衣。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覃卓森补充一句:“好不好?” 沈俊彦脸色发白,十分抗拒地撇开眼。 “我有点不舒服,今晚不想......” 他不擅长扯谎,所以谎言被覃卓森一眼看穿。 “你应该想清楚再回答我。” 沈俊彦只觉得喉咙涩得发疼,他努力干咽了几下,脑海中不断回放在书房的一幕幕,不断不由自主回味那时的恐慌恐惧和绝望。 “......好。”他闭了闭眼,最终选择妥协,只再看了手机屏幕一眼便飞快移开视线。 覃卓森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被关禁闭的三个月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算慢,沈俊彦苦中作乐,每天会花费大半天的时间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抱着满满观天望地,满满总会很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起初覃卓森对于沈俊彦因为母亲的安危而被迫处处听话这件事十分受用,可逐渐的也觉得没意思了。 今天的天空有点昏暗暗的,沈俊彦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满满,担忧地望着天。 “今天可能会下雨哦满满。”自言自语一句,他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 管家悄无声息走到他旁边,通知道:“沈先生,少爷今天回来,说想喝冬瓜玉米汤。” 以前覃卓森回家都是想回就回,可总是看到一些不愉快的画面,比如沈俊彦抱着满满坐在后河边发呆,看着像要轻生似的,亦或者是都下午了,覃卓森回来的时候沈俊彦还窝在床上假睡,一动不动地躺尸。 他不愿看到这些让他不痛快的场景,于是之后每一次回家之前他都会通知管家,再让管家通知沈俊彦,以让沈俊彦提前准备好迎接他。 久而久之现在这种情况就成了别墅里司空见惯的画面。 “嗯。” 沈俊彦嗯一声,并没有所动作。 管家想出声提醒,下一秒就听到沈俊彦平静的声音:“让厨房做。” “少爷让您做。” 沈俊彦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 “好,准备食材吧。” 待管家走后,沈俊彦低下头亲了亲满满毛茸茸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己未曾察觉的笑意,“满满,他是不是很喜欢麻烦别人?” 满满喵喵叫两声,像回应。 汤还没做好的时候覃卓森就回来了,彼时外面正下着雨,覃卓森进门时身上淋湿大半,本该第一时间去换衣服,可他还是慢悠悠踱步到厨房,瞥一眼确认沈俊彦在做饭后就悄无声息上了楼。 “柠檬虾滑、酸汤肥牛、醋溜白菜、酸汤水饺......”饭桌上,覃卓森一一数着今日的饭菜,皱眉询问:“谁定的菜单?” “沈先生最近胃口不好,说想吃点酸的,开开胃。”管家及时给出解释。 覃卓森朝沈俊彦看去,见对方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似乎不打算多作解释,便不再追问,坐下盛了一碗汤。 “胃口不好?” 沈俊彦点头。 “知道我不能吃酸,还让厨房做这么多。”覃卓森持怀疑态度,“我让你洗手做汤,故意气我呢吧。” 沈俊彦不说话,优雅从容地低头咬了一小口水饺。 “明天跟我去出差。” 沈俊彦疑惑地抬起头,十分不解:“我去做什么?” “不是在家无聊吗?带你出去散散心。” 沈俊彦淡定低头拒绝:“我反省三个月时间还没到。” 覃卓森时常觉得自己拿他没辙。 “去新西兰。如果不想去看你母亲那就继续待在家里反省。” 沈俊彦听到这儿忽然顿住,抬头望向覃卓森确认此话的真实性。 “那就去吧。” 一顿饭平安无事地吃完。 夜幕降临,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 覃卓森在书房处理公务,沈俊彦坐在客厅和管家聊天。 “您该休息了。” 沈俊彦极其不情愿地瞥了瞥书房的方向。 “明天还要赶早班的飞机,快去洗漱休息吧。”管家温声说,“我要去帮您收拾行李了。” 在管家的再三劝说下,沈俊彦慢吞吞地拿了睡衣去洗澡。 窗外闪电雷霆,屋内是暖黄灯光下焦躁不安的人。 浴室的水停了,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听到动静,沈俊彦立马躺下装睡。 覃卓森朝床上看了一眼,面色如常地关了灯。 床上的人身子一抖,双手攥紧被子。 感受到身后躺上来的人,沈俊彦默默放松了一瞬。 雷声不止,一阵一阵的轰隆声伴随着闪电劈向窗户,劈进沈俊彦的心里。他浑身紧绷,攥得手指生疼,虽然他极力克制自己,但床上的另外一个人仍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盯着他的背影。 “沈俊彦。”黑暗中,覃卓森出声。 沈俊彦轻嗯一声,全身的注意力都用来抵抗那骇人的轰隆声。 “转过来。” 犹豫一下,沈俊彦从背对覃卓森侧躺改为面对覃卓森。 “有什么要说的?” 沈俊彦睁开紧闭的双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怕就过来。” 床头的灯被打开,沈俊彦在昏黄的灯光中看清覃卓森,以及他张开双手的怀抱。 愣神,良久之后,他轻轻挪动身体,埋头钻进那个安全的怀抱里。 覃卓森满意了,双手搂住怀里的人,拉灭了床头的灯。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沈俊彦有和覃卓森讲过,他为什么怕雷雨交加的夜晚。 儿时流浪的时候被人关到野外的公厕里,小小的隔间里散发着熏人的气味,灯是坏的,四周一片黑暗,他蜷缩在马桶和墙壁的缝隙中,又恰逢暴雨,闪电和雷声从厕所墙角的排风口打进来,像末日降临那般恐怖。 他哭喊了一夜,无人相救。 自此便落下了这坏毛病。 沈俊彦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朦胧间似乎听到覃卓森声音,也记不太真切了。 只回忆起一句“怕就要说怕,要说出来。”还是什么,记不清楚。 轻声呢喃,温柔似水,声线和六年前重合,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雨过天晴,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 沈俊彦站在客厅欲言又止,看着管家的动作想要劝阻。 行李昨晚已经收拾好了,今天一早管家又早早出门,买了两大袋零食回来,边往沈俊彦的背包里塞边碎碎念: “这些都是您爱吃的,飞机上如果无聊就拿来出来吃,少爷忙的时候可能顾不上您,您就先吃零食垫垫,吃的喝的都有……” “好了,可以了,忠叔,我们只是去出差,还要回来的,而且那边都能买到。” 陈管家终于停下动作,满意地清点自己的“杰作”。 “走了。”覃卓森从旁边路过,云淡风轻瞥一眼沈俊彦的行李,未做评价。 像搬家似的。 沈俊彦一上了飞机就打瞌睡,覃卓森坐在他旁边,视线越过他看窗外的景。 漫长的飞行,沈俊彦全靠睡过去。 下午飞机安全落地,沈俊彦睡得头脑发懵,愣愣地被覃卓森牵着走出机场,上了来接他们的专车。 沈俊彦头往靠背上一枕,打算继续睡。 覃卓森把他拍醒,“别睡了。” “为什么?” 第8章 又怎么了 “白天睡了晚上干什么?”覃卓森没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温柔道:“留着觉晚上再睡。” 沈俊彦还是困,但不敢睡了。 不睡,他就扒拉背包里的零食,选了几样想吃的,礼貌性递给覃卓森一盒饼干,被拒绝后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咔嚓咔嚓吃了一路。 覃卓森颇感奇怪地看了他几次。 “你很饿吗?” 沈俊彦拍了拍身上的饼干碎屑,无视覃卓森的问题。 “你要在这里工作几天?” “正常是一周。”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望我母亲?” “明天。” 沈俊彦安心,复又开始犯困,垂着脑袋神游去了。 “到酒店了,上去睡。” 落地的当天晚上,覃卓森就忙了起来,回酒店先是开了两个视频会议,又去阳台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直把沈俊彦吵得睡不着,捂着耳朵翻来覆去,在崩溃的边缘。 “你能不能小一点声音?”他的声音应该不算很大,只是以正常的音量朝落地窗那儿吼了一声。 半分钟后,覃卓森结束电话,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低头注视沈俊彦,皱着眉不满道:“你最近几天脾气怎么那么大?” 沈俊彦背过身去闭着眼睛酝酿睡意,“没有吧。” 没有? 覃卓森冷笑一声,倒也没和他计较,掀开被子坐到床上,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继续办公。 敲键盘的声音。 沈俊彦重重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 覃卓森偏头盯着他的背看了一会儿,妥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电脑离去。 一夜好眠。 沈俊彦揉着眼睛路过沙发,不经意一瞥,被上面躺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我该在哪里?” 沈俊彦还惊魂未定,人吓人吓死人,他没好气地回答:“在床上!” 覃卓森哦一声,慢悠悠坐起来,捏了捏发酸的后脖颈,无视沈俊彦的愤怒。 沈俊彦追问:“你为什么在沙发上睡?有床不睡,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你虐待我?”覃卓森感到好笑,却喜欢沈俊彦现在这般有话就说的模样,“我忙完就快天亮了,怕吵醒你。” 沈俊彦不说话了,走到浴室照了照镜子,满意自己今天的状态。 “有工作怎么不放到白天再忙?” 覃卓森没接话,端起桌上的热牛奶抿了一口,催促道:“快收拾,吃完早饭带你去医院。” 沈俊彦搭配衣服的动作一顿,转过头询问:“你陪我去?” 覃卓森挑眉,很明显在问:不然? “我以为是司机送我过去。”沈俊彦放下衣服走过去吃饭,莫名安静了几分。 病房外有2个保镖打扮的看守,看到覃卓森点头之后打开门放他们进去。 沈俊彦看到这一幕眼神暗了暗,垂着头走进病房,明显心情不好。 床上的美人还在昏睡中,沈俊彦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安静的沉默着。 覃卓森则在立在他身后静静等待。 病房墙上的钟表指针不停地走,沈俊彦并未说很多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坐着坐着,眼眶里不自觉就蓄满眼泪,悄无声息滑落脸庞。 他的背影留给覃卓森,覃卓森看不到他的脸,却能从背影上感受到他的悲伤。 坐到中午,二人离去。 “去吃午饭。” 沈俊彦摇摇头:“没有胃口。” “你昨天不是挺能吃的吗?” 沈俊彦没回答,而是问:“那两个保镖,是......” “什么?” 见覃卓森没有解释的意思,沈俊彦再次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没事。” 是什么。 是看守他母亲的人,看守的是让他听话的筹码。 他的母亲,在覃卓森那里只是用来威胁他的筹码。 “订好餐厅了。” 沈俊彦不想吃,眉目间染上几分烦躁,“我说过了,我不想吃。” 语气不好,让人一听就听出问题来,覃卓森不悦,“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沈俊彦讨厌听这句话,好像他多无理取闹似的。 他加快步伐,刻意与覃卓森拉开距离。 “你越来越阴晴不定了,这是谁给你的权利?”覃卓森追上他质问。 “我连情绪都不能有吗?开心时不能笑,伤心时不能哭?” 覃卓森皱眉,“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你最近情绪真的很不稳定,我关心也不能关心了吗?” “你是关心吗?你只是察觉到我不受你的控制了,我没让你如愿,没好好听你的话!”沈俊彦越说越激动,语速飞快,“你让我笑我就得笑,让我哭我就得哭,我不能有除了你给予的之外的任何情绪。” 还在马路上,覃卓森本不想翻脸,可沈俊彦的话让他怒气飙升,压低声音警告:“沈俊彦!你别无理取闹。” 沈俊彦嗤笑一声,闭了闭眼,不愿再争执,抬脚往前走。 一辆疾驰的车子呼啸而过,他被覃卓森拉回去,堪堪躲过。 “你不想活了吗?!” “你又怪我!”沈俊彦不顾旁边人的目光,气愤地指着前方的路口,“绿灯!是我的问题吗?!” 确实是那辆汽车违规行驶,可覃卓森觉得自己也是后怕,沈俊彦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你冷静冷静,别这么大火气。” “我很冷静!” 沈俊彦甩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跟随人流汇入人行道。 最终午饭也没吃成,沈俊彦闷头直走,径自回了酒店。覃卓森开着车在后面跟,半路转弯去了事先预约的会议厅。 出差第一天,沈俊彦去见了母亲,然后在酒店待到半夜,没等到覃卓森回来,他躺下睡觉,床头的灯亮着,亮了一夜。 出差第二天,覃卓森和新西兰这边的合作伙伴聚餐,喝的烂醉,怕熏着沈俊彦,还是摇摇晃晃回会议厅坐了一晚上。 出差第三天,沈俊彦还是没见到覃卓森,他像被抛弃在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觉得无聊,他简单收拾一番,想去外面转转。 不认路又不认识人,他跟着导航去了母亲的医院,被保镖拦在门外,他强调:“里面是我母亲。” 保镖仍然不放他进去,因此他更生气了。 出差第四天,覃卓森回来了,晚上回的,一身的香味。 “还没睡吗?” 沈俊彦不予理会。 没想到他还没消气,覃卓森走过去,刚想开口说话,沈俊彦冷声命令:“离我远点。” 覃卓森的脸色一瞬间就冷下来了,“沈俊彦,这话你该对我说吗?” 沈俊彦不再说话。 覃卓森弯下腰追问,“我问你话呢,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忍了半天,沈俊彦闭眼叹息,收起情绪,好声好气说:“你身上味道很重。” 覃卓森神色怔愣,后退几步。 “饭局上有带Omega一起的,可能不小心沾了点信息素。” 沈俊彦:“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是信还是不信?” 沈俊彦:“信。” 可他的表情分明是不信,覃卓森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解释显得多余,生气也多余。 “正常。”沈俊彦突然说。 “什么?” 沈俊彦微微一笑,善解人意道:“卓霖和我结婚前才把外面那些情人断干净,你们都是覃家的少爷,很正常。” “沈俊彦!”覃卓森怒不可遏,“你这样想我?” 沈俊彦无辜抬头,“我也是你的情人之一,你和我多解释什么?没必要生气。” 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刺激到覃卓森,说出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覃卓森愤怒地踹倒床边的落地灯,灯闪了两下,坏了。 前台派了人来修,沈俊彦安静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沉默的覃卓森。 夜半,梦中惊醒,沈俊彦想到医院里的母亲,和病房门外那两个保镖,突然一阵心悸。 “你睡了吗?” 覃卓森“嗯”一声算作回应。 “对不起。”沈俊彦在黑暗中道歉。 “什么意思?” “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上次……和今天。” 覃卓森并不接受:“你冲我发脾气的时候没想到不该吗?” “对不起。” 安静了良久。 “睡吧。” 这应该是原谅的意思。沈俊彦松一口气,攥紧的手慢慢放松。 出差第五天,覃卓森进行收尾工作,成功并购一家珠宝公司。 下午陪沈俊彦看望母亲回来的路上,覃卓森汇报:“我的工作都结束了。” 沈俊彦愣了愣,“明天回吗?” “不回。” 沈俊彦只以为他在这里还有事,没有没有多问。 前方闪过一个人影,沈俊彦脚步突然停顿,仔细朝刚才的方向看去。 覃卓森询问情况。 沈俊彦摇摇头,嘴上说着没事,心底还是略有疑惑,刚才那个人好眼熟。 是上次送外卖的时候从王大发手里救他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疑惑归疑惑,可毕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沈俊彦想了片刻没想通便不再深思。 “明天不回去的话,我能再去陪陪我母亲吗?你不用陪我,和保镖交代一下,放我进去就可以。” “明天有事。” “我知道,你……” 覃卓森知道他要说什么,率先开口:“明天你也有事。” 沈俊彦不懂,但覃卓森什么也不说,孩子气似的强调要保持神秘。 第9章 被绑架 出差的第六天,不,准确来说是度假的第一天。 今天早上沈俊彦才知道,覃卓森昨天说的有事就是带他在新西兰自驾游,目的地有四处,蒂卡波湖、库克山、瓦纳卡、皇后镇。 第一天他们就在基督城的纸板教堂逛了逛,傍晚启程去蒂卡波湖。 在蒂卡波湖待了两天,白天参观好牧羊人教堂、在湖畔边散步以及参观一些其他著名景点,夜晚在教堂周边观星。 沈俊彦印象比较深的是攀登约翰山,因为覃卓森非要徒步登山。 Alpha和Omega体力悬殊太大,覃卓森一路脸不红气不喘,沈俊彦快累晕过去了。 覃卓森还不等他,总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好不容易登顶,覃卓森站在外面欣赏风景,沈俊彦喘着气躲进咖啡馆点了杯喝的,捧着杯子坐在落地窗前欣赏山色。 略有遗憾的是没看到鲁冰花海,他们来的时间不对,鲁冰花还没有盛开。 度假的第四天,他们出发前往库克山,路上途径一片“蓝色牛奶湖”,覃卓森停车让沈俊彦下车拍了几张照片,稍作停留便又启程。 沈俊彦喜欢那儿的雪山日落,每当傍晚来临,沈俊彦都会耐心坐在观景台等待,静静欣赏着库克山的金色日落。 覃卓森还要雪山徒步,沈俊彦拒绝,义正言辞拒绝。 最后覃卓森觉得一个人无趣,也没参加酒店里那群旅者组织的徒步之旅。 后面几天,他们按照顺序依次前往瓦纳卡和皇后镇。 沈俊彦不是喜欢冒险的人,覃卓森偏要拉他进行一些刺激性项目,比如高空跳伞和滑翔伞,一通玩下来他差不多要一命呜呼了。 沿着8号公路向西推进的自驾旅行结束,用时一周半的时间。 他们又回了基督城,回到最初那个酒店。 明天就该启程回家了,沈俊彦站在窗前出神,脑中思考这趟旅途的动机。 覃卓森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怎么会突然腾出十多天的时间带他旅游。 覃卓森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想什么呢?” “你为什么突然带我来旅游?” 覃卓森:“出差,顺路。” 多年前,出租屋里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以后我们结完婚去哪里度蜜月?” “新西兰吧。” “为什么?” “我母亲在那里。” 沈俊彦回过神,笑了笑,拿上睡衣去浴室洗澡。 次日,覃卓森叫了车去机场,路上沈俊彦一直皱着眉望向窗外,怀里抱着背包。 “怎么还带着这个包?陈管家给你买的零食还没吃完?” “嗯。”沈俊彦惜字如金,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放多少天了,吃不完就丢掉,还跟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浪费。”沈俊彦声音很轻很轻,忍耐似乎到了极限,终于在临近机场的时候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覃卓森侧目关心:“不舒服?” “没事,”沈俊彦脸色发白,但他还是摇头,坚强道:“可能有点晕车。” 覃卓森便没再说什么,视线重新转移到电脑屏幕上,“马上就到了。” 车子又开出几百米,沈俊彦难受地捂着嘴请求:“有点喘不过气,能让司机停一下吗?把我放到路边活动活动,缓一会儿。” “停车。”覃卓森头都没抬,对司机说完之后又对沈俊彦说:“别走远。” 沈俊彦点点头下了车,站定之后略有迟疑,警惕地盯着覃卓森,然后小心翼翼弯腰从车座上拽起自己的背包,宝贝似的挎在背上,最后如释重负一般猛吸几口空气。 覃卓森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十多分钟过去,覃卓森看了眼腕表,皱眉。 他放下电脑下车寻找沈俊彦,却没在附近看到人影。 一个人都没有,寂静的可怕。 他退回去拍了拍驾驶座的窗户,同时拨通沈俊彦的电话,“下车,帮我找人。” 手机铃声在后车座响起,覃卓森无奈收起手机,和司机分头寻找。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沈俊彦应该不至于蠢到选在这里当作逃跑地点。 寻找一圈无果,覃卓森回到车旁,仔细在车周围观察。终于,他在后车尾下方看到一枚纽扣,沈俊彦衣服上的。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绑走了沈俊彦,悄无声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想到这,覃卓森愤怒地一拳砸在车身上。 半个小时后。 沈俊彦晃了晃脑袋,刚艰难睁开眼睛适应光线,脸前就被怼了部手机。 “说话。” “你想干什么?”嗓子有点沙哑,沈俊彦问完便不再说话,眼睛观察四周。 看样子他似乎是被绑到了深山老林里,刚才那部手机里传出覃卓森的声音,绑他的人和覃卓森交谈片刻,最终达成协议,覃卓森答应不报警,孤身一人前来营救他。 五个绑匪,其中就有沈俊彦上次看到的那个人影,五人盘腿坐在他跟前,旁若无人地抽着烟。 沈俊彦一一打量起眼前这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你猜猜呢,小美人。” “覃卓森的仇家。”沈俊彦这个回答是肯定的,他没招惹过什么仇人,社交圈也小得可怜,除了受覃卓森的牵连,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聪明。”说话的这人沈俊彦不陌生,他看向对方,眯眼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当然要在这里。”陈巧明咧嘴笑得夸张,“我来报仇啊,你都说了,我们是覃大少爷的仇家。” 沈俊彦皱眉,“覃卓森不可能会认识你,你和他有什么仇?” “我和他有什么仇?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陈巧明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掐住沈俊彦的脖子,愤怒吼道:“我倒要问问,我们和他有什么仇?啊?他要把我爱人送进监狱,你说我和他有什么仇?!” 沈俊彦头脑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爱人……” 王大发进监狱了。 喉间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沈俊彦难受地咳了几下。 其余四人出声提醒,“行了,咱们的目标不是他,别把人掐死了。” 覃卓森不该来,因为这五人的目的很明显,沈俊彦只是个诱饵,往好处想他还有活的可能,覃卓森如果来,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 刀锋抵在沈俊彦颈侧,锐利的刀尖刺破皮肤,细小的血珠瞬间渗出,沿着苍白的肌肤蜿蜒而下,沈俊彦身体僵硬地如同一块寒冰。 他被迫仰着头,视线死死锁在不远处那个孤身而来的身影上。 陈巧明的声音带着疯狂的亢奋,刀尖又往前顶了半分,对着由远走近的覃卓森威胁:“覃大少爷好啊,一命换一命,怎么样?” 覃卓森的目光掠过那抹刺眼的鲜红,落在沈俊彦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惊惶的眼睛里。 那双瞳孔里映着他,一个同样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影子。 他脸上惯常的冰封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没有犹豫,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朝外,一个清晰无误的投降姿态。 声音却冷硬如初,砸在空旷的林间空地:“放他走,覃志豪的目标是我。” “哈哈哈!听听!多感人!”陈巧明怪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俊彦脸上,“可惜啊,今天谁都走不了。豪总的目标是你,我的目标可是你们两个,我让你们俩都死!” “覃少,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吧。你为了你的情人把我爱人送进监狱,我现在要为我爱人报仇,我们是同样的动机,你应该会理解我。” “你的爱人。”覃卓森轻呵一声,“你的爱人干的那些事你不知道吗?偷、抢、□□、就连网络上连载的小说都是抄袭,哪一件不该他进监狱?” “看来咱们是没办法好好交流了。”陈巧明眼神一狠,猛地收紧了勒住沈俊彦脖子的手臂,沈俊彦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阵阵发黑。 “等等!”覃卓森急忙出声喝止,“人是我送进去的,你要报仇也该找我,和他没关系。” “怎么就和他没关系了?!”陈巧明瞪着覃卓森反驳,“王大发是动了歪心思不假,可我不是及时阻止他了吗?我温声细语安慰你的小情人,我当时全身上下只有五十块钱,全都给了你的小情人!可他听了我的安慰拿了我的钱,转头去和你告状!” 沈俊彦开始剧烈地咳嗽,身体筛糠般抖着。 “没有,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是我自己查的。”覃卓森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你先松手,放开他。” 陈巧明还想说些什么,其余四人出声阻止:“行了,别揪着你那点私事不放。” 领头的老大从车里拿出一份协议和一支笔,毫无顾忌地走向覃卓森,“签了吧,大少爷。” 股权转让协议,覃卓森扫一眼面上几个大字,迟迟未动。 “怎么着,要不让您那小情人见见血?” 覃卓森抬眸,望向沈俊彦,看到他越发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无助。 “一次性吞下这么多股份,他也不怕撑死。”覃卓森这么说着,抬手接过笔,笔尖落在签名栏,顿了一下,才缓慢划出一道横线。 今天有点晚了哈哈,不好意思,以后大概率可能都是晚上更新了,笔芯[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被绑架 第10章 逃亡 “覃卓森!” 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覃卓森停下动作,抬脚狠狠踹在领头老大的腹部。 沈俊彦暂时安全了,陈巧明被他咬得瞳孔上翻,暴怒之下狠狠将他搡倒在地,捂着手臂哀嚎。 空气中骤然寂静,只剩下陈巧明的痛苦呻吟。覃卓森眼神冰冷,已然向其他几人逼近,另外三人也如梦初醒,怒吼着扑上来。 沈俊彦被摔得眼冒金星,脸颊擦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爬起来,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在刀光棍影中腾挪的身影。 覃卓森的动作精准而狠厉,每一次格挡、闪避、反击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美感。 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狠辣且配合默契,覃卓森很快也挂了彩,手臂被刀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昂贵的衬衫布料,深色的西装外套下摆也被撕裂。 陈巧明绕到覃卓森背后,高举铁棍要朝他后脑砸下,沈俊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抓起手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陈巧明掷去。 石头砸在陈巧明肩膀上,让他动作一滞,砸下的铁棍失了准头,擦着覃卓森的后背落下。 覃卓森猛地回身,一脚踹在他膝盖上,紧接着又在他胸口补了一脚。 五个绑匪终于都躺在地上,哀嚎连天。 “走!”覃卓森踉跄着冲到沈俊彦身边,拉住他的手腕拽着他狂奔离开。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躺在地上的五人艰难爬起来,领头的老大邪笑两声,挥挥手指挥道:“走,分成三拨追上去,把他们往咱提前设好的陷阱里赶。” 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只觉得天黑了,腿脚已经麻木了。 “等、等一下......”沈俊彦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我跑不动了。” “再坚持一下。”覃卓森回头望了望,没看到有追上来的身影,停下来喘着气,“他们肯定会追过来的,这儿离公路有点远,我们得继续跑。” “我真的跑不动了,我的肚子好疼......”沈俊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额头冷汗直流,脸色煞白,看样子是真的体力透支了。 “我背你,上来,慢慢走也比停在这里安全。”覃卓森蹲下身。 沈俊彦摇头,声音带着哀求:“让我休息一下,一分钟……就停一分钟可以吗?” 覃卓森给他一分钟,果真只给一分钟,掐着时间提醒:“站起来,慢慢往前走。” 沈俊彦的肚子还是很痛,可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矫情的时候,只好坚强着爬起来,被覃卓森拉着继续走。 林子里不好判断方向,覃卓森只能依照模糊的记忆摸索,走着走着,沈俊彦忽然再次停住脚步,“这是我的包......” 地上躺着的,赫然就是沈俊彦被绑前背在身上的包,后来被绑匪卸下来随意地丢在了路上。 覃卓森的冰块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欣慰的表情,“那我们的方向没错。” “我能带上它吗?” 覃卓森理解他的意思,直言拒绝:“不能,你已经没有力气了,背上它徒增累赘。” “可这是忠叔给我准备的零食。” 覃卓森不合时宜地思考沈俊彦为什么如此在意这点零食。 