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白月光他诈尸了》
第1章 第 1 章
南城正值雨季,暴雨下的倾盆,连续好几天没有一点要停的架势,路上街道都已经被水淹了。
今夜又是个雨夜,易泽最近睡的不太安稳,精神状况岌岌可危,本来能在这天然的白噪音下得到一场好眠,却在半梦半醒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少爷!出大事了少爷!”
敲门声催命一样从外面传来,易泽皱着眉烦躁的把枕头扔到地上,惊醒了地上熟睡着的边牧。
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特别是那个人已经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的情况下。
他打开门,眉间还有一些不耐烦,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儿。
门外是家里新招的年轻女佣,此时清秀的脸上尽是慌张,易泽开门的时候她还差点打到对方身上。
新人果然是毛手毛脚的,易泽心里叹了口气,努力压制着被吵醒的烦躁,提醒她:“以后不要这么敲门,我们这里报丧才是这种敲法。”
他本想提醒对方这么做不太礼貌,女佣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变得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他这时候注意力才从女佣身上挪开,注意到了楼下此时正灯火通明。
那不成真出什么事了?易泽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噔噔噔。”没等女佣回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楼梯边响起,一步一步像踩在易泽心上,带着他的心跳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楼梯口,声音来自他的父亲易文进。
他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此时是凌晨三点。
“爸,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
易文进刚爬上来还有些喘,他深呼吸几口,看着易泽。
易泽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接下来听到我说的话,千万不要激动不要做不好的事。”
他有些好笑,自己早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父母却还是把他当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只要是可以解决的事情,不管再坏他都能够承受。
“好好,我一定不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易文进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和那个女佣一样欲言又止,他张张嘴,话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最终他眼睛一闭,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沉痛,每个字都似千斤重:“方珏……死了。”
“哦我还以为……什么?”易泽手搭在门把上,身体都转了一半准备重新回到卧室了,却在易文进的话全须全尾的从脑中掠过后,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
话开了头就好说了,易文进开口不再犹豫,只是话里多了点苍凉,“就在刚刚,在下山的路上出了意外。”
易泽还是那个动作,没有反应。
“哈。”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被突如其来难以接受的消息给冲昏了头。
“他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出事?”他保持着那声笑后嘴角上扬的弧度,只是这笑在此时看着和哭差不多,“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易文进抿唇,儿子此时的状态还不如情绪激动一点,表面越是平静,内心越是波涛汹涌。
但此时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就此终止,易文进上前,两只手按住了儿子的胳膊。
手下的肌肉很僵硬。
“不是玩笑。”声音很轻,“我们也是刚接到消息,说是方珏那孩子急着要下山,谁也拦不住,这几天又正是大雨,下山的路不好走,车子失控打滑就……”
轰隆。
窗外的闪电仿佛读懂了现在的气氛,一声巨响透过二楼的窗户照亮了此时所有人的脸。
一片惨白。
这一声像个开关,身旁站里着的女佣再也憋不住了,抽噎着低声啜泣起来。
方珏家就在易泽隔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方珏来这里甚至比回自己家还要熟练自然。
女佣刚来易家的时候做事粗心,失手打翻了易泽新淘的茶杯。
刚来就闯了这么大祸,工资还没赚到就要倒欠主家一大笔钱,年轻的女佣当即就吓得哭出了声。
这一幕正好被来串门的方珏看到。
女佣知道两人关系好,心道这下自己是彻底跑不掉了,心里已经开始计划一周打几份兼职去还这笔钱了。
方珏朝她走近一步,她的绝望就越多一分。
“没划伤吧。”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传来,女佣低着头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害怕的泪水模糊了眼眶,他看不清眼前这个人。
听见动静的易泽从楼上探出头,看着一楼大厅的方珏,“怎么了?还不上来?”
女佣眼睛又绝望的闭了起来,完了完了完了。
“哦,没事。”身边方珏扬扬手中的碎瓷片,“不小心把你杯子碰坏了。”
“那个啊,碎了就丢掉,你先上来。”声音自头顶传来,仿佛一道圣光。
女佣不可置信的睁眼看着身前的方珏。
热烈的目光灼烧着方珏侧脸,他小幅度的偏头朝她笑笑,压低声音说:“以后做事认真点,这可没有下次了。”
说完转身小跑着上了楼。
绝望的女佣一下子被从地狱拉回了人间,方珏此刻已经成为了她心中无比高大伟岸的救世主。
她的心不是冰做的,如今听到自己的救世主遭遇不测,眼泪像不要钱一样一股一股冒出来。
可是这回奇迹不会再发生了。
二楼一下子静的可怕。
卧室门传出一阵爪子挠动的声音,被吵醒的边牧扒开卧室门吭哧吭哧拱了出来。
外面气氛不太对劲,狗狗原本还摇晃的尾巴在出来的瞬间便停止了摇动,它轻声呜咽了一声,抬头看向易泽。
易泽的思绪被拉回,他胸腔忽然剧烈起伏起来,像溺水的人正在拼命汲取氧气。
他一把剥开父亲放在发胳膊上的手,飞一般冲下楼去。
“你去哪!”
易泽顾不上回答,径直下了地下车库。
凌晨三点街上没有车,只有瀑布一样大的雨,浇在地上也浇在他心里。
空荡的街道上,易泽的卡宴都被跑成了赛车,他也不管什么红灯绿灯,只知道一股脑的朝方家祖宅的方向冲去。
雨天地滑,车子在拐歪时轮胎猛烈磨蹭着地面,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一路上光洁的地面被蹭出了深黑色的轮胎印。
好几次差点撞到街边,但易泽完全来不急想那么多,只知道一个劲儿的踩油门。
这个方珏,明明走之前还和他说好要一起去吃公司对面的老字号!
平常不是最讲信用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一瞬间一股无名的愤怒取代了心中所有晦涩难辨的复杂情绪,他狠狠重锤了一下方向盘。
不看到尸体他是觉对绝对不会相信的。
雨刮器拼命的摆动着,雨水被划到一旁,车窗变得清明,车主人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平时2小时的速度硬是折了一半就跑到了,易泽跌撞着下了车,前方入眼就是警车不断闪烁的光晕。
现场被围了起来,他只能看到警车前一辆撞在山壁上正冒着烟的仰望。
不算宽敞的山道上,现场很混乱,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围了一圈。
他的视线漂荡一圈后终于找到了视觉中心,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两个人几个正带着一张担架朝车内走去。
身上像忽然被注入了什么力量,他发了疯似的朝那张担架冲去。
周围的警察在他即将约过防护网的那刻便发现了他,急忙上前阻拦。
一旁另一批人终于发现了这边的躁动,林褚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正中间自己的儿子。
“易泽!”她惊叫一声。
随着声音落下,易泽猛地冲破了警察的束缚。
雨水打在脸上,眼睛在雨水中变得模糊,他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
身后被挣脱的警察又相继扑了上了。
“先生这里不可以进入!请离开!”
声音像来自遥远的梦境,迷迷糊糊听不真切,此时的易泽眼里只有架子上盖着白布的那个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抹白在眼中不断放大。
终于摸到了。
“哗啦!”
布被他强行掀开,里面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清容貌了。
身上所有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干,易泽突然觉得好累好累,膝盖一软径直便跪了下去。
原本精明的眼神此时也蒙上了雾,完全失去光彩。
“易泽!“
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最终落到他的身边。跟随在一旁的保镖迅速围起来,一把把黑色的雨伞为母子俩撑起了一片稍微干燥的环境。
山风好凉,易泽扭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鞋竟然在来时跑掉了。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母亲的脸。
贵妇人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但此时眉毛紧皱眼眶通红的样子也像直接老了十几岁。
“妈……”易泽张张嘴,声音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林褚清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心都像是被刀搅了,自己天之骄子般的儿子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痛苦的闭上眼,抬手缓慢将易泽的头按到了自己肩上。
眼泪在此刻终于决堤,染湿了母亲肩头原本干燥的布料。
易泽那份对方珏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心思,家中谁人不知?
只是如今,这情谊已成绝响,再也等不来回应了。
第2章 第 2 章
易泽再次醒来是早上五点,睁眼便是卧室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
脑袋晕乎乎的,他把手背覆上去,温的,没有发烧。
昨晚好像做了个噩梦。
关于方珏的。
他皱眉,不太想回忆起来这段并不愉快的回忆。
起床站起身,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好像被换了一件。
可能最近太累了记错了吧。
这几天方珏请假,公司项目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监管推进,神经绷的太紧了连休息日都没完全放松下来,好在今天方珏就能回来了。
想到方珏,易泽的心脏又不熟控制的快速跳动了起来,那速度那力道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
为什么会这么心慌,是因为昨天的梦吗?
易泽深呼吸几口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
没用。
好吧。
还是先洗漱吧,自己还要上班,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他在卧室套间里刷完牙换完衣服,推开房门就下了楼
父母此时已经坐在了餐桌前,神情有些凝重,就连和方珏一起养的那只边牧也蔫蔫地趴在二老脚边。
家里今早的氛围怎么怪怪的。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他疑惑地看向桌前的父母。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易泽看不懂的担忧。
他很奇怪,父母已经很久没露出过这种表情了。
“你还好吧?”母亲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母亲是看出来他最近加班太辛苦了吧,易泽笑笑,对两人投去一个安心吧的表情,“还可以,今晚休息的很好,感觉睡的有一辈子那么长。”
父母的表情更难看了。
易泽不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他总感觉今天家里气氛怪怪的,气压很低,很闷。
他在餐桌上拿了片面包就出了门,完全没管身后父母的挽留。
今天助力没来接他,很不称职,他是自己开车去上的班。
总是开的卡宴上有很多处痕迹明显的剐蹭,易泽想笑,他昨天就做了这个梦,梦见自己开着这辆车在大街上乱跑,车身剐到了很多地方。
他打开车门上了车,熟悉的驱车赶往公司。
助力曲一舟是在楼下遇见易泽的。
本来还在一楼等电梯,满脸都是打工人早八的绝望,曲一舟听到身后有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下意识的扭过头去。
这间电梯只通向总裁专属那层,他想看看是秘书处那位苦命同僚。
结果一转头竟然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卧槽……”他小声惊呼一声。
老板今天不是请假了吗,还有这神态是什么鬼?!
本来以为自己上班怨气就够重了,跟老板这个厉鬼比起来简直就排不上号。
“易总早。”短暂的惊讶后他马上就恢复了原来的职业素养,面带微笑向老板打招呼。
老板会给他同样一个微笑,两人一同乘坐电梯去到了办公室。
需要他审批的资料堆积如山,易泽一到公司看到桌子上这些资料,闭闭眼强打起精神开始投入进了工作。
另一旁的曲一舟刚碰到自己同僚,同样哭丧着一张脸跟鬼一样。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今天鬼脸节吗?”
被他调侃的同事小梁气愤的踩了他一脚,“说什么呢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曲一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良心了,他迟疑着拿手指指自己,“我吗?”
小梁咬牙切齿,“方总对我们这么好,去世了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哈?不是,等一下,谁去世了?哪个方总?”曲一舟蒙了。
小梁也愣了。
“你不知道?不是,你好歹也是一助呢!消息差成这样!”小梁压低声音朝他吼,“还能是哪个,天天来找易总那个呗!”
咔哒。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哦,是曲一舟。
公司又多了一个哭丧鬼。
压抑的气氛一下持续到了中午,泽安大楼一层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曲一舟正好送完文件回来,依旧是电梯口,依旧是转头。
“啊——!!!”
他看到了什么?!
方珏?!!
卧槽同事给他传假消息!
不对那易总怎么也那么萎靡。
不能真是加班加的吧。
方总做鬼也要来找易总吗!
来人顶着一张和方珏一比一复刻的脸不耐的皱皱眉,在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中终于忍无可忍的拿手堵着了耳朵。
身旁跟着的助理预料到了这种场景,没想到现实看到还是那么……可怕。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小跑着到了曲一舟身边。
“那个曲助,”他递过一张名片,“这位是方瑜,方家老二,最近刚回归。”他顿顿,“方家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这位是方总重新安排过来对接项目的。”
这里的方总指的是方珏的父亲。
曲一舟算是听明白了,大儿子刚死来不及伤心,生怕项目出什么事马上就送了个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项目才是他亲儿子呢。
至于这个方瑜……完全没听说过。
但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再怎么着也不会往私生子的方向想。
曲一舟原本激动的心跳瞬间就冷却了。
真是同事在骗他就好了。
大厅的尖叫浪潮终于结束了,方瑜走上前按下电梯,语气冷淡,“我现在要见你们易总。”
闭嘴确实挺像的,开口完全没有方珏那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一下就不像了。
“……好的。”曲一舟带着几人上了楼。
他本想先去和易泽报备一下,好让对方有个心里准备,谁知这方瑜直接大摇大摆的就越过他走进了易泽办公室。
空旷的办公室内,灼人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中和室内的冷空气。
易泽听见门响,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门口。
熟悉的面孔顷刻映入眼帘。
方瑜的表情有一瞬间崩溃,但很快就调整好,对面并没有察觉。
曲一舟的手还伸着想要阻拦,此刻时间却像静止了一样。
“回来啦?”易泽冲他笑,声音轻快。
他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看,昨晚果然是在做梦吧,哪有什么暴雨车祸,现在方珏不正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对面那人没说话,他低垂着眼,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和易泽对上视线。
他走到易泽桌前,伸出手,语气生疏,“易总你好,我是方瑜,方珏的弟弟,以后负责这边的交接工作。”
“你哪有弟弟?别闹了。”
方瑜无力地叹出一口气,“方珏死了,就在昨晚,你不记得了吗?”
安静的室内落针可闻。
曲一舟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
“我以前和母亲在国外生活,最近刚回国,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要请易总多多指教了。”方瑜自顾自说着。
他声音清冽,不像方珏那样总是散发着充满阳光的笑意,声音里还有一点上翘的尾音,他比起哥哥,似乎显得更加沉静也更加的冷。
心里那倒高墙终于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土崩瓦解,那点自欺欺人的招数最终还是没有瞒过自己。
确实是真实的,那些他想逃避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思绪终于回笼,易泽并没有曲一舟想象中的崩溃。
他的泪好像已经流干了。
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被人握住。
易泽站起身,露出对待合伙人时那副得体的笑容,“好。”
除了刚得知消息的那晚,易泽很平淡的就接受了方珏的死,接受了对方有个双胞胎弟弟且二十多年了都没跟自己提起过。
他还以为两人的关系已经到无话不说了呢。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一天内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位新上任的双胞胎弟弟。
易泽的生活还是像往常那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对这位新合伙人的态度。
陌生,疏离。
易泽对这个新上任的小方总并没有什么太大意见。
他能力不错,虽然是中途接手的项目,但对里面的内容了解的很透彻,显然背地里做了不少功课。
在能力这一块,易泽对方瑜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欣赏,哥哥方珏就是有名的笑面虎,谈笑间递出温柔一刀,维持体面的同时又能精准痛击敌人,即使他和方瑜接触的还不多,但他们身为兄弟,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正常工作的第三天,易泽刚下班发现自己驾照被吊销了。
那晚连闯了无数个红绿灯,全全被交警记录在案,三天时间,这把刀也终于落下来了。
只是扣完了没倒欠,挺好。
那一路上几十个红绿灯,换做平时他一辈子也闯不了这么多。
易泽摁灭手机,打了个车去了最远的一家酒吧。
到的时候酒吧才刚开门,室内除了老板一个人都没有。
易泽随便找了个吧台坐下,将主页的特调全点了个遍。
这些日子里所有的苦都顺着酒精咽到肚子里。
公司楼下查收到那张处罚单的时候易泽还收到了另一样东西。
方珏的葬礼通知。
这个人早就渗透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忘都忘不掉,想不起来都难,面上表现得再怎么平静,心里还是痛的。
每一天,都像再遭受一场凌迟,每天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像是去拿针尖戳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清吧舒扬的音乐把气氛衬托的更加悲伤,易泽一杯接一杯,明显有些醉了。
易泽正独自喝的起劲,肩膀忽然被人轻拍几下。
他扭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严思华。”
被叫那人没回话,直接做到了易泽身旁的空位上。
“一个人喝酒,不无聊?”他问易泽。
“管你什么事。”易泽说着又闷一口酒。
严思华也跟着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易泽说不上跟他多熟,这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竞争对手。
严思华本来一直在北城发展,不知道哪天抽了风非要来南城,来就算了上来还光逮着易泽看上的项目抢,别人的他还都不要,那段时间让他狠狠在南城新贵圈里展露了下头脚,不过这风光日子也就仅限前期。
严思华今天只是凑巧路过这里,好久没来了,最近烦心事也多,没多想就进来了,到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易泽。
他知道这人不常来这地方,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严思华用脚想也知道对方在这儿的理由。
“挺伤心的吧。”
“你应该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易泽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我没这么闲。”
“其实,”严思华把酒杯放在嘴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轻笑一下,“咱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别硬扯关系。”
“你喜欢方珏吧。”他直白的问到。
易泽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严思华就当它默认了。
“我也挺喜欢他的,当初来南城就是为了他。”
“我知道。”易泽笑了,表情像小孩炫耀心爱的玩具,“他什么都和我说。”
“那又怎样,”严思华没有被易泽故意的挑衅激怒,“给你了再多时间再多关注,咱俩的结局不都还一样。”
他挑眉,“现在比我难受的多了吧。”
易泽也不吃他那一套,“是挺难受的,不像某些人,想回忆都没能回忆的东西,可不平静吗。”
“我们这样没意思吧。”
易泽瞥了他一眼,像在用眼神询问谁先开始的。
“他弟……你没别的心思吧?”严思华忽然试探性的来了一句,易泽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能有什么心思?”
“每天面对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你没想法?”
“呵。”他嗤笑一声,“滚,离我远点,别恶心我。”
“那我就当你没想法。”严思华站起身,他也不继续热脸贴冷屁股,“但我有想法。”
“那你挺不要脸。”
严思华朗声笑道:“你要记住是你说的没想法,那我之后怎么做你也不要插手。”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他便转身融入了清吧昏暗的光影里,再不见踪影。
易泽头也不回,嘴唇抵着杯沿,声音含糊的突出两个字:
“神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关于项目中期的收尾会议刚结束,员工陆陆续续往外走,易泽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等人几乎要走光泽才起身。
“易总。”
身后的方瑜叫住他。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多额外的交流。
“晚上有时间吗?”
很标准的邀约开头,易泽打开手机查阅了曲一舟今天给他发来的行程表,晚上时间是空闲的,他如实告知了方瑜。
方瑜思索两秒,扯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晚上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饭吗,想和你聊聊,一些关于项目和私人的事情。”
关于项目没有不去的道理,虽然不知道方瑜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在上班时间说,但既然这么做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便分开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易泽回到办公室,曲一舟正好把一沓资料送来。
他随手拿起来翻阅,是关于方瑜的。
在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易泽便私下派人进行了调查。
这个项目是他和方珏一手策划起来的,如今交接公司换人,他不允许因为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的加入给这个项目造成一点损害。
但目前为止,方瑜给他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因该是个负的起责任的人,他快速浏览着手中资料,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
他往后越看神情就越复杂,甚至还翻到资料开头重新确认了一遍。
这确实是方瑜的资料。
易泽看着资料里方瑜几张流连酒吧,眼神迷离的照片,不确定地说:“市区飙车、旷课、逃学、混酒吧,啧。”他仔细回忆了一遍这几天和方瑜之间的相处,“这是一个人?”
难不成方珏家里其实是三胞胎,他有两个叫方瑜的弟弟?
不然这资料怎么会和他本人这么割裂,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他看向曲一舟,“属实吗?”
曲一舟:“属实……”
易泽想不明白。
表里不一,短期内能有这么大的变化?看来他确实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方家二子了。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这几页是关于方瑜母亲的。
方瑜母亲黎晨歌在远赴美国后一直在打拼自己的事业,从零开始的创业之路让她碰了不少壁。
因为工作的繁忙对年幼的方瑜也缺少了很多最基本的教育,方瑜就这样在一个没有爱也没有约束的环境里自由自在的长大。
那性格方面,确实会受一定的影响。
易泽在心里盘算,可能是母亲去世后给了她一定的打击,才改邪归正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看人的感觉的,方瑜现在的气质不像资料里调查的那样,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回归本性还是保持现状,他会自己观察。
因为晚上和方瑜的约定,易泽罕见的没有加班,到点就去了地下车库,方瑜早早就在下面等着了。
两人一路开车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菜馆,易泽下车一看,这不正是方珏说回来请他吃的那家吗。
他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都说双胞胎在性格和行为上也会有很多相似之处,易泽还没想道连选餐厅的口味也一模一样。
穿着考究的工作人员一路将两人领到了一个视野绝佳的靠窗位置。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璀璨夺目的繁华夜景。
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凝滞,易泽看着窗外熟悉的夜景,胸口又开始发闷。
对面的方瑜安静的看着菜单,垂下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阴影。
服务生礼貌的上前点单,方瑜来之前显然做足了功课,点的几道菜都是店里的招聘。
菜品陆续上桌,色香味俱全,但易泽却又些食不知味,他勉强压下去心中的烦乱,主动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默,“方先生来南城还习惯吗,这边饮食和气候和国外差别不小。”
方瑜放下筷子,“还好,适应能力还算强。”他抬头看向易泽,那双和方珏一模一样的眼里情绪很淡,“易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只是……”
“是因为我哥吗?”
易泽心下一凛,没想到对方会问的这么直接,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易泽并不想和别人谈论自己对方珏的感情,哪怕那个人是方珏的弟弟。
方瑜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和方珏关系挺好的,他死后你因该挺伤心吧。”
易泽已经连着两天听到同样的话术了,上一会是严思华,这一回是方瑜。
但不同的是,方瑜作为方珏的亲弟弟,谈到自己哥哥的死未免有些太冷漠了吧。
从事发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态度。
“是,毕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朋友。”他底下头,有些不悦地拿筷子轻戳着碗里的菜叶,“你呢,作为他的弟弟,你就不伤心吗?”
“呵。”
易泽抬头,正好就看到方瑜此时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嘲讽的笑。
他心里一坠,看来兄弟两人的感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方瑜不说话,只是脸上还带着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动声色的看着易泽。
易泽被他看的发毛。
方珏脸上也总是带笑,但那笑总是给人一种沐浴在阳光中,舒适温暖的感觉,而方瑜的则更像是一种毒蛇盯上猎物的感觉。
易泽不太喜欢被人当面在心里算计。
中午看到的关于方瑜的资料此时又重新萦绕在心头。
如果这几个早晨在公司里的文质彬彬与专业都是演的,那未免演技太好,他不因该从事服装行业,更因该进演艺圈。
说不定还能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呢。
“方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和他也不熟。”
易泽知道,两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但即便再生分,在一条生命面前,也不应该是嘲讽的语气。
他明白人与人之前的观点是无法完全相同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理解对方的做法。
易泽不想和他继续聊他哥哥的话题了,方珏的死始终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此时还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今天来约我是有什么事。”他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嗯,首先希望易总能原谅我对你撒了一个小慌。”方瑜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向易泽。
“我没什么项目上的事要和易总谈,主要是想和你聊些私人的。”
易泽看着他,不懂两个没见过几次见面的人有什么私人的事好聊。
“但又怕光这么说你不肯和我出来。”
这也确实,这张脸放在这,易泽并不多想和方瑜接触。
他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
“我可以叫你易泽吗?”
“可以。”
方瑜的笑容更大了些。
“你现在是单身吗?”
易泽皱眉,他有些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是。”
“那……”方瑜把撑着脸的一只手放回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我能追你吗?”
“?”易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能追你吗?”方瑜又说了一遍。
疯了。
又来一个疯子。
他怎么会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太懂。”易泽依靠在座椅靠背上,双手抱臂,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礼貌。
“字面意思。”方瑜似乎看不出来对面已经降到冰点的脸色。
“不好笑。”
“不是玩笑。”
易泽板着脸,搞不明白方瑜做这出是为了什么。
气氛陷入了僵持,两人没人再开口说话。
“可以吗?”半晌,方瑜继续反问到。
“可以什么?”
话是从方瑜身后传来的。
他一愣,转头寻向声音来源处。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严思华正缓步走来。
易泽想跑,此时的场面已经开始不太对劲了。
“严少。”依旧是方瑜先看了口,脸上还是挂着那万年不变的浅淡笑脸。
“方瑜?久仰了,没想到你能认识我。”
严思华笑着坐到了方瑜身边。
“我才是久仰严少大名了。”方瑜表情纹丝不动,仿佛严思华的出现只是餐桌上多添了一副餐具。
严思华熟练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方二少回国这么久,现在才见到真人,”他笑着用杯沿轻碰方瑜的酒杯,“比照片上更像你哥。”
内心OS都说出来的蠢货,易泽在心中暗骂。
“啊……严少也认识我哥啊。”方瑜感叹一声,话头又重新扯回易泽身上,“易泽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所以可以吗?”
他就因该在对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转身走的,不过现在走也不迟。
这么想着易泽便站起了身,“失陪。”
他没时间也没心情陪方瑜玩这种莫名其妙的无聊游戏。
易泽刚要走,就被严思华拦住了去路,“急什么,话不说完就走,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易泽扫去一计冷眼,这就表现起来了?“让开。”他没有配合做戏的义务。
两人对峙着,身边方瑜却突然轻笑出声。
易泽和严思华同时转头,就听方瑜慢条斯理的对严思华说,“严少,您挡着易泽的路了。”
空气凝滞几秒,严思华先是一愣,后又久违的笑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是,方珏当年也总爱这么……”
“我哥是方珏。”方瑜截住话头,声音随意,“我是方瑜。”
他起身整理下西服下摆,“两位慢用,我去结账。”
易泽看着他悠哉走向收银台的背影,头也不回的对严思华说道,“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你好自为之。”
严思华并不理会他的忠告,“你要记好你说过不会和我抢。”
说罢他也起身朝着方瑜的方向离开了。
易泽抱胸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离去的背影。
长时间和方珏相处过的人是很好分辨出兄弟俩的区别的,即使再相似也会有细节上的不同,就像方瑜走路的姿势总是慵懒闲散,而哥哥不管任何时候肩背都挺拔如松。
浮于表面的喜欢,最终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方瑜晚上是一个人回去的,易泽拒绝了他的同行要求。
回来时家里没有给他留灯,这个家没有温暖的氛围,更多时候方瑜在这里感觉到的都是压抑与严肃,家和公司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像道幽灵穿过昏暗的走廊,刚在楼梯转角就被管家叫住,“二少爷,老爷让您去书房。”
二楼的书房门虚掩着,从缝隙处漏出一丝暖黄的灯光,方瑜站在门前,轻轻叩响房门。
“进来。”方相旬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门传来。
书房里弥漫着纸张与檀木混合的香气,方相旬坐在宽大的红木桌椅后,鼻梁上架着金丝眼睛,此时正头也不抬的审批着文件。
“项目交接还顺利?”
“很顺利,”方瑜站在门口,“易总很专业。”
“你晚上和易泽单独出去吃饭了?”
方瑜倒是没想到会问道这个问题,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是,“聊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嗯。”方相旬依旧是那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态度,“家里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了,你没什么能力,比不上你哥,不能再整天不务正业了。”
“知道了父亲。”方瑜站在门口,低头听训。
“几天后我会为你准备回归宴,好好准备一下,别丢我的脸。”
“是。”
“还有,”方相旬注视着方瑜,意味深长的说道,“和易泽的关系你因该知道怎么处理。”
他低头,视线落在脚尖上,“是。”
第4章 第 4 章
又是雨天。
雨水敲击着黑色伞面,灰蒙蒙的天气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易泽独自伫立在方珏的墓碑前,石碑上的照片被溅上雨水,他伸手替照片上的人擦去。
葬礼上来的人不多,只有少数亲友与商业伙伴到场,易泽的目光透过稀薄的雨幕,扫过神色各异的人群,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站在前排的方瑜身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事不关己,从始至终方瑜没有流过一滴泪,甚至没有在灵前多停留一秒。
这在意料之中,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份冷漠的态度竟也清晰的印在他父亲方相旬的脸上。
易泽从小和方珏一起长大,见到这位方氏掌舵人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这个严肃的长辈总给他一种无形的近乎于不近人情的威压,易泽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有些怕他,那种感觉时至今日也没有减淡多少。
“亲哥哥的葬礼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严思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眼神忧郁的盯着方珏的墓碑,“比他哥冷血多了。”
易泽没接话,他对方瑜的态度同样复杂,但此刻他更不愿听严思华挑拨。
葬礼的流程在一种压抑的高效中迅速走完,宾客陆续离开,易泽也准备离开这块令人心碎的地方,却被一个声音突兀叫住。
“易泽,”方瑜悄无声息地走进,撑开的雨伞将两人搁开一段距离,“晚上的晚宴,别忘了。”
易泽一愣,他确实忘了这茬。
长子的葬礼和二儿子的回归宴办在同一天,是多不尊重方珏,又是多急着捧方瑜上位?
—
晚间宴会。
会客厅内灯火辉煌,方瑜作为方家现任代表,一出现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方珏的死在外界没有被大范围传播,在圈子里却早已人尽皆知。
大家多多少少对这个新回来的小少爷进行了一些调查。
此时一个完全不符合调查内容,谈吐优雅举止得体的方瑜正游刃有余的周璇与宾客之间。
易泽站在角落,看身边人对方瑜投去或好奇或打量的眼神。
他不得不承认,方瑜确实有几分本事,至少表面功夫做的确实不错。
“易总,不上去打个招呼?”严思华不知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
“你其实暗恋的是我吧。”这个人怎么自从对他说了一系列不要脸的追人宣言后就像鬼一样把他缠上了,搞错对象了吧,他不是要去追那个方瑜的吗?
“关心一下情敌不是因该的?”
