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狗妖,我在万世轮回成仙!》 第1章 红尘悟道,万世成仙! “娘的,老子怎么变成了一条狗?” “还特么是条岁数不小的老狗!” “狗日的贼老天,谁家穿越者是条狗来着?” 松风观。 祖师殿前。 一条通体漆黑的大黑狗,正凑在池边愣愣看着水中倒影,狭长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有太多的脏话想要问候。 但从它嘴中发出的,却是成串‘汪汪’声,以致惹来一个手持拂尘,唇红齿白的道童暴力驱赶,还警告他莫要在祖师殿胡吠。 于是江浔更崩溃了。 然而就在他灰溜溜离开的时候,脑海深处却突兀传来一声脆响。 叮咚! 紧接,一道光幕便如瀑浮现在了眼前。 【红尘炼心,万世轮回; 真灵不灭,亘古长存!】 【请珍惜每一世轮回的机会,于凡尘悟道成仙,挣脱天地桎梏!】 【每次转世种族随机,宿慧觉醒时,可继承上一世成果其一。】 除此外,下方还有两行醒目注视。 【不可轻贱生命无故自杀,不可刻意寻衅迫使仇敌灭杀,违则真灵溃散,身死道消!】 【每次轮回成就结算,可影响下一世投生种族、跟脚、气运。】 “人生成就奖励么……” 江浔一双狗眼亮的可怕,将目光投向属性面板。 【姓名:江浔】 【种族:犬】 【寿元:9/12】 【成就:无】 对此,江浔只是简单扫了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万世轮回,悟道成仙’的念头。 “变成狗又如何?” “就算当狗,我江浔也要当最牛逼的那条狗!” “天不生我江浔,万道狗皇如长夜!” “只要一世比一世强,靠着不断累积下来的经验见识和力量,总有一天我会打破那什么天地桎梏,成就无上真仙!” 江浔想着,转身就往道观后院跑去。 从模糊记忆得知,他是被道观收养的,也经常能看到观中道士在后院练武。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三年,尽可能提升狗生成就。 “既然松风观走的武道路子,那这一世自然也要练武。” “到时功参造化,说不定这松风观还会多出一个狗祖师呢。” 江浔乐的直龇牙来到后院,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下,就开始光明正大的偷师拳法。 至于远处那几个吐纳练气的道士,搞到心法前,看也没用。 “师叔,小黑……” 有练拳的小道士被江浔专注模样吸引,结果才刚出声,一柄戒尺紧跟就抽了过来。 “让你好生练拳,夯实根基,降服心猿,结果练了快半月了,拳法依旧生疏不说,竟还有闲心看狗?” “我松风观以内外兼修闻名,若根基不牢,心猿未降,又怎能练气,修习剑法?” “还不若当个寻常道童算了。” 开口的是个长须老道,名叫青云子,也是松风观监院,因执掌观中刑罚,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极不好惹的感觉。 “看好,贫道再给你细细演练一番,若日落前还不能熟络,就给贫道从头开始蹲马步!” 狠狠训斥了番小道士后,青云子将戒尺往腰间一别,旋即撤步抬手拉开了架势。 江浔见状,也悄然留到了近前。 青元子体型不算壮实,反而因上了年纪显得有些瘦弱,但动作却极其干练迅捷。 那在小道士手中毫无亮点的拳法,到了他手里,竟变得刚猛十足,并且每每出拳,都有音爆生成,连地面灰尘都被卷得腾空飘起,绕体不落。 “卧槽,卧槽!” 这一幕看得江浔目瞪狗呆,直呼牛逼,舌头都下意识吐了出来。 作为新时代大好青年,他哪里见过真功夫?所知大多都是闪电五连鞭一类的货色。 而青云子打完整套拳法后,接着又将拳法拆分,从头逐招逐式的讲解。 “有道是,练气先练体!” “皮囊不固,何以载道?窍穴不通,何以纳灵?精元不盛,何以化气?” “归一拳虽是我松风观用来锻体、降服心猿的基础拳法,却有固本培元、调和真气之妙用,若练至大成,其威毫不逊色寻常的二流拳脚功夫,莫要以为这只是入门功夫便能懈怠……这第一式……” 江浔听得频频点头,如饥似渴吸收着这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虽说拳法是给人练的,但又没规定狗就不能学是吧? 等青云子讲解结束,江浔又观摩了会儿小道士们练拳,便一头扎进道观后山的密林,开始了狗皇习武的第一关。 ——练习人立行走! 因为江浔本来就是人的缘故,再加上狗本身也能仅靠后腿直立起来,只是无法持久,所以练习难度并不算大。 不过要想完全和人一样达到练拳标准,还需要掌控身体协调力、平衡、锻炼腿部力量、拉伸筋肉……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江浔将自己每天时间安排得都很满。 每天除了雷打不动会去后院观看小道士们练拳,关注他们进度外,剩下的时间,全花在了为练拳做准备上。 过程虽然很累,每晚趴下的时候就跟死狗差不多,但效果也很明显。 ………… 两个多月后,林间空地。 江浔人立而起,后腿稳稳支撑住健硕、覆盖着漆黑油亮的短毛身躯,默诵口诀。 “蓄劲似蛇,发劲似猫;朝形似鸡,阴阳共济;力从地起,劲源在腰,出招在膊……” 他缓缓收缩肌肉,肩胛下沉。 脊柱像一根蓄力的粗大弓弦般微微弓起,前肢回拢,爪尖几乎触到胸前的黑毛。 只是, 他并没有青云子演练时那种刚猛迅捷,也没有那几个小道士的熟稔程度,反而极其的僵硬、滑稽。 但随着不断练习,他每一次练习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招式也带上了一股特属兽类的强韧蛮力。 “呼……呼……” 江浔停下动作,人立喘息着。 长时间剧烈的运动让他的胸膛像风箱般起伏,舌头也伸出了一小截,鲜红在漆黑的皮毛衬托下格外醒目。 早在十天前,青云子就已经将松风观心法‘混元功’传授给了几个小道士,江浔作为道观一员,自然也在现场偷师。 只不过江浔奉行听人劝吃饱饭,并没有一得到心法就开始修炼,而是选择老老实实按松风观规矩来。 “按青云子所说,归一拳作为入门基础,需要达到融会贯通后才能开始修炼内功心法。” “但我毕竟不是人,哪怕练拳进度再快,身体差距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那几个小道士既然练拳快三个月才被传授心法,我再怎么也得多练几个月才行,只要根基打的好,就算这一世成就有限,下一世也能有个好底子。” …… 第2章 观主抚我顶,险些要狗命! 江浔对自己的规划很清楚。 他追求的不是一世风光,而是万世成仙。 每一世的积累,都将成为下一世的底蕴。 抱着这样的心态,江浔完完全全成了一个苦修者,平日除了在道观偷师,余下时间就全用在练拳上,主打一个低调发育。 就这样, 寒来暑往,时间转眼便是一年。 在这期间,江浔也正式开启了自己的练气之旅。 那种一呼一吸间,因某种律动让天地之间游离能量进入体内的暖意,十分令他着迷。 “师兄,你有没有发现小黑和其它狗不太一样?” 这天下午,在后院偷师的江浔才刚离开不久,去年因看‘江浔’被青云子训诫的小道士胡云,便立马停止练剑,问向旁边一个负责教导他们的年轻道士。 那模样,就好像是在刻意在等江浔离开似的。 “寻常狗到了小黑年龄,早就没什么精力了,毛发也会陆续脱落,可小黑却恰恰相反,精力愈发旺盛不说,毛发也依旧乌黑油亮,就连体型都壮硕了许多……” “想来是观中饭菜丰盛,又在山中误食了什么药材吧。” 年轻道士摇头,小黑异样他自然早注意到了,却也没在意,毕竟狗和人不一样,何况按正常犬类寿命,小黑还有差不多两年可活。 “师兄,你难道就不觉得有问题吗?即便是人参,也不见得有这等奇效啊!” 见年轻道士浑不在意,胡云急了,连比带划道:“而且谁家狗能人立而起,还盘坐吐纳练气?” “什么?!” 年轻道士一惊。 ………… 傍晚。 当江浔迈着腿,慢悠悠回到道观正要去往膳堂蹭点吃的时,却不料刚进门不久,便迎面撞见了一大群人。 为首者,是青云子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也即是常年清修,罕有露面的松风观观主。 再往后,便是二十来个手持长剑,神色凝重,隐隐呈合围之势的道士。 “这老头怎么突然出关了?” “还有那些家伙……这气氛,该不会是有人要打上门来吧?” 江浔不解,但还是努力扮演好角色,凑到松风观观主跟前一边绕腿转圈,不时用鼻子嗅嗅,一边欢快的摇尾巴。 但很快,江浔就猛地一下僵住了。 因为松风观观主忽然蹲身,抬手按住他脑袋之际,一股雄厚真气也顺势钻入了他体内,肆意游走。 “坏了,是冲我来的!” 江浔冷汗直冒,却不敢动,尾巴都下意识夹起来了。 松风观观主的脸色,也在此刻变得复杂起来。 “小黑,你能听懂贫道说话对吧?” 良久,松风观观主轻叹,开口问道,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江浔对此只能点点头,真气入体,自己那点底细早被探查的一清二楚,哪敢装傻充愣? “哗!” “我就说小黑不对劲吧,你们还不信我。” “小黑这是,成妖了?” 而随着他的点头,手持长剑围上前的二十来个道士也是一阵嘈杂,脸上表情有惊愕,有恐惧,有难以置信……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与喜色相关的神色浮现。 “你是多久开智的?” 对于松风观观主的这个问题,江浔却没法直接回答。 他虽然拥有智慧,但终究不是妖,没有炼化口中横骨,没办法做到口吐人言。 可那只搭在脑袋上的手,以及还不断在体内游走的庞大真气,又让他不得不想办法。 “哈!” 最终,江浔憋住了劲哈出一口气,又抬起前爪指向旁边的青云子,和人群里的胡云。 “我?” 青云子和胡云齐齐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去年练拳的时候?” 江浔可怜巴巴的看向松风观观主,疯狂点头。 他是真不想死啊。 固然他能轮回万世,可也有着禁忌要求,不能自杀,不能寻衅惹来灭杀……天知道眼前这情况如果不配合算哪种,要是搞不好,这轮回才开启的第一世自己就没了。 “原来已经一年有余了吗?” 松风观观主沉默,青云子也垂落眼帘,死死盯着地上的黑狗。 妖,乃祸乱之始。 武林虽罕有斩妖的人,却也不是没见过,深知妖物一旦成了气候会何其恐怖,将造成怎样的人间惨剧。 否则朝廷也不会设立镇妖司,请来筑基大修坐镇! “娘的,怎么对妖的恶意这么大?” “最关键……我特么不是妖怪啊!” 见两人就直勾勾盯着自己,江浔简直欲哭无泪,哪还有当初想当松风观狗祖师的想法? 他自问平时已经足够低调做狗了,练功也跑远远的,不成想还是翻车了。 “师弟,你待如何?” 片刻后,不知是不是卖惨博得了同情,松风观观主忽然收手起身,问向了青云子。 “贫道觉得或可将小黑留下,但须得限制其行动。” 青云子一番沉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小黑是我松风观收养,也是在松风观受道经开智化妖的,非寻常山精野怪能比,有香火情不说,犬类本性也不似长虫、狐狸般冷血狡猾,应当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再则,这一年多来小黑潜心习武,不曾下山为祸一方,也不见有凶戾之气,若将来有朝一日,能担任我松风观护山神兽也说不定……” 对对对! 狗不是人类好朋友吗? 我怎么可能是那些冷血薄情的畜生东西能比的? 何况我也没两年可活了,只想一心钻研武道啊! 江浔在心中疯狂表态,从来没有觉得青云子这么顺眼过,就连那张常常板起来的脸,此刻在江浔眼里竟也异常的可爱。 松风观观主含笑点头,“这家伙资质还不错,既然师弟有想法,那便交由你教导了。” 说完,松风观观主临走两步又停下转身看了过来,让正人立作揖的江浔猛地一个哆嗦。 “别忘了给它弄两件衣物,那家伙什这么大,露着属实不雅。” 江浔一怔,连忙四掌落地,老脸也有些发红,吐槽道: “跟条狗计较那么多干嘛,我又不会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和小母狗干啥,虽然经常来上香的那几个俏寡妇不错,可人家也得愿意啊。” 不过…… 江浔看向人群里的胡云,大有上前狠狠收拾一通这家伙的冲动。 先前那从嘈杂喧哗声传出的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啪! 正当他盘算后面怎么收拾这倒霉孩子的时候,狗头忽然挨了一下。 “别尽想些有的没的。” “观主既选择接纳你了,今后你便是我松风观弟子,同门相残实乃大忌,届时贫道也不会饶了你。” “你既有心习武,那便随贫道来吧,正好也考校考校你究竟到了哪一步……” …… 第3章 道号明心! 两年后。 入秋,树叶飘黄,气温也开始逐渐走低,天空飘起了朦胧细雨。 松风观,后院。 “嗷~” 在如狼般的长啸中,一只身穿道袍的大黑狗,如人般踩着轻功拖出成串虚影,飞跃在屋檐树梢,连雨水都难以沾到半分。 “难怪要八品修为才能传授,这落烟步果真不凡!” 江浔落身地面那刻,成串虚影也随之不断融合、消失,眼中满是感慨。 因为真气滋养的原因,他如今不仅没有老死,身躯反而愈发的壮硕了,乌黑油亮的毛发更是变得隐隐有晶莹剔透之感。 不是妖,却似妖! 武道修为也来到了后天八品!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观中弟子、道童多少有些畏惧,但随着相处,他们很快就接纳了自己多出这么一个大黑狗师弟。 再加上有青云子经常开小灶。 现如今江浔除了不能开口说话,以及还是狗的模样外,其它地方与寻常松风观弟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要再努力一把冲到后天七品,就有资格尝试修炼师父说的那套神秘功法了。” “哪怕最后和观主、师父,以及那些师兄一样都无法入门,下一世,下下世,总会有机会的,对我来说是难得的底蕴。” 想到青云子的交代,江浔心头火热一片,哪怕不知道那部功法是什么,单门槛就足矣证明它的不凡! 甚至他猜过那或许是修仙法门! 要知道, 武道虽分为横练、练气两种,有后天、先天、宗师三大境,每境又共分九品,但鲜有需要卡境界才能修炼的功法。 至少他了解的情况便是如此。 “师弟,师叔寻你。” 这时,胡云走了过来,看向江浔的目光满是羡慕,却无丝毫嫉妒。 师叔常开小灶不假,但最关键还得看自身天赋和努力,很显然,他就败在了努力上,等反应过来奋力追击时,小黑已经走在了他前面。 “汪~” 江浔人立着作了个揖,迈着后腿向厢房走去。 自从两年前暴露后,他就一直立人行走,就连吃饭睡觉也均是向人靠齐,要不过爪子没办法握筷,高低也得安排上。 “直接进来吧。” 来到厢房前,江浔抬爪正要扣门,耳畔便响起青云子的声音。 江浔推门步入,规规矩矩对青云子行了一礼,然后顺着那只手所指的位置,盘膝坐在了蒲团上。 “你开智迄今已有三年之久,平日虽有些不着调,却从未有过越矩之举,一心更是扑在武道修习上,故,今日便赐你道号明心,望你能时时刻刻坚守本心,将来切莫迷失在道途上。” 明心?江浔刚要起身,却见青云子摇头示意,继续说道: “但你终究不是人,寿元也远非我等能比,相较山中清修,红尘经历是万万不能缺失的,这对你将来明心守性大有裨益。” “正好趁现在修为还低无甚妖气,你便褪去道袍,以本来模样下山游历一番罢,记住,游历归游历,切莫展露武功或启智迹象,也莫要前往郡城、州府乃至京城,那里有镇妖司衙门,只当自己是寻常凡犬便好。” “还有这本功法……贫道本打算待你七品后再授予你,但师兄考虑到你情况不同,索性便提前予你,待境界足够自行修炼便好……” 看着青云子交代之余取出的无名书册,江浔脑袋直发懵,疯狂摇头。 “我?红尘炼心?” “开什么玩笑?不去,不去!” “真气让我延寿不假,可也没几个年头可活了啊!怕是炼着炼着,狗命就没了。” “还有以我现在这幅尊容,傻缺才当作是普通的狗,绝壁不是在逃命的路上,就是在准备逃命。” “我还想好好练武多给下一世攒些底蕴呢。”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狗了,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度名叫大周,是仙门的下辖王朝,更有镇妖司负责处理境内魑魅魍魉之事,危险系数简直拉满。 哪有待在松风观安全自在? 固然现在就能得到功法让他很激动,可再等半年左右他达到后天七品同样也能得到,实在没必要冒险。 “这不是在给你商议,是师命!” 见江浔疯狂摇头,青云子脸色一板,冷声道。 “若你只知贪图安逸躲在观中习武,不愿打磨心境,将来若堕为妖邪,师兄与贫道又如何放心将松风观托付给你?” “记住,你是妖,不是人!修行一途贫道虽不懂,却也多少有些耳闻,倘若你再这般,休怪贫道将你逐出门墙,乃至提前将危机扼杀也不无可能!” “你既因松风观而起,那么贫道和师兄就绝不容许你将来会成为祸一方的大妖!” 感受到青云子释放出来的杀机,江浔猛地打了个哆嗦,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好点头收起了无名书册。 “看来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出了厢房,江浔撇嘴暗暗想着。 下山游历? 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山游历。 真当我具备妖物那种悠长寿元了? 回到青云子特地安排的小屋,江浔无奈脱掉道袍,又找来一块布将无名书册和些零碎物件放好,弄成一个小包袱背上,在一众松风观弟子不舍的相送下离开了松风观。 “哎,以后就得自己解决食宿问题了。” 踩着落烟步穿梭在林间,江浔距离松风观所在的素华山也越来越远,最终在与素华山遥遥相望的一处断崖旁找到了个山洞充当今后落脚点。 然后,便是清理洞口腐叶,收拾用来休息的狗窝。 包袱里的无名书册和火折子一类零碎物件也尽数取出。 毕竟他实在没法接受过上茹毛饮血的生活。 “嗯?这是?” 当他收拾好落脚点,刚翻开无名书册看了几页,便隐隐闻到空气中有焦臭混杂血腥味传来。 紧接,江浔心中咯噔一声,急忙出了山洞向素华山望去。 发现松风观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然冒起滚滚浓烟,在雨云下经久不散。 “不好!” 江浔脸色骤变,想都没想就从崖壁上跃下,踩着树梢就朝松风观方向暴射而去。 …… 第4章 松风被屠! “快!快啊!” 山间,江浔发了疯地催动真气施展落烟步,冲向素华山,冲向松风观。 到了现在,他哪里不明白青云子和观主赶自己下山游历的真实用途? 分是预感到危险,在设法保全自己,让自己带着松风观传承活下去! “不要出事,千万不要不出事啊!” “明明能跑的,你们预感到了危险,为什么不跑!” “为什么啊……” 江浔那对狭长的眼中,不住流下了泪。 在被接纳的这两年来,是松风观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受到了温暖,并没有因为被当作妖物,就另眼相待。 观主虽然很少露面,但对他极好。 青云子虽然严肃,但对他照顾有加,不仅常开小灶讲述武道,还为他普及所不知道的知识。 胡云虽然揭露了他,但人却很好,他的道袍也全是胡云帮忙清洗的。 还有诸多师兄,也经常给他当陪练,指点纠正习武中的过错,配置滋补汤药。 就连当初那个暴力驱赶的道童…… 没有人因为他是狗,是妖,就区别对待,每个人都是真正将他当作了松风观一份子,当作了自己的师弟。 可今天…… “啊!为什么,为什么啊,松风观一直都老实在山中清修,为什么会惹来这种祸事!” ………… 而另一边,松风观中。 砰! 巨响出现刹那,一股恐怖气浪轰然炸开,将垂落的丝丝细雨都扭曲了。 青云子双臂更是在这一击下直接炸成了血雾,身体也如破布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了布满密集裂痕的青石地砖上。 不远处,是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的松风观弟子。 “说!五行养气诀在何处!” 一道身穿黑衣,沐浴在雨水中的高大身影走来,踩在青云子胸膛,巨大力道,压得他肋骨都在咔咔作响。 黑衣男子很愤怒,死死盯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青云子。 松风观弟子大多都尝试过修炼,但他却没有从一人口中逼问出功法口诀。 如果不是早调查清了松风观弟子人数、身份来历,此般都以为青云子早让门下弟子带着功法离开了。 “哈哈哈,五行养气诀?” 青云子咳出大口鲜血,狂笑道:“门下弟子都知宁死不屈,你觉得贫道会告知它的下落?” “混账东西!” 黑衣男子面色一寒,直接抬脚将青云子左腿踩成了肉泥。 “师弟!” 正与另一个黑衣人交战的松风观观主目眦欲裂,挥剑斩出磅礴剑气欲要上前搭救,却被一枚不知从哪里飞出长钉贯穿腹部,喷出大口鲜血,从半空栽了下来。 “玖号,你不行啊,这么久居然连个刚入先天的牛鼻子都拿不下。” 伴随阴恻恻声音响起,一道仅幼童高矮的身影从青云子厢房走出,玩味开口。 “东西找到了吗?”被称为玖号的女人冷冷看了他眼。 “你觉得呢?”侏儒说着,来到黑衣男子身前,目光却投向了捂住腹部起身,杵剑半跪在地上的松风观观主。 “玄觉子,你们师兄弟既然如此情深,那你我便以此好生商议番做笔交易。” “你若告知五行养气诀藏在了何处,或将口诀默诵出来,那我便留青云子一命,你也可在自废修为后为观中弟子敛尸,如何?” 侏儒虽然在笑,可那扯出的笑容,却令人头皮发麻。 “师兄,切莫应下,贫道死又何妨!”青云子强忍痛楚开口嘶吼,“他们……” “多嘴!”黑衣男子目光一寒,屈指射出真气,封住青云子哑穴。 玄觉子惨笑道:“五行养气诀乃宗门秘传,岂是尔等小辈能觊觎的!” 青云子后面的话,即便因被封住哑穴没能说出来,他心中亦是明了。 不论交不交出功法,对方都不会容忍看过、练过五行养气诀,乃至有关的人活下去,否则四十年前宗门又岂会被屠戮一空,仅余在外历练的他师兄弟二人侥幸脱逃? “那就没得谈了!” 玄觉子给出答复那刻,侏儒便一脚踩碎了青云子头颅。 也就在此刻。 “师父!” 凄厉犬吠声中,一道黑影拖出成串虚影蓦然从观外暴射而来。 目睹师父惨死的模样,师兄尸横遍地的情形,江浔眼眶通红,愤怒和恨意更是填满了整个胸腔。 但他却未彻底失去理智。 而是将目标放在遭受重创,半跪在地的玄觉子身上。 他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自己这么做,算不算挑衅引来灭杀了,他只想带观主走,哪怕只能制造一丝脱身的机会。 “走啊!” “不是叫你走吗?回来作甚!” 见到江浔那瞬,玄觉子脸色彻底变了,猛然将手中长剑朝近前的玖号掷出同时,自身也迎面冲向了江浔,抬掌拍出一股雄厚真气,欲要将江浔推走。 但已是重伤之躯的他,即便让玖号分神,又岂能在另两个先天高手眼皮底下如愿? 嗤!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玄觉子拍出的真气不仅被利刃切开,冲来的江浔也被黑衣男子一把提在了手中。 “妖?还有后天八品的武道修为,有趣。” 黑衣男子打量着江浔,磅礴真气疯狂涌入江浔体内,破坏着经络和五脏六腑。 侏儒也笑了,“我就说怎么寻不到秘籍,原来让犬妖带走了。” 随后他对嘴中溢血的江浔说道:“你如果想让他活的话,那便告诉我你带走的东西在哪?” 江浔点头,目光却投向了倒在地上的玄觉子,那对赤红的眸子仿佛在说:走啊,快走,不要管我!我不会告诉他们秘籍下落的! “小黑……你不该回来的。” 玄觉子悲凄长笑,读懂了江浔眼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可,他能走吗? 走的掉吗? 江浔模样,也注定活不了了。 旋即他运足最后一丝真气,一掌拍在了自己眉心。 噗! “观主!” 玄觉子手臂无力垂下那刻,江浔也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张嘴狠狠咬向了那只如铁箍扣住自己脖颈的手。 “去你妈的!” “敢屠戮老子家人!” “老子就算死,也要从你身上撕下二两肉来!” …… 第5章 执念已生,残垣白骨! 【姓名:江浔】 【种族:犬】 【武功:归一拳(融会贯通)、混元功(略有小成)、落烟步(小成)】 【人生成就:凡犬天骄、苟道未半、妖物之名、忠义铁骨】 【简述: 转世为犬的你在九岁那年觉醒宿慧,虽然此刻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寿元无多,但胸怀万丈雄心,妄图以犬身成为一观祖师的你,最终不仅凭借努力和坚持成功踏上武道之路得以延寿,还成就后天八品修为,是真正的苦修者,足矣超越百分之九十七的同类,凡尘堪称第一! 虽说偷学期间你因遭受举报,导致‘妖物’身份暴露,却也因此得到了玄觉子和青云子接纳,正式成为松风观弟子,备受重视。 然,风云未测,松风观因五行养气诀惹来泼天大祸,惨遭屠戮,而被劝离观中外出历练的你,也因折返妄图救人成为松风观最后绝唱。不过有关你的事迹、传说,均会被铭记。】 【评价:丙下】 【成果:武道根基(丁上)、混元真气(后天八品),可选其一继承。】 【你下一世可投生畜生道,据评级影响,跟脚得以提升,宿慧觉醒时间随机。】 “畜生道……为什么还是畜生道!” “难道就不能让我先转世一次为人吗!” “如果继续投胎畜生道,我还怎么打听身份和来历消息,给师父他们报仇!” 江浔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光幕,眼中满是不甘。 胸腔中翻滚愈发厉害的愤怒和恨意,使他脸颊都变得狰狞扭曲。 但系统的毫无反应,却又不得不让江浔强行冷静下来,然后从牙缝中挤出了句话。 “开启下一世!” ………… “唳!” 碧空之下,一只孤鹰展翅掠过,以极快速度俯身冲向地面。 可就在那对尖锐泛起森森寒芒的利爪即将抓住野兔时,它却忽地煽翅,轻巧落在了一旁树梢上。 深邃锐利的瞳孔,也在此刻变得人性化起来。 【姓名:江浔】 【种族:鹰】 【寿元:7/58】 【成就:无】 【可继承成果:武道根基/混元真气。】 “居然是鹰……” “就是不知距我死亡刚过七年,还是更久……” 看着自行弹出的属性面板,江浔不由深吸了口气。 他才刚开启第二世,根本不清楚每一次转世期间是否存在时间损耗。 也不知道这些年来,观主、师父,还有一众师兄们的尸骨是否有人收敛。 但回去是必然的! 想到那三个屠戮松风观的黑衣人,江浔双爪猛地收紧,瞳中迸射出森寒杀意,巨大力道使外爪尖都深深嵌入了树枝。 “这一世我转世畜生道又如何?碍于镇妖司不便打探消息报仇又如何?” “我只要一缕真灵不灭,就能一直轮回下去……届时不管你们是谁,来自怎样的势力,是否已多世为人,松风观之仇,我江浔必要你们百倍偿还!” “松风观上下数十冤魂,也唯有用你们的鲜血才能祭奠!” 江浔有想过这一世先好生修炼,等到武道有所建树,再以自己和五行养气诀为饵引诱对方前来,到时能杀则杀,杀不了也能借此打探到对方身份来历,便于下一世,或下下世继续复仇。 可顾及镇妖司和‘不可刻意寻衅迫使仇敌灭杀’的禁忌条件,却又不得不掐灭念头。 因为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死去的。 所以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唯有努力修炼,攒积下更加牢固的根基底蕴,再将松风观传承延续下去…… “系统,我选择继承武道根基!” 随着江浔做出选择,属性面板也紧跟化作点点星光隐去。 然而感受到自己体力、气血瞬息增强许多的江浔,却没有立即开始修炼,而是振翅离开树梢飞向了蓝天。 从觉醒宿彗前的记忆得知,他此刻应该在青州境内,而松风观所在的素华山却在云州。 虽然两州距离不算太远,中间又有广袤山脉相连,但江浔觉得万事还是以稳为重。 毕竟他现在还只是普通老鹰,就算从许多城池上空掠过也不会引起镇妖司或武者注意,更不论苍莽山脉了。可若一旦开始修炼内功,导致躯体羽毛受真气滋养发生变化,到时即便不是妖,也会惹来无尽麻烦。 而事实证明,他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在飞掠山脉的这几天,江浔沿途没少看到有武者出没的身影,同样,他的存在自然也落到了那些武者眼中,不过都被当作寻常老鹰忽视掉了,仅遇到一富家公子张弓搭箭尝试猎鹰。 只是, 当他平安回到素华山,回到了这个曾生活三年多的地方。 山还是那山,观却不是那观了。 如今的松风观,已然化作了一堆焦黑废墟,生满灌木杂草,以及一笼一笼的荆棘。 在江浔用利爪拨开草丛的时候,还能看见被掩藏在下面的一具具骨骼,锈烂掉的长剑…… “观中那么多香客,山下也有不少百姓受过恩惠,这些年……就没一个人帮忙收敛尸骨吗?” “哪怕只简单挖个坑,立座荒冢……” 江浔心脏抽搐着,泪水也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流了出来。 可他这一世为鹰,眼下根本没办法为师父、观主,还有师兄们修坟立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尸骨、配剑逐一收敛,一点一点运往自己曾选来当作落脚点的山洞。 “弟子无能,让你们受委屈了……如今即便转世归来,依旧无法让你们入土为安……” “这里曾是弟子选来落脚的地方,与素华山遥遥相望,也能依稀看到松风观所在……” “你们放心,明心还在,松风观的传承也还在,弟子必定会将松风观传承延续下去的。” 洞中,江浔仔细用翅膀清扫掉骨骼上的泥土,将它们小心拼凑摆好,一并带回的配剑,也放置在了一旁。 做完这些,他立在一具具骨骼前怔怔的看着。 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了曾经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到了观主偶尔为老不尊的调笑打趣;师父用一张极严肃的面孔,对自己说着最关切的话;师兄们的指点、关怀…… “观主、师父,弟子就先告辞了。” “诸位师兄,师弟下次再来看你们。” 江浔没办法下跪,只能鞠躬叩首。 待他将曾经放置洞中已经腐坏的杂物清理干净,用嘴叼起时隔多年,纸张却没有丝毫变化的五行养气诀秘籍准备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深处。 却见光影交错间,宛有一道道身穿道袍的身影浮现,含笑相送。 “小黑,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切莫再做傻事。” “还记得为师给你取的道号吗?明心,明心守性,你不同我们,会有更广袤未来的。” “师弟,师兄们不能再陪你了,前路漫漫,你千万保重自己,好生修炼……” …… 第6章 五行养气,凝炼成丹! 离开山洞后,江浔却没有就近筑巢落脚,而是深入山脉,另外寻了处陡峭崖墙。 观主、师父,还有师兄们已然长眠,平时除了祭拜,他不会贸然前去打扰清净的,自然也不会在附近生活、练武。 不过在寻找合适的枯枝干草期间,江浔盯上了素华山附近的那些飞鸟。 虽然这些飞鸟未曾开智,对很多问题都是懵懵懂懂,或干脆不知道这只让鸟害怕的奇怪老鹰在胡说什么,但经过汇总,用鸟类能理解的方式询问,江浔最终还是得知了想要的答案。 心情也有些复杂。 “原来已经八年多了……” “那三个黑衣人,也是从梅山县来的,最后也向梅山县而去。” 更多信息,江浔没有。 不过他却清楚那三个黑衣人绝非来自梅山县,甚至云州之外,否则早在松风观立观之初就找上门来了,又何至于四处搜寻了那么多年? “只可惜没办法入城打探,就算打探也注定没什么结果,最多只能得知他们曾在哪间客栈下榻休整,在梅山县停留了多久,毕竟这种归属某个势力的存在不同寻常江湖侠客,都不会轻易透露身份来历……” “还是好生修炼,争取尽快达到后天七品吧。” 江浔轻叹,将秘籍藏好,又捕猎了只山兔饱餐一顿后,便立即开始运转心法修炼内功。 因为继承了武道根基的缘故,他已经不需要再先练拳才能修炼心法,而这一世的跟脚提升,资质也远超上一世。 才运转混元功不足半天,他就已经感受到体内隐隐出现了一股暖流,开始滋养反哺着身体。 “按这个进度,上一世我花两年时间才能取得的成就,这一世恐怕最多一年出头……” “甚至有可能要不到一年半,就能冲击后天七品,具备修炼五行养气诀的基础条件!” 江浔瞳中精光闪烁,对自己如今资质有了个清晰认知。 到时就算和观主他们一样不具备修炼五行养气诀的资格,他也有信心靠着混元功成就先天,乃至更进一步也不无可能! 毕竟他如今才七岁,哪怕没有真气滋养延寿,都还有五十一年可活。 这也给了他更多用来攒积底蕴的机会。 念及至此, 江浔将思绪收拢,再度全身心投入到了修炼当中。 并且休憩捕猎之余,还会打上一两遍拳法。 归一拳虽然是松风观用来给新入门弟子锻体、降服心猿的基础拳法,却有固本培元、调和真气的妙用,当初偷师时青云子对胡云所说的那些话,他始终牢记铭心。 上一世之所以能留下评级为丁上的武道根基,也和始终坚持练拳有关。 就这样, 江浔平日除了觅食休息,所有精力全都花在了修炼内功、练拳上。 而时间,也这般悄然流过。 不知不觉,便又是一轮秋去冬来,山头已然零星飘起了片片雪花。 这天,沉寂多时的崖壁巢穴中。 轰! 伴随一股磅礴气劲骤然从似人盘坐的老鹰身上迸发,宛若平地惊雷,瞬间就将巢穴周遭积雪连同飘落的雪花卷得倒冲云霄,化作一片混乱的雪雾。 连山风都为之一窒。 江浔那对半阖的眼睛,也随之缓缓睁开。 “这就是七品的感觉吗?” 感受着体内远超八品数倍的磅礴真气,江浔翅膀微抬,只见无数被荡开倒卷而起的雪花瞬息汇聚,在翅膀上方形成一个碗口大小,滴溜溜旋转的雪球。 这正是后天七品特征之一,真气外放! 虽然范围有限,却能将真气附在兵刃拳脚上增加杀伤力。 “接下来就让我看看这五行养气诀究竟特殊到了什么地步,修炼条件居然如此苛刻,连后天七品武道修为都只是最基础的要求。” 尔后,江浔撤掉真气,再度闭上双目。 那凭空而悬的雪球也陡然散开,化作大捧雪花飘落。 五行养气诀口诀他早已烂熟于心,此番修炼,根本不需要再取出秘籍逐一对照研习。 “心若冰清,意守灵台;吐故纳新,气走五腑;周天环开,涓流入脉;炼精化气,绵绵若存……” 随着功法运转,江浔只感觉在无数游离天地间的能量涌入体内刹那,一股股奇异能量也开始从真气中分离出来,然后化作缕缕清泉沿全身经脉游走,蔓向五脏六腑。 就连他那微张的鹰喙、鼻孔,也在呼吸律动中,喷出一团又一团炽热白气。 渐渐地,江浔感觉自己意识好像有种要脱离肉身的趋势。 那种感觉很玄妙,就仿佛突然失去了一切枷锁束缚,与天地相濡交融般。 同时,他那已经成长到堪比牛犊大小,羽毛犹如锋利刀刃的身躯,也开始出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这是……?” 等江浔再次睁眼的时候,那对锐利的鹰瞳中满是骇然、兴奋,以及……恍然。 这一刻,他只感觉世界从未这么清晰过。 风声、雪花飘落的沙沙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泥腥气…… 较之先前,五感直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者根本没有丝毫可比性。 体内澎湃的混元真气,也在修炼五行养气诀后,凝炼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青色小丹。 “难怪,难怪……” “没想到我上一世的胡乱猜测,居然成真了。” 江浔如今终于明白五行养气诀为何会为松风观惹来泼天大祸。 还有观主、师父,诸多师兄始终无法修炼五行养气诀的真相,也在此刻浮于了水面——应该与灵根有关。 “我之所以能无视限制,也多半和转世畜生道脱不了干系。” “观主曾提过一嘴,凡兽若要成妖,首要条件就是开智!” “如果没有听经诵道的机缘,那就只有依靠本能吞吐日月精华达到这一要求,其后才是在漫长岁月中积攒法力,炼化横骨等等,经数百上千年方成大妖。” “而我因为太过特殊,宿慧觉醒本身就是开智的一种,修炼疑是与五行养气诀同出一脉的混元功也隐隐贴合积攒法力……” “再加上曾经所看的小说和影视,并没有提及妖物修行需要灵根,似乎能顺利修炼五行养气诀转化真气也不足为奇。” 江浔眸光闪烁。 “至于体内凝聚的那枚青丹,应该就是妖物法力源泉的妖丹了。” …… 第7章 念头再起,修行困境! 江浔虽然不清楚自己修炼人族功法,结果却凝练出妖丹,是不是和本身就不是人有关。 但证实五行养气诀是修仙法门,还顺利成妖便已是极大收获了。 再加上属性面板清晰标注着练气一层,寿元也因此暴涨到了百年。 即便江浔从未接触过仙道,如今也能凭借自己所知信息,对修仙各大境界有个大概了解。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就是不知道金丹前有没有紫府这个境界,练气境究竟是分九层,还是十一层……亦或者十三层……我这一世又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还有,动物既然能无视灵根限制,只重机缘,那如果我用法力为山中动物洗练,是不是也能让它们具备化妖的条件?” “毕竟法力,不,准确来说我这应该是妖力了,在本质上就不同于真气,玄妙程度和品质也不是真气能比拟的。” “如果能成,那岂不是……” “到时人生成就评价将得到大幅度提升不说,就连当初那个以五行养气诀为饵的想法,或许也能通过亲自培养出来的妖物实施……” 这一刻,江浔想了很多。 心中某些早已按下去的念头,也不可遏制地再度冒了出来,任由一种叫野望的东西肆意生长。 他不指望自己这个连练气境界都还不确定的野路子能做多好,也不期待自己造就出来的妖物会有多强悍,能与镇妖司分庭抗拒,乃至将那三个黑衣人以及背后势力一举覆灭。 但凭此得知黑衣人身份来历是必然的,最终收获也远比躲在山中一味苦修,然后将松风观传承延续下来来的强! “只可惜不知道这一世修炼出来的妖力,适不适合下一世继承。” “要是转世成人,结果却拥有一身纯正妖力,那可就有的乐子瞧了。” 这并非江浔在胡思乱想,而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妖和人族本身就处在对立面,倘若一旦被发现身上存在纯正妖力,到时会发生什么,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到。 所以在不知道下一世究竟是继续在畜生道轮回,还是转世为人前,仙他要修,打磨武道根基也不能落下。 如此一来。 既能兼顾到今生,也能福泽到来世。 届时就算下一世为人不便继承妖力,自身又没有灵根再续仙道,也能凭借愈发牢固的武道根基走得更远。 除此外,妖丹和妖躯同样是极好的东西。 前者能洗骨伐髓、增进修为,后者则能炼制成神兵利器,在凡俗纵横一方。 等将来再度踏上仙道了,还能回炉使它蜕变成法器。 “狠人大帝把自己一世身炼成吞天魔罐,我把自己一世身炼成兵刃……就凭这,将来我不成仙谁成仙?” ………… 接下来的日子,江浔成日除了打坐练气,就是练拳以法力温养身躯。 偶尔还会抓来一两只飞鸟,或到山中寻些虎豹豺狼,尝试用法力为它们洗练。 起初的时候, 凡是被江浔盯上的飞禽走兽,要么当场毙命成为盘中餐,要么直接炸成一团血雾。 但随着不断尝试,江浔渐渐摸索出了一些窍门。 首先法力强度需要控制好,其次就是不能直接将法力灌入动物体内,从脏腑经络开始洗练,以此达到由内而外的蜕变。 唯有遵循混元功的行功路线,以丹田和窍穴为核心,才能避免身死或炸开的情况。 而那些从试验中成功活下来的飞禽走兽,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浑浑噩噩,遵循本能行事,但身躯却明显变得壮硕了许多,力量和速度也有显著提升。 同样,江浔也由此得了不少好处。 不仅对法力的控制愈发精妙入微了,甚至还凭借对武道的理解,自行琢磨出了些小法门。 譬如隔空摄物、挥翅卷出狂风、幻化出无数羽毛形成箭雨,对特定区域造成大范围杀伤。 他的身躯,也愈发高大、雄壮了。 身高突破五米,翼展足有十米之广,体重更是来到三百斤大关,妥妥的庞然大物,空中霸主! 仅凭肉身力量就能轻松捏碎青石。 可随着江浔突破到练气四层,那从天地间汲取疑是灵气的能量,已经难以再维持日常修行所需。 修行速度也呈断崖式下跌,堪比龟速。 唯有额外再吞吐月华,才能堪堪弥补些许。 而这,也让江浔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大周镇妖司为何仅有一位筑基大修坐镇,为何明明能修仙的世界,却鲜有修士在凡俗出没…… 这恐怕不只是仙凡有别,还和灵气浓度有关。 “灵脉、灵泉、灵石……” “没想到居然忽略了这档子事。” 当这些一系列存在小说中的词汇浮现刹那,便再也无法从江浔脑海散去。 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便有月华维持修行,也不可能再出现最开始那种轻松突破的情况。 “记得师父提过妖物酷爱血食,曾经看过的仙侠小说也有提到血食能促进修行,既然如此,那如果我也吞噬血食呢?” “是不是能通过这个方式弥补灵气的不足?” 江浔瞳中闪烁着异样光华,当然,他并不是准备吃人,他也下不了那个口。 而是将主意打在了山中那些经过法力洗练,有化妖趋势的飞禽走兽身上。 但很快,江浔就失望了。 因为相比吞噬这些由自己亲爪培养出来的动物,还不如汲取天地间那稀薄无比的灵气有效。 “哎,慢点就慢点吧,总好过不得寸进。” “何况就算止步于此,实力也不比上一世杀我那个黑衣人弱……” “要是转世为人,这身妖力也不适合继承。” 江浔轻叹,自我安慰着。 受灵气钳制,他也没办法解决,总不可能真去试试吃人吧? “等到将来实在没办法再继续修炼下去了,就全身心练拳夯实武道根基,为山中其它动物洗练,争取将这片横跨两州的广袤山脉打造成妖物王国,一举坐实万妖之王的名头。” “甚至再多琢磨出几个对敌法门也不无可能……” …… 第8章 止步七层,山中有妖! 事实上,江浔还是低估了灵气浓度对修炼的影响。 就算靠着吞吐月华,他花费六十三年才勉强突破到练气七层。 而这, 已经极限了。 之后不论他怎么修炼,还是尝试吞噬有练气一二层,远强过当初首次培养出来的妖物,都难以起到明显效果。 除非这些妖物达到练气五层以上,或靠量堆积……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妖物达到那个境界,他也没办法一口气吞噬那么多妖物。 “看来这一世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一次,江浔没有叹息,也没有无奈,有的只是一颗无比平静的心。 等到结束今日份练拳,又前往山脉深处为其它动物洗练后,便再度躲回当初特地在崖壁掏出来的山洞继续琢磨对敌法门。 至于山中究竟有多少动物经受过洗练,他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不会少于四位数。 这个数目虽说看起来很多,实则分布在这横跨两州的广袤山脉中,就形同在沙漠中扬下几块碎石并不起眼。 但为求慎重,防止它们被那些经常入山的猎户和武者发现。 江浔每次洗练完后,都会以绝对实力威慑住那些妖物,让它们老老实实待在某个固定的地方,或找地方藏起来。 不听话的,早成了腹中餐。 “这思路还是不行啊,真不懂那些创造出法术的大佬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这天,当江浔兴致勃勃试验过新想法后,结果却还是和当初用法术幻化出箭羽的法门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因为境界高了,威力也不同往日而喻,情绪难免有些受挫。 在这期间,他不是没想过结合道家典籍,可上一世在松风观学到的那些除了能修身养性,对创造法术毫无帮助。 穿越前的那什么金光咒,五雷法口诀他倒记得一些,同样没啥鸟用。 “如果下一世转世成人,必须设法打听到有关仙门或者和修仙者有关的信息,最好能搞到几本法术,哪怕残缺不全也行……” “还有仙门的收徒标准,散修们又经常聚集在哪里……” 这几十年的经历让江浔知道了侥幸得到修仙法门,如果没有人指点教导,在这条路上有多难走。 传承又是何其重要。 还有修仙界的争斗……即便没有穿越前那些小说影视参考,这几十年来也足矣让他窥见一二。 单单灵气问题,就注定不会存在所谓和平、友善一说。 总的来说,就是法财侣地。 而他能勉强沾上关系的,也就一个法了。 正当江浔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琢磨几年对敌法门再实施计划时,却听见远方山脚下有惊呼声响起。 “嗯?又有人来了?” 江浔双眼微眯,来到崖巅边沿望去。 只见在素华山与自己所在山脉相接的莽莽林海中,正有十来个背负长弓利箭,手持柴刀铁叉,携带干粮的猎户小心翼翼穿行在古木之间。 