应该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从小到大没怎么感受过爱意,所以格外珍惜对他好的人。 “但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活命。” 沈俊彦却突然犯了倔,任覃卓森怎么说都不听,执拗地弯腰捡起背包,珍重地背在身后。 “我不管你了。”覃卓森声音冷硬地威胁。 “那你就走吧,不要管我了。”社俊彦赌气,“我自己走,被他们抓回去我也认。” “沈俊彦!”怕惊动林子里的鸟儿,覃卓森压低声音吼道:“你知道那是群什么人吗?他们要你的命!这种时候你能别跟我犟了吗?” 沈俊彦抿紧嘴唇,不吭声了。他瞥了眼覃卓森仍在流血的手臂,不再负气,背着包,咬着牙加快步伐走在前面。 前方似乎就是出口,不远处终于显现出公路的轮廓,那是希望。 覃卓森心底却升起一丝异样——这一路未免太安静了。念头刚闪过,身后骤然响起棍棒敲打地面的“咚咚”声。 回头,身后站着两个绑匪。 没有丝毫犹豫,覃卓森拉着沈俊彦向着希望的方向狂奔。 可正前方也骤然闪出两人,前后夹击,覃卓森脚尖急转,拉着沈俊彦冲向斜后方。 四个人,还差一个人,覃卓森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刚跑出不远,他们的正前方又冒出一人,是那个彪悍的领头老大。 一打二,他手臂受伤,先前又消耗了太多体力,沈俊彦是个omega,光是逃跑就用尽了力气,更不用说身后还有两拨人夹击,他们毫无胜算。 头老大歪着嘴,得意地挑了挑眉,竟悄悄抬手,用大拇指朝某个方向点了点,压低声音提醒道:“你们应该往那边跑。” 穷途末路,哪顾得上分辨?两人未作停顿,下意识地朝着他指的方向冲去。 身后两拨人穷追不舍,覃卓森强迫自己镇定,余光注意到已经筋疲力尽的沈俊彦,出声道:“我去引开他们,你找个地方躲好。” “不行。”沈俊彦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没用的……我已经跑不动了。” 覃卓森深呼吸,想出最后一个办法:“我把协议签了,就没事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高强度的奔逃早已透支体力,速度越来越慢。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嚣声越来越清晰。 “覃少,别跑啦!” “你这叫垂死挣扎,没用的!” 话落,身后传来一阵哄笑,似在嘲笑他们的无力。 覃卓森猛地停下脚步,将沈俊彦护在身后,直视对面四人,“协议我签。” “啧啧啧……”刚才给他们“指路”的领头老大从一旁闪出来,笑他的天真,“为时已晚,为时已晚啊。” “覃大少爷是不是不清楚?你死了,你手里的股份自然就失效,理所应当传给你的弟弟。” “可以。”覃卓森异常平静,“放他走,我随你们处置。” “哈哈哈哈哈!”对方笑得夸张,“你当我傻吗?放他出去报信?覃少放心,哥几个还要回去抱着老婆孩子过安生日子,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说完,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绑匪立刻狞笑着朝他们逼来。覃卓森和沈俊彦步步后退。 退到一处,那两个绑匪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古怪又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脚下用来伪装的枯枝败草骤然塌陷,身体瞬间失重,沈俊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两人急速下坠,“嘭”地一声砸入一个足有十米深的巨大深坑底部。 尽管覃卓森竭力用身体护住沈俊彦,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沈俊彦痛哼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覃卓森顾不上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立刻撑起身体去看怀里的沈俊彦,随即猛地抬头望向坑口。 五个脑袋围在坑边,指着他,爆发出肆无忌惮的哄笑。笑声里充满了嘲弄,笑他的愚蠢,笑他的天真幼稚,笑他死到临头。 “覃少,好好珍惜您和小情人最后的时光吧!”领头那人扯着嗓子,声音在坑壁间回荡:“覃氏掌权人覃卓森在森林探险时不幸遇险,坠入深坑,死状悲惨,您说这新闻听着怎么样啊?” “您的死可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您死后就早早去投胎,可不要缠上我们,毕竟我们一没对您动刀,二没对您动枪,您自己运气不好掉下去了,不赖我们喽。” “走啦兄弟们,回去吃饭喽,明儿还得上工地搬砖呢。” 哄笑声渐渐远去。 怀里的人咳了一声,覃卓森立马低头看去,“怎么样?” “疼。” 沈俊彦蹙着眉头,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在覃卓森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沈俊彦才挣扎着坐起来,目光落在覃卓森流血流的更欢的手臂。 “你怎么样?” 覃卓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臂,随意地用袖子遮了遮,“没事。” 沈俊彦闻言便不再多问,抬头打量这个深坑,“这里看着不像刚挖的,应该得有十米深。” 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地窖,地上有些干透的枯草、废旧的床垫、五颜六色的旧衣服、烂鞋子、鞋垫,还有各种辨不出原貌的垃圾。正是那半截破床垫,缓冲了他们下坠的力道,才没当场摔死。 环视一圈,沈俊彦苦中作乐地扯了扯嘴角:“我们还挺幸运的,这么深的坑,没摔伤。” 坑底潮湿阴冷,腐烂垃圾的气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令人作呕。 夜渐渐深了,沈俊彦抱着膝盖缩在相对干净些的角落。 二月份的新加坡夜晚比平城还要冷,他仰头望着天,刚好看得到几颗星星,便盯着狭窄的星空不自觉地呢喃出声:“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覃卓森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手臂的血似乎勉强凝固了,但长时间的奔逃和失血让他极度虚弱。 他靠在冰冷的坑壁上,声音带着疲惫,却努力稳住:“会。早上通知过助理接机,找不到我,他会报警。”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即便助理报警,警察找到这荒郊野岭也需要时间。而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御寒之物,他们能撑到那一刻吗?他深知,他们这次凶多吉少。 第11章 雨和易感期 第一夜在死寂和寒冷中熬过。 天光微亮时,坑内的景象更加清晰,也更显破败绝望。 沈俊彦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小腹的坠痛感持续不断,像有冰冷的钩子在拉扯皮肉,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哼。 覃卓森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失血和寒冷让他的脸色同样难看,手臂的伤口在低温下疼痛加剧。 他尝试了几次想站起来探查坑壁,寻找可能的攀爬点,但坑壁陡峭湿滑,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根本无处着力。 每一次尝试都耗费巨大体力,最终只能颓然坐下,□□。 “省点力气。”沈俊彦看着他徒劳的动作,声音虚弱但带着惯有的冷淡。 覃卓森没反驳,靠回坑壁,闭目养神。 半晌,空旷的坑洞中响起一句略带歉意的话:“是我连累了你,你可以怨我。” “嗯。”沈俊彦闭着眼睛,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也平静至极,“现在说这些没有用。” 被困的第二天,饥饿和口渴开始真正折磨人。 沈俊彦蜷缩在湿冷的地上,用手背按压着腹部,企图以此来减轻饥饿感。 身为Alpha的覃卓森情况要比他好上一些,至少还能够体面地倚墙坐着。 “包……”沈俊彦突然喃喃出声,“我的包……是不是一起掉下来了。”说完,他强撑着一口气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在坑底寻找。 应该在,应该在的。 眼前发黑,绝望之际,沈俊彦终于在垃圾堆里找到了自己的背包。 拉开拉链,陈管家给他准备的零食还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只有吃的,没有水。沈俊彦失望地扒了扒背包里的食物,忽然惊喜地发现背包底部还藏着两瓶果茶。 这款果茶是沈俊彦以前最爱喝的一个小众品牌,对六年前省吃俭用的他们来说不算很便宜,但每次和覃卓森约会的时候他还是会带上两瓶。 被勾起的回忆又被沈俊彦强行压在心底。 他颤抖着拧开一瓶,小口小口地吞咽,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随后,他又拆开一颗巧克力,珍重地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胃部磨人的痉挛终于减轻了些。 覃卓森就默默看着他进食的动作,并未出声。 直到沈俊彦似乎缓过一点劲,将另一瓶果茶和一包饼干推到他脚边时,他才动了动。 沈俊彦将东西递过去就退回原地,将包抱在怀里,闭目养神。 “给我。”毫无预料的,覃卓森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凶狠地从他怀里抢走那个背包。 沈俊彦愣了愣,错愕地抬眸望去,对上覃卓森毫无感情的双眸,冷漠无情。 覃卓森冷声通知:“这个包由我保管,食物由我来分配。” 不知道是该笑覃卓森这种境况下仍在贯彻自己的独断专行,还是该笑“危难见人心”这句话在此刻应验。 沈俊彦低着头讥讽一笑,疲惫地闭眼,不想参与任何争执。 后来那个包就一直背在覃卓森身上,哪怕是晚上休息的时候也不摘下来,像为了提防沈俊彦偷吃似的。 沈俊彦不屑于做那种事,他只安静地等待覃卓森每天施舍的食物,除此之外从未挪动半分,像被钉在了那块土地上。 很不幸,被困的第五天,气温骤降,一场冰冷的雨毫无预兆地落下,豆大的雨点砸进深坑,很快在坑底积起浑浊的泥水。 衣服被打湿,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沈俊彦冻得牙齿打颤,刺骨的寒意消磨着他的意识,他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身体蜷缩得像煮熟的虾米。 “过来。”覃卓森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虚弱命令。 沈俊彦在寒冷和疼痛中几乎要失去意识,对覃卓森的命令未作出反应。 见状,覃卓森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挪动身体,一点点挪到沈俊彦身边,而后伸出未受伤的手臂,将不断颤抖的沈俊彦用力揽进了自己怀里。 似乎觉得这样无济于事,他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动作僵硬缓慢地包裹住沈俊彦的身体。 实际上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比沈俊彦好多少,冰冷的雨水同样冲刷着他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 可看到沈俊彦在泥水中瑟瑟发抖、痛苦不堪的样子,他的心脏又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攥得他心口发痛。 “放开我……”沈俊彦本能上抗拒覃卓森的靠近。 “别说话。”覃卓森紧紧抱住怀里冰冷的身躯,用自己同样在失温的身体尽可能包裹住对方,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感受到沈俊彦的挣扎,他微微低头,附在沈俊彦耳边,温柔低语哄道:“听话,保持体力。” 沈俊彦终于不再抗拒,遵从求生的本能,更深地往那处温暖的怀抱里依偎,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混入雨水,滑落脸颊。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脸颊,混合着泥土的污浊,静谧的坑洞中只剩下雨水的滴答声,无声地倒数着死亡的期限。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覃卓森收紧怀抱,沉默地望着空气中的雨。 雨持续下了一天,终于停了。 坑底积了将近半尺深的冰冷泥水,相互依偎的两人挪了地方,缩在一处地势相对高一点点、底部垫着旧衣服的安全区域。 躯体快要被冻僵,深入骨髓的寒冷消磨着两人的意志。 夜晚更加难熬,熬过去是明天,熬不过去一切就结束了。 一晚上,覃卓森不停地唤着沈俊彦的名字,得到回应之后又不说些什么,就这样反反复复,他们终于熬到了天明。 第六天出了大太阳,气温也随之升高了一些,这应该算得上是好兆头,明媚的太阳悬挂在坑口的正上方,蒸发着坑底的积水。 覃卓森动作僵硬地扶着沈俊彦移动到阳光最充足的空地,让太阳晒干他们衣服上的雨水。 “过去……多久了……”沈俊彦闭着眼睛呢喃出声。 覃卓森缓慢从包里摸出几块巧克力,笨拙地拆开包装,递到沈俊彦嘴边,“四天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吃一块,补充体力。” 沈俊彦就着他的手咬下那块巧克力,待微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虚弱地问:“你……” “我吃过了。”覃卓森面无表情将手里的包装纸扔进旁边的垃圾堆里。 现在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背包里的食物没有损坏。 等待是没有期限的,救援遥遥无期。 更糟糕的是,覃卓森的易感期似乎到了。 傍晚时分,坑底残余的湿气被阳光蒸腾殆尽,空气却沉闷得令人窒息。 一股极其浓郁又极具压迫感的海盐信息素,如同无形的潮汐,开始缓慢地在狭小的坑底弥漫开来,霸道地挤压着稀薄的空气,侵染占领每一寸空间。 也沉重地压在沈俊彦的心头,让他本就虚弱的心脏一阵狂跳。 易感期。 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简直是雪上加霜。 沈俊彦偏头看过去,覃卓森依旧倚着坑壁坐着,姿势没什么变化。 但仔细观察,能看出他的异样。 下颌线死死地绷着,牙关紧咬,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清晰地凸起。 搭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最明显的是他的呼吸,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弱但还算平稳的喘息,而是变得粗重、短促,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濒临失控的灼热。 “别看我。”覃卓森的声音沙哑,带着濒临崩溃的克制,眼神里满是被生理本能烧灼出的焦躁和近乎兽性的占有欲。 沈俊彦屏住呼吸,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浓郁的信息素中缓慢流淌。 沈俊彦能清晰地听到覃卓森粗重的喘息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小时,覃卓森紧绷的身体才极其缓慢地松懈了一丝。 沈俊彦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头抵着坑壁,背对着沈俊彦。 空气中具有压迫感的信息素似乎收敛回去一点,不再那么疯狂地外溢。 “包,”良久,覃卓森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把包拿走.....” 这句话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说完,他便彻底沉默下去。 沈俊彦沉默地看着那个紧绷的背影,没有立刻去碰背包,坑底再次陷入沉寂,迟疑着,犹豫再三,他还是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覃卓森靠近。 刚走到覃卓森身后,猝不及防的,他被拽住手腕,整个人被粗暴地拉进一个燥热的怀抱里。 带着滚烫气息的唇瓣靠近他的后颈,引得他一阵战栗。 “不要!”沈俊彦急促地尖叫,拼命扭动身体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要......覃卓森,我不要在这里......” 灼热的唇在将要触碰到腺体时戛然停了,覃卓森偏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沈俊彦的颈窝里,低声命令:“别动。” 沈俊彦不敢动了,脸上挂着因恐慌而淌下的泪珠,一动不动,僵硬着身体任由覃卓森抱着。 第12章 得救 覃卓森的易感期持续了三天,三天里大多数时间沈俊彦都是被抱在怀里的,覃卓森不对他做什么,只安静把他抱进怀里,偶尔又会呢喃细语:“别离开我。”像意识不清醒似的。 确认覃卓森不会对他做什么之后,沈俊彦就不再害怕,覃卓森递过来食物他就吃,递过来水他就喝,覃卓森要抱他就给抱。 因为他善解人意,懂得体谅处在易感期煎熬中的可怜Alpha。 可覃卓森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有没有偷吃。 沈俊彦蓦的嗤笑一声,失望地撇过头。 “我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 覃卓森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抓紧了背包带子,沉默地检查背包里的食物。 一股难言的滞涩感在心底蔓延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勉强撑了一上午,中午太阳正大的时候,覃卓森叫醒趴在地上昏睡的沈俊彦,递过去半包牛肉干,“今天的食物,一人一半。” 沈俊彦没有看他,伸出发抖的手,接过那点可怜的口粮,机械地塞进嘴巴里,味同嚼蜡。 接下来的两天,死寂重新覆盖整个坑洞。 沈俊彦大部分时间都蜷缩着,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沉浮,饥饿产生的腹鸣时常伴随他从天亮到天黑。 他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手按压小腹,眉头紧锁。 覃卓森的状态也在急剧恶化,伤口在恶劣环境下的恶化、寒冷、饥饿和脱水,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属于Alpha的强韧体魄也达到崩溃的边缘。 分配食物时,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每一次打开背包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抉择。 食物越来越少,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醒醒。”他抬手推了推旁边缩在地上的沈俊彦,递上一小包苏打饼干,“今天的。” 沈俊彦迷糊地睁开眼睛,似乎感觉到覃卓森递过来的食物分量更少了一点。 他费尽力气爬起来,重重喘着气靠在坑壁上,而后垂眸打量手里的饼干。 “你吃了吗?”他低声问,又像是喃喃自语,“我没见你在我面前吃过东西。” “吃过了。”覃卓森平静解释:“比你先吃,我吃的时候你还在睡。” 沈俊彦没接话。 覃卓森冷嗤一声,“怕我背着你多吃吗?大可不必多虑,我也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食物平分,很公平。” “好。”沈俊彦不再多想,或许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他多想,他咬一口饼干,熟练地抬手接着饼干碎屑,然后再将碎屑送到嘴边。 “我们被困多久了?”他又低声问,“应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怎么还会有吃的。” 如今是被困的第十二天,食物确实消耗得所剩无几了。覃卓森面上一派镇定,“八天。” “我说过了,食物由我来分配,我的分配很合理,自然能撑得了八天。” 可那包是沈俊彦的,管家给他准备了多少零食,他吃了多少,还剩多少,他心底应该是有数的。 “你把包给我看看。” 覃卓森攥紧背包,讥笑质问:“没剩多少了,怎么,你想一次性吃完,当个饱死鬼?” 他这么一刺激,沈俊彦便不再要求,沉默下去珍惜地吃着手里的饼干。 刚才那番话已经耗费了许多力气,沈俊彦吃完就疲惫地瘫倒下去,继续蜷缩在地上闭眼休息, “水还剩多少?”空旷中,沈俊彦的问话又响起。 “半瓶。” 他们都是渴到极限了才拧开喝一瓶盖,十分珍惜。还能剩这些是合理的,沈俊彦暂时打消心底的疑虑。 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沈俊彦的记忆里只有昏睡和吃口粮,还有随时伴随着的疼痛。 沈俊彦在昏沉中被一阵压抑的粗重喘息惊醒。 他费力睁开眼皮,循声望去。 覃卓森终于不再强撑着坐在他旁边了,而是毫无体面地躺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身体佝偻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沈俊彦心猛地一沉,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爬过去,轻轻拍了拍覃卓森的后背,开口关心,“覃卓森......”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覃卓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沈俊彦慌乱地爬到另一边,抬手摸在覃卓森的额头和脸颊,“你发烧了,覃卓森......你身上好烫......” 覃卓森慢慢睁开眼,看向沈俊彦,看清他眼神里的痛苦。 沈俊彦也同样看清覃卓森眼神里濒临崩溃的脆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汗水浸湿额前的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上,狼狈不堪。 “扶......”覃卓森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我想坐起来......” 说完这一句话,随后是重重的喘息。 他似乎是想维持最后的体面,不想让沈俊彦看到自己这样不堪的模样。 沈俊彦没有动,也没有力气动。 他们都在这处深坑中被绝望折磨得不成人形。 没有得到帮助,覃卓森就咬着牙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坑壁上靠。 做完这些,已经是筋疲力尽,他将头靠在坑壁上,努力调整呼吸。 “没事......”他还想安慰被吓到的沈俊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冒脓了,胃里空空,分泌的胃酸灼烧着黏膜,如今还发着高烧。 覃卓森此刻的状态已经没办法用差来形容了,是致命。 没有人再说话。 覃卓森笑了一下,像自嘲又像释怀,他艰难从身后卸下背包,交到沈俊彦的手中,又拉过沈俊彦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沉默了半晌,低声交代:“里面还有2包苏打饼干,水......还剩一点,我知道你很饿,又饿又渴......是我连累了你,你把这些吃完吧,吃饱一点,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沈俊彦抽回手冷声质问。 “对不起,我骗你了。”覃卓森坦言戳破自己曾经的谎言,“第一天,我告诉你......会有人来救我们,十天,最多十天......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需要多长时间找到我们......” 沈俊彦没吭声,连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你还想等,就带着剩下的食物撑下去,如果你能活着回去......”覃卓森说到这儿停顿片刻,努力喘了喘气,最后什么要求也没提,而是喃喃低语:“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沈俊彦面庞冷硬,声音毫无波澜:“覃卓森,你是Alpha,你不应该比我先倒下。” “我知道。”覃卓森低低笑出声,“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陪我坐一会儿,可以吗?” “你是要交代遗言吗?”沈俊彦总是这样直白。 无人应答,覃卓森已经闭上了眼。 沈俊彦心中有一瞬不可避免的慌张,但他不相信覃卓森舍得那么轻易地死掉。 “能活着出去我自然高兴。” 覃卓森终于睁开眼。 “因为还有人值得我努力活下去。” 覃卓森自然而然地将“这个人”当作覃卓霖。 沈俊彦就是故意气他。 “覃卓霖没有吃回头草的喜好。” 沈俊彦淡然反击:“不劳你费心。” 覃卓森虚弱地笑了笑,气息微弱,似调侃般回应:“那你最好祈祷我熬不过今晚吧。” 沈俊彦平静地闭眼假寐,淡声评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覃卓森蓦的笑出声,学着他的话喃喃重复,“君子。” 就因为沈俊彦那一句话,覃卓森还真强撑着一口气坚持到了晚上,只是仍然浑身发烫,烧得有点神志不清。 沈俊彦静静坐着,覃卓森拉着他的手喊“俊彦”,喊“彦彦”,喊六年前对他的称呼。 他也只是静静坐着,无动于衷。 “彦......”得不到回应,覃卓森就不停地呼唤,最终脱力朝沈俊彦倒去。 沈俊彦没躲开,任由覃卓森发烫的身体倒在自己身上,他面上依旧是一派镇定,可拳头攥紧了,声线也带着不明显的颤抖,“覃卓森。” “醒一醒......” 遥远的地面上隐约传来汽车压过枯枝落叶的轰鸣声,沈俊彦呆愣一瞬,不可置信地仰头张望,夜太黑,看不清,他眯起眼睛艰难探寻,一分钟后终于看到围在洞口边上的人。 一瞬间热泪盈眶,他小心将覃卓森扶正,而后努力扶着坑壁站起来,试图让救援人员更清楚地看到他们。 “不要怕,马上救你们上来。” 绳索降下,全副武装的救援人员滑落坑底,他们迅速将失去意识的覃卓森固定在担架上,准备先吊运上去。 就在担架即将离地的瞬间,担架上面的人发出一点动静:“先、救......” 救援人员领会覃卓森的意思,下意识向沈俊彦看去。 “不用听他的。”沈俊彦面无表情,还想吐槽一下覃卓森矫情,“都一样,先带他上去。” 第13章 孩子没了 安全“登陆”后,随行的医生立刻对覃卓森进行了临时急救,给他臂弯处打了一针。不过短短五分钟,覃卓森紧蹙的眉头渐渐展开,眼睫颤动,悠悠转醒。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状态比先前濒死的样子要好得多。 “实在抱歉,覃少。前面路况不好,咱们的车开不进来,辛苦您走几步到前面坐车。” 覃卓森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扭头去寻找沈俊彦的身影。 沈俊彦正靠在一块清理出来的石头上,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救援外套,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小口啜饮着热水,另一只手还捏着半块压缩饼干。接触到覃卓森投来的目光,沈俊彦动作顿了顿,随即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看到沈俊彦的状态还不错,覃卓森收回目光,对身旁的人低低“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的空气中弥漫的是重获新生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连疲惫都算不上什么了。 救援人员要覃卓森上担架,覃卓森不愿,非要和沈俊彦一起慢走着。 救援人员要搀扶他们,也被二人双双拒绝。 于是二人在前面沿着被清理出来的小路缓慢挪动,感受着林间的风,欣赏着周围的树,体会着此时此刻被救的真实感。 几名救援人员和覃卓森的助理耐心在后面跟着。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转过一个弯,能隐约看到前方停着的车辆轮廓时,沈俊彦才打破了寂静。 “包里的食物,你是不是没怎么吃?” 覃卓森脚步未停,依旧直视前方的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没否认。 沈俊彦的声音冷漠无比:“我不会感激你的。” 覃卓森头也不回,回怼:“用不着。” 异变突生—— “覃少小心!” 斜后方飞速冲过来一辆面包车,如同失控的野兽,直直朝覃卓森的方向撞去,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助理的话音还没落下,那辆疯狂的面包车已经冲到了近处,目标却不是覃卓森,而是他身旁的沈俊彦。车头微调方向,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撞向覃卓森身旁的沈俊彦。 “砰!” 一声沉闷又令人窒息的巨响。 一股巨大的气流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刮得脸颊生疼。 覃卓森眼睁睁地看着沈俊彦的身体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翻滚了几下,不动了。 刺目的鲜血在他身下的土地蔓延开。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浑身血液一瞬间倒流,又直直涌向大脑,耳旁是崩溃的嗡鸣,淹没了周围所有的惊呼和混乱。 