“你现在没情敌。”
易泽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严思华,对一个人的感情说转移就转移了,那当初死活要来南城这个大佬云集的地方重新打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严思华不明白易泽为什么总喜欢说一句就杠他一句,好在他大多数时候也不是特别在意,“听说他好几个前就回来了,一直没被带出来露面,现在大家倒是都见识了,就是这时机……也不知道方老在想什么。”
方瑜在他哥出事前好几个月就回来了,当时商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或者说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大家都知道方老先生有多器重这个长子,对于新回来的次子并不觉得会有什么特殊价值。
起初一些知情人士还是在背地里观望了许久的,直到发现方瑜只被安排着做一些边角料的小生意,便彻底放下了巴结的心思。
谁知世事难料,方家的局势几个月内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倒真叫人唏嘘。
至于着时间的安排,易泽倒没想到,哥哥才刚葬下去,方老先生便马不停蹄地把另一个人提了上来。
他有些不爽,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方珏这个人只是他方相旬训练好的机器,坏了随时就可以扔掉,完全对他没有感情,唯一让方相旬产生波动的,可能是重新培养一个新的机器让他再次消耗的时间。
易泽一直以为方相旬的严肃只是外表,内心应该还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不然也养不出方珏那样性格活泼讨人喜欢的小孩。
现在看来,好像事情也不是完全像他想的那样。
葬礼的余哀还没来得及蔓延,分秒必争的方家便迫不及待的将方瑜推上了台。
他有时也会想,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圈子里,自己是否太感情用事。
另一旁的方瑜总感觉身边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他刚应付完前来的客人,转身去寻找目光的来源处。
易泽看方瑜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急忙岔开视线朝一旁看去,两人的视线正好错开。
方瑜在人群中寻找着易泽,结果却和易泽旁边的严思华正对上视线。
严思华对他抛出一个媚眼。
方瑜:“……”
方瑜面不改色的的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方瑜!”一个带着明显熟稔和几分轻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条手臂大咧咧的就钩上了方瑜肩膀。
“装挺正经的啊。”他拿拳头轻轻碰了一下方瑜,小声凑到方瑜耳边说。
方瑜看着对方的面孔,在记忆里搜寻这张脸。
有点熟悉。
“陈羽?真是好久不见了。”脸对上了名字,方瑜也笑着锤了一下对方的肩。
这是方瑜刚回国时认识的朋友,家境尚可但心思过于活络。
“你现在确实比之前稳重多了哈。”他退后一步,扶着方瑜肩膀上下打量,“跟你哥似的。”
“毕竟现在家里还要靠我。”
“你说的也是。”陈羽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他一路把他带到露台前,这里宾客稀少,陈羽的声音也没再压着。
“坐到这个位置感觉不错吧,以后富贵了也别忘了兄弟。”
方瑜挑挑眉,眼睛一转顺着对方的话说,“那怎么能,我什么时候能不想着你。”
“也是,毕竟你能有现在也有我一份功呢。”陈羽得意的扬扬酒杯。
“确实,刚回国那会儿什么都不懂,要不是靠你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家里哪个分公司混呢。”方瑜语气听起来真诚,话里还带着感激。
夏天的夜风带着温热的湿气吹拂在两人脸上,他们靠在露台的栏杆上,身后是这个城市繁华的夜景,杯中的酒几乎要被饮尽,话题逐渐被扯到了方瑜哥哥的身上。
“我其实一直特讨厌你哥!”陈羽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他这人,特装!”
“对。”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陈羽颇为忧愁的看着方瑜,“整天扯着张笑脸装的乖乖巧巧的,背地里把谁都阴了个遍,啧,这种人,看着就心机重,表里不一。”
“对。”
陈羽越说越上劲,“还有他那面相,我看着就不舒服,第一眼瞧着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背地里还跟那个易泽勾勾搭搭的,谁看不出来他在那吊着他易泽的,也就那傻逼自己看不出来,还每天乐呵的跟人身后。”
这次方瑜没有直接应“对”,他缓缓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陈羽,“……我俩长的一样。”
陈羽一噎,“哦抱歉兄弟,忘了。”
方瑜把酒杯放在嘴边,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说:“方珏也没有吊着易泽吧,我觉得他俩挺好的。”
陈羽眼睛都因为震惊而睁大了,“哥们跟我开玩笑的吧,咋还帮上你那哥说上话了。”他趁方瑜不注意“啪”就把手按在了对方胸口,“良心发现了?”
阳台玻璃门后,厚重的绒制窗帘轻微晃动,隔绝了宴会厅里大部分喧嚣,窗帘阴影后,易泽和严思华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陈羽动作落下的那刻严思华猛的就要冲出去,易泽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你干嘛!”严思华压低了声音朝易泽吼,“你没看见都上手了?!”
“上就上呗。”易泽有些不耐烦的按住对方,“又没摸你你急什么。”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开合的嘴。
“那你在这干什么?”严思华挣不脱,只能气急败坏地等着易泽,“又听不见你在这儿干什么?”
“那你走。”
“我不走!”严思华执拗的站在原地,胸膛起伏剧烈,“谁知道你在这儿到底是看啥的。”
易泽翻了个白眼,他懒得理这个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家伙。
阳台上两人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易泽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你做那事收尾收干净了吧。”
“当然。”
“我就是说,按我说的做一定没问题。”
方瑜笑笑,“是,还是要靠你,不然都没我的今天。”
这句话显然是取悦到了陈羽,他拍拍方瑜的背,笑的格外开朗。
易泽收回视线,默默远离了露台。
现在已经是炎夏,易泽在宴会厅外找到了正坐在台阶上抽烟的曲一舟。
“怎么在这儿。”
曲一舟举举手上的烟。
易泽也跟着坐在了他旁边,从曲一舟西服口袋里把烟盒掏出来,直接给自己点上一根。
“查查陈羽,还有方珏出事那天的具体经过。”
他深吸一口,心里那股郁气也随着烟雾呼了出去。
“老板发现了什么?”曲一舟看着自家老板的侧脸,黑眼圈更深了,眼球中也满是红血丝。
他有些不忍,虽然自己的上司很严苛,但怎么说也是南城最人性化福利待遇最好的,他还是多嘴劝道,“老板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易泽摆摆手,将那句关心的话绕过。
“总感觉方珏的死没那么简单。”他斟酌的说,外面夜色太黑,方瑜两人在外的对话有好几句都没有看清楚,但最后几句他却看了个十全十。
烟蒂快速在指尖燃烧,易泽细细品味着方瑜最后说的话。
一个痛恨自己哥哥的弟弟,会对亲哥痛下杀手吗。
第5章 第 5 章
宴会结束的不算晚,易泽整个后半场几乎都是在室外度过的。
他跌一个人消化一会儿刚刚读到的信息。
等宴会总算散场,易泽在外面等助理开车,方瑜在一旁的路灯下抽烟。
这人确实除了脸处处都不像他的哥哥,神态,姿势,谈吐,各个方面。
易泽总是觉得自己心里清楚,但有时看着这张脸却总也会把他错认成方珏,不过这种错觉往往在方瑜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便会被打破。
“易总,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略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在身旁传来。
易泽转头,一步之遥的地方,方瑜倚靠着栏杆,眼神含笑的看着易泽。
夜风吹动他额前碎发,那张白玉般完美无瑕的脸在灯光下更加熠熠生辉。
易泽在风中伫立着,凝望着,最终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抛开许多因素来说,他现在其实不太喜欢方瑜。
这无关方瑜的性格,归根到底还是爱屋及乌,他可以因为爱方珏信任方珏,所以觉得他的弟弟应该也同样能力出众,也可以应为得知了方瑜对他哥的感情而心生疏离。
他无法对一个对方珏产生恶意的人产生好感。
“方二少的司机因该在这儿吧。”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不在。”
这也是很明显的撒谎。
最后一口烟抽完,方瑜把烟头按灭,起身凑到易泽耳边,“只是带我一程也不可以吗?”
对方的唇几乎擦到了他的耳廓,易泽偏偏头躲过了对方灼热的气息。
方瑜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将下巴垫在了扶在易泽肩膀上的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易泽,“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易泽头也不回,眼神直勾勾看着远方,“方二少想多了。”
“是吗?”方瑜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在意对方的否定,“是因为我哥吗?”
易泽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曲一舟取车的速度很快,街道上没一会就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
他远远看到自己老板和方瑜此时的姿势,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自己要不要掉头。
但老板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视线便像黏在了车玻璃上一样,完全无视掉了身边的美人一心只想回家。
曲一舟将车子停到两人跟前,被迫打破了这场暧昧的氛围。
“易泽,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方瑜的声音透着几丝撒娇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易泽又轻叹了口气,他确实不能直接拒绝方瑜。
这个人是未来方家的继承人,代表了方氏,而他自己也并不只是自己,他的背后还有泽安,易泽不能为了私人感情去破坏长久的利益。
“走吧。”最终还是妥协。
车后座的空间很宽敞,两人各坐一边,中间隔了有两人宽的距离。
车内静的可怕,易泽合眼假装休息,方瑜也安静的坐在一旁不知回着什么人的消息。
窗外城市霓虹光影在车内明灭流淌,方瑜放下手机,忽然特别肯定的说:“你喜欢我哥。”
易泽的心猛然一突,他睁开眼,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不管你的事。”
方瑜根本不在乎对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自己的话,“我哥那么无聊的人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易泽闭上眼继续装睡。
“我和他长得一样,你也有可能爱上我吗?”
“没可能。”易泽这倒回答的干脆。
车内的隔板被曲一舟默默升起,后排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私密空间。
方瑜此时已经凑到了易泽身边,“为什么?”
“方珏是方珏,你是你。”
“嗯。”方瑜像是很认同这句话一样点点头,“方珏是方珏,我是我。”他轻声重复到。
车辆行驶到方家门口,若大的别墅此时已经全黑,没有留出一盏灯来。
“家里人不在家?”易泽下意识问了一嘴。
方瑜透过车窗看向漆黑的房子,习以为常的说:“不是。”
易泽等了半天没再听到对方解释。
看来是不方便。
即使只剩下这一个孩子,方相旬似乎也并没有为他多分出哪怕一丝的爱。
易泽出身在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很难理解竟然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的思绪不由又飘回到方珏身上,不禁在想,那方珏呢?父亲对他又是一种什么态度?
似乎每次路过方珏家时也没一盏灯为他停留。
易泽心口忽然闷闷的。
心疼后知后觉的爬上心头,刺的他手脚都跟着发麻。
他和方瑜一同下了车,自己家就在前面没有必要再坐车过去。
他刚要和方瑜道别,一条黑白色旋风便猛的从易泽家的方向扑来。
易泽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家小狗吗。
远处边牧疯狂甩着尾巴扑向两人。
易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但仔细一看狗狗的路径,啧,好像不是自己。
此时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自己,就只能是方瑜。
遭了!
“学长,回来!”易泽急忙出声阻止。
但已经晚了。
学长像一枚炮弹,完全无视了易泽的呼唤。
它那充满智慧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四条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精准地朝方瑜扑了过去。
“汪呜——!”
在方措手不及的目光中,学长猛地扑到了方瑜的腿上。
易泽下意识的反应是幸好不是要咬人,提着的心也往下放了放。
边牧两只前爪急切地搭在方瑜膝盖上,毛茸茸的大脑袋拼命往方瑜怀里拱,鼻子急促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尾巴摇得几乎要断掉。
方瑜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状况。
他被学长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身体微微后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易泽的胳膊稳住身形。
他看着怀里这只热情到近乎疯狂的大狗,那张一直完美无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错愕和僵硬。
方瑜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激动的学长,又看看身边的易泽,像是在求助,他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推开还是该落下。
“学长!”易泽厉声喝道,抬手试图将激动过度的学长从方瑜身上拉开。
这傻狗!
他倒是反应过来了,学长这么激动怕是把方瑜给当成方珏了。
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看见个壳子一模一样的就扑上去。
方瑜站在一旁,神情还是呆呆的。
他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下,有些迟疑地放在了学长拱来拱去的脑袋上,动作略显生疏地揉了揉,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看着怀中激动呜咽的学长,又抬眼看了看脸色铁青正在努力把狗拽开的易泽,总是挂在嘴边的笑意似乎淡了一些。
“挺热情的。”方瑜小声说。
“学长!够了!”易泽终于将激动过度的学长从方瑜身上撕了下来,牢牢按在自己腿边。
学长还不死心,急切地扭动着身体,伸长脖子还想往方瑜那边凑,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黑亮的眼睛不解又焦急地看着易泽。
易泽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对着身侧方瑜,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让方二少见笑了。学长它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见到个长得像的就犯糊涂了。”
他低头,警告性地拍了拍学长的脑袋,力道不轻,“认错人了,学长,安静点!”
学长被主人按着,又被训斥,委屈地呜咽了一声,终于不再挣扎。
方瑜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易泽安抚着学长,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抱歉,让你见笑了,这条狗当时是和方珏一起养的,见到你难免会有些控制不住。”
方瑜没有立即回应。
夜色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半晌才说:“没关系。”
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
他转身走向那栋漆黑一片的别墅,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易泽和仍在呜咽的学长,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它很可爱,晚安,易泽。”
易泽站在原地,看着方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学长在他脚边低低地呜咽着,黑亮的眼睛仍盯着方瑜离开的方向,尾巴无力地垂着。
总感觉方瑜的情绪说不上来的低落。
是从宴会结束开始还是从见到学长开始?
易泽说不清楚。
比起资料上方瑜在国外时的肆意洒脱,回国后的他好像忽然多了很多心事。
易泽看不透他。
身边很多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们总是在图谋点什么。
但方瑜不太一样,至少在有些事上。
比如跟他表白。
他后来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对方到底在图什么。
说方瑜真的只是喜欢自己?
他不信。
易泽在听到那话时满打满算也才和方瑜认识十二个小时不到。
目送着方瑜家门打开又合起,那盏等待主人回家的灯依旧没有亮起。
寂静的夜,只有风声,蝉鸣,和一旁学长喘息的声响。
“走吧学长。”易泽轻声说,弯腰揉了揉狗狗的脑袋,“我们回家。”
第6章 第 6 章
“老板。”
办公室外门被敲响,曲一舟捧着电脑进来,“这是我们最近查到的一些东西。”
屏幕被转向易泽,画面上的视频随着空格键落下的那刻开始播放。
画面加载出来,是关于方家兄弟的一段监控录像,时间正是方珏出事当天。
视频中两个身形相似,穿着也相似的男人正面对面站着,没有声音,但能明确看到方瑜正跟人起争执。
兄弟两人性格迥异,即使没有声音也能清楚的分辨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方瑜的情绪十分激动,他攥着方珏的衣领,五官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方珏则背对着监控,看不到脸上的情绪,但动作明显是在安抚暴躁的方瑜。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方瑜猛一把将方珏推到地上。
“那天路上的视频很多都被人为清除了,技术组在回复周边区域存档时意外发现了这段录像。”办公室气压很低,曲一舟不由得跟着放低了声音。
易泽看后沉默了很久,他站在一边偷偷瞥着老板的脸色,不敢动也不敢接话。
易泽心里进行了半天的天人交战,最终理性成功压过了感性。
这段视频的指向性很强,很明显是被人刻意保留下来的。
正常人看到这段视频后再结合方瑜一直以来对他哥哥的态度,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泽起初也是这么认为,方珏那晚的事故如果不是意外那一定与方瑜有关,但后来沉静下来仔细想想,所有视频全都删除了唯留下这一段,是否是刻意的误导?
“陈羽查出来什么吗?”
曲一舟摇摇头,递上来一沓资料,“目前一切正常。”
易泽翻阅手中关于陈羽的资料,确实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他揉揉眉心,方珏的死现在不能确定真的是否是认为,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有人利用这一点对他和方氏之间的关系做手脚。
“这段录像先封存,不要外泄。”
“明白。”曲一舟合上电脑正要离开。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秘书长脸色煞白的冲了进来,“易总!不好了!”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秘书长一路跑过来还有些喘不上气,“刚……刚爆出来新闻,上季度生产的夏装,被第三方检测机构爆出联苯胺严重超标!现在多家合作品牌宣布暂停合作,要求彻查!”秘书长语气慌张,动作都略显慌乱,“楼下现在聚集了好多人,保安快拦不住了!”
一道惊雷仿佛在头顶炸响,易泽猛的起身,几步冲到落地窗前。
楼下,原本整洁的广场此时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人群正汹涌而来。几十条刺眼的横幅被人高高举起。
“黑心企业!滚出南城!”
“泽安!倒闭!泽安!倒闭!”
“抵制有毒面料!严惩无良商家!”
人群里混杂着情绪激动的消费者和闻风而来的各路记者,保安组织的人墙在人群的推搡下岌岌可危,现场一片混乱。
“怎么会……”易泽脸色煞白,上季度的夏装所有工艺和质检流程都极其严格,从未出过问题,现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公关部呢?立刻启动危险预案,召开紧急发布会!”易泽快速思考对策,转身朝外快步走道,“联系那家检查机构,我要他们的原始数据和检查流程,彻查供应链,所有环节,一个不漏。”
易泽声音斩钉截铁,快速安排了各项布署,秘书长忙领命出去传达指令。
曲一舟脸色也异常难看,“老板,事情发酵的太快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引导?”
易泽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刚爆出来就产生了这么大规模的游行要说没有幕后推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先联系警方疏散人群。”
“是。”
易泽一边快步向楼下走一边对身旁曲一舟安排道:“安排现在去西城的机票,我要去那边的工厂。”
“好。”曲一舟应完忽然一顿,“人群一时半会儿无法疏散,可能一时间走不了。”
易泽轻啧一声。
面前的电梯缓缓上升,梯门刚打开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易泽脚下一顿。
“看到网上的消息就马上来了。”方瑜走出电梯,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往下看拥挤的人群,“怎么打算?”
“去西城查那边的工厂。”说完易泽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地下车库那边有个铁板,从那挤进来的。”
易泽作为公司老板居然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他拉着方瑜的胳膊把人重新带回电梯,“带我过去。”
方瑜愣了两秒便明白了易泽的用意,“跟我来。”
曲一舟被安排在公司稳住局面,方瑜和易泽一路小跑到负一楼地下室,被方瑜带着来到一个地下室一个角落。
这里正在进行扩建工程,停工后被临时铁皮围挡封住了一些区域。
方瑜把一块铁皮围栏掀开,上面还要爬一个黄土坡才能到达地面。
“你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有些惊讶,刚刚在办公楼里没看清楚,现在他才发现对方黑色的西服裤脚上还有些灰尘的痕迹。
“不然呢?”方瑜说着已经开始往上爬,动作干净利落,“现在从你公司门口飞过去一只蚊子都要被那群人撕了吃掉。”他回头用眼神示意易泽抓紧时间。
易泽不再犹豫,卷起袖子马上就跟了上去。
干燥的黄土被两人带的飞起,呛的易泽在后面直咳嗽,他一抬头正看到方瑜后臀没拍干净的土痕,正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
易泽连忙低下头,即使下面荡起的土再大也不再抬一下眼。
两人狼狈的爬上地面,出现在一条寂静的后巷,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车静静的停在阴影中。
方瑜转身将身后的易泽拉出来,又些疑惑的看着对方的脸,“怎么荡这么多灰?”他捞起袖子想给对方擦擦,却被对方轻轻躲开。
“先走吧。”
易泽低下头,胡乱拿手抹了把脸便快步朝前走去。
方瑜看看他莫名通红的耳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口,眨眨眼也跟了过去。
两人迅速钻进后座,车子如同幽灵般滑出巷口,融入都市街道的车流之中。
车内气氛压抑,易泽用湿巾擦拭手上的灰尘,目光透过车窗,不断扫视着周围的车辆,警惕着可能的跟踪。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那地方很隐蔽。”方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平淡。
路上的景色快速后退,车子朝机场的方向飞驰。
易泽快速的回复着手机上曲一舟发来的最新消息,一边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一边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你不怕被人发现?”
“什么?”方瑜正无所事事的看向窗外,闻言侧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要是被人拍到了爬洞的照片发出去对方氏来说可不好看,况且这件事和方氏没关系,这个时间出现在我这儿,就不怕也被舆论拖下水,惹一身腥?”
方瑜轻笑,“易总说笑了,方氏现在还和泽安有合作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泽安要是倒了,方氏的损失和打击也不会小,怎么也说不上来是没关系。”
“倒是易泽你,”方瑜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西城工厂那边还剩下多少能查的东西,对方动作那么快,连公司楼下都能这么迅速的煽动混乱,工厂那边恐怕早就被打扫干净了。”
这也正是易泽担忧的。
“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去看看再说。”
车子抵达机场,曲一舟安排的助理已经等候多时,将登机牌和简单的行李交给两人。
易泽刚要和方瑜道别,就看到对方无比自然的结果助理递来的另一张机票,他晃了晃手机,“曲助也给我买了机票哦。”
易泽:“……”
这到底是谁助理。
凌晨的西城机场空旷冷清,两人到达后就进选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店歇脚。
前台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被自动门开启的提示音吵醒,她迷糊的抬起头,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眼睛被大厅的灯光刺的模糊,她只隐约看到两条裹在剪裁精良西裤里的长腿向自己走来。
“您好。”她揉揉眼睛,“订房吗?”
两人把身份证递给前台。
易泽:“两间大床房。”
“好的,请稍等。”
前台小姐姐打起精神为两人办理入住,她登入酒店系统,片刻后有些不好意的看向两人,“抱歉两位先生,现在西城是旅游旺季,房间很紧张,目前只剩下一间双床房了,你们看可以吗?”
方瑜侧头看向易泽,眼神带着询问,“就这儿吧,现在也晚了,再找也麻烦。”
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反正是双人间也没有换的必要,易泽正低头看着曲一舟发来的关于西城工厂初步情况的消息,闻言头也没抬,只随口“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前台小姑娘见两人没意见,手下一边快速的给两人办理着入住,一边随口安利起来,“两位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这里的安城庙很灵的哦,据说求事业求姻缘都特别准,有时间可以去逛逛。”她笑着将手上的房卡递给两人。
方瑜也会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好的,谢谢啦。”
易泽则完全沉浸在手机的信息里,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两人拿着房卡上了楼。
房间不大,标准双人床配置。
方瑜将行李箱靠墙放好,走到窗户边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一角向外望了望。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路灯还敬业的立在晚风中。
他转身,目光落到易泽和旁边的浴室上。
刚进来还没注意,这酒店的浴室居然还是磨砂玻璃门的。
易泽在一边终于回完了消息,这才抬头环视了一圈屋内。
目光同样在落到浴室上时蹲住。
“这是正经酒店吗。”
方瑜敲敲玻璃窗,“真不正经这就是透明的了。”
说完他颇为感慨的接了一句,“真是透明的就好了。”
易泽:“……”
感觉身上凉凉的。
第7章 第 7 章
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收拾好东西赶往了工厂。
早上八点刚过,正是工人陆续到岗的时间。
易泽和方瑜的车停在工厂外,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下车,径直便走向管理区办公室。
工厂机器轰鸣声稀稀拉拉,远不像一个工厂正常的样子,但鉴于是刚上班两人也没太在意。
他们路过车间,几个工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看着两人衣着明显与厂区格格不入的人走过,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新来的领导?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易泽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方瑜环顾四周,小声嘀咕一声,“人呢?跑了?”
易泽瞥了他一眼,“先检查生产区。”
两人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寂静的办公楼,直接向来时的车间走去。
一切都和当时签署的协议一样正常运转着。
“诶诶诶,你们两个干吗呢!”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语气不善的声音在门口炸响。
易泽和方瑜同时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油腻工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正大步流星的向两人走来,他头发凌乱,眼睛还带着没睡醒的血丝,边走边打哈欠。
“工服也不穿,活也不干,立那干什么呢。”男人上来就要拽离得最近的易泽。
方瑜率先反应过来,“啪”的一声一把拍开那人的手,力道不小。
“是八点上班吧,负责人呢?”
那男人被拍的一愣,他退后一步,借着车间顶棚的光线仔细打量眼前的两人。
昂贵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还有那不凡的气质……好像不是他们这儿的工人。
他脸上肥肉抖了抖,气势明显弱了下去,“你们是什么人?”
易泽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问:“你们老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周围的机器噪音仿佛都低了下去。
“老板?老板他,他请假了。”男人此时已经在心里有了猜测,这两人很可能是总部那边派来的人。
方瑜听完就是一句轻笑,他转过身去,将问话环节留给易泽,自己在一旁抱胸环视车间。
“我们是总部的,”易泽展示证件,“现在给他打电话,我们有事要问。”
“啊,好好。”男人连忙应着,手上飞快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挂掉。
男人尴尬地笑笑,“可能现在在忙吧。”
说着他又继续播了过去。
这回,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男人冷汗冒了一脸,他抬眼瞟着易泽的脸色,脑子里快速思考着说辞。
这是怎么回事?老板偏偏挑今天闹什么脾气?!
易泽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去年夏季那批货布料在哪里。”
“啊,呃。”男人脑子一片空白,慌忙回想,“在仓库。”他手指向一边,“我带你们过去。”
易泽转身看着身边还着无所事事抬头看天的方瑜,捏着后领给他转了个方向。
“走。”说完步履生风的跟着男人超仓库走去。
方瑜紧随其后,几人穿过嗡鸣的厂间抵达大门紧闭的仓库。
灰尘随着门的拉开的动静扑簌簌的掉落,易泽摆手扇开,皱着眉跟着男人走进仓库。
这里满是各种各样的面料,每一个都编了号。
两人一路看着,跟随男人来到了仓库深处。
去年的面料都在这里了,男人说着上手按着时间开始翻找。
“诶?”他有些疑惑的挠挠头,手上不停的再次翻了一遍。
上季度用来做夏装的面料终于在一个小角落被找了出来。
男人随手拆开一个箱子退后几步让两人查验。
易泽率先上前,在手部接触到布料后脸色越来越黑。
方瑜看着也上手摸了摸。
“泽安要破产了吗这种东西也敢用?”方瑜开口调侃。
两人显然已经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原先进购的布料让人掉包了。
易泽拿出手机,幽蓝的屏幕光线映在脸上,“这边我会让曲一舟派人过来。”
他在手机上快速打了一行字,随后抬头看向男人,“把你们老板地址给我。”
中午两人的车子驶离工厂,开往了通向市区的主干道。
道路两旁是略显慌凉的郊野,树木稀疏,易泽两人上了车后一句话也没说。
车是方瑜开的,易泽在一旁烦躁的揉着太阳穴,脑袋里一堆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得他心力交瘁的。
就在车子经过一片废弃厂房时,方瑜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语气沉稳,“易泽,坐稳了。”
本来还在闭目休息的易泽猛然睁开眼,“怎么了?”
话音未落,只听“砰”一声,车身剧烈一震!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不知道何时从旁边岔路出现,狠狠的撞在车子后侧。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子瞬间失去控制,犯方瑜死死握住方向盘,轮胎与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在路面上甩出一个惊险的弧度。
这条路十分荒凉,车上除了他们几乎没什么车,在车子刚刚有所稳定后方瑜直接一脚油门开始加速。
易泽一只手死死拉住车把稳定身体,另一只手已经快速的按下了报警键。
两辆车直接在郊区的水泥路上开始上演你追我赶的速度与激情,好好的汽车都要被方瑜开成赛车。
方瑜咬紧牙关,手上利索的操纵着方向盘,嘴上还不忘问易泽,“又是你仇家吗?”
“什么叫又!”
快速飘逸的车技把两人带的乱晃,后车也不甘示弱的越追越紧。
最终身后的白车在一急转弯口猛然超车,在一段距离后迅速停止试图逼停易泽两人。
白色面包车在停下后车门“哗啦”一声被迅速拉开,拥挤的车厢内迅速下来许多面露凶相的混混。
后方的方瑜眼看就要撞上,脚下猛踩刹车,在车辆即将擦到前方白车时堪堪停下。
他气愤的锤了一把方向盘,几乎在车子停稳的那一瞬便一把拉开车门冲了出去,“锁门!别下来!”他朝车内的易泽厉声喝到。
易泽被撞的头昏目眩,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
他听到了方瑜的警告也看到了对面白车上手拿武器的壮汉。
易泽心里一沉,“逞什么能!”他推开车门和方瑜一起加入了这场大乱斗。
方瑜的身手出乎意料的好,身姿灵敏,每一招都打在了对方要害,沉闷的击打声伴随着混混的痛喊不断响起。
但双拳始终难敌四手,两人逐渐便落了下风,几个混混趁着易泽不注意绕到其身后准备袭击。
方瑜余光撇见身旁寒光一闪,他分心扭头看去,正见一人手拿弹簧刀要向易泽身后冲去。
“易泽!身后!”眼看刀就要落下,方瑜想不了那么多,猛的一脚踹开身旁的人朝易泽扑去。
方瑜被他推的一个踉跄,但两人还是没躲过混混的攻击范围,衣服被划开,刀太快方瑜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
警察始终没来,易泽看情况越来越不对,抓着方瑜就朝外跑去。
两人在几人的围攻下猛的冲出重围,拔腿就往附近的村子跑。
衣服太限制行动,方瑜的背后又被划开了条细长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向外渗。
迟来的疼痛忽然涌上心头,脚步都变得有些缓慢。
易泽看刚刚还跟自己跑在一条水平线的方瑜速度缓缓变慢,扭头就看到他脸上正痛苦的隐忍着。
他伸手一把抓住身后方瑜的手腕,拽着他向一旁的废弃工厂跑去。
两人毫不犹豫的转过一条交叉路口,在身后人没追上时迅速躲在了路边的一垃圾箱中。
现在正值中午,垃圾车刚收走垃圾,这里居住的人不多,现在垃圾桶还算干净。
两人躺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
易泽浑身紧绷,躺在方瑜身下充当肉垫,他手扶上方瑜的背,摸到了一片湿热。
血腥味混合着垃圾桶的酸腐味在两人鼻尖弥漫,他虚虚护住方瑜的背,避免沾到垃圾桶边缘造成二次感染。
脚步声在垃圾桶附近徘徊,似乎有人在探头探脑的张望,易泽屏住呼吸,心跳却响的厉害。
身上方瑜体力不支的将脑袋抵在了他的肩上,身上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整个人几乎都要贴上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被无限拉长,终于在几声不耐烦的抱怨声中,脚步再次移动,朝着另一个方向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走了……”易泽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方瑜没动,依旧把脑袋埋在他颈侧,微弱的气息羽毛般喷洒在他脖颈上,声音闷而无力,“嗯。”
易泽这才有心思感受当下的处境,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方瑜的重量大半压在他身上,体温隔着衣料源源不断的传来。
掌心下是对方微微起伏的背脊,颈间被方瑜的发丝蹭的发痒。
“不是还说不让我出去吗,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话虽这么说,那只虚护着方瑜的手却安慰似的在对方肩上拍了拍。
“我都这样了还呛我,怎么这么坏。”方瑜声音无力,听起来软绵绵的。
“人走了吗?”方瑜问。
“再等会儿。”那帮人如今还没走远随时都还会有掉头回来的风险。
方瑜声音发颤,“我要疼死了。”
易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放柔声音干巴巴地说,“死不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方瑜靠的舒服一些。
就在这时,方瑜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摸索着揪住了易泽胸前的衣领,用力往自己鼻尖拉了拉,把头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
“你干什么?!”易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太难闻了。”方瑜的声音闷在易泽衣领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我要吐了,你味道好闻点。”
易泽无语凝噎,看着对方越发苍白的脸,只能任由方瑜把自己当人形空气净化器。
不知又过了多久,远方终于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两人同时精神一抖,挣扎着掀开垃圾桶盖子翻了出去。
“哗啦!”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新鲜的空气随之扑面而来。
方瑜趴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易泽也早已忍不住,扶着垃圾桶便吐了出来。
第8章 第 8 章
方瑜受伤严重被送进了医院,易泽简单处理了身上的小伤口后便跟随警察去做了笔录。
夏日的中午阳光刺眼,易泽来时就把和垃圾箱0距离亲密接触过的西装外套放生了,现在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他出了警局,在路边随手买了点清淡的食物就赶去了方瑜所在的医院。
方瑜刚做完手术,此时正穿着病号服,背面朝上趴着,姿势有些别扭,他侧着脸枕在手臂上,脸色发白,静静的趴在那里像是睡着。
窗帘没拉严实,一道光柱斜斜打在病床上。窗户外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叶子在夏日的炙热的风中摆动,即使隔着窗户仿佛也能听见那沙沙声动。
难得的宁静,易泽心里却不由的想起自己公司的破事和方瑜此时的伤情。
回去怎么和方家交代啊……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你来啦。”他无力的抬眼看了眼易泽,想撑起身又因为身上太过疼痛“啪”的摔回了床上。
易泽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伸手扶住方瑜,“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身上难受死了,黏糊。”
“严重吗?”