而为首那体型壮硕,虬髯浓眉的中年汉子,则在惊呼响起刹那猛地回头,压低嗓子,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树干般嘶哑严厉,狠狠瞪向了队伍中那个年刚过二十的麻衣青年。 “柱子,你他娘喉咙里塞驴毛了?要是再一惊一乍的,就给老子滚回去!” “虎哥,我不是……” 被称为柱子的青年脸色一变,刚要辩解,就被虎哥冷喝打断。 “不是什么不是?” “当老子昨儿的交代是在放屁?倘若真出了事,老子第一个把你丢出去!” 警告完柱子,虎哥接着又冷冷扫向了队伍中的其他人。 “你们也给老子放机灵点,这里不比素华山,各种大型野兽多如牛毛,特别是近几十年来尤为邪性,万一惹来虎豹狼群围攻,或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这些人到时别说逃命,连骨头渣子都甭想找回来!” 听到虎哥再次强调,原本就神情紧绷的队伍瞬间死寂,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几分,甚至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跳动,和林间不知名虫豸的细碎哀鸣。 柱子更是脸色煞白,身体颤抖的厉害。 但他却并非全因虎哥那番毫不遮掩杀机的警告,而是远处青石上酷似爪痕、生满苔藓的裂缝,经虎哥这么一强调,让他猛然想到了一类让人灵魂都战栗的存在! ——妖! 若非风化自然形成,或许也只有妖,才能在青石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再加上青石旁被腐叶覆盖,明显凹陷的痕迹…… 当这个念头生出,便如同九幽寒冰凝结的尖刺,狠狠扎进了柱子的意识深处。 也就在柱子死死盯着青石,几欲瘫软的刹那,虎哥等人也反应了过来。 “这……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留下的?!”一个顺势望去的老猎人声音发颤,忍不住失声惊呼,握着柴刀的手抖得厉害。 他打猎多年,却从未在石头上见过这种酷似爪痕的裂缝。 准确说那压根就不是裂缝,因为切口太整齐光滑了,像是利刃留下的! 虎哥阴沉着脸带人上前,用粗糙手指小心剥离苔藓,紧接五道足有数寸之深的爪痕清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在扫开凹陷处腐叶后,入目满是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散发淡淡腥气,不生草木、连虫子都没有的泥土,以及几块被某种恐怖力道硬生生抓碎的头骨残片! “走!” “快离开这里,不能再继续深入下去了!” 虎哥猛地起身扭头,眼神骇然欲裂,所逸散的惊惧并不比柱子弱到哪里去。 他知道素华山深处近几十年邪性无比,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妖! ………… “嚯,居然能发现我十多年前吞噬妖物留下的痕迹?” “该说你们来得巧呢,还是不巧呢?” “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我犹豫要不要再琢磨几年对敌法门的时候,连这十来年都没被人留意到的痕迹也恰好被你们发现了……” 崖巅,江浔那对锐利鹰瞳微眯起,闪烁着异样光华。 微张的鹰喙也不住发出嘎嘎怪笑。 “既然这样,那就以你们作为引子,把网给撒出去吧。” “素华山,松风观,妖,五行养气诀……” “这么明显联系应该不会想不到吧,何况上一世我也是以妖的身份死在你们手中……” …… 第9章 素华地界,众妖止步! 念及至此,江浔转身离开了崖巅。 不一会儿, “唳!” 伴随一道宛若滚滚天音的啼叫响起,仓皇逃离的虎哥等人,便惊骇见到一只宛若牛犊大小的巨鹰从山林某处展翅飞出,从它身上逸散出来的恐怖气息,更是形若海啸,铺天盖地朝四面八方涌去。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不断从山峦各处响起,给予这尊天空霸主回音的绵延兽啸。 这一刻,时间都仿佛出现了停滞。 虎哥一行只感觉自己心脏仿佛被无形巨手死死攥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刺骨寒意直从脚底板疯狂向后脑勺攀去,连思维、血液都好似快要冻结。 “咕……” 彻底被吓傻的柱子第一个崩溃,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凄厉怪叫。 他那本就惨白的脸,也瞬间扭曲成青紫色,然后竟双腿一软直接晕死在地,只留一滩缓缓从下体浸出的腥臊液体。 “跑啊!” 其他十数道僵定在原地的身影,也在虎哥尖锐嘶吼声中冲破那近乎冻结血液的极致恐惧,点燃了所有猎户最后一丝的求生本能。 轰! 人群轰然炸开,十数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什么伙伴。 弓箭、铁叉、柴刀、干粮袋……所有碍事的负重统统被抛弃。 此刻他们脑中只剩下一个被死亡无限放大的、血淋淋的字眼。 逃! 连滚带爬,亡命狂奔! 林间瞬息就被踩踏得一片狼藉,只留下一串串浸透着极致恐慌、歪歪扭扭的脚印,以及柱子晕死在原地、无意识抽搐的孤单身影。 但那只被江浔刻意放出的妖鹰,又岂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离开? 何况在那一声充斥练气三层威压的啼叫影响下,林中各处猛兽也全都被惊动。 短短片刻,就有五人成那只恐怖巨鹰腹中食物。晕死过去的柱子、以及那惊骇青石上爪印的老猎人,则相继死在了猛虎和猎豹嘴下。 浓郁血腥味,也随之在山林中弥漫开来。 然而身为这一切主导者的江浔,却始终冷眼旁观,对猎户们惨死的模样不为所动。 他这数十年虽然一直在山中苦修,为动物洗练,琢磨攻伐法门,却不意味着对外界信息一无所知。 通过飞鸟,他也知晓经常出没在素华山附近,以及深入到自己修行区域的猎户、武者多数来自何处。 只不过碍于需要遮掩踪迹修行,他并没有理会那些曾受过松风观恩惠,最终却连为观主、师父及诸位师兄敛尸都不愿意的村民们。 但现在不同。 既然决定开始实施计划,当年埋藏在心中的怨气,自然也需要一个发泄处。 “跑吧,跑吧。” “如果不让你们陷入极致的恐惧,多死一些人,又怎会将素华山附近有妖的动静闹大?” 江浔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道德高尚之辈。 这些猎户祖辈欠下的恩情,也是时候该用血泪偿还了。 ………… “不……” “救我,虎哥救我!” “我不想死啊!” 充斥凄厉绝望求救声的山林里,越来越多的猛兽开始现身,朝亡命奔跑的虎哥等人追去。 天穹上似在猫戏老鼠的恐怖巨鹰,也时不时俯冲掠下抓走一两个猎户吞入腹中,若细细看去,还能见到流淌在那对锐利鹰瞳里,满是人性化的陶醉之色。 在这种绝望到临近让精神都要崩溃的场景,剩余的虎哥几人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救人? 还是从妖怪口中救人! 但亡命逃窜的虎哥几人没注意到的是,他们其实在被头顶恐怖巨鹰,还源源不断冲来的猛兽往素华山驱赶。 这也是江浔刻意为之。 因为他要让素华山,形成一个所谓的妖物禁区。 此次只让一只妖鹰现身,也不过是顺势作饵罢了,总不可能才刚决定布局,就一股脑丢出王炸吧? 那样一来,搞不好惊动的就不仅仅是镇妖司了,还有那位在京城的筑基大修,对计划实施有害无益。 “虎,虎哥,他们好像不敢靠近素华山……” 当队伍锐减到最后三人虎哥一行埋头冲到素华山不久,就有人发现那盘旋高空的恐怖巨鹰不仅没有再继续抓人,连追逐捕杀他们的猛兽也徘徊在山脚不再上前。 虎哥闻言回头看了眼,发现确实如此。 “难道是素华山有什么让它们恐惧的东西?” 虎哥不解时, 他身边另一个衣物早被树枝、荆棘挂成碎布条,胳膊还被豺狼咬掉块肉的青年,却因那根紧绷的弦一松,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感觉自己肺部都要快炸开了。 四肢也跟灌了铅一样,再也动弹不了,唯剩粗重喘息声。 相比劫后余生的喜悦,他那鲜血直流,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这种断弦的情况一旦出现,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哪怕虎哥和另一个发现异样的中年猎户知道自己还不能停下,至少现在不行,却依旧无法再提起一丝力气起身。 好在那些距离自己三人不足十丈的猛兽并没有越过素华山地界,头顶盘旋的恐怖巨鹰也在发出一道充满不甘的啼叫后,缓缓飞离了此处。 虎哥三人见状,没人出声。 直到休息了将近半个时辰,三人才默默起身互相搀扶,迈动如千钧重般的双腿,缓缓穿行在素华山地界,向外走去。 “虎哥,你说会不会是和松风观有关?” 走了许久,那中年猎户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闷气氛,眼底深处的恐惧怎么都挥之不去。 松风观对他们这些靠捕猎谋生的猎户来说并不陌生,毕竟道观遗址还在,他们还路过不少次,幼时父辈们也曾讲过一些与松风观有关的故事。 “或许是吧。” 虎哥也想到过这个问题,却不敢确定。 倘若松风观真有那般厉害,能让妖物止步,又何至于惨遭屠戮? 不过能确定是,那妖物之所以会现身捕杀他们,皆是因柱子发现了那妖物留下的痕迹。 村子这么多年能安然无恙,也皆是和中间有素华山阻隔有关。 “但无论怎样,此事务必要报官,与这般骇人妖物为邻,保不准哪天全村上下就全成了它腹中血食!” …… 第10章 烟雨楼! 虎哥打算,江浔是知道的。 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也是唯一的法子。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虎哥报官后最先进入山脉寻妖的居然不是镇妖司,或者那屠灭松风观的黑衣人所在势力,而是七个来自一个叫飞羽剑宗的武者。 这些武者有男有女,年龄也相差甚大。 年长者,看模样已经六十有余,须发半白,这还是有真气滋养的缘故,实际年龄,恐怕都得八九十了。 年幼者,才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华的时期。 “师叔祖,听村中猎户说这素华山能使妖物止步,我等前往那留有爪痕青石引妖前,可要先在山中探寻一番缘由?” “若能寻到震慑妖物的源头,不仅能让我等猎妖多些把握,参透了,还能让宗门获得不少益处。” 开口询问的,是一个身穿制式雪白长袍,脚蹬墨靴,背负精钢长剑的绝美少女。 她如今才不过堪堪十七八岁,一身修为却极其不俗,几乎快要摸到先天门槛,为人却没有天骄特有的傲气,反而多出几分沉着,冷静。 “没必要,也寻不到。” 被称为师叔祖,也即是那年龄最长的青衣老者微微摇头道。 “素华山只是一寻常山脉,此处也非什么灵气充盈之地,倘若真有宝物,早被人发现了,又何止等到如今?” “至于素华山能震慑住那孽畜,若我所料不差,应该与当年松风观养的那条狗妖有关。” “狗妖?”听到自家师叔祖的话,一众弟子全生出了好奇。 在得知有妖物出没时,为筹备猎妖,他们特地对素华山有过了解,也清楚八十多年前,素华山中曾有一名为松风观的道观。 可狗妖,却未曾见到记录。 青衣老者沉吟了下,道:“具体如何,本座也不得而知,只是早年随师尊游历江湖时,曾从一名为烟雨楼的组织那里听到过三言两语,权当流言闲谈了。” “如今细想,早年听到的消息,应当是事实。” “山中那孽畜,也多半是因那狗妖开智得道,方才对素华山忘却止步,不敢逾越半分。” 众弟子闻言,皆是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满是错愕惊奇。 万万没想到此次下山猎妖,居然还能撞见这等奇异之事。 ………… “烟雨楼……” 山脉深处,从飞鸟口中得知飞羽剑宗武者谈论的江浔,那对锐利鹰瞳不由微微眯起。 对飞羽剑宗武者的到来,他本来没期待什么,那只妖鹰如果不敌,他也不准备去保。 因为饵已经撒下去,接下来要做的只需一个‘等’字。 毕竟飞羽剑宗的武者目地很简单,仅仅是为了猎妖,而那黑衣人所在势力,目地却是五行养气诀。 结果哪知,这般窥视,居然从那个武道修为极其恐怖的青衣老者口中,得知了一个叫烟雨楼的神秘组织。 还曾提到过上一世的自己…… 要知道, 当年自己在观中隐藏的可是极好,也不曾在身躯发生异变后暴露他人眼中。 知晓自己存在,还以狗妖相称的,唯有那三个因五行养气诀屠灭松风观的黑衣人! “本来不准备搭理你们,可谁让你们那里有我想要知道的信息呢。” “所以……” “就请你们全部留下吧。” 江浔缓缓闭目,一缕从他身上逸散出来的妖力波动,也随之向四面八方散去。 “小心!这里恐怕不止一头畜生!” 在江浔驱使附近妖物时,另一边快要抵达猎户所说青石位置的飞羽剑宗武者,便在青衣老者的沉凝声中猛地止步停了下来。 青衣老者细细感知,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等人,恍惚间,还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声音,和巨物踩在地面的响动。 “什么,不止一头?” “怎么可能?这灵气有限的山脉,怎会出现那么多妖物?” 随行的六个飞羽剑宗弟子脸色骤变,但还不等他们拔剑戒备。 “唳!” 伴随响彻天际的啼叫声响起,一道道恐怖巨影不断裹胁着滚滚狂风出现,密密麻麻,如连绵乌云,将阳光这尽数遮住了。 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即便一众飞羽剑宗弟子自持武道修为不凡,此刻也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该死!怎么会这么多?” “那狗妖究竟为多少畜生开了智?” “该不会这山脉中大部分动物都化妖了吧?” 青衣老者神色凝重,饶是他已经半步宗师,此刻面临这么多妖物也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尤其他们要面对的,远不止天空那些老鹰、麻雀、秃鹫等飞禽……还有携带浓浓恶意,正以极快速度不断从四面八方靠近的走兽、爬虫…… 每一双盯着他们的眼睛,就像是在看待宰的血食一般。 这种情况,完全切断他们所有退路,逃无可逃! 如果要活下去,唯有拼死一战,杀出一条血路! “朝素华山方向杀过去!” 话语未落。 青衣老者背后古朴长剑便在沧啷声中猛然出鞘,剑身不住嗡鸣震颤! 铮! 随着挥动,骤时,剑啸横空。 继而便是一道凝练至极,璀璨如月华的磅礴剑气破空飞出,几乎欲要将空间都撕裂。 噗呲! 血光乍现,凄厉的禽唳划破长空。 几乎转眼间,一只从高空俯冲落下,利爪闪烁无光的巨大秃鹫便被开膛破肚,滚烫热血如雨洒落。 秃鹫那被切为两截的身躯,也如流星般轰然砸向一侧汹涌而来各类妖物。 “杀!” 随行的六个弟子也在青衣老者出剑刹那纷纷动手。 不过他们却非和青衣老者一样直接斩出剑气,对付头顶那密集骇人的巨型飞禽,而是结成剑阵,朝堵住前往素华山方向的妖物绞杀了过去。 嗤嗤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各类妖物留下的残肢断骸,粉碎的内脏,也混合鲜血铺满了已经化为废墟的林子。 活脱脱一处浮现人世间的修罗血狱。 但人终有力竭之时,江浔驱使过来的妖物,也不仅仅是些刚化妖没多久的炮灰,还有近百如上次妖鹰般达到练气三层,堪比先天武者的存在! 在这种妖海战术,以及无数妖物不要命的扑杀下,结局可想而知。 …… 第11章 所谓烟雨,心终未铁! 没过多久,除境界高深,雄厚真气生生不息的青衣老者外,飞羽剑宗其他六人全因真气不济要么被巨蛇缠住了身子,或被妖鹰、秃鹫抓在爪中。 但无一例外,这些妖物都没有伤及六人性命。 青衣老者见状,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在挥剑荡开一众妖物后,冷冷看向某个方向。 “阁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般围而不杀,应该是有所目的吧?” 他话语才刚落下,一道古怪至极声音便紧跟响起。 “说说烟雨楼吧。” “若将你知晓的信息尽数告知,我可以放任你们离去,保证不伤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一丝一毫,若据不相告,那只好将你们尽数留下,再到飞羽剑宗走上一趟了。” 青衣老者有心分辨声音来源,却发现这声音仿佛无处不在,不由让他心头一阵发紧。 ‘修士,还是大妖?’ 他不确定对方身份,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区区凡俗武者能反抗的。 哪怕他冠绝武林,距那宗师之境也只差临门一脚。 不过从此番交谈,他明白了自己一行之所以会遭遇这么多妖物袭击,皆是源自先前同弟子讲述过曾在烟雨楼听闻松风观狗妖一说。 甚至连那只现身袭杀猎户的妖物,都指不定是对方故意为之。 ‘素华山……狗妖……松风观……烟雨楼……’ 念及至此, 他隐隐猜到对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冷声道: “阁下这般肆意妄为,培育妖物,莫非就不怕坐镇京城那位?” “何况就算老朽将所知信息如实相告了,阁下就真会放任我等离开?” “届时只怕落个杀人灭口的下场吧。” 对于青衣老者的心理博弈,江浔不由发出一阵嗤笑。 “若我怕他,那这些妖物是如何来的?” “你这小家伙也莫要再给本座玩那些无趣的把戏,本座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与你虚与委蛇。” “就算你不愿开口,本座也能从后续前来的武者口中得知烟雨楼相关信息,只是你的这些徒子徒孙嘛……可惜如此出众的天赋了……” 青衣老者心头一震,握剑的手心都泌出许些细汗。 尤其看到那控制着自己徒子徒孙的妖物,大有张口吞噬的迹象…… “慢!” 青衣老者急忙开口,此番下山猎妖带出来的弟子,都是飞羽剑宗重点培养的对象,是宗门未来的希望,倘若全折在了此处,对飞羽剑宗打击是极大的。 “烟雨楼来历老朽不知,但其势力却极为庞大,遍布大周各处,就连相邻楚国、玄月王朝都设有分舵,存在江湖多年,传闻还能左右些许朝堂上的决策,本身以暗杀、收集情报为主……” “楼中暗探、杀手,也均以代号相称,并无名字,其内还设有赌坊、花楼、武林人士自行交流情报的密事堂、互请帮手由烟雨楼作保的烁金厅……老朽早年听闻松风观狗妖一事,便是来自密事堂。” “只不过因为凡进入烟雨楼的人都需要身着黑衣,面具遮颜,所以对方是谁,是何来历,老朽并不知情。” 青衣老者说的很详细,以江浔境界也能感应到青衣老者并未说谎。 ‘没想到烟雨楼居然是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从他们能干预朝堂决策来看,官方能量也非同小可。’ ‘还有黑衣、代号相称这一显著特征……看来那三人应该就是来自烟雨楼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执行任务,还是烟雨楼本身盯上了五行养气诀。’ 江浔心思转动间,有关那三个黑衣人更多的细节,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先不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以对方那狠辣到斩草除根的手笔来看,估计也很少有人看到他们真容。 ‘不过烟雨楼既然主要是以暗杀和收集情报为主,那么经猎户传出去的消息,他们按理应该也比飞羽剑宗的人最先知道吧……怎么最先来的人不是烟雨楼杀手,或者镇妖司,偏偏是作为武林门派的飞羽剑宗?’ ‘难道是他们在等待什么,还是试探?’ ‘那镇妖司呢?’ 青衣老者见自己告知烟雨楼信息后,那不知在何处的神秘存在便没了声息,大量围绕在四周和盘踞高空的妖物也不曾退去。 然而正当他刚要开口的时候,那沉寂许久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们动作倒挺快的啊。” 双方都是聪明人/妖,青衣老者也明白对方在问什么。 “宗门没那般多繁琐事。” 简单一句回答,就让江浔明白了一切。 青衣老者又道:“阁下,你想要知晓的一切,老朽皆已尽数告知,我飞羽剑宗也不曾与你或松风观结过仇怨,现在是否该轮到你履行约定了?” “当然,老朽也不期望你能放任我等尽数离开,只求扣留期间勿要为难这些弟子。” “你既要与烟雨楼为敌,又须得应对镇妖司围剿,仅凭麾下这些妖物还远远不够,若你不伤他们性命,老朽一身半步宗师修为,活着可为你麾下妖物灌输真气增涨实力,死后,血肉为妖物滋补!” 说完,青衣老者反手将手中古朴长剑插在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一副束手就擒样子。 “师叔祖,不要!” “你若留下,弟子又岂愿苟活?无非一死罢了!” “不错,我飞羽剑宗弟子,以剑为道,又岂是那用师长性命偷生之辈?” 在青衣老者掷剑做出决定那刻,六个被控制住的弟子再也忍受不住,纷纷出言反对,眼中并无丝毫面对死亡的恐惧,唯有实力不济的不甘! “住嘴!”青衣老者扭头怒喝一声,“难道你等非要见到我飞羽剑宗青黄不接的情形,心中才满意吗!” “师叔祖……” 那六个弟子被喝得浑身一颤,甚至有人眼眶都变得有些泛红。 江浔对此,一时也有些沉默。 此般场景,他恍惚又看到了观主拼死拍出残余真气,想要将自己送走,最终却功亏一篑绝望自杀的情形。 “唉……” 江浔那充满复杂情绪的叹息响彻山间。 他心中本打算在得知想要的消息后,便一举将飞羽剑宗几人尽数斩杀的念头,也在此刻淡去了许多。 “自封大穴吧……” …… 第12章 风雨欲来! 随着飞羽剑宗一行入山后便再也没有走出的消息传扬开来,瞬息就让因妖物而沸腾的武林猛地一滞,也熄灭了诸多武林人士对妖丹和妖躯的贪婪念想。 但争先赶赴梅山县的武林人士,却没有因这则让无数人都为之胆寒的消息有所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在观望,想要一睹罕有现世的大妖究竟有何样伟力,竟连齐如河这位半步武道宗师都折损了。 就连抵达梅山县即将动身诛妖的镇妖司众人,也不得不暂缓行动,将当初遇妖的虎哥三人传唤到了县衙。 “说!