他的视野里,所有的色彩和景物都急速褪去、模糊,最终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猩红,以及躺在血泊中那个无声无息的沈俊彦。 覃卓森双腿发软,又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他就那么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才终于从巨大的冲击和窒息感中挣脱出一丝意识,踉踉跄跄地奔向沈俊彦。 覃卓森慌乱到手足无措,双手僵在空气中,想触碰沈俊彦,又不敢。 “沈、沈俊彦......” “……好痛。”沈俊彦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因为剧痛止不住地颤动,口中是抑制不住的破碎的呻吟。 “救人!”覃卓森握着沈俊彦冰凉的手指,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目扫向因为惊吓而处在状况之外的众人,怒吼咆哮:“都死光了吗?!过来救人!” 撞人的凶手已经被抓住,覃卓森松开沈俊彦的手,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被押跪在地上的陈巧明面前,在对方怨毒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对方胸口。 助理过来拉他,“覃少,覃少,您冷静。” “覃少。”陈巧明躺在地上,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非但不惧,反而怪笑着刺激他,“你打死我,反正有你的情人给我垫背,我不怕死。” 覃卓森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翻腾,但沈俊彦微弱痛苦的呻吟像冰锥一样刺进他混乱的大脑。 他狠狠剜了陈巧明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救援人员已经谨慎小心将沈俊彦抬上担架,覃卓森守在旁边,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医院,冰冷的长廊,手术室门上刺目的红灯亮起。 覃卓森让医生简单给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其余时间寸步不离守在手术室门外。 太阳升起又落下,循环往复,两天过去。 又是一个夜晚,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主刀医生率先走出,脸上是浓重的疲惫,在覃卓森忐忑的目光下谨慎措辞:“沈先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腹中的孩子没保住。” 这话如一道惊雷抛下,炸得覃卓森眼前发黑,他揪着医生的衣领,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主刀医生虽然没见识过这位覃家大少的手段,但听说过。 被揪住衣服一动也不敢动,主刀医生吓得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重复:“孩、孩子没了......” “孩子?” “是的,沈先生已经有十二周的身孕,快三个月了......” 覃卓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松开医生低声提醒:“把这件事咽到肚子里,死了带进棺材里,明白吗?” 医生虽然不理解,但处于让人头皮发麻的威压下,赶忙连连点头。 听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覃卓森回到病房,却没有立刻靠近病床,而是站在离床边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而后,视线缓慢移到他的腹部,神色不明,叫人窥探不出情绪。 术后昏迷了两天,沈俊彦终于醒来。 他先是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钟,然后才扭过头,看向床边守着的人。 他向覃卓森确认:“我还活着。” 覃卓森点头,“嗯”了一声。 “水。” 覃卓森没做惯这伺候人的活,因此第一时间没能明天沈俊彦的意思。 沈俊彦闭了闭眼,强忍着喉间火辣辣的疼痛重复:“我要喝水。” 覃卓森高冷地“嗯”一声,抬脚去倒水,先是小心翼翼用棉签蘸水润了润沈俊彦干裂的嘴唇,然后才将水杯递到他嘴边。 管家很快就接收到了沈先生醒来的消息,然后带着餐盒风风火火赶往医院。 沈俊彦的右臂和右腿都有重度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因此他现在进食完完全全需要别人投喂。 保温盒打开,里面是炖得奶白的鱼汤和一小碟切得薄薄的、酱色的猪肝,旁边还有一碗熬得软烂的米粥,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看着管家带来的餐食,沈俊彦皱眉拒绝,“我不想吃。” 覃卓森看着他淡声提醒,“别任性,忠叔带什么你就吃什么。” 沈俊彦抬头,回以直视:“我不喜欢吃。” 覃卓森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回视着他。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管家忠叔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展开,一个固执地坚持,一个沉默地施压。 事实证明,沈俊彦的反抗总是没用的,无声对峙了良久,还是沈俊彦败下阵来。 他尝试商量:“只喝鱼汤,不吃猪肝,可以吗?” 覃卓森似乎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从管家手里接过汤碗,在病床边坐下,声音放低了一些,“听话,我喂你。” “是啊沈先生,鱼汤和猪肝都是滋补身体的,您刚流......”管家也在一旁劝说,说着说着突然停顿,猛然想起少爷的警告,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刚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补一补。” 沈俊彦闷闷地应一声,顺从地张嘴喝了一口覃卓森送到嘴边的鱼汤。 温热的汤汁划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丝暖意。 “烫吗?”覃卓森今天格外有耐心。 沈俊彦摇摇头。皱眉看着覃卓森送到嘴边的猪肝,视死如归咬了一口,飞快嚼了两下,囫囵咽下,脸色难看得要命。 配上他脑袋缠的纱布,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鱼汤喝了一碗,猪肝勉强吃了三口,在沈俊彦干呕着严厉拒绝的情况下,覃卓森终于停手,放下碗筷,替沈俊彦掖了掖被角。 管家见状就要上前收拾餐盘,覃卓森抬手制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肝送进嘴里,嚼了几下,面色如常地咽下去,而后对着沈俊彦淡声评价:“味道不错,你就是太挑食了。” 沈俊彦替自己辩解:“我讨厌吃猪肝,讨厌吃一切肝脏类的食物。” “可以。”覃卓森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对管家吩咐:“以后不要做了。” 管家略有迟疑:“那明天的菠菜猪肝汤......” 覃桌森眼皮抬都没抬,语气理所当然:“汤可以做。” “覃卓森!”沈俊彦不满抗议:“你明明知道我讨厌吃猪肝,为什么还要每天做?” 覃卓森挑了挑眉,尾音上扬,带着十分刻意的疑惑与无辜:,“哦?我怎么会知道?” 第14章 春节 “你!”沈俊彦一时语塞,郁闷地扭过头去和覃卓森置气。 管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弯腰附在覃卓森耳边说悄悄话:“少爷,沈先生和您出差一趟回来好像变得活泼了一些。” 覃卓森不置可否地点头,目光落在沈俊彦气鼓鼓的侧脸上。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总归是好事,比起过去那死气沉沉的安静和逆来顺受的麻木,现在的沈俊彦,确实多了一丝活气。虽然这“活泼”大部分时候表现为跟他顶嘴和生气。 “那我先回去了,下午再过来送饭。”管家直起身体冲沈俊彦笑了笑,“沈先生和少爷好好相处,不要吵架。” 管家离开后,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覃卓森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忽然想起早上接到的那通电话。 他转过头,看着病床上依旧闭目养神的沈俊彦,没头没尾地开口:“下周就是春节了。” 沈俊彦沉默不语。 “跟我回家过年。” “不去。”沈俊彦拒绝得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覃卓森最讨厌他这幅什么后果也不考虑,不假思索拒绝的态度。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不。” 覃卓森脸色沉了下去,“原因。” 沈俊彦微微仰起头,看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覃卓森,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带着点嘲讽意味:“以什么身份去呢,卓霖的妻子还是你的情人?” “沈俊彦!”覃卓森一听这话就恼,就怒,就气的什么理智也全无了,猛地俯身,抬手掐住沈俊彦纤细的脖子,怒吼质问:“过去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沈俊彦全然不惧掐住他脖子的手,尽管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却还是倔强地盯着覃卓森一字一顿道:“我不可能和你回去的。” “由不得你!” 心灰意冷,便不想再多说什么。沈俊彦微微后仰着头,心力憔悴地闭上眼,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尾滑落,没入鬓角的碎发中。 覃卓森蓦的松了手,看着沈俊彦脖子上清晰的指痕,懊恼万分,可嘴上却怎么都说不出服软的话。 “管家他们都会放假,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覃卓森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染上几分讲道理的意味,“你不跟我回去,难道一个人守着空房子过年吗?” “可以。”沈俊彦垂着头,声音异常平静:“我以前就是这么过的。” 覃卓森哽住,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身离开之前丢下一句: “好好养伤。” “你没必要用这种方法羞辱我。”沈俊彦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果一定要我跟你回去,那你就先给我收尸。” 覃卓森顿住脚步,好半晌才转过身,盯着沈俊彦,不解:“我怎么羞辱你了?” 沈俊彦看着他那副不解甚至有些无辜的神情,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不明白这个人是真的不懂,还是习惯了高高在上,所以连最基本的同理心都缺失了。 深感疲惫。 沈俊彦不想费口舌解释,固执地用一双泛红的眼睛瞪着覃卓森。 “不想去,就不去。”覃卓森还是妥协了,无可奈何地指着沈俊彦警告:“少拿自杀威胁我。” 病房门轻轻合上。 沈俊彦独自躺在病床上,望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才闭上眼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在医院住满一周,做了复查,医生建议可以出院,在家静养。 沈俊彦就让管家接自己出院了。 自上次争吵过后,沈俊彦没再见到过覃卓森。 再过三天就是春节了,别墅里的众人脸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喜色。 管家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张望。 今天下午他们就要休假离开了,少爷不会真的要把沈先生一个人扔在别墅吧。 沈先生身上还有伤,吃饭都成问题。 “沈先生,我留下来陪您吧,反正我的家人都在平城,回老家也就是去扫扫屋顶。” 沈俊彦坐在轮椅上欣赏后院的花花草草,听到管家的话轻轻摇头拒绝。 “东西收拾好就快回去吧,和家人好好聚一聚。” “可您......” “没事的,你们走之后我打车去朋友那儿。” 听到沈俊彦这么说,全年无休的管家总算放下心,有去处就好,和朋友一起过年也好。 管家眉头舒展,利落地把外面的盆栽搬到屋檐下。对上沈俊彦疑惑的目光,管家解释:“预报后面几天有雨,搬进来免得糟蹋了这些花草。” “好。”沈俊彦用一只手转着轮椅离开,因为行动不方便,他这几天一直住在一楼的客房。 回到房间,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果然显示有雨。 入夜,众人离开,偌大的别墅只剩一片冷清。 沈俊彦躲在房间里,害怕预报中的雨真的落下,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着音乐,自己则蜷缩在被子里。 房间内的灯亮了一夜,沈俊彦在担忧和恐惧中熬了半夜,到后半夜实在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第一晚,预报的雨没有来,沈俊彦侥幸躲过。 中午在手机上点了一份很便宜的蛋炒饭,艰难地用左手吃完,沈俊彦接到了汪天云的电话。 “俊彦,最近还好吗?” 想了想自己最近的经历,沈俊彦面不改色扯谎:“挺好的,你呢?” “我还行,这会儿在镇上呢,准备买点现成的年货。” 沉默。 汪天云小心翼翼试探着询问:“你......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好啊?覃卓森又找你麻烦了?” “没有。”沈俊彦还是选择隐瞒下来,主动岔开话题:“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就那样呗,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沈俊彦轻笑,难得在好友这里找到了一丝轻松,“没想过找个伴吗?” “随缘吧,强求不来。” 闲聊了几句,汪天云终于切入正题:“你在哪儿呢?覃卓森带你回家过年没?” “没有,我不想去。” “我就知道你,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待着?” 沈俊彦反而笑了,“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汪天云顺势提议:“我正想说呢,要不你过来我家吧,咱俩一起过个年。” 沈俊彦低头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腿,轻声拒绝,“算了吧,不太想折腾。” “总不能是覃卓森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吧?” 汪天云说到这儿就来气,还不等沈俊彦回答,他就气愤地吐槽:“我说他覃大少爷也忒狠心了吧,真把你一个人丢下,快快活活地回去过年了?” “还有,你不能这么跟他过一辈子吧?听我一句劝,俊彦啊,找到机会就赶紧跑路,覃卓森他可不是六年前那个有礼貌的温润公子哥了,人家现在是心狠手辣的覃氏掌权人,挥挥手就能将你我拍死。” “我知道。”沈俊彦不接他的话茬,而是抓住第一个问题回答:“是真的不想折腾,就想一个人待着。” 两人又抱着手机聊了一会儿,沈俊彦真的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聪明如汪天云,三两下就把话全套出来了。 眼看瞒不住,沈俊彦便也如实交代,解释了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汪天云整天为了一日三餐忙活,对于什么娱乐八卦,什么财经新闻毫不关心,否则早就能知道沈俊彦为什么受伤。 前几天的头版头条被覃家包揽: 先是覃家大少爷失踪,整个覃家人心惶惶。 接着公司高层召开发布会,正式宣布覃家大少手中持有的股份转给覃家二少,掌权人的位置易主。 最后是覃家大少和情人沈俊彦获救,又因仇家报复,情人沈俊彦命悬一线。 覃家大少强势回归,将属于自己的股份夺回。 “什么?!”听完事情的经过,汪天云拍案愤起,“覃卓森那个王八蛋!连累你伤成这样!” 沈俊彦无奈看着屏幕里为他打抱不平的汪天云,温声劝说:“别生气,我现在没事了。” 知道沈俊彦现在身上带伤,汪天云就挂断电话,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这会儿听到沈俊彦轻飘飘的一句“没事了”,汪天云指着屏幕里满身纱布和石膏的沈俊彦,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你还替他说话?你看看你这叫没事的样子吗?跟个木乃伊似的!” “我哪有替他说话。”沈俊彦十分无奈,好声好气地劝道:“我是想让你别担心,不要生气。” “狗东西!”汪天云仍忿忿不平地骂着,末了又心疼地看向沈俊彦,“你伤成这样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过去陪你啊,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带着伤,可怜兮兮的。” 越想越肯定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汪天云当即一拍手做出决定:“你不方便过来,我过去照顾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你自己不可以!”汪天云坚持己见,“你怕什么,他都把你扔下了,总不至于半道又跑回去陪你。”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沈俊彦开始犹豫, 汪天云见他神色松动,继续怂恿劝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人家可是豪门世家的大少爷,过年忙着应酬呢,况且你俩都闹掰了,你觉得他会是那种先低头的人吗?” 想到后面几天可能会下雨,沈俊彦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那......你来吧,我们一起过年。” “好嘞!” 汪天云利索收拾东西,朝着沈俊彦给的位置出发。 第15章 热闹气氛突变修罗场 “俊彦!!!” 听到动静,沈俊彦转着轮椅去开门,刚见面就被汪天云上下一顿打量。 “怎一个‘惨’字了得!” 沈俊彦一脸无奈。 “快进来吧,外面冷。” 汪天云迅速放好自己的行李,风风火火跑去厨房要给沈俊彦做饭吃。 沈俊彦看了眼时间点,倒也没拒绝,反正现在也快到吃下午饭的时候了。 做了三菜一汤,端上桌,汪天云开始兴致勃勃在一楼参观,发出一声惊叹:“哇塞!这么大的房子,覃卓森真有钱啊。” 沈俊彦默默坐在餐桌前等待开饭。 “你先吃啊,不用管我。”汪天云瞄了他一眼,边提醒边逛,而后趴在阳台门旁酸里酸气地评价:“这一个阳台就有我那个出租屋大了,老天爷呦,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沈俊彦淡声提醒。 “哎——”汪天云惊呼一声,“小猫咪!你养的吗?” 显而易见,野猫跑不进来,是沈俊彦养的。 满满比刚捡到时大了一圈不止,被沈俊彦用心养着,身上的白毛又光滑又顺亮,叫人一看就喜欢。 汪天云把满满抱在怀里,又摸又亲,满满也不怕生,甚至更亲昵地歪了歪头任由汪天云“非礼”。 这要换成覃卓森,满满这会儿大概已经被甩飞出去了。 沈俊彦不合时宜地想着,汪天云叫了两遍他才回过神,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说你怎么说服覃卓森让你养的?” 沈俊彦卡壳了几秒,“他没不让养。” “哦......”汪天云感到惊讶,“那肯定是他也喜欢小猫。我看电视剧里总裁都讨厌猫猫狗狗,他倒是个例外。” 沈俊彦听到这话反而愣了愣。 六年前覃卓森明明讨厌的,讨厌一切家养动物。 “洗手吃饭了。”沈俊彦再次提醒。 汪天云这才放下满满跑到餐桌旁坐下。 吃过饭,好朋友之间自然要聊一些私密话题。 汪天云推着沈俊彦躲进房间,一脸八卦地问东问西。 沈俊彦总是一脸淡然回答。 问到关于覃卓森的事,沈俊彦的脸色就有点僵硬了。 “你们俩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还是他强迫你?”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沈俊彦的痛处,他好半晌都没有回答,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汪天云跟不会看人脸色似的一个劲追问。 “婚礼那天。”顿了顿,沈俊彦才继续说:“记不清了。” “第一天?!”汪天云震惊,“第一天就把你给标记了……我还以为他会为爱低头,耐心等到你主动打开心扉。” 沈俊彦不太想讨论覃卓森,不自然地撇开话题,“别总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汪天云实在对这个浑身萦绕着豪门爱恨情仇故事的好友好奇,于是敷衍地应付一句就继续打听:“你在吃阻断剂吗?” 沈俊彦点头。 “覃卓森让你吃的?” 沈俊彦摇头。 “我就说,覃卓森是大家族的人,大家族肯定更看重子嗣传承,他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人和背后整个家族抗衡。那以后……迟早会露馅的,他强迫你生怎么办?” “不会。”沈俊彦这次接话接得非常快,“我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我和他的孩子……来到这世上是不幸的。” “但你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到时候怎么办?” “他已经发现了。”不等汪天云好奇,沈俊彦主动解释:“应该是怕我用自杀威胁他,他没说什么,药我还在吃。” “嚯……” 又问了些旁的,汪天云总结:“我总觉得覃卓森是个靠不住的,又偏执,控制欲又强……你总不可能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要不咱今天就收拾东西逃走吧?” 这种想法太不切实际,沈俊彦摇头,低低笑出声,无奈道:“我暂时还能稳住他,就没必要连累你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我感觉你好危险啊,覃卓森阴晴不定的,你随时都要承受他的怒火。”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沈俊彦温声宽慰一脸愁容的汪天云,“顺着他就不会有事,我又不傻,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汪天云并没有被说服,沈俊彦是个什么性格他怎么会不清楚? 真是随了干妈了,一样一样的,倔强不服输,把一身傲骨看得比性命重要。 就沈俊彦这性子,不知道在覃卓森跟前吃了多少苦头。 “行,我是劝不动你。”汪天云唉声叹气,不经意提起自己的干妈,沈俊彦的母亲,“就是不知道干妈醒来后知道你遭的这些罪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覃氏整窝端了。” 干妈那么护短的一个人,还就沈俊彦这一个孩子,刚寻回来没几年的宝贝孩子。 沈俊彦讨厌这个话题,不经意岔开话题后,他们便不再聊这个。 当汪天云问到关于被困坑底以及被救出的经过时,沈俊彦将医院里覃卓森和医生的对话当作趣事讲给汪天云听: “他的手臂也有很严重的伤,但他着急回公司,不想被别人看出异样,就问医生‘怎么包得那么夸张’,医生毫不畏惧地回怼:‘伤口烂成那样,没截肢都算好的了,还挑什么包扎手法。’,很少看到覃卓森吃瘪,他当时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汪天云听完幸灾乐祸地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却见沈俊彦眼底并无几分笑意。 第二晚的雨如预报的那样下了,伴随着闪电的雷阵雨。 汪天云大大咧咧在沈俊彦的房间打了个地铺,陪沈彦聊了半宿的天。 等沈俊彦安全睡着后,他才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疲倦地倒头睡去。 再天亮,雨停了。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可惜就是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天,好像雨随时会下的样子。 今天除夕,汪天云一早就出发去买饺子馅了,到中午才回来。 “怎么去那么久?” 汪天云嘿嘿笑着打马虎眼,“往市中心去了点,又遇到个老朋友,寒暄几句。” 沈俊彦静静看着他:“你有情况。” “我能、我能有什么情况,真会瞎猜。” 这就是有情况的模样,沈俊彦但笑不语,等坐在桌前一起包饺子的时候他发出灵魂般的质问:“你谈恋爱了。” 汪天云几乎是下意识反驳:“没有!” “急什么。”沈俊彦淡淡提醒,看着汪天云面红耳赤的样子,没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那就是在追求中咯。” “没有!没有!” 沈俊彦学着他的样子嘲弄:“没有~没有~” “你再说!”汪天云脸皮儿还挺薄的,恼羞成怒地作势要挠沈俊彦,“我挠死你!” “不敢了不敢了。”沈俊彦身上带伤,笨拙地后仰躲了躲,浅笑着阻止:“我是病患,不要这么对我。” 打闹归打闹,饺子还是要包的,两人终于老老实实坐下,正经起来开始包饺子。 包好两碗去煮,沈俊彦坐在门旁等着。 “其实我真是去见朋友的。”汪天云煮着饺子,半晌开了口,“我是对他有意思,只不过还没跟他说明我的心意。” 沈俊彦问为什么。 汪天云没接话,一脸愁容,良久又故作风轻云淡般开口:“我的毛病你也知道,跟半残疾没什么区别,他是个omega,我不能耽误他。” 沈俊彦劝别人总是有很多话,道理讲的头头是道,比如爱能迎万难,比如对方或许不介意。 一直劝到口干舌燥,汪天云的饺子吃完了,沈俊彦碗里还剩大半。 汪天云打断他,指了指他面前的碗,示意:“快吃吧,趁热吃。” 沈俊彦叹气,多的也不再说,交给汪天云自己做决定。 “我吃饱了,剩着下午吃。” “那边包的还有下午的两碗呢,快吃快吃,没见你吃几个。”汪天云拿起他的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往他嘴边送,“我喂你。” 沈俊彦好笑地躲开拒绝,“不是,我真吃饱了。” “怎么的,覃卓森虐待你,给你虐成小鸟胃了?” 那倒没有,沈俊彦张口欲解释,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接着是一声冷厉的质问,“他是谁?” 沈俊彦错愕地回头,看清门旁站着的覃卓森,和他淬了毒一般的冰冷眼神。 “呃......”汪天云嘴里还嚼着刚才被沈俊彦拒绝的饺子,愣愣地看着门口那个身材高大、帅气逼人的Alpha。 “沈俊彦。”覃卓森强压怒火,低声唤着沈俊彦的名字,“给我一个解释。” 汪天云小声打招呼:“覃总好......呃,咱们六年前见过一面的。” 覃卓森不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俊彦。 “我朋友。” 显然覃卓森并不相信,并且怒气更盛,说出口的话刺耳极了,“朋友?什么朋友?一起吃饭喂饭,上床睡觉的朋友?” 沈俊彦盯着地板回话:“说话能不要那么难听吗?” “我说话难听?”覃卓森气极反笑,抬手指着沈俊彦,“你,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独处一室,你让我怎么好声好气和你说话?啊?!让我拍拍手恭贺你们吗?!” 汪天云在一旁弱弱出声:“那个……我腺体受损,和omega没什么区别的,不会对您造成威胁......” “你先冷静。”汪天云说话没用,只有沈俊彦开口才奏效,他反手扯扯汪天云的衣袖,小声提醒,“你先走。” “不行啊,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快走。”眼看覃卓森有发飙的迹象,沈俊彦催促道:“走!” 汪天云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沈俊彦,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逃离修罗场。 第16章 温柔的覃卓森 汪天云逃也似的离开了,见状沈俊彦沉默地调整轮椅方向,缓缓移至餐桌前。 他拿起筷子,目光落在碗中,像没事人一样,“你吃饭了吗?厨房有包好的饺子。” 如果没受伤,他大概会说一句他去煮,但现在他行动都困难,只能劳驾覃卓森屈尊去煮。 但覃卓森看起来对饺子并不感兴趣,只一味地盯着沈俊彦,像要把他看穿。 看他迟迟不出声,只对着饺子发呆,覃卓森质问:“你不说点什么吗?” “该说什么?” 覃卓森强压怒火,“我让你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短暂的寂静过后,沈俊彦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说过了,是朋友,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朋友会给对方喂饭吗?打着朋友的名义就能举止亲密了吗?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晚上睡一张床了?抱着!搂着!让他安慰你哄哄你是不是?!” 沈俊彦百口难辩,嘴唇抿了又抿,最终只轻声挤出一句:“自己思想不干净,看别人做什么都是脏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覃卓森的怒火,他疾步走到餐桌前,怒气冲冲夺过沈俊彦用以伪装的碗狠狠砸向地面,“沈俊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瓷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的四分五裂。 