“你说呢?”方瑜委屈,“那么长一条疤呢,缝了十几针。”他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瞅着易泽,“易总,这工伤算你的吧?”
易泽没接这茬,拉过一旁椅子坐下,“给你带了午饭。”
“我看看是什么。”方瑜费力伸长脖子去看。
“粥。”
易泽把碗端到他脸前。
“我怎么喝。”方瑜趴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上方的易泽。
“……”
这姿势好像确实不方便吃饭。
方瑜嘴上说着,手上依旧掀开了碗盖,“白粥啊,你喝吧我不喝。”
这种没味道的东西谁要吃。
他趴在自己手臂里装死。
“我把你扶起来吧,一天没吃了。”
两人一早就赶去了郊区的工厂,到现在确实一口饭都没吃。
方瑜没动,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的说:“没味,不吃。”
易泽抿唇,把手上的粥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方瑜听着旁边细微的动静更郁闷了,这人真是,一点不哄的。
好歹是为他挨的刀呢。
病房里只剩下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气氛有一些凝滞,易泽看着身前毛茸茸的脑袋,犹豫半晌还是把盘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你不该跟过来的。”
方瑜还在生闷气,听见对方这话猛的就抬起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白眼狼,自己现在还为他受着伤呢竟然又说出这种赶他走的话。
麻雀从窗外的树枝上飞走,几片叶子剧烈的颤动几下。
“这件事本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易泽避开他的视线,自顾自的说着,“幸好你今天只是受伤,万一真出什么事怎么办?方家现在只剩你一个孩子了,万一出什么意外,我担不起。”
方瑜深吸一口气,他现在不仅背疼,心口都跟着发堵。
“我不来?我不来你现在说不定都被捅死了?”他咬牙切齿,“易泽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你良心让狗吃了?”
易泽沉默,方瑜说的没错,今天的情况在意料之外,若不是方瑜那一挡他现在说不定怎么样呢。
“我有分寸。”他干巴巴的狡辩。
“有个屁!”方瑜被他气的眼前发黑,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易泽的脸砸去。
动作幅度太大,背后的伤口被扯动,痛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疼的直抽气,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雪白的枕头从易泽脸上跌跌撞撞地滚落到地上,易泽来不及捡起,急忙起身按住方瑜,“别动!伤口裂了怎么办!”
方瑜疼的说不出话,他疼的眼前发黑,星星点点的眼泪已经盛在了眼眶里,要掉不掉。
易泽伸手想去看他的伤口。
“你干嘛!”方瑜忙去拉紧自己的衣服下摆。
“我看看你伤口裂了没。”易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有些冒昧,连忙站直举起手表示自己的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方瑜转头,蹙着眉眼眶通红的看着易泽,那点泪珠终于随着主人的动作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易泽看到眼前的情况更加手忙脚乱了。
怎么还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抽了张床头的纸巾,下意识想擦去方瑜眼角的泪,手伸到一半却又僵在半空,这动作是不是太亲密了?
方瑜疼的直抽气,抬眼看见易泽僵持的动作和脸上的无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臭死了洗澡去!”
易泽愣了一下,没想到方瑜会突然说这个。
今天早上在垃圾箱里打了快一小时滚,到现在身上还是脏粘着。
易泽后知后觉的有些脸红,没说之前还好,被方瑜点出后身上那股味道就开始若隐若现的往鼻腔里钻。
易泽羞恼:“我这不是急着来看你没时间。”
“哦?”方瑜疼的呲牙,眼泪还在掉却不忘捕捉他话里的信息,尾音拖的老长,“那看来我在易总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啊。”那点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回来了点。
易泽被他噎住。
方瑜稍微缓过来点,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行了这里有浴室,你去洗一下我叫外卖来送几件新衣服。”
易泽被赶去了病房中自带的浴室,他关上门,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浴室光线不算很好,他抬起头看向镜子,终于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头发凌乱,白衬衫的袖口还沾着赃污,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狼狈。
他迅速脱掉衣服,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了身上的黏腻和意为,紧张了一上午的肌肉都得到了片刻放松。
他在水流中快速冲洗着,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无论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方珏抱有敌意的弟弟有多少疑虑和疏离,今天这份实在的救命之恩都无法忽视,他不清楚方瑜为什么要这么做,身边接触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一定目的的,更何况这个跟他没相处过几天的方瑜。
想不明白,那干脆现在就不想了。
送衣服的人来的有些慢,等他擦干身体过着浴巾出来时,方瑜依旧维持着趴着的姿势在床上玩手机。
旁白桌子上的粥已经喝完了。
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方瑜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到只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的易泽他眼神都亮亮了一瞬。
“洗好了?”
“嗯。”易泽应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被病号服包裹着的背部,“伤口还疼的厉害吗?”
“刚医生来看过了,没事。”他无所谓的偏过头,视线又重现落回了手机上,“衣服还要过会儿才能到。”
“嗯。”
“身材不错。”方瑜忽然没头没尾的评价了一句。
易泽:“……”
他刚压下来的那点不自在此时又涌了上来了,就应该在衣服没来之前继续在浴室待着。
好在衣服也没让他等太久,从浴室出来后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易泽拿着自己那份打开一看,特别贴心的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连尺码都刚刚好。
他有些差异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瑜,方瑜此时也正看着他,嘴角上翘,带着点得意,仿佛在说“看我多贴心。”
易泽没说话,默默的转身进了浴室。
衣服是最基础的棉质T恤和牛仔裤,换上整个人都清爽多了,连带着心情似乎也平复些许。
他走出来,看到方瑜依旧趴着,但眼睛一直追随着他。
“嗯,看着舒服多了。”他的目光在易泽身上打了个转,非常满意,“高中生一样。”
易泽自动屏蔽掉了后半句,“这几天好点了我找人接你回南城。”
方瑜沉默几秒,不知是故意还是别的什么,学着易泽方才的语气说:“其实没什么大事。”
易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在讽刺他刚才的有分寸呢。
他刚才不占理,现在可不一样了,“你现在受伤了留在这儿也没用。”
话说的太直接了方瑜心上噗呲被扎了一箭。
易泽话落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好像太美良心,于是又轻声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方瑜打断他,声音有些无力,“这样回去我父亲一定会知道的,我家……算了,反正我就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事情解决我就什么时候走。”
易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不愿意走自己又不能硬逼。
两人勉强达成一致。
工厂的线索停在了消失的面料上,两人各自回着各自手机上的消息,一时没人再开口说话。
电话铃声在这时忽然响起,声音的来源是易泽的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曲一舟。
去警局的路上易泽把上午的情况告诉了曲一舟,现在打来电话估计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
他顺手接起,曲一舟声音不大,但此时空间内实在安静,方瑜想听不清都难。
那头曲一舟声音是一如往常的稳重,带来的消息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工厂负责人现在已经出境了。”
易泽蹙眉,对方动作倒是快。
“还有,”曲一舟顿了一下,“当时负责和供货商对接的黄主管现在也已经联系不上了。”
第9章 第 9 章
这消息不算太意外,合同上原本签署的货物如今被调包,本来就和采购部的脱不开关系,但棘手的是,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内涉事人员居然全部逃的干净了,准备的倒是够充足。
现在已经入夜,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窗外街道上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方瑜因为疲倦和疼痛安静了不少,易泽则低头看着手机,曲一舟发来了新的调查进度。
上季度夏装的供货商王肃,西城人,在泽安被爆出使用有毒面料后便逃去了西城乡下,目前应该是这群人中唯一还留在国内的。
易泽脸色阴沉,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再到关键人物消失,节奏快的惊人,这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背后之人蓄谋已久环环相扣的计划。
至于黄主管……他对这人了解不多,平常在公司并不是多起眼的角色,做这一切不知道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所图。
他收起手机,目光落到病床上安静的身影上,方瑜身上的伤不算特别严重,早上天气严重还有些失血,现在已经有所好转,医生说伤口恢复几天就能出院。
他准备明天去供货商所在的村庄看看,希望能碰上那个王肃。
医院的夜晚很安静,室内没开灯,方瑜早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视线,此时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含着点倦意,“在看什么?”
“工作的事。”易泽含糊,没打算细说。
方瑜“嗯”了一声也没追问,只是侧着脸看他。
夜晚的月光下,易泽的轮廓显得比平日里柔和,从他出事之后,这个人的态度就明显和以前不太一样,虽然之前和方瑜相处也是有一句说一句,但细品总能品出一丝爱答不理的敷衍,方瑜知道,这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对方心里的愧疚,他目光停在对方脸上,有些出神。
两人又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不知不觉跑到了易泽养的狗身上。
说起学长,易泽一下就开始有些滔滔不绝,从它小时候拆家都糗事到它第一次学会开门,再到它每天五点准时用湿漉漉的鼻子拱醒他,易泽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和宠溺,这几天一直灰蒙蒙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方瑜就在一旁认真听着,没有插话,这应该是两人目前为止最宁静最和谐的时候了。
等易泽讲完一段,方瑜才轻声开口,“为什么给他起名叫学长啊?”
刚还在滔滔不绝的易泽忽然顿住了,没有像问道其他问题时那么随意自然。
学长名字的由来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始终无法避免的主人公。
那就是方珏。
作为狗的另一个主人,学长的故事当然也与他有关。
易泽侧头看向身侧的方瑜,他不喜欢方珏,刚刚一大段关于学长的叙述中他都有意无意的绕来了方珏这个名字,他不想在一个明显讨厌方珏的人面前提起他,这样两个人都尴尬。
方瑜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也许是刚刚易泽敞开心扉的畅谈或许又是因为别的什么,此时他的脸上没了平日里那份忧愁心事,更多的是一副乖巧聆听的姿态。
易泽看着看着,记忆中方珏的形象与眼前人重叠,他有些出神。
学长是他和方珏在高中时捡来的。
两人的高中离家不算远,每每下学都是一同结伴归家,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刚走出校门没几步天上就下起了大雨,即使一路挑着屋檐走,抵达商店的时候还是被淋了一身的水。
雨一时停不了,易泽在超市买了一把伞,方珏看见易泽手中的伞还有些疑惑,手指勾着伞柄连人带伞一同往身前拉了拉。
“怎么只买了一把。”声音里是明知故问的笑意。
易泽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柔笑脸,心脏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他强装镇定的解释,“够我们两个人用了。”
“哦——”方珏尾音拉的很长,非常轻易的便接受了易泽的借口,像是看穿了什么却不说破。
易泽发现自己那点小心的每被揭穿,心头一松,看着身边人的笑脸,自己嘴角也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起。
这家超市位于市区的十字路口旁边,雨伞“哗”一下撑开,两人刚重新踏进雨里,方珏就眼尖的看到了远处斑马线上趴着的东西。
“易泽,你看!”他拽拽身边的易泽朝那个方向指去。
易泽顺着他手指的视线看去,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正蔫蔫地趴在那里。
绿灯亮起,方瑜拉着易泽好不容易地跑向马路中央,也不管裤脚被溅起的水花淋了个透。
斑马线上被雨水打的瑟瑟发抖的黑白小毛团无助的呜咽两声,方珏附身想都没想便将它抱进了怀里。
那是一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边牧犬,浑身湿透,毛发紧贴着瘦小的身体,像一块被丢弃的抹布。
边牧不是土狗,按理说被抛弃的可能性不高,两个少年想着说不定是跑丢了,也许他的主人现在也正在找他呢。
两人一狗重新回到了路边超市的避雨棚下面,方珏小心的查看这怀里的狗,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不知道内脏有没有什么事情。
他皱着眉,“可能是跑丢了?这么大的雨主人一定急坏了。”
易泽看看小狗空荡荡的脖颈,没说话。
避雨棚不算大,漂斜的雨丝依旧会淋到两人身上,易泽重新撑开伞,默默移过去罩住了方珏和那只小狗。
伞不算太大,两人一狗挤在一起勉强撑起了一个小小的,干燥的避风港,小狗身上冰凉,连动静都开始变得微弱,方珏连忙脱下身上的衣服,用稍微干燥的布料裹住小狗。
雨急风大,两人渐渐由站着的姿势改为蹲着,易泽的外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转移到了方珏身上。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脚边渐开小小的水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势始终不见小,那个推测中的主人也没有出现。
怀里的小狗在被包裹进外套里后状态好了许多,方珏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声音温柔,“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狗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方珏就继续问身边的易泽,“你说我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已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小狗的新主人。
“小白。”易泽随口说。
“真没新意。”方珏笑着吐槽,他假作沉思,又转头狡黠地对易泽说,“叫学长怎么样?”
易泽歪头,“为什么?”
方珏笑笑,“我希望他像学长你一样聪明。”
方珏和比自己大一岁的易泽是同届,偶尔捉弄易泽时很喜欢叫易泽学长。
易泽心头划过一丝微妙,自己昔日的专属称号被一只刚见面几十分钟的狗抢走,易泽有些不开心,他不动声色地抿抿嘴。
方珏立刻察觉到了,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在内涵他是狗,手忙脚乱的解释。
易泽看他这样也忙不急的澄清,他才没这么以为呢,他扫过对方怀中抱着的小狗又看向小狗新的主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和他怀里的小狗如出一辙,心里那点不乐意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既然已经想好小狗叫什么了那就叫这个名字好了。
总归只要方珏喜欢就好。
“那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好啊。”
怀里微弱的体温透过衣服布料传递到掌心,两个少年一把伞勉强遮住两人一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水往家的方向走。
再后来,刚到新家不久的学长被小主人带到了易泽家。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明媚的午后,他刚打开门,就看到外面面带苦涩笑意的方珏和手里牵着的,明显变得健康强壮的小狗。
方珏把绳子往前递出去一些,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失落与歉意,“家里不让养,你能收留他一下吗?”
于是,名叫“学长”的小狗在短短几天内迎来了主人的第二次交接。
“易泽?”
方瑜的声音将易泽从遥远的回忆中猛然拉回,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看着方瑜的脸走了神,那相似的轮廓在昏暗中几乎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易泽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低声说:“抱歉刚刚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关于我哥的?”方瑜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易泽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他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绕回去回答了方瑜刚刚的问题,“学长的名字是方珏起的。”他的声音中带着点几不可察地怀念,“它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养的狗。”
“哦——”方瑜长叹一声,声调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句似是而非的感叹,“真好啊。”
易泽不解地看着他。
方瑜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很轻,有一种近乎叹息的真诚,“你很爱它。”
易泽不清楚方瑜这个ta指的是狗还是那个给狗取名的人,但他没有追问,而是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爱他们,不论是那个毛茸茸的生命还是那个陪他一同走过青春岁月的少年,他们都是他无法割舍,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第10章 第 10 章
方瑜这一晚上睡的并不安稳,趴卧的姿势总让他胸口发闷呼吸不畅,他半梦本醒,终于熬到了窗帘缝隙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窗帘遮阳效果很好,阴暗的室内只能听到空调嗡嗡制冷的声音,方瑜活动一下压的有些酸痛的手臂。
“最近怎么这么倒霉……”他小声嘟囔了一句,长时间没运动的肩膀此时正咯吱作响。
方瑜侧过头,目光落到陪护床上,易泽睡的正沉,轮廓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平和安稳,方瑜正想再闭上眼养养神,病房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了。
护士这么早就开始查房了吗?方瑜寻着声音疑惑地望去,恰好就与来人撞上了视线。
“……”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严思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醒这么早,他愣了一瞬,还是轻手轻脚的关门走进了病房,手里还捧了一束包装精美的香水百合。
“你这么在这儿?”方瑜皱眉有些不悦,一瞬间惊觉起来,难道自己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回南城了?
也是了,这么强的控制欲说不定人也跟到这里了,等这里的事处理完了还要回去应付那个老家伙。
“听说你受伤了。”严思华把手上拿的鲜花放在床边柜子上,“来看看你。”
看来确实是已经传过去了。
方瑜苦恼的抓抓头发,本来就因为没休息好心情就烦躁,现在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他按亮手机,消息界面是空白的,此时没一条消息进入,不过看情况他父亲肯定应该已经知道这边的事了。
啧,烦。
他眉间的戾气险些压不住。
床边香水百合的气味钻进鼻腔,平日里很喜欢的香气此时只能更让人感到烦躁。
严思华刚进来时就发觉了旁边陪护床上的人,现在走进了才看清楚。
还以为是谁呢,结果是老熟人。
他心里嗤笑一声,自家产业都成那样了现在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也是心大。
他轻声抽出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方瑜搁在床边的手背上。
“怎么样,伤的重吗?”严思华语气温柔,眼神里透出一丝担忧。
方瑜此时依旧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受了伤又没休息好,此时脸色苍白,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不是什么大事,马上就能出院了,劳烦严总竟然还特地跑来一趟。”
严思华对他这疏离的反应倒也不介意,自然而然的把手收了回去,“谈不上什么劳烦。”说着他轻叹一声,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陪护床,“易家这事弄的……把你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算了,居然还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方瑜只觉得眼皮沉重,早知道早起会遇见这人他就不醒了。
但理智提醒他,方家和严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现在再怎么说也不能太下对方面子,“严总言重了,泽安现在毕竟还和方氏有合作在身,再说……也不能说是牵扯,是我自愿跟来的。”
两人声音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还是令人无法忽视。
严思华撇嘴,这个易泽到底有什么魔力,以前是方珏现在是方瑜,每一个都绕在他身边,他勉强扯出笑脸,“小方总果然重情重义,要说方珏和易总关系也不错,如今帮着照护也是应该的。”
“哦,那和我哥倒是没什么关系。”方瑜假作思索。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易泽。”他扯出一个温良的笑容,没等对方反应直接下了逐客令,“严总,我还有些难受,想再休息一下。”
严思华额角青筋微起,强撑笑意。
喜欢什么喜欢,哥哥喜欢完弟弟喜欢,这个易泽也不知道是在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嘴上跟他说着什么不感兴趣?谁知道做了点什么!
严思华手攥的死紧,方瑜话里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他也不能继续不要脸的硬待下去,只能闷着口起出了病房门。
方瑜目送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病房门刚一关上就听“砰”的一声,是拳头砸上了墙壁。
他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下巴抵在自己手臂上,话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轻快:“火气真大。”
病房重新归于宁静,方瑜闭眼假寐,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口,语气肯定,“醒了吧。”
旁边陪护床上,易泽眼皮微颤,终于缓缓睁开眼,偏过头去看着方瑜,眼神清明,显然已经醒了很长时候。
“怎么发现的?”
“严思华进来的时候你就醒了吧,动静那么大,你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
易泽确实是在严思华进门之后就醒了,但当时睁眼未免太过尴尬,只能在一旁闭眼假睡。
现在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有继续躺下去的必要了,易泽坐起身,昨晚是方珏出事以来他睡的最沉的一觉,紧绷的神经难得松懈片刻,此刻头脑虽然还有一些昏沉,但精神却好了很多,目前工厂的情况也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易泽提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能够稍微向下放放。
一旁的方瑜晃着腿,语气悠哉,“我俩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易泽听他这么一说,快速的回忆了一遍,方瑜特地在他面前点出两人刚刚的对话,难道是指那句“自愿跟来的”?为了跟他示好?难道他看出来自己之前不待见他了?不对啊,他藏挺好的啊。
他犹豫着还是点点头。
“你没什么表示?”方瑜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易泽看着莫名想到了自家那只小狗,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刻,他便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忙轻咳几声拽回自己的思绪,严肃的回答道,“小方总不辞辛苦陪我来这里调查,还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份情谊易泽铭记在心。”
方瑜脸上的表情瞬间垮掉,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啊?”
“嗯?”
“咱俩说的是一件事吗?”这回答的什么跟什么啊。
易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想说,”他声音都不由加大,“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易泽。”
易泽看着他,片刻后脑袋机械的扭过去,目视前方,随后听不见一样掀开被子了床,“我去洗漱了。”
“你还没回我话呢!”
易泽快速下床跑进浴室,试图逃避。
这句话他不是没听到,只是下意识的屏蔽了,从他第一次见到方瑜开始对方就一直在说这些喜欢啊爱啊什么的,但他从来没有一次相信过。
根本没道理。
他躲进卫生间里,背后抵着墙壁试图平复心情,外面却不依不饶的像是今天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不是说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报的吗?易泽你难道不打算报答我吗?”方瑜在那头扬声说到。
易泽无言以对,他快速洗漱完招呼也不打便逃出了病房。
方瑜看着他略带慌乱的背影,忍不住偷笑几声。
原来这么不经逗。
一大早整这么一出本来还有些困意的方瑜早就精神了,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愉快的晃动着腿,嘴里忍不住的哼起了歌。
夏天的清晨是金黄色的。
易泽刚跑出医院门,整个人还有些喘,方瑜这个人真的是,一大清早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他深呼吸几口整理好心情就准备开始投入今天的正事,就听自己斜前方响起一个声音。
“喂。”
他寻声望去,呦,严思华。
居然还没走吗,看来还是出来早了。
易泽心里嘀咕着,早出来会遇见严思华,晚出来就要一直呆在病房里听方瑜询问那个不着调的问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他在心里叹口气,调整好表情朝严思华走去。
严思华原本抱胸靠在树下抽烟,谁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易泽,冤家路窄。
“你说过不会和我抢。”他开口就是质问,完全没有和易泽寒暄客套的意思。
易泽有种想扶额的冲动,看到严思华的那刻就已经预想到他会说什么了,没想到他还真是一点惊喜不给。
“他又不是个物件,别说什么抢不抢的,”易泽欲言又止,“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意愿,喜欢谁是他的自由。”
这话从第一次听见严思华说要追方瑜时他就想说了,但当时的自己完全没有没有管外人闲事的心思,更何况是这个前情敌。
晨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易泽的话像石子掉进棉花里,没激起一丝动静。
严思华压根就没听进去,满心只有对易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嫉恨。
易泽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白说了,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他拍拍严思华的肩,转身离开。
说过就够了,往后怎么样也跟自己没关系,他还有正事要做,没空跟严思华做思想工作。
“反正你记得自己说的话就行。”严思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忘在身后提醒。
易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对身后摆摆手,上了叫来的车。
第11章 第 11 章
王肃所在的村庄比预想中更加偏远,易泽早上从医院出发,出租车在尘土飞扬的乡道上颠簸了近三个小时,中午才到达。
推开车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入眼就是一片黄沙,这里位置很偏,周围几乎没什么绿化,村口牌子上大大的王家村几个字已经风化的有些看不清了,整个场景格外萧索。
沙子在阳光下几乎融化,那股热气顺着脚便开始往上升腾,出租车离去扬起一片沙,易泽拿手挥开面前的尘土,抬腿向村子内部走去。
村庄内的人应该都搬走了,他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一人影,砖头砌成的房屋十分破旧,有好多已经塌了,杂草长满了院落,就连陆地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入目一片荒凉。
没想到西城这样的城市内现在还有这样荒凉的场景,易泽有些咋舌,走过的这一路上没有一片阴凉,此时他脸上的汗珠已经开始顺着额头滚落到下巴上,身上的白衬衫都被汗浸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村子不算大,如果王肃还在这里的话花些时间总会遇见的,他边走边看,目光扫过每一扇破旧的房门,终于在一个路口听到了一丝动静。
是个小孩在哭。
易泽精神一振,快步循声走去,在前方路口的拐弯处,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半趴在地上,嘴里控制不住的发出嘹亮的哭喊,身边还有个摔在一旁的滑板车。
“小朋友,你没事吧?”他蹲下身声音放的格外轻柔,试图安抚这荒凉村子中遇到的唯一活物。
小男孩像是根本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吓得哭声都变了调,原本嘹亮的声音一瞬间便静了音,男孩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易泽,紧接着缓缓地打出了个哭嗝。
“……”
“磕到了吗?疼不疼?”他将小男孩抱起来,细心地拍走孩子身上的土。
应该是玩滑板的时候摔伤了,易泽看着小孩身上露出的部分有明显的擦伤,黑乎乎的小手拘谨的拽着衣角,站起来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易泽看小孩谨慎的样子便不再上前,他蹲在原地,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包湿纸巾递过去,“擦擦手。”
小男孩看来人不像是坏人,怯生生地接过了纸巾。
趁着小男孩擦手的空档,他试探性的问对方:“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
小孩没抬头,很小声地回答道,“都搬走了。”
易泽了然,他摸摸孩子的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的脸不笑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很严肃不好惹,但此时面对一个点儿大的小孩,易泽特地放轻放缓了声音,加上那张年轻俊朗的脸,确实让人少了几分戒备,小男孩渐渐不再那么拘谨。
刚要开口,就听身后一个中年大叔高声叫喊道:“小光——小光——”
“爸爸!”
熟悉的声音响起,男孩瞬间眼睛一亮,马上将易泽刚刚的问题抛向脑后,撂下滑板车踏着小碎步扑进了男人的怀抱。
男人一把接住了扑来的小孩,易泽也站起身,表情依旧是刚才那副温和样貌。
“你是什么人?”男人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人面生的人,语气里有些戒备。
他不确定这个男人的身份,不敢冒然告诉对方自己是来找人的,于是灵机一动随口扯了个谎,“我是和同学来做下乡活动的学生,刚才不小心和同学走散了,正好碰见这个小朋友摔倒了就来看看。”易泽说着还状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现在身上还穿着昨天方瑜买来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没有特地弄出来造型,很简单的散落下来,看着真像刚进入社会不久大大学生。
男人上下扫视了一下易泽没看出什么问题。
易泽捡起地上小男孩的滑板车,有些抱歉的递过去,“这村子真安静,”他四处张望,像是单纯的好奇,“走了大半天就碰上你们了,人都搬空了吗?”
男人拍拍孩子身上沾到的灰尘,语气漫不经心,“嗯……都跑城里了。”
“我们就先回去了。”他看着易泽,颠颠怀里的小男孩,“跟哥哥说谢谢没?”
被叫做小光的男孩明显有些怕生,他害羞地往父亲怀里靠了靠,眼睛小心地瞥向易泽,小声说:“谢谢哥哥。”
易泽俯身撑着腿看向小光:“不客气。”
目前这个男人是易泽在这个村子里碰见唯二的**生物,不能真让对方给跑了,他继续对男人说道:“叔,接我的同学过会儿才能到,我在这儿走半天了能去你家喝口水吗,天太热了实在有些受不了。”
这要求到不算过分,男人犹豫半晌还是带易泽回了家。
吸取了上回被追车的经验,一路上他都十分谨慎,边走还边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人出没的痕迹。
男人的家在村子的最边缘,房子是普通平房围成的小院,相比起村里那些破旧的危房这里明显多了一些生活的气息。
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熟悉环境,小光明显放开了不少,刚进入院子就闹着从父亲的怀抱里跑了下去,一边喊着“哥哥”一边向屋内跑去。
天气实在太热散养的鸡都躲在鸡舍里不肯出来,男人带易泽进了房间先给对方递了一个湿毛巾。
刚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明显,此时到了屋内他才隐约能听见隔壁房间内传出的微弱咳嗽声,易泽一边擦着脸上和脖颈的汗一边朝声源处的方向看去。
男人拿着水壶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幕,他搬来一张小板凳给易泽,开口解释,“老大生了重病,一直在家修养着。”他语气平淡,与其说不在意,话里更多的是挣扎后的认命。
他说着已经倒好了一杯水递到易泽手边。
易泽看着手中的杯子,杯中的水浑浊,杯底还沉淀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水垢,他放在嘴边轻抿一口,“不带去城里治疗吗?”
男人也坐到了他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去了,病情太严重,一直治不好,钱花的也差不多了。”说着他苦笑几声,“前几年光顾着做生意,也没怎么关注过孩子们,要是发现的早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易泽安慰似的拍拍男人的肩膀,世事难料,以前他可能不懂,但现在却深有感触,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没到最后总会有转机的。”
男人笑笑,“也许吧。”
房间里没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在努力工作着,但在极度的炎热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他们的妈妈呢?”易泽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看到另一位女主人的身影。
男人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走了。”
“抱歉……”易泽在心里怪自己多嘴。
手中的水一点一点被饮去,易泽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直到卧室的方向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男人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立即起身冲到屋内,易泽也紧跟其后。
房门被一把推开,露出了屋内的全貌,被单充作窗帘将向阳的窗户简单挡住,虽然遮不住什么光但能隐约阻挡一些热气。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一个二十来岁身体枯瘦的青年躺在床上,在开门的瞬间朝易泽看了一眼。
玻璃杯在地上炸成一片一片的,水泥地板上是一块洇开的深色水迹,小光正蹲在一旁拿手拾玻璃碎片,抬头时嘴还撅着,委屈又可怜。
“怎么回事?”男人忙上前拿过小孩手中的碎玻璃。
小光不说话,只是伸手指指床上的哥哥。
青年脸色发白,看上去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此时正紧闭着双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男人显然没少见他这副样子,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扭头看向身后还站在门口的易泽,像是有些顾虑。
别人的家务事他自然是没有插手的理由,在接收到男人视线的那刻便会意的退了出去,给两人留出单独的空间。
小光也被父亲关到了门外。
室内,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室内出奇的安静,只有电风扇“咔咔”地转头声。
“爸你知道他是谁吧。”青年声音很低,只是说了一句话就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刚刚只听自己弟弟说,家里来了个客人,却并没有多想,只简单以为又是父亲的哪位朋友,直到刚刚开门那刻,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们家从事布料产业,多多少少都会与上面那些知名企业有所接触,更别说这位经济栏目的熟客。
以前都是在电视上见到,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真人。
青年苦笑,看向自己的父亲。
男人低着头,有些落寞,在孩子长久地注视下,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
王肃在路边见到易泽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纸包不住火,自己做的亏心事并不是天衣无缝,被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他明白,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命运把他逼向绝路,他有一瞬间恶向胆边生,自己做的事肯定是要付法律责任的,他被抓走了,自己儿子现在这样子也活不成,与其一个人下水,不如就拉人一起。
男人盯着门的方向,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身旁的儿子听,“我们现在要是把他绑了,能换多少钱?”