你三人当初究竟是如何从那孽畜眼皮子底下安然脱身的!” “莫要再提什么一路奔逃到素华山地界便得无恙的鬼话!” “连齐如河这般绝顶高手都折损了,你三人又凭什么能得以苟活?” “现在你三人便将当日从入山,再到最后脱身的详细过程,包括做了什么,说过哪些话都一五一十给本官交代清楚。” “若不老实交代,或有所隐瞒遗漏,就莫怪本官换个法子来帮你们仔细回忆一番了!” 坐在后堂主位的,是一位身着锦缎官袍,上锈飞鱼虎豹,头戴缠棕帽的中年男子。 他身形高大壮硕,下颌留须,腰背笔直如松,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尤其在他开口呵问虎哥三人时,屋内器物都微微出现共振,发出轻颤嗡鸣,那是武道成就先天后才会具备的特征。 “大,大人……” 虎哥三人只感觉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猛然攫住心脏,身躯不受控制剧烈颤抖之际,牙齿也撞击得咯咯作响,艰难的挤出声音道: “草民……草民们所言千真万确!” “当,当初真是逃到了素华山地界,才……才侥幸捡回一条贱命啊!” 听着虎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当初经历缓缓道来,中年男子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错觉吗?” 从描述来看,这三人所经历的一切,像极了猎手对猎物的戏弄,再加上山中诸多猛兽……慌不择路跑到素华山地界倒也说得过去。 可不知怎的,他总感觉这像是对方故意为之。 身为云州镇妖司千户,他对妖物的了解也远非常人。 动物若要成妖,首先便是开智! 而这个开智,又分为两类。 一类是指动物经受仙道高人点拨,或在各类经文熏陶下打破混沌开启灵智,从而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思考能力,除了不能言语,几乎与人族孩童无异。 只不过凡以这种方式开智的妖物,普遍都在仙门或某些底蕴雄厚的势力,心性也颇为纯善,修行以参禅悟道为主,对血食敬而远之。 另一类,则是在漫长岁月中靠着本能吞吐日月精华化妖,或侥幸吞食了什么天材地宝。 以这种方式成妖者,灵智都普遍低劣,或根本就没有开启灵智,纯靠本能喜好行事,靠吞噬血食增进修为……经常为祸一方的妖物,也均是此列。 除此外, 受凡俗灵气不足影响,它们修为也大多不会超过练气五层,乃至更低。 起初收到梅山县令加急送来的公文时,他只当那只畜生属于第二类,修为顶多练气三层,堪比先天二品高手。 但经过飞羽剑宗一行尽数折损来看,又隐隐像是第一类妖物。 可若真是第一类妖物,那它又要自毁道行吞噬血食?素华山对它又有何含义? 至于虎哥三人所言的猜测—— 他压根不信那轻易便被屠戮一空的松风观,有能耐培养出一只能让半步宗师都折戟的恐怖妖物来。 “大人,烟雨楼来信。” 正当中年男子拿捏不准时,一个腰跨长刀,与他同样装扮的青年手持信笺快步走了进来。 “怎地,那群腌臜之辈也坐不住了?” 中年男人冷哼,但还是将信笺接过打开。 他固然厌恶烟雨楼,却不得不承认烟雨楼在情报收集方面连朝廷都有所不及。 然而,来信却没有任何与妖相关的信息,仅一句‘午时,醉香楼包房一叙’。 ………… “叁号,你好大的胆!往常任务期间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如今这般紧要之事竟都敢无视楼规擅自传信朝廷中人,莫非真当老夫不会动你不成!” 城南某处小院内。 一名身着黑衣的老者,冷冷看着慵懒靠在树干上的黑衣女子,周身气息凝而不发,却将一切灰尘、树叶全凝固在了半空,居然也是一位半步宗师级别的绝顶强者。 但被呵斥的黑衣女子对此,却连眼帘都懒得抬一下,仅仅发出一声充满不屑的嗤笑。 “飞羽剑宗那老不死都没能回来,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能顺利完成任务?” “别忘了,你可是他的手下败将,若非楼主出手,你哪还能苟活到如今?” 黑衣老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妖物是厉害,却不是你违背楼规的原因!大不了暂缓行动,等贰号他们和其它分舵的高手抵达再入山……难不成聚集七八位半步宗师,数十先天高手还无法从那孽畜口中得知五行养气诀口诀或秘籍下落?” “愚蠢!” 叁号冷冷瞥了他一眼,“真不知你是如何当上这云州分舵舵主的。” “武者再厉害那也是世俗之人,若要对付妖,还真得靠镇妖司!” “若当年那三个如你一般的蠢货懂得变通一二,早通过狗妖拿到了秘籍,又何至于让多年辛苦一朝丧,惹得楼主大怒?” 黑衣老者被叁号这番话怼得额头青筋直冒,双拳也捏得咔咔作响,却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来,只是在一阵脸色变换后,拂袖离去: “好!那老夫便看看你能通过镇妖司借到怎样的力。” “可若是让镇妖司的人知晓五行养气诀存在,或落到了他们手里,你是知道后果的!” “到时不用楼主下令,老夫便第一个取你项上人头!” 叁号没有作声,或者说她压根懒得再理会壹号这个老顽固。 举目看向远方那绵延山脉的她,一时心绪纷飞,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 第13章 各怀鬼胎! 午时。 醉香楼包房。 中年男子一身常服,准时应邀。 “周大人好气魄,奴家还以为周大人会对信笺置之不理,或带上不少下属姗姗来迟呢。” 当中年男子步入包厢,刚一落座主位时,早已易容换上罗裙的叁号便笑吟吟起身提起酒壶为空杯斟满酒水。 “你烟雨楼又何尝不只是来了你一人?” 中年男子对烟雨楼知晓自己身份并不奇怪,对于眼前的佳肴美酒也没有动筷举杯的意思,而是单刀直入道: “这些场面东西就没必要了,说吧,传信邀本官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叁号咯咯直笑,自顾自饮下一杯酒水:“当然是想要与周大人合作一番了。” “合作?” 周易微微蹙眉。 叁号把玩着酒杯,微微侧头露出白皙脖颈反问道:“周大人是为山中那妖物实力和来历而踌躇不定吧?否则以周大人对我烟雨楼的厌恶,又怎会前来赴约。” “而奴家,虽知晓那畜生来历,却苦于无手段镇压,毕竟论对付妖物,谁比得过镇妖司?” “所以奴家便想着既然大家与其受制那畜生实力,不若你我双方索性借此合作一番,我烟雨楼提供情报与武者牵制,你镇妖司负责布置手段镇压如何?” 周易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没有作声,直到片刻后才道:“似乎本官没有到那非要与你们合作的地步吧?” “镇妖司的手段,远比你们这些武林人士要玄奥的多。” “即便本官实力不济,还会有其它同僚前来诛妖。” “可功劳和妖丹、妖躯也会是其他人的。”周易话音一落,叁号便直接开口。 周易脸色微变,很不喜欢这种拿捏自己的感觉,可事实上他确实也不想放过功劳,以及妖丹妖躯。 妖物修为越厉害,妖丹和妖躯就越珍贵。 尤其是能让半步宗师都折戟的妖物内丹,若服用炼化,或能让他一举突破到那代表武道巅峰的宗师之境! “说吧,你们想要从那畜生身上得到什么?” 对方说到镇压二字,分明是想要留活口,周易也好奇究竟有什么东西居然比妖躯和妖丹还要珍贵。 叁号笑吟吟摇头,“不知周大人可知松风观?” ‘松风观?’ ‘难道那畜生真是松风观点化的?’ 再次听到‘松风观’一词,周易神色立即严肃不少。 烟雨楼不同村野猎户,对方既然提到松风观,很难不让他重新审视虎哥三人的话。 “看来周大人是知道了。” 叁号见周易反应,心中顿时有数了,又道:“那可知松风观曾养过一只妖物?” “莫非就是那只鹰?” 周易下意识开口,可转念又意识到不对,若真那样,眼前这女子也不会刻意询问。 “还是说那只鹰的根源,与松风观养的妖物有关?” ………… 对于烟雨楼与镇妖司合作一事,江浔并不知情。 他只通过飞鸟探知到了自己扣下飞羽剑宗一行,究竟掀起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不过这种变化对他来说,并不算坏事。 越是未知,就越让人恐惧、慎重。 这样烟雨楼来的人就越多。 唯独让他觉得恼火的,就是镇妖司这个特殊衙门。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镇妖司总会对他造成极大困扰,做事也束手束脚。 为此,在不确定镇妖司手段前,江浔准备先用五百达到练气三层的妖物试水,如果拿不下,就继续加倍,或亲自上场。 他不信练气七层,还琢磨出好几套对敌手段的自己,在试探出镇妖司手段后,还没办法解决这些碍事的家伙。 “来了!” 等了差不多六天,江浔终于得知有人离开梅山县的消息。 只是,人数实在太多了。 除开镇妖司那显著的官服外,余下都是衣着各异的江湖人士,而这,也让他无法准确通过飞鸟得知烟雨楼的人是否也在。 “叁号,你究竟是如何说服周易用这些武林人士验证素华山能否使那畜生止步的?” 换上镇妖司官服纵马走在队列后方烟雨楼一行中,一个满脸麻子,几乎瘦到皮包骨的老者,回头看了看后方还在源源不断跟随着自己一行出城的武林中人,眼中满是好奇。 周易为人虽然急功近利,对武道极度痴迷,但总的来说,却也算个不错的官,过往行事,也从未拿武林人士去达成某种目的过。 因为这些武林人士在周易眼中,也是大周百姓,而非其他人样将普通百姓与武林中人区别对待。 “是人总会有弱点的。” 叁号嗤嗤轻笑,“对了,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放心,保证他们一个都活不了!”老者阴恻恻笑道:“论武功我或许不咋滴,可若说到玩毒……老头子我在江湖可是妥妥的祖宗辈。” 叁号点头,对老者手段也很信服,但还是不由嘱咐了句。 “到时记得再让人检查一遍,看看是否有谁没有死透,毕竟江湖上不缺避毒手段,倘若叫人将此事传扬出来了,我烟雨楼弄不好就要面临朝廷大军围剿了。” ………… 在叁号向老者嘱咐之际,队列最前方眺望素华山的周易,内心其实也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烟雨楼的人在借合作名义算计的时候,他何尝不也是在反向利用? 不过在镇压那只妖鹰前,双方依旧是极牢固的同盟关系。 因为他需要烟雨楼提供的战力,烟雨楼需要镇妖司对付妖物的手段。 但考虑镇压那畜生后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双方实力极不均衡…… 为此,他不得不主动提出用无数武林人士去验证素华山安全性的建议。 这也是拿准对方无法在一双双眼睛注视下公然对镇妖司出手。 毕竟汇聚梅山县的武者实在太多了,素华山又距当初猎户遇妖的地方不算远,总不可能烟雨楼有法子一次性将所有武者都杀掉灭口吧? 届时哪怕只要有一人逃出去,所带来的后果,都不是烟雨楼能承受的! 而这,也是他能放心与烟雨楼合作的底气所在! “大人,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就在一行刚弃马步入素华山不久,一腰跨长刀的青年便忽然上前禀报道: “寻妖盘从入山到现在始终无法定下方位,即便加持符箓也无济于事,下官怀疑这素华山要么有什么秘密埋藏,要么就是……这山中妖物并不止一头!” 什么?! 周易心头猛地一跳,陡然止步转身看向身后这位百户。 “取寻妖盘来!” 百户招手,很快就有一道身影手持贴有黄符的罗盘来到近前。 …… 第14章 提前动手! 随着寻妖盘呈上,周易只见那如利剑刻满符文的指针,正冲着山脉深处不断来回摆动。 给人感觉,就像是前方那片区域已经沦为无数妖物盘踞的王国,而非如过往诛妖般仅仅指向某一处。 而那贴在寻妖盘上的符箓,则是具备为寻妖盘提供灵力加持,确定妖物详细位置的作用。 “该死,那狗妖究竟做了什么?” 这一刻,周易充分体现到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也充分体会到了当初飞羽剑宗一行入山后,究竟面临着怎样的绝境。 他此刻选择离去,虽然不会和那不知数的妖物对上,却会成为镇妖司首个连妖物面都没见到就草草收场的千户,也会给镇妖司声誉留下无法抹去的污痕。 届时恐怕罢官都是最轻的。 若咬牙继续前行,飞羽剑宗一行的结局,便是他们的结局。 僵停在原地许久,周易深吸口气,近乎有些咬牙切齿对那前来禀报的百户说道:“将烟雨楼那女人给本官叫来!” “是。” 百户抱拳离去,不一会儿,叁号便穿过人群来到周易跟前。 “周大人,诸多细节我们不都已经商量好了吗,怎么还差人前来唤奴家议事?莫不是觉得前行路途太过干燥乏味?” 叁号掩嘴嗤嗤笑着,即便身着镇妖司官服,一举一动也给人风情万种的感觉。 然而周易可不吃她这一套,对叁号这张假脸也从未有过任何念头。 他鼻腔发出一道极重冷哼,抬手指向那仍在不住疯狂摆动的寻妖盘质问道:“你不是说那狗妖仅后天八品的武道修为吗?也只为山中那只畜生开了智,那你告诉本官,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可能!” 当叁号看到寻妖盘的情况后,瞳孔猛地一缩,惊骇出声。 烟雨楼固然只是武林势力,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知道寻妖盘,以及寻妖盘无法确定方位的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本官也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周易一见到叁号反应,便知道烟雨楼对此毫不知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心头怒火就会因此熄灭。 叁号苦笑道:“奴家属实不知。” 她心头却突兀升起了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该不会是山中无数飞禽走兽都修炼了五行养气诀吧?’ ‘若真如此……’ 想到这里,叁号本能吞了吞唾沫,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嗓子眼也干得厉害。 “既如此,那就告诉本官你们的任务!”周易沉声道。 “眼下这局面,我们之前商议的合作方式,也无法再顺利继续下去了。” 叁号沉默了下,“我等需要商议一番。” 不用周易提醒,她也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控,若周易不上报让镇妖司加派人手,无论烟雨楼派来多少高手支援,依旧没办法拿到五行养气诀。 如果选择继续合作,最好结果都是和大周朝廷共享五行养气诀。 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 另一边通过飞鸟监视众人的江浔,此刻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吃惊……或者无奈。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始终没发现踪迹的烟雨楼中人,不仅与镇妖司达成了合作,还换上官服大张旗鼓混在了镇妖司队伍里。 实实在在给他来了记灯下黑。 还有寻妖盘…… 不仅直接让他六天来的布置尽数化为泡影,连让妖物藏匿山脉的举措,都显得那么可笑。 数十年来没被发现,皆与他低调修炼有关,镇妖司的人也没有闲着没事乱跑。 否则的话, 早被揪出来,哪还能苟到如今? “看来得准备提前动手了。” 江浔知道镇妖司肯定会加派人手,甚至由坐镇京城那位亲自出手肃清山中妖物,但烟雨楼就不好说了。 毕竟真实情况远超他们所掌握的消息。 再加上飞羽剑宗折戟一事…… 即便烟雨楼再有信心,面对数目如此庞大的妖物,也难免打起退堂鼓。 除非共享五行养气诀。 可从上一世那三人的态度来看,多半是不会这样做。 事实证明,江浔并没有猜错。 当叁号将情况告知壹号以及楼中增派来高手后,数十人全都选择了放弃。 反正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当年那狗妖并未将秘籍带太远,或在某处留下了痕迹才造成如此多的妖物,如果等镇妖司将山中妖物尽数清理后再去慢慢寻找,或还有寻到五行养气诀的机会。 倘若强行入山,风险不仅太高,弄不好五行养气诀还会落入大周朝廷手中,烟雨楼恐怕也得遭受灭顶之灾。 该如何抉择,对烟雨楼这些行走于阴影,深谙利弊的杀手而言,答案自是不用多说。 然而就在烟雨楼众人无视诸多武者错愕不解的目光,脱离镇妖司队列,转身离开素华山时。 “唳!” “吼!” “……” 伴随一道道如平地惊雷,饱含无穷暴戾与嗜血的尖啸、咆哮声,猛地从寻妖盘指针疯狂摆动,无法确定详细位置的区域接连炸响。 瞬息,鸟雀惊飞、虫鸣戛止。 这一刹,仿佛整片天地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准备诛妖!” 周易脸色煞白,长啸着抽出不断亮起一枚枚符文的佩刀。 他知道仅凭自己带来的人根本抵挡不住,逃也逃不掉。 因为妖物实在太多了,动作太快了……凡视线所及的前方,已然化为一片沸腾的毁灭风暴。 成片山林在倒塌,大地在剧烈颤抖。 几乎转眼间,便有一只只体型巨大,释放着恐怖气息的苍鹰、秃鹫、鸟雀接连从山林各处飞起,然后化作密集黑色闪电,发了疯似的从天穹俯冲扑杀而来! 地面无数狼群、巨蟒、棕熊、虎豹、以及披甲带刺、口器狰狞的虫豸……就如同决堤的滚滚洪流,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与令人窒息的腥臭,轰然撞向了素华山,扑向了他们! 最关键,他还隐隐感受到了一道令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意志。 那才是悬在他心头,足以让人彻底绝望的……索魂亡音! “不!” “怎么会这样?” “跑啊!” 在周易绝望准备死战时,那些回过神来的武林中人大多却在拼命逃窜! 这种情况下,没多少人能升起抵抗之心。 要知道,那不是普通兽潮,而是数不胜数的妖物啊! 有太多不逊色先天高手的存在。 更不用说还有能让半步宗师饮恨的恐怖大妖! …… 第15章 妖潮暴动,惊天一箭! 轰! 在妖潮抵达刹那。 整个素华山山脚,顷刻化作了绞肉场! 刀光剑影、符箓和法器绽放的光辉,在滚滚黑色洪流中成为了唯一的主色调。 成片妖物不断地被洞穿、肢解,掀起如瀑妖血,脏器漫空飞舞,但这却未对当前局面起到任何效果。 那些被击杀的妖物甚至来不及倒下,便被无数眼瞳中充斥着暴戾、嗜血的妖物无情践踏成一滩滩粘稠肉泥,轰隆隆的持续扑杀向人群。 从天穹疾驰掠下的恐怖巨物,那一对对乌光闪烁的利爪,也如不断挥舞镰刀的死神,疯狂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不!” 一位决心拼死一搏的青衫侠客,才刚挥剑斩杀扑来的妖虎,便在绝望嘶吼声中被一对利爪穿透护体真气,撕成了两半!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些接连袭来的妖物,除极少部分在追击他们,余下的全扑杀向了镇妖司的人。 尤其是那数十忽然脱离队伍离开的镇妖司中人,更似成了一块极具诱惑力的磁石。 竟有超过八成的凶猛妖禽在空中硬生生扭转方向,在尖锐唳鸣中振动双翅,鼓荡起狂暴的气流,不顾一切地朝着烟雨楼众人撤离的方向合围夹击而去。 攻势之密集、之凶狠,远超攻击周易等人的数目! “大家别杀了,快跑!”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我们是误被卷入进来的!” 伴随一声声嘶吼声响起,挥刀在符箓耀目霞光中斩出磅礴刀罡的周易,也发现了这一诡异情况。 “该死!烟雨楼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居然让那只畜生疯狂到了这个地步?” 周易此刻哪里还不明白,山中那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存在,从始至终的目标一直都是烟雨楼! 只是,他明悟的已经太晚了。 即便近八成妖物都杀向了烟雨楼,余下这些妖物也不是他能抵挡住的。 哪怕有符箓、法器加持,麾下百户、旗官都在第一轮数量不下五百堪比先天武者的妖物冲击下折损过半,更不用说妖物数量还在源源不断增加。 “杀出去!” 壹号怒吼,属于半步宗师的恐怖气息如开闸洪水般猛然宣泄而出,抬掌便对抓来的密集妖禽隔空拍去。 砰! 紫色巨大掌印成型那刻,数十只妖禽直接炸成了漫空血雾。 其他杀手也在壹号出手之际,纷纷迎向了拦路的妖禽,以及抵达近前的妖潮。 噗呲! 叁号挥手扫过,一条足有水桶粗细的蛇妖就这样突兀断成两截,腥臭妖血冲天而起。 而她手中,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雪白软剑。 烟雨楼众人虽然只是普通武者,也没有周易等人那般克制妖物的手段,却无不都是清一色的先天四品以上高手,还有七八位如壹号这般的半步宗师! 在他们被无尽妖潮追上那刻,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绝对压制力。 就如当初齐如河面对妖潮围攻时,始终不露颓势,若非他那六个徒子徒孙未入先天,做不到真气生生不息以致力竭被制,只怕江浔驱使再多妖物也留不下对方。 不过江浔也没指望烟雨楼一众,会和周易那些下属一样会硬生生被数量堆死。 唯有他亲自出手,才能做到一举覆灭。 ………… “唳!” 在江浔动的那一刻。 无论是即将杀出素华山地界的烟雨楼数十人,还是其他匆忙奔赴素华山山顶,欲要与‘镇妖司’等人拉开距离的江湖人士,还是身负重伤,厮杀在妖群中的周易,全在那嘹亮宛若来自九天上的滚滚天音中,真气猛地一滞。 脱离妖群前赴后继冲撞捕杀的江湖人士还好,仅仅是反应不及,如下饺子般噼里啪啦从树梢坠落。 但被重点照顾的烟雨楼众人,以及下属惨死,仅余孤身一人厮杀在妖群中的周易,则全在真气停滞刹那,被各式各样的妖物击中身体,形同破布般倒飞出去。 “它来了!” 感受到那股强横降临的恐怖气息,所有人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发抖。 只见天穹下,一只体型庞大到堪比殿宇的巨鹰,每振动一次翅膀,便在天地间掀起一阵骇人飓风,绞得山林尽毁,些许不幸被飓风裹住的妖物,更是被气流撕得粉碎! 