碎瓷片在地面跳跃几下,险些刺在沈俊彦的皮肤上。 沈俊彦吓得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窝在沙发上的满满“噌”一下冲过来,跳到沈俊彦腿上,安抚似的舔了舔他的手指。 一切忽然安静下来。 覃卓森目光落在他身上,视线触及他平坦的腹部,凝视片刻,忽的就没了怒气,于是便俯身半蹲下去,握住他的手温声说:“不吵了,行吗?一起好好过个年。” 沈俊彦捉摸不透这又是哪一出,可听到覃卓森这般温柔的语气,他没来由的感到委屈,却也只是偏过头去小声替自己解释:“我没想吵。” “我知道,我不该冲你发火。”覃卓森难得好脾气。 沈俊彦就想借着这点好脾气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又不知道你会回来,而且我行动不方便,又是过年,不想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就把朋友叫过来一起热闹。” 说着说着,眼睛就不自觉有些酸,他连忙低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情绪很不对劲。” “好,我明白,我明白,是我的错。”这么温柔的覃卓森,应该只存在于六年前,可这会儿的温柔又不像作假,沈俊彦抿着嘴巴不知道再说什么。 安抚好沈俊彦的情绪,覃卓森起身要去重新煮两碗水饺,却被轻轻拉住衣袖。 “我不想吃了。” “我还没吃饭,你陪我吃一点,我再炒两个你爱吃的菜。” “好。” 覃卓森先仔细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随后找了个围裙系在身上,洗净手,走进厨房开始忙碌。 明明穿着西装,但身上的居家围裙和手上切菜的动作却并不违和。 硝烟散尽,满满跳回地面,优雅地踱步回自己的小窝。 沈俊彦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出神地望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眼神逐渐失了焦,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覃卓森的动作很熟练,洗切炒煮,有条不紊。 厨房里很快传来食材下锅的滋滋声和浓郁的香气。 “可以吃了。”覃卓森端着一盘炒好的青菜和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过来,声音平静自然,仿佛刚才那个摔碗怒吼的人不是他。 他把菜放在沈俊彦面前,又转身去端另外一盘蒜薹炒肉,最后是一小碟调好的蘸料。 沈俊彦低声道谢,拿起筷子。 饺子是之前和汪天云一起包的,馅料调得正好,但此刻吃在嘴里,却有些尝不出滋味。 覃卓森在他对面坐下,解开围裙,也沉默地吃起来。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伤好些了吗?”半晌,覃卓森忽然开口,声音比先前低沉了一些。 沈俊彦“嗯”了一声,而后眼神不由自主望向覃卓森的手臂。 从新西兰逃出来后,他和覃卓森都带了伤,但这会儿再去看覃卓森的手臂,已经看不出有伤了。大概还是Alpha和Omega的体质差异,他用着昂贵的药,在家静养,伤口也不过只恢复了三成。 身为Alpha的覃卓森恢复能力着实可怖,总在外奔忙,也不曾用过什么药,现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 “出院的时候医生怎么说?” “按时换药,静养,暂时不能受力。”沈俊彦回答得言简意赅。 “嗯。”覃卓森应了一声,夹了一个饺子,状似无意地问,“你和那个汪天云,经常联系?” 果然还是绕回来了。沈俊彦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对方:“没有经常,只是最近我受伤,联系过几次。”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覃卓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点点头便不再继续继续这个话题。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沈俊彦碗里:“多吃点蔬菜。” 这个略显生硬的体贴举动让沈俊彦怔了怔,他低头看着碗里的青菜,心里那点不安又扩大了些。 这顿饭在一种微妙而刻意的平静中吃完。 覃卓森主动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机。 客厅里总时不时传来沈俊彦压抑的低咳,覃卓森走出厨房询问:“怎么一直在咳嗽?吃饭的时候就听你时不时咳一下。” “不知道,从医院回来就这样了。”沈俊彦这话说的颇有一种对自己的身体不关心,摆烂放弃的意味。 “陈管家没带你去检查?” “检查了。”沈俊彦垂眸撒谎,“医生说可能是落下病根了。” 没去检查,陈管家本是要带他去,但他不愿,陈管家便线上咨询了医生,这个结果也是陈管家告诉他的。 因为什么落下了病根? 覃卓森蓦的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的神色。 他“嗯”一声,转身回厨房继续收拾。 不多时,陈管家便收到来自少爷的责问。 【为什么没有人留下值守?谁允许你们全部走人的?】 陈管家秒回:【这,这……少爷,是您说让大家都回家过年,不、不用留人……】 覃卓森皱眉回忆,但覃大少爷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记得如此小事。 【沈俊彦流产你是知道的吧?算算时间他还没出小月子,我让你们都走你们就真的都走了?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没一个人留下来照顾他?啊?!】 那头的管家抹了把汗,几乎能想象到少爷说这番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抱歉少爷,我以为您会安排……】 【我安排还要你干什么?这种小事还指望着我?你不如年后别来了!】覃卓森脸色阴沉,若不是沈俊彦还在,不方便,他一定会打去电话怒吼。 【我忘记了,难道你也忘记了?为什么不提醒我?让他一个行动不方便,连进食都困难的人把小月子硬熬过去?】 陈管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还让外孙给自己叫车,【抱歉少爷,我现在就赶回去。】 覃卓森不喜欢事后再找补的员工,他怒敲键盘,给陈管家发去警告:【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扣你三个月工资!】 他都在这了,也没让陈管家来的必要,于是收到消息明白自己保住工作的陈管家松一口气,招呼外孙把叫好的车取消,然后回院中继续与老友下棋。 晚上七点多,沈俊彦窝在客厅沙发等待春节晚会开始,满满跳到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下。 覃卓森从书房出来,去厨房待了一会儿,而后端着一碗汤走过来。 还没端到近处,沈俊彦就皱眉,“好难闻,你拿远一点。” 殊不知这就是给他喝的补汤。 看着被递到自己嘴边的碗,沈俊彦脸色一黑,“我不喝!” “对你的伤有好处,听话。” 沈俊彦一点也不想听话,“对伤有好处的汤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做猪肝汤?” 覃卓森面不改色:“猪肝汤最滋补。” 沈俊彦才不信,他悄悄转着轮椅远离了覃卓森,小声吐槽:“你就是故意的。” 覃卓森追过去,像无情的机器人,重复着要他喝汤的动作。 沈俊彦闭眼装睡。 覃卓森耐心告罄,“别让我掰着你的嘴喂进去。” 沈俊彦面露难色,诚然,他对猪肝汤很抗拒,但反抗覃卓森的后果似乎并不好,大过年的,他不想闹不愉快。 做了几分钟的思想挣扎,沈俊彦服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望着沈俊彦,“喝三口,可以吗?” “喝完。” 冷漠又无情,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俊彦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认命,努力做了做思想准备,然后抬起自己没受伤的手臂捏住鼻子,一咬牙一闭眼猛猛喝几口难闻的猪肝汤。 “呕……” 碗里还剩一半,沈俊彦实在喝不下了,俯身干呕了好一阵,“怎么这么难喝。” 覃卓森眼里刚染上的几分笑意骤然消失,“你是说我做的难喝?” 沈俊彦:“……” 他这会儿被熏得两眼含泪,哪有心思去安慰被伤到的覃卓森。 但看着覃卓森脸上那风雨欲来的表情,他还是拍了拍胸口,强忍着恶心解释:“我是说猪肝汤难喝……和做法没关系,和做的人也没关系。” 覃卓森这才面色缓和几分,满意地收回碗,大发慈悲将剩下半碗倒掉了。 第17章 汪天云出国 电视开始播放热闹的春节晚会,欢乐的歌声和笑声响彻整个客厅,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透不进此刻客厅正中央两人之间那难以言喻的氛围。 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沈俊彦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和香气。 “你喷香水了吗?” 覃卓森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微微低头闻了闻自己,“没有。” 沈俊彦没放在心上,随口吐槽了一句:“味道太冲了。” 于是覃卓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回想起今天助理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这款香水很受Omega喜欢的嘴脸,覃卓森恨不得穿回去把人捏碎。 越想越气,覃卓森一脸阴沉地站起身,“我去洗个澡。” 沈俊彦疑惑,“你今天睡这么早吗?” 事实上覃卓森洗掉一身难闻的香水味之后就又回到了沙发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鞭炮声逐渐密集起来,预示着零点的临近。 沈俊彦有些累了,他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昏昏欲睡。 恍惚间,他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覃卓森站了起来,脚步声远去,很快又回来。 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沈俊彦没有睁眼,只是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 零点的钟声终于透过电视传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窗外夜空被绚烂的烟花照亮。 覃卓森偏头看着沈俊彦安静的睡颜,目光再次落在那平坦的腹部,眼神复杂难辨。 “新年快乐。”覃卓森的声音在喧闹中几乎听不清。 沈俊彦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睡着的姿势。 电视里的春晚准点结束,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覃转身走向了书房,大概是去处理邮件或者电话拜年。 直到书房的门轻轻关上,沈俊彦才缓缓睁开眼睛。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满满,巨大的落地窗外,烟花此起彼伏,将室内映照得忽明忽暗。 沈俊彦望着窗外,眼神迷茫,新的一年开始了,但他却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覃卓森的耐心能持续多久?自己这混乱的情绪又该如何安置?还有汪天云,想到朋友离开时仓皇的背影,他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一切都乱糟糟的,像一团理不清的麻。 满满似乎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拉紧身上的薄毯,低下头,轻轻抱住这只温暖的小生命,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的慰藉。 半夜下起了雨,沈俊彦惊醒,挪动身体往覃卓森怀里靠了靠,又安详地睡过去。 这个年,终究还是这样过了。 和沈俊彦预想的冷清不一样,也和他曾经期待的热闹不一样。夹杂着争吵、试探、突如其来的温柔和更多的不知所措。 初二这天覃卓森在家待了一天,陪沈俊彦对着眼花缭乱的屏幕给满满挑了一上午的新窝,最终拍板定下一款实木的猫别墅。 五百多块钱,沈俊彦还是有点心疼钱,覃卓森看出来,替他按下付款键,积极输入密码,然后在沈俊彦痛苦的表情中给他微信转过去六百。 沈俊彦不收。 覃卓森又眼疾手快拿起他的手机替他收下。 “六百,又不是六百万。” 对此沈俊彦并未作出什么评价。 下午沈俊彦收到了汪天云的电话,上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温馨就随之烟消云散。 他按下接通键,和汪天云闲聊几句,知道汪天云这个电话的目的,沈俊彦善解人意地主动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新年快乐。” 汪天云如释重负,却支支吾吾仿佛还有话说。 还不等他开口,蓦的,手机里传来航班播报的背景音,沈俊彦愣了一下。 “你在机场?” “对,那个……先不说了啊,我该登机了。”汪天云到底还是没提出什么请求,电话那头传来匆忙的拖拽声,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你没事就好,好好养伤,咱们常联系。” 电话挂断。 沈俊彦捧着手机愣愣地坐在后院。 半小时后,覃卓森书房的门被敲响。 不等他给出回应,沈俊彦径直推门进来,直直望着覃卓森。 “什么事?” “汪天云出国是不是和你有关?” 覃卓森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专注盯着电脑屏幕。 但这就是承认的意思,沈俊彦太了解他了。 此时此刻,沈俊彦尚且还能用仅存的理智平静询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覃卓森依旧不语。 “我明明和你解释了,你还是不听,你最喜欢固执己见,一点也不愿意相信别人。” 覃卓森抬头,脸上没有心虚,只有冷漠,“我觉得他对你图谋不轨,所以把人送走,眼不见为净,有什么问题吗?” 沈俊彦闭了闭眼,声音里带上一丝疲惫,“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覃卓森,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 覃卓森静静看着他,目光深邃,像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 半晌,覃卓森忽的笑了,像在嘲笑沈俊彦的较真和莽撞,“送他出国,我没意见,他没意见,你倒是有意见了,风风火火跑来质问我。” 沈俊彦苦恼极了,努力喘息以让自己保持理智,可还是控制不住吼出声:“你是谁?你是平城一手遮天的覃家大少,你都开口了,谁敢跟你唱反调?” “哦?”覃卓森勾了勾嘴角,却不见笑意,“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沈俊彦不接话,自顾自说着自己的担忧:“年都没过完,你就让他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他的工作他的朋友,他的生活都在平城。覃卓森,你可以稍微替别人考虑一下吗?” “你倒是会替别人考虑。”覃卓森盯着沈俊彦的眼睛看,“我倒是想问问,我在这个‘别人’的行列里吗?” 沈俊彦哽住,下意识逃避对方的视线,垂下眼睛,抿唇不语。 覃卓森轻呵一声,下了逐客令: “我要开会,你出去吧。” 沈俊彦还想再说什么,被覃卓森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他只好像个战败的将士一样,灰溜溜转着轮椅离开覃卓森的领地。 但他没放弃,吃饭时、睡觉前,这些为数不多可以和覃卓森单独相处的时间里,他都在尝试替汪天云说话。 最终把覃卓森惹的不耐烦了,他被关了三天禁闭,连后院也不被允许去,都没能替汪天云争得一丝回国的希望。 过年期间,沈俊彦的饭都是覃卓森在做,虽说覃卓森有前些年做饭的经验,但总归是没专业的做饭阿姨做的好吃,尤其是每天一碗的猪肝汤。 沈俊彦看着面前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碗的难喝的猪肝汤,面色如常,俨然已经习惯了。 并不。 趁覃卓森不注意,他偷偷端着碗躲到后院,然后“一个不留神”倒进花盆里。 巧合的是,没过几天那盆花就死了,覃卓森收拾花的残骸时发现了异样。 彼时沈俊彦正窝在房间里努力驯服左手画画,突感背后一阵寒意。 他回头,接触到覃卓森冷飕飕的目光,沈俊彦顿感不妙,内心叫嚣着想逃,可腿却移动不了半分,因为他坐在轮椅上。 覃卓森看破他的强装镇定,也没发火,轻飘飘地通知道:“以后你的猪肝汤改成一天两碗。” 沈俊彦无法接受现实,“为什么?!” 覃卓森唇角微扬:“给后院的盆栽多补充营养。” 完蛋,事情败露了。 沈俊彦有些怂,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倒掉了,一天一碗行不行?” 覃卓森走到他跟前,双手撑在他轮椅两边的扶手上,倾身靠近,停顿数秒后吐出冰冷的两个字:“不行。” 仿佛被戏耍了,沈俊彦又羞又气,抬起没受伤的左脚狠狠踩在覃卓森的鞋上。 被踩也丝毫不恼,覃卓森满意地看着沈俊彦愤怒的表情,直起身悠然离开。 事实证明沈俊彦的确是位称职的朋友,无时无刻不在替汪天云考虑。 在第二碗猪肝汤被端到面前时,沈俊彦知道自己躲不掉,便选择利益最大化,仰头尝试与监督他的覃卓森商量:“我把这碗喝了,你放汪天云回来,行吗?” 覃卓森已经将这当作常态,不生气,也不回应沈俊彦。 “一分钟,喝不完明天再加一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沈俊彦当即捧起碗咕嘟咕嘟灌下去,巧妙地将碗底几块猪肝全都撇出来。 覃卓森没多说,端起碗走了。 等人一走,沈俊彦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干呕好几次,面色难看。 “沈俊彦!”傍晚,卧室传来覃卓森恼怒又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吼声,随后是脚步声,不一会儿沈俊彦身后就站了一个人,“还让我叫你几遍?能不能别摆弄你那个破猫窝了?!” 沈俊彦不服气,据理力争:“猫窝破了个洞,我缝上,不然满满睡着不舒服!” “还不是你贪便宜买的水货不中用。” 沈俊彦生气了,“你才水货!” 他花了五十多块钱买的,已经很贵了,只不过是时间久被满满磨爪子抓坏了。 前几天买了新的猫窝,本来打算新的一到就把这个旧的猫窝扔掉,谁知道买的时候没仔细看,那个猫别墅是预售的,还要等上一阵。 买都买了,而且款式他确实喜欢,就没想着退。 “你骂我?”覃卓森也生气了,面上颇有几分不可置信,“沈俊彦!你为了一只畜生骂我?!” 这话吼完他就后悔了,道歉的话没说出口,他依旧保持着生气的姿态,但不太明显地用眼睛观察着沈俊彦的神色。 “它叫满满,是我的小猫。”预想中大吼着发脾气的场景没有发生,沈俊彦只是抱起脚边乖巧等待的满满,从覃卓森身边经过,径直转着轮椅回了卧室。 气氛凝固了两个小时,沈俊彦坐在床尾给满满顺毛,覃卓森就坐在床头抱着电脑沉思。 “我关灯了。” 沈俊彦这才放下满满,慢吞吞地转着轮椅绕到床侧,艰难爬上去。 覃卓森像往常一样过去帮忙,沈俊彦直接说:“不用。” 然后继续用一只手撑着床边往床上爬。 尽管十分困难,他也不要覃卓森的帮助。 熄了灯,各怀心事的两人安静躺着,沈俊彦在黑暗中出声,声音很轻很轻,“可以说一句道歉的话吗?” 覃卓森沉默不语。 沈俊彦知道他没睡着,也知道他拉不下面子说对不起。 覃氏掌权人。 平城一手遮天的覃大少爷。 那么尊贵的人。 “算了。”沈俊彦想通,对着虚空低低地叹息,翻身侧躺背对着覃卓森。 覃卓森只沉默着,一直到沈俊彦熟睡。 或许难眠的深夜里曾飘出过一句歉意的“对不起”,但无论如何沈俊彦是听不到的。 第18章 我想亲你,你不让亲 时隔一周,沈俊彦终于不用再喝那令人作呕的猪肝汤,转而换成了猪蹄汤。 沈俊彦脸色难看得不行。 “你是和猪有仇吗?” “猪蹄汤,不是内脏。”覃卓森答的一本正经。 用不着他提醒,沈俊彦看着碗里油腻腻的猪蹄汤直犯呕。 喝进去一口,沈俊彦突然醒悟,“你为什么不喝?” 覃卓森:“补身体的,我又没伤。” “补身体……不一定非喝这些油腻的汤吧?”沈俊彦持怀疑态度,“你就是故意的。” 覃卓森又被冤枉,他懒得辩解,况且说自己只学会做这两种似乎太没面子。 “管家和保姆什么时候回来……”沈俊彦想念管家在时的一日三餐了。 覃卓森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冷嗤一声讥讽道:“怎么,习惯被人伺候的日子了?” 沈俊彦不予理会。 猪蹄汤喝了一周,管家终于休假归来,沈俊彦热泪盈眶,泪洒当场。 覃卓森对他夸张的表现嗤之以鼻,然后通知管家让厨房继续给沈俊彦炖猪蹄汤喝。 这次覃卓森真是故意的了。 下午,管家笑眯眯地端着汤找到在后院撸猫的沈俊彦,亲切问好:“新年好呀沈先生,喝汤了。” 语气之亲切,行为之恶劣。 沈俊彦面无表情瞪着陈管家,冷声控诉:“他答应过我不喝了。” 陈管家愣住,而后斩钉截铁否定:“不可能的,是少爷亲口告诉我给您炖汤。” 沈俊彦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跟上。”他让管家端着汤跟在后面,自己则转着轮椅走在前面开路,气势汹汹冲向书房,欲找覃卓森理论。 到了门口,从管家手里接过汤碗,沈俊彦门也不敲直驱而入。 “为什么说话不作数?” 覃卓森都不用问什么情况,目光落在沈俊彦手上的汤碗,皱眉询问:“怎么不喝?” 沈俊彦气的脸都要歪了,他不明白,他真不明白,覃卓森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他“咚”的一声把碗放在覃卓森的桌面上,“你明明答应我了!你说等管家回来就不让我喝猪蹄汤了!” “什么时候?”覃卓森摆明了耍无赖,一副我怎么不记得的表情。 “......” 沈俊彦如梗在喉,那般令人难以启齿的场景......他是个脸皮薄的人,有口也难开。 覃卓森笑了,饶有兴趣地欣赏他支支吾吾憋红的脸。 “我不管,反正你通知管家,以后不要给我做汤喝了。” 覃卓森挑眉,答的驴头不对马嘴:“你命令我?” 沈俊彦特别无力,“你答应我的......” “那你去和管家说。” 沈俊彦冷漠脸:“管家又不听我的。” “那你就和他讲清楚事情的经过,告诉管家你是和我做过交换的。”覃卓森勾了勾唇,然后开始使坏,朗声替沈俊彦说出他不好意思开口说的那些话,“你就跟他说,我想亲你,你不让亲,我说可以不喝猪蹄汤,你就让亲了。这样他就信了。” “不要脸。”沈俊彦压低声音咬牙咒骂,耳朵红得仿佛在滴血。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某天晚上覃卓森醉酒回家,被好心的司机抗进家门后直奔沈俊彦,靠在他身上胡乱亲,马上亲到嘴巴时沈俊彦偏头躲开。 “我不想,你去洗澡,身上好臭。” 醉酒的覃卓森得理不饶人,箍着沈俊彦不让他走,感受到他的挣扎后,还用花言巧语哄骗。 于是沈俊彦半推半就地应了。 酒味和油腻猪蹄汤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相比,大概还是很容易做出选择的。 嘴唇都被亲破皮了,沈俊彦万万没想到的是覃卓森不讲信用。 面对沈俊彦的控诉,覃卓森应对自如:“那晚我喝醉了,说过的话不记得。” “那像你这样说,醉酒杀人、耍流氓都不用负责任了吗?”沈俊彦生气了。 “我耍流氓?”覃卓森也生气了,“我亲自己的Omega有问题吗?什么叫耍流氓,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一点也不讲道理。 沈俊彦忍住想哭的冲动,一言不发转着轮椅离开。 转到门口,覃卓森出声,阴森森地命令:“我让你走了吗?” “干什么!”沈俊彦语气冲冲的,极不情愿地转过身瞪着覃卓森。 “最近两个月你先不要出门了,好好待在家里,后院最好也不要去。” “为什么?!” 他觉得覃卓森就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覃卓森不作解释,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好半天,感受到还在门旁赌气的沈俊彦,覃卓森耐心道:“你都坐上轮椅了,还出去做什么?” 沈俊彦啥都听不进去,就觉得他在为难自己,“怎么不能?我经常带着满满出去散步。” 一番争论下来,覃卓森的耐心很快没了,冷声道:“我说,你照做,这就行了,哪儿那么多问题。” “你说我就要做,可你连自己亲口承诺的都做不到。”沈俊彦失望地低着头,“我们的利益根本不对等。” “沈俊彦。”覃卓森叫他,毫不留情地说:“你忘记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沈俊彦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覃卓森是在说新婚当晚他做的选择。 “好。” 沈俊彦要走,又折返回来,单手端起桌上的汤碗,转身离去。 覃卓森皱着眉叮嘱:“凉了,别喝了。” 无人回应。 沈俊彦生气的时候喜欢折磨自己,往常难以下咽的猪蹄汤似乎也没了味道,他坐在后院愣神一会儿,缓缓举起碗送到自己嘴边,将一碗凉透的、油腻的汤尽数喝完。 他这么任性妄为,当晚报应就来了。 又是吐,又是发烧,胃里还翻涌着一阵阵的灼烧感。 管家请了医生到家里来,经过检查诊断,凶手为那碗冷了的猪蹄汤。 医生原话是这样的:“沈先生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你们不要给他乱吃东西。” 陈管家连连应下,送走医生后小心翼翼守在床边。 沈俊彦吃了医生开的药,打了一瓶点滴,情况已经好多了。 覃卓森本来七点钟要飞国外出差的,经沈俊彦这么一折腾,误了飞机,出差出不成了。 看着沈俊彦痛苦蜷缩在床上的模样,他毫不留情斥责:“你是不是存心给我找事,我让你别喝,你又不听话是不是?” 沈俊彦没动静,陈管家实在不忍心,在一旁劝说:“少爷,让沈先生好好休息吧。” 覃卓森剜他一眼,甩手离开。 休息一晚,第二天沈俊彦又满血复活了,覃卓森也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覃卓森速度真的很快,前一天通知他不准外出,第二天别墅四周就围了少说有八个保镖,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沈俊彦坐在前院花圃旁看了看,自我嘲讽似的苦笑,“为了防我,这么大动干戈,有点大材小用了吧。” 陈管家站在他身后解释,“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沈俊彦不解:“我在家能有什么危险?” 想到少爷的叮嘱,陈管家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您就好好在家养伤吧,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沈俊彦不理会陈管家云里雾里的话语,自顾自低声喃喃道:“凭什么不让我出门,满满一直待在家里会闷坏的。” 陈管家提醒:“您再想想,有天晚上少爷是不是问过您一个问题?” 沈俊彦陷入沉思。 那天晚上,他们各自相安无事,心平气和地相拥而眠。 沈俊彦白天在后院坐了一天,有点疲惫,夜里睡得自然也熟。 迷迷糊糊似乎是听到覃卓森问什么来着。 沈俊彦努力回想。 半晌,他恍然大悟,而后神色难看地望向陈管家,不可置信:“就因为一句话,他就关我禁闭?” 那晚不知道覃卓森发什么疯,突然沉声问他:“如果我失去现在的一切,权利,金钱,你还会跟着我吗?” 沈俊彦当时太困了,他都睡着了,又被覃卓森吵醒,迷迷糊糊连覃卓霖的话都没完全听明白,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我应该会落井下石,马上逃离你。” 后面没听到覃卓森说什么,也可能是他又睡过去了,反正感觉搭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勒得他喘不上气。 “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吧。”回想结束,沈俊彦自知理亏,弱弱地吐槽。 陈管家叹着气摇摇头。 “梦话,谁会相信梦话……我都睡着了,他还要问我问题。”沈俊彦心虚,也知道自己说那话容易刺激到覃卓森,“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找理由关我。” “少爷最近比较忙,上次的新闻您应该也看了,少爷活着回来,家族里没有一个人为他庆幸。从新西兰回来后,少爷就一直在着手清除董事会的蛀虫,过程并不顺利。”陈管家隐晦地提醒,希望少爷和沈先生之间能少一些误会,“知道少爷最在乎您,有人给少爷发了一条匿名的威胁短信,少爷这才不得已把您困在家里,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起见。” 很少会有人把覃卓森做一件事背后的目的清清楚楚告知他,包括覃卓森自己。沈俊彦不知道原因,也就不知道覃卓森那些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为他好”的付出。 现在听管家这么说,沈俊彦难得有片刻的愣神。 “那他这次出差……真的是为了工作吗?” 陈管家露出欣慰的表情,如实回答:“前两天收到消息说老爷子的心腹之一逃到了新西兰,如果能控制住他,就能从老爷子手里收回百分之五的股份,所以少爷亲自过去抓人。” 又是新西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地名不再是沈俊彦所向往的乌托邦,而是“危险”的代名词。 “那他……”沈俊彦犹豫了一下,“会有危险吗?” 这一点陈管家倒是完全不担心,少爷这次是有准备的,况且没了软肋,战斗起来也是无敌的。 管家对自己家少爷是绝对的信任。 “不会的,相信少爷。” 沈俊彦拧眉沉思。 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陈管家主动打破沉默,“不想这些了,少爷本来是不让我告诉您的,怕您知道后害怕,夜里睡不好。外面冷,我推您回房间吧。” “那你为什么又选择告诉我?” 