第12章 第 12 章
易泽坐在堂屋里,手指无聊地敲击着桌面,父子交谈声很小,坐在这里几乎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声音。
小光蹲在门槛上,拿粉笔在水泥地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不时还抬头偷瞄几眼这个陌生的大哥哥。
“你哥哥生病多久了?”易泽问。
小光掰着手指数了数,嘴里嘟嘟囔囔的,“一,二,三……三年多了。”
易泽了然,青年现在虽然病弱,但看着还是一副二十多岁年轻人的相貌,三年前……那因该还在上大学吧。
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男人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易泽与他目光相接,下意识的感觉可能要发生什么。
“小光,回屋里陪陪你哥哥。”他拍拍儿子的头,声音沙哑。
等孩子蹦蹦哒哒的跑走,他才在易泽身旁坐下。
“易总,”他直接挑明身份,声音压的很低,粗糙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我知道您为什么来。”
易泽有些惊讶,但这惊讶也只持续了一瞬,这个人是王肃,也算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对方竟提前将话挑明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那王厂长也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房间里的电风扇“吱呀”作响,搅动着屋内沉闷的空气。
王肃的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不知道是应为炎热还是过于紧张。
“我儿子……得的是白血病。”他忽然说道,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回忆中传来,“家里的产业也是这几年才走上正轨,积蓄还没多少忽然就发生这种事。”
“今年年初,”王肃继续说道,“黄志明找上我,说可以承担我孩子往后所有的手术费用,还愿意请国内外最擅长这方面的医生来诊治他,只要……只要我配合他对面料做点手脚。”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易泽低着头,两人都没有看对方。
他心里最怕的情况还是来了,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被买通,那他处理起来会顺利很多,但现在这个家里,一个是已经病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哥哥,另一个是无法照顾自己的弟弟,如果父亲不在,他们又该怎么生活?
他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着对方讲述剩下的内容。
“我起初是拒绝的。”王肃苦笑一声,“但看着小宇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他那么痛苦,我真的,我真的不忍心!”他把手埋进掌心,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易泽对他固然心怀同情,但他的做法实在不算无辜。
他沉默片刻,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王肃自己家人的命是命,那些买到致癌衣物的普通人的安全同样珍贵。
“你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是要付刑事责任的吗?”
“知道。”王肃浑身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回答起来都有气无力的。
易泽接着问道,“黄志明还给了你什么好处?没答应帮你脱险?”
王肃两个儿子目前都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他不可能只因为那一个条件就把自己未来几年都搭进去,以黄志明现在的财力和人脉,帮这一家三口脱险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恰好戳中王肃的心事,原本就萎靡不振的情绪此时更加低靡,本来强壮的身材此时都显得佝偻,人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
他调整好情绪,顺着易泽的疑问往下讲,“他说好事成之后会给我们一笔丰厚的报酬,还会带我们一家逃去国外,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但是等帮他做完那一切,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王肃拿过桌子上的一张纸巾擦擦眼角的泪,“我儿子在医院的费用也被停了,我实在没钱了,不得已只能回来。”
易泽唏嘘,这个黄志明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竟直接空手套白狼,一点报酬不给就招来了一个人为他卖命为他垫底。
他侧头悄无声息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心中无奈,这也是吃定了王肃现在无路可走。
闷热的环境下人心更加烦躁,易泽把已经有些汗湿的刘海扒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站起身来,“我现在需要你跟我回去。”
王肃抬起头眼神迷茫。
“泽安需要证人,”他顿了顿,“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你开脱不了,但是在那之后,我会负责你两个儿子之后的生活,直到你出狱。”他的话说的简单明了。
从联系不上黄志明的那一刻,起王肃就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他嘴唇嗫嚅,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他神情悲痛,缓慢而有力地点了几下头。
易泽当即就联系了附近的医院,穷乡僻壤间救护车也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王肃在这时回到儿子所在的卧室,推开门看着病床上的儿子。
小宇听见门响并没有睁开眼睛,父亲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知情,他已经劝了很多次但父亲仍然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地要去趟这趟浑水。
“你没对人家怎么样吧?”
微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王肃走过去握住儿子的手,“哪敢,我已经做了一件错事了,不会再让自己错下去了。”
床上的青年笑笑,他的父亲从前一直都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直到他病情开始恶化,周围亲戚的钱都借遍了,没人再愿意往他家这个无底洞里填钱。
正经生意挣的那些根本不够治疗他的病,小宇曾经也劝过自己父亲,要不算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看着父亲逐渐开始走上歪路,他实在不忍。
家里明明还会有更好的未来,不能单单折在自己身上。
他把想法告诉自己的父亲,得到的只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小宇看着身旁的父亲,那颗从刚才父亲出去后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
还好没有继续错下去。
紧闭的眼角逐渐湿润,一行泪溢出眼眶顺着眼角留下。
救护车到的时候易泽派来的人也紧跟其后地到来了。
三个小时里,王肃联系了自己的妹妹,向他支付了家里最后仅剩的一些钱,他没有选择向小光说出实情,孩子还小,不应该这么早就接触世界肮脏的一面,只说自己要出去打一段时间工,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上车的时候王肃看着车外还站在原地的易泽,“易总不走吗?”
易泽摇摇头,这辆车是直接回南城的,他现在还不能回去,“我在这还有些事,过几天才能回去,等你到了南城会有人为你安排食宿。”
王肃点头,他沉默了半晌,还是趁车子即将启动的时候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口中的话,“谢谢,您这样的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易泽只是笑,没有开口回话。
车子扬尘而去,易泽也随着另一批人回了西城方瑜所在的医院。
抵达门口的时候他还在门口踟蹰,早晨方瑜说的那些话此时重新从他的记忆里浮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进。
对方毕竟是为了他才受的伤,自己这么一走了之总归是不好的,可真让他进去……方瑜应该不至于再说什么奇怪的话。
“来看望病人吗?”身后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护士小姐姐拿着病历夹走到门口。
易泽退后两步,点头回应。
“那一起进去吧。”护士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一直站在门口,但还是微笑着说到。
易泽跟在对方身后走进了病房。
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方瑜噼里啪啦按键盘的声音,方瑜他趴在床上听见动静连头都没抬。
“来,313号床方瑜是吧,我们来检查一下伤口状况。”
方瑜轻声嗯了一声这才放下手机转过头来。
他视线扫过去总感觉好像不太对劲,等视线落稳才发现病房中多出来一个人。
方瑜看着易泽浑身就是一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反应这么大,易泽拧着眉回答他,“刚刚。”
一旁的护士已经准备掀开方瑜的衣服检查对方身上的伤口,只见方瑜又是眼疾手快的一把撤住。
“嘶——”动作太急太快方瑜疼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哎呀你干嘛呀!”护士被他的动作吓得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要拨开他的手。
“不不不!先让他出去!”方瑜死命摁着自己衣服。
易泽总觉得这一幕好像看过,他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方瑜着抗拒的样子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对对,你先出去!”
不知道这个人又是整的哪一出,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出了病房门。
床上的方瑜终于安静了下来,护士狠狠拍了一下他不安分的手,语气严厉,“乱动什么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看着易泽转身离开房门方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朝护士陪笑,“抱歉啊不太想让他看到……后面的疤挺丑的。”
护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让我看看伤口有没有事。”
易泽被赶到门口后就开始刷手机热搜,公司账号发布了当时面料签署文件的部分内容,上面所显示的布料品种和用户到手后的完全是两件东西,在结合泽安的公关文案,有部分人已经察觉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网上的风向不再像最开始时那么一边倒的恶评,但也没有多好就是了。
易泽划着手机屏幕,顺手给几个明显恶意挑事的高级水军点了举报。
他在外面没一会儿就又被叫回了去,护士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叨着向两人吩咐,“身体恢复的不错,幸好刚刚乱动伤口没再崩线,这几天注意清淡饮食不要吃一些发物,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一边又进来的易泽,“看着他点千万不要再乱动了。”
易泽挑眉,这可不是他能控制的。
护士走后,他坐回床边,也没多问方瑜为什么不能让自己看他的后背,直接开口说:“这几天送你回南城。”
“不要。”方瑜干脆利落的拒绝。
他瘫倒在床上哀嚎,“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嘟囔几声后又问,“你的事情解决完了?”
易泽点头,王肃回到南城后泽安就会开始准备记者会,这件事闹的很大,到时候他是一定要出场的,至于方瑜,他不能把他放这儿不管,他的伤现在还不能坐飞机,明天自己会派车送他回去。
“嗯,解决完了。”
“这么快。”方瑜有些惊讶,他身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疼了,思考几秒忽然说,“我们东西还在酒店里。”
两人的行李还在第一天来时的酒店里放着,这几天一直没空回去取。
出来的急两人并没带多少东西,经方瑜这么一提醒易泽才想起来。
“我今晚回去拿。”他说。
“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不行!”方瑜直接了当的拒绝。
易泽:“?”
“没你在我睡不着。”
“……”
又开始了。易泽扶额。
第13章 第 13 章
尽管方瑜极力挽留,易泽还是坚决的回了酒店。
对于他来讲住在哪里都是可以的,至于酒店的行李当然也能安排别人去拿,但是自己愿意留下是一回事,方瑜一定要让他留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于这种要求,他就是不想顺着对方的意。
回去的路上,易泽坐在汽车后座,身侧的窗户开了一半,夏日的微风吹拂,掀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易泽垂眼看着车窗外繁华的夜景,高楼大厦逐渐被甩到身后,车子逐渐驶向略显荒凉的郊区机场,他走进酒店大厅,门口的前台小姑娘依旧趴在桌子上摸鱼睡觉,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他轻声上楼,打开房门屋内的灯“叮”的一声亮了,房间被保洁阿姨收拾的很干净,他走到床边直直仰倒下去,身上的骨头都在接触到床的那一刻瞬间酥软了,他轻松的吐出一口气,身上的疲惫终于有所缓解。
手机叮叮作响,易泽掏出一看,是方瑜,对方应该掐好了他到酒店的时间。
鱼:「到了没?」
1:「到了。」
鱼:「你是几号的飞机呢?」
即使易泽没说,方瑜在这行干这么久也早已清楚事情的流程,如今证人已经被送回了南城,他这个老板肯定要重新回去主持大局。
1:「明早。」
他回完消息顺手点进方瑜朋友圈,两人从加上好友到现在时间也不算短,这还是易泽第一次去翻对方的朋友圈。
方瑜发的不算多,大多都是他在美国留学时的照片,并没有多新鲜,这些早在之前的资料里已经看过里,他无聊地又翻了回去,突然发现了一点没看过的东西。
没有配图,是一条碎碎念,发出的时间是去年年初。
鱼:「烦死了,路上看到了个特晦气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儿,对着别人嬉皮笑脸的怎么对着我就是一张死人脸,(白眼)。」
这条往后过了很久没再发过新的内容,再发就是在国内的时候了。
这个时间……易泽回想了一下,方珏那个时间也在美国,当时对方和他说,自己要去国外见一个亲戚,可能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方珏每回出差都会提前和他说,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全都会一一报备,当时的易泽也并没有多想,虽然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他国外有什么亲戚,但此时一看,那段时间应该就是去找方瑜来。
方瑜此时又发来几条消息,易泽没看,放下手机,抬起胳膊挡在了眼睛上。
天花板的亮光被遮了个完全。
心里乱糟糟的。
片刻后他缓缓坐起身,去收拾自己和方瑜的东西。
两人来这里总共就带了两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背包是方瑜的,黑色帆布材质,包面很素,没什么图案装饰,这方面的品味倒是和他哥哥方珏差不多。
易泽起身,来时的行李箱还大咧咧的敞开瘫在地上,里面的衣服有些乱,易泽半跪在地上,又一件一件把他们叠好。
他伸手去够床上的书包,想着一起把它塞进行李箱,他一边把书包往自己身边拉一边感觉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直起身一看发现书包拉链没拉,里面的东西早就扑簌簌落了一床。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床上遗落的一个小钥匙扣。
易泽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它拽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东西。
那是一枚拼豆挂件,上面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图案,东西有些旧了,已经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怎么会在他这儿?”易泽皱着眉嘴里喃喃自语,即使已经认出来了那东西的主人,但仍固执的上下检查着。
钥匙链上,熟悉的边牧正朝他咧着嘴傻笑,图案的背后隐约还能看清一些笔记留下的划痕。
“方珏专属。”
没错了,就是方珏的东西,但怎么会在方瑜手上?!
他们上高中那会儿很流行这种拼豆玩具,当时方珏刚把学长送到他手上,虽说主人正式移交成了易泽,但自从学长跑到了他家,方珏来串门的次数都极速上升了,易泽在那段时间心情都不是一般的好,谁能拒绝天天都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呢。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方珏对小狗的爱都要溢出来了,每天带各种小狗零食,卖各种小狗衣服寄到易泽家里。
易泽一边因为能跟方珏更长时间的待在一起而感到高兴,另一边又因为方珏好像关注狗比关注他更多而懊恼。
终于在一天周末,方珏拉着易泽到了一家手工店,两人用小狗学长的形象一起拼了个钥匙扣,易泽还记得,当时这个还是他烫的,第一次没经验,即便已经非常小心翼翼有些地方还是烫的过了头。
方珏倒是不介意,还特别崇拜的直夸易泽厉害,他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一个钥匙扣就高兴了很久。
那个钥匙扣同样也陪伴了他很久,从方珏学生时代一直到上班进入社会,直到临死之前还一直带在身旁。
这种东西他一定不会弄丢的。
那方瑜又是从哪得到的?
一瞬间,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掠过易泽脑海,他浑身一震,低声暗骂,什么鬼。
他刚才居然在想,方珏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双胞胎弟弟,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方珏一定是为了什么连他都不能告诉的事才刻意隐瞒的这一切,故意在策划什么。
他赶忙摇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自己真是疯了,这想法完全就不能自洽,方珏本事再大也不能完全伪造出一个人的过去吧。
他又不会分身,难不成还能一边在国内上学一边抽空去美国把书再读一遍?那精力未免太充沛。
这么说的话也就只有也仅有一个可能了。
这是方瑜从他哥那里拿的,并且一定是在方珏死后得到的。
又是这样,总做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易泽烦躁的抓抓头发,转身就把钥匙扣塞到了自己衣服里。
也许方瑜只是觉得好看或者别的什么才拿走的这枚钥匙扣,但方珏的东西,他绝对不允许被讨厌方珏的人拿走!
易泽虽然和方珏亲近,但再怎么说他对于方家来终归是个外人,没有接触到遗物的权利,不然早就把方珏的那些东西全部打包带走了。
东西放在自己这里终于才算有些舒心,易泽的注意力这才分出了一点给床上其他的东西。
其中有一瓶药,包装很熟悉。
易泽拿过来,查看上面的文字,果不其然,一串熟悉的英文字母就印入了眼帘,他倒出来一看,几个软糖一样的糖果正安静地躺在手心。
那是一瓶进口的褪黑素软糖。
身边大家族的继承者多多少少心里多少会有点问题,需要借助药物来进入睡眠,但方瑜看着完全不属于这类人。
原先看起来还有些靠谱的精英范,越接触那股二世祖般的玩世不恭就越往外面溢,本来他还觉得方瑜这个人和他查出来的资料一点都不像,看上去明显要可靠很多,谁想到越接近就越贴近资料上那个人。
不过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才需要这个东西的,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他合上盖子,把其他掉出来的东西都一起收拾好塞进了行李箱里。
里面没他自己的衣服都是方瑜的人准备的,明天让人直接送回去就好。
他坐在地上靠着床沿,打开手机。
方瑜的消息飘在正上方,时刻提醒着他还没回复。
易泽点进去看了一眼,是一个链接。
关于西城安城庙。
易泽隐约有些印象,刚来西城的那一晚好像听前台小姑娘提起过,说是求事业求姻缘特别准。
他没回,关掉手机。
受着伤又想往哪跑,方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他怎么和方家交代?
他叹口气,想一出是一出。
医院里,方瑜还在病床上翻看手机,父亲刚刚给他发来一条消息,命令他立马返回南城。
快六十岁的人了一天天哪来这么大控制欲。
方瑜没回。
他在翻易泽的朋友圈。
对方设置了仅半年可见,里面内容不算多,但每一条都和方珏有关。
“真没看出来喜欢啊……怎么回事。”他皱着眉,表情有些纠结。
他最初只觉得方珏和易泽只是单纯的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完全没往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方面想,第一次知道易泽具体喜欢方珏还是从陈羽的口中。
竹马竹马的,关系近一点就近一点了,没想到易泽心里居然还有这层感情。
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虽然他嘴上说着喜欢易泽,但真要让他讲什么是喜欢,他说不清。
他只知道易泽这人很好,虽然总是板着脸但能感觉到人是善良的,他和对方待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
方瑜有些后悔,早说就不把对方珏的厌恶表现出来了,这样说不定还能对自己好点。
可惜已经做出来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恨比爱要长久的多,可他即做不到让易泽真的恨上自己,又做不到让易泽爱上现在的自己。
真的好苦恼。
方瑜正想着,手机忽然传出一阵电话铃声,他吓的差点就没拿稳。
手机在手里翻滚了一圈,好不容易接稳看清来电名字,心里顿时就是一凉。
完了,已读不回的下场这就来了。
屏幕上父亲方文进的大名正赫然印在上面。
第14章 第 14 章
“易总!回应一下最近的事情吧易总!”
大厅外人头攒动,十几个记者挤在路口拼命的向最前方挤着,黑长的话筒像刺猬针一样乌泱泱的挤成一片,身后一眼望去全是相机漆黑的镜头,眼睛一般死死追随着易泽行动的脚步,吃人般的要往前挤。
易泽被几个保镖护送着,快步向记者会展厅走去。
从接来王肃到现在时间非常仓促,与约好的几家媒体把流程过了一遍这场面向大众的记者会就开始了。
临上台前他做了几下深呼吸,打气一般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易泽走上台去,脚步声被下面的人潮所淹没,他望着台下,黑暗中只有相机的闪光灯伴随着拍照的咔嚓声在不断闪烁,他俯身调试身前的话筒,“嗡”一声,嘈杂的场所终于安静,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台上的易泽身上。
与此同时,这场面向全体人民的记者会也在手机上同步进行着。
方瑜此时还在医院,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像刚开始那样一直趴在床上,此时的他正背靠着床头,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正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场记者会。
这件事情终于是要告已段落了。
“下午好,我是泽安现任CEO易泽。”现场收音极佳,易泽的声音一清二楚的从手机话筒里传出。
“对于近期我司产品面料安全问题所引发的广泛影响和社会关注,我代表公司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说着他退后一步,为自己留出足够的空间,继而深深朝台下鞠了一躬。
直播弹幕里各种脏话雪花一样飞来,方瑜能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情,任谁以高价买来了一身会给人带来疾病的廉价衣服都不会冷静,看这情形,要是允许民众进入,估计烂菜叶子臭鸡蛋就已经飞到台上了吧。
方瑜把这些文字划到一边,只留下屏幕正中易泽的脸。
民众自然是受害者,但看到这些污言秽语去攻击易泽他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不如眼不见心为净。
“无论什么原因,让消费者和背后一直相信、支持我们的人感到寒心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对此深感愧疚。”说着他拿出一沓资料,“这是关于上季度夏装最初的合同资料。”资料上的内容被投射到了大屏幕上。
“当初选用的面料完全符合各项安全指标,”他操纵着屏幕调出另一张照片,是当初在西城工厂内拍下的。
“事发当天我们就对该事件进行了调查,这是我们在现场查到的,面料已经被人调包成了联苯胺严重超标的有毒面料。”
照片上,堆积如山的劣质布料与旁边正规布料样本形成鲜明对比,检查报告上的数据被红色圈圈醒目标出,台下闪光灯在图片出现的刹那闪烁更甚。
易泽面色沉静,继续展示后续的调查进展,“我们已将掌握了关键证据,并配合警方控制了主要嫌疑人,”画面忽然切换,王肃的脸出现在荧幕上。
背景是在警局,王肃低着头,缓慢清晰的向在座的各位阐述着他是如何被黄主管所蛊惑,和对方一起策划的这场有毒面料事件的。
视频播完,台下立即有记者尖锐提问,“没有任何证据,仅仅只是单方面的证词缺乏说服力,请问贵公司如何证明这段话的真实性?”
这也是易泽最开始所害怕的,口说无凭,他们完全可以在事发后找一个替罪羊,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至于信与不信全凭自己。
但是王肃好歹也在商界混了这么久,即使再老实,保底的手段肯定也是有一些的,在他安全回到南城后,便向泽安提供了一段录音。
这条录音简直就是再完美不过的证据,易泽此时听到这个问题,并未惊慌,顺势就放出了这段录音。
一阵电流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大约几十秒后,录音中终于传来了人的声音。
“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这么样了?”
黄志明的声音从录音笔对面传来,有一些模糊。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泽安应该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吧。”
“你不用管那么多,做,或者不做,就这两个选项,你要知道,我们的选择可以有很多,而你只能选择我们一个。”黄志明声音危险。
话音落下,王肃沉默良久,最终终于下定决定,咬牙说道:“做……不会有无辜的人受害的对吧。”
“放心,我们不害命,这批货泽安发出之后我们就会安排人曝光他面料的成分,你只需要配合我们调换面料就可以了。”
“……好。”
最后一声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录音到此为止,黄志明的罪名几乎坐实。
“请问黄主管现在在哪?”底下又有人高声追问。
易泽叹息一声,表情惭愧,“很遗憾,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黄志明已经潜逃出境。”
方瑜背靠着床头,直播中的提问还在继续,他划出屏幕上的弹幕,上面的风向已经开始有所转变,比起刚开直播时的骂声一片,已经涌入了许多理性讨论的声音。
「原来是被陷害吗,好离谱。」
「那个黄主管声音听着好吓人……」
「这么大一公司内部出现这么大一蛀虫都没人察觉?都干什么吃的?」
「虽然但是,我还是心疼我买衣服的钱和受到的惊吓(微笑)。」
看着舆论逐渐转向,方瑜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目光始终落在易泽那张略显疲惫却满含坚毅的脸上。
记者会接近尾声,易泽面向台下众多长枪大炮,向大众做出最后的承诺。
“泽安一直秉承着用心做产品,诚实诚信经营的理念维持到现在,这次的事件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沉重的警告,我们将以此为戒,全面升级我司质量信息公示系统,同时对于已经购买了该夏装的用户,我们愿意无条件十倍退款作为对大家的补偿,对于穿该产品产生的任何健康问题泽安都愿意负担其相关费用。”
话落的瞬间弹幕上直接就炸开了锅。
「我去这个可以的。」
「早说我也买两件了。」
「大公司底气就是足啊……」
方瑜坐在屏幕前只咋舌,泽安这出也算是花钱消灾了。
黄志明那边一定清楚光是这一件事是不够完全扳倒泽安的,但这些手段也确实够泽安受一遭的了。
方瑜轻声感叹,忽然不知是出于一种恶作剧的心态还是某种内心深处更深的什么,他点开弹幕输入框,趁着结束之前指尖飞快的敲下一行字,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
一场与现场严肃氛围格格不入的彩色弹幕突兀地飘过屏幕正中央。
「老公好帅啊!」
「?」
「?」
「花痴能叉出去吗?」
这条内容发出去没多久直播就结束了,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
易泽在人前没少露面,他本人的形象在大众面前一直都是公开的,不乏一部分网友或开玩笑或出于真心的叫过他老公,众人看到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这回泽安的事情太过严重,比起老板的脸,大家的视线更多都集中在事情本身上。
直播结束,关于泽安的词条快速冲上热搜,一切都与易泽规划的一样。
易泽回到后台,在没人的地方,脸上那种沉重冷静终于垮下,他略显疲惫的松松领带,曲一舟快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轻松。
泽安出事这几天他在公司没少加班,现在事情终于结束,他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易总,记者会效果比预想中好很多,舆论已经开始转向,警方那边也……”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助理就举着电脑脸色古怪的冲了过来,“易总!曲助!快看热搜!”
易泽对这一幕已经快有些PTSD了,看到员工着一副慌张模样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快速结果对方手中的电脑。
热搜榜前几位关于刚才直播的词条已经被挤下去了一点,最新的热搜瞬间映入他眼帘,后面还仅仅跟着几个爆字。
#易泽老公#
#方瑜弹幕#
#易泽方瑜#
易泽:“?”
他和方瑜怎么了?还有第一条到底是什么鬼???
每次和这个方瑜沾边都感觉没什么好事,不过幸亏不是公司又出了什么事,易泽悬着的心终于往下放了放。
他点开热搜第一,里面是一段直播录屏。
易泽点开,那录屏只有他最后说出那几句话的几秒,弹幕上密密麻麻一串,临到结束,录屏人径直点开弹幕里面一条。
方瑜的主页认证啪的就跳到了他眼前。
方瑜金灿灿的实名认证大大方方的跳到了众人面前,包括刚刚点的那条弹幕内容——“老公好帅啊!”
博主配文,“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心放早了。
这个方瑜受伤在医院也不能安静点吗!
博主评论下涌入了一群吃瓜群众。
「卧槽真是方氏那个方瑜吗?」
「他叫易泽老公??」
「这是在干吗我怎么有点看不懂?(惊恐)」
「贵圈真乱。」
「等一下,方瑜是谁?方氏那位不是叫方珏吗?」
「楼上2G网。」
「方家那位上个月就去世了,这个方瑜是他双胞胎弟弟。」
「什么?!?!」
「什么鬼我也才知道,不是吧我怎么记得有人爆料易泽喜欢方珏来着,现在和他弟是什么情况?」
「大胆猜测豪门替身。」
「易总能直播讲讲这个吗,这个我真的好想知道。」
……
易泽看着那句话脸色越来越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一旁的曲一舟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去西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进展这么快的吗!
易总也太对不起方总了吧,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速度太快了吧!
哎,豪门,哎,人心。
“赶紧叫人撤热搜!”易泽已经从脸烧到了脖颈,他低声怒喝一声,把电脑交给助理拿上手机快步就走出了休息室。
方瑜接到电话时还在处理自己公司的事物,看到易泽的电话还有些意外,他发完那条弹幕就去忙别的事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已经在网上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浪,看到对方的电话也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喂?”
电话刚接通易泽也顾不上寒暄,上来就质问方瑜,“你都发了些什么啊!”
方瑜这才如梦初醒。
他发的那条弹幕居然已经被人发现了???这么快!
他拿起手边的平板就想点看微博热搜,谁知刚打开,自己的微信通话就弹了出来。
方瑜手一滑不小心点击了接通。
依旧没有寒暄,上来就直入正题。
严思华震惊的声音喇叭一样传来,响的手机对面的易泽都听的一清二楚,“你俩谈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室内一瞬间死一样寂静。
后台休息室外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路过的员工向站在一边的易泽打招呼,易泽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后到嘴的话直接卡住,半天搞不清是什么情况。
严思华现在不会在方瑜身边,对方的声音明显是隔着两个设备传来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打电话问方瑜这些事,方瑜转头接通严思华的电话又是几个意思。
挑衅吗?
他一直搞不懂方瑜的行事风格,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他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还是易泽率先打破了僵局,“这是什么意思?”
“嘟嘟嘟——”
方瑜反手就挂断了严思华的电话。
“额……”他脑子里飞快想着说辞,手上也一刻不停的点进微博。
等看到热搜榜上的词条,方瑜整个人就是两眼一黑。
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个账号是他的的?!
临到嘴边,千言万语的狡辩最终都只化成了两个字,“……抱歉。”
易泽简直没话说,平常对着他说这些话闹着玩就够了,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分不清轻重。
“你自己看着处理吧。”他有些生气,撂下这句话之后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方瑜愣愣的听着耳边电话挂断的声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易泽生气了?
他仔细品味了一下易泽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一定是生气了。
方瑜瞬间便蔫巴了,嘴都撇了下去。
他划动着手中平板,也没管严思华再发来的消息,径直点开置顶上易泽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打了一长串解释的话发上去,末了还补充道自己一定会处理好的。
消息发送,备注短暂的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方瑜等了一会,对面什么都没发来。
他叹了口气,还好没有被拉黑,方瑜一边快速找人降热搜一边又点开自己账号主页,自己一直没有给账号官方认证的习惯,谁想到一点开主页,他的名字身份就这么大咧咧的挂在主页上。
方瑜:“……”
他又切回微信给易泽补发了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个号有官方认证,(哭哭.jpg)。”
易泽依旧没回,方瑜有些急了,完了这回真是过头了,易泽这下真的是生他气了。
他脑子一抽,继续打字解释道,“其实我刚刚账号被盗了,那个不是我发的。”
消息一发出,对面终于又有了动静,方瑜这下没等多久就看到了对方的回复。
易泽:“……”
休息室内,易泽看着手机上方瑜发来的最新消息,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键盘打了六个点过去,刚看上面内容时候还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确实不是故意的,现在看到这个自己简直就是两眼一黑。
他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老板。”
曲一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易泽身边,他把手上的笔记本转向易泽面前,给他看当前数据。
“虽然小方总把热度顶掉不少,但部分群众的视线确实是从泽安事件本身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方瑜这一举动也算是坏心办好事了。
他又划出另一部分资料,“记者会效果不错,就是还是有一部分人质疑录音的真实性。”
这个倒是在易泽预料之内,这件事情已经发生,必然已成为了泽安抹不掉的污点,有人能选择相信必然也会有人继续保持怀疑的态度,现在只能想办法多做弥补了。
易泽翻看了一眼数据,随后抬眼对站在一边的曲一舟说:“准备回去吧。”
“好。”
易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微皱的衣服,他忽然想起些别的,对身边收拾东西的曲一舟说,“最近需要安排出些时间……我要去趟驾校。”
“是。”
驾照刚被吊销后面接二连三的就发生了一堆事,事业运和坐了滑滑梯一样差点滑进谷底,虽然平常都是有专人司机负责接送,但驾照被吊销后总归不太方便,很多时候,方向盘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最有安全感。
他和曲一舟走出休息室,外面到处是走动着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他刚出门几步,远远就望见了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离得老远便开始朝他挥手,他嘴唇张合,易泽离得远听不清,但能看出对方正在朝他说“hello。”
这人怎么在这里?
他有些惊喜,快步朝那人走去。
另一边西城的医院里,方瑜这才点开严思华的消息,一会儿时间他的消息就已经发了几页的量,看来是真的很急了。
方瑜随便扫了几眼前面的消息,大多数都是在问他什么情况的,他把聊天界面划到最后,看着最后一条消息有些不悦的皱皱眉。
严思华:「易泽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的外貌骗了。」
他愤愤的拿手指戳着这句话,像是要隔着屏幕顺着网线把严思华戳死。
方瑜:「不许你这么说他。」
易泽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哪是严思华一两句话就挑拨的了的,虽然感觉易泽现在还不太待见自己,但是他也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离间他和易泽的关系。
特别是在贬低易泽的情况下!
对面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删删改改大半天终于把心里最想问的发了出来。
严思华:「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他也想啊。
如果易泽能忘了他哥方珏,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东西,好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烦死了。”方瑜嘴里嘟囔着,眉毛越皱越深,满脸都是无法得偿所愿的郁气。
方瑜:「我在追他。」
一句话的落下是两个世界的安静,严思华一时间再也没发过来哪怕一条消息。
严思华这个人他是调查过的,对方以前做的事他也不是不清楚,这个人几年前忽然开始追求方珏,那段时间给常在方珏身边的易泽带来了不少麻烦,本来还以为是爱的有多深,结果等方珏刚一死,他完全没有一点犹豫的就盯上了他这个和方珏有着同样一张面孔的双胞胎弟弟。
虚情假意。
方瑜后仰在墙上,西城现在没有他想见的人,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准备动身回南城了。
至于易泽对他的态度,他也是时候想想该怎么做出改变了。
“313号,查房了。”
住院这几天,方瑜已经和查房的护士很熟悉了,可护士平时风风火火的声音在今天却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像是多了一些小心翼翼又或是别的什么。
方瑜抬头看向护士,“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因该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吧。”
“那要先让主治医生看看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她接着又问了些平常查房时总是问到的问题,语气总算是从最开始的别扭转换成了自然而然的状态。
等最后一个问题落下,本该直接离去的护士今天竟出奇的停了下来。
方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还以为对方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抬头眨着眼睛看向对方,“怎么了?”