那覆盖全身的羽毛,就像是一片片流转着暗金光泽、堪比玄铁铸造的巨大鳞甲,与那对森寒凌厉的巨爪一般冰冷坚硬,折射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寒光。 其速度之快,几乎转眼间便已来到素华山上空,然后俯身冲向了刚因真气停滞缓和过来,发疯奔逃的烟雨楼众人。 “给我去死!” 江浔怒吼,成片箭羽在他身前幻化而出,轰然落下。 恰也在此刻。 江浔心头突兀一激,让他不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似有什么大恐怖即将降临。 顺冥冥中的直觉望去抬眼望去, 却见在梅山县城城楼上,正有一位身着镇妖司官袍,年约三十出头,扎起高马尾的清冷女子拉开一柄绽放绚丽光辉,有无数符文缠绕的长弓遥遥对着自己。 那无声启动的薄唇,好似在说‘你终于出现了。’ “不好!” 江浔瞳孔急剧收缩。 在他强行扭转身体重新飞向高空,并再度朝烟雨楼众人洒出密集箭羽、以飓风撕裂他们身体之际,那个女人也松开了拉弦的手。 咻! 伴随弓弦被松开,一根光箭瞬息成型,朝江浔射了过去。 没有距离限制,不受空间影响。 因为它,仿佛在松弦的瞬间就已经抵达。 噗呲! 细小却又清晰的贯穿之声在所有人耳畔响起,那只刚刚现身,仿若来自蛮荒的恐怖大妖,就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咒般,骤然凝滞在空中。 它胸腔处,也在此刻慢慢亮起一道灼热刺眼,却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的白炽光柱,连鲜血都无法流出。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感受到自己体内磅礴妖力正在飞速流逝,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江浔瞥了眼那连尸骸都没能留下的烟雨楼众人,旋即强撑最后一丝力量飞向了山脉深处…… …… 第16章 三世为人,云州秋水! 江浔怎么也没想到,镇妖司居然还留了这一手。 对付妖物,所依仗的法器,也不仅仅是周易等人所使用的那些。 但此刻已经虚弱到极点的他,已经没多余精力去想别的了。 摇摇晃晃飞到山脉核心区域一头扎入到河流,进入当年特地找来用以藏匿妖躯的天然溶洞中后,江浔艰难走洞壁前用爪子挖出个深坑,张开不住外溢鲜血的鹰喙,吐出一枚鸡蛋大小、通体碧青的妖丹。 “咳咳……” 妖丹离体刹那,失去妖力支撑的江浔,直接轰隆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可惜在观主师父他们面前承诺的事,这一世没办法亲自去做了。” “只希望他们在搜寻我下落的时候,会在我藏身的山洞中发现那些为延续传承而准备的东西吧……” 江浔有些不甘,却也因一次性杀掉烟雨楼七八位半步宗师、数十先天高手而感到些许轻松。 至于那些即便死伤不少,却依旧还足有六千多,实力从初有异变到练气三层不等的妖物在失去自己控制后会发生什么,则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在江浔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混沌的时候,另一边被安置在山谷中的齐如河,以及他那六个徒子徒孙全都心有所感,盘膝坐了下来。 他们发现,那股霸道封禁自己大穴、经络、丹田的妖力,正在缓缓消散,然后化作缕缕灵气渗入重新变得活泛起来的真气当中。 轰! 真气恢复那刻,齐如河惊骇发现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居然出现了丝丝松动。 而那个距先天仅只有一步之遥的女弟子,也在真气恢复瞬间直接步入了先天之境。 “师叔祖,它……” 其他五个同样得了好处的飞羽剑宗弟子,看向自家师叔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都明白那封禁自己的妖力消失意味着什么。 齐如河一叹:“去素华山吧,若能寻到它遗骸,便寻个隐秘地为它立下坟冢,以免被人拿去炼宝、增进修为。” “活着就已如此可悲了,死后就让它安心长眠吧。” 说罢,他抬手虚握。 一柄被插在山崖上的古朴长剑陡然飞来,稳稳落在掌心。 其他六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取回了自己佩剑。 ………… 【姓名:江浔】 【种族:鹰】 【武功/法术:归一拳(大成)、混元功(炉火纯青)、五行养气诀(融会贯通)、幻羽术、驱物术(伪)、飓风术(伪)、巨爪术(伪)、役妖术(伪)、封灵术(伪)】 【人生成就:妖族天骄、万妖之王、洗练狂魔、尚有良知、巅峰即陨落、点子王】 【简述: 转世为鹰的你,在七岁那年觉醒宿慧,并不远千里的回到故地为观主、师父们收敛尸骨,打算遵循‘君子报仇来世不晚’的想法安心苟住习武,延续道观传承。 但决定尝试修炼‘五行养气诀’的却意外凝练妖丹,终于是名副其实的妖怪了,一开始一闪而过就被放弃的念头,也不仅因为你成妖重新纳入了计划当中,还升起了狂妄心思,想要成为偌大山脉中的万妖之祖。 好在结果不错,你通过坚持不懈的尝试,在‘失手’以众多动物生命为代价,终于摸索出了为动物洗练的窍门;妖力因此运用更随心所欲的同时,也琢磨出了幻羽术一类的伪法术,境界亦是日益见涨。 然而好不容易突破到练气七层,却因为凡俗灵气限制无法再更进一步,再加上你走的路子和正统妖怪不同,没有它们那种悠长寿元,于是你决定开始疯狂洗练动物,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但,飞羽剑宗一行的意外到来,让你计划生出波折,却也因此得知了仇敌所属势力,并让他们不得不增派人手,祸根也由此埋下。 当你因寻妖盘不得不提前出手的时候,殊不知你也落入了镇妖司的计划当中,最后在你引动妖潮以王者之姿复仇的时候,一个神秘女人张弓拉弦,在你高光的时候为你画上了不太圆满的句号。 不过有关你的传说会一直流传下去,素华山也有了另一个名字,万妖峰。】 【评价:乙上】 【成果:武道根基(甲)、妖力(练气七层)、体魄(乙中),可选其一继承。】 【你下一世可转世成人,据评级影响,跟脚得以提升,宿慧觉醒时间随机。】 “三世为人么……” “看来当初没放弃夯实武道根基是对的。” “练气七层的妖力虽然很诱人,但终究只是妖力,而非法力……” “不过这新多出来的体魄似乎也不比妖力差。” “如果转世后天赋不错,或许可以选择继承体魄,最好拥有灵根!” 看着自己这一生的总结,江浔目光闪烁,对接下来的人生充满了期待。 没办法, 在畜生道轮回,实在太束手束脚。 最后那女人射出的光箭,也让他意识到了野路子和拥有正统传承的修仙者,之间差距究竟有多大。 “开始下一世吧。” ………… 大周。 云州,刺史府。 “秋水,我的儿啊!” 灯火通明的奢华卧房内,伴随一阵急促步伐,接着便是妇人那充满急切慌乱的哭音。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怎好端端去京城测个灵根,就成了这般模样?” 妇人眼眶通红,颗颗晶莹泪珠顺着脸庞不住流下,她的手在脸色发白,平躺在床榻上的少年肩膀不住推搡,似乎想要用这个方式叫醒自己儿子。 “行了行了,我已经让医官看过了,也度过真气,并无大碍,只要等他那口真气顺畅就醒来了。” 落后几步进来的中年男子无奈开口道:“你也是,若非从小便对他娇惯无比,使这兔崽子自持有点武道天赋便不知天高地厚,这不,才受点打击便成什么了样?” “若非你叫他去京城,又何至于此?” 听到自家丈夫这般说,妇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秋水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他若是兔崽子,那我们俩是什么?” 噗呲! 这时,忽然一道没忍住的笑声响起: “那不就成一窝兔了?” …… 第17章 强悍体魄,前尘往事! “秋水你醒了?” 听见那还有几分虚弱的声音,妇人神色一喜,急忙回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儿子。 “告诉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想吃什么就给娘说,娘亲自下厨给你做。” 见江浔有起身的意思,妇人赶忙伸手将他扶住,反倒那中年男子却在这时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刚醒就目无尊长拿你爹娘开玩笑是吧?” “开什么玩笑了?是你说秋水是兔崽子来着,他这般接话也没错。”妇人一边接过丫鬟奉上的热水,一边小心吹吹喂向江浔嘴边,颇为认可的说道:“何况兔子还挺乖巧,赶明儿我就在府中养上一窝。” “你……” 中年男子噎了下,见拿自己妻子没法,只得数落江浔一通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开了。 江浔笑笑,继续喝着水。 这一世他叫萧秋水,云州刺史独子,武道天赋奇高;八岁习武,如今年仅十四便已达到先天初期,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那种。 唯独让人有些诟病的就是太过心高气傲,又有些恃宠而骄,明明出身名门,却对读书深痛恶绝,到现在连三字文都没学完。 此次真气失控晕厥,也皆因入京没能测出灵根,一时气急攻心所致。 至于家人…… 父亲名为萧旭,进士出身,任职云州刺史,先天四品修为,擅使判官笔;而母亲则叫孙慧珊,飞羽剑宗执剑长老外甥女,先天二品修为,一手听雨剑出神入化,还收养了一个名叫萧蓉鱼的义女,虽未至先天,却也有后天四品的修为。 ‘不知道这一世与飞羽剑宗有联系,是不是和上一世的举动有关……’ 在江浔默默喝水回忆过往记忆时,孙慧珊还以为江浔是被萧旭那通数落弄得心绪不宁,不由开口说道: “秋水,你爹实则也是很担心你,先前他说的那些都是气话,别多想。” “他在得知你……” “娘,秋水明白。”江浔笑道:“只是这才刚醒来,精力有些不济罢了。” 父母义姐对自己如何,他心中明白,哪里不懂萧旭先前那番话的意思? 与其说是数落,还不如说是关切,嘱咐,以及……有些恨铁不成钢。 谁让自己心信差到了那个地步,想想就觉得丢人。 “那娘去给你弄些吃食,你吃过再休息。” 孙慧珊拍拍江浔手背,将他手中空杯交给丫鬟后,又用锦被垫在江浔身后让他靠好,这才风风火火起身赶往厨房给自己好大儿弄吃的。 ‘这久违的感觉,真好。’ 江浔很喜欢这种家庭氛围,几乎和他穿越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义姐,有的是一个正上高中,不怎么爱鸟自己的妹妹。 ‘还有师父、观主,以及一众师兄们……’ 想到第一世种种,江浔又有些沉默,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从他醒来便一直挂在眼前的属性面板。 【姓名:江浔】 【种族:人】 【寿元:14/92】 【成就:无】 【可继承成功:武道根基/妖力/体魄】 ‘我选择继承体魄!’ 他这一世的天赋已经足够强悍,境界也来到先天,武道根基完全可以忽略,妖物的强悍体魄正合适宜。 咔咔咔! 随着做出抉择,江浔身体陡然爆发出如炒豆子般的响声,将两个小心侍奉在屋内的丫鬟给吓了大跳。 “少爷……” “没事。” 江浔微微摇头,继续体味着这特属练气七层妖物的体魄。 在继承体魄那一瞬, 他清晰感受到自己骨骼、经络、气血、脏腑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气血如虹、骨比金铁,经络也得到增强拓展。 虽然他外在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却已然化作一头人形妖物。 因为这种体魄强悍程度,已然不是凡俗武者能具备的。 江浔甚至有种感觉,就算他仅靠蛮力厮杀,也能力压半步宗师,无惧诸多兵刃。 这并非他狂妄,而是事实便是如此。 上一世他仅凭一对利爪,便能轻易撕裂一切,力量更是恐怖。 ‘要是去取回妖丹,将内功修为也一口气提升上去,到时哪怕没办法达到上一世的成就,在武道也能登临绝顶……’ ‘体魄的强横之处,也会因为内功的提升,逐渐展现出它原本的威能。’ 江浔暗暗琢磨着。 从过往记忆得知,自己这一世距离当初素华山妖潮,已经过去十五年。 那足有六千之巨,实力从初有异变到练气三层不等的妖物,在失去自己控制后会发生的事,也极其惨烈。 凡前往素华山的江湖人士,近乎全部死完。 最后若非众人以为早死去的齐如河率领六个徒子徒孙抵达,配合镇妖司高手清缴妖物,恐怕一个也活不下来。 同样, 堆积成山的妖物尸骸,也让大周朝廷、镇妖司和飞羽剑宗狠狠壮大了波实力。 短短四年时间内,涌现出了不下十位宗师高手。 至于烟雨楼…… 想到这,江浔心头一时有些古怪,以及幸灾乐祸。 不知怎的,烟雨楼欲要在镇压自己后杀害周易等镇妖司众人,以及放毒屠杀无数武林人士灭口的消息被传了出来,然后引起朝堂震怒、江湖哗然,惨遭大军和镇妖司以及各大门派合力围剿。 再加上诸多高手死在素华山,各州分坛也一个接一个覆灭……如今早已成了过街老鼠,存在与否都不确定了。 倒是自己妖躯和妖丹……在江湖上彻底成了一个人尽皆知,却始终寻不到下落的泼天机缘。 可即便如此,入山追寻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自己当初在山中留下的诸多痕迹,也不断被人发现。 除了用来让师父、观主他们入土为安被彻底封闭的山洞无恙,那留有松风观传承的栖身处,竟还造就了一位青衣剑侠。 ‘这样一来,也算换了种方式让松风观传承延续下去。’ ‘等再过几日,我也该入山去取回上一世留下的遗泽了,然后进入江湖好好游历一番。’ 想到这,江浔不禁有些期待。 增涨见识阅历是一,他也没忘记自己还要收罗秘籍,任何一切与仙道有关的记载! …… 第18章 桃衣仗剑,白马醉春风! “什么?你要去江湖上历练?” 五日后。 刺史府后宅饭厅。 当萧旭夫妇听到江浔突兀说出要去江湖历练的打算时,手中筷子皆是猛地一顿,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秋水,你还小,江湖又尽是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你即便真要去历练,也得再过两三年才行,容鱼不也是满了十六才出去闯荡的?” 孙慧珊放下碗筷,苦口婆心劝说道。 她对自己儿子有上进念头很开心,但更担心年仅十四,又一直生活在刺史府,在家人百般呵护下长大的江浔出事。 萧旭也直视着江浔,眼底虽有微不可查的欣慰划过,但脸却是板着的。 “此事莫要再提,江湖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对酒当歌、快意恩仇,与其想一出是一出,还不如安生在家读书,堂堂刺史之子连三字文都没学完,属实丢人。” 对于父母的态度,江浔并不意外。 毕竟他还不到闯荡江湖的年纪,过往留下的印象和特殊生活环境,父母也无法放心让他只身步入那充斥尔虞我诈、杀机四伏的江湖。 “爹,娘……秋水从京城回来这几日想了很多,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生在世,若不去经历,去看一些事,终究无法成长起来,秋水也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您们的羽翼下。” “以前秋水自诩武道天赋高绝,便目空一切,认为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但经过京城这一遭,秋水才看透天下之大,无数天骄如过江之鲫,过往的伐功矜能,又是何其可笑。” “先生曾讲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秋水便欲身入江湖,打算在追寻武道更高境界的路上,好好生生打磨番浮躁性子。” “至于安危,爹娘还请放心,秋水再差也是先天高手,若遇险,大可去寻容鱼姐的帮助或前往飞羽剑宗……” 说罢,江浔起身对着二老长长一揖。 “你……” 萧旭夫妇看着躬身对自己作揖不起的江浔,轻叹的同时,脸上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江浔先前那番话,属实将他们惊住了。 也发现京城测灵根一遭带来的打击,让自己儿子成长了太多。 “既如此,那便依你罢,但出身在外须得事事小心,若有困难,大可飞鸽传书家中,你爹我虽只是一州刺史,却也有不少好友同窗在朝为官,哪怕捅了天大的篓子,你老子也给你担着!” 萧旭说的霸气十足,此刻好似不是一州刺史,而是豪放不羁的江湖侠客。 孙慧珊同样补充道:“你娘在江湖也不缺故交,平日路过时可前去拜访一二。” 江浔笑道:“好!” 随着离家时间确定,府中也因此变得忙碌起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孙慧珊什么都想准备,什么都想让江浔带上一些。 除了些必备金疮药、疗伤丹丸、马匹……就连衣物都特地让人赶制了两套全新丝帛桃衫。 她说:少年就得该有少年的样子,桃衣也最配白马,千万莫学那些江湖侠客套身青衫故作老成。 江浔对此深以为然。 也很满意自己这身极具少年英气和朝气的装扮。 但东西,他却没带多少。 仅些换洗衣物,一千两银票,一柄束穗长剑,和几小瓶相应药物。便在次日拜别父母,牵马踏离了刺史府,向府城外而去。 “江湖,我来了!” 出了城。 江浔翻身上马,握住缰绳一抖。 “驾!” 似是受到主人情绪感染,胯下雪白骏马也前腿高扬发出轻快嘶鸣,撞破氤氲晨雾向前方疾射而去。 ………… 江湖没有特定所指。 完全可以说有人在的地方便有江湖。 江浔第一站固然是前去取回自己妖躯妖丹,但为了前去祭拜观主、师父和诸位师兄,他需要绕路素华山,时间也很充裕。 故此在策马离开府城不久,便让马儿放缓步伐,慢腾腾的官道上走着。 而他自己,则干脆躺在了马背,想着要不要弄个葫芦再到酒肆打些酒水。 少年提剑,江湖配酒,这才算是尽善尽美。 但没过多久,一道声音便让他脸色黑了下来。 “阿姐,你看那人好生骚包。” 官道岔路,一个与江浔年纪相差不大,身穿素衣的少年,才刚抬手指向慢腾腾走着的一人一马,便被身旁手握长剑的女子急忙按住,低声喝道: “莫要乱指,也莫要胡乱诽议他人!” 女子神色有些紧张,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那少年衣着非凡,身下白马也是一等一的良驹,又从府城方向而来,多是官宦子弟,这类人向来好面,心胸鲜有宽广者。 再加上对方躺在马上,身体却不受颠簸,好似与马儿融为一体,呼吸也悠久绵长,武道修为少说都在后天七品以上,倘若发难,她虽能自保,却无法护住小弟。 她现在只希望小弟刚刚那声诽议没被听到。 然而,令她心头发紧的是,那躺在白马上的俊秀少年还是侧头看了过来。 就连那匹白马都好似通人性般,也慢腾腾调转方向,朝自己和小弟靠近。 哒哒哒…… 听着马蹄踩在路面的声音,女子感觉自己心跳都好似被影响,缓缓将手搭在剑柄上时,身子也微微靠前把小弟护在了身后。 “公子,小弟出身乡野,又是初入江湖,对诸多规矩还不甚了解,一时戏言,还请公子大人大量莫要往心里去。” 江浔黑着脸没有理会,而是对那被她护在身后的少年说道:“出门在外,须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若你来历非凡或拥有一身不弱的功夫,想怎么说都无碍,也没有人敢表示不满。” “可若你两者都不占的时候,这样肆意评判胡言,只会给你和你阿姐带来杀人之祸。” “另外,你告诉本公子,我哪里骚包了?” 江浔没有教训这少年的打算,他还没心胸狭隘到那个地步。 之所以停下,除了想告诉少年祸从口出的道理,还有就是想要和这少年掰扯掰扯。 这身衣物可是娘特地让人连夜赶制出来的,自己也很喜欢,结果才刚离家不久便被这般说,心里怎么会痛快? …… 第19章 陆家姐弟,烟雨极乐! 女子见江浔没有动手的意图,只是一副较真训诫的模样,暗松口气的同时,搭在剑柄上的手随之挪开。 可那被她护住,本来还有些自责的少年,却在与自己年岁相近的江浔一通训诫和质问中,直接炸了毛。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该怎么做,自有阿姐教我。” “还有你问我哪里骚包了……你一身艳色服饰,躺在一匹白马上,又怎会不骚包?” 女子脸色一变,“阿时!” 但少年根本不予理会。 江浔也单手一撑,如柳絮般轻飘飘落在少年跟前,死死盯着那对眸子,黑脸问道: “我这衣物好看否?” “好看!”陆时虽觉得江浔骚包,但不得不承认这身如桃花般,色彩由粉渐变至白的衣物真的好看极了。 “那我的马好否?”江浔再问。 “好!”陆时点头。 四肢健壮,个头高大,鬃毛光滑亮齐……这可比阿爹曾给他描述过的军中骏马好多了。 “那我又俊秀否?”江浔指向自己。 陆时愣住,怔怔盯着眼前这个少年。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般脸厚的人。 女子一时也有些沉默。 直到过了好会儿,陆时才牙缝中挤出了个俊字。 然后江浔笑了。 “衣好,马好,人俊,怎加在一起就成骚包了?” 他得意的抖了抖外衣。 “这可是我娘特意让人做的。” “她说,少年就得该有少年的样子,桃衣也最配白马,千万莫学那些江湖侠客套身青衫故作老成。” “所以你以骚包评价,纯粹是羡慕,嫉妒!” 说完,江浔哈哈一笑,脚尖轻点翻身上马,正当他要纵马离开之际,陆时上前涨红着脸吼道: “我没有!” “我没有羡慕嫉妒!” “我和阿姐衣物也是阿娘缝制的,为何要羡慕你?你只不过出身比我好罢了。” 江浔斜了他一眼,“最好是吧,不过你们的衣物确实也是极好的。” 因为陆时这番话,他此刻也对这俩姐弟升起了兴趣。 “你们是去哪?若顺路可以同行。” 陆时冷哼,将头撇到一边根本不想回答。 倒是女子抱拳道:“我姐弟此行乃是前往梅山县。” 梅山县? 江浔点点头,“正巧我也要途径梅山县,那便结个伴吧。” 女子笑着应下,能有个出身不凡,又武艺高超,脾性不错的公子哥同行,路上也相对会安全许多。 至于江浔此行目的,她大概能猜测七七八八。 自从十五年前妖潮一事后,梅山县就被赋予了特殊的神秘色彩,不仅惹得武林中人纷涌汇聚,就连朝廷也在梅山县驻扎了一营军队。 