陈管家笑了笑,“因为不想您再误会少爷。您和少爷似乎很容易产生矛盾和误会。” 沈俊彦知道自己再担忧也无济于事,他也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打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很信任你吗?什么都和你说。” “不。”陈管家否认,“少爷只偶尔烦闷的时候会对我诉说一些。” 沈俊彦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疑惑出声:“那和他问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管家推轮椅的动作停住,最终什么都没说,若无其事地将沈俊彦推回房间。 看似风光无限的覃家大少爷,覃氏掌权人,平城一手遮天的话事人,实际上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没有人支持他,没有人赞同他,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位置该是覃老爷子疼爱的二少的。 不被爱的才是“后来者”,这句话在覃卓森身上应验。 尽管他才是名正言顺的覃家少爷,可覃老爷子不喜欢他母亲,连带对他也喜爱不起来。所以才会在他母亲刚去世就把情人和私生子接进家门。 当初,覃二少开始筹备婚礼,覃老爷子和董事会一群卑鄙的老东西就又开始打覃卓森的主意,他们扬言覃氏掌权人合该为家族考虑,绵延后代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如今覃二少都要结婚了,身为掌权人的大少却还孤家寡人一个。 他们说,谁先为覃家诞下子嗣,谁才是最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合适人选。 少爷对此嗤之以鼻,却也能想到日后那群老东西还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陈管家清楚记得那条匿名短信上的内容: 【只要你一天不“退位让贤”,你的情人就时时刻刻处在未知的危险中。新西兰的深坑就是警告,以后的危险只多不少。】 他记得,那天的少爷异常沉默,咖啡送进去三次,都被冷落在桌角,凉透了。 少爷在窗前站了一下午,望着窗外的天,始终沉默着。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少爷是动摇了自己一直所坚定的信念,想放弃现在的一切,带沈先生去过平淡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 沈先生,是否做错了选择。 浅更四千字,挽留我的读者大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我想亲你,你不让亲 第19章 关系缓和 坐轮椅且困在家里的日子过得格外漫长,沈俊彦无比期待能收到覃卓森的消息,比如关于放他出门溜达的。 但几个月过去,覃卓森什么消息都没传来,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连一向对少爷有信心的管家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经过几个月的锻炼,沈俊彦恢复得非常好。 生活一如往常,唯一的变化是不久前增加的定时体检。 是他刚恢复行走能力时管家安排的,管家说是少爷事先吩咐的。检查的内容很多,各种仪器,各种把脉,中西医结合。 日子一到,医生们就会准时上门,对沈俊彦进行一系列的“摧残”。 不过检查报告管家从来没给他看过,关于他的健康情况医生们也是闭口不提,在他面前像不会说话的机器人。想着是为自己的身体好,沈俊彦倒也没多虑,十分配合。 “沈先生,吃饭了。” “禁足”还没结束,他每天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后院陪着满满玩毛球。将毛球扔远,再陪着满满一起跑过去捡,以此来享受自己的好胳膊好腿。 听到管家呼唤,他把满满抱回窝里,起身之前瞥到愈发不成样子的旧猫窝,暗自寻思是不是该把那个还在预售阶段的猫别墅退掉,重新选一款可以立马发货的。 坐上餐桌,沈俊彦照例询问:“有消息了吗?” 管家站在他身侧帮忙盛饭,也是照例给出否定的回答。 气氛沉重。 沈俊彦“哦”一声,若无其事地夹起一个虾饺送到嘴边。 天气逐渐暖和了,吃过饭感觉有点热,沈俊彦脱掉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抱起画本接着昨天没画完的继续。 前院隐隐约约传来管家通电话的声音,沈俊彦没在意,低头描摹人物的眉眼。 管家挂断电话带来好消息,少爷终于出现了,人还在新西兰,让助理发来通知:沈先生可以出门自由活动了。 危机解除,别墅外的保镖撤离了。 那应该意味着覃卓森还好好活着。 什么时候回来呢? 沈俊彦将铅笔抵在嘴边,陷入沉思。 思来想去,沈俊彦还是没舍得把猫别墅退掉,实在是过于合眼缘,不想错过。 他准备出门买个应急的猫窝。 管家不放心地再三叮嘱:“沈先生注意安全啊。” 沈俊彦心不在焉地点头。 他刚才清点余额,发现只剩下五百多块钱了。 得工作。 因着囊中羞涩,沈俊彦没打算多逛,出门直奔宠物店。 进去挑挑拣拣,手里余额还剩二十。 别墅挺偏僻的,这点钱应该不够打车了。 沈俊彦思索一番还是叫司机来接自己。 出门的时候想着不麻烦司机,他拒绝管家让司机送他的好意,自己打车来的,结果回去的时候钱不够打车了。 沈俊彦略觉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向管家解释自己突然变卦的行为。 好在管家善解人意,并无多问。 约定好地点,沈俊彦挂断电话,拎着从宠物店买的新窝、逗猫棒、猫粮、冻干、猫罐头、猫条到路边等候。 宠物店的店员真是个称职的销售,他进去不过两分钟,就被推着看了很多产品,经不住诱惑买了这些,导致花费超预算。 沈俊彦叹气。 养满满好像有一点费钱。 不过一个呼吸间,沈俊彦释怀。 他赚钱就是给满满花的。 这里有点晒,沈俊彦四处望了望,目光搜寻到一片有休息椅的阴凉处。 他抬脚朝那边走过去。 身旁匆匆走过一个人,擦身而过,本应该没有交集的,对方忽然喊道:“俊彦?” 沈俊彦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扭头看去,疑惑问道:“你是?” 对方看着年纪不小了,眼角布着细小的鱼尾纹。打扮得清爽利落,脚上一双黑皮鞋掉了点皮,但擦的锃亮。 男人接触到沈俊彦望过来的视线,有点不自在,“我和你母亲……认识,认识,旧相识……” 一句话三停顿,实在可疑,但听到母亲,沈俊彦神色缓和,嘴角微微上扬礼貌道:“您好。” “你最近……还好吗?”对方似乎很自来熟,开口关心。 沈俊彦依旧是有礼貌的微笑,轻轻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重复的话语下隐藏的是无措和尴尬,纵然有太多的话想说,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男人主动结束聊天,“你忙吧,不打扰了。” “没事的。”沈俊彦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底略有疑惑,但也只不过是一瞬。 * 春暖花开的季节,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沈俊彦学着管家的样子给后院的盆栽松土,低头凑近闻了闻花香,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陈管家像个参加短跑比赛的队员一样一溜烟从前院跑过来,夺过沈俊彦手里的工具摆出松土的动作,装腔作势:“沈先生!放着我来就好!” 沈俊彦疑惑,手还停顿在半空中。 陈管家朝他挤眉弄眼,小声提醒:“少爷回来了,您快去迎接吧!” 怪不得呢,陈管家眉目间尽是喜色。 沈俊彦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才慢吞吞地转身。 覃卓森刚好走过来,站在门旁盯着沈俊彦的脸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管家本以为许久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结果两人只是在诡异的沉默气氛中互相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 这是正常的? 这正常吗? “忠叔。”覃卓森的喊声把管家喊回神,“到书房来一趟。” “把门关上。” 陈管家听话照做,刚转过身就看到少爷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这……” 西装外套褪去随之展露的是后背上被血浸红的白色衬衫。 陈管家大惊失色,“少爷!” 覃卓森指了指书柜下方的抽屉,示意管家拿药箱给自己包扎。 “这……”陈管家将医药箱提到覃卓森旁边,迟疑着不敢下手,“我手笨,还是送您去医院吧。” “新西兰那边的动静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人气的不行。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盯着我的人,我受伤的事一旦传出去……” 覃卓森话没说完,眉毛深深皱起。 后背的衣服已经和皮肤粘连成一体了,他咬着牙,粗暴地一鼓作气将衬衫扯开,因此疼得太阳穴止不住地抽搐。 上了年纪的人最看不下去这一幕,陈管家迟迟下不去手。 “要不让沈先生过来……” 陈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覃卓森一口否定,疼痛加上烦躁,让他的表情愈发不耐烦。 陈管家只得小心翼翼地替少爷清理伤口,再用笨拙的手法包扎好,感觉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都已经是满头大汗。 “少爷,我知道您是怕沈先生担心,但……” 陈管家担忧的话戛然而止,敢在没有少爷允许的情况下敲书房门的只有沈先生。 覃卓森眼神示意管家赶紧把东西收起来,自己则披上外套坐回办公桌后面,摆好表情才敢出声让沈俊彦进来。 沈俊彦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走至近处,他皱眉询问:“你受伤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太重了,刚才在楼下他就隐隐感觉不对劲,他的嗅觉一向敏锐,再加上覃卓森那刻意隐瞒的行为,一定有问题。 被揭穿的两人无措地交换眼神,覃卓森仿佛在责怪陈管家为什么不喷一喷香水掩盖,并希望陈管家能替他说些什么。 陈管家低下头拒绝接收来自少爷的求助。 覃卓森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见指望不上陈管家,便强装镇定解释道:“小伤,过两天就恢复了。” “哪里,我看看。”沈俊彦言简意赅地命令。 此时此刻,沈俊彦的气场过于强大,成功震慑住两人。 陈管家识时务地将医药箱重新拎出来放到沈俊彦手边。 只等着覃卓森的动作了。 覃卓森僵持片刻,终究还是妥协了。他慢慢脱下刚刚披上的外套,转过身去。 沈俊彦看到那胡乱缠绕的绷带已被血浸透,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伤?”沈俊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给覃卓森准备的时间,已经开始了重新包扎的动作。 他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取出剪刀、消毒药水和干净的绷带。 伤口很严重,一道深长的刀伤横贯整个左肩胛骨,边缘已经有些发炎。 沈俊彦动作停顿片刻,才开始剪旧绷带。 整个过程覃卓森一声不吭,脊背紧绷着。 “怎么会弄成这样?”沈俊彦低声问。 覃卓森沉默了一会儿,才简短地回答:“出了点意外。” 出了什么意外,到底还是没说。 沈俊彦直言:“心腹控制住了吗?” 覃卓森抬头。 陈管家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忠叔是好意,你没必要怪他。” 覃卓森平静地把头低下去了,没说话。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 沈俊彦没指望能从覃卓森口中听到什么好话,问完就自顾自地收拾药箱。 陈管家上前一步帮忙,沈俊彦无事可做,站立两秒便打算离开。 “不想让你担心。” 这话出自覃卓森之口,声音淡淡的,仿佛说了一句无伤大雅的话,但对这位高高在上的覃大少爷来说,这话已经很难得了。 陈管家悄悄露出欣慰的笑。 “我去安排厨房做饭,沈先生早饭没吃多少,也饿了吧。”陈管家很有眼色地给二人腾出独处空间,并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书房门口挠门的满满一起抱走。 沈俊彦在沙发坐下。 “我买了新猫窝。”他说,“旧的已经快被满满抓烂了。” 覃卓森微微挑眉:”你出门了?” 沈俊彦淡声提醒:“你忘记了?你解除我的禁足了。” 覃卓森揉了揉太阳穴,“是的,我差点忘了。” 沈俊彦主动找的话题结束,覃卓森想了想寻找新话题,“你的手怎么了?” 沈俊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在意地摇摇头:“给后院盆栽松土时不小心划到的,小伤。” 他故意用了覃卓森刚才的说辞,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扬起了嘴角。 “看来这几个月你过得很好。”覃卓森的语气略微柔和下来。 沈俊彦不否认,“是的,很好。” 覃卓森:“包扎手法也很好,谢谢。” 拐弯抹角道谢,沈俊彦轻轻笑了笑,摇摇头表示不客气。 覃卓森看着他开口:“我忘了你也是个在社会上独自摸爬滚打很多年的人。”不是笼中娇弱的金丝雀。 没钱看病的时候,受点小伤就自己处理,包扎手法便是如此这般练出来的。 沈俊彦仍是摇头谦虚,站起身结束寒暄,温声说:“好好休息。” 第20章 画了他? 晚餐时分,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 覃卓森下了楼,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脸色因为失血略显苍白,但精神尚可。 他瞥了眼主位的沈俊彦,自然在沈俊彦旁边坐下,扫一眼桌上的菜色。 山药排骨汤被放在沈俊彦面前,冒着温热的气息。 沈俊彦安静地喝着汤,味道清淡鲜美,没有那些令他反感的油腻味道。 覃卓森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餐桌上十分沉默,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细微的咀嚼声。 见沈俊彦一直捧着碗喝汤,很喜欢的样子,一旁的管家邀功似的开口:“这汤是少爷特意吩咐厨房炖的呢。” 只不过是替自家少爷邀功。 沈俊彦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动作停顿了一下,“嗯”一声便继续小口小口地抿着温热的汤。 覃卓森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剜了管家一眼。 管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丝毫不担心少爷扣自己工资。 一顿饭吃得安静,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斥着无形的压力和窒息感。 沈俊彦吃得不多,似乎没什么胃口。 他放下筷子,坐了几秒钟,“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再吃一点。”覃卓森低头慢条斯理咀嚼着,闻言头也不抬低声命令。 沈俊彦不想闹不愉快,一声不吭坐回去象征性地夹了几口菜,吃完后再次放下筷子,等着覃卓森的指令。 饭后,覃卓森没有立刻回书房,也并未对沈俊彦下达什么指令,只是罕见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新闻频道的声音在空间里流淌。 沈俊彦本想直接回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画本,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满满跳到他腿边,转了一圈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盘成一团。 两人一猫,占据着客厅的不同角落,互不打扰,看着倒也宁静美好。 覃卓森的视线偶尔会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在沈俊彦身上,在即将被发现时又不着痕迹把视线收回。 头顶的吊灯散发出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沈俊彦的身上,勾勒出他低垂的侧脸和纤细脖颈的线条。 他握着铅笔的手指白皙修长,神情专注而柔和。腿边的小猫睡得安稳,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能淡忘公司里的明争暗斗,忘记老爷子的步步紧逼,覃卓森看得入神,嘴角挂上一丝极浅的笑意。 沈俊彦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但他没有抬头,只是手下画画的动作慢了些。 他不知道覃卓森又在想什么,但这种不带侵略性的注视,至少比争吵和强迫让人安心。 时间悄然流逝。 沈俊彦感到倦意,收起画本准备起身,覃卓森忽然开口,声音在夜晚显得有些低沉:“我看看你画的什么。” 沈俊彦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拒绝。 覃卓森自认这是一次很平常的搭话,但沈俊彦的拒绝就不免让人有些怀疑了。 “画了谁?” “我需要有自己**。”沈俊彦平静应对,末了又低声解释一句:“没有画谁。” 覃卓森没了待下去的兴致,冷着脸去了书房,连带把准备下班的陈管家一起叫着跟上。 其实画了谁应该是不言而喻的,覃卓森还记得当时被自己撕掉的第一页,那是覃卓霖的画像。 被他撕了,想再重新画一幅,很正常。 两人的气氛刚有所缓和,覃卓森不想做破坏气氛的恶人,但他需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便将这个难题丢给了陈管家,“去把沈俊彦的绘画本要过来。” 陈管家面露难色,“......怎么了吗?少爷。” “我让你去。”覃卓森声音冷冷的,一双眼睛不善地盯着陈管家,仿佛要拿他撒气似的。 “沈先生挺宝贝那个画本的......您得告诉我您要做什么,我再想办法从沈先生手里拿过来。” 要是让他拿过来毁掉,那他宁可得罪少爷......不想让沈先生伤心。 “你知道他画的谁吗?”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再看到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都袒护沈俊彦,覃卓森怒火中来,恶狠狠地质问。 谁料管家一句话把他问懵,陈管家小心翼翼瞧着少爷的脸色,不是很明白少爷生气的点在于什么,“知道啊,画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覃卓森愣了好半天,“画的我?” 陈管家恍然大悟,心直口快地说:“您不会以为沈先生画的二少爷吧?” 说完有点后悔,陈管家捂住嘴不吭声了。 “他画我干什么?” 陈管家仔细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但少爷说话不怎么带情绪,他还是猜不透这到底是能画还是不能画。 “就......先前您几个月没传消息回来,沈先生可能是担心您,无聊的时候画了几笔。” 沈俊彦担心他。覃卓森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是天方夜谭。 他冷嗤一声,挥挥手放陈管家离开,自己坐在书房琢磨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回卧室休息。 他放轻动作,尽量不吵醒旁边熟睡的人。 * 两个月一次的体检如期而至,依旧是全面细致的检查,沈俊彦配合医生检查,医生检查完照常是毫不留情转身离去,这次去了覃卓森的书房。 半个小时后医疗团队离去,沈俊彦被叫到书房。 “想听听你的检查结果吗?” 其实沈俊彦无所谓,但他还是配合地点了下头。 “沈先生的身体总体是在恢复趋势,骨折愈合情况良好,内脏器官也没有发现新的问题,只是......”覃卓森一字不落地将医生的话转述,连停顿都一模一样。 恶趣味地讲完吊人胃口的话,覃卓森好以整暇地看向沈俊彦,发现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一点担心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吗?”覃卓森有点生气。 沈俊彦顺势点头:“担心,你继续说。” “......” 覃卓森好心情全无,他也不卖关子了,沉声继续道:“沈先生的Omega激素波动依然存在异常,这对生育功能的影响可能是永久性的。” 沈俊彦听他喊自己沈先生总觉得别扭,想开口纠正,可张了张嘴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医生拟了一份关于饮食、作息和中药调理的表格,你看看。” 调理什么? 不说以前就落下的病根,就说现在他一直在吃阻断剂,覃卓森不是知道吗? 长期服用阻断剂的副作用覃卓森也清楚,怎么现在又要进行什么调理。 沈俊彦面色冷了几分,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我就当你没意见了。”覃卓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摆摆手接着说:“医生交代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持情绪稳定,尽量避免刺激和压力。”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覃卓森解释,“你的身体底子太差了,需要好好调理。” “你想让我……”沈俊彦说着欲言又止,气愤不已。 覃卓森忽然笑了,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我说,你的脾胃不好,需要好好调理,有问题吗?” 不是他想的那样…… 沈俊彦放松下来,暂时打消了疑虑。 “所以,”覃卓森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以后少惹我生气,对你身体不好。” 沈俊彦:? 他暂且认定这话是关心的意思。 覃卓森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问题,并进行收尾工作:“从明天开始让厨房按照新方案准备饮食。管家说你想在后院种点东西,需要的时候让管家帮忙。” 还能有这种意外之喜,沈俊彦满意离去,对刚才书房里的那段交谈没放在心上。 下至一楼,沈俊彦往后院看了看,阳光正好,满满正在草地上追着蝴蝶跑。 他小步跑过去追上满满,将小猫毛茸茸的脑袋送到自己脸边,亲昵地蹭了几下。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带着春日特有的和煦。他忽然觉得,这样平静的午后,似乎也不坏。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覃卓森背后的伤显然影响了他的活动,他待在书房的时间更长了,偶尔下楼,动作也会下意识地放缓,避免牵拉到伤口。 这些细微之处,沈俊彦看在眼里。 他依旧每天去后院照料花草,陪满满玩耍。只是有时,他会无聊煮上一碗汤,或者切一盘水果,让管家送到书房。 他没有亲自去,管家送去时,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多了,吃不完。” 覃卓森每次都会收下,有时甚至会通过管家回话,比如“汤太咸”或者“水果很甜”,没头没尾的。 管家乐呵呵地在中间传话,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趣事。 这天下午,沈俊彦正缩在后院的藤椅上描摹后院的景象,满满蜷缩在他脚边打盹。覃卓森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画得不错。” 沈俊彦没抬头,“嗯”了一声。 覃卓森站着对着沈俊彦的画审视一番,想起管家上次说的话,沈俊彦在画本上画了他。 既然沈俊彦不打算说,他就装不知道。 站了一会儿实在无趣,覃卓森弯腰用手指戳了戳沈俊彦脚边的小猫。满满被惊动,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用爪子捂住脸继续睡。 覃卓森兴致盎然地蹲下身,用一根手指,非常谨慎地,碰了碰满满的额头。 满满很享受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一幕有些出乎沈俊彦的意料,他记得覃卓森是不喜欢小动物的 “它倒是不怕我。”覃卓森收回手,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但沈俊彦似乎听出了一丝极淡的意外。 “满满很亲人。”沈俊彦解释道,心里那点微妙的诧异还未散去。 “上次买的猫别墅还没到吗?” “还在预售中。” 覃卓森点点头,“最近应该能太平一段时间,但还是小心为主。等事情都处理完,带你去看看你母亲。“ 沈俊彦猛地抬头,倒不是感动覃卓森能说出“小心为主”这种暖心的话,他只在意“看望母亲”这几个字眼。 出于能去看望母亲的好心情,沈俊彦也多说了几句话,没来由的想起上次那个奇怪的男人,便和覃卓森说了几句。 覃卓森没见到人,也没多想,只是叮嘱道:“以后遇到不认识的人搭话,多留意点。需要的话,让司机跟着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带着覃卓森特有的命令意味和掌控欲。 若是以前,沈俊彦大概会感到反感,但此刻,联想到管家之前的话,他反常地没有争辩,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的顺从反而让覃卓森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第21章 听信闲话 预售的猫别墅发货了。 需要自己组装,沈俊彦看着教程陷入沉思。 请师傅上门安装还要花一百元的上门费用,略一思考,沈俊彦决定自力更生。 他一个人在后院鼓捣了老半天,最终在管家的帮助下安装完成。 这一停下,沈俊彦才惊觉不对劲。 “满满呢?” 似乎早上就没在窝里看到满满,当时他只以为小家伙又缩到哪个角落睡懒觉去了。 可这一上午过去了,别墅里一声猫叫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沈俊彦开始慌乱起来。 别墅里一瞬间又喧嚣起来,管家招呼众人帮忙寻找,沈俊彦也到满满常待的几个角落看了又看。 “沈先生别急,说不定满满趁大家不注意跑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可能。”沈俊彦坐在沙发上一脸担忧,闻言坚定地摇头。 满满很乖,不是那种调皮的小猫,不可能到处乱跑。 以前他带满满出门散步,满满从来不会离他很远,总在三步之内,偶尔他走得快了,小家伙还会倒腾着短腿跟上。 沈俊彦在脑中想了无数种小猫遇害的可能,面上忍不住地焦急。 “咱们也找一下午了,先吃饭好吗?吃过饭我们继续陪您找,万一满满闻到香味就从沙发底下钻出来了呢。” 沈俊彦疲惫地摇摇头,休整了几分钟便站起身,准备出门寻找。 “怎么了?” 覃卓森从门外进来,迎面撞见沈俊彦,见他满脸焦急,低声询问。 沈俊彦驻足,“满满不见了。” “跑出去玩了吧。”覃卓森淡定点头,随口吩咐道:“让管家帮你找。” 说完他便抬脚离开,从容地上了楼。 沈俊彦回头,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似乎不解覃卓森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想了想,他又放弃纠结,覃卓森本来就不喜欢小动物,能容忍他在家里养猫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沈俊彦独自一人出门,天色渐晚,他打着手电细致地在别墅周围寻找,嘴里小声呼唤着满满的名字。 陈管家到书房敲了敲门,向少爷讲出自己的担忧:“满满已经消失一整天了,沈先生担心得一天没吃东西,我怕……” 覃卓森点点头,沉思一番,挥手让管家出去。 “你说沈先生的小猫会不会是被少爷弄死了?” “弄死倒不至于吧,应该是被送走了。” “我听说少爷很讨厌猫猫狗狗这些,谁知道呢。” “也对,我昨天还看见少爷踹了小猫一脚,吓得我赶紧躲起来了,大气不敢出。” “啧,咱们都能想到,沈先生能想不到?我看就是不愿意相信事实吧,害得连累咱们大晚上在这儿被蚊子咬。” 沈俊彦躲在墙角,听着墙后面两人的对话,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叫人看不出情绪。 那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多半是在吐槽那位少爷和这位沈先生不知道体谅人。 沈俊彦刻意从他们旁边经过,说闲话的两人赶忙噤声,脸上一阵后怕,颤颤巍巍地和沈俊彦问好。 “回去休息吧。”沈俊彦神色淡淡的,平静地开口。 说完,沈俊彦抬脚朝别墅走去,胸中的怒意快要压制不住。 少爷踹了小猫一脚。 几个字反反复复在沈俊彦脑海中循环。 书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 “照片发你了,派人去找,找不到就买只一样的送过来……” 但沈俊彦已经无心顾及这些了,他用力推开书房的门,动静之大。 通话声戛然而止,覃卓森关掉手机,抬眼看去。 沈俊彦径直走到覃卓森面前,怒目而视:“满满不见了。” 覃卓森起初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直到沈俊彦的质问出口:“是不是你?” 覃卓森明白了,同一时间燃起的是沈俊彦怀疑自己,不信任自己的怒火。 “什么意思?”覃卓森沉声发问,瞧着比沈俊彦还要生气一些。 “我说,满满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你怀疑我?” 沈俊彦忍着怒气质问:“我不该怀疑你吗?” “沈俊彦,我他妈贱!”