护士小姐猝不及防的被萌了一下。
她扣扣手上拿着的病历本,思考自己要不要八卦一下病人。
她平常是不怎么关注财经新闻的,但近期泽安的事闹的实在大,她出去和同事吃个饭都能听到她们在谈论这些事。
今天泽安的记者会她本来也没在意,她一个小护士,每天要死要活地领着那些微薄的工资,身上穿的也不甚在意,她一直秉承着衣服好不好的,能穿就行,身上有块儿布遮着就行。
泽安那种大牌子的衣服,她就算是有钱都不会考虑买的。
可是就在一小时前,她正和同事窝在一起摸鱼玩手机,身旁一个忽然惊呼一声吸引了周边同伴的视线。
她也朝身旁看去,就见那同事拿着手机以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吃惊表情说:“俩豪门现在是要炒作搞基吗?!”
什么鬼?她没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又看了什么小说?”她问到。
身边的同事惊觉对方竟然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秉承着积极的分享精神立即调出自己刚刚正在看的东西递到对方眼前。
那是泽安记者会的一段视频,小护士越看表情越凝重,等下,上面这人长得怎么这么眼熟?
直到视频放到最后,博主在录屏中点开了一道弹幕,一个实名为方瑜的账号乍然出现在她眼前。
“……”
“?”
“妈呀,这这这……”她惊地说话都有些结巴。
其他同事此时也刚点开热搜看完最上面几条,有几个打开视频的瞬间就认出了上面的人。
“诶这不是你负责的那个房里病人的朋友吗?天呢大总裁啊。”
小护士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方瑜??该不会是这家医院里那个方瑜吧??她每天查房看的那个方瑜?
“这个方瑜名字这么这么耳熟?”同事继续说道。
身边给小护士看视频的同事此时才反应过来,“什么病人的朋友,你们在说什么?”
“你最近摸鱼也太多了吧,就是这个易泽啊,前几天来咱医院看过他朋友的。”对面同事责怪到。
小护士有些犹豫的指指病房的方向,“这个方瑜好像就在咱们医院。”
场面忽然安静了一瞬,周围每个同事脑袋上好像都浮现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八卦人物竟在我身边?
“我负责那个病房的病人就叫方瑜。”小护士继续解释。
“卧槽!”身边的同事最先表现出反应,“那他们真的是真的吗?方瑜都叫他老公了。”
“我哪知道我就是个护士。”她被身边凑上来的同事吓得往后缩了一下,脑子里不由就浮现了前两天方瑜闹着要赶易泽出去的场景。
当初还搞不明白方瑜为什么坚持不让对方看他的伤疤,都是男人,背后又不是什么**部位,干吗这样遮遮掩掩的。
现在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她第一次去查方瑜的房,就被这个看上去疏离但生的实在乖巧的方瑜给惊到了。
撩开衣服,那单薄的背上竟是十几条错综的疤痕,峰峦般在本就细腻的皮肉上突出着。
她当下就呼吸一滞,现在想来,也许方瑜当初只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身后的疤痕吧。
正出神间,身旁的同事又推推她,贼兮兮地小声怂恿说:“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呗。”
“我才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到。
“包你一周早饭!拜托了我真的好好奇。”同事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小护士陷入了天人交战。
一周早饭,那可是一周早饭!
“好吧。”
一周早饭碾压式胜利。
现在,她站在当事人面前,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后还是朝病床上的方瑜问道:“你和易泽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
方瑜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对方开口,没想到是来问这个的。
还没等他回答,小护士就继续说道:“啊当然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逼你说的意思,你因该不能投诉我吧……不能吧?”
方瑜:“不能……放心。”
没想到这事情已经这么多人知道了吗。
方瑜脸不红心不跳的又拿刚刚的借口胡扯:“不是,刚才号被盗了。”
“哦哦这样啊,账号密码还是设计的复杂点比较好。”
“对啊。”
小护士完成了她的一周早饭任务,刚要走就听见病房内传来叮铃一声。
她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方瑜正好点开平板上的最新消息。
她这位置离对方不远,方瑜手机上的东西能看的一清二楚。
小护士一瞬间眼都睁圆了。
方瑜在看到消息的片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双手骤然收紧,指甲不怕疼一样狠狠嵌进掌心里,怒火一瞬间便涌上了心头。
继那句“我在追他”后,严思华终于发来了最新消息,是一张照片。
一张易泽与别人暧昧亲吻的照片。
严思华:「都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严思华:只是呼吸
方瑜:一直在挑衅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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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易泽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对方,太长时间不见,来人的外形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居然把他那标志性的长发剪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易泽有些惊喜的上前虚抱了一下程川。
“最近不是放假吗,就回来了。”程川脸上也是一片欣喜之色,他扶着易泽上下打量,有些感慨的咂咂嘴,“瘦了,人怎么憔悴这么多?”
易泽苦笑两声没多作解释,程川也没再多问,行业里最近的形势变化他在美国也略有耳闻,易泽这个样子即使不说他也能猜到一些。
他拍拍对方视作安慰,“好久没见你了,去我家坐坐?”他提议到。
记者会后没有其余别的安排了,现在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易泽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程川是易泽高中时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到了大学对方没有选择国内的院校,而是毅然决然奔赴美国去追求了他的艺术梦,如今同龄人都开始陆续接手家业,而程川在另一个半球已经一路读到了博士。
每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见到他还是蛮意外的。
他这次又是一个人回的国,程川不喜欢雇司机,很多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易泽坐上他的车,两人一路向海边开去。
程川的房子是坐落于南城海边的一套大平层,偌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景。
“什么时候买的?之前那套不住了?”易泽换上拖鞋,好奇的在房内张望着。
房子装修的很有程川的风格,地板选用的是亮的反光的大理石,边边角角都是华丽繁杂的浮雕,程川攻读的是油画专业,墙壁上挂满了他这几年来的画作,衬的整个房间颇具格调。
“几年前买的了,去年刚装修好。”他带着易泽走进客厅,采光极好的房间配合着干净明亮的地板趁的整个室内都又宽敞了一倍不止,“原来那套太大了,一个人住很孤独,倒是你,还和父母住在一起?”
“嗯。”易泽低声回应,“毕竟离方珏家近。”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程川下意识愣了一下,随后会意的低头轻笑,“好吧,确实是你会做的事。”
易泽站在画前仔细端详,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程川也没管,自顾自去了旁边岛台为两人泡了杯咖啡。
“画的不错啊。”做服装产业的,多多少少也有接触过绘画方面的知识,他看着墙上挂画由衷感叹。
程川得意的扬扬下巴,“那当然。”
“既然回来了就来我公司指导一下吧,让我们看看大艺术家的水平。”
“我又不是学设计的。”程川瞪他,“刚见我就想让我给你打白工想的倒是挺美。”
易泽笑笑,他就嘴上说说,倒也没真想劳役程川。
下午时分,窗外光线暗了下去,室内没开灯,光线有些朦胧。
易泽又与对方随意闲扯了几句近况,就听到对方忽然迟疑的开口:“听说……嗯。”
“嗯?”他朝对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似在询问为什么要忽然戛然而止。
程川看着手里的杯子,他的面容在荡漾的咖啡液里显得更加模糊,“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知道你最近和方家那个小少爷走的很近,劝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怎么说?”
易泽挑眉,他与方瑜都在美国读书,也许有过什么交集也不一定,说不好程川还知道什么他没查到的内情。
但程川的回答却并非易泽想的那样,他轻笑了一下,“到也没什么,只是毕竟是一个圈子的,多多少少听说过对方。”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向虚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当时的好友圈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他可能觉得自己的说法太过绝对,又忽的找补到:“当然,人具体怎么样还是你这个经常和他接触的人说的算。”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易泽声音很淡,“他的私生活我不管,只要不耽误合作就行。”
他也走到了窗边,此时室外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海滩上有商贩架起的小灯,成双成对的人坐在海边,易泽站在窗边,仿佛也能感觉到海风吹拂脸颊。
“这样啊……”程川意味深长的叹道,“我以为你会因为他是方珏的弟弟而尽一下兄长之责呢。”
“……”
“你知道他什么事?”
“别想太多,我真就是随口提醒一下,我那么忙哪有空关心别人。”
程川虽然说的模棱两可但易泽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他可能不太喜欢方瑜,这里面一定有些他不知道的故事,只是看对方的态度大概是不想说的。
易泽沉默着,忽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等下?你在美国见过他?”
程川不知道对方怎么忽然这么大的反应,思考了一会儿一脸无所谓的说:“算是吧。”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程川搞不懂了,易泽忽然朝他凶什么?
“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奇怪到。
“国外忽然出现一个和方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川虽然和易泽不是一个班,但易泽和方珏就像对连体婴,只要认识其中任意一方都一定会认识另外一个的。
“我奇怪什么?”程川皱着眉,易泽此时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他有些烦躁,“谁不知道他是方珏弟弟,有什么好奇怪的。”
话音落下,易泽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愣在原地,“……都知道?”
声音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程川这才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你不知道?”他试探着问到。
易泽不说话了。
“不是吧……”程川这下终于明白刚刚易泽那莫名其妙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了。
周围的气氛一瞬间低到了谷底,明明是夏天程川却感受到了一种阴冷的气息,他抬头看看身后方的中央空调,也没调很低啊?想着有看到身边的易泽。
哦,冷气来源原来在这儿。
易泽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寒心来形容了,他本以为方珏还有一个弟弟的事是众人都不知道的,搞半天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程川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你眼里只有方珏,看不到别人也是正常的。”他这个人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这回也没多想,顺着自己的话就继续说了下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从来没向你提起过。”
易泽又不说话了。
“哦……抱歉,我的意思是,总感觉你们是无话不说的,因该足够了解对方的一切。”
“别说了……”
易泽实在不想再听了,这位朋友的情商还是和刚认识时一样令人堪忧,幸好他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并不多与人交流,不然怕是怎么也不能活到现在了。
程川看好友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话的**,他翻了翻自己口袋,拿出一张卡片递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易泽说着手上已经把卡片接了过去,那是一张私人心理医生的名片。
“这是什么意思……”
易泽有点想走。
“哦!”程川附身过来指指名片上的英文名字,“这是我。”
不是在说他心理有病啊,程川原来只是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新成就吗?自己真是错怪他了。
“什么时候还学了这东西?”他配合的问到。
程川立马得意起来,“上学抽时间辅修的,专业着呢。”
他脑子不错,说自己专业应该也不算夸大,易泽很轻易就相信了。
“也许你可以来找我看看,我说不定能开解一下你,你现在状态太差了,还是忘不掉方珏吗?”
原来确实是说他心理有问题的意思。
他好笑道:“怎么,你还能直接催眠我让我忘掉这个人不成?”
“我真能做到就好了。”程川一脸担忧的看着易泽。
这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只要稍微一观察,很容易看出对方脸上的疲态,他相信里面一定有近期泽安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应为某个他一直无法放下的人。
这样的精神状态再这么持续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最近睡眠正常吗?”程川问。
易泽感觉好笑,“程大夫这就开始了吗?”他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姿势闲散,“当然正常,事情都解决了最近睡眠质量都上去了。”
程川也自动进入了角色,“不可以和医生说谎。”
“没必要骗你。”
两人对视着程川仿佛一定要从对方眼里看出来点什么蛛丝马迹。
易泽也毫不避讳的与其对望着,表情肯定,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迹象。
“好吧。”程川举手投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月光洒进房间,程川站在光下易泽则隐在暗处,“我要走了。”他说。
“这么晚了,不留下来住一晚吗?”
程川还想挽留,易泽已经站起来身朝门口走去,“不了,没有住在别人家的习惯。”
“我也算别人吗?”他跟上对方,“等下,我送送你。”
这栋楼的住户不多,两人下楼期间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程川一路把对方送到了公寓前的沙滩边。
“我还是建议你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临走前程川提醒到。
易泽低着头在手机上打车,闻言敷衍道:“嗯,有空就去了。”
“怎么还打车,我车你直接开走不就行了。”程川凑到易泽跟前看对方手上的动作,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在打车。
“驾照被吊销了。”
程川意外地睁大眼,“你也染上和那群富二代一起飙车的毛病了?”
易泽不是很想向他解释这个问题,随便说了点别的直接把话题揭了过去,程川倒也没追问。
车来的很快,易泽临走前,程川又上前抱一下易泽,不同于刚见面时那虚虚一搂,程川这一抱很结实。
“我在国外还挺想你的。”他贴在易泽耳边说。
“以后多回来。”
程川笑了两身,热气喷洒在对方脖颈,易泽有些不适,他刚要推开身前人,就忽觉脸颊一热,一个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他猛的退开,“你干什么?”
程川似乎也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反问道:“你干什么!”
易泽捂着被亲的地方瞪着他。
“吻面礼啊。”程川理直气壮的解释。
易泽无语,留学这么多年东西学的一套一套的,他摆摆手没再说多,径自上了打来的车。
第17章 第 17 章
“这里的环境不错嘛。”
墓园风景很好,一路上绿意盎然,微风吹过带来细微沙沙声动,树下的阴凉隔绝了一些夏日的燥热,易泽手捧一束白菊花,带着程川走进深处一个墓碑前。
他蹲下身,将花束放与碑前,伸手抚摸上面被工作人员擦的干干净净的照片,“是啊,很安静。”
这还是他在方珏去世后第一次来到这个墓园,现在正值黎明,蝉鸣声渐起,爬在树梢上响的聒噪。
程川也跟着蹲了下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叹口气,“……真可惜。”
“我在美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在开玩笑,太意外了,完全没有一点心里准备。”
易泽想起来他当初听到消息的晚上,那种恍惚的感觉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忘怀,时至今日,他仍无法相信,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已经与他天人永隔了。
“在想什么?”身旁的程川一直注视着身边人的神色。
易泽从踏入这片地界开始神色就开始变得凝重而悲哀,他知道,方珏的死在他心里始终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在想……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来?”易泽心里想的当然不是这些,记忆像走马灯一样涌进脑海,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那件事,于是他随口问出了一个他之前好奇,现在也不怎么在意了的问题,“那场葬礼上他的朋友很少,真心为他的死感到难过的也没几个。”
最初的易泽一直觉得方珏在他身边是扮演一个万人迷一般的角色,好像身边人人都爱他,人人都喜欢他,他也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望,但自从他死后,易泽久违的陷入了沉思。
真的是这样吗?
“他只在乎你。”程川说,“除了你,他其实没有再关注过别的什么人。”
“……”
易泽沉默了,程川说的对,以前他深处其中看不真切,如今把自己抽离出来,他才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方珏对他是不一样的。
他不敢细想那不一样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如今任何答案此时的他都没办法接受。
又一阵风吹来,两人发丝飘扬,“那时候确实有事,走不开。”程川回答了他最初的那个问题。
最近没什么节假日,来墓园的人很少,放眼望去一整个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易泽早就想来这里看看了,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绊住了他的手脚,今天终于腾出空来来这里看望。
“公司前阵子出了点事。”易泽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像透过石碑与里面的人说话。
程川闻声向他看去,发现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还好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虽然还是受了点影响,但现在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他手下摩挲着石碑,“我们的项目没有受什么影响。”
易泽有很多话想同方珏讲,但此时还有另一个人在身边,他很多话不方便说。
本来在计划中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来这里的,谁想到刚出门就碰到了来找他的程川。
易泽早上特地早起做了造型,简单的白衬衣熨的匀称,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衬的本就生的俊俏的面容更加惹眼,如果不是手中那束白花,恐怕还会以为对方是去和哪个心爱的人约会。
程川上回见到方珏还是去年过年,谁想到那一面居然就是这一生中的最后一面了。
这人生真是世事难料。
“你走后很多事都特别不顺利,”易泽在告状,“方珏,我的运气都跟着你跑走了,都怪你。”
情商长时间处于离线状态的程川终于感觉到什么,易泽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和方珏说的,他今天不该跟着过来。
意识到的瞬间他便站起身,朝还单膝跪在方珏墓前的易泽说:“我去上个厕所。”
身边有人说话,易泽这才从自己的精神世界抽离,“去吧,这还要打报告?”
程川没理他,转身就走,易泽这个人就这样,和他相处久了说点什么都会被呛,他早就习惯了。
四周终于没人了,易泽坐在了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手机,静悄悄的,没一条消息进来,“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有个弟弟,”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其实我能感觉到你瞒着我很多事,但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去知道好了,免得你又不高兴。”
“你弟我见了,他其实很像你,不单单指脸。”
他又捡了些最近发生的事讲给方珏听,话题绕着绕着,又回到了方瑜身上。
易泽忽然回忆起了曲一舟当时查到的那段监控,方瑜推的那一把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他好像很讨厌你,你因该也不喜欢他吧。”他突然说。
“你弟他现在做事看上去比他当初在国外时沉稳多了,很有你的样子。”易泽这话说的也不太确定,毕竟他对在美国时候的方瑜的认识完全是来自那几页材料。
“如果方瑜不讨厌你,我应该还是挺有兴趣和他交好的……他像你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你。”
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把你比作讨厌的人会不会生气,抱歉啊。”
但他这话也不算空穴来风,方珏确实对谁都很好,但那种好却又是敷衍的,浮于表面的。
他第一次发现,是在刚认识程川的时候。
那时候程川就已经是身边出了名的人物,但这个出名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因为情商太低,被身边太多人嫌弃了。
易泽倒是没有看见别人落难就伸出援手的骑士精神,程川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课下经常听到的姓名罢了。
但方珏不一样,方珏很想认识一下这个程川。
他这人有时候心眼儿特别坏,他想认识程川也不为别的,就只是想看看程川到底有多不会说话。
他这么想着也真这么去做了,方珏一直是这种行动派,只要他拿定主意的事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他,易泽也是,只要是方珏决定好的事情,他总会无条件跟从。
但当初方珏想接近程川时,和易泽说的并不是“想看看这个人有多不会说话”而是,“他有些可怜。”
这是易泽第一次觉得他本性里是带着点坏的。
“方瑜有点像完全不加掩饰的你,**很强烈。”
方瑜正式进入方氏接手他哥的位置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退了公司一大批员工,对一些职位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换血。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是方瑜把公司内部人员都换成了自己人,但细算下来,他又保留了大部分他哥提拔上来的才干。
也许是惜才或是他哥已经死了没有威胁了?换做别人早就清算了个干净。
易泽隐约能感觉出来方瑜是在计划着什么,但他目前干的所有事根本连不成一条明确的线,东一条西一条的,不知道哪个是主线那个又是为了混淆视听而存在的。
夏日的微风里,易泽一个人坐在这里陷入了沉思,周遭静悄悄的,就当他以为身边再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的时候,身侧的树丛忽然传出一阵轻响。
他惊觉地扭头过去,“谁在那里?”
这座墓园坐落于山上,站在最顶端甚至还能看到这座城市的海岸,这里的绿化多到数不过来,想来家里人也是上了心的,程川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乱逛,他又不是真的去上厕所,自然是没有下山的必要。
这一路上,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墓碑,不乏有许多像方珏那样英年早逝的,甚至还有更小的。
程川一阵唏嘘,他找了颗树下坐着,看着远处矗立着的石碑,忽然有些手痒。
又想画画了。
程川在心里盘算着,以后出门还是要拿上小速写本,他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取景,手机镜头里,远方的事物被不断放大,程川忽然看到对面正有东西在向这里移动,他眯着眼,将镜头对焦在那个人身上,缓缓放大,再放大。
等看清来人的面容,他忽然心里一坠。
方珏?!
不对,不对,因该是方瑜,这身形太像方珏了,他一时间竟看花了眼。
他怎么在这里?
程川下意识的站起身,就这一举动却暴露了他的踪迹。
本来已经开始往山上走的方瑜忽然停下脚步,似有所感的朝他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我了,程川想。
紧接着,远处的黑影调转了方向,开始一步一步向程川走来。
程川也不慌,等人走进后大大方方的朝来人打了声招呼,“方瑜?好久不见了。”
方瑜上下打量着他,像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程川?”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多久都快不记得我了。”程川看对方这举动不由失笑。
方瑜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你家吗,管我这么多。”程川当初只和易泽说了要离方瑜远点,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没明确的表现出来,他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人。
“确实不是我家,但如果我想,也能让这里变成你家。”方瑜终于收回了那副打量的神色,状似无意的随口说到。
“你!”
“你什么你,易泽是不是在这里。”
“你想干什么。”程川压着心里的火气瞪着方瑜,易泽今天来这里应该谁也没说,那他是怎么知道易泽现在在这里的?
方瑜反唇相讥:“这里是你家吗?管我这么多。”
程川一口气卡着差点没上来。
“他在看我哥吧。”方瑜眼神落在山顶的方向,“继续在这里呆着吧别跟上来。”
说罢,他也不管程川在身后气的跳脚,自顾自往上走去,远远就看见了坐在方珏墓前的易泽,嘴唇张合正在说着什么。
山上很清净,易泽那些话顺着风便飘进了他的耳朵,模模糊糊能听个大概。
他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字,是在跟他哥谈论他。
方瑜脚下步子一拐,躲到了一侧的树后。
一边听着,一边又在心里反驳。他哥讨厌他吗?其实并不。
易泽实在是有太多话要和方珏说,一直碎碎念了半天话题才又扯回到他身上。
很像方珏,方瑜思索着,这在易泽那里应该是一个极高的评价吧。
虽然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和他哥混为一谈,但此时他却有些高兴。
还以为自己在易泽心里只有负面形象呢。
正得意忘形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隐藏,身下一动不小心就碰到了身边的灌木丛,“哗啦”一声,吓得方瑜心里就是一突。
“谁在那里?!”
易泽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已经被发现了那也没有藏的必要了,易泽声音刚落下方瑜就从树后走了出来。
易泽:“……”
“你怎么在这儿?”他有些惊讶,方瑜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伤好了?自己刚才的话又听到了多少?
他快速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说什么方瑜不能听的东西。
“允许你来看我哥,不允许我这个亲弟弟来?”
说着他走上前去,吊儿郎当的蹲在方珏墓前,伸手扒拉了一下放置在前的花束。
“也别总被感情趋势了,是时候恢复一下以前的状态了,你现在这样子,你父母放心吧泽安交给你?”
易泽皱着眉,心里不太痛苦,但对方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去查查身边的人吧,别自己的行程被人卖完了都不知道。”方瑜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眼睛还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很奇妙的感觉,像我自己就躺在这里。”
易泽的视线扫过方瑜的脸,又一同把视线落到照片上,确实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那你呢,也和别人买了我的行程?”他今天可没告诉任何人他会来这里。
“我自己找到的。”方瑜说。
易泽看着他,表情里全是怀疑。
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上厕所的程川终于回来,他一路小跑上山,脑子里还不停辱骂自己为什么刚刚要听方瑜的。
方瑜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眼神正好与程川对上。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信号在两人之中连接,方瑜眼神瞬间清明。
程川当即就心到不好。
方瑜果然也没让他失望,程川刚有所感,就见对方已经做出的反应。
方瑜来到易泽身侧,带着点坏笑,快速而响亮的在易泽侧脸印上一吻。
那位置正好就是不久前程川献出“吻面礼”的位置。
一瞬间,两个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第18章 第 18 章
“你干什么!”易泽几乎是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怒吼出声,他满眼震惊,不可思议地盯着方瑜,后又像出轨被抓的丈夫一般,猛地扭头看向墓碑上方珏的照片。
一旁的程川被震惊的长大了嘴,下巴半天合不上,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身前两人,脑子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个情况。
方瑜在医院时还没认出来照片上亲吻易泽的是程川,刚一见面他对程川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现在他终于确定了。
怪不得这么熟悉,当时原来是你啊。
他挑衅似的看看程川,嘴角带着一种计谋得逞的笑。
“这样就干净多了。”他对易泽说。
说罢,他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哼着小调下山了。
易泽捂着脸上被亲到的地方,目送着罪魁祸首离去。
“什么情况……”程川喃喃问到。
等方瑜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易泽才回过神来,一周内被两个大男人亲了脸,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上一个说是见面吻这一个又是因为什么?难道这是他们美国留学生的什么传统吗?
易泽搓几下脸,想起来了方瑜刚刚对他说的话。
“别行程被卖了都不知道。”
本以为方瑜是在暗示自己今天怎么找到易泽的,现在看来,因该是指的昨天自己和程川的动向。
这事直接口述不就好了,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是做什么?
“你俩怎么回事?”程川又问了一遍。
易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是看到昨天程川亲他所以吃醋了吧。
看当事人不答,程川试探地问道:“他喜欢你?”
这个倒是在易泽的回答范围之内,“他说是。”
“什么叫他说是?”
“他说喜欢我,但我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川刚想惊呼那还有什么不确定的!他都亲你了!后又一想,方瑜的话,那确实不确定,感情上这个人玩的太花了,嘴里因该没实话。
“我都说要离他远点了,他都惦记上你了。”他一脸嫌弃的看看易泽被亲的那边脸,“你脏了。”
易泽:“……”
说罢程川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方才方瑜是不是也说了跟这差不多的话?
方瑜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说出这种话?明显是知道他昨天也这么对易泽的情况啊!
程川一瞬间恍然大悟,一定是什么人和方瑜说了这件事!
易泽看好友的眼神从迷惑到逐渐清澈,仿佛已经参悟了什么天机,他缓缓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程川郑重其事:“你被人跟踪了!”活落他还怕易泽不信,继续解释道,“有人把你的行踪发给方瑜了!不,不对,说不定那个派人跟踪你的就是方瑜!”
程川这次对这件事反应这么迅速实在是出乎了易泽意料,没想到两人此刻居然都在想这件事,不过从程川的话里来看,他是真的对方瑜这个人评价很低了。
“因该不是。”易泽解释,他心里此时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什么不是,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闲?”
还真有,易泽暗自腹诽。
从想明白方瑜所作所为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严思华。
整个圈子里谁最看不得方瑜和自己交好?那一定是他。
当初电话里严思华的质问再次萦绕在耳边,他不知道方瑜最后是怎么跟对方解释的,但怕是真的让严思华误会他俩之间有什么了,这才气急败坏的赶忙想来证明这易泽的不易托付。
而易泽也特别如了他的愿,让他拍到了程川亲吻自己的画面。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和程川明说,而是问:“你怎么对他意见这么大,他在美国惹到你了?”
程川闻言脸一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说话都有点结巴,“没……没有!谁认识他啊!”
易泽挑眉,看这反应那一定就是有什么了,但既然程川现在不想说那他便也不再多问,等那天想开了自然会告诉他的,他不着急。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山上的空气已经开始热了,蝉鸣声更加聒噪,易泽走进拍拍对方的肩,“走吧,我只请了一上午假,下午还要上班。”
“你一个老板不是想不去就不去了吗?”程川紧跟在对方身后,嘴里又一刻不停的说道,“哎,你有没有觉得他看你的眼神特别像当初方珏看你?”
易泽脚下步伐一顿,转头看向身后的程川。
程川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到他身上,“干什么!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易泽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口,他深深的看了程川一眼,不说话,转身往山下走的步伐更快了。
“你真的不这么认为吗?”程川依旧不依不挠地跟在他身后。
易泽冷漠,“不认为。”
程川不知道又在身后琢磨着什么,就在易泽以为他终于闭嘴不再说话的时候就听他又继续说道:“也是,你都不敢和他对视。”
易泽心脏顿时一突,被说中了。
他确实不敢看方瑜的眼,透过这双眼,他总会想到另一个人,他不想,也不愿意。
“话说他俩走路的姿势都一模一样你发现没有?”
话落程川终于结结实实的撞上了易泽身后,“啊!”
这一回易泽的回答已经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还一直提?难道讨厌是假的,假装嫌弃吸引他注意力才是真,你喜欢他?”
这句话完全戳中了程川的所有雷点,他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手势保证自己再也不多嘴了。
说他喜欢方瑜简直比让他去死还可怕。
易泽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赶上午休,刚下电梯就见曲一舟抱着一沓资料急匆匆的朝秘书部走去。
“不休息?”
曲一舟工作时话不多,但确是一名非常可靠的助手。
“老板好。”曲一舟抱着资料稍微点头当作问好,“资料送过去就休息了。”
曲一舟说完刚走没几步,想起什么就忽的又转过身来,对着易泽说,“老板,我们又找到了一点东西,没什么头绪,想了想还是先交给你比较好。”
易泽最近才回公司,大大小小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曲一舟调查出来关于方瑜的资料也一件接着一件压着等他查看,但他知道,曲一舟这次口中的方老板指的是方珏。
等他重新回到了办公室,曲一舟拿来了一部被密封袋装着的手机。
手机表面明显已经经历了一场持续很久的风吹雨淋,已经变得非常残破,没有手机壳,背面的涂层被树枝和石头刮掉很多,手机屏幕也被摔的像蛛网一般,看上去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我们在方家老宅的悬崖下找到的这部手机,当时找到时这手机是挂在一棵树上,我们怀疑是谁特地丢的。”
易泽把手机从密封袋里拿出来,手机原本的赃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他上下翻看着,确定对这部手机并没有印象。
方珏用的是最新款的白金色手机,而这部是更为常见的黑色。
“这不是方珏的手机。”易泽肯定地说。
任何出现在事故现场的东西易泽都不想错过,他总感觉方珏的死似乎并不简单。
不是方珏的那会是谁的?一个荒谬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总不能是方瑜的吧?
“技术部那边怎么说?有恢复的可能吗?”
曲一舟摇摇头,“内部损坏太严重,公司的技术部门尝试了常规的办法,无法读取任何数据,但毕竟我们的技术部也不是专攻这个方向的,但如果能找到顶尖的数据恢复专家,因该是有希望的。”
“找。”易泽几乎没有犹豫,“不计成本,一定要修复好这台手机,我要知道里面的信息。”
他现在完全是抱着一种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
“是,老板。”曲一舟点头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问,“您觉得……这手机可能和方总有关系吗?”
自从易泽第一次向他说出觉得方珏的死并不简单开始,这颗怀疑的种子就已经深深埋进了他的心里,或许方珏的死,确实是人为?