而江浔提到途径梅山县,多半也是想要经过曾经的素华山进入山脉,前去追寻那怎么都找不到的大妖之躯和妖丹。 不过猜到归猜到,除非江浔主动提及,否则她不会去谈论这个问题。 “在下萧秋水,不知二位名字?” 江浔没再骑马,而是和陆时姐弟两人一样选择步行,那没有牵缰绳的白马,则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陆鸢。” 女子说着,又对江浔介绍那因同行而不满的少年,“这是我小弟,名叫陆时。” 江浔颔首,随即便与陆鸢聊起了近来江湖之事。 但陆鸢出身终究不比江浔,即便经历过几年江湖洗礼,所知也都是些碎末小事。 像飞羽剑宗,清华门一类的绝顶宗门,对她则完全处于传说当中……陆时就更不用说了,纯粹听客。 不过当两人提及那个从大妖洞府中得到松风观传承的青衣剑客时,陆鸢不经意间的一个消息却让江浔即刻上了心。 ‘难道烟雨楼在遭受围剿后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改头换面以极乐楼的身份继续存在着?’ 虽然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毕竟烟雨楼已经彻底站在了武林和朝廷的对立面,但凡露头就秒,改头换面的话,朝廷和武林各大门派又不是傻子,但万一呢? 或者,极乐楼与烟雨楼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 因为两者经营的方式太类似了,都是以情报、刺杀为主,内部也设有花楼赌场,唯独规模无法和烟雨楼相比。 那得到自己所留传承的青衣剑客,这半个月来,又毫无由头的疯狂找极乐楼麻烦。 ‘看来多久得去看看了。’ 陆鸢不知江浔心中涌现的诸多猜测和打算,只是说道:“有传言说可能是莫大侠在极乐楼输急了眼,也有人说莫大侠是看上了某位花魁欲要赎身,但极乐楼不愿放人……但这般风言闲语,都丝毫没有依据,也站不住脚。” ………… 三人就这样边走边聊,日头也渐渐来到头顶正空。 好在一直是沿官道前行,途中不难遇到茶摊、面摊一类的歇脚点。 选择在此休息或吃饭的行脚商人,武林人士也不在少数。 当三人一马抵达,引来不少目光关注之际,江浔明显察觉有几道充斥恶意的视线掺杂其中。 尤其是在留意到自己身上的服饰和马匹时,那种恶意尤为明显,但随着抬眼望去,又很快隐没了。 在此休息或吃饭的商人,武林人士也在短暂停滞后,重新恢复了先前那般热闹的情形。 阔谈的阔谈,闲聊的闲聊…… 仿佛自己三人到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江浔对此也不在意。 让老板去煮上三碗面,再弄些肉干后,便凑到了旁边围坐不少江湖人士的酒肆前。 “店家,你墙上那个葫芦卖不卖?” 葫芦? 正埋头打酒的老人见询问之人是那刚刚才到,身着桃衣,金冠束发,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时,不由一怔,面色古怪的随那只手所指,回头看向被自己挂在草墙上的黄皮葫芦。 “公子,老汉这葫芦是用来盛酒的,而且装酒的年头也不短了,若您拿去当水囊使用,怕是不大合适……” 江浔瞪了他眼,“谁说我是拿来当水囊用了?盛酒之物,当然是买来盛酒了。”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块碎银子拍在放置酒坛的木桌上。 “你就说卖不卖吧。” 此话一出,酒肆看热闹的武林人士顿时轰然大笑。 “哈哈哈,你这小娃,怕是连奶水都没断干净,竟开始想着饮酒了。” “瞧你打扮也不是寻常人家,怎的?家中喝不成,便偷偷跑外面来寻酒了?” “要我说,单饮酒有何意思,世间还有比饮酒更快活的事,要不要老子带你尝尝鲜?保证那才叫一个食髓知味,流连忘返,哈哈哈……” …… 第20章 醉酒马背,夕照生辉! 当江浔提出买葫芦装酒时,看乐子的一众武林人士全都笑了,各种污言秽语也一句接一句。 就连旁边在面摊和茶摊吃饭休息的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管好你们的嘴!” 江浔冷冷回头看向那桌出言最为污秽的汉子。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 砰! 好端端放置肉脯酒碗的木桌轰然炸碎,木屑、陶片、酒水直接洒了那两个汉子一身。 “再有下次,炸开的就是你们脑袋了!” 静! 酒肆、面摊、茶摊,全在这一刻掐断笑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面露骇然的看着那个身着桃衣,金冠束发的少年,瞳孔急剧收缩。 他们心头不约而同浮现了一个念头: ‘先天武者!’ ‘还是十三四岁的先天武者!’ ‘怎么可能!’ ‘世上怎会有如此妖孽?’ ‘他是打娘胎就开始练武的吗?’ 纵然他们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没有真气波动,却能轻易做到这个程度的,唯有先天高手才能办到! 噗通! 那两个从呆滞中反应过来的汉子,只感觉一股寒意直攀后脑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前,前辈,我等知错了。” “今后定管好自己这张破嘴……” 两个加起来都快七八十岁的汉子,跪在地上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为前辈,还不断抽着自己脸……这场景虽滑稽,此刻在场的人却没一个能笑得出来。 尤其是那些出言附和,或被污言秽语逗乐的人。 “滚!” 江浔阴冷扫了两人一眼,旋即又挂起笑脸向酒肆老板问道: “那葫芦……” “卖!不,公子喜欢大可拿去,想要什么酒水,小老儿也尽数为公子灌满。” 刚刚还自称‘老汉’的老人,转眼就换成‘小老儿’,强行挤出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否则跟强取豪夺有何区别?” 江浔将那拍在木桌上的碎银子往前一推,“另外被我弄坏的桌子酒碗也一并把钱算了。” “阿,阿姐……” 看着那还在坚持要买葫芦装酒的江浔,陆时只感觉嗓子眼干的厉害。 特别是想到今儿清晨自己做的那些蠢事…… “正常对待便好,萧,萧公子也不是恃强凌弱的人。” 陆鸢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那不住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出入江湖这几天,她深知先天武者代表着什么。 那可是能建立名震一方势力的存在啊! 最关键萧秋水才十四岁。 她都不敢想若等三十年,四十年,乃至五六十年后,萧秋水又会成长到何样地步。 宗师,还是成为仙人? 但唯一可以预料的是,倘若萧秋水不夭折,他便是注定的江湖第一人! 江浔也清楚自己展露实力究竟会带来怎样的震撼,但他不在乎,更没有以此达到什么目地的打算。 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那模样极为标致,上系红绳的黄皮葫芦,以及老人正颤抖手往里面加的酒水。 虽然他不懂酒,穿越前也很少喝酒,但那扑鼻香气,依旧让他不由吞了吞唾沫。 “公,公子,好了。” 老人哆哆嗦嗦把葫芦盖好,擦拭干净。 “找钱。” 江浔接过葫芦,顺手就系在了腰间,叩了叩桌。 他那枚碎银好歹也有三四钱,足够寻常农家生活小两月了,买葫芦打酒和抵扣桌子酒具根本花不完。 老人转头又去找秤和剪刀。 其实大多人都能精准剪下银子,不过老人既然要用秤,他也不会说什么。 而一直偷偷注视这边的陆鸢姐弟,还有少许因不曾出言或发笑而留下的人,只感觉眼前画面有一种极强的割裂感。 明明来历非凡,不说头上金冠,就桃衣外衫便足抵百来两银子的先天高手,却死盯那一角银钱,斤斤计较,毫无强者风范。 不过这些念头,他们也就敢在心中想想,若到了嘴边,只会竖起拇指赞叹声勤俭。 “其实没必要等我的。” 江浔心满意足回到面摊,却见陆鸢姐弟守着跟前肉干和热气腾腾的汤面,连筷子都没动,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我三人结伴,又同桌而食,人若不齐,又怎好动筷?” 听着陆鸢解释,江浔点头取筷。 以他对陆鸢了解,陆鸢是会这样做的,可有些叛逆的陆时就不一定了。 ‘本来还觉得这姐弟俩挺有意思,路上也能消磨些时间,但现在……’ ‘唉,看来没必要再继续同行下去了。’ ‘终究是实力为尊的世界啊。’ 江浔慢条斯理吃着面和肉干,等差不多后,便留下刚刚酒肆店家找的一角银子独自骑马离开了。 “阿姐……” 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背影,陆时欲言又止。 陆鸢没有回答。 她当然清楚说好同行的萧秋水,怎么会突兀自行离开。 自己姐弟两人固然能不在意萧秋水出身,却无法忽略先天武者的身份。 而这,也注定自己姐弟两人和萧秋水的相处方式,再回不到上午那般。 “这怎么感觉像米酒又不像米酒……” 另一边骑马慢悠悠走着的江浔,取下腰间葫芦本想敬一下自己初入江湖便面临的分别,结果才刚仰头喝了口,就开始琢磨起了这究竟是什么玩意酿的酒。 酒的香气,他在店家打酒时便闻到了,很香甜,并非穿越前白酒的气味。 可喝下去后则有些失望,像是普通米酒,口感却差了很多。 “难道是用的高粱或者粟米?” 江浔琢磨着,又灌了口细细品味,他觉得应该是粟米的可能性居多,毕竟那玩意儿最难吃还剌嗓子,价格也便宜,店家也用不起好料酿酒…… 就这样, 江浔一边评判一边喝上几口,也不用真气和强横体魄驱散酒气,没多久本来还骑坐在马背上的他,便晕乎乎的斜躺在马背睡了过去。 已经没剩多少酒水的葫芦,则因红绳系在手腕的缘故,就这般跟随马蹄前行一晃一晃地吊着。 日头也逐渐西斜。 当白马托着江浔慢悠悠走到一处林子中时,正好落在了大队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人眼中。 “小姐,萧公子……” 在丫鬟的提示下,马车前一个与江浔年纪相仿,身穿素白罗裙,明眸皓齿,头戴金步摇,尽显温婉柔美的少女闻声看去。 只见那踏碎金灿灿阳光走来的白马上,憨态可掬斜躺着一个身着桃衣,金冠束发,手里吊着一个黄皮葫芦的俊秀少年,旁侧还挂着一个包袱,一柄束穗长剑。 “他……”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少女只感觉自己心不由狠狠悸动了下。 “萧伯伯怎让他出来闯荡了?” “还在马背上喝的酩酊大醉?” …… 第21章 月下少女,棉袄漏风! 等到江浔醒来的时候,皎月已然攀上树梢。 借着月华穿过车窗洒进来的余晖。 他发现,自己不知怎地,竟躺到了一间充盈着淡淡香气的奢华车厢内。 不仅身上盖着薄被,就连外衫也被褪去,整齐叠放在软榻前的案几上。 “嘶,下回不能再这样浪了。” “虽然体魄强大足矣无惧寻常刀剑,却也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江浔捂着有些发沉的脑袋起身,虽说醉酒带来的不适,他只需稍稍运转下真气、或放开对体魄的压制,转眼便能恢复,但该反省的还是要反省一下。 “不过,我怎么稀里糊涂撞见了她?” 身为先天武者,他对周围一切的感知力非比寻常,自然也能通过车厢外的谈话声,分辨出自己究竟占据了谁的车驾。 柳映雪,云州参军柳志泽嫡女。 因为萧柳两家都与江湖存在千丝万缕关系,萧旭和柳志泽又分别统管云州政军大权,故此在萧旭迁任云州后,两家关系也不可避免走得极近。 江浔和柳映雪,也是在那时认识的。 只不过柳映雪性子实在太娴静了,根本不像是将门之后,所以宿慧觉醒前,醉心武道的江浔和她交集并不算多。 “世兄,你醒了。” 听见身后车厢门打开响动,仪态端庄坐在篝火前的柳映雪面色一喜,连忙起身看向那正从车辕跃下的少年。 “我让人熬了些素粥,正好用于醉酒后进食,这便让青儿盛来。” 江浔对那道雪白,半边身子都被跳跃火光映得通过的少女轻轻点头,旋即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里是?” 他记得睡过去前,明明马儿还托着自己沿官道往梅山县方向走着,可四周环境,和莫名其妙遇到的柳映雪等人…… 柳映雪笑着错开身位,让江浔在篝火前坐下,又亲手倒上一杯热茶方才解释道: “这里是渭南道桐柏坡,下午映雪见世兄醉倒在马上,怕出现意外,所以便让人将世兄送至车内歇息。” “渭南道?”接过茶盏的江浔一愣。 渭南道可不通向梅山县,甚至距梅山县还越来越远。 这孽畜,瞎几把带着我乱走个啥? “那你?” 他问向乖巧落座旁边的少女。 “映雪是刚从外祖那里省亲归来。”柳映雪说着,青儿也端着盛好素粥的小碗走了过来。 “萧公子,小心烫……” “有劳。” 江浔放杯接过瓷碗,只是这在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却让柳映雪和青儿有些愕然。 过往的萧秋水,可不会这般客气。 “怎么了?” 江浔搅动素粥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模样怪异的一主一仆。 柳映雪摇头,岔开话题道:“世兄外出游历,可有什么计划打算?” 从下午见到那匹被萧旭视为心肝宝贝的白马,以及江浔身上装束时,就知晓江浔外出游历定是得了家中应允的,为此惊愕之余,心头也不免升起了失落,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江浔想了想,道:“四处走走瞧瞧,遇到高手便切磋挑战一番,遇到穷苦危难之人,便出手帮扶一二,总之具体如何没有想好,只管畅快随心所欲便好。” 真实目的,他不会说,何况这也算游历搜寻过程中定然无法免去的事。 柳映雪颔首,这与她所知的江湖并无两样。 可,她看着喝粥的少年侧脸,犹豫了下,说道:“世兄你不该饮酒的,毕竟你还这般年少。” 江浔不予置否,将空碗递给青儿后,迎向那对如秋水般的眸子认真说道:“江湖本身就是一碗极其醇厚的酒,里面包含的故事、味道,唯有切身品过了才知道。” “如此一来,即使我不饮酒也置身在了酒中,何况既入江湖,若无美酒相佐怎行?” 江浔不会承认自己买葫芦喝酒的初衷,只是东施效颦,纯属装逼。 但下午饮酒期间的别样感受,却依稀让他明白了为什么江湖中人对酒极为钟爱,此刻讲起歪理邪说,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 柳映雪听的有些目瞪口呆,江浔那侃侃而谈的模样,也让她本就因下午那幅画面而荡起涟漪的内心,愈发不平静了。 江浔没察觉少女异样,只是在那对好看眸子的注视下,继续胡口闲扯着。 惹得搭话少女,时不时因此嗤嗤一笑。 就这样,月夜、篝火、围坐在前的少年少女、托着两腮旁听的丫鬟、歇息或巡视警戒的随从妈子……在沙沙晚风里化作一幅鲜活画卷。 “小姐,我们也该走了。” 翌日,随着哒哒马蹄声逐渐被浓雾吞没,立在柳映雪身后的青儿也随之轻声开口提醒道。 “嗯。” 她回应一声,望向浓雾深处的视线却没立即收回。 直到过了许久,她才在幽幽叹息声中转过身子说道:“青儿,我想习武了。” ………… 少女心中涟漪化春,纵马前行的少年却在惊愕自己葫芦居然又满了。 啵! 他扒开葫塞闻了闻,眉头顿时高扬。 “好酒!” 没喝前,口感味道且不提。 但那掺杂淡淡药材气的酒香,却能让真气流转顺畅几分,若这不是好酒还是什么? “啧啧啧……没想到我也喝上鬼医酿的酒。” “能对先天武者修行都有益的东西,想来这里面加的也不止珍稀药材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鬼医让柳映雪带回了多少……” “带的多还无所谓,少一葫芦的量也无伤大雅。” “要是带的不多……” 江浔小心将葫芦盖住放好,这样的珍稀美酒,可不能轻易动用。 同时,他心头也琢磨起了该怎么给柳映雪回礼。 毕竟别人都当漏风小棉袄了,自己堂堂七尺……还不到七尺的男儿,如果没有点表示,实在说不过。 而且回礼的价值,还不能比这葫酒差! “要不,等取回妖躯后用一小截骨头给她整个饰品?” “浪费是浪费了点,但也没办法,总不可能硬塞她件兵刃吧……” “只是,弄个啥合适呢?” “发簪?手镯?” “还是……项链耳环?” …… 第22章 抵达梅山,掮客宰羊! 江浔胡乱想着,胯下马儿的速度却始终未减分毫。 没多久,他便离开渭南道,重新回到了原定路线。 只是当他赶在天黑前抵达梅山县外,见到前方与上一世所见没什么差别的城墙时,心头却有种不太美妙的感觉。 毕竟上一世,就是如今都不知姓甚名谁的神秘女子,站在上面手持长弓法器隔空一箭将自己射杀的。 “凡俗之人驾驭那种威力的法器,代价肯定不小。” “要是她也死了就好。” 江浔暗自嘀咕了声后,旋即抖抖缰绳,驱使马儿径直向那站立着十数披甲军卒的城门而去。 别看他上一世活了八十多岁,距梅山县也算不得远,但却未来过,除依仗目力远远眺望过,余下对城内的了解几乎都是从飞鸟那里得知。 这一世则更不用说了,活了十四年,不算京城之行,回家祭祖、省亲,平日最远去过的地方也就府城郊外。 如今终于进入从未涉足过的梅山县,江浔并没什么感慨一类的诸般情绪升起,只觉得城内的武林中人真特么的多。 这才刚牵马跨入城门,他就看到了不下二十个好手。 连摆摊叫卖的小贩,都有后天八品的武道修为,甚者五六品的也大有人在。 “公子是初来梅山县吧?” “可需要小的为您引路讲述一番?” 在他四处打量时,一个眼尖的麻衣掮客便踩着轻功掠过来,满脸堆笑道。 江浔点点头,掮客顿时笑得愈发热情了。 年少、金冠、丝帛桃衣、健壮骏马、包袱和一柄束穗长剑……这不妥妥出身非凡,刚外出闯荡江湖的肥羊吗? 他顺手接过江浔递出的缰绳,一边在前带路走向客栈,一边开口说道: “公子既来梅山县,想来对如今能有此般景象颇具了解,自从十五年前那场由大妖引发的妖潮后,梅山县不敢说是名动江湖的武林圣地,却也有着无法被忽视的特殊地位。” “汇聚在此的,不仅有诸多江湖豪客、名震一方的大侠、剑客,也有各门各派外出历练的弟子……诸多势力在此也是盘根错节,朝廷在此又驻有军队……” 掮客讲的很详细,虽然很多消息江浔都知道,但涉及城内势力的复杂情况,就不是他能从父母口中和传言得知的了,父亲也不会将公文交给他看。 “那极乐楼呢?” 江浔听着听着,忽然问了句。 “公子是因莫大侠一事而问的吧?”掮客对江浔问题并不惊讶。 极乐楼规模和实力固然远远比不上当年的烟雨楼,名声却不小,但凡知道的人都清楚它意味着什么,现在这位‘肥羊’明知故问,也就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莫大侠了。 “具体事宜小的也不清楚,只知昨夜莫大侠再次出手时险些被围攻致死,最后靠着罗烟步之精妙方才脱身,去处未知……” 江浔颔首,知晓如果要弄清极乐楼和烟雨楼有没有联系,还得亲自去查证,最好是弄清得到自己所留传承的莫问,为何要无故疯狂找极乐楼麻烦。 如此想着,客栈也到了。 可当他丢给掮客一角碎银子,准备接过缰绳招呼店小二牵去马厩时,掮客却未交还,而是咧嘴笑道: “公子,承惠十五两。” 带个路,讲些消息,便敢开口十五两? 江浔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 十五两对富贵人家来说确实不多,甚至还不够买件小玩意。 但换作些寻常人家,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这掮客分明是见他年少又衣着不凡,将他当作了初出茅庐,可随意宰割的肥羊。 “十五两是吧?好。” 江浔冷笑,抬手虚握,挂在马背上的包袱便被吸入了掌中,然后从中取出一张面值一千的银票。 “银票就在此处,你若无法当着我面找零,那便留下你牵马的那条手臂,如何?” 看着那张凭空漂浮在江浔指尖的银票,掮客冷汗唰地下就冒了出来。 他不是在恐惧那看似神乎其技的真气外放手段,因为凡达到后天七品以上的武者,都能轻易做到。 包括他自身在内。 而是在恐惧,明明那漂浮着的银票近在咫尺,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真气波动。 这种情况,唯有打通天地二桥,真气生生不息的先天武者才有能力做到! 最关键,这被他当做肥羊的少年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他难以感觉不到真实。 “前,前辈,晚辈就只是跟您开个玩笑罢了,仅仅带个路,讲些消息,又怎值得十五两纹银?” “就连您给我的这角银子都要不了……” 掮客终究是在鱼龙混杂之地讨生活的人,纵然他心中再惊骇恐惧,也没有如昨儿那两个汉子般被吓跪疯狂抽耳光惩戒自己……反倒在努力维持平静之余,强笑着将手里那角银子也漏了出来。 “原来是黄老二,啧啧,这家伙平日宰客不少,不成想今儿踢到了铁板。” “话说那少年是谁,好生骇人的天赋,这般年纪也才十三四岁吧,居然便已经登顶先天……” “白马、桃衣、年少……难道是昨日酒肆……” “莫非阁下知晓来历?” “若所料不差……应当是云州刺史萧旭独子,萧秋水,也唯有他才有如此妖孽天赋!” “……” 听着附近不断被吸引过来的人议论声,掮客脸色彻底变了。 但江浔对此却置若罔闻。 所展现出来的强势、狠辣,也与他那翩翩浊公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呵,玩笑?” “不见的吧?” “即便真是玩笑,我也已然当真了!” “你想要十五两,我也愿意给。” “可若你找不出来零,那便只好留下你那条胳膊了。” 掮客闻言,也知道今儿若想保住手臂不找零是不行了,可问题是,谁没事身上会带那么多银子? 不说钱袋里的收益,他家当加起来也不值九百八五十两啊! 至于向人筹借, 且不论谁会因为自己去得罪一位先天武者,单对方刺史独子的身份就足矣惹人忌惮。 然而就在他咬咬牙,准备自己动手将牵马那条胳膊斩下时,人群中却突兀响起了道令他心头一喜的声音。 “萧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咄咄相逼,是否太过了些?” …… 第23章 摧枯拉朽,绝世之资! 江浔眉头一蹙,闻声望去。 只见在那聚集诸多看热闹的人群中,信步走出一位身着淡墨长衫,玉簪束发,手摇折扇的俊美青年。 他年纪二十四五左右,双眸精光内敛。 江浔通过感知发现,其气息悠久绵长,似与天地产生奇妙共振,显然也是一位打通天地二桥的先天武者,并且境界还高过自己。 “是孤鸿公子许景彦!” “他不是入山去了吗?怎又回来了,还力保黄老二与萧公子作对?” 