覃卓森愠怒至极,脸上表情阴沉得不像话,“你对我就这点信任都没有?为了一只畜生跟我翻脸?啊?!” 本来就在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这会儿再听到覃卓森用藐视一切的语气轻描淡写将满满叫作畜牲,沈俊彦被刺激得理智全无,一整天的担忧和积压的愤怒在此刻爆发。 “我怎么信任你?你所说所做值得我信任吗?”想到满满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沈俊彦愈发着急和委屈,眼眶里蒙了一层雾,“你就是一直不想让我好过!我喜欢的你都要剥夺!我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喜欢的宠物!你连一只小猫都容不下……” 覃卓森倒不曾想他心里对自己埋怨已久, “我不让你好过?我好吃好喝供着你,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我哪点亏待你了?沈俊彦你有没有良心?!” 沈俊彦不吭声,低头抹着眼泪。 覃卓森一见他这样就没辙,原本因为愤怒站起身,现在又无奈地坐回去,屈指敲了敲桌面,冷声说:“我让人去找了。要哭滚出去哭。” 沈俊彦讶异地抬头,眼眶里还含着泪水。 “你不是不帮我找……” “你也没告诉我满满丢了一天。”覃卓森冷着脸,难得解释一句。 沈俊彦又不说明白,他以为满满只是调皮不见了一会儿,自然就没往心里去。 沈俊彦张了张嘴巴,气势弱了下去。 他们总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原因误会彼此,又因此产生隔阂。 “可怎么说满满都不见了。”沈俊彦小声诉说委屈,“满满不是喜欢乱跑的小猫。” 覃卓森一听这话瞬间应激:“你还怀疑我?!” “我没有……”沈俊彦不想再做无谓的争执,他一言不发走出去,站在后院发呆。 好不容易盼到了猫别墅,满满却不见了。 平时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小猫,怎么会乱跑呢? 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是不是被猫贩子抓走卖给别人了?会不会路上被车撞到? 饿了怎么办,渴了怎么办。 满满那么小的时候就被他带回家了,根本没有在野外自力更生的本领,流浪的时候会不会抢不过别的小猫,会不会挨饿,以后天冷了怎么办?满满那么怕冷,冬天总是躲在窝里不出门。 他那么想满满,满满会不会也在想他,想回家。 泪水早已不知不觉在脸上淌出几道泪痕,沈俊彦抬手抹了抹脸,呆愣愣地转动僵硬的身体去看猫窝,看到孤零零躺在猫窝里的玩具时鼻尖又是一酸。 往常这个时候,满满应该躲在窝里呼呼大睡地,半夜里又会醒来,活力十足地在房间上蹿下跳,吸引他的注意。 小白猫会被欺负吗?会不会很害怕。 “沈先生,回房间休息吧。” 陈管家走过来劝说。 沈俊彦怔怔地望着新到的猫别墅,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逐渐的,他甚至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满满是不是因为被踹了一脚害怕,离家出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陈管家再次来劝,“沈先生,快回去睡觉吧,少爷喊您回房间。” “帮忙拿一床被子。”说到底,沈俊彦心底还是有隔阂,猜忌一旦产生便很难消除,“我在次卧睡。” “您和少爷又怎么了?”陈管家问得小心翼翼。 沈俊彦不答,陈管家继续说:“少爷会生气的。” “那我有生气的权利吗?”沈俊彦蓦地反问。 陈管家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默默转身去向少爷请示。 覃卓森也在气头上,还在恼沈俊彦指责他的那些话,听到陈管家转达的意思,他冷哼道:“去!让他滚去次卧睡,哭哭啼啼,眼不见心不烦!” 陈管家无奈叹息,叫人将主卧旁边的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铺了一床新被子上去。 这是第一次,覃卓森在家的时候和沈俊彦分床睡。 两人都辗转难眠,沈俊彦因为担忧,覃卓森因为不习惯,以及满腹的怒火。 他就是贱!好心好意,第一时间安排人去找,结果被人家一顿斥责,践踏他的好意! 次日清晨,沈俊彦起得很早。 匆匆吃了两口早餐,他就迫切地跑到门口,蹲在门边守候,希望那个白色的小身影能奇迹般出现。 奇迹出现了。 覃卓森创造的奇迹。 两天过去。 第三天中午,别墅门前停了一辆陌生的车,车上的人抱着一只小小的脏兮兮的小猫。 彼时沈俊彦正蹲在后院发呆,被陈管家通知去书房时还不明所以。 直到看清楚覃卓森办公桌上那只小小的身影,他才回了魂儿一般,热泪盈眶地冲过去抱住满满。 小家伙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毛发打结在一起,浑身都脏兮兮的,黑一块白一块,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不断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依偎在沈俊彦怀里,偶尔发出一两下虚弱的“喵喵”声。 “在一处茶田里找到的,离这儿有二十公里。”覃卓森淡淡出声。 这时候顾不上深究其中的真相,沈俊彦半是指责半是心疼地低声道:“你跑那么远干什么?我都找不到你了。” 满满喵喵两声算作回应,伸出舌头舔了舔沈俊彦的手背。 “先带它去做检查。” 满满被助理带去宠物医院做全面检查,沈俊彦的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覃卓森喊他:“下楼吃饭。” 沈俊彦顺从地跟在覃卓森身后下楼。 下至一楼,身旁走过一个陌生的人影,覃卓森叫住她皱眉询问:“你是?” 女生低眉顺眼回答:“少爷,我是新来的保姆,负责照顾前院的花圃以及打扫卫生。” 覃卓森了然,挥挥手让她去忙。 饭桌上,覃卓森继续刚才的话题问沈俊彦,“什么时候新来的保姆?” 沈俊彦垂着眼皮戳米饭,“有半个月了,前院一个后院一个。” 覃卓森点点头,也没多问,他信任管家,陈管家的安排一向都是有原因的且合理。 上次闹了别扭,两人的关系还是有些僵硬,沈俊彦吃完饭就一声不吭离了桌,没理会覃卓森仿佛要吃人的阴冷目光。 覃卓森也不告而别,自这一顿饭后消失了五六天。 陈管家几次关心,从沈俊彦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但从那两个新来的保姆口中偷听到的话沈俊彦没说,怕管家责罚她们。 陈管家苦口婆心:“这次是您误会少爷了对不对?我知道您也是关心则乱,但满满这么快找回多亏了少爷帮忙。您不问缘由就责怪,少爷会伤心的。” 陈管家说了很多,沈俊彦一直无动于衷地坐着。 见状陈管家无奈叹气,最后说了一句满满应该就是自己偷偷跑出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听管家替覃卓森说了那么多解释的话,沈俊彦暂时打消疑虑,但还是有所不解,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出神,满满从来没偷跑出去过,每次想出门了都是跑到他身边转来转去,喵喵叫着提醒他该出门散步了。 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第22章 他尊重你吗? 风和日丽。 沈俊彦捧着手机出神。 屏幕上是不久前他和汪天云的聊天记录。 失联多天的汪天云终于给他发来消息,并询问他的近况。 二人闲聊了些家常,汪天云照常关心沈俊彦对于未来的打算。沈俊彦这次的回答倒与往常有所不同。 一如既往地,汪天云劝他尽早想办法离开这个囚笼。沈俊彦思考良久回答说如果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似乎也不是不行。 汪天云当场就气炸了,恨铁不成钢地劝诫,苦口婆心: 【你以为你们能好好相处吗?你不会还对他抱有幻想吧?俊彦,你要认清现实,他是让你在婚礼上当场出丑的罪魁祸首,是不顾你的感受新婚当晚强迫你的畜牲。你从他那里得到的伤害还不够多吗?心理上和生理上。因为他你受过多少次伤?你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不要带着六年前的滤镜去看现在的覃卓森,物是人非你懂吗?相爱的前提是互相尊重,他尊重你吗?】 沈俊彦没回复,仰头望着远处的白云,眼神缥缈。 心里最终还是没做出合适的选择,他暂时放下万般思绪,屈手打字回过去一个单字: 【嗯。】 随后,他放下手机转身离开后院,找到在前院监工的陈管家,轻声问道:“我要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沈先生。”陈管家微微点头,“准备好了。” “他今天回来吗?” 覃卓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期间陈管家不停对沈俊彦进行洗脑,语气委婉地提醒他这次事情的过错方确实是他。 大概是成功被洗脑,沈俊彦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向覃卓森道歉。他特意向陈管家打听时间,选了覃卓森会回来的这天准备亲手做一些饭菜,算是服软。 “会的,只不过要晚点,少爷今天有个聚会。” 沈俊彦点头,洗手到厨房处理食材。 兴许是被圈养在这处金碧辉煌的笼中太久,习惯了一日三餐被人伺候,沈俊彦已经许久不曾洗手作羹汤,因此做饭的过程难免有些生疏,对调味料的把控也不是很精准。 一顿饭就那么磕磕绊绊完成了,五个菜,一盆冬瓜玉米汤,一小盘南瓜饼。 从做饭到摆盘,从头到尾都是沈俊彦一个人,陈管家特意没去帮忙,希望能以此让少爷能感受到沈先生的诚意。 餐桌正中间摆着两瓶覃卓森常喝的低浓度酒,也是沈俊彦特意去酒窖里选的。 用以示弱服软的饭菜准备完毕,沈俊彦锤了锤腰背,偏头低咳几声。 “沈先生,休息一会吧,少爷应该快回来了。” “好。”沈俊彦满脸倦意,他很少有这么大的活动量,身体一时间难以接受。 等啊等,天黑了。 两个小时过去,沈俊彦仍然端坐在沙发上,这个位置能让覃卓森一走进来就看到他。 陈管家不清楚自己的消息怎么出了差错,按说少爷早该回来了,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动静? 难不成还在生沈先生的气? 也怪他,没提前告诉少爷今天沈先生主动下厨做了饭。 一想到沈先生的心意会因此落空,陈管家感到愧疚。 “少爷今天明明给我来过消息,说会回来的……”说着,陈管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说便往外走,“我去给少爷的助理通个电话。” 沈俊彦闭着眼睛假寐,不清楚自己到底等了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入沈俊彦的耳朵。 “你看新闻了吗?媒体报道少爷今天上了一个Omega的车。底下评论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少爷的新欢,有人说是少爷的联姻对象,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真假?我没敢看手机。管家不是说少爷今天回来吗?” “那谁知道啊,说不定是要回来的,结果被新情人打乱了计划。” 两人窃窃私语,说着便讥笑起来。 沈俊彦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始终闭着眼睛。 “咱们少爷也该结婚了,结婚对象肯定是从那些大家族里面挑选心仪的Omega,我估计今天那个就是咱们未来的夫人。 要我说情人到底还是情人,那边那位当初可是差点成了覃家的二夫人,大少爷抢婚那事闹得挺难看的,可以说满城皆知,要我就没勇气活下去了,哈哈……到时候少爷随便给笔钱将人打发走,咱就要换人伺候了。” “你小点声!少瞎猜了,新闻上都是胡编乱造。谁知道以后的夫人好不好伺候,沈先生虽然不爱说话,但好相处,平易近人,总比那些大家族里娇生惯养的Omega好伺候。” “啧啧啧,夜晚,良辰美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上了同一辆车,谁知道能干出点什么?那位沈先生再好伺候也终究只是个情人,没名没分的,都是少爷的玩物罢了。有钱人的快活你我不懂。” “嘘——快别说了,我看见陈管家了。” 明明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一字不落清晰地传入沈俊彦的耳中。 难堪、无地自容,这些都不存在,他只是平静地睁开眼,静静注视着管家训斥那两个聊天的新保姆。 “干什么你们?凑在一起瞎嚼什么舌根,活都干完了吗?!” 陈管家在员工面前还是很威严的,训斥完那两人,他转头低声向沈俊彦汇报:“助理说少爷今天要在公司呆一晚,您……” 沈俊彦没让他说完,冷静地站起身,淡声开口:“我累了,想回房间睡觉。” 路过餐桌时,他瞥一眼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覃卓森大概也不会吃加热过的饭,他收回视线径直上了楼,留给陈管家一句:“倒掉吧。” 摆盘精致的食物一动未动就从餐桌转移到了垃圾桶里,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沈俊彦的生活并未被那些话影响,他照常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待在后院,画画,或者抱着满满发呆。 满满自从上次走丢之后变得更加乖巧,除了沈俊彦,谁靠近都会被它用呲牙哈气劝退。 沈俊彦不认为这是好事,反而心疼满满在外流浪受过的欺负。 偶尔无聊,他会收拾好自己的行头,骑上小电驴出门送外卖,给满满赚买玩具的钱。 这样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忽略时间。 不知道过去多久,覃卓森终于回来了。 那时沈俊彦还在外面送外卖,是陈管家一个电话将他叫回去,美名其曰和少爷叙旧。 “怎么瘦了?“ 沈俊彦没有感觉,摘掉头盔递给陈管家,自顾自地倒水喝,“每天都在吃饭。” 覃卓森察觉出他情绪的异样,却不明白缘由。 这么长时间,他的气都消了,沈俊彦怎么还在闹脾气? “你出去做什么了?” 沈俊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疑惑不解:“不明显么?” 覃卓森持怀疑态度,内心猜测他是不是偷偷跑去医院看望覃卓霖了。 “你自便吧,我去换衣服。”沈俊彦说完要走。 覃卓森叫住他,直白说出自己的需求:“我想喝你做的汤。” 沈俊彦脚步顿了一下,站在楼梯口没有回头,用手扶着楼梯扶手,低声拒绝:“我有点累,不想做。” 果然。 覃卓森脸色阴沉下去。 沈俊彦还是惦记覃卓霖,相处那么长时间,沈俊彦还是不愿意选择他,始终忘不掉他那个好弟弟。 覃卓森的容忍尚还有限度,他没发脾气,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坐下与沈俊彦共进了一顿晚餐。 饭桌上沈俊彦话少得可怜,吃的也少。 覃卓森总算清楚了他瘦下去的原因。 “那么多菜,没有一样合胃口的吗?” 沈俊彦摇摇头,“不饿。” 覃卓森还想说话,想用自己一贯得心应手的口吻命令沈俊彦再吃一点。可沈俊彦先他一步开口,用清冽的声音冷然道:“我吃好了,回房间了。” 那么多话堵在喉咙里,覃卓森脸色不是很好看。 * 到了休息的时间,覃卓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眼看到桌边垂眸画画的沈俊彦,侧脸看上去乖巧安静,可做起事说起话来总是让人不痛快。 看了一会儿,覃卓森走过去,俯身揽住沈俊彦的腰,嘴巴还没碰到他的脸,就遭到拒绝,“我有点累了,今天不想……” 说着,沈俊彦挣扎躲开覃卓森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覃卓森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轻呵一声,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吗?” 沈俊彦没有反应。 “今天是你和覃卓霖结婚一周年,你想为他守贞洁,还是纪念那一天?”覃卓森无法再劝自己和颜悦色,一想到沈俊彦还心心念念着覃卓霖,他的怒气就压不住,得不到回应,他继续用混不吝的语气讥讽:“今天还是我们第一次上床一周年纪念日呢,你不做点什么吗?” “我没……“沈俊彦的否认显得苍白又无力,覃卓森从他手中夺下画笔重重放在桌面上,不由分说将他拽起来往床上拖。 “你放开我,放手!” “我说了我不想,你放开我……” 覃卓森将他甩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为什么不想?嗯?为了纪念他,怀念他?不想在你们周年这天委身于我?” 蛮横霸道的海盐信息素不断从覃卓森身上溢出来,疯狂地向着房间各个角落弥漫,逼得沈俊彦浑身发软。 “覃卓森!”沈俊彦努力爬起来,又被覃卓森一掌压下去,睡衣的扣子被解开,露出**的上身,沈俊彦奋力抵抗,可他那点力气在覃卓森面前如同以卵击石。 后颈的腺体开始隐隐发热,信息素控制不住地外溢。 诱导发情。 沈俊彦无助地闭上眼睛,“覃卓森,别让我恨你……” “你不是早就恨我了吗?”覃卓森完全不理会沈俊彦的难堪和抗拒,专注地剥去沈俊彦最后的遮羞布,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地上。 沈俊彦感到绝望,万念俱灰仿佛就在一瞬间。 相爱的前提是互相尊重。 他尊重你吗? 汪天云的话蓦地钻入脑中,像警钟一样敲醒沈俊彦混沌的大脑。 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沈俊彦的精神彻底崩溃,心如死灰。 第23章 怒火攻心 沈俊彦病了。 一蹶不振地瘫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像一位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隔一会儿,他就咳一阵子,咳得脸色涨红,咳得五脏六腑都被牵扯着发疼。 别墅里进进出出换了几班子医疗团队,守在床前的唯有陈管家。 “把药喝了吧。”面对如何也不肯喝药的沈先生,陈管家束手无策,他不明白只是一晚过去,为什么沈先生就像被抽干了血,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沈俊彦轻轻阖上眼,颈间的指痕和脸上的掌印依旧清晰可见,彰显着昨夜的荒唐和疯狂。 他将头偏向另一侧,用沙哑的嗓音拒绝:“端走吧,我不想喝。” “陈管家。”覃卓森姗姗来迟,还没走近就先出声喊人。 沈俊彦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紧紧蹙起眉头,睫毛害怕地轻颤着。 还未离开的医生把沈俊彦的检查结果复述一遍,斟酌着向覃卓森汇报:“沈先生这属于是怒火攻心,情绪波动比较大,受了刺激,一时之间难以消化,病倒了。” 覃卓森唇角勾了勾,瞥了眼床上装死的沈俊彦,继续听医生交代注意事项。 “心病还须心药医,切忌再让沈先生受刺激,要安抚好病人的情绪。” 等医生走后,覃卓森走到床边站着,垂眸打量沈俊彦,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戏谑地嘲讽:“怒、火、攻、心,被我睡就让你那么生气啊?感觉耻辱?难以接受?” 说着说着,脸色蓦地冷了下去,声调也变得冷淡至极:“沈俊彦,你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你是谁的Omega?” 沈俊彦蜷缩在被子底下,听着覃卓森一句又一句称得上恶毒的警告的话,他只感到疲惫,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好半晌,他才极小声地吐出一个字,像气音,虚弱无力:“脏。” “沈俊彦!”覃卓森怒吼,“你说谁脏?!” 沈俊彦昏昏沉沉的要晕过去。 “你哪来的脸说我脏?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啊?!我至少没去勾搭前男友的弟弟,没你那么不要脸,都被终身标记了还想着红杏出墙,浪荡!” “少爷……”连陈管家都听不下去这些污言秽语,终是不忍心,陈管家小心开口,“让沈先生好好休息吧。” 覃卓森这次完全听不进去劝,恶狠狠地继续骂道:“沈俊彦,你别给我装死!昨晚装清高?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龌龊想法?一年了,还惦记自己的小叔子,你要不要脸?” 睡又睡不着,晕又晕不过去,沈俊彦无奈地睁开眼,刚想张口就被喉中一阵痒意打断,接着便是压不住的咳嗽。 像是要把肺一并咳出来似的,沈俊彦狼狈地匍匐在床边,咳得感到缺氧。 口中猝然喷出一口鲜血,咳声终于止住。 陈管家吓了一跳,呆愣愣地傻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喂药!”覃卓森狠狠剜一眼呆若木鸡的陈管家,这时候还不忘说气话:“喂不进去就掰着嘴灌!” 陈管家当然不敢做这种没规矩的事。 覃卓森从他手里夺过药碗,另一只手揪住沈俊彦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和反抗,不由分说捏着他的嘴巴将药尽数灌了进去,少部分在挣扎间洒在身上。 陈管家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担忧,蹲在床边轻轻给沈俊彦顺背,大着胆子指责,话语里满是对少爷的责怪和对沈先生的怜惜:“沈先生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您还……您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覃卓森无动于衷,冷冷注视着沈俊彦头顶的发旋。 沈俊彦被呛到,眼尾被呛出生理性眼泪,他趴在床边咳嗽,闭了闭眼,倔强地抬起头,用带着红血丝的双眼瞪着覃卓森,一字一句道:“覃卓森,我恨你。” “那最好了!”覃卓森摔碗离去,留下一句无所谓的气话。 陈管家重重叹息,扶着沈俊彦躺下,无奈道:“您这是何苦呢?您知道少爷吃软不吃硬。” 沈俊彦还没从刚才的冲突缓过神来,他把头缩在被子下,轻声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陈管家再次叹气,替他掖了掖被角,叫人打扫了地上的狼藉,轻手轻脚出去,带上了门。 * 起初覃卓森没察觉异常,因为他自上次离开就将近一个月没回去,好不容易回去了,沈俊彦压根视他为无物。 休养了近一个月,沈俊彦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些,脸色不再苍白如纸,但看着还是弱不禁风,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了。 精神头也不太好,晚上很早就睡下,早上很晚才醒。 覃卓森洗漱完回到卧室时沈俊彦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走到另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抬手想将沈俊彦揽进怀里,可他的手刚搭上沈俊彦的胳膊,对方就翻过去身背对着他,巧妙将他的手躲开。 覃卓森愣了一下,手在半空中停顿几秒,才冷着脸收回,也没说什么。 花圃里的花儿绽放又凋谢,换了一批又一批,覃卓森没能听到沈俊彦对自己说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覃卓森推掉所有公务在家待着,天天陪着一个哑巴吃饭睡觉。 这天吃晚饭,覃卓森终于忍不住,在沈俊彦即将离开餐桌之际开口,“你是哑巴了吗?” 沈俊彦站住脚步,定定地望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沉默地走开。 覃卓森捏了捏眉心,生气又无奈。 今天不得不去公司了,覃卓森找到在后院哼着歌悠闲擦拭猫别墅的陈管家,气不打一处来,“你没事干吗?” 陈管家一脸无辜,“我在干活,少爷。” “我今天回公司,你在家好好开导沈俊彦。”覃卓森面无表情吩咐,而后咬牙切齿道:“让他说话。” 陈管家的神色从无辜转为疑惑,“沈先生不是一直会说话吗?昨天还跟我说想吃酸菜鱼呢。” 覃卓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他气愤地从陈管家手里抢过来抹布,而后用力甩到地上,转身离去。 合着沈俊彦就是不想跟他说话,甚至只要有他在的场合沈俊彦就不开口说话,背着他倒是说得挺欢。 陈管家弯腰从地上捡起抹布,看着少爷离去的背影微笑。 该得到一点教训了少爷,不然你会失去沈先生的。 想到沈先生最近话确实少,陈管家叹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继续干活。 沈俊彦窝在沙发上画画,没灵感的时候抬头望向后院里撒欢跑的满满,正发着呆,突然想到什么,他喊住从旁边经过的陈管家,“忠叔,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小晴和小妍了?” 就是那两个经常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保姆。 陈管家一脸严肃,“开除了。总是被我抓到聚在一起偷懒,少爷不需要这样偷奸耍滑的员工。” 沈俊彦“哦”一声,继续低头画画。 “有次他们就躲在您旁边偷懒聊天,您听到了吧,应该制止他们的。” 沈俊彦扯了扯嘴角,“忠叔不是也听到了吗。” “我在前院哪里听得到,等我发现的时候她们都聊完了。” 沈君彦没再说什么。 “她们说了什么?”陈管家看他的脸色不对劲,试探问道。 “没什么。”沈俊彦摇摇头,抱着画本离开上了楼。 吃过中午饭半小时,陈管家照例端着一碗药找到在后院躲着的沈俊彦,温声说:“沈先生,该喝药了。” 沈俊彦装没听见。 “沈先生。”陈管家十分有耐心地叫了几声。 “能不喝了吗?”沈俊彦终于不得不睁开眼,一脸苦相,“喝了几个月,我快要被腌入味了。” “为了您的身体好,快喝吧。还剩下三天的药,我答应您喝完就可以出门送外卖。” 沈俊彦这才勉勉强强捧着那一碗药喝下去。 送外卖的时候果然比闷在家里要快活许多。 陈管家发现沈先生是真的热爱送外卖,而不是为了生计无奈做的选择,自从送了外卖,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整个人精神焕发,开朗了许多。 最明显的是饭桌上,沈先生胃口大开,能比平时多吃半碗饭。 就是老爱让厨房做菜多放辣椒,陈管家总忍不住担心,毕竟沈先生身体不好,吃多了辣菜容易肠胃出问题。 他斟酌话语,小心劝诫:“沈先生,辣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偶尔吃一次就可以了。” 沈俊彦点头答应,然后自己偷偷在外面买辣条吃。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迷恋辣椒,一切带辣味的食物都能吸引他。 估计是前一阵子胃口不好导致的。 送外卖这么长时间,沈俊彦结识了几个同行,也称得上是朋友,没单子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猫在有阴凉的巷子里等,时不时搭两句话。 沈俊彦在家里已经几天没尝到辣了,他去旁边的卤味店里买了个鸭腿吃,让店家给自己撒了很多辣椒,吃得直嘶哈嘶哈。 吃完一整个鸡腿,他捂着嘴巴咳了几下,蓦的又干呕几声。 “没事……”吧。 同行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俊彦接连的干呕打断。 好不容易感觉舒服了点,沈俊彦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面对同行投来的关心的目光摆摆手回道:“没事,有点吃撑了。” “要不是知道你是Beta,我以为你怀孕了呢。” Omega在外行事多有不便,伪装一下总归是好的。 沈俊彦没往心里去,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最近在外面偷吃的东西确实有点杂,估计胃里消化不了。 第24章 领证 覃卓森一直没回家,只偶尔在电话里询问陈管家有关沈俊彦的事情。 陈管家将沈先生的近况娓娓道来,而后斟酌着讲出自己的担心:“沈先生最近坐在后院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胃口也不太好,自从上次送外卖回来吐了一阵,后面就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 提到这个覃卓森就生气,沈俊彦一点都不听话,别人是为他好,他老觉得别人在害他似的。嘴上答应,到外面又胡吃海塞,把自己吃出毛病来了。 “我让你叫医生给他看,没看吗?” “看了,医生说就是吃坏肚子了,没大碍。”陈管家面不改色地回话。 其实没看医生,沈俊彦怕看了之后医生会再给他开那些苦的要命的药。 他再三向陈管家求情,让陈管家帮自己一起隐瞒。 覃卓森“嗯”一声,随口问了几句就撂了电话。 那之后覃卓森没再主动来电,直到沈俊彦又一次定期检查后,他回来了。 他很奇怪,回来后定定望着沈俊彦看了几秒,喉结滚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都咽回了喉咙里。 半晌,他平静地从无视他的沈俊彦手里夺过铅笔轻轻放下,命令道:“下楼吃饭,吃过饭带你出门。” “做什么?” 终于舍得说话了。 覃卓森勾了勾嘴角,不做解释,“别问那么多。” 他不说,沈俊彦当然不愿意去,于是气氛便再次陷入沉默。 饭桌上沈俊彦埋头苦吃,覃卓森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对一旁的陈管家吩咐道:“忠叔,给他准备一身西装。” 沈俊彦无动于衷,未作出任何反应。 “沈先生穿不惯西装,风衣可以吗?” 覃卓森面无表情:“西装。” 陈管家悄悄瞄了一眼沈俊彦,叹息点头。 吃过饭,沈俊彦还是被带上了车,身上穿着偏正式的西服,领带也系的一丝不苟。 覃卓森带他去商场逛了一圈,两人都是不太会逛街的,不知道买什么,也不知道买什么合适。 沈俊彦被动买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只因他一路装聋作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覃卓森又最讨厌他这幅模样,于是覃卓森主动开口挑起话题,问他喜不喜欢那个长了一副青蛙眼睛的贝雷帽,沈俊彦摇摇头,就见覃卓森大手一挥豪气刷卡,并说:“好,喜欢就买。” 起初他没弄明白这是闹哪样,认真盯着那个丑的难以入眼的贝雷帽沉思了一会儿。当覃卓森揪着一件花绿色衬衫问他喜欢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摇头,被丑得闭了闭眼睛。 