豪门里这种兄弟阋墙的事情也不在少数,死的太过突然,确实引人怀疑。
“我不知道。”易泽闭上眼,揉揉眉心,“以后所有和方珏有关系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方珏的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就算是真的意外死亡,他也要查个清楚。
他挥挥手让曲一舟去忙,自己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曲一舟刚要开门离开,易泽却再次叫住他,“曲助。”
曲一舟转头。
“这段时间辛苦了,下个月开始给你涨工资。”
这几个月遇见太多的事情,从方珏的死到泽安的危机,每一件都是曲一舟在背后协助工作,他在这个位置确实付出了太多。
曲一舟听到这话,眼睛明显的就是一亮,回应的语气都轻快不少,“谢谢老板!”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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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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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易泽再次见到方瑜是在第二天的产品会议上,方氏负责了这批项目的主要面料和工艺,再次见到他,易泽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目前太多证据都指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双胞天弟弟就是杀死自己亲哥哥的罪魁祸首,但一点其他干扰信息都没有,总给易泽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不相信事情进展的就这么顺利,或者说,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方瑜做的,他不相信一个大家族出来的孩子连一点遮盖信息的能力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诈,最终的结果还要等证据全都尘埃落定后才能做判断。
不过理性上这么想,但在感性上,易泽现在确实很难去面对方瑜。
会议的主要人员陆续进场,方瑜卡着点到达了会议室,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整个人看上去都疲惫极了,他推门进入,看着室内的各位,投来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会议正式开始,方瑜入座,拿出了方氏为这次项目准备的布料样品。
“开始吧。”易泽手下翻开方氏这次给出的数据报表,并不抬头,他能感觉到,此时的方瑜正以一种强烈的视线注视着自己,感觉太过明显,令人安全无法忽视。
“好。”方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易泽对他异常冷淡,从他进入会议室开始到现在全程没有怎么看过他,虽然易泽平常也这个样子,但今天的感觉意外的明显。
他收回视线,心里揣测一定是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谁又在易泽身边说了什么,搞不准就是程川。
他低着头,趁着调PPT的间隙撇撇嘴。
方瑜的方案准备的非常详细,两边很快就敲定了最终成品所选用的布料,会议结束,方瑜草草地收拾了面前的东西走到易泽身边,单手撑着桌子,将易泽照在了自己的阴影下,自上而下地看着还坐在原地的易泽,“易总怎么了?不开心?”
易泽发现只要是遇见和方珏有关系的事情,他的情绪就太容易挂脸,让别人想看不出来都难。
“没有。”他错开方瑜的身体站起来,挤出一个笑容,“方案做的很不错,辛苦了。”
说罢他拿上手头的东西,转身就走,徒留方瑜呆在原地。
“诶!”方瑜伸手还欲挽留,易泽却早已走出了办公室。
“什么情况?”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抓起自己的文案资料,跌撞着跟随着易泽离去的方向。
易泽一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刚要关门,就见方瑜已经一脚挤了进来,易泽这下门也不敢用力关了。
方瑜动作太急,手上东西都在挤进门的那一刻哗啦落了一地,“哎呀,抱歉抱歉。”他蹲下身,手上快速的整理着散落的资料。
易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来帮他一起整理。
“你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方瑜一边捡着地上的东西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易泽。
“没有,你做的很好。”
方瑜心里也清楚,大概率和今天的项目没关系,但他总要有一个切入点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几天没见而已,不至于忽然生疏成这样吧?
他手下动作不停,眼睛却一眨不在地看着易泽,易泽睫毛很长,此时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方瑜忽然很想摸一摸。
易泽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他把方瑜散落的资料收拾好递到他手中,站起身,“方总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不,有。”说没有一定马上就让他走了,方瑜话刚说出口立马就改了嘴,但他一时还没想好自己还能有什么事。
易泽转身走向办公桌,他也不请自来地跟上去。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寂静的环境里只剩他们两人。
“好久没见学长了……今天下班能去你家看看吗?”方瑜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口。
易泽听后,沉默半晌,他现在还不能完全不和方瑜交流,这个人身上还有很多东西,他想知道。
“可以。”
方瑜听见答复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愿意让他去他家看狗,说明没什么大事,今天一直对他冷着张脸因该只是心情不好。
会议资料被好好摆放在桌子上,易泽拿出手机,顺手放在一边。
方瑜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此时正好定格在那手机上。
易泽窥视着方瑜的表情,就见他在看见桌子上手机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整个人又忽然松了口气。
“认识?”
“什么?”易泽开了口。方瑜的视线才从钥匙扣上抽离,他抬起头,这才发现易泽正看着他。
易泽抬抬下巴,示意自己在说手机上挂着的那个钥匙扣。
方瑜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刚刚盯着看的时间太长了,他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除了最开始那一眼,方瑜现在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易泽有些诧异,在他包里找到的东西,他现在说不认识?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件事上和他撒谎。
易泽捏起桌子上的小狗挂件,像是随口谈起,“看你一直在看这个,还以为是认识。”
“没有,只是觉得很可爱。”
“这样啊。”易泽把钥匙扣拉到桌沿边,微笑小狗的图案就这样在方瑜眼前消失了。
方瑜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和易泽约好时间后便离开了。
易泽坐在办工桌前,抬眼看他离去的背影。
他走路的姿势和易泽第一次见到他时没有什么区别,并不像方珏。
刚刚那一瞬易泽想起来程川在墓园对他说的,方瑜的身形很像方珏,他一直默默记在心里,今日重新确认,发现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易泽自顾自摇摇头,只当程川太长时间没有见方珏了,记不清也很正常。
方氏离泽安不远,方瑜刚一下班就驱车赶到了易泽楼下,他还惦记着和易泽一起回家看狗。
易泽也不推脱,乘着方瑜的车两人便一同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方瑜把车停在易泽家门前,这栋别墅区在城市边缘,环境很好就是过于安静,每天出门几乎遇不到什么人,方瑜刚开进这条路上,远远就看见易泽家门口听着的一辆小型面包车。
他心里好奇,却没直接开口询问,方瑜起身到车后座提下来一个鼓囊囊的袋子。
“这是什么?”易泽问。
方瑜打开,“给学长买的零食。”他下班来找易泽的路上遇见了一家宠物店,既然是来看狗狗的那当然要带点好吃的才是。
易泽随意一瞥,有些惊讶,居然刚好是学长平常爱吃的牌子,不过他转念又一想,那条路上卖这个牌子小狗零食的是最多的,方瑜刚好买到也不奇怪。
父母在外地旅游,空荡荡的别墅里几乎没什么人,易泽刚推门进来,就看见学长早就蹲守在玄关处等主人回家了。
原本坐着的学长在大门打开的那刻立马便扑了过来,尾巴一甩一甩的,两只前爪使劲的在易泽身前扒拉,易泽刚下伸手摸它,就见学长一个矮身又扑到了方瑜的身上。
易泽:“……”他的手在半空停顿一瞬,转而没事人一样扭过身去继续摸了摸在别人身上乱扒拉的傻狗头。
“学长好久不见啊!”再次看见小狗方瑜很激动,放下手里带来的狗零食就蹲下身狠狠地揉弄起狗脑袋。
“进来洗手。”易泽对自家狗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很不屑。
“好。”方瑜熟练地打开鞋柜,去找要换的拖鞋。
易泽往回走的动作一顿,他折返回来,拿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递过去,“穿这个。”
方瑜看看手边鞋柜里剩下的三双拖鞋,又看看易泽现在手里拿的,没怎么犹豫就接了过去。
“我哥的鞋还留着呢?”他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易泽低声应了句,没有多做解释。
方珏有时候来他家的时间甚至比待在自己家的时间都要长,易家一早便给他准备了专属他的拖鞋。
方瑜也没再多说什么,换好鞋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手。
出来时易泽已经把他带过来的狗零食收拾好了,现在正坐在厨房洗水果。
“女佣呢?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方瑜一边擦手一边在客厅张望,他到现在都还一个人没看见。
“在楼上。”易泽端出来一碟小番茄,说着,客厅里那间电梯就“叮”一声打开了。
方瑜看去,就见几个工人正抱着好多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往外走。
“这是干什么?”方瑜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你要搬走吗?”
易泽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坦然的承认了。
之前确实没有从这里搬走的想法,但自从程川问了他那个问题,他那段时间便把搬家这件事提上了行程。
以前想多陪陪父母,虽然这里离公司有点远但还是选择一直生活在这里,如今父母常年出门旅游,大多时间这个偌大的房子里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从前还有身为邻居的方珏一直陪着,但现在方珏也不在了,他没有继续住在这里的必要了。
“为什么?!”方瑜的反应却很大,甚至比他父母还要激动。
易泽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狗正在方瑜脚边围着转圈,“不为什么,想搬就搬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方瑜一时无言以对,“那你要搬去哪里?”
“公司附近。”在之前上班的通勤距离并不在易泽的考虑范围里,但现在他除了上班,也没什么别的想做要做的事情了。
方瑜一口气梗着,上不来也下不去,“那我能去找你吗?”
“如果是项目上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当然没问题。”
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马上两个人就再也没什么合作上的关系了,易泽这话可以说是很明确的在告诉他,别来。
方瑜一瞬间有些委屈。
干嘛这样?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他到一边赶?
“少爷,上面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女佣快速从二楼下来,发现家里今天还来了客人。
她刚要打招呼,就见客人已经转过了身。
女佣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身体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您,您好。”
方瑜匆匆瞥了她一眼,听见对方和自己说话也只是微微的点头示意,他还沉浸在易泽要搬走的悲伤情绪里。
方家二少接替他哥哥的位置成为方氏未来家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女佣见到方瑜的第一眼差点就把他认成方珏,但也只是那片刻,她便重新意识到,这是方瑜,那个和方珏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
易泽看出来女佣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太对了,挥挥手便叫她下去了。
“什么时候走?”他又问。
“明天。”
“我会去找你的。”
易泽叹了口气,就方瑜这个性子,真听他话不来找他才奇怪。
方瑜看他不说话就全当默认同意了,他真来了易泽还能赶他出去不成?
想开后方瑜心情都好了不少,原本提出要来找学长玩也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真到易泽家了,面对学长的热情攻势他倒真玩的不亦乐乎。
易泽坐在一边忙自己的事,手机的修复有了大进展,估计能在陈羽给出的期限内修复好。
他并不打算随了陈羽的意退出风奥的项目,这是泽安如今恢复元气的关键,如果方珏还在,应该也不想看见他为了自己覆送了泽安的未来。
夜深了,易泽并没有留方瑜在家里吃晚饭,方瑜也没有强硬着要留下,他搓搓学长,声音还带着点愉悦,“我下回再来看你。”
学长像是听懂了方瑜的话,高兴地汪汪叫了几声。
即将入秋,夜晚的风已经开始有些凉,方瑜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一身的疲惫都随之一扫而空,他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寂静的夜里,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脚下步子一顿朝后院走去。
草坪被踩的沙沙作响,但后院的人好像并没有察觉,方瑜绕到房屋后,就看见刚刚那女佣正蹲在屋后小声抽泣。
方瑜抿嘴,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默默走到女佣跟前。
方瑜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纸巾递到了女佣眼前。
女佣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面对方瑜递出的纸巾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方瑜直接强硬的塞到了她手里。
被撞见自己独自哭泣的女佣有些窘迫,声音像苍蝇一样磕绊着向方瑜道谢。
“进去吧,外面冷了。”方瑜留下这句话,自己也转身走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女佣进来的时候,易泽还坐在客厅,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室内只开了几盏小灯,易泽听见门口的动静便招呼她过来。
她眼睛还有些红,被叫到身边也只低着头怕被看出来点什么。
“碰见他了?”易泽问。
虽然没明确的说是谁但女佣心里也清楚,易泽这个他指的是方瑜。
女佣不知道他怎么猜到的,但还是点点头。
易泽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女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迟疑的小声说:“我觉得吗?”
易泽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方二少,不太敢枉下定论,”女佣说完又想到刚才方瑜给他递纸巾的场面,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易泽点头,没对她的回答做过多评价,只是示意自己知道了,“明天我搬走之后,你也放几天假吧。”
话落,女佣一瞬间便慌了神,不明白为什么易泽忽然对她说这些,忙抬起头看向他,声音都有些紧张,“要辞退我吗?”
易泽没想到她思维能这么发散,这个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我辞退你做什么?”
女佣看主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刚悬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自从听说易泽要搬走她这几天心里都是不安的,易泽搬走这间大房子里平时就彻底没人了,没人还要她一个女佣做什么?她心里那叫一个难过,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自己的失业居然来的这么突如其来。
捂着低落的心看搬家公司把易泽的房间搬了个空,下楼就看见了一张好久不见的脸。
如果方珏还在多好,方珏还在的话易泽一定不会搬走的,那她就不用失业了,想明白那一刻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一脸。
高薪……高薪工作你不要走……
“这里最近没人,也不需要你天天待在这儿,你就去休息一下吧,这几天工资会给你照常发。”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我没事还是会常回来的,你也别太偷懒。”
“嗯!”女佣狠狠点头,工作还在就好!
距离陈羽给出的考虑期限已经没剩几天了,易泽倒没多作纠结,只有在陈羽提出条件的一瞬间有过一丝动摇,他承认,能没有一点弯弯绕绕的得到想要的答案确实让他很是心动,但退出风奥项目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利辜负了团队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和努力。
况且在现在这个社会上,只要是真切发生过的事,费些时间费些精力总是能知道的。
曲一舟下午带回了那部残破的手机。
幸好当时手机是挂在了树上,没有真掉下崖壁摔个稀巴烂,不然易泽现在真的就一点其他的线索都没有了。
手机被套在袋子里递到易泽手上,经过两天的抢修,手机原本蜘蛛一样的屏幕已经被修好如初,只是时间太赶,没多顾得上背后已经掉漆的外壳。
易泽拿着它,带着即将揭示什么秘密的紧张感。
手机密码已经被破译,易泽很顺利的登录进了手机界面,默认的壁纸看不出什么特色,他直入正题的划进几个社交软件,发现所有账号都不出所料地已经退出了。
易泽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真和自己才猜想的一模一样总归还是让人是失望的。
曲一舟也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看着,半晌看老板一无所获才试探着开口,“技术部尽力恢复了手机的部分数据,剩下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也许能看看相册,至少可以知道手机的主人是谁?”
手机被修好后他第一时间就送来了易泽这里,目前自己对里面的内容也是一无所知。
易泽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有些太过紧张,脑子都有些混乱了。
他听曲一舟说的,点开信息栏底部的手机相册。
下一秒,出现的东西却让两个人都为之一振。
相册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易泽的照片。
易泽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整个相册,里面是上千张偷拍的照片,易泽一点一点往上滑动着,最近的照片可以追溯到去年年底,最早的甚至到了易泽高中时期。
课间补觉的照片,在图书馆安静读书的照片,高考后在国内外旅游时候的照片……数不胜数。
最初的震惊过后,易泽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面,语气笃定,“这是方珏的手机。”能这么接近他生活,一直在他身边的,除了方珏,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曲一舟完全不知道方珏背地里居然还有这种爱好,明面上看起来这么健康一个人……他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易泽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只是又独自把玩着手上这台手机,仔细的观察着它的角角落落,“我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部手机。”
何止手机,他连自己一直被身边人偷拍都没有发现,易泽在方珏身边,实在太不设防了。
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方珏比起管理公司,是不是去做狗仔更合适一点?
他和方珏认识这么多年,居然从来都没见过对方用这台手机。
“他当时明明在车上,是怎么扔掉这部手机的……?”曲一舟在一旁忽然默默发问。
方珏是直接死在车子撞在山崖上时那场爆炸里的,按理来说根本没有扔掉手机的机会。
就算有,退一万步来说,谁在发现自己即将车毁人亡的时候第一件事是把自己手机扔了?怎么想都不合理。
一个荒谬的推测划过易泽脑海,他浑身一个颤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方珏会不会没死?不然这遗落在悬崖边的手机又怎么解释?
不,不是的。
他那天分明已经看到了对方焦黑的尸体。
太多信息堆在脑海中,易泽完全理不顺思路,他有些痛苦的扶着额头撑在桌子上,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只在一夕间,身旁的曲一舟还没察觉到是怎么一回事,便见易泽已经一把推开他朝隔间的卫生间冲去,一声几乎要吐出内脏的呕吐声传来,曲一舟忙跑进去,神色焦急的给自家老板顺着背。
“怎么回事,需要叫医生吗?!”
易泽稍微缓了一点,拍拍一旁曲一舟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吐出来后身体舒服不少,易泽扶着洗手台,头脑还有些昏沉。
“没事吧?”曲一舟依旧有些担忧。
易泽轻轻摇头,“没事,最近总犯恶心,可能咖啡喝多了吧。”
老板这段时间确实总是加班不断,咖啡都快当水喝了,曲一舟跟在对方身边这么久,对这个大方的老板多少还是有点感情,于是真诚的劝说道:“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公司午休时间很长,以往只要方珏没事总会从方氏驱车到泽安和易泽一起吃饭,就算不能来有时候也会给他送来很多自己觉得南城做的很好吃的菜品。
曲一舟等人嘴上不说,但看方珏这样子总有一种看当家主母的意思,如今监督老板吃饭的人不在了,易泽也开始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过了这么久,气色别说恢复,甚至还有越来越差的趋势。
易泽在一旁漱口,嘴里那股怪味终于消了下去。
“回去吧。”他说。
“老板……”曲一舟没走,反倒又在旁边开了口。
易泽扭头看着他,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那种平静。
到嘴的话忽然卡在半路,曲一舟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自己只是一枚小员工而已,按理来说不需要操心那么多。
但也就只停顿了几秒,曲一舟还是开口了,这一次却换了称呼:“易哥,也许你可以去看看心里医生,压力过大也好,因为别的什么也好,总归你现在这样的状态真的……大家都希望你能走出来,好好的。”
这些话不是以泽安一助的身份说的,而是以一位朋友。
易泽沉默着,突然很轻的叹了口气,“让你们担心了。”
曲一舟这才松了口气,看这反应因该是听进去了。
易泽自己看不出来自己的精神状况有多差,但他身边的人都有目共睹,特别是在易泽从西城回来后,这变化更是直观又明显。
但说来也可怜,易泽从小到大说的上来的朋友,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自己不在意,身边也没有朋友提醒关心,下属更不敢越级去管上司,久而久之这副身体就这样一直任由易泽糟践,毫不怜惜。
回到办公室,易泽把方珏的那台手机重新收到了抽屉里,他以前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方珏了,至少是在生活方面,现在看来,这个家伙是在是太会藏了。
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他到底又在隐藏些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让他一起承担,一起面对呢。
易泽靠在椅背上,浑身忽然卸了力,他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恨不得现在就从墓园里把方珏刨出来问个清楚。
第22章 第 22 章
清晨纯白纱帘在海风吹拂下飘动,程川拉开椅子,对一大早来找他的易泽说:“坐吧。”
这间房间很宽敞明亮,偌大的房间里是整整两面墙的书,这里是程川的书房。
他将两把椅子推到阳台招呼易泽坐下,这椅子软的能直接把人吸进去,很舒服,像躺在了铺了厚厚垫子的床上,这个位置面朝大海,海水一浪接着一浪,易泽的心也随之久违的安静了下来。
程川在他身旁坐下,位置背光,他整理下手头的东西,开口对易泽说,“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找我的。”
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员工点破,他确实并不多想来看心里医生,自己一直以这样的状态去工作,多少会给公司带来些不好的影响。最关键的是,他今天来这里还有别的原因。
“开始吧。”
程川斜眼看他,“你别拿上班开会的态度对我。”
“我是需要填什么问卷吗?”他记忆里看心里医生都是这个步骤。
“我们先聊聊。”程川打开了手中的记事本,“这些天里,有什么一直在困扰你吗?”
易泽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思考片刻,他才开口缓缓说道:“我最开始怀疑方瑜是杀害方珏的凶手。”
程川手下的笔一顿,抬头,“怎么说?”
他是易泽身边为数不多比较信任的朋友了,易泽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是想听听程川的意见。
“前几天陈羽来找我了,给我看了一些关于方珏和方瑜的视频……两人气氛很不好,方珏死前那一晚,方瑜在他车里待了很长时间。”
“陈羽?”程川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人。
“对。”易泽又向他讲述了自己第一次在方瑜的回归宴上见到陈羽的场景,以及当时两人在阳台上说的悄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程川。
“我是很相信方瑜能做出这些事的。”他说。
“……”易泽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拜托专业点,不要这么感情用事。”
“好吧。”程川耸耸肩。
“你因为纠结这些,一直不能好好休息?”
易泽从方珏出事当天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但他没多说,只是顺着程川的话接下去,“对。”
“那之前呢?之前是因为什么睡不好?”上回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对方在骗人,程川严肃,“不可以撒谎哦。”
“我再问清楚一点,是从什么时候睡眠开始不正常的。”
“……夏初。”
程川了然点头,就是方珏死之后。
“我还是建议你多去接触点别的人,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想着他的。”程川说完,低头在纸上飞速写着,半天也没听到自己这位病号朋友给出的答复。
他抬头,就见易泽正出神的盯着虚空某处,“可是我再不想着他,世界上就真的没人在乎他了。”
“……”程川愣了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放的很轻,“他要是还在,不会想看你这个样子的。”
“现在总归是还活着的人更重要一些,你听我的,多出去走走。”
易泽这回倒没有反驳,程川也不管他听进去没听进去,反正自己的假期还长,大不了他拉着易泽强迫他出门接触新鲜的人和事。
“有吃什么助眠的东西吗?”程川又问。
易泽又沉默了,闭着嘴不说话也不看对方。
程川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又说中了,他这回直接被气的笑出了声,数落椅子上的人:“晚上褪黑素强制关机,早上咖啡强制开机,你当自己机器人啊?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会活?”
“那我能怎么办?”易泽被他说的有些气恼,“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这么大个公司要我管,这好事现在还轮不上我吧。”
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父母早就彻底放权一点不管公司的事情了,他走了还能有谁帮他?
“你不是年假还没休。”
气恼中的易泽忽的一愣,他都快忘了还有这种东西了。
程川以前真没看出来易泽这家伙还是个工作脑,“最近公司稳定了你就休假多出去走走。”他知道现在就让易泽出去散心是完全不现实的,他现在根本放不下泽安。
“好吧。”易泽妥协,程川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程川后续又和他聊了很多,有些话确实比起憋在心里,找个人讲讲会好受很多。
易泽从软绵绵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这椅子太舒服躺的他身上都有些懒,程川在旁边的架子上翻找片刻,给他拿来了几页白纸。
他接过,是心理测试题。
“还是做一下吧。”
易泽随手翻看了几下,在桌子上拿了根笔就开始填写。
程川煮了两杯热牛奶端进书房,自己又搬来了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躺在里面,很是惬意悠哉。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易泽埋头奋笔的沙沙声,程川捧着牛奶杯,目光望向远处海面,忽然开口说道:“我曾今还挺羡慕你的,你有爱你的父母,要好的朋友,总感觉你这一生想要什么就都能得到。”
程川的父亲母亲是家族联姻,并没有多少感情,两人老早就在外面有了自己的生活,最初几年陆陆续续孕育了一些孩子,他是第三个,虽然是最小的但也并没有获得多少来自父母的疼爱,他长这么大,真真切切体会到爱的日子不多,但好在,他还有钱,还有梦想,这些也足够他看开了。
“哦?”易泽头也不抬的继续做题,“我到还挺羡慕你的。”如果他可以选,他也不想背负起家里的一切,但现实又由不得他自己做决定,他是家里的独子,他不去继承这一切,父母又要把这么多年的家业交给谁?
“人总是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程川对两人这行为下了定义。
“嗯,对了。”易泽把笔往桌子上一放,活动了一下肩膀,“今天来找你还有别的事。”
程川原本是背对着他的,如今闻言后仰朝他看去,“什么?”
“曲一舟前几天找到了一些东西。”
“关于那场车祸的?”程川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猜测出了易泽后面要说的,他现在每天关心的无非也就这几件事。
果不其然,就见易泽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程川脖子仰的有点酸了,他转了个身面朝易泽,顺着他的话询问下去,“什么东西?”
“方珏的手机。”
“哦……那有什么的。”程川还以为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一部手机能值什么事啊,难道上面还能查出来什么有用的聊天记录不成?转念他有又一想,不对,方珏不是死于爆炸吗?人都死了手机还能活着?什么牌子这么厉害。
“你在哪发现的手机?”
“事故地点的悬崖下。”
“出事第一时间扔手机是什么操作???”程川震惊了,这怎么想都不对吧?
易泽也是一直在犹豫这一点,完全说不通,如果是想自救想告诉别人什么信息,那手机也不会被清理的这么干净才是,他这些天里反反复复的去看,除了一相册的照片真的再也找不出任何东西了。
这时候易泽终于又感受到方瑜身为方珏双胞胎弟弟的相似之处了,两个人做事一个比一个摸不透。
“所以我怀疑,你说现在的方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方珏假扮的?”他声音十分犹疑,完全是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
还没等他跟程川分析,对方便已经张嘴骂道:“你真是疯了,你应该早点来看医生的。”
“……”
他也觉得能做出这种预测的自己是疯了,毕竟他现在连方珏做这些的动机都找不出来,他说出的话,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但他还是坚持着向程川说了自己的猜测。
“你和方瑜接触的不多,但我和他目前已经相处的有几个月了……”他从学长第一次见到方瑜时异常的反应讲到在方瑜包里找到的属于方珏的挂件,再到最近这次,这部莫名其妙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手机。
程川听完,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你真的要好好休息了。”
“……我说的没有一点可能性吗?”
程川看他的眼神都已经带上了悲哀和怜悯,自己可怜的老朋友,才多久没见就已经被另一个朋友的死折磨成这样了,他是多不能释怀方珏的死才编出来一堆着种东西哄骗自己?
太可怜了。
“我还是更倾向方瑜是杀死他哥的凶手。”他残忍的说道。
在找到那部手机前,易泽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此时所有的一切又被他推翻重组了。
“他图什么?”易泽说。
“那方珏这么做又图什么?”
这倒真把易泽问住了,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也就是这一点。
看着易泽低眸沉默的样子,程川最终说:“报警吧。”
原本抵触的眸子瞬间睁大,条件反射的看向程川,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觉得方珏的死另有蹊跷,那就报警,查出个水落石出。”
程川这次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可易泽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了,“不。”
他语气坚定,“还不能报警,万一真的是方珏在策划什么,我们这一报警不是把他计划打乱了吗?”
程川无力地叹了口气,话里都带着点破罐子破摔,“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程川自认为他很能理解易泽的心情,但此时真的要受不了这个祖宗了。
相当长的一段沉默中,一个馊主意猛然在脑海浮现,程川灵光一闪,鸡贼地朝易泽眨眼:“这样吧,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方珏假扮的。”
“怎么说?”易泽疑惑。
程川手上比划了两下,“你和我谈恋爱。”
第23章 第 23 章
“你疯了?!”易泽大喊一声,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听到了什么。
“别这么激动吗,只是做戏而已,听我说。”程川倒是平静,拜拜手示意易泽安静一些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他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拖了把椅子坐到易泽对面,双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易泽,眼神极其认真:“你看,首先方珏他喜欢你……”
“停,等一下。”易泽抬手示意他先住嘴,满脸惊恐:“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程川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吗?!”
“我天呢……”程川扒拉两下脸,他还以为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不管是他对方珏还是方珏对易泽,两人看对方的眼神有哪一次说的上清白?
“所有人都发现了,只有你不知道。”他对易泽说到。
易泽身形一顿,有些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
这明明是方珏死后他最不想听到话,但在此时此刻,怀疑方瑜的真实身份另有其人的情况下再听到这个答复,总让人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这悸动背后,又是无尽的遗憾。
程川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首先按你的假设,如果现在的方瑜就是方珏,那他即使是假扮成另一个人了也要一直缠着你追你,可见他根本就放不下你,其次按另一种可能,如果不只是单单的放不下你,而是和他的计划有关,那你和别人在一起一定会打乱他的计划,其间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话落程川带着一脸高深且自信,仿佛已经在自己的猜想里看到了方瑜自乱阵脚时的慌张表情。
这个计划既可以试探方瑜的真实身份,再退一万步来讲,也是为了满足他的一点私欲。
他并不怎么认同易泽的推测,但如果能借着这次试探让方瑜吃瘪,让他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虽然很不道德,但这对于现在的易泽和程川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双赢的美事。
易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程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他又继续把程川的话品味了一边,似是在考量这个计划的合理性,“那如果方瑜就是方瑜,他追我也只是应为我是他哥的朋友,他不喜欢他哥,连带着也想玩弄我呢?”
程川恍然,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这还真像方瑜他能做出来的事,但他仔细又一想,否定道:“应该不会,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啊,下回再见面,你可以多注意一下他看你的眼神。”他相信方瑜因该还没有时时刻刻都表现出自己很爱一个人的能力。
说罢他又无所谓的补充说:“反正试试就知道了,和我在一起又没有什么坏处。”
他这话说的也是,易泽确实还没想到这个方法能有什么坏处,假装情侣又不是真谈,于是便欣然同意了。
时间已经临近了中午,虽然已经入秋但在这个太阳直晒的房间总归还是有点热,程川把易泽带到客厅,自己则来到厨房准备给对方露一手。
易泽本已经被他赶去了客厅,但一个人呆着也实在无聊,没一会儿便也跑去了厨房给程川打下手。
食材是头一天就已经准备好的,很新鲜,易泽一边在水池里洗菜一边嘴上闲不住地问道:“你和方瑜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这么讨厌他?”
程川本来还在认真剁螃蟹,闻言手上突然一个大力,“咚”一声巨响,重重地把刀嵌进了案板里,身后的易泽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知道对方会有大反应没想到会这么大,他关上水龙头,侧目看着身旁程川。
此时的程川脸上带着羞愤,紧闭着双眼,手还紧紧握在刀柄上,易泽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刀,不由后退一步。
他是不是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问。
原本待宰的螃蟹趁机挪动着腿一路爬向案边,“啪”一下重重摔在厨房的地板上,翻了个身继续往厨房门口爬去。
易泽瞥了它一眼,矮身抓起试图逃命的小螃蟹,把它扔回了水池里。
螃蟹落尽水池中传来一声轻响,程川像猛的惊醒一般,大声朝易泽控诉,“他……他骚扰我啊!”
易泽本来以为他又不会在说了,闻言没忍住呛了一下,倒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怎么说?”
程川拔起菜板上的刀,咬牙切齿的把水池中的螃蟹逃兵捞出来,手起刀落砍成两半,那眼神好像手底下剁的根本不是什么螃蟹,而是他方瑜本人。
事情还要从去年年初说起,临近过年,程川依旧没有回家的打算,一月的纽约可以说是非常不适合旅游了,那时天气很冷,已经开始陆续飘下鹅绒般的大雪,程川出生在中国最南边,受不了这种天气,每次赶到工作室,都要搓半天才能解冻原本冰凉僵硬的双手开始工作。
这天本来也应该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伴随着松节油刺鼻的气息在逐渐温暖起来的工作室完成他的又一副画作,但友人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却打断了他的计划,刚下午三点多,那人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来酒吧,有人做东。
程川一直都是这种人,如果你在他忙的时候来找他玩,那他就会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陪你玩一会。
这次也不出意外,在接到电话的下一秒他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前往朋友发来的地址了。
虽说现在才刚到下午,但并不影响这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从白天就泡在酒吧里。
程川一边往酒吧赶一边顺道打听今天又是哪位少爷兴致大发,天还没黑呢就已经开始享受上了,朋友估计是已经到场了,过了大半天才回给他两个字,方瑜。
纽约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回回的大家也都认识,程川自然是听过这个人的,只是到现在还没怎么见过,不过偶尔听朋友说起,这方瑜祖籍似乎也在南城。这个姓,说不定是南城方氏的哪个外家呢。
程川讲到这里的时候恨意更甚,“早知道他会是那种人我就算在画室画死我也不会踏出门一步!”