当许景彦露面那刻,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当即便道出了他的身份。 江浔问道:“所以这事你管定了?” “诚然!” 许景彦来到近前,收扇指向黄老二说道: “这掮客将萧公子你当作肥羊宰杀固然不对,萧公子你心中有气欲做惩戒,也实属应该。” “但萧公子你却不该依仗实力,强行那以势压人之举。” “何况这掮客都已用‘玩笑’一话示弱,并表示愿意退还多收银钱,可萧公子你却不仅不顺势盖过此事,还愈发强硬,咄咄逼人。” “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深知倘若武者少了条臂膀,将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杀人不过点头地,而你却一味相逼,恐怕要的不仅仅是掮客那条臂膀,还要诛了他武道之心!” 江浔笑了。 “那你待如何?” “让我就此作罢?” 许景彦颔首,“是极,该有的惩戒已经有了,此事也该就这般算了。” “我想萧公子本身也不是那心狠手辣之辈,这从昨日你在面对那些口出秽言之辈时,并未动手仅以警告便能以窥见豹。” “如此一来,训诫有了,萧公子你心中气也出了,再加上萧公子你的身份,对令尊……” 嗤! 许景彦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条胳膊冲天而起,鲜血喷涌刹那,继而才是黄老二那充斥痛苦的惨嚎声。 “你!” 许景彦迅速出手封住黄老二大穴,然后阴沉着脸看向那将银票收起来的江浔。 他属实没料到江浔竟敢在自己面前出手,还当着众目睽睽一举得手了。 江浔悠悠开口:“这才算出气。” “好,好,好!好一个萧秋水!” 许景彦怒极反笑,“不曾想昔年侠义无双,在江湖留下赫赫威名的判官笔与听雨剑,竟会生养出你这般心狠若毒蝎的狂徒竖子来!” “今日我许景彦,就替两位前辈好生教训番你这依仗几分实力便为非作歹的毛头小儿……” 话音未落,许景彦身影便动了。 那把被他拿在手中的折扇,在雄厚真气灌注下,虽未爆发气罡,却也绽放出盈盈流光,携分金断玉之威,刺破空气直点江浔檀中大穴,不死也得重伤! “找死!” 江浔眸光一寒。 对这转眼便抵达胸前的折扇,不仅不闪不避,还以指代剑迎了上去。 咔嚓! 脆声响起。 在剑指与折扇相接刹那,预想中的真气相撞并未出现,也没有滔天气浪搅动四方,仅有一捧纸片竹屑爆开。 “怎么可能!” 许景彦骇然失声,喷出大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他只感觉自己好像一扇点在了九天玄铁上,那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力,不仅将凝聚在折扇上的真气震散了,竟还震碎了他手腕,肩骨也瞬间错位。 然而,还不等他稳住身形落地,一道拉出成串虚影的桃色,便蓦然出现在了半空,按住他胸口猛地往下砸去。 砰! 巨响如雷,铺设在街道的石板,更是炸成无数齑粉飘扬而起,惊得马儿都扬起前蹄欲要奔逃,却被江浔用真气压在了原地。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替爹娘来教训我?” “我不管你孤鸿公子有何名声,出自何门何派,想踩着我萧秋水上位无可厚非,但拿我爹娘做筹,只有去死!” 话落,江浔根本不给许景彦任何开口求饶的机会,直接捏碎了他脖颈。 纵然受境界限制,他还无法完全发挥出体魄的巅峰状态,却也能力压半步宗师。 许景彦不过区区先天八品的武道修为,也配继承练气七层妖物体魄的他硬碰硬? 哒哒哒…… 随着江浔徐步走出,那飞扬漫空的齑粉也缓缓飘落中,让众人视线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继而,便是成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只见在客栈正门前的街道,已经彻底凹陷,形成了足有半身深的巨大坑洞。 铺设在地面的青石板,也全消失不见了,连碎块都没留下。 稍远些的街面,也布满一道道从坑洞延伸过来,如蛛网般的狰狞裂缝。 而躺在坑洞里的许景彦。 衣袍破碎,胸膛凹陷,右臂诡异从肩胛处高高耸起,脑袋也无力垂倒在一旁,以及那对将惊恐和难以置信永远定格的眼睛。 “孤,孤鸿公子死了……” 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喊了句,然后刚有沸腾迹象的街头,又死寂了下来。 一道道目光,也跟着落向了那不染纤尘,身着桃衣的少年身上,目送着他牵起缰绳,慢腾腾走向了有不少人从中走出的客栈大门。 先天八品的武道强者,就这般被瞬杀了…… 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这萧公子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先天四品,还是二品,亦或者半步宗师?’ ‘他天赋怎恐怖到了这个份上?’ 凡见到江浔出手的人,全呆住了。 他们惊骇的不仅仅是江浔实力,更多是在惊骇江浔年纪! 他太年轻了。 十四岁的先天武者,实力或在先天四品以上,将来谁能与之争锋? 受许景彦庇护的黄老二更是早吓得晕死了过去。 “萧公子,或可当为当代年轻第一人。” 许久后,有瘸腿老道喃喃感叹。 “甚至就连许多老一辈都有所不及啊。” 他这话也引来了诸多赞同。 年轻、天赋、实力三者皆占的绝世天骄,任谁都无法忽视。 他们也清楚,江湖的天,也即将变了。 桃衣白马,也将成为江湖中最耀目的那颗璀璨新星。 至于死去的许景彦,或只有其师门长辈才会在意,在江湖……他只会与那叫黄老二的掮客一样沦为谈资,成为萧秋水登顶之路中最不起眼的一颗小石子…… …… 第24章 桃衣客,南泽山! 随着江浔入住客栈,发在街头的事,也如旋风般刮向了这座鱼龙混杂的城池。 萧秋水这个名字,也在此刻彻底进入了诸多江湖人士的眼。 不知是谁,竟还给江浔起了个叫‘桃衣客’的诨号。 但由于才刚起不久,目前又仅在少许人口中流传,故而江浔对于自己突兀拥有外号一事并不知情。 他在客栈住下,好生洗漱了番后,刚要出门叫小二准备些饭菜送到屋内时,却听见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踩着楼梯,正快步向自己所住房间靠近。 不消片刻,便已抵达门外。 来人也不敲门,而是窸窸窣窣整理了下衣物,恭敬开口道: “下官梅山县令秦墨轩,不知公子驾临敝县未曾远迎,实乃怠慢,万望公子恕罪。” “如今我只是一游历至此的江湖散客,县尊不必如此。”江浔声音响起刹那,紧闭的房门也自行打开,露出了躬身作揖立在外面的身影。 他年约四十,鬓角微白,身穿一席圆领锦袍,武道修为却仅有后天六品。 “是。” 秦墨轩应声起腰。 江浔话是这样说,也无怪罪的意思,但并不意味着他真能将刺史公子当做寻常江湖中人。 何况就算没有这层身份,单单能瞬杀许景彦的绝顶实力,也足矣让他慎重以待,礼遇有加。 “公子这才刚涉足江湖,便一举扬下赫赫威名,实乃喜事,想来要不了几日,公子桃衣客之名便会在江湖广为人知,以公子天赋实力,冠绝天下更是指日可待,甚至就连江湖一统也不无可能……” 被江浔请进屋的秦墨轩才刚落座,便毫不吝啬地送上了记马屁。 “不过有一事,公子还须得小心。” “那孤鸿公子许景彦终究有些来头,其师更是有笑面虎之称的金花婆婆,为人狠辣、擅驱使毒物,孤鸿公子许景彦又疑是她亡故之女遗腹子,如今折在公子您手中,怕是会寻上门来。” “公子您实力高绝,若正面撞见,金花婆婆定不是对手,但那些诡谲手段却有些让人防不胜防……” 还在咀嚼自己‘桃衣客’诨号的江浔,听到秦墨轩提及许景彦来历,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实属常事。 至于所谓手段诡谲,再诡谲在绝对实力面前只是虚妄。 “梅山县因十五年前妖潮扬名,诸多势力也汇聚于此,秦大人身为一县之尊,不知可曾听闻什么奇闻轶事?” 梅山县的情况太复杂了,同样也汇聚着各类来自天南地北的消息,江浔想要试试看,能否通过秦墨轩提供的蛛丝马迹,寻到有关对修仙界的详细记载,以及法术秘籍。 这一世他虽然去往京城测过灵根,也得知了不少信息。 譬如统辖大周和周边诸国的仙门,名叫青云宗,那坐镇镇妖司的筑基大修,也是由青云宗内门弟子每十年一轮换;修仙界通用货币是灵石;灵根有金木水火土五系之分,单灵根为最,五灵根最次;凡俗灵气稀薄,仅汇聚天下龙脉的皇宫,才浓郁些许…… 但这些信息,很多他在上一世就验证了,也通过穿越前的小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像一直困扰着他的修仙各大境界详细划分,修仙界与凡俗之间的划分界限等等,依旧没有结果,唯有自己去寻找答案。 江浔觉得,既然五行养气诀都能在凡俗出现,没理由会找不到与修仙界相关的记载,找不到一两本流传出来的法术秘籍。 指不定烟雨楼就有。 毕竟烟雨楼对五行养气诀的渴望,他是亲眼目睹过、切身经历过的。 秦墨轩不知江浔谋划,权当是少年心性使然,想要听听乐子长见识,或有游历一番的打算。 “奇闻轶事下官倒是知晓不少,但大多都是些编撰出来的故事罢了,就好比有人说在南泽山中见过仙人,可前去的武者除了成片林海,便只看到生养山间的猛兽猴群……” 提到此事,秦墨轩不禁微微摇头。 在朝为官,他深知仙凡有别。 若仙师不主动现身,届时就算仙师当面,也没人能认得出。 更何况据传仙门距大周远至十数万里,怎可能会在南泽山? 但江浔却默默将这个地名记下了。 “不过公子既然对奇闻轶事感兴趣,下官自会知无不言,除此外,下官府中还有几本为幼孙买来的此类乡野怪谈,若公子不嫌弃,尽可取之。” “那便却之不恭了。” 听到秦墨轩提到家中还有这方面的书本,江浔脸上笑意愈发浓烈,对于秦墨轩相邀前往府中赴宴的话,江浔也没有拒绝。 然而在他登上秦墨轩所备马车,摇摇晃晃前往秦府后,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了客栈外。 来人正是与江浔结伴同行过的陆鸢姐弟。 只不过此刻的姐弟两人已然没了最初那般从容轻松,不仅衣物脏破,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红肿的眼睛也明显是才刚大哭一场过。 门前负责招揽客人的店小二见到两人,目光又微不可查地扫了眼陆鸢手中长剑,当即便堆满笑容迎了上去。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他虽不是习武之人,但能在梅山县安稳过活这么些年,自是不缺眼力劲,更没有以貌取人的心思。 毕竟客栈中上一个这样做的人,坟头草都够割好几茬了。 陆鸢摇头,用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小二哥,不知萧秋水萧公子住哪个房间?” “萧公子?” 店小二瞳孔一缩,重新审视着眼前明显遭逢大变的姐弟两人。 “不知女侠与萧公子……” 他可不敢胡乱开口,傍晚发生在客栈门口的那一幕,到现在他都还没怎么缓过神,孰不见那坑现在都还没收拾妥当? 再则,萧秋水身份也太过尊贵了,连县尊都慌慌张张跑来拜见,他一个店小二怎敢得罪? 陆鸢抱拳道:“我姐弟二人与萧公子勉强算是有几分微末交集的朋友,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寻求萧公子相助,若小二哥能如实告知,陆鸢感激不尽……” …… 第25章 再逢与武痴! 见店小二没有作声,陆鸢知晓对方依旧对自己所说的话存疑。 心头焦急之余,又急忙补充道:“若小二哥不信,可代我姐弟传句话,就说陆鸢、陆时前来拜会。” 她不敢直接说有事所求,她怕江浔不见,只能拿‘拜会’说事。 她希望江浔能够看在同行同食过的情分上,出手帮扶一二。 而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她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唯有江浔才有能力影响到官府。 “这……” 店小二有些犹豫,但见陆鸢不似作伪,站在她旁边的少年也目露希翼,于是在短暂沉默后说道: “萧公子受县尊之邀赴宴去了。” ………… 由于江浔想要从秦墨轩那里多听些奇闻轶事,秦墨轩也想竭尽所能将这位贵人招待好,再加上几个从客栈那边转道过来拜会的官吏、宣抚使司佥事、同知,以致这场宴会持续的时间极长。 等到结束,残月都已过了中天。 ‘看来只要在云州境内,这种情况就很难避免掉啊。’ 江浔逐一对拜别离开的官员将领还礼,心头却颇为无奈。 他本以为这场接风宴是秦府私宴,自己要面对的官员也只有秦墨轩一个,结果谁成想吃到半场,竟又来了几个腆着脸携礼拜访的官员将领。 当然, 江浔也知道他们这般趋之若鹜的原因。 毕竟自己老爹主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七品下的官员升迁还是罢黜都不过一句话的事。 柳志泽,也就是柳映雪父亲执掌一州军事,柳萧两家关系又极近,这梅山驻军将领知道自己前来,同样无法忽视。 但好在他们都懂事的没有谈及不该谈的话,只如秦墨轩般搜肠刮肚般聊着自己所知的诸般奇闻轶事、江湖秘闻,倒也收获颇多。 “秦大人留步。” 拒绝了秦墨轩留宿的‘好意’,江浔拿着三本线装书籍正要登上马车回往客栈时,却突兀扭头看向了前方一角。 “公子……” 秦墨轩面色微变,正想着是不是有仇敌暗中窥视之际,却见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在月色下快步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萧公子,等一等!’ “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陆鸢姐弟的狼狈模样,江浔皱了皱眉问道。 两人来梅山县的目地,他是知道的,可这副模样和举动……明显不是见到亲人后该有的样子。 “还请萧公子救命!” 陆鸢姐弟冲到近前,噗通声跪在了马车前。 “我姐弟二人也不想麻烦萧公子您,可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家父为人向来老实本分,从军多年也一直恪尽职守严束将士,从未违反过任何军纪,可如今却不知怎地,竟背上了勾结飞鹰帮兜售军粮的泼天大罪。” “现下人已下狱,待明日午时一到,便要被推至中军以正典刑了。” “还请萧公子出面保下家父一命,即使受些苦楚,解甲归田也无妨啊!” 陆鸢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说完,便咚的声叩拜了下去,力道之大,连地面石砖都留下了刺目殷红。 陆时也与陆鸢般叩下,哭着祈求道:“萧公子,求求您救救阿爹吧!” 江浔一愣。 他没想到,陆鸢姐弟满心欢喜前来寻亲,居然碰到了这档子祸事。 但求自己直接出面保下其父一命…… 江浔摇头道:“军中自有纪律法规,你们所言也仅仅是从自身认知出发,并无实际证据,要我如何保人?” “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两位将军暂缓几日,重理卷宗,再细查一二,至于你们阿爹究竟是否勾结飞鹰帮倒卖军粮,还得等重查后的结果出来。” “若清白,自是无碍,若有问题,罪过自也逃不掉。” 直接保人,他清楚佥事、同知两位将军肯定很乐意卖自己一个面子。 可那样一来,无形中造成的影响就大了…… 江浔也不想被官场琐事缠住。 更何况, 倘若陆鸢父亲真犯下大罪却被自己救走,那么倒卖军粮这口黑锅就得找其他人去背了。 妥妥救人如杀人。 “多谢萧公子!” 陆鸢姐弟大喜,急忙叩首致谢。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能暂缓行刑重查也很不错了。 他们相信以阿父为人,定不会犯下如此泼天大罪。 “公子,可要下官关照一二?” 待到陆鸢姐弟千恩万谢离去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墨轩开口问道。 江浔的意思,他当然明白。 但出于不清楚江浔与陆鸢姐弟关系,还得多问上一问,这样一来前去知会两位将军时,他才好确定秉持着怎样的态度。 江浔摇摇头。 “不必,诸事秉公便成。” “若军中早已查明,证据也尽数齐全,且不存在栽赃构陷,那便直接执刑吧。” 秦墨轩了然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 梅山县对江浔来说,仅仅是一个临时落脚点,并不会久待。 也没有在此游玩的打算。 他准备在祭拜完观主、师父还有一众师兄后,便顺势深入山脉,去取自己留在溶洞里的妖躯和妖丹。 不过走着走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连续绕了好几次都被拦住去路,以致不得不勒马暂时停下前行的步伐,无奈道: “姑娘,你才后天三品,打起来根本不是我对手,所谓比试也毫无意义,所以还是让开吧。” “不行!” 少女倔强摇头:“我知晓你厉害,连先天八品的孤鸿公子都不是你一合之敌,但我从城中一路追逐至此,想要见识的不是你真气如何强横,而是你那从未出鞘过的剑!” 她十六岁,看着有些娇小玲珑,穿着一身杏黄束袖劲装,三千青丝被随意扎成马尾,手里却持拿着一杆快高出她半个身子的无缨长枪,在阳光下绽放着森森寒芒。 “不是,姑奶奶啊,我都说好几遍了,你练枪,我使剑,两者路数差到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参悟之处……” “何况你就算见识了又能如何,特地跑来挨顿打?” 江浔头疼的直唑牙花子。 这种武痴,别人对你根本没有恶意,只纯粹想要追寻自己心中的武道,根本没啥弯弯绕绕,是很纯粹的那类人。 打吧,纯粹虐菜。 而且赢了后,对方就彻底黏上你了,成天都想切磋。 不打吧,也一直粘着你,然后陷入恶性循环,除非杀了别人。 …… 第26章 你追我逃,背剑老者! 酒桌上的话,向来没什么人当真。 何况还是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 几人心中都清楚周云涛一旦成功攀附上那位内门师兄,跻身外门,身份地位便会水涨船高,绝不可能还会在乎他们这些连生死宗门都不怎么过问的杂役弟子。 再加上他们本身和周云涛也不存在过命交情,所以今后更不可能会照拂他们一二了。 不过当面,几人还是纷纷端起酒碗表示感谢。 “周师兄大义,今后我等就有劳周师兄照拂了。” “今后若师兄有何要求,尽管吩咐我等就是,绝对办的稳稳当当。” “不错,我等别的长处没有,却胜在处理些蝇头小事……” 周云涛听的哈哈大笑,脸上流露出的优越感怎么都藏不住,但嘴上还是说着: “兄弟不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为兄照拂你们皆乃本分,今后就莫要再说什么吩咐一类的话了……” 而另一边已经拜见完药园管事的陈寰,此刻则正满目放光盯着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药田。 有关各类灵药的词条,也伴随视线掠过,不断在唯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光幕上疯狂刷新。 【七星草:看起来颇为不凡的它,实则只是众多低阶丹药通用辅材之一,因为太过常见和容易培育,所以很难得到重视,但如果你能将它培育到五百年以上,或有意外收获。】 【血灵草:将自己伪装成普通药材红油花的灵药,有增强修为、疗伤续命、激发潜力的效用,是解毒丹、辟邪丹、筑血丹主药之一,但年份不足的它建议你再等一甲子。】 【龙鳞果:生长在低矮灌木,表皮酷似龙鳞的它,十分喜欢凡人吹捧它乃仙家之果,有脱胎换骨、白日飞升的奇效,实则它只能增强肉身强度,是锻体丹、筑血丹的主药之一。】 【寒烟草:通体洁白,一茎五叶的它甚是可爱,但它却是炼制二品清心丹唯一主药,能让修士安息凝神、极大限度避免心魔横生。】 【土菇花:是药三分毒,但它却偏要占九分,连修士元神都不放过,同样,它也是用来炼制解毒丹、万毒水、破障丹主药之一。】 并且陈寰还发现,有关灵药的词条全是以可点击形式浮现的,将对应词条点开,还能查看包含药性、对应丹药入材比例、习性、各年份药力等一系列更详细的内容。 这是之前所没有的情况。 ‘这种变化只出现在灵药类词条上,看来应该和系统奖励的初级炼丹术有关……’ ‘既然如此,那如果我再掌握炼器、制符、布阵一类的技能,那岂不是凡与这三类有关的词条,也会出现这种变化?’ ‘可修士的词条怎么搞?傀儡还是弄出个以人入丹的丹方?’ 陈寰有些搞不太懂,系统也没个新手教程啥的,不过此刻他并没心思去想距自己还很远的事,而是一边老老实实干活,一边留意四周、时不时偷偷往系统仓库塞一两株符合要求的灵药,顺带把灵药生长痕迹给掩盖了。 就这样东采一两株,西采一两株。 没过多久,炼制养气丹所需灵药,陈寰就已经尽数‘采摘’完成。 除此外, 像是用来炼制解毒、疗伤一类丹药的灵药,他也准备了不少。 毕竟这类丹药一旦需要,那可就是救命的玩意儿,马虎不得。 等到傍晚结束当值,接受检查离开药园的时候,系统仓库中已经躺着百来株用来炼制各类丹药的灵药。 ‘就是不知道把这些丹药炼完后,能不能够到一阶炼丹师水准……’ 陈寰暗暗想着,但回到住所后手头弄吃食的动作却没停。 炼丹所需的灵药已经准备就绪,他准备吃完饭后,就去找地方祭炼离阳炉,然后开始炼丹。 倒不是他不想就在住所搞定这些事,而是因为祭炼法器动静太大,成丹时又会弥漫丹香,如果没有阵法遮掩,在住所完成这些势必引起他人注意。 所以在拥有阵法前,只能另寻它处炼丹。 ………… 陈寰吃饭的速度很快,草草将锅碗清洗一番后,便关门掩窗离开了这片特属于杂役弟子的生活区。 途中虽然碰到了不少挑水归来,或结束今日当值的杂役弟子,但他们根本没在意陈寰外出的举动,权当散心一类。 之所以会这样想,也是和杂役峰规矩有关。 只要做好份内事,不闹事,不随意离开杂役峰,无论你在山中做些什么,都没人会管你。 包括修行亦是如此。 “嗯?人呢?” 在陈寰出门寻找祭炼法器和炼丹场所不久,周云涛也悠悠哉哉溜达到了陈寰竹屋前,只是当他敲门无果后,顿时就愣住了。 要不是灶火还未熄尽,以及空气还隐隐残留着淡淡米香,他都以为陈寰提前感知到危险跑路,躲起来了。 “师兄,可是寻陈寰?” 正当周云涛皱眉时,一个挑水归来的杂役弟子连忙放下水桶,小心问道。 “若是如此,那师兄可得往外走走了,挑水回来路上我曾见到过他,看模样多半是散心或饭后消食吧,算脚程…此刻应该快到碧波潭了。” 