然后那件衬衫就被覃卓森付下2999全款,再经由导购打包好出现在沈俊彦手里。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沈俊彦手里拎不下东西,他才从状况外回神,并在覃卓森问他对眼前一辆儿童推车的喜爱程度时点头称喜欢。 覃卓森又付款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怎么了。沈俊彦注视着手里一堆无论何时都用不到的东西默默想着。 是覃卓森的购物欲突然兴起所以才拉他来消费吗? “还想买什么?”覃卓森贴心询问。 沈俊彦木着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覃卓森挥挥手,身后的助理从沈俊彦手里接过那一堆购物袋。 手里一轻,沈俊彦终于回过神。 “没有要买的。” 看他这才像回了魂,覃卓森停止自己的恶趣味,挥挥手揽着肩膀将人带进电梯。 沈俊彦有点不习惯,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才关心起刚才买的东西,“那些......” “喜欢就带回家。” “不喜欢。”沈俊彦答的又快又利落。 什么样的畸形审美才会喜欢那些丑东西。 商场里滞销的丑东西大概都让覃卓森清空了。 “行。”覃卓森忍着笑意回复,“我让助理拿走处理。” 车子又在路上行驶了一会儿,沈俊彦仍然不清楚目的地,他侧目观察起闭目养神的覃卓森,盯着对方的眉眼打量。 大家常说覆水难收,所以后来即使是想清楚了他也没选择回头。 因为他觉得当初是他提的分手,是他先放弃那段感情,六年过去,他不敢赌覃卓森对他还有余情。 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至今他也没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看什么?”覃卓森突然睁开眼睛偏头看过来。 沈俊彦慌乱低下头,欲盖弥彰似的抠着手。 他不答,覃卓森便也不问,不知道心里又斟酌了些什么,沈俊彦迟疑开口,“我感觉我们应该......” 车子刚好停下,沈俊彦看清路边的建筑,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覃卓森疑惑接话,“什么?” 好好谈谈四个字生生咽下去,沈俊彦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要干什么?” 覃卓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清路边的景象后想起此行的目的,也顾不上追问沈俊彦刚才没说完的话了。 “下车。” 沈俊彦强忍怒气,“你事先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覃卓森对答如流:“问你你会同意吗?” “所以我就不配有知情权。”沈俊彦声音哽咽了一下,莫名感到委屈,“你就擅自做主,带上证件,带上我,准备领证。我是你的附属品吗?随叫随到,任你摆布。” 覃卓森想过他会不同意,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覃卓森冷静应对,“只是在家里就告诉你的话你不会跟我出来。” “所以你先斩后奏!”沈俊彦愤怒吼出声,那神情宛若一介疯子,“提前征求我的意见很难吗?!我什么都不配知道吗!” 覃卓森叹气,不知道今天怎么和他那么难沟通,“我说过了,你的性子我了解,提前征求你的意见没用,我只能先把你带出来。” 沈俊彦像是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轻声呢喃,满心满眼都是失望,“我错了,覃卓森,是我错了......” 他竟然妄想和覃卓森好好沟通,他竟然可笑地想要交谈、和解、重归于好。 覃卓森还是不明白他这般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下车。” “我不。” 覃卓森的耐心逐渐告罄,“沈俊彦,我不想发火。” 沈俊彦不为所动,冷静地回击:“你就是打死我都没用。” “到底是因为什么,和我结婚让你觉得这么为难?”覃卓森百思也不得其解。 “你想和情人结婚。”沈俊彦抹干净眼角的泪,重新振作起来,“可我不想和金主结婚。” 覃卓森重重叹气,“什么关系还不是任由你选择吗?” 沈俊彦固执不语。 气氛僵持片刻。 “现在可以去了吗?”覃卓森甩出一沓照片,七零八落撒在沈俊彦身上。 母亲的照片。 沈俊彦蜷了蜷手指,垂眸捡起一张张散落的照片整理好握在手中,认定覃卓森这就是威胁。 “你真的很卑鄙。” 覃卓森冷脸重复:“我让你下车。” 沈俊彦攥紧照片,慢吞吞地打开车门挪下去。 覃卓森来的时候没带证件照,只能拉着不情不愿的沈俊彦现场去拍。 证件照拍了好久都没拍成,摄影师再次重复:“这位先生表情不要那么严肃,笑一下。” 覃卓森忍无可忍,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提醒:“笑,会吗?” 沈俊彦勉强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摄影师这才满意。 相机咔嚓按下快门键,红底照片贴在结婚证上。沈俊彦只来得及看上一眼,两本结婚证就被覃卓森妥帖收起来。 坐上车,覃卓森通知司机开车,而后命令沈俊彦把手伸出来,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套进去一枚戒指。 沈俊彦愣愣地盯着无名指上象征着共白头的婚戒,久久未作出反应。 陈管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少爷和沈先生这一趟出去准是又闹别扭了。 无意间看到沈先生无名指的戒指时,陈管家惊呼一声,兴奋询问戒指的由来。 沈俊彦这才把领证的事告诉陈管家。陈管家俨然像一位期盼已久的长辈,欣慰地看着沈先生。 当沈俊彦问到为什么覃卓森突然带他去领证,陈管家不确定地给出答案,“少爷应该又听到了什么传言吧,本意应该也是为了您好。” 可就不能提前通知他一下吗?沈俊彦抿了抿嘴巴并未说什么,心底大概了然覃卓森这次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 “对了。”他叫住要走的陈管家,随口问道:“我昨天的体检结果有什么问题吗?总感觉最近很容易犯困。” “没有。”陈管家摇摇头,安慰道:“一切正常,您应该是需要好好休息了。” 领证后的每一天,覃卓森都待在家里,偶尔有不得不去公司的时候,他也会在晚餐前赶回家。 管家说的,这样利于培养感情。 反倒是沈俊彦,几乎天天不着家,早出晚归,将大多数宝贵时间都用于送外卖。 覃卓森忍了几天,提出要和沈俊彦一起出去,势必弄清楚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他。 沈俊彦当然不答应,“你又不会送外卖,只会给我添麻烦。” 第25章 林逸瑾 他说得如此直白,架不住覃卓森固执要去。 沈俊彦都做好超时罚款的准备了。 好在磕磕绊绊,还是准时完成了几单。 其中不免有争执的时候。 因为是覃卓森自告奋勇坐在驾驶位,让沈俊彦坐后座陪同,手机放在支架上,所以有很多时候沈俊彦看不到手机,无法进行指导。 “我都说了要先送这一单,不用绕路,你非不听!” “点送达!你怎么老是忘记点送达?不然就白送了!” “取餐!你又没确认取餐!” “头盔戴上啊,被交警抓到要罚款的。” “可乐是不是没给顾客……掉头回去吧。” “好了,你不要这样送了,把接单量设置最低,接到单就下线,一单一单送好吧。” 沈俊彦的语气逐渐不耐烦,然后转为无奈,最后他妥协,坐在后座什么话也不说了。 导致覃卓森以为他掉了,反复扭头确认他是否还在。 一天下来钱没挣几个,沈俊彦累的不行,覃卓森也没好到哪去,主要是心累。 这样持续几天,沈俊彦实在受不了,找到陈管家告状。 “忠叔,你让他回公司,不要总耽误我赚钱。” 陈管家失笑,无奈道:“少爷哪是我能命令得动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方便您和少爷培养感情。” 那哪是培养感情,沈俊彦面无表情纠正:“他是给我添堵。” 沈俊彦走后,陈管家又被自家少爷叫去谈心。 “我怎么感觉他更讨厌我了。”覃卓森望着窗外的树叶出声,喃喃发问。 “您不懂。”陈管家故作高深,当然没提沈俊彦刚才找他吐槽那一茬,“这样浮于表面的讨厌比埋在心底的厌恶要好很多。” “是吗?” 陈管家肯定道:“当然。” 然后次日一早覃卓森手里就被塞了一把钥匙,沈俊彦冷漠又无情地通知他:“你自己去送吧,我要在家里休息。” 覃卓森图的又不是送外卖,图的是忠叔所谓的“培养感情”。 沈俊彦都不去,他自己去又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公司赚以万为单位的大钱。 沈俊彦再三向他确认,他一口咬定自己也在家休息,然后沈俊彦捞起钥匙一溜烟跑没影了,开朗地留下一句话:“你不去我去。” 覃卓森:“……” 他叫来管家,微笑质问:“这对吗?” 陈管家不知道怎么办,陈管家趁少爷凝神沉思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左等右等的覃卓森等到吃晚餐都没等来沈俊彦,他气的拿起车钥匙就走。 这一走又是好些天。 公司董事会又生乱,连前段时间对外声称病了要休养一段时间的老爷子都横插一脚,给他添乱。 * 沈俊彦中午临时回了趟家,单手抱着头盔走进客厅,注意到沙发上的陌生面孔。 “来客人了。”他同一旁招待客人的陈管家说话。 “是的,少爷的朋……” 没等陈管家说完,对方主动站起来自我介绍:“林逸瑾,卓森哥的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之前在国外深造,最近才回来。” 沈俊彦点点头,简短回话:“沈俊彦。” “我知道你。”林逸瑾不依不饶和他搭话,“卓森哥那个前任,现在是……情人对吧。” 对方故作迟疑,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出他的身份,仿佛对情人这个词见怪不怪了。 “嗯。”沈俊彦没否认,抱着头盔欲离开,“你们聊,我去换衣服。” “少爷和沈先生领了证的。”陈管家出声解释,末了又替林逸瑾向沈俊彦道歉:“小瑾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沈先生别往心里去。” 沈俊彦点头,抬脚上了楼。 覃卓森在卧室,正对着衣柜思考穿哪套衣服。 “你朋友在楼下,不下去吗?” 覃卓森听到声音回神,惊讶了一瞬,“今天回来这么早?” 沈俊彦讥讽似的勾了勾嘴角,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带发小过来是要做什么?” “他说想忠叔了,带他过来见见。” 沈俊彦点头,接受这个说辞。 “别让人等久了。” “换身衣服,跟我下去见见他。” 沈俊彦坐在床沿休息,锤了锤腰背,闻言平静回道:“见过了。” “去聊聊天。”覃卓森披上新的外套,边整理袖口边说:“交个朋友。” “我累了,想休息。” 覃卓森不赞同地皱眉,“来客人了不去招待,你身为主人的礼数到位吗?” 沈俊彦无声叹息,刚站起身,就听见覃卓森不满地低声吐槽:“你是该学学待人待物的礼数。”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了。 沈俊彦沉着脸坐回去,“嫌我没教养?你去找别人。” 覃卓森回过神,一脸无辜与不解,“我又没说什么。” 怎么还生上气了。 沈俊彦到底还是换身衣服跟着下去了。 一进客厅,林逸瑾就亲切地呼唤他,“俊彦!坐我旁边。” 沈俊彦挤出一丝假笑,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去应对覃卓森这位朋友。 他真的很困,就是因为困才回家的。 现在觉又睡不成,还要摆着笑脸和对方拉扯,沈俊彦感到后悔,还不如在外面多送几单外卖。 聊着聊着,满满跑过来跳到沈俊彦身上求抚摸。 他终于有理由抽回手,一下一下摸着满满干净顺滑的毛发。 “小猫呀,卓森哥不是最讨厌小猫了吗?”林逸瑾憨态可掬地皱了皱鼻子,捂着嘴嫌弃道“还跳到人身上,很脏的。” 沈俊彦听到这话脸色就冷了下去,但他不好发作,只静静观察覃卓森的反应。 覃卓森只是轻呵一声,嗔怪了一句:“就你娇气。” “满满每天都会洗澡,比人还干净。” 沈俊彦不冷不淡说这么一句话,倒是把覃卓森的思绪拉了回来。 “确实,少在爱猫人士面前说那种话。”覃卓森这句附和的话不如不说,他一说,沈俊彦就更生气了。 “你们聊吧,我带满满离你们远点。” 沈俊彦突然就生气了。 覃卓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挥挥手示意管家跟上去。 等他们一走,覃卓森摆出兄长的架势教训:“怎么说你也得喊声嫂子,直呼名字算什么,你的教养都在国外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嗐,喊名字不是更亲切嘛。”林逸瑾打马虎眼。 “还有,你当着别人面说人家宠物坏话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不了以后少来我家。” “本来就是嘛,身上都是细菌,脏死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覃卓森和林逸瑾是一类人,但因为沈俊彦喜欢,他能忍受。 “不喜欢也忍着,没规矩。” “哎知道了知道了。”林逸瑾不耐烦地摆手,“别老教训我了,说说你和小情人的事吧,忠叔说你们领证了,怎么没办婚礼?” “林逸瑾。”覃卓森想发火,直呼其大名,“再这么没规矩,我把你打包送回你爸那儿了。”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林逸瑾熟练撒娇,“嫂子,嫂子嘛,给我讲讲你和嫂子的故事。” 覃卓森懒得讲,心里惦记着生气的沈俊彦,白了林逸瑾一眼就起身上楼了。 “你怎么了?” 沈俊彦闭着眼睛轻声吐出一个字:“困。” 覃卓森哪里会信,追问他生气的原因,他当然不肯说,覃卓森就自顾自道出心里的猜测:“小瑾人就那样,说话没分寸,你不用往心里去。” 沈俊彦轻呵一声。 “那你想怎么样?”覃卓森在床边坐下,耐心说:“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你总不能要求他和你一样去喜欢满满。不过他确实矫情得不行,老是把自己有洁癖挂在嘴边,你不听就行了。” “但起码的尊重不会吗,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没教养吗?” 不喜欢可以,当着他的面说满满脏又在找什么存在感? “他被家里惯坏了,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你多担待。再说了,我不是帮你说话了吗?” “你那是帮我说话?”沈俊彦嗤笑一声,“你那话的意思是,我事多,我矫情,让他不跟我一般见识。” “我哪有这个意思?”覃卓森被冤枉委屈得不行。 “我真的很困。”沈俊彦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将被子拉过头顶,拒绝沟通。 覃卓森只能先出去,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卓森哥!”被留在一楼的林逸瑾自己四处逛了逛,突然盯上放在玄关处的花瓶,看到覃卓森下来,他激动喊了一声,举着花瓶询问:“这个挺好看的,我喜欢,能带走吗?” 覃卓森瞥一眼那个花瓶,没什么印象,他估计应该是管家在哪里淘来当装饰品的。 “拿走。” 得到同意,林逸瑾利落把里面插着的枯花拽出来丢掉。 覃卓森皱眉,“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去。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林逸瑾作怪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弯腰捡起来。 吃午饭的时候沈俊彦睡着了,陈管家就没喊他。 午饭过后半个小时,林逸瑾要和朋友开party,覃卓森开车把人送过去。 路上闲聊,林逸瑾坐在副驾驶歪头看覃卓森,“卓森哥哥~” 覃卓森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正常点。” 林逸瑾嘿嘿笑了几声,“您公司有没有空闲职位呀?给我走个后门,让我进去呗?” 覃卓森瞥他一眼,“你不是要自己创业,弄你那什么街舞事业吗?” 林逸瑾叹气,“家父不同意,逼我要么结婚嫁人要么进公司上班。” “进你爸公司呗。” “我不,进自家公司老头肯定处处派人盯着我,多不自在。” “行。”覃卓森点头应下。 安静一会儿,林逸瑾半开玩笑似的打趣:“哥,我记得当初我爸让咱们两家订娃娃亲来着,可惜没订成。要不你把我娶了吧,省得我爸老让我跟别人联姻。” 覃卓森严肃训斥:“少开这种玩笑。” 林逸瑾撇撇嘴巴,适可而止地闭上嘴。 第26章 沈俊彦,你在无理取闹 陈管家每次修剪花圃里的花,剪下来的多余的花骨朵都会被沈俊彦妥帖收好,自己再修剪加工一下,然后插到花瓶里,那些花骨朵也能因此多活几天。 后来次数多了,陈管家会贴心地将剪下来的花枝单独收好,等沈俊彦回来的时候转交出去。 一般没有人会动沈俊彦的花瓶。 沈俊彦找了一圈没找到,感觉蹊跷。 “调监控。”他沉着脸吩咐陈管家,“你没见,他没见,都说没见,难不成是满满叼走了?” 陈管家面露难色,“监控室已经很久没开了......我去请示少爷。” 听到是沈俊彦要看监控,覃卓森询问原因。 “沈先生的花瓶不见了。” “不见了就重新买一个,干什么要这么折腾。” 陈管家斟酌语言:“沈先生最近脾气有点不好,比较......较真。” “行,去调吧,钥匙还在老地方。” 陈管家走后三五分钟,覃卓森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确定地回想前几天发生过的事情。 花瓶......林逸瑾前几天好像是要走了一个来着。 果然,楼下的沈俊彦看清楚监控里发生的一切后,攥着拳头愤怒吼道:“覃卓森!” 覃卓森闻声强装镇定下楼,“喊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花瓶送人?!” 事实胜于雄辩,覃卓森不挣扎,直接道:“我赔你一个。” 沈俊彦像个复读机似的:“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把我的花瓶送给别人?!” 此刻覃卓森对管家那句“沈先生最近脾气有点不好”终于有了实感。 他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我不知道是你的。” “不是我的就可以随便送人了吗?”沈俊彦不依不饶,那气势就差指着覃卓森的鼻子怒骂了,“送出去前不知道先问一问别人能不能送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覃卓森微微叹气,“家里东西那么多,都是管家添置的,难道我送人前还都问一遍吗?” “那个花瓶我早就买回来了,在家里摆了很久的,你不知道吗?” “少爷日理万机,应该没注意过......”陈管家忍不住替少爷辩解,却被沈俊彦瞪回去,“你别说话,让他说。” 覃卓森真真是没办法了,“以后你的东西我多留意一下。” 沈俊彦不吭声。 “我给你要回来,行不行?” “嗯。”沈俊彦耷拉下眼皮,变得疲惫至极,走之前他留下一句话:“这就是你口中所谓待人待物的礼数。” 覃卓森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拢眉,“他怎么了?” 陈管家小心翼翼作答:“是不是......发热期快到了?情绪比较不稳定。” 覃卓森也转身离开,去书房给林逸瑾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林逸瑾开朗的声音,“喂,卓森哥,怎么啦?” 覃卓森清了清嗓子,委婉表示上次他拿走那个花瓶比较重要,问他能不能有时间送过来。 “啊......”一个廉价的花瓶,他早就随手丢了,电话那头的林逸瑾声音充满歉意,“花瓶被我不小心打碎了,不好意思啊。” 覃卓森重重叹气,用手支着额头思考解决办法。 “那没事了,先挂了。” “哎——”林逸瑾故作好奇询问:“那个花瓶不会是嫂子的吧?是嫂子找你要了吗?” 覃卓森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是嫂子的我就不开口问你要了。”林逸瑾继续表达歉意,“嫂子为难你了吗?” “没有。”覃卓森不想再跟他闲聊,“先这样吧,挂了。” 他都这么低声下气道歉了,也不知道安慰一下,木头。林逸瑾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撇嘴,眼底流露着几分烦躁。 “那个,”覃卓森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地往床边一坐,带着一丝丝讨好的意味,“那个花瓶让小瑾打碎了,你在哪里买的?我重新给你买一个。” 沈俊彦刚睡醒,靠坐在床头垂眸翻书,闻言毫不意外地扬了扬嘴角,讽刺极了。 见他不说话,覃卓森换种处理方案:“或者我把钱给你,你自己去买也行。” 沉默良久,沈俊彦忽然轻声开口:“你在替他向我道歉,你以什么身份替他道歉?” “我什么时候替他道歉了?”覃卓森简直比那窦娥还冤,“不是你怪我把你的花瓶随意送人了?我这不是在和你讨论解决办法吗?” “他打碎了花瓶,为什么是你在想解决办法?”沈俊彦莞尔一笑,直问得人有理没处说。 覃卓森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呼出去。 “沈俊彦,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沈俊彦不接话,低着头不看人,固执己见:“他应该向我道歉。” “是我把花瓶送给他的,那就是他的东西了,到他手里怎么处理是他的权利。” “我同意你送给他了吗?” 覃卓森努力和他讲道理,因为急躁声音忍不住大了些:“所以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我做错了事怎么补偿你,而不是花瓶被打碎了该由谁道歉。” 沈俊彦并不接话,而是揪着无关的问题低声请求:“可以别吼那么大声吗?” “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覃卓森把声调降了下去,紧紧盯着他。 “能。” “所以是我去买还是你亲自去买?” 沈俊彦:“我不要新的。” 说了那么多,白说。 覃卓森呼吸都不顺畅了,险些被气死。 “沈俊彦,你想干什么?拿我当消遣呢?” “我需要道歉。” 覃卓森只想这事赶紧过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对不起,行吗?” “你凭什么替他道歉?” “......” 覃卓森发飙,站起来指着他怒斥:“我真不想管你了!” “那你就别管我。” 念及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舒畅,覃卓森咬了咬牙愣是没狠心走开。 “事情错在我,花瓶是我答应送他的,所以后果我来承担,你没必要揪着他不放。”覃卓森还试图和他掰扯道理,但显然是没用的,沈俊彦轻笑一声,“你这么袒护他,怪不得你们是一类人。” “你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唯你们独尊,其他人全都是蝼蚁,又脏,又满身细菌,根本不配活着。” 覃卓森真没空陪他在这儿闹了。 “你有话就说明白,别云里雾里绕来绕去。” “满满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沈俊彦不再折腾人,静静控诉出声:“你们当着它的面说它脏,它都听进去了。” 其实覃卓森不太能理解,甚至感到诧异,气恼,沈俊彦闹了这么久竟然就是因为一只畜生。 知道缘由,就懂得如何对症下药了,覃卓森顺着他的话说:“是我们的错,不该藐视生命。” “我想办法让满满吃饭,可以吗?” “不对。”沈俊彦轻轻摇头,心不在焉似的转变话术:“你应该和满满道歉。” 覃卓森的体面不允许他这么做,同样也发自内心的不赞同,那么折损脸面的事他不可能答应。 终究还是不欢而散,沈俊彦的“得寸进尺”换来一句“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的指责。 他望着被关上的门笑了几声,如失心疯般。 * 覃卓森最擅长的就是冷处理一件事情,往常也皆是如此。 往往只要和沈俊彦吵了架,他只需要甩袖离开,时隔几天再回去沈俊彦就消了气。 可这次不同。 明面上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谁也没因为上次的争吵怀恨在心,但他能警觉地从沈俊彦的态度上感受到变化。 具体是哪里的变化他也说不上来。 共进晚餐,同床共枕,以前是如何的现在也是如何。 可覃卓森总觉得不痛快,关于某些事情沈俊彦给出的反应上。 他还是让助理去查了沈俊彦买那个花瓶的地方,亲自赶过去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沈俊彦给出的反应平平淡淡的,让人不爽。 “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这是覃卓森原话。 对此沈俊彦也只是木着脸擦肩走开。 在家里闷了好一阵,沈俊彦要出去工作,覃卓森阻止他,两人又因此闹了别扭,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最终拗不过沈俊彦那股子倔驴劲,覃卓森松口答应,让他注意安全。 “小彦!”同行们朝他挥手,示意他把车过去,等他走近后边寒暄边打趣,“好久没见你出来了,上哪赚大钱去了?” “哪有。”沈俊彦腼腆地笑着,将车子停稳后和他们一起蹲在路边等单,“家里有点事。”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旁边的人陆陆续续都接单走了,沈俊彦捧着手机发呆。 旁边同样没单的李方以为他在发愁,暖心安慰道:“没事,再等会儿。最近几天单子是不太多,而且单价越来越便宜,三块八的都有了。” 沈俊彦摇摇头表示没事。 “不过饿了么最近新出一个蜂跑计划,你可以试试参加一下。” 沈俊彦闻言好奇地凑过去,李方耐心地拿着手机向他展示,“你看,就这个,以七天为一个周期,跑够多少单就有对应的奖励,不过要求每天都出勤,而且每天最低完成单量不低于三十五单,零售单那些不算单量。” “好,我看看。” 李方又说:“你看最高跑够五百三十五单能有九百八的奖励呢。” 沈俊彦笑着摇摇头,“那有点难了吧。” “不会,报了蜂跑之后会优先派单,都是近单,我已经跑过一个周期了,一天下来四五十单是可以的,上周我拿到了九百八的奖励呢。” 沈俊彦有点心动,看了看报名要求。 上面写着要求近期有最少四天的出勤,沈俊彦都已经好久没跑了。 李方看出他的担忧,继续安慰:“好办,你没事就出来跑跑,凑够四天正好可以报下一周的蜂跑。” “好。”沈俊彦下决心打算跑够这五百三十五单,他暗自盘算了一下,就算每单都按三块八算,一周下来也能赚三千呢。 第27章 验孕棒 “哎,你手机来消息了。”李方不小心瞥到沈俊彦的手机屏幕,识趣地很快扭开头。 沈俊彦点开看一眼,是覃卓森让他中午回家吃饭的消息,他不想理会,干脆当作没看到。 中午李方去买了个煎饼果子蹲马路牙子上吃,大家都是习惯节省的人,不舍得找个正儿八经的馆子安安稳稳坐下吃饭,都选择随便买点路边的快餐对付两口。 沈俊彦没什么胃口,找了个塑料袋垫着坐在李方旁边。 “你这衣服看上去不便宜,不会糟蹋坏吧?” 李方啃着煎饼提醒,沈俊彦不在意地摇摇头,正欲开口回答,却被周围人吃的油腻食物的味儿给熏到,控制不住地捂着嘴偏头干呕了一声。 “你没……”李方想说你没事吧,但沈俊彦接下来一声又一声的干呕让人感觉应该有事。 沈俊彦呕得眼泪都出来了,胃里像波涛骇浪似的翻涌着,闻到旁边那些交杂在一起的气味,他更是反胃,呕得昏天黑地。 “大家伙,体谅体谅去旁边吃呗?咱这有位快要吐死了的。”李方很快明白他干呕的原因,善解人意地冲周围人挥挥手。 大家都是淳朴善良的老实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纷纷走远,还有贴心递上矿泉水的。 李方将自己手里的煎饼飞速塞进嘴里,擦了擦手,替沈俊彦顺背。 好不容易止住呕吐,沈俊彦皱着眉头灌两口水漱了漱嘴,虚弱无力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吐倒是没吐什么东西,沈俊彦完全是在干呕,只呕了,什么都吐不出来,这感觉比刷牙时捅到嗓子眼还难受。 “好点了不?”李方唉一声,真心实意替沈俊彦感到难受,安慰了几句,后又开始打趣:“要不是知道你是Beta,我以为你怀孕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俊彦心尖猛地一颤,呼吸停顿了一下,心里不免起了疑虑。 “我嫂子去年怀我小侄女的时候就你这反应,哎呦,把我哥给心疼坏了。” 沈俊彦勉强笑了笑,现下也无心再等单,他潦草冲李方告别,火急火燎赶回家,一路上表情严肃的不得了。 在拿出阻断剂的前一秒他的心情都是忐忑的,直到反复确认之后,他才放下心。 是阻断剂没错,兴许是他想多了,李方那也是一句无心的话。 见他确实听话地回了家,覃卓森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命令厨房上菜,准备好好跟沈俊彦吃顿饭。 “我在外面吃过了,想睡一会儿,你自己吃吧。”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下来,沈俊彦感到疲倦,他拒绝了覃卓森共进午餐的邀请,径直脱了鞋躺进被子里。 你!”覃卓森气的说不出话,恶狠狠地摔门离开,留下一桌子饭菜一动未动。 沈俊彦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肚子终于有点饿,他下楼让陈管家帮忙准备食材,打算自己动手做一碗面条。 “沈先生,您歇着。”陈管家的反应很奇怪,受惊似的阻止他,“让保姆来就好。” 沈俊彦不太所谓,听话地走到沙发坐下,抱着抱枕眯了一会儿,恍惚间想起什么事,他睁开眼。 中午看的时候发现阻断剂快没了,正好等会儿吃过饭出门买些备着,另外看看能不能跑两单,晚上的单价会高一点。 晚上不宜吃重口味,面条清淡合适,沈俊彦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大碗。 陈管家担忧地劝他晚上就不要出门了,沈俊彦怕明天覃卓森就回来,在家里一待不走,到时候再买不方便,不如趁着今天覃卓森不在家先去买了。 药店还是他一直去的那家,等店员将两盒阻断剂扔在柜面上时,沈俊彦踌躇着问出口:“这个阻断剂的效果,能保证……” 后面的话沈俊彦没说话,店员能听懂。 “你这话说的,哪有药效百分之百的药?谁能跟你保证?”店员打着游戏抽空瞥了他一眼,不屑又鄙夷地嘲弄:“再说了,贪便宜能有什么好货。” 沈俊彦心里一沉,想起近些天反常的种种,一时间觉得难以接受,哪怕眼下这只是个猜测。 