两个人饭也不做了,食材放了一桌子一水池也不管,撑在灶台前就开始忆往昔。
朋友发来的位置是纽约一家很有名的闹吧,才这个点就有了很多人,刚进去就感觉乱糟糟的吵得人耳膜疼,程川打眼扫了一下,很多华人,估计都是方瑜的朋友。
他对这位在圈子里颇有名气的方瑜还是蛮有兴趣的,出手大方玩得开,很多人都愿意跟着他。
程川刚进来,第一时间就是拿起手机寻找发消息的朋友,他低着头,手上片刻不停噼里啪啦打着字。
酒吧视线很昏,程川就站在原地,目光牢牢锁定在了自己手中唯一的光源上,完全没有想过,就这种自己根本一动不动的情况居然还有人会撞到他。
手机在那人擦着他肩膀撞过去的刹那就以一种高速翻滚的姿态从程川手中脱落,程川手忙脚乱的试图去接,让本来可以直接降落的手机又在空中多被殴打了几遍,最终还是没被主人接住,“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程川含着怒气弯腰去捡,却见那人身后跟随着的保镖已经一脚踩到了他摔落的手机上。
“……”
“?”
“操。”他低骂一声,一把捞过地上的手机,起身就指着撞他的那伙人准备开骂。
那人也像是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在程川伸出手时便转过身来,谁知对方那张脸出来的那刻,程川直接一句话噎在喉咙发不出声了。
他指着那人的手还没放下,嘴里结结巴巴地说:“方……方珏?你怎么在这儿?易泽呢?”
被叫住那人顶着一张与方珏别无二致的脸,皱着眉一脸厌恶地看着程川,眼神里全是陌生与不屑,“你谁啊。”
这三个字瞬间让程川整个人体会到了一把如梦初醒的感觉,这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绝对不会是方珏。
“方瑜?”他试探着说道。
“你认识我?”
虽然在对方开口时程川便已经有了猜测,但此时听到这个回复脑子里还是有种直接被炸开的感觉。
方瑜上下打量着他,只觉着对方此时这呆愣的表情相当傻得可以。
瞧对方不回答,方瑜又问:“你认识方珏?”
“啊,是。”程川还有些愣怔,他想过这个同样来自南城的方瑜会和方珏有什么别样的关系,但他到真没想到两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自己也从来没听说过方珏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啊?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程川刚回答完,就见方瑜毫不避讳的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昏暗的环境下,那眼白简直亮的吓人,就在程川迷惑之际,就见方瑜马上又换了一幅脸色,突然笑的一脸和煦,“没想到是方珏的朋友,那一起来玩吧。”说着他便直接要去拉程川的手。
程川闪躲不急,眨眼间就已经被对方拉进了最近一间包厢。
那环境属实与外面有过之无不及,如果有警察寻房,这里的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程川刚进去脚就隐约有向外退的趋势,但硬生生的被方瑜给拉到了座位上。
他看着身边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有些局促的坐在沙发上,要是有熟人在场,一定会嘲笑他此时简直就像个鹌鹑。
虽说他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对于生活娱乐却还只停留在和朋友喝喝小酒,完全没接触过他们这么自由开放的生活。
包厢内早有人注意到了方瑜带进来了一个完全生面孔,调笑说:“方少什么时候也开始玩男的了。”
方瑜笑笑并没多作回答,而是转身问坐在身旁的程川,“你叫什么名字?”
程川也是个乖的,老老实实的就回答了他。
方瑜了然点头,继而又问道:“方珏是你朋友?”
这回他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迟疑了片刻,按理来说自己应该也算是方珏的朋友吧,于是继续点头回应。
方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他的手全程就没松开过程川。
程川坐在这里浑身不自在,状似不经意的把手往回拉,但依旧脱不开方瑜的控制,场面实在太过被动,程川试图找回点主动权,但开口却问出了一个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你和方珏是什么关系?”
方瑜失笑,“很明显吧。”他指指自己的脸。
程川也笑笑,只是那表情极其别扭尴尬。
方瑜又凑近了些,一手撩起他肩头一缕长发,凑到自己鼻尖细闻,“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认识他的人。”
程川那时还留有一头长发,方瑜这动作太过暧昧,他别扭的往后仰,忽然生出了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他弟……额,应该是弟弟吧?”
包厢内又吵又乱,两人要离得很近才能听清对方说话,但程川此时已经感觉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死命的和方瑜保持着距离,脑子里高速运转着等下要找个什么借口离开。
方瑜哼笑一声,随口答道,“算是吧。”程川的抗拒实在太过明显,他有些刻意的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别紧张,你很漂亮,我只是想认识你一下。”
程川哪还管这些,站起来就要走。
“你想去哪?”方瑜抓住他的手腕。
程川深吸一口气,“抱歉方少,我朋友还在等我。”
“哦——”方瑜点点头,善解人意地松开了手,程川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刚松了口气准备抽身离开,谁想对方竟在他放松警惕的片刻又一把拉紧程川的手将他整个人拽到了自己腿上,手不安分的紧紧扣住对方的腰,防止程川逃跑。
“?!”
程川眼前一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手臂已经环在了对方脖子上。
“这么主动啊。”方瑜笑道,表情甚是愉悦。
程川大惊,忙乱动着要从对方身上下来,手用尽全力推搡着身前人的胸膛,“你要干什么!放我下去!”
方瑜也不急,手上重重掐了把程川的腰,凑近对方耳边语气危险:“进来了哪有让你直接跑掉的道理。”
这一刻方瑜终于收起了脸上的伪装,志得意满地凝视着身前刚捕获的猎物。
第24章 第 24 章
“后来呢。”易泽听的入神。
“你能别一副看戏的样子吗?”程川崩溃,“他要不是方珏下一个被这么对待的就是你知道吗?”
易泽回忆了一下,肯定了他的话:“他已经这么对我了。”
同时天涯沦落人,程川同情地拍拍易泽的肩,没再细讲,只随口敷衍说自己最后还是跑掉了,随后继续处理刚才没有处理完的食材。
易泽对他这逃避的态度不再多做追问,总感觉再多说一句案板上那把刀下一秒可能就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看程川的眼神不无担忧,“他没真对你做什么吧。”
程川手上动作顿住,已然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他牙咬的咯咯作响,“他要是真敢对我做什么,那你这辈子就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这话完全是发自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本来是抱着去玩的想法,谁想到了现场差点成别人玩他?谁受的了这个?
“他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疯了一样,明明在别人嘴里还不是这种人,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
“所以还是要自己接触过才知道。”易泽感慨,“你差点办成一桩好事。”
“……”
程川气的没力气反驳了。
易泽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第一次见他是在去年年初?”
“对啊。”
他挑挑眉,刚刚还没注意到时间线,现在一想,竟然刚好和方珏去美国的时间吻合。
程川察觉出了对方表情不太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易泽摇头,他不知道年初方珏出现在美国和方瑜的“发疯”有没有必然联系,但联想到之前的那条朋友圈,可以确定方瑜的心情一定是受到了方珏出现的影响。
看他不愿意回答程川也闭上嘴不再追问,只觉得易泽这一天天神神叨叨的。
这顿饭终于伴随着程川的不美好回忆做完了,易泽看着桌上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些年在国外真是磨练了,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如今煎炸烹调也是样样精通了。
“怎么样?”程川表情极其得意。
“厉害。”易泽赞叹。
他尝了一口,味道和卖相都不输外面卖的,“怎么想起来学这些了,不直接在那边雇个保姆?”
易泽身边会做饭的人实在少得可怜,看见程川这样倒是新奇。
“反正平常也没事干,干脆就在家里瞎研究。”两人吃饭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一边说着,“而且我觉得,以后要是能亲手给喜欢的人做饭吃,因该会是一件浪漫的事。”
“不懂。”
“不解风情。”程川嘲笑他。
易泽在程川家中待到了晚上,两人吃完饭马不停蹄的便开始研究诱骗方瑜的套路,首先不能表现的太刻意太明显,其次要自然而然的让方瑜察觉到他俩关系发生的变化,这样才最能刺激到他,也最能不被对方察觉。
“想好什么具体计划了吗?”易泽此时觉得自己就像个正和朋友密谋怎么整班里同学的幼稚初中生。
“嗯……没有。”程川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具体计划倒真没来得及思考。
易泽倒也不急,又换了个问题问他:“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一两个月吧,怎么了?”
他想确认一下他们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用来实施行动,这种东西还是要程川在一旁配合着效果才最好,等他继续回美国读书了,那国内不就只剩自己在这里演独角戏了?
程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些棘手的吸了一口气,现在距离他离开只剩下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再扣除掉平常上班没时间,那确实没有几天了,时间紧任务重。
“够了。”易泽倒觉得没问题,他站起身,表情严肃,“走吧。”
程川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啊?去哪?”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去方瑜面前刷存在感。”易泽说着已经穿上了自己来时脱掉的外套,利索地拉上拉链。
程川还坐在椅子上,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大哥,这都几点了?而且计划呢?我们演戏总要有个剧本吧?”
“路上想,随机应变。”易泽抓起程川的车钥匙丢给他,“我知道方瑜家附近有个不错的酒吧,他有时候会去,过去碰碰运气。”
“你这情报工作做的可以啊,我看你平常还挺不关注他的。”程川也站了起来。
“多多少少调查过一些。”易泽言简意骇,脸上没什么表情。
程川看着他,忽然觉得易泽可能比自己想的更“在意”方瑜,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只想快点逃离开这个人声旁变成了想快点解决掉这个麻烦,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嘀咕,“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积极,你确定你不是想借机公报私仇?”
门被拉开,一丝微凉的夜风涌来,易泽回头看他,嘴角轻微勾起,“那岂不是更好?”
程川:“也是。”
两人走进夜色中,像极了即将去执行神秘任务的特工,只是这个任务是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卖腐。
易泽的驾照还在吊销状态,只能由程川担任司机,他自己则在副驾驶上专心致志地搜索“如何在公共场合表现的暧昧亲密”之类的话题。
一场酣畅淋漓地搜索下来,易泽无力地叹了口气,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程川目视前方,语气认真:“我的爱人是画板。”
“……”
试图从朋友那里吸取恋爱经验的易泽遗憾退场。
“不用想那么多,就按我们平常来,稍微模糊一点界限就可以,在乎你的人自然看得出来。”他打了个方向盘,“比如,碰碰胳膊,说话的时候凑近点什么的。”
易泽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点恶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车子很快到达了商业区,那家酒吧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灯光昏黄暧昧,里面放着悠扬的轻音乐,程川第一次来,心里还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方瑜只会去那种闹腾的能把耳膜震裂的地方。
酒吧这个点人已经很多了,易泽粗略扫了一眼,没看到方瑜的身影。
本来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就知道运气不会那么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拉开吧台旁的高脚凳坐下,“来都来了,就喝一杯再走。”全当今晚是来消遣好了,正好喝晕了晚上还好睡觉。
程川本来还有点小紧张,此时没发现目标人物倒又搞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挨着易泽坐下,“行啊,你买单。”
酒很快上来,透亮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荡漾,程川举起酒杯主动和易泽碰了一下,两个杯子相撞,发出叮咚脆响。
“祝我们的计划顺利实施。”他说。
易泽扬扬酒杯以做回应,他抿了一口酒,火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他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视过室内,从卡座到散台,确实没有方瑜的身影,也许他今晚真的不会来了。
“白跑一趟。”程川说。
“未必。”易泽忽然压低声音,程川警觉,想要转身看去,却被易泽一把按住肩膀转了过去,“来了。”
程川背对着门口,仔细听身后的动静,轻音乐中忽然掺杂了点玻璃门被推动的声音。
“来了?”他低声问。
“嗯。”易泽也背对着门口,表情自然,轻微昂了一下下巴示意程川看面前。
那是一个装酒的玻璃柜门,此时衬着门口的光线,正好倒影着门外的倒影。
程川这才注意到,方瑜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那是谁。”他凑近易泽轻声问。
易泽也有些意外,玻璃中倒影有些模糊,他仔细看了一会,不太确定的说:“严思华?”
“谁?”程川不常在国内,并不多认识这里的人。
易泽也没时间给他解释,他看着两人坐到了身后的卡座,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俩。
方瑜姿态慵懒地背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向身前的严思华,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能看懂吗?”程川知道他会看一点唇语。
“看不懂。”太模糊了。
易泽仔细看着那边的两人,心里一刻不停的再回忆方瑜最近的动向,他有什么事情是要和严思华联系的?两个人除了严思华的单方面骚扰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是,今天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诶。”程川戳戳他,“我们要行动吗?”他在一旁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把镜头偏向身后两人额位置,但手机摄像头根本照不清身后黑暗的环境,起不到任何作用,“真想把灯打开……”程川小声吐槽。
易泽最终放弃了解读方瑜两人说的话,准备开始采取今晚的行动:“等会你把酒杯打翻,先吸引他们注意力。”
他们自然不能直接上去和方瑜二人打招呼,目的性太强一定会被看出来点什么的。
程川接收到剧本,只等导演一声令下便进入到剧情当中,他从高脚凳上起身,手上不经意间扫过桌面,将原本就已经被人为刻意摆放在桌边的酒杯扫落在地。
随着一声脆响,玻璃杯应声而裂,琥珀般透亮的酒液瞬间溅了一地,有些还飞到了两人裤腿上,安静的酒吧内,这声音瞬间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侧目朝两人看来。
程川惊呼一声,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附身捡起,灯光昏暗,他一个不注意便被碎玻璃片划破了手指,程川瞬间起身握紧手指,表情委屈。易泽见他这样马上伸出手握住程川被划伤的手,仔细的查看着手上的伤口,眼里满是痛心与疼惜。
吧台是唯一光线充足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然完全变成了两人的舞台,在里面尽情声色的表演着。
下一秒,本来以为这场戏马上就要就此落幕的程川眼睛忽然睁大,只见原本低眉怜惜的看着自己手的易泽忽然把他的手拉进,凑到了自己唇边。
同一时刻,易泽手机铃声急迫响起。
上钩了。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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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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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程川这个头开的太猛,游戏性质已然发生了不小的改变,每个人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已经憋好了招准备把场上某一个人狠狠整一顿。
这把是由赢家坐庄,程川把三张牌分别发到其余几人手里,小心翼翼的掀开牌面一角看了一眼。
牌并不好,幸运女神果然不会一直眷顾他,他向易泽使了个眼色,想问问对方牌这么样,但头刚转过去便被坐在斜对面的方瑜抓个正着。
一张废牌被砸到程川面前,方瑜冷声开口:“搞什么小动作呢。”
程川马上收回了眼,假装无事发生。
“在搞这些就自觉点罚三杯。”
程川投降,确实是他不对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这牌赢面不大,没有全开的必要,程川观察几人神色,试图在三人中捕捉出一个倒霉蛋领罚。
最终他将目光移向一直闷不作声的严思华,“你开。”
严思华无所谓的耸肩,摊开自己的牌,是一副黑桃同花。
程川轻啧一声,掀开自己的牌,一对顺子,他认命的靠到卡座沙发上,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对着易泽表白30秒。”严思华显然是早有准备,胜负刚一确定就下达了自己的惩罚。
“怎么又是我?”易泽已经有些不悦,上局他作为庄家输掉配合方瑜坐惩罚没问题,但这局他连牌都没掀为什么又扯上他?
“只是做个工具人而已,你不想听把耳朵捂上不就可以了?”严思华表情轻松,“而且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不会介意呢,真是抱歉。”
这句抱歉说的丝毫没有歉意,他还继续善解人意的说道,“你实在不想也可以,那我就让他拉开裤链做20个蹲起好了。”
程川一脸震惊,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对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人提出这么下流的惩罚,他求助的看向易泽,最为朋友为他牺牲一下算了,自己真的不想做后面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惩罚。
易泽伸手挡了挡身旁计划要发射出光线的渴望眼神,无奈的继续当他的工具人,“好吧,来吧。”
“咳咳。”程川清清嗓子,正襟危坐,严思华则在一旁准备计时。
“我从高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你,虽然你当时的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但幸好现在我还是强行挤了进来,你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人也和木头一样根本看不懂别人对你的想法但我就是会控制不住被这样的你吸引……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一直在你身边。”程川此时还不忘扮演好自己的人设,尽职尽责的演绎着,话里真假参半,一字一句的度过了这30秒。
倒计时结束,严思华按掉秒表,朝两人感叹:“感情真好,上回在海边碰见你们,见你们在忙就没上前打扰,估计你们也很久不见了吧,真是小别胜新婚。”
程川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海边还遇见了这人,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印象,但想来他和易泽一起出现在海边的时候,不就是上回他刚回国第一次见到易泽时吗?那回他干了什么?他在海边亲了易泽一口。
真没想到当时的无心之举竟然能为今天这出戏做了铺垫,这倒显得两人如今的感情不像是空穴来风。
易泽看着严思华,没想到对方会在现在提起那天的事,更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认出来那天的另一个当事人是程川,但眼下说这个,对两人来说这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笑笑,态度暧昧,没否认也没承认。
方瑜在一旁听的很认真,此时很轻的为两人真挚的感情鼓了几声掌,“我倒是没看出来两人感情这么不一般。”
“有些事确实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做。”易泽笑笑。
“呵呵,是吗。”方瑜也笑,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继续吧。”易泽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的话只点到为止,至于对方该怎么理解,那就和他无关了。
这局庄家变成了严思华。
易泽拿起杯子清抿了一口酒,他今天手气一直都不太好,三场下来没拿到过什么大牌,他借着喝酒的姿势观察着对面坐着的方瑜,对方整场下来除了最开始的三杯就再也没碰过桌前的酒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本来白皙的面颊此时已经染上了一点绯红。
易泽很少出入这种场合,和方珏来这种地方的机会更是没有,他没见过方珏喝醉是什么样子,更无从得知他的酒量如何。
只有在这个人真正离开他身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对这个人的了解少之甚少。
严思华这局的牌明显很不错,他只拿起看了一眼便叫开了场上的全部。
果不其然又是他最大,但好在易泽不是本场最小,不然就两人私下那些恩恩怨怨,易泽不信他此时会在这里给他留什么体面,好在每次拿到的牌不大也不小,刚刚好够他安全渡过一轮又一轮,满足他既不想接受惩罚,也不想想招折磨别人的心。
方瑜倒没那么好运,他这一晚上的手气奇差无比,几乎每轮都能拿到最小的牌,这回也不出意外的拿到了最小。
易泽多少会有些担心,严思华对方瑜的心思**裸的完全不加掩饰,按他上一局的程度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方瑜。
“喝一杯好了。”
“?”易泽猛的抬眼,没想到会是这么轻的惩罚。
“就这么放水?”程川语气质问,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您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坐着这么久他多多少少也是看出来严思华对方瑜一定是有点什么心思,此时这话,一面是调侃,一面也是对严思华之前话语的回击。
他倒也顺坡就下,也不管对方那话里有没有好意,“我确实不忍心惩罚他。”
好人都让他做了,倒显得第一局上来就侮辱人的程川不是个东西。
方瑜笑笑,不会知道这笑是不是应为严思华对他的维护,他拿起酒杯,重新把酒倒满。
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带着一些苦涩,易泽坐在对面,能很清晰的看到对方喉管吞咽的场景,方脖子纤长,此时毫不设防的袒露在众人面前,更令人多了一分征服的**。
一杯酒饮尽,脸上的红晕更盛几分,他举起杯子,向下一倒,示意自己已经喝的干干净净。
接下来的几场里,易泽一直保持着不好不坏的手气,众人也不再拉他出来充当工具人,一次可以说是为了配合,次次那就成了故意,不管庄主是谁,他都没再接受过惩罚。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马上就要到了酒吧打烊的时间,方瑜今晚喝了不少,眼神开始迷离,他紧闭了一下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
这局他是庄主,他翻开自己的牌,一整晚都平静无波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明明白白的告诉着在坐的各位自己拿了一手好牌。
他抬眸,眼睛还亮亮的,此时的脸上竟充满了单纯与纯真。
易泽与他对望,已经悉知了自己的命运,他把牌轻放在桌子上,对着方瑜轻叹口气,“说吧。”
方瑜从游戏之初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惩罚易泽,可他每局都在盼望,每局又都在看到自己牌面的那一秒落空,然而幸运的女神终于在游戏的最后一秒选择怜悯他,让他拿到了整场游戏来最大的一次牌,给他了一次可以随意命令易泽的机会。
可真当这个机会来临,他脑子里那些不干不净的想法却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他此时看着易泽的表情无比单纯,刚喝过酒的嘴唇嗫嚅着,在氛围灯下水盈盈的发着亮。
“我想要你新家的地址……”他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各位都听的真切。
程川挑眉,他倒不知道易泽什么时候搬了新家。
易泽一愣,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他搬去的地方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并不像平时和父母住的那片别墅一样安全系数那么高,在场任何一个人想知道,都可以轻轻松松的派人查到。
按方瑜的行事风格,他不应该直接问,而是早就背地里查好了不请自来。
“行。”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方瑜的影响,他的声音也变得很小,像是怕惊动枝丫上停歇的小鸟,他拿起手机,找到方瑜的聊天界面把自己家的位置发了过去。
手机页面按灭,易泽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今晚的游戏已经结束,程川在一旁叫代驾,严思华两人出门都带了司机,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临近下班酒吧里已经走的不剩什么人,只有他们一桌还在这里,易泽独自走进卫生间,在洗手台前捧起一把水清洗着此时已经有些发蒙的脸。
他低着头,任由刘海儿上的水一滴滴落在水池中央。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没有扭头去看,来人的脚步很轻,甚至可以说有些飘忽,那人一点点走进卫生间,反手锁上了门。
一息间,他已来到了易泽身边,寂静的卫生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不知道哪里漏水发出的滴答响声。
他撑着洗手台,附身用自己已经有些散焦的双眼注视着还低着头的易泽,他离得很近,一呼一吸间那微热的气息都铺洒在易泽刚碰过水的脸上,让那本就难以忽视的气息更加明显。
“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很低,轻的如同情人耳语。
易泽装糊涂,“什么想干什么?”
方瑜也不明着说,他抬手,将易泽散乱的刘海拨到他耳后,露出他大半张面容。
方瑜凝视着他的侧脸,几乎移不开眼,他喉头微动,不答反问,“你到底想透过我看谁?”
“你喝醉了。”他扶开方瑜的手。
“我没醉。”
易泽起身,捋了把被水打湿的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近在咫尺的方瑜,“只是和朋友一起来玩而已,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已经走出几步,方瑜仍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心在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即将靠近被锁上的房门,易泽的手却突然被身后追上来的方瑜牵住,“等一下。”
易泽回头,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瑜此时依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易泽稍微用力,试图挣开,方瑜反倒拉的更紧,“我反悔了。”
“什么?”易泽皱眉,听着对方没头没脑不知所云的话。
方瑜不做解释,而是在易泽疑惑的间隙,忽然松开他的手,转而一把按下他的脖子,朝着对方的嘴便吻了下去。
那力道太大,易泽吃疼的嘶了一声,嘴唇张开的间隙,方瑜的舌头便已经灵巧的钻了进来,在安静的室内发出搅出一阵暧昧的水声。
极短的时间内,方瑜没在继续攻略他的口腔,转而含住对方的下唇,舔咬着,将原本被水浸湿的唇□□的更加波光粼粼,易泽眼睛一瞬间睁大,猛的把方瑜一把推开。
两唇分离的片刻,方瑜还咬着对方的嘴唇,“啵”的一声,一条细丝从二人唇齿间扯出,又在方瑜的踉跄中被强行扯断,他堪堪稳住身形,含了一下自己湿润的唇瓣,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感觉。
易泽还在刚才的冲击中没缓过神,他伸手擦了一下湿润的唇,看着手上渗出的血珠,感觉唇上一阵发疼,嘴里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舌头湿滑的触感。
他看着方瑜,呼吸急促,语气却异常冷静,“你疯了。”
方瑜笑的无害,“也许是吧。”
易泽不再管他,身型却有些慌乱的离开了卫生间。
方瑜还站在原地,看他匆忙逃离的背影,伸手迷恋的摸了下自己的唇,脸上是一副幸福的满足模样。
什么都值了。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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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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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易泽出来的时候方瑜已经乖乖呆在了门外,他背靠着墙,像等待家长接送下学的小学生。
“学长呢?”他问。
“还没带来。”易泽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方瑜,他低着头从对方身边掠过,走向餐厅。
方瑜从进门开始就感觉这个家静悄悄的,往常他去易泽家总会有一个热热闹闹的毛绒孩子第一时间奔向自己,此时没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易泽以前也总是这样,总有意无意地逃避着方瑜的眼神,因此方瑜便总能借机肆无忌惮地打量易泽,易泽从头到尾都没能发现过,或者说就算发现了也拿他没办法。
两人又一路来到了客厅,易泽拉开椅子坐下,粗略地扫了一眼,桌子上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早餐。
“又从哪打听的?”易泽有时觉得自己这个人可能在方瑜那里都已经是透明的了,这个人查到的所有资料加起来可能要比他爹妈还要了解他。
“随便买的。”
易泽笑笑,明显不信。
这个人真的很爱撒谎,即使在别人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的情况下,他也会下意识地去撒谎,上一回是钥匙扣,这一回是早餐,易泽真不知道平日里这个人嘴里到底几句真话几句假话。
他拿起桌子上一碗粥慢吞吞喝了起来。
方瑜坐在一边撑着头看着他,豪门培养出来的孩子干什么都不急不躁的,易泽连喝个粥都比平常人要优雅,方瑜感觉怎么看都看不腻。
易泽则在一旁被盯的浑身难受,这个人跟个摄像机一样只要出现在他身边就开始24小时自动监视,整的他浑身都毛毛的。
他刚要开口让对方不要再看了,就听对方率先出了声。
“我昨天那么对你,你就不怕现在粥里参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咳咳咳!”易泽在消化完他话的一刻瞬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方瑜忙起身帮他顺气,“哎呀我开玩笑的了。”
易泽心里也清楚,方瑜再过火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除非他是真疯了,但听到这种东西任谁来都要吓一大跳,他真应该感谢对方不是在他正吃饭的时候说这种话,不然结果可能实在不会多雅观。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方瑜嘴上一直都没个把门的这件事他早应该习惯的。
喝酒喝到凌晨,晚上觉也没睡好,早上七点多就起床了,易泽还没到觉少的年纪,如今吃完早饭早就又有了困意。
易泽抽了一张纸擦擦嘴,把粥推到一边,终于想起来问对方的来意,“你找我做什么?”
“就想来看看你。”方瑜笑笑,他昨天确实喝的有些醉,但可能是心愿达成的原因,回去后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反复的回味着,直到早上酒醒了大半,一丝丝后悔才在心头萌生。
易泽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理他了吧?回想起他昨天那个状态,连头都不愿意扭过来看他一眼。
但比起后悔,方瑜心里更多的还是快意与兴奋,即使一夜未睡,他此时也依旧精神充沛,一大早就带了不少早餐来易泽家探究对方的态度。
出乎他意料的,易泽和平时不无不同,方瑜心里小石头瞬间落地。
他一直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很好的是,对方好像比自己想的要宽容的多。
“看完了,够了吧。”易泽站起身收拾桌子上的垃圾,“够了就走吧,我还有事。”
即使心中有些对方瑜身份的猜测,但在不能完全确定下来的时候,他说话还是带着一些不近人情的冷漠,至少目前为止,他向自己展示的身份是方瑜,那不管他真的是谁,易泽姑且就先将他当方瑜来看待。
“还有什么事?”方瑜撑着头仰视易泽,没有因为对方不加掩饰的驱赶生气,反而脸上还挂着笑,“别人送外卖的还有配送费呢,我白来一趟你就想什么都不给就赶我走?”他说着,本来撑着头的手放下,覆在了易泽的手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
方瑜的手很软,那几下像羽毛一样扫在易泽手上,他抽回手,心道早起真是睡懵了又引狼入室。
他能有什么事?他总不能和对方说,自己还没睡醒,送完饭你就赶紧走吧我要补觉了,未免也太无情。
“去找程川。”他说。
方瑜:“……”
“好哇,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不如我们一起吧。”他今天铁了心了狠狠缠着易泽。
“……好。”
“?”方瑜眼神有一瞬间清明,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易泽会直接同意,就连继续纠缠的借口他都想好了,谁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易泽本来也就是找借口随口一说,后来一想,也行。
两人也就两个月的演戏时间,两个月之后程川就要退组回去上学了,三个人当然是相处时间越多越好。
他回到衣帽间,坐到一边也没急着换衣服,拿出手机开始给程川发消息,和对方通信,警告对方千万不要露馅。
易泽:「方瑜来找我了,我等会把他带到你那,做好准备。」
消息刚发出去程川便显示了正在输入,显然他也已经醒了很长时间,但易泽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把信息发来,最顶上的输入中却仍在继续。
易泽疑惑,这是在写作文吗?自己不到二十个字的话他是准备拿多少个字来回?
片刻,就在易泽问号已经扣进输入键马上就要发出去的时候,程川那里终于来了消息。
程川:「行,正好过来把病例拿了。」
昨天填的问卷居然今天就出结果了,程川这种事上的速度还挺快的,易泽按灭手机,起身去翻找今天要穿的。
非工作时间里他喜欢穿一些宽松舒适的衣服,易泽找出一套运动衣,睡衣上衣刚脱掉就听见身后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他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易泽还赤着上半身,手里拿着自己睡衣不知道该重新穿上还是扔一边。
“你进来干吗?”他以为方瑜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于是开口问到。
方瑜上下扫视着他,看来自己是来早一步,“没事,看你大半天没出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易泽沉默着把上衣放到一边,快步走到门口将方瑜推了出去。
一天之内第二次被拒之门外的方瑜看着眼前紧紧关上的房门,撇着嘴小声切了一声,“真小气,以前不这样啊。”
易泽快速换好衣服和方瑜下了车库,现在是周末,这个点上班族和学生都还没起,车库里走半天看不到一个人。易泽上了方瑜的车,拉出安全带系好,身旁的方瑜已经发动了车子,他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停车位,忽然毫无铺垫的问道:“你驾照怎么回事?”
易泽假装听不懂:“什么怎么回事?”