他杵在那儿好一会,才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那帮我拿一个验孕棒吧。” 话落,他又补充:“要贵的。” 店员不耐烦地从后面柜架上拿了盒验孕棒甩出来,“六十七。” 有点贵。沈俊彦犹豫一下还是付了钱,迟疑道:“使用……” 店员头也没抬抢先回答:“用法都在上面写着呢。” “好。”沈俊彦将药和验孕棒塞进口袋里,低着头匆匆走出药店。 回到家,沈俊彦躲进房间,磕磕绊绊跟着使用方法操作,双手交握忐忑地等着结果。 两道杠。 沈俊彦反复确认,最终不得不相信自己眼睛。 他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内心崩溃。 浑身发软,指尖颤抖,验孕棒从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砸在沈俊彦的心上,也惊扰了外面的陈管家。 陈管家轻轻敲了敲门,“沈先生,您没事吧?” 沈俊彦恍然惊醒,蹲下去死死捂住嘴巴,待到缓过劲来,声音听上去不至于那么异常,他才给出回答:“我没事。” 尽管极力克制了,他的声调听上去还是带着一丝丝颤意。 陈管家听出来,站定沉思几秒后离开去打电话。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沈俊彦脱力踉跄了一下,他赶忙扶住墙壁,呆愣愣的,好半晌才机械似的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这儿有一个顽强、但不该存在的生命。茫然无助,不可置信又痛苦不堪,他闭上眼,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湿意,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慌...... 自我安慰了很长时间,沈俊彦还是难以接受事实,他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只是梦。 最终也无心洗漱,他强撑着一点力气跌回床上,浑浑噩噩睡了一夜,醒来,梦并没有消失。 早饭已经做好了,陈管家候在一边,却见沈俊彦下了楼未作停留,径直走向门外,低声吩咐:“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不用做饭。” 陈管家张了张嘴想阻拦,到底还是没叫出口,示意保姆把饭菜撤了,自己去给少爷通风报信。 沈俊彦出去一整天,快天黑时赶回家,慢吞吞地走上楼,无视旁边想要关心的陈管家,看着失魂落魄极了。 书房,电话里助理是这样汇报的:“沈先生在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在大厅候诊椅上坐了很久,最后没有进人流室。” 覃卓森满意地勾了下嘴角,挂断电话后好以整暇地踱步去卧室。 “准备睡了?” 听到声音,沈俊彦的动作一僵,迟迟未转过身。 “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这句话一下戳中沈俊彦紧绷的神经,他转过身,飞快地否认:“没有。” “哦?” 覃卓森兴趣盎然地走近,细细打量起他的身形。现在看还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似乎更瘦了。 “今晚。”说出两个字,覃卓森故意停顿几秒,才接着暗示:“我没有工作了。” 说完他抬手便要揽住沈俊彦的肩膀。 “不行!”沈俊彦猛地后退一步,拒绝得十分干脆。 覃卓森嘴角的笑意更盛,“为什么呢?” “我不舒服。”沈俊彦知道这个理由自己用过很多次,也知道这个理由在覃卓森面前不起作用,他还在绞尽脑汁想合理的解释,却听到覃卓森善解人意的话:“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他愣了片刻,看着覃卓森转身离去。 “覃卓森。”覃卓森的脚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出声把人叫住,怔怔地看着对方,眼神复杂,“能放我走吗?” 覃卓森的笑容保持不到一分钟,立马收了起来,声音沉沉的,残忍拒绝:“你休想。” 回到书房,覃卓森立马给助理拨去电话,“把人盯紧。” 交代好一切,他才摘掉眼镜,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眼神依旧锐利。 沈俊彦,无论是打掉我们的孩子还是带孩子逃跑,我都不允许。 *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令人不适。 沈俊彦捏着孕检报告单坐在候诊椅上,手心不断出汗,紧张,内心挣扎。 就快要叫到他的号了,关键时刻他忽感一阵恶心,慌忙捂着嘴巴跑去洗手间。 吐不出什么东西,可那股子毁天灭地的恶心感让他形象全无,被洗手间里的一众路人“另眼相看”。 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撑着洗手台一点点滑落下去,狼狈地瘫在地上,胃里难受,可更难受的是心里。 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的路人纷纷朝他看过来,眼神怪异。 毫无形象可言,狼狈的模样十分招笑。 沈俊彦目光无神,手无意识地压在腹部,挣扎许久,终究是不忍心,最终踉踉跄跄站起来,仓皇逃出医院。 “少爷,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覃卓森被陈管家叫回神。下午公司有个重要的会,他一早就吩咐陈管家提前备车,陪沈俊彦吃过午饭,这会儿该出发了。 “想法子阻止他出门送外卖。” 显然覃卓森多虑了,沈俊彦这两天心神不宁,压根没那个想法。 不过覃卓森走后没多久沈俊彦还是出了门。 听到陈管家说少爷去了公司,他简单收拾一下也要去。尽管陈管家不停劝说少爷在公司很忙,有事等少爷回家再说。 沈俊彦声音冷冷淡淡的:“备车。” 陈管家没辙,只能由着他安排了司机。到了公司,前台像提前看过照片似的一眼认出他,二话不说引着沈俊彦乘总裁电梯上了顶楼。 在门前站了数秒,深呼吸,他才推门进去,走到离办公桌两步远的位置站定。 迟迟未听到声音,覃卓森抬了下眼,主动询问:“什么事?” 第28章 把孩子生下来 “我怀孕了。”这句话是沈俊彦攥拳纠结良久才说出口的。 “哦?”覃卓森一派镇定,继续低头翻资料,头也没抬一下,“你不是一直在吃阻断剂吗?” “我不知道。” 覃卓森又问:“孩子是我的?” 沈俊彦:“我没和别人上过床。”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良久的沉默。 沈俊彦像变成了哑巴,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好半晌才松开紧攥的拳头,平静说道:“孩子我会打掉,你陪我去。” 覃卓森一言不发,喉结滚动几下却一字未说,而后才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应该是同意了。 沈俊彦没想到这么容易,慢吞吞抬脚跟在后头,眼皮垂下去,叫人看不出情绪。 车子驶出很远一段距离。 沈俊彦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象察觉出异常。 “这不是去医院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 覃卓森只是低着头看手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覃卓森!你要带我去哪?”沈俊彦终于感到慌乱,心里翻涌起对未知的恐惧,“覃卓森,你放我下去,你放我下去!我不要你陪我了,你让司机停车!覃卓森!” “安静。”似乎被打扰到,覃卓森皱眉呵斥。 沈俊彦被他吓得呆愣了一瞬,大概是已经猜到覃卓森的目的,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 眼看周围的景象越来越偏僻,沈俊彦咬着牙挑明:“我不会把这个孩生下来的。覃卓森,你想都不要想。” “既然不想要,为什么不自己偷偷去医院流掉?” “医院要求监护人陪同。”说罢,沈俊彦低低地笑了一声,讽刺至极。 Omega,连自己是否生育的选择权都没有。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公平可言,对贫穷的人,对脆弱的Omega,一点都不友善,如果是贫穷又脆弱的Omega......那几乎是很难活下去的,这个世界上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合理的利益。 覃卓森扭头看他,神色莫测。 “原来你不是心软。” 一句莫名的话。 沈俊彦顾不上旁的,企图和覃卓森讲道理,“这个孩子生下来名不正言不顺,你们覃家不会接受他的,没必要让他来这世上遭受白眼。覃卓森,你发发善心,你放过我,放过他可以吗?” 覃卓森不为所动。 “你想要孩子,大可以找那些门当户对的Omega,能不能放过我,我不想死,覃卓森,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死活吗?” 沈俊彦口不择言,覃卓森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你最好闭嘴。” 车子抵达目的地,覃卓森偏头命令:“下车。” 沈俊彦一动不动,沉默地反抗。 覃卓森下车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将他拽下车,粗暴地拉着走进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别墅里。 陈管家早早在这里等候着,还来不及整理好表情去迎接,就慌乱扶住被推得踉跄的沈先生。 “把人看好,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他出门。” “覃卓森!”沈俊彦站稳后愤怒吼出声,委屈又不可置信,“你要把我关起来?!” 覃卓森平静如水:“是你先动了不该有的想法。” 沈俊彦气得发抖,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覃卓森大步离开,沈俊彦见状立马冲上去抓住他,像个疯子似的大闹,“你这是犯法!你不能关我!我说了我不想生,你为什么不能尊重我的意愿!” “松手。”覃卓森看向自己的手臂,淡漠地把那双手推开。 “覃卓森!”沈俊彦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走远,无助地大喊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过去多久,陈管家小心翼翼上前,有些不知所措,“沈先生……” 沈俊彦冷冷看过去,并未说话,捏着拳头回了房间。 “少爷,沈先生呆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已经一整天了。” 覃卓森一个小时后赶了回来,径直上楼敲门。 “沈俊彦,开门。” 里面没一点动静,安静得可怕。 覃卓森想踹门,又怕吓到里面的人,低声吩咐道:“去找备用钥匙。” 十分钟后,陈管家双手递上备用钥匙,门被打开,覃卓森脚步急促地冲进去,走了两步看到沈俊彦安然无恙面向窗户坐着,他才缓下步伐,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自己踱步到沈俊彦身旁。 “下去吃饭。” 听到声音,沈俊彦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一双眼睛恨恨地瞪向覃卓森,恶狠狠的,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 偏覃卓森还拱火似的发问:“想清楚了吗?” 沈俊彦咬着牙一字一顿绝情回道:“这个孩子,我不可能生。” 对峙了一会儿,覃卓森似乎叹了口气,再次命令,声音温和了一些,“先下去吃饭。” “哐当——” 一把水果刀被沈俊彦甩到地上。 “你杀了我吧。” 覃卓森瞳孔骤缩,盯着静静躺在地上的刀,怒气飙升。 是谁?! 他强调过任何有伤害性的物品都不准出现在沈俊彦的房间,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把他的话当空气! “听话。”他弯腰把刀捡起来,耐着性子哄道:“别用绝食威胁人,去把饭吃了。” 沈俊彦噌的站起来,像是忍耐到了尽头,一瞬间爆发出来,“你能别像个没事人一样装体贴吗?!你最虚伪最恶毒,你让我恶心!” 覃卓森什么话也不说,站在那儿迎着他的怒火,以为让他发泄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要么我死,要么孩子我生,你死。”沈俊彦终于累了,平静下来给出选择,绝望又可悲地望着他,“选吧。” 覃卓森开始不解,“为什么?” 沈俊彦不懂他装什么无辜,然后听到他问:“为什么你总选他覃卓霖不选我?”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沈俊彦抱着头歇斯底里怒吼,“我说我要把孩子打掉!你能听懂吗?!” “可当初你和覃卓霖结婚的话最后就不生孩子吗?六年前你不是说一定要生一个我们俩的孩子,好好爱护他,把你缺失的童年弥补给他吗?” 覃卓森的用意,大概是用旧情义唤醒沈俊彦的善良,让他心软。 沈俊彦愣愣地听着这些话,失神呢喃:“可那是六年前,不是现在的你,六年前的覃卓森……和你不一样。” 覃卓森以为自己的话有用,忙不迭顺着他的话接:“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我可以改。” “你自己都忘了吗?”沈俊彦惨笑一声,“你已经迷失自己,你不是你了…………” “沈俊彦,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会好好对这个孩子,护他一生平安顺遂。” 沈俊彦目光无神,不停地摇头,而后又突然回了魂似的,拉着覃卓森的衣袖试图博取同情,“你不可能忘记,医生说过我生产会有很大的风险……” 覃卓森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可医生也说过你生殖腔受损很难受孕。” 沈俊彦声线颤抖,不可置信地喃喃发问:“所以你让我拿命给你生孩子……” 覃卓森平静极了:“不会。我会组建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沈俊彦泪眼婆娑,神经错乱,崩溃无助地抬手抓覃卓森的胳膊,祈求他的怜悯和心软:“我会死的,我会死的覃卓森……你可怜可怜我,我会死……” 沈俊彦好话说尽,但覃卓森面冷心硬,甚至眉目间升起一丝丝不耐,“我说过了,我可以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 “覃卓森,把孩子打掉,我们尚还能好好相处,如果你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沈俊彦感到疲惫,心力憔悴地威胁、相劝,偏激又狠心:“那以后你我就是生死仇敌,不共戴天……” 覃卓森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神情松动,但很快他就从中清醒过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沈俊彦,你不是早就恨我恨透了,一心逃离我。现在又说这种话做什么。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沈俊彦放开他,后退几步,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恢复冷静,“你一定要这么自私自利?” 覃卓森不说话,但那便是最好的回答。 沈俊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嘴角竟然带了一丝笑。 “你走吧,我能保证让你明天参加我和这个孩子的葬礼。” 覃卓森浅浅叹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良久,他在沉默中出声:“把孩子生下来,答应你一个要求。” 结局已定,挣扎和反抗都是无意义的。 沈俊彦陷入沉默,心里大概在权衡利弊,半晌,他抬头确认:“当真?” 覃卓森“嗯”一声。 又是好久的安静,沈俊彦终于做出决定,即使牙齿都在打颤,他还是咬牙说出口:“放我走。” 对面给出承诺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像是默许,接下了这场约定,只在转身走出房间时扔出一句:“先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而后是最终目的:“下去吃饭。” 沈俊彦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对镜中的自己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这才轻手轻脚走下楼。 保姆按照新的菜单,做的都是适合孕期吃的营养餐,但沈俊彦看一眼就反胃,并非生理上,而是心理上。 怎么覃卓森就那么接受良好,这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象征性吃了几片菜叶,他放下筷子,一言不合便要走,招呼也不打一声。 覃卓森冷声制止:“回来。” 陈管家去厨房端了鸡汤出来,动作轻柔地放在沈俊彦面前。 “少爷让厨房煲了两个小时呢,很有营养的。” 味道令人不适。 沈俊彦捂着嘴巴冲到洗手间,对着垃圾桶狂吐。 好久好久,他才浑身发软瘫倒在地板上。 他似乎还是难以接受,一个没选择没办法的新身份……孕妇。 往后他会每天孕吐,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他的肚子里,有一个生命。沈俊彦对这些未知只能全盘接受,茫然又无助地接受。 “沈先生!”陈管家急忙跟过来关心,反倒是覃卓森毫无反应,依旧端坐在餐桌前低头用餐。 沈俊彦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胸腔中满是恨意。 第29章 林逸瑾的陷害 沈俊彦的孕早期是极其辛苦的,这个时候的胎儿只有一粒葡萄那么大,但对母体的影响却不小。 他只能吃一些没有味道的食物,最多的便是面条,而且只是清水煮的面条,不能放一丁点鸡蛋。 除此之外,任何食物都能引起他的不适,让他吐得昏天倒地,四肢发软。 站着吐,坐着吐,躺着吐,在房间里吐,在院子里也吐。陈管家怜惜他,曾多次给少爷打过电话,无一例外得到的回复都是不回。 我回去他就能吃饭了吗?让我回去干什么,他看见我大概会吐得更厉害。 这是覃卓森每次拒绝的话术。 可陈管家实在不忍心看到沈先生如此痛苦,苦口婆心劝说过,Omega孕期有Alpha的信息素安抚应该会好上很多。 但覃卓森仍是一意孤行,认定这个时候的沈俊彦压根不会想看到自己,甚至会孤高到拒绝他的信息素安抚,他又何必回去自讨难堪。 后来,沈俊彦终于难得主动给覃卓森拨去电话,原因是对满满十分挂念,希望他能同意把满满接过来。 覃卓森当然是一口否决,理由是宠物对孕妇不好。 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糟糕。 沈俊彦连面条也不吃了,一副要将自己饿死的节奏。 陈管家经常心疼的抹眼泪。 “沈先生,多少吃一点吧,您看您怀孕不仅没胖,反而瘦了很多。” 沈俊彦闭眼假寐,手轻轻搭在肚子上。 陈管家固执端着面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这是哪里?”终于,沈俊彦开口了,关心起自己被困于何处。 “这儿是少爷在郊外的一处房产,离市区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四周都是荒地。少爷怕您住不习惯,特意按照之前的风格一比一还原装修的。”陈管家琢磨透沈俊彦的用意,轻声叹息,“您逃不出去的,不要和少爷对着干了,对您没好处。” “满满最近怎么样?” “还在老别墅里,被人悉心照料着,很健康,您放心。” 沈俊彦从躺椅上坐起来,歪头看向陈管家,温柔请求:“忠叔,你肯定有办法,帮我把满满接过来,好不好?” “我能有什么办法,少爷不会同意的。”陈管家的叹息声就没断过,似乎比沈俊彦还要愁还要怨,“满满很安全,等您把小少爷生下来就可以和满满团聚。” 沈俊彦低下头,看不清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覃家真的差这一个孩子吗?一个无名无分的情人生的孩子,怎么敢被叫做小少爷?” “沈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少爷最在乎您,小少爷出生就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可我不希望他成为覃氏的继承人。”沈俊彦呢喃着望向远处。 他只希望他的孩子平安,快乐。 那次新西兰之旅,早让他认清覃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穴。 陈管家端着凉透的面走了。 沈俊彦轻轻抚摸腹部,眼神温柔。 瞥见无名指的戒指,他愣了一瞬,心里涌上一股名为庆幸的情绪。 还好……还好他们领了证,他这应该不算未婚先孕,母亲应该不会生气。 母亲知道他有了宝宝会替他开心吗? 可母亲那样骄傲自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变成别人的玩物、生育工具。 你真不争气。 沈俊彦默默在心里唾弃自己,由心底产生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八月十五,覃卓森回来了,还带回一个人。 沈俊彦静静立在门旁,也不说话,接受着对面二人的审视。 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还是有点明显。 沈俊彦从林逸瑾眼底看清一丝鄙夷。 可对方说出口的话听着却温婉至极:“呀,嫂子看着瘦了好多呢,这样下去对宝宝可不好。” 果然,覃卓森轻易就被挑起了怒火。 “沈俊彦,都要当母亲的人了,还那么任性妄为吗?” 心里的委屈和苦楚谁都不知道。 “少爷,沈先生最近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陈管家缓缓从旁边走过来替沈俊彦说话。 覃卓森瞪他一眼,领着林逸瑾上楼去了书房。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一起吃一顿饭很有必要。 沈俊彦补觉醒来,走到餐桌前发现覃卓森和林逸瑾两人已经坐在那儿等着自己了。 “嫂子醒啦,快吃饭吧。”说完,林逸瑾冲覃卓森撒娇,“饿死我了。” 覃卓森点点头,示意沈俊彦坐自己旁边,但沈俊彦看了看他旁边亲密依偎着的林逸瑾,还是选择不打扰,默默坐到了桌尾。 饭吃到一半,林逸瑾才嗷了一声想起解释,“我陪卓森哥回来拿文件,正好今天中秋节,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嫂子不介意吧?” 陈管家今天也罕见地上了桌,坐在最边缘的位置,起初一直给林逸瑾夹菜,满眼慈爱,后来又给沈俊彦夹了几筷子,都是些清淡口味的菜。 他老人家也算是从小看着覃卓森长大,算个长辈,团圆佳节,坐在一起吃饭没什么不合适。 那林逸瑾是以什么身份? 沈俊彦情绪没什么起伏,只是安静咀嚼着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大概是未婚妻吧。 怪不得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 未婚夫养了个情人,还怀了孕,任谁都不会高兴。 沈俊彦了然,顿时恍然大悟,又暗笑自己的迟钝。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林逸瑾在对自己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没吃几口他就感到困意,扶着桌边站起身,温和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覃卓森不想这个时候与他争执,挥挥手放他回了房间。 饭后林逸瑾赖着不走,非说要午休一会儿,覃卓森只得让陈管家把人带去客房休息,自己回了卧室,盯着沈俊彦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手轻轻覆上他隆起的小腹,怕惊醒熟睡的人,动作很轻很轻。 肚子里的宝宝如果能听见声音,一定会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温柔体贴的人物。 覃卓森轻声说:“乖一点,不要让他那么辛苦。” 大概半个小时,林逸瑾午休结束,在一楼大声嬉笑,吵着让陈管家陪他打球。 覃卓森皱眉训斥:“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其实他想说还有人在睡觉,不要打搅,但那么体贴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希望陈管家能听懂自己的隐喻。 陈管家本来就不想打,便顺坡下驴拒绝林逸瑾,“是啊小瑾,你该稳重一点了,都那么大的人了,老跟个小孩似的。” 林逸瑾把球拍一扔气鼓鼓地走开,“那我四处转转总行了吧!” 不吵就行,覃卓森摆摆手随他去了。 院子很大,林逸瑾溜达到二楼的时候沈俊彦刚好醒了,坐在床边发愣。 “嫂子醒啦!” 门也不敲直接进,沈俊彦蹙了蹙眉,还没完全清醒,被吓了一跳。 这会儿没有外人,林逸瑾收起伪装的和善,阴阳怪气讽刺:“嫂子怀个孕真辛苦呢,全家人都要小心翼翼围着你转。” 沈俊彦不接话。 “嫂子是孤儿吧,挺可怜的。” 沈俊彦平静回怼:“我有母亲。” “可我听说你母亲已经昏睡好多年了呢,能不能醒还不一定吧。” “请你积点口德。”沈俊彦不悦皱眉,弯腰给自己穿好鞋,懒得与他多说,起身往门外走。 林逸瑾追出去,压低声音企图挑起他的怒火:“覃伯父可不会接受你这样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Omega。” 沈俊彦在楼梯口站定,转过身淡定询问:“你想说什么?” 林逸瑾蔑视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就该把这个孽种打掉,离卓森哥远一点。” 沈俊彦依旧不恼,静静看了他两秒,莞尔一笑表示认可:“你说的对。” 林逸瑾这倒捉摸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可一想到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林逸瑾完全顾不上思考,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见他一脸不善地向自己靠近,沈俊彦下意识护住腹部侧身躲开。 没成想林逸瑾的目标不是他。 “啊——” 一声惨叫,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滚下楼梯。 二楼虽不至于把人摔死,但多少会摔出点伤,林逸瑾艰难爬起来,捂着额头一脸委屈地望向沈俊彦。 正好陈管家和覃卓森听到声音都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覃卓森目光搜寻到慢吞吞下楼的沈俊彦,确认他安全无事后松了一口气。 “是我的错!”林逸瑾先发制人,委屈巴巴地解释,“是我说错了话,不该提嫂子的母亲……可嫂子也不能一气之下就把我推下楼啊。” 覃卓森不接话,静静盯着沈俊彦的脸。 “你不解释?” 沈俊彦全然不惧他的审视,迎着覃卓森的目光镇定丢下四个字:“我没推他。” 而后他便不再说话,无惧无畏盯着空气保持沉默。 陈管家心疼查看林逸瑾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说出的话是斥责,但也就无形给沈俊彦定了罪,“沈先生最在乎母亲,你哪能那么没规矩,当着沈先生的面说他母亲不好的话?” 林逸瑾委屈狡辩:“我没有——” “林逸瑾。”覃卓森沉声喊人,声音不怒自威,“是谁把你给惯坏了?” “你们怎么都怪我!”林逸瑾气愤跺脚,“嫂子把我推下楼,你们都不去怪他!” “他说我母亲醒不过来。”沈俊彦冷声说。 林逸瑾颇有一种狗急跳墙的恼怒:“那你也不能推我!” “滚出去!”覃卓森怒声吼道。 既然不相信,又何必让他解释。 沈俊彦愣了一瞬,而后挺直脊背,丝毫不输气势,一言不发抬脚便要离开。 覃卓森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抬眼看向林逸瑾,沉声重复:“我让你滚。” “卓森哥!”林逸瑾不可置信,连伤口都不顾上捂,“你不能只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覃卓森不想废话,眼神示意陈管家,“拉出去。” 陈管家不舍得对林逸瑾动粗,轻着手脚把人拉了出去。 恢复安静,覃卓森回头关心,“吓到了吗?” 沈俊彦摇头,挣脱开他的手转身上了楼。 林逸瑾还在外面蹦跶,蹲在院门口呜呜直哭,不停跟管家抱怨覃卓森偏心。 覃卓森踱步过去,低头注视他。 “卓森哥……” “林逸瑾,我不知道你在国外几年都认识了什么朋友,是谁把你教坏的。我念在你小时候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你有点小脾气都惯着,但你不该对他动手。” 母亲刚去世那段时间,后妈进门,覃卓森将自己代入被后妈虐待的灰姑娘童话里,郁郁寡欢,是隔壁家的林逸瑾每天像个活宝似的逗他笑,给他送饭吃,让家里的司机一起送他去学校。 人长大了就复杂了,覃卓森可以接受他各种各样的小心机,念在旧情惯着他。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林逸瑾还在垂死挣扎。 覃卓森上前两步,把他从地上揪起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连孩子都是我逼他才愿意生,他压根不会为了我去和你耍这些幼稚的把戏。再有下次,我把你送出国让你一辈子都回不来。” “哥……”林逸瑾这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陈管家走过来想求情,替林逸瑾说好话,却被覃卓森一个阴冷的眼神逼得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处理完这件事,覃卓森回去让厨房做了碗鸡蛋羹,亲自端去卧室。 “吃一点压压惊。”放下碗,他凑近在沈俊彦的耳边没头没尾地说:“我倒希望是你推他下去的。” 沈俊彦轻轻吐出两个字,无情走开:“有病。” 覃卓森低笑出声,心情愉悦地离开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