“听说你驾照被吊销了。”方瑜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车慢慢开出地库,眼前逐渐亮了起来。
在黑暗的环境里乍然见到亮光,易泽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不眯还好,一眯眼皮瞬间呈现了惊人的咬合力,易泽感觉自己更困了,要睡不睡的,“又打听我。”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责怪的意味。
方瑜道也没否认,他虽然会提醒对方身边有人在监视,但不代表他不会派人在易泽身边。
别人是别人,他是他。
但易泽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是空靠父母,身边人的小心思小动作他并非不知道,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消息,这些人知道也就知道去吧。
“所以是因为什么?”方瑜又问,身旁却没有回答。
他皱着眉,怎么这回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一下自己了?他在开车空隙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易泽,谁想到对方已经睡着了。
方瑜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不是才刚起床吗,车辆缓慢行驶片刻,方瑜突然将车靠边停到街边,继而拿出自己的手机。
易泽睡着时还拧着眉毛,并不放松,他的头偏向一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很没安全感的防备姿态。
方瑜看着他,小声叫他名字,“易泽?”
易泽没醒。
方瑜又轻轻推了几下,易泽烦躁地动了一下,似乎不太舒服,方瑜一惊手缩回去些许,但对方也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依旧没醒。
“睡的还挺沉的……”方瑜放下心来,划开自己手机点进了相机,他点开录像,恶趣味地对准易泽熟睡的脸,拿手指在他脸上一戳一戳的。
易泽与之前相比瘦了很多,但脸上的肉戳下去依旧很软,方瑜玩的开心又拿手掐起易泽的脸,“你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不然你会后悔的!”他假装恶狠狠地对易泽说。
对方听不见,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反应,他掐了一会,又有些心疼,看着他有些凹陷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怎么瘦这么多。”
他本不想这么矫情,最初本意也只是想停下来趁易泽不设防逗弄他一番,但真到了这时候,他反倒是注意到了些别的,一种埋藏在情感深处的疼也随之绵延到了心头。
他将手附在对方脸颊上,易泽脸上的骨头都有些硌手,方瑜摩挲几下,将手机放在一边,两只手试图抚平对方紧皱的眉头,无果,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话无意识的从嘴里脱口而出,方瑜意识过来后自嘲的笑笑,已经造成的伤害,再道歉又有什么用?
他关掉手机录像,本来是想逗逗易泽此时却什么心情都没了。
他坐回原处,出神地看着远方的街道,海一样望不到尽头,他忽然有些迷茫,自己作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做到最后到底值不值得?
方瑜深深呼出一口气,已经走上的路哪还有回头的道理?既然做了,那就不后悔。
易泽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程川家楼底下,他被方瑜推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到了。”方瑜附身过来帮易泽解开安全带,“很累吗?”
易泽摇摇头,这一觉睡的很难受,“抱歉。”
方瑜不知道他又是在为什么道歉,表情不悦地看着他:“实在不舒服就回去。”
易泽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已经缓过来了,打开车门下车。
脑子缓过来了别处的异样就明显了,易泽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昨天破皮的地方又开始作痛,让他想忽略都难。
他捻掉手上血珠,含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嘴唇,尝到一嘴血腥味。
“走吧?”方瑜下车绕到易泽身边,正巧看见对方正在研究自己的嘴。
“怎么了?”方瑜笑着搭上了对方的肩。
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这么多问题,易泽转头看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看笑的一脸春风得意的方瑜,满脸疑惑,明明刚才叫醒自己的时候还不是这副神色,为什么忽然间又变了脸?
到底又在高兴什么?易泽真是琢磨不透。
最近有点忙光存不住稿,过几天再存点就开始隔一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的,爱大家[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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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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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周一的空气都散发着恶臭,刚踏进公司感觉室内到处都弥漫着员工的怨气,大白天的竟然一丝阳气都没有。
他瞟向跟在身旁的曲一舟,发现自己这位助理尤其明显,那哀怨像要化为实质,将整栋公司都笼罩在自己的乌云下。
“易总。”他幽幽地跟在身后,翻出今天的行程表,“一会儿陈少要来。”
易泽脚步一顿,“陈羽?”
曲一舟应是。
真是稀奇了,他当初已经明确拒绝过陈羽的提议了,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此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易泽接过对方手中的行程表,“有说是来干什么的吗?”
“有。”
他一路回到办公室,曲一舟将手头需要签名的资料放下,“说有东西给你。”
易泽挑眉,又有东西?
他没问曲一舟对方又带来了什么,东西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东西背后所涵盖的信息。
如果方珏的死是人为,那陈羽很可能是间接参与整场事故的人之一,就算他不是,那也一定是目前知道内情最多的一位。
程川是中午到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助理。
他和陈羽走进上回谈话的那间工作室,里面没有窗户,好在灯关足够亮,开灯的一瞬间几乎能照亮屋内的每一处角落。
几人落座,曲一舟与陈羽身边那位助理就坐在两人身边,他依旧是原先散漫的态度,把弄着手中手机,开口询问易泽:“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话没头没尾,但易泽知道对方说的还是风奥的项目,没多想便摇头拒绝,这实在不值当。
陈羽笑笑:“好吧。”他没再多做争取,今天本就不是为此事而来,“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方珏同意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易泽沉默着,却在心中认可着他说的话,确实是想多了,方珏固然重要,但如果是为了他在关键时期以权谋私放弃这么大一个项目,方珏可能会当场气活过来指着他的头骂他傻子。
“陈少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陈羽打了个响指,身后助理从一旁文件包中掏出一张信封,“到不是什么大事。”他将信封推到易泽面前。
信封包装精美,纸面选用的是特殊工艺,四周还刻印着金色纹样,正中间盖着陈家独特的火漆,易泽将其拿起,很有分量,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看着陈羽,等待对方做出解释。
“下个月家兄和严家小女订婚,会在东城区的海域上举办一场宴会。”他隔空点点易泽手中的信封,告诉对方那是一张邀请函。
“哦?”易泽将邀请函放在一边,严家和陈家的联姻他早有耳闻,没想到这么早就会提上日程,如果联姻成功,两家在事业上确实会更上一层楼。
一周后西城风奥项目开始竞标,时间上正好和陈家的这次宴会不冲突。
“如果有空的话,一定要来。”
易泽莞尔,将信封推向一旁的曲一舟,叫其收好。
“一定。”
陈羽说完未走,依旧坐在位置上,易泽看他还有话要说,想必也不可能只为这一件事而来,遂主动开口询问:“陈少还有什么事吗?”
若仅仅只是来送一张邀请函,这种小事随便派来个什么人做就好了,没有陈羽亲自来一趟的道理。
“也没什么。”陈羽往前坐了些,“黄志明被捕了,你知道吗?”
黄志明在串通王肃调换面料后便马不停蹄地逃往了国外,本以为就此便可以逃之夭夭,但就在前些日子,国内收到了黄志明在外被捕的消息,理由却和泽安无关。
易泽当然是知道的,他注视着陈羽,不懂为何对方会突然说起这个,但他有预感,陈羽此行的目的,可能还是与方瑜有关。
表面上哥俩好背地里找到机会就捅你一刀的人他见多了,陈羽尤其。
“那你知道背后是谁动的手脚吗?”对方又说。
“黎家。”方瑜的母家。
最初收到消息的时候易泽也感到疑惑,黄志明潜逃后投奔的公司和黎家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没有道理去对付一个毫无威胁的人,排除掉所有,就只剩一个离谱但唯一的可能。
是方瑜在背地里搞得小动作。
陈羽满意的轻笑一声,料想自己说到这里易泽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易总是聪明人。”
他托着下巴,抬手示意身旁的助理递出资料。
身旁助理从进到会议室后一声不吭,只在陈羽需要东西时才有所动作,他把资料推给易泽,陈羽便在一旁开口说:“小礼物。”
易泽拿过,简单翻看几下,那资料里密密麻麻全是方瑜正式成为方家继承人后的行程。
他皱眉,有些费解,一个会提示自己注意别被人跟踪的人居然会被别人查到这么多资料?
“黎晨歌死后所有遗产都留给了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方瑜。”说到这里,他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他也是好命,后来方珏也死了,整个方家也归他了。”
“方瑜没有表面上那么纯良,他的心眼,可能完全不逊色于他哥,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别被他演出来的那副嘴脸给骗了。”
易泽合上资料,“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想和易总交个朋友。”陈羽站起身来,“你知道,我是私生子,如今家里面临股份分割,我是很希望在此之间和泽安交好的。”他笑着向易泽伸出手,终于说出了这几趟的目的。
陈羽的切入点很好,他如果向易泽让出什么资源以做示好易泽可能看不上,但偏偏他选择了方珏作为他拉拢泽安的出发点,最初关于风奥的项目,怕也只是一个幌子,陈羽猜到在这块肥肉上面,易泽必然不会退让,他只是想通过这些,传达给易泽些方瑜可能杀害方珏的证据,运气好的话,还能无形之中瓦解方易两家多年的合作。
易泽暗笑,这也真是个好计谋。
现在看来,一个月后的订婚宴怕也不会那么简单。
他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搭上前去虚虚握住。
当初只觉陈家老二不务正业难堪大用,但作为私生子还算省事,至少不争不抢。如今看这几年倒也憋的辛苦,这么大的家业,说不心动确实也假,陈家大哥心思深沉,弟弟也毫不逊色,等陈家高层真的改朝换代,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副景色。
“他如今的手伸的太长了,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有方家一家独大的时候。”说着他已经起身开始往外走。
易泽也跟着送他进入电梯,“方瑜比我想的要有能力的多。”
电梯层数缓慢跳动,易泽百无聊赖地看着,随口闲聊般不经意问道:“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还认识。”
“早些年爱玩,什么人都接触过。”
陈羽说的到不算作假,作为南城有名的交际花,从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到掌握家里主要权势的大老板,他倒都有自己的门路去认识,只是几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些酒池肉林的交情,起初陈家大哥还会对这个小三生下的孩子有所警觉,后来看实在难堪大用,陈羽一心只图享乐,想来之前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慢慢便放下了防备。
方瑜刚回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说到底都是方家名正言顺的孩子,陈羽是不会错过结交这一号人物的。
电梯停至一楼,一声轻响,陈羽正要扭头和身边易泽道别,就见面前电梯门打开,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脸同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三人具是一愣。
“方瑜?”陈羽率先惊呼出声,在易泽意外的目光中上前抱住对方,“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电梯内不易多做停留,易泽也踏了出去。
方瑜手上抱着一束玫瑰,另一只手上还带着食盒,被陈羽这么一搂,一时间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求助地看向易泽,似是弄不清现在什么一个状况。
“好了。”易泽上前拍拍陈羽的肩,示意差不多就够了。
陈羽这才松开方瑜,脸上还是一副见到好朋友后的兴奋,一如那日方瑜回归宴上的神采。
“好久没见到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胸前放着的花被挤的有些变形,方瑜低头不动神色地皱皱眉,语气里却是带着笑,“确实意外。”说罢,他抬起还掂着食盒的手扒拉了两下手里的花束。
陈羽跟随着他的动作眼神下移,看着方瑜手中的艳丽的玫瑰,忽然福至心灵,转过头朝易泽暧昧地笑笑:“看来你们还有事,我就不冒昧地再打扰了,下回见。”
易泽目送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他倒是不演傻子了。”方瑜走近,将手中花束递给易泽。
易泽也是好笑,两个人表面上看着和气,背地里一个说对方全是心眼,另一个讲对方就是个傻子。
易泽在想自己的事,方瑜看他没接却以为是不想要他的花,于是便换了一种说法:“帮我拿着。”
这么一说易泽果然接了,方瑜满意地点点头,自认为又掌握了一些易泽的使用规则。
他捧起另一只手上的饭盒,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吃午饭了吗,给你带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想方珏的事情想多了,易泽竟觉得对方此时笑起来的样子与方珏极其相似。
他摇摇脑袋赶快甩掉这个念头,自从有了方瑜就是方珏的猜测,易泽整个人都开始不太正常,以前看见这张脸总是触景生情的想起故人,因此从未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细看,如今调整好心态再去看方瑜,竟觉得这个和方珏性格完全迥异的人当真有不少相似之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猜想占据了主要思维,想问题时总有些先入为主。
看他一直在出神,方瑜有些不快地摇摇他,“回神了,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
方瑜的手摇晃后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对方的手腕,拉着就往楼上办公室走。
易泽下意识想挣开,却出奇的发现,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第31章 第 31 章
两人一路来到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处,这一层是易泽专属的,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两个人。
方瑜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从中取出几碟小菜,他将饭菜摆好,贴心的为易泽放好碗筷。
易泽一时间有些哑口,两家公司离得不远,从前方珏也总是来找他一起吃午饭,他不会做饭,也没时间做饭,总是从来泽安的路上挑上几家两人常吃的饭店带上几个菜,一路驱车前往易泽身边,把这个工作狂从一大堆文件中薅起来一起吃午饭。
他看看桌子上的菜,都是一些自己平常爱吃的,又看看眼前的方瑜,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光,他喉头微涩,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方瑜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出言戳破他心里的苦涩,他假装不懂,看着易泽笑道:“这么感动吗?”
易泽自知失态,他低下头,不想让方瑜再看自己脸上此时的情绪。
“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方瑜也听话地移开视线,自顾自的开始吃起来。
熟悉的菜品熟悉的味道,易泽真说不上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只是恰好。
这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易泽胃口不好,吃的并不多。
方瑜吃的也不专心,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易泽,看他半天动不了一筷子,连米饭都是按粒吃的,不由有些担心。
他不会觉得是不是自己买的饭餐不合对方口味,他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更要了解易泽的口味。
“有心事?”
“什么?”易泽被他问的一愣,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方瑜昂昂下巴,“怎么吃这么少?”
易泽倒是没什么心事,这饭虽然美味但在心理上却实在难以下咽,易泽很饿,却没有吃的欲/望,他放下筷子,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没胃口。”
方瑜沉默,夹起桌上的菜硬塞进对方碗里,“不想吃也必须吃。”他语气强硬,丝毫不允许别人忤逆。
一天工作这么久,再不多吃点饭怎么能行?他懒得劝对方那么多,比起苦口婆心的感化他,方瑜此时更倾向于直接做出实际来强迫他。
整顿午饭易泽吃的味同嚼蜡,但在方瑜的逼迫下硬是吃了不少,易泽想,他这点倒是和他哥似的,在管他吃饭上不留一丝情面。
饭后,两人对坐在桌边,一时都无言以对,以往只要在他身边嘴就停不下来总要念叨点什么的方瑜头一次这么安静,两人此时心里都似乎藏着一茬又一茬的事情,死死压在心里得不到宣泄的地方。
“陈羽来找你做什么?”
这是饭后方瑜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来送下个月他哥订婚宴的邀请函。”
方瑜作为如今方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自然也会收到这份东西,果不其然,方瑜点点头,并没有多意外,“他倒是重视你,还亲自来送一趟。”
易泽没接话,重视倒谈不上,只是来这里讲了一大堆你的坏话就走了而已。
但他也不可能和方瑜说,如今两方到底是敌是友还无从分辨,在摸透方瑜到底想做什么前,易泽始终无法完全的信任他。
现在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两人双双对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休息一会儿?”方瑜问。
易泽以为他是要走了,忙顺着他的话回答:“休息。”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为了下午能精精神神的上班,一般都会选择午睡一会儿,现在整个办公楼都安安静静的,员工们在吃过午饭后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休息。
易泽推开套间内的卧室,抬腿正要进去就脚下却忽然一顿,他转头看着身后没有一点要离开意思的方瑜,“……你不走吗?”
“我要走吗?”
方瑜眼神无辜,推着易泽便进了房间,“我累了,在你这休息一会儿。”
套间的卧室只做午休时休息用,东西不多,正中间放着一张双人大床房,易泽还站在门口,方瑜却已经走到了床边,他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易泽,拍拍床,示意对方赶紧过来啊。
没想到一顿午饭就要把自己搭进去的易泽:“!”
方瑜又看他一眼,“你在顾虑什么?”他忽然勾起嘴角几不可查地笑道,“怕我对你做什么?”
“不是……”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方瑜伸出两只手,握拳并在一起朝向易泽,“不信你可以把我绑起来哦,我不会反抗的。”
易泽脸瞬间涨红。
方瑜看他这反应满意的笑出声,他站起身推着易泽把他推坐到床上,“再犹豫一会就要上班了,好了我真的累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别总把我想的跟流氓似的。”
才被强吻没两天的易泽觉得对方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平常口齿伶俐的他在方瑜面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瑜按着他的肩,一把将他推到在床上,栖身就压了上来,易泽瞬间就被困在了方瑜和床之间,他一惊,双手握上对方胳膊,急忙开口:“你不刚说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吗!”
两人离得很近,方瑜刘海尖掉在易泽额头上,弄的他痒痒的。听他这么说,方瑜顿时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易泽这么被他压在身下眼睛慌张的乱飘,方瑜却看他眼睛瞟到哪里就追到哪里,根本不允许易泽不看他。
易泽无奈,放弃挣扎一脸气愤的看着方瑜,对方眼睛亮晶晶的,眼角眉梢是浓到化不开的笑意,易泽心头一震,呼吸都跟着顿住。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方瑜的笑也从最初的真心实意转变成了浮于表面,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已经完全忽略了面部表情。
他的眼睛一寸一寸描摹着易泽的脸,最终停留在对方的眼睛上,就当易泽以为他会和那晚一样再次吻下来的时候,方瑜却松开了他,躺到一边去。
“我困了。”他说。
易泽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他躺在床上,出神的望着天花板。
片刻,身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方瑜仿佛已经累极了,没一会儿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易泽扭头,看着他熟睡的侧颜,文静而安详,完全看不出睁眼后会是怎样一个恶魔。
“方瑜?”
对方没有反应。
易泽坐起身来,靠近对方,猛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坐在原地,盯着方瑜的脸,进行了一场长达十几分钟的天人交战。
心中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快点啊,只要去做了,便可以绕过所有障碍直接抵达真相面前,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覆盖掉他全部思绪。
还在犹豫什么?答案如今就摆在眼前。
易泽伸出手,颤抖地抚向方瑜腰间,轻轻抽出被塞在西装裤子里的衬衫下摆。
布料上还残留着方瑜身上的体温,摸在手里烫的吓人,易泽的脸越发的红,耳边也已经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随着衬衣下摆被撤出,方瑜一节细腰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玉一般洁白却又透着一股健康的红,让人忍不住去想摸上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否会和暧玉一样温润细腻,让人一旦体验便会再也不肯放手。
易泽越发紧张,呼吸都随之急促起来,在十几二十度的天,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薄汗。
他手碰上对方的腰,却紧张到发颤,细腻的皮肉就在指尖,心里却没有一点旖旎的想法。
“你在干吗?”
方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易泽猛然收回手,想装作无事发生。
他抬头对上方瑜视线,却发现对方眼神一片清明,不知道醒了多久,更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易泽脑子一瞬间炸开,耳朵一震嗡鸣,他想解释,但看着此时床上衣摆凌乱,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方瑜,解释的话却堵在唇齿间完全说不出来。
方瑜看见他这愣怔模样,却是一笑,抓起对方的手便重新放回自己腰上,这回易泽的手不在发抖,而是像石头一般僵硬到无法动弹。
“想做吗。”
平静的语气却说着骇人的话,易泽慌忙挣开对方的手,转过身去双手覆上自己的脸。
“你要是想做直接和我说就好,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我是很愿意的。”方瑜躺在床上,语气自在,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话,他伸手将自己衣摆拉好,盖住了腰间那一抹刺眼的白。
“我在干吗……”易泽背对着他自言自语,眼神巨是惊恐。
方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小时上班,你想干嘛都还有时间。”
易泽捂上耳朵物理性逃避。
方瑜却拍拍他的背,重新闭上了眼,“快睡吧,我真的困了。”
到最后易泽都不知道自己中午是怎么睡着的,他躺在方瑜身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方珏眼神闪烁看着他的模样,一会儿又是方瑜按住他的那双手。
做坏事被抓包,他本该心神不宁,可身边的人睡的实在太过安稳,竟连带的他也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入了梦。
最次醒来,身边位置已经空了,易泽摸摸身边床单,很凉,人应该早就走了,他坐起来,眼神呆泄,好半晌才重新有了动作,他走出休息室,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他一眼便注意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东西。
中午方瑜带来的鲜花被收拾好插在花瓶里,娇嫩的花瓣上还留有几滴水珠,晶莹透亮,衬的原本就夺目的花束更加妖艳美丽。
易泽伸手抚上花瓣,只摸的一手潮湿。
已经到了上班的点,门外传来敲门声,见半天没人回答,那人便擅作主张的推开门。
曲一舟本以为老板是还没有睡醒,熟料一推门便见到了正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花束发呆的易泽。
他一时间犹豫起来到底是进还是重新退出去敲门,易泽却已经在此时回过了头,“进来吧。”
曲一舟这才闪身进入,易泽回到座位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曲一舟汇报工作。
“老板?”
“嗯?”
曲一舟说完静了半天也没等来易泽的回复,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老板根本没有在听。
“老板,你有什么心事吗?”
易泽摇摇头,重新将思绪拉回到工作上,“没有,你刚刚说,西城那边什么?”
“西城那边,后勤部已经定好了参加风奥项目时的酒店。”曲一舟又说了一遍。
“好。”他翻过曲一舟递来的资料,翻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事便挥手叫曲一舟出去。
曲一舟却站在原地没动。
易泽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你可能又点发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易泽被说的莫名其妙,他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啊怎么会发烧,他疑惑地打开手机,就见自己的脸到脖子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红色。
易泽:“……”
他放下手机,无奈地趴在桌子上。
看来方瑜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第32章 第 32 章
方瑜最近来泽安的频率高的惊人,勤快的像在完成游戏签到任务,上线到一定天数就送小礼品。
易泽办公室内到处都摆放着对方来时送的花,种类已经隐隐有些要赶超花店的意思,一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的就是花朵的清香。
曲一舟倒是见怪不怪,小梁却很是惊讶,空闲时总要拉着曲一舟打听两人是什么一个情况,怎么方珏以前这么对易泽就算了,现在来了个新的依旧如此。
小梁有时候看着方瑜顶着那张脸,拿着差不多的东西在相同的时间熟练的走进总裁办公室总给自己一种诡异的穿越感。
曲一舟却总劝她少八卦那么多了,老板的私事咱少参合。
也许这就是曲一舟每天板着张死人脸工作的原因吧,小梁腹诽,没有一点外界的八卦的滋养,这工作干着得多无趣啊!
易泽看着他天天顶着这么一张脸居然也不觉得晦气。
这天临近下班,方瑜照例刷新在泽安内,他跟楼层上的小梁点点头就要往易泽办公室走
“哎!小方总!”小梁连忙叫住他,“易总现在不在办公室。”
方瑜脚步一转,走进小梁工位,单手撑在她桌子上,“他去哪了。”
“楼梯间。”小梁指指一边的消防通道。
“谢了。”方瑜摆手朝楼梯间走去。
安全通道的门虚掩着,方瑜侧身进去,声音轻巧。
他并没有直接看到易泽,反而是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想来人也还在这里。
方瑜顺着台阶往下望,果然看到了易泽正坐在楼梯道上,手上夹着烟正专注的看着什么。
对方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
他悄无声息地走至易泽身后,对方竟完全没有要发现他的意思。
易泽拿着手机看的专注,方瑜凑过头,想看看易泽在忙什么。
易泽指尖夹的烟一缕缕飘往上空,飘往偷窥者的脸上,方瑜眼睛被熏的有些酸,但仍然皱眉看着易泽的手机。
他在看之前与方珏的聊天记录。
方瑜从前真不知道,方珏在易泽心里竟然占据着这么重要的地位。
他在后面悄无声息地看,寻思着怎么吓对方一跳。底下易泽也自顾自专注地不断下滑,他看的认真,直到划到一条语音。
紧接着就听一到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是方瑜也同样拥有的音色。
“谢谢啦,最爱你了易泽!”
方瑜:“……”
易泽坐在那里晤自笑了下,没来得及弹掉的烟灰扑簌落下。
“心真狠。”他自言自语。
方瑜忽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现在走也不是上去跟易泽打招呼也不是,一时间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早知道就不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正犹豫着,就见易泽放下手机,将烟重新抵在唇边,猛吸一口吐出。
方瑜挥挥手,打散面前的二手烟,正打算退后几步准备装作刚到的样子,易泽却又拿起了手机。
鬼使神差的,方瑜只犹豫了两秒便重新回到了原位继续他的偷窥大业。
这回易泽没再继续翻看聊天记录,而是点开了手机相册。
方瑜好奇的张望着,就见易泽径直点进一个加密相册,方瑜眉头紧皱,看着相册里零零碎碎的全是一个人的身体的部位,他越看越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直到易泽划到相册最底部,点开了一张双人的合照。
方瑜瞬间心头巨震。
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震惊之下方瑜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却忘记自己还在楼梯上,后脚一下磕在了台阶侧面,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楼梯台阶,脑袋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易泽吓了一跳,烟啪嗒从手里脱落,他扭过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方瑜正跌坐在自己身后的台阶上,表情扭曲。
他心下大骇,不知道方瑜是什么时候来的,走路居然悄无声息的让他一点都没察觉。
方瑜刚才那一下狠狠的磕上了脑袋和后背,疼的他龇牙咧嘴的说不出话,没想到自己偷窥的报应居然来的这么快。
他撑着地想要起来,易泽却向他伸出了手。
方瑜一愣,像是没想到,他犹豫片刻,还是握着易泽的手站了起来。
“腰还没好?”易泽看他从起来就扶着身后,摔这么一跤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才对,便猜测是不是上回的伤还没有好。
方瑜有些心虚,他放下手,将后背侧到台阶栏杆处,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他摇摇头,“没有,只是刚才那一下有些疼。”
没有大事是最好的,有大事易泽心里也不会太过意的去,毕竟他身后的伤是应为他才有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既然没事那就轮到他来问问别的了。
“就刚才啊!刚走到你身后就摔了一跤。”方瑜忽的拔高了声音,语气愤愤不平的。
易泽上下扫视他,表情看不出来情绪,“哦。”他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方瑜气闷,哦是什么意思?自己摔了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就说了句哦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朝易泽抱怨,却忽然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他看着对方的脸色,这个人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对待他性格那么恶劣,但总感觉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什么。
按照正常谈恋爱的流程,表白完应是牵手,接吻,最后是上/床。
现在他表达心意都不知道表达了多少次,虽然对方没一次接受,其次,牵手可以跳过,吻却是接了,床……四舍五入也是上了。
他们已经做过非常多亲密的事情,但两人的心似乎依旧离得很远很远。
他实在不会追人,他很懊恼,有这层身份在,似乎和易泽之间永远存在着无形的屏障。他对方珏的感情太深了,方瑜忽然想到,这种感情怕是方珏自己来了,也无法超过吧。
“你在想什么?”易泽皱眉看向出神的方瑜。
“没事……”他回过神,看易泽已经重新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他可以不顾及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感受,但唯独易泽不行,当初不明白,现在却深深感受着其间滋味,那些他原本不懂的感情,已经在时间中为他做出了解释。
公司里抽烟的员工总会趁上班的时间来楼梯间点上一根用作放松或者摸鱼,烟蒂在易泽指尖燃烧,随着他深吸一口带出一点火星。
方瑜看着他手头燃烧的烟,又看看地上已经抽灭的一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张口就说:“你之前不是不抽吗?”
易泽夹烟的手一顿,错愕地看向他。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去。
方瑜真想给自己这张嘴几巴掌,按理来说他完全不因该知道这些东西的,现在说出来又算什么?
自己平常在别人面前倒是天衣无缝,在易泽面前却总是有意无意的便要露出点什么。
“听他们说你之前不抽烟。”他蹩脚的辩解。
“他们是谁们?”
方瑜说不出话来,他哪知道他们是谁们,也没人告诉他啊!
“对身体不好,总之你别抽了。”他恶狠狠地说。
易泽觉得这人真的特别独断专行,“你自己可以抽我就不行?”
方瑜哑口,他猛地吁出一口气,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给摸出一根也给自己也点上,转头赌气似的在易泽原先坐着的位置旁边坐下。
两个人沉默的坐在楼梯台阶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整个楼梯间不消片刻就变得如同仙境一样,烟雾中的两个人像是都有什么绕不开的心结,年轻的面孔上全是愁容。
“你刚刚没看见什么吧?”这话是问方瑜的。
方瑜叼着烟,语气含糊:“什么?难不成你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呵。”易泽轻笑一声。
“笑什么?”方瑜侧目。
“笑你。”他也不细说,而是又问回最初的那个问题,“背上的伤确实没事吧?”
方瑜现在的背还有一些疼,但并不是应为为易泽挡的那一道疤,方瑜一直坚信新的事物总会取代旧的事物,伤疤也是。
“没事。”他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按灭,“下班了还不走吗?”
易泽站起身,方瑜还以为他是要走,却听他开口说道:“我看看。”
“……”方瑜本能的后退,后背堪堪贴上墙。
“我看看你的伤口。”易泽说。
“不要。”
他每一次都在这件事上拒绝的极其干脆,从第一次在医院里方瑜吵着闹着让他出去,不让易泽看他身上的疤起,易泽便起了疑心。
方珏身后有几道很长的疤痕,易泽第一次知道,是方珏某次留在他家过夜的时候。
少年如同刚抽条的柳枝,没什么肌肉,但身材修长腰肢劲瘦,方珏换衣服从没避着过易泽,那晚他一如往常在对方卧室换睡衣,易泽一转头,却看见多方后背上几道鲜红的伤口,犹如雪夜中的梅花,在洁白的皮肤上尤为扎眼。
那伤口很新鲜,是最近才出现的,易泽拉着对方的手焦急地询问来由,却被方珏打哈哈敷衍说是自己路过看别人跳绳,不小心被抽到的。
这理由很扯,易泽不信,但后来不管问了几次都是这个答案,他也就渐渐不问了。
方珏不像方瑜,对自己的伤总是遮遮掩掩,他会很大方的向易泽展示自己的伤口,去享受他的心疼他的关心。
那天在休息室,易泽同样是想去看一眼对方身后,谁想却被方瑜逮个正着。
方瑜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那秘密对易泽来说,可能也十分重要。
两人僵持着,易泽突然小幅度动了一下,方瑜却像只惊弓的鸟一般猛地就把原本虚靠在墙上的背紧紧贴了上去。
这一下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疼地缩起了身,易泽忙上前掺起他的手臂。
方瑜一下抓住易泽的胳膊试图把他往外推,本是好意的易泽似乎被对方彻底误解,方瑜还以为对方要对他用强,忙焦急地喊道:“不要碰我!你不准碰我!”
同一时间,楼梯口处探出一个脑袋,曲一舟满脸疑惑的看着楼梯间里举止亲昵的两人,沉默片刻“啪”地便将楼梯道的门关紧了。
他一脸麻木的拉着门把手,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的小梁在身后疑惑:“你不是找易总吗,怎么不进去?”
曲一舟依旧麻木脸,“他在忙。”
在自己印象里不是一直都是方瑜在追他们老板吗,他刚刚怎么看见是老板在强迫方瑜。
方瑜还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
他揉揉眼睛,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耳朵也听见了啊,方瑜还在喊不要。
曲一舟木着一张脸,小梁才几天没拉着他八卦,两人怎么就变成这种关系了,简直不可思议。
他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自己可能知道太多了,希望易泽事后不会杀人灭口,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方瑜:不要碰我!你不准碰我!
易泽:双重否定表肯定。(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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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