散心?消食?碧波潭? 周云涛神色古怪的向眼前这个杂役弟子微微颔首,旋即转身向碧波潭而去,心中更是不住感叹道: ‘陈寰啊陈寰,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杀你能博个好前程不说,如今连清理血渍和尸体的琐事都懂事的给我省下了。’ ‘单冲这再怎么也得给你个痛快……’ 陈寰还不知道索命之人已经朝这边追来。 他此刻也确实抵达了碧波潭。 但他却没有在此多做停留,而是四处打量思索了番后,便沿宽阔溪流逆行向上。 依稀可闻的轰鸣声,也随着他不断前行,越来越清晰。 沿溪流往上走了差不多五六里地左右,生满灌木杂草,与密林紧紧相连的两岸,逐渐开始变得平坦开阔起来……地面也逐渐从泥土,变为了细密砂砾和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而正前方,则是一匹从两座高山夹缝中砸落的巨大瀑布,轰鸣如雷,连地面都好似在颤抖。 形同浓雾的磅礴水汽,更是成了天然屏障,看得陈寰双目异彩连连,不由感慨出声: “好地方啊,只要在瀑布后找好落脚点,或自己掏个洞穴出来,届时筑基不出,谁能发现背后猫腻?” …… 第27章 长剑束穗,招随心走! “好似是这么个道理。” 手持书册,肘部压在马鞍,身体微微前倾的桃衣少年恍觉点了点头。 老者见状面色一喜,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却见那桃衣少年又道: “不过也就仅仅于此了。” “若你是宗师,我或许得认真思量一二,毕竟我目前还不是对手。” “至于先天嘛……” 江浔嗤笑。 他要不是怕麻烦,山中又有个四处找自己的武痴少女,完全可以一路横推过去。 “目中无人的狂妄小子!” 听着江浔嗤笑声中的不屑,老者脸色顿时阴郁了下来。 “你既看不清形势,那老朽只好将你拿下,撬出消息了!” 话语刚落,一股无形气浪便猛地以他为中心宣泄开来,卷得落叶漫空飞舞,同时,随着他脚尖轻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马背上的少年时,那柄被他背在身后的铁片长剑,也自行出鞘落到了掌中,迸射出数丈剑芒。 ‘又是个孤鸿公子……’ 江浔腹诽了句,却没打算再凭体魄强势碾压。 因为在见到老者出剑那刹的潇洒,他也想试试,毕竟离家迄今都快六七天了,所带长剑不是被拿来砍柴生火,就是用来拾捣猎物,属实太过浪费。 于是,老者飞身上前瞬间,江浔也动了。 他身形如鸿燕般飞起,抬脚在马背一点用柔和真气将它推至远处之际,那悬挂一侧的束穗长剑,也在‘铮’鸣声中弹出剑鞘稳稳被抓在掌中,然后拖着眩目剑芒直接迎了上去。 “咴咴……” “铮!” 在马儿被推走引发的嘶鸣,与剑锋相交的撞击声同步响起刹那,一圈由剑气所化的骇人气浪涟漪,直接将两人身周十数丈树木尽数拦腰斩断。 若论真气境界,江浔是不如老者的。 正面硬碰硬,他其实根本讨不得好。 但有妖躯之体在,哪怕他不准备凭此一举灭杀对方,仅用剑法应对,也足矣弥补差距,还尤有过之。 转眼间,两人就已在叮叮当当撞击声中交上了近百招。 身影也腾飞闪烁在林中各处,凡所出现的地方,要么地面被斩出狰狞裂缝,要么树木、枝丫被切断,要么直接被剑气搅成齑粉…… ‘这怎么可能!’ 老者越打就越发骇然。 初交手与自己硬碰硬不落下风,甚至还略占优势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个桃衣少年极不对劲,尤其是那紧随其后的变招,更令他难受至极。 他发现自己不仅无法凭境界优势,连引以为傲的剑术也在对方那时而缥缈难琢、时而如细雨般连绵不绝、时而如猎鹰般迅猛的各类剑招下处处受制,连抽身离开都做不到。 若非对方真气质量比不得自己,他都要以为这是哪个返老还童的老怪物在戏弄自己了。 随着他身上转眼又多出了数道剑痕,老者憋屈回剑格挡怒吼。 “听雨剑和青衣莫问是你什么人!” 缥缈难琢的剑法,他认得,是青衣剑客莫问得大妖所留传承后的成名绝技之一,传闻那来自百年前松风观的松风剑法! 如细雨连绵不绝的剑法,他也见识过,为一代女侠听雨剑孙慧珊所创。 但那如猎鹰般迅猛的快剑、如虎豹般的刚猛势剑招、如长蛇般吞吐寒芒的诡异剑术……却完全看不透来历,给他感觉,就好似在面对无穷无尽的飞禽猛兽一样。 “你说呢?” 江浔畅快大笑,手中长剑却在不断变幻招式。 松风剑法和听雨剑法自是不用多说。 至于其它如飞禽猛兽般的剑招,却非剑法,仅仅是源自他上一世为这山中妖王经历,随心使出的罢了。 等到感觉剑法被磨砺得差不多了后,江浔也不再准备继续下去了。 毕竟交手动静太大,搞不好会把那不知被甩往何处,正在山中四处搜寻自己的武痴少女给吸引过来。 老者见江浔忽然撤剑,以为是一时拿不下自己,怕陷入到被动静吸引来的先天高手缠住,无法前去获取大妖之躯,结果谁成想…… 他才暗松口气,那桃衣少年便已在尖锐破风中突兀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你……” 老者瞳孔急剧收缩,冷汗唰地下全冒了出来。 这时他哪里不明白,从始至终,这桃衣少年便没把自己当回事。 只是,他那由惊骇、难以置信、恐惧所化的话才刚脱口,便被一拳轰碎了脑袋。 红白之物,也如炸开的水球般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下次还是捏脖颈吧……” 江浔撑开罡气将污秽之物尽数挡下,有些嫌弃的嘀咕了句。 然后他将长剑换回右手,施展落烟步朝马儿被惊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嘶!究竟是何人出的手,竟这般狠辣残忍?” “此般情形,分明是剑道高手所致,可那无头之尸却……莫非还有擅使拳脚的先天高手掺手?” “不成想名动江湖数十年的铁剑钟泰宁竟落了个这般结局,连全尸都没留下。” 在江浔离开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道来自各处的身影,便相继出现在了这片倒塌着大片树木、满目疮痍的地方,他们在惊骇老者死法残忍的同时,也通过老者那柄倒插在地上的铁剑辨认出了他身份。 山中出现争斗,是常有的事,但罕见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毕竟大家入山,除了寻找年份足够大药温养身躯、滋补气血外,就全是奔着那下落不明的大妖之躯和妖丹去的,没必要见面就厮杀。 可眼下, ‘难道是遭遇了仇敌,还是说,他们在争夺什么东西?’ 当这个念头升起,在场诸多武者一时心思各异,却都没有流露出异样,也没人道出自己心中的念头。 他们仅仅互相点头示意,或对那几个先天武者抱拳见礼,在此稍作停留后便各自施展轻功离开了,根本没有理会钟泰宁无力倒在血泊里的无头残躯。 而这,也仅仅是距离最近的那批武者罢了。 他们走后,并不意味着就再也没有其他武者过来。 其中,自然也包括在山中不断用轻功赶路,足足找了江浔四天的黄衣少女。 只不过由于距离太远,回荡在群山间的巨大金铁交鸣声又一时难以辨别来源,等到她抵达的时候,已是江浔离开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钟泰宁残躯,也早已不知被谁埋掉,仅余一滩融入泥土的红白之物。 但从其他武者议论声得知钟泰宁死状的她,脑海却不由浮现了一道桃色身影,连看向四周断树残枝的目光都灼热了起来。 “终于见到你出剑的风采了。” …… 第28章 潺潺流水,河底洞天! 少女自认为已经找到了少年踪迹,追上不过时间问题。 怕麻烦的少年,也在林间留下一具具尸体后让马儿加快了前行速度。 不过,他依旧还是和之前一样凭借先天武者的感知,以及对山脉的熟悉尽量遮掩自己行踪。 若遇到了如那不知名老者,或那几个被动静吸引过来,生出别样试探心思的先天武者,江浔也不介意出手送上他们一程。 毕竟他又不是没有能力应对这些事。 就这样, 江浔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继续前行了七八天,终于在绕过一座山岳后,抵达了广袤山脉的核心区域。 而他此行目标的河流,则形同一条波光粼粼的巨龙,匍匐在群山与峡谷之间。 这里的景色依旧和上一世一样,也没有所谓沧海桑田般的变化,毕竟才短短十五年。 凭借脑海记忆,他很快就来到了藏匿妖躯和妖丹的河岸旁。 待将缰绳在岸边翠柳上栓好后,便撑开护体罡气噗通声跳入了潺潺流水中,所溅起的水花、波纹,也在微风拂动中很快归于平静。 没入水中的江浔,则一直向下,朝那有不少动物尸骸的河床落去。 疯狂朝他挤压来的河水,也在护体罡气排斥下,化作了个将他团团包裹的巨大水球。 然而就在他快要接触到河床时,下坠的身形却陡然一滞,转而没入了那个如深渊巨口般张开的漆黑泥洞。 里面没有光线,他也没办法和上一世一样做到夜能视物,只能凭记忆沿通道前行。 差不多在黑暗中游了一刻来钟的时间,眼前黑暗开始渐渐褪去,水底也被不太明亮的光线照亮。 “到了!” 江浔提气纵身从水中跃出。 那被护体罡气排斥牵引,将他重重包裹着的巨大水球也轰然炸开,无数水花如雨点般朝四面八方溅射出去。 而他自己,则如柳絮般轻飘飘落在由沙土、碎石共同铺成的地面上。 熟悉的空间、钟乳石、石乳……也在此刻逐一映入了他眼帘。 然后,他转过身。 只见在前方洞壁前,倒着一具足有将近十三米之高的巨大骨架,森森白骨,似有莹莹光辉在上面流转,但在它肋骨正中,却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 骨架所在的地面,则暗红无比,还有十来片溶解大半,如金铁般的羽毛。 “那一箭居然霸道到了这个地步……” 看着自己上一世的尸骸,江浔心头不免有些悸动,他知道那把长弓法器很霸道,自己中箭后生命力、妖力都在以极其之快的速度消失,伤口连鲜血都无法流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支光箭,竟还将自己血肉和不输金铁的羽毛也一并消融了。 要知道,他上一世可是练气七层的妖物,血肉羽毛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不可能因岁月流逝轻易腐烂。 “如果换修士来射那一箭的话……” 江浔深吸口气,压住纷乱思绪。 “就当省下了费力剥离血肉和拔除羽毛的时间,毕竟吃自己肉总感觉怪怪的,羽毛也不好处理。” 嘀咕间,他人也已来到自己当年埋妖丹的位置。 随着挖掘。 不多时,那意味着他上一世苦修数十年的成果,便重新回到了手中。 妖丹还是和他埋下去的时候一样,鸡蛋大小、通体碧青,虽然没有什么异象展现,但握在手中那刻,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究竟蕴含着何其恐怖的能量。 “等到全部炼化,或不仅能一举登顶武道宗师成为其中佼佼者,就连宗师之上的风景,以我天赋也未尝不能一观。” 江浔目光灼灼。 妖丹是妖物修行核心所在,也是妖力的源泉。 不考虑法术一类加持,仅论体魄、对灵气的储存利用,练气七层妖物实力大概对应宗师六到四品左右。 倘若施展法术…… 江浔没有直接衡量标准,毕竟自己琢磨的那些攻伐法门都带着个‘伪’字,但肯定是宗师境无敌。 如果再加上法器—— 杀宗师如屠狗。 由此可见修仙者和武者之间的巨大鸿沟,这还不算修仙的本质其实是长生。 将妖丹放入怀中。 江浔转而又看向了自己的妖躯。 “算了,这次就取两根肋骨吧,毕竟又不是炼制法器,凡俗铸造兵刃根本用不到这么多材料。” “剩下的就权当作为遗产留给下一世了。” 江浔选了两根最短,却足有四尺长,仅比他矮半个头的肋骨,接着又从从鹰爪上掰了小截指骨揣好,便转身一跃,重新没入了水中。 只是当他刚从泥洞中出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了不对。 水面不知何时已经漂浮着了七八具尸体,所溢鲜血也将湖水晕成一片一片的,但通过河水传到耳中的打斗声,反而愈发激烈,还伴随着一道道怒吼‘疯子’、‘杀了她’之类的话。 “怎么是她?” 江浔眉头一凝,上浮的速度陡然暴涨,转瞬便已冲破水面。 嘭! 水面与护体罡气所形成水球同时炸开刹那,江浔脚尖在一滴水珠上轻点,身形顿时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一个武者面前,挥动手中肋骨,竟直接将他上半身都砸爆了。 接着他又侧身一转,隔空出掌将那持剑朝黄衣少女后心刺去的中年女子击飞后,方才在一双双充斥惊悚、骇然的目光中落到了黄衣女子身前。 “你怎不跑?” “以你修为,想走还是不难的。” 黄衣女子现在已经彻底成了血葫芦,脸色苍白,衣衫也破烂不堪,手中无缨长枪更是被鲜血染红,顺着枪尖哒哒滴落。 凡后天七品以上的武者,在能做到真气离体后,都会将其加持到兵刃上提升韧性强度、增加威力,兵刃也不会因为长时间侵染而腐蚀。 可已经达到后天三品的黄衣女子,却没再以真气加持兵刃,只一味厮杀,这分明是真气不济的表现! 脸色苍白,也不仅仅是那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然而黄衣女子对于江浔的不解,只是认真说道: “好不容易追上了,我要等你给我喂招。” “你的马,你的剑,我也会替你看好的。” …… 第29章 桃影剑光,知名馨月! 江浔沉默了。 这时,那些零零散散站在各处,戒备看向这边的十九个武者中,一个身穿阴阳制式长衫的一个短须中年男子,却道: “前辈,此事起因虽小,确是我等的过错,赔礼道歉也是应该。” “但这位姑娘却一言不合,竟悍然出手连杀我太一派少掌门和三位弟子,试问,此般仇怨我等又怎能忍下,又怎忍的下?” “难道前辈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等尽数斩杀吗!” 中年男子言词悲怆,说到最后,声音更是猛地拔高,一副绝望至极的模样。 其余十八人也在中年男子这般话语中,不由悲从心来。 但他们的目光,却不住频频落往江浔手中通体雪白,有莹莹光晕流转的妖骨,以及先前江浔破水而出的位置,眼底有难以抹灭的火热。 如此非凡的异象,再加上十五年前震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他们自然明白那被桃衣少年拿在手中的两根骨头是什么。 河水之下,又是什么。 可如此天大的机缘摆在眼前,他们却不得不强行压住充斥胸腔的火热。 因为那年仅十三四岁的桃衣少年实力太强了,天赋也太过可怕,即使他们人数居多,还有位后天二品,依旧不是先天武者对手,更不用说独占大妖之躯和妖丹了。 而且,能培养出如此绝世天骄的势力,也不是他们太一门能得罪起的,一旦逃出去,那便是灭顶之灾! 所以只能以进为退,用黄衣少女理亏去赌那桃衣少年有所谓侠义心肠,心思也如寻常少年般简单,不会想到杀人灭口。 否则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一个都逃不出去。 然而江浔却在中年男子的悲怆控诉中,将手中妖骨递向了有些摇摇欲坠的黄衣女子,“帮我拿好。” “好!” 太一门众人,脸色全变了。 “前辈,您就这般连公道都不愿给我们吗?” “公道?”走向马儿的江浔轻笑。 “不觉得这个时候谈公道太可笑了些吗?” 事件全貌,从黄衣少女和那个中年男子的一番话,江浔就明白了个大概。 可那又如何? 自己栓得马,对方因马起了心思,少女因马杀的人……真论起来,起因皆在自己,难道为了对自己马儿动心思的人,便要把自己交出去赔命吗? 再则事情细节还犹可未知呢。 少女本身也不是什么嗜杀滥杀之人。 自己与她接触时间虽短,却清楚以对方性格,若非那太一门少掌门太过分,又怎会暴起杀人? 至于放人—— 都看到自己携妖骨破水而出了,能走? “跑!” 听到江浔的话,太一门众人在中年男子的一声吼声中,毫不犹豫施展轻功朝不同方向掠了出去。 少女见走向马儿的江浔却未即刻去追,瞬息明白了什么。 她那苍白,染有鲜血的脸都因此泛起了红晕,双眸更是死死盯着桃衣少年的一举一动。 “你不是想见我的剑吗?” “这便使给你看。” 来到马儿近前,江浔抬手握住剑柄那刻。 铮! 利剑出鞘,剑鸣声荡起那刻,江浔身形也消失在了翠柳下。 太一门动作快,不少人都已掠过了河面,或踩着青草树梢远去的都只剩背影,但纯粹靠体魄爆发力冲出的江浔更快,连残影都来不及出现,河对岸便有一具保持着去势的无头尸体喷出滚烫鲜血,从空中栽落。 但那才刚在河对岸持剑显化出身形的江浔,在翠柳下残影终于浮现那刹,提气踩着鲜血借力一跃,落烟步、燕回九影两套轻功交替使用,近乎闪现般出现在地面,再度消失了身影。 他手中的剑,也不仅仅是简单劈砍横斩,而是将松风剑法、听雨剑法,以及上一世妖王生涯所见所闻,折成剑招随心递出。 嗤嗤嗤! 一时间,这处山脉核心地全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江浔身影,也时而在空中,时而在地,时而在水面……他每带走一条性命,上一次出剑或借力时的残影才来得及显化。 这也就形成极为惊悚的一幕。 仿佛这片小天地间,江浔无处不在,太一门众人,无处可逃! 黄衣少女瞪大双眸,死死盯着这一切,盯着那一道道飘然若仙,又似夺命鬼魅的桃色残影,以及诡谲多变的剑招。 她那本就泛起红晕的脸颊,此刻也因呼吸急促变为不正常的潮红,眼中迸射出难以想象的精光。 “好厉害的身法,好厉害的剑道修为!” “这般骇人实力,怕是半步宗师遇见了也得暂避锋芒……” “七日前与铁剑钟泰宁林中一战,怕是连两成实力都没拿出来。” 少女握紧那已经被她杵在地上,用来借力维持身体平衡的无缨长枪,恨不得现在上前与桃衣少年一战。 这才是她所追求的武道啊! “如何?” 随着太一门十九人尽数毙命,江浔身影也在空中一折,飘落到少女跟前挽了个剑花问道。 少女深吸口气,目光灼灼道:“很想和你打一场。” 江浔脸色一僵,稍稍远离了两步。 “你除了练武打架,难道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吗?还有,你这伤……” 看着少年闪避的样子,少女忽然笑了,鲜血染面,犹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有!” “自从你杀了孤鸿公子后,就有了。” “至于伤,无碍。” 江浔扶额,转身走向马儿。 铮! 长剑归鞘,剑穗轻轻摇动。 他将包袱取下,从中取出了两个离家时带的小瓷瓶,里面放着金疮药和疗伤丹丸。 可在想了想后,又把放置疗伤丹丸的瓷瓶放了回去,伸手勾住葫芦将它摘了下来,另取了套换洗衣物。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总不能姑娘姑娘的一直叫吧?” 江浔带着东西过来放到少女跟前说道。 “馨月。”少女看到那叠放整齐,与江浔身上一模一样的桃衣,眼神忽然有些飘忽,可在想到什么后,又补充道:“我就叫馨月!” 江浔点头。挺好听的一个名字,人也娇小可爱,怎就是个武痴,还是个……他瞥了眼那杆无缨长枪,默默补充道,还是个耍大枪的。 “我的名字就不说了,你知道的……” “嗯,你叫萧秋水。” …… 第30章 重归家府,长气暗松! 半月后。 云州府城,刺史府中。 萧旭与孙慧珊看着下首向自己行礼的少年少女,眼中无不闪烁着异样色彩。 自家儿子离家游历江湖,他们身为父母自会关注,也知道酒肆威慑、醉酒马背、以先天九品境界瞬杀先天八品孤鸿公子,闯出桃衣客威名、让军中秉公严查诸事。 对于这看得着的转变,萧旭夫妇打心底高兴之余,也不由为自家儿子真实实力感到震惊、自豪。 可就在两人期待自家儿子再树威名,又因只有等到自己生宴和年关才能团聚,而感到没落的时候,自家儿子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个姑娘。 不可置否,这姑娘生的娇小玲珑,甚是乖巧,高束马尾更添英气,武道修为也刚突破后天二品的样子,天资上佳,两人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问题是,若自家儿子选了这叫馨月的姑娘,那映雪丫头怎么办? 自从省亲归来遇到自家儿子后,不仅将鬼医耗尽心血才酿制的紫金花酿送出了半坛,还一反常态开始习武…… 缘由如何,他们这些过来人又岂会不知? 小小年纪便拈花惹草到了这个份上,萧旭和孙慧珊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你这般突兀归来,应该是有事吧?” 心思转动间,萧旭对堂下行完礼的江浔问道。 江浔笑着称是,旋即转身走向那两根立在桌边用布条裹缠起来的弧形扁棒,完全不知自己已经在父母眼中成了拈花惹草的风流之辈。 他信步来到桌前,拿起其中一根横举身前,催动真气微微一震。 嘭! 布条炸开,顿时露出一根足长四尺,掌宽,通体雪白,表面流转莹莹光晕的肋骨。 “那是!” 萧旭、孙慧珊瞳孔一缩,赫然起身。 瞬息就明白了江浔先前为何要屏退左右。 江浔笑着说道:“秋水此次归来,是想托爹娘帮孩儿将它炼制成兵刃。” 用妖骨炼制兵刃,与寻常兵刃铸造并不一样。 二者间手法不仅存在巨大差异,额外还需要诸多金铁、金精作为辅材,并非随便找个铁匠铺就能开炉的。 普天下,除了江湖各大顶尖门派,铸剑山庄有此能耐,也就朝廷才行了。 江浔最初打算,也是在取到妖躯后回家铸造,而非前往与母亲存在渊源的飞羽剑宗,或名动江湖,却被各大势力渗透成筛子的铸剑山庄。 毕竟他上一世是实打实的大妖,有太多人盯着妖躯妖丹,妖躯妖丹同在一处,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如果消息泄露,无疑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引来无数武者前仆后继争夺。 特别是妖丹,那可是连宗师都为之动容,无法忽视的宝物! 若非不好解释如何知晓妖躯妖丹下落,宿慧觉醒时,江浔都想直接让父母带人跟自己走上趟了。 孙慧珊看着自己儿子手中之物,沉声问道:“秋水,可还有他人知晓你得了妖骨?” “没了。” 江浔摇头,太一派那些人都被他杀了。 至于馨月,这丫头根本不在乎,满脑子只有打架。连当初拿到妖骨,以及喝了几口葫芦中的酒水突破到后天二品都没异样流露,反倒有些忧虑根基。 孙慧珊和萧旭松了口气。 消息没有泄露便好。 “那妖丹……” “秋水也得了。” 面对父母,江浔没什么好遮掩的,当即便大大方方将一枚鸡蛋大小,通体碧青的珠子取出送到父母跟前。 “哈哈哈,好,好,好!” “不成想我儿还有这般福源。” 萧旭和孙慧珊看着被江浔送到跟前的妖丹谁也没去接,反而开怀大笑了起来。 直到好一会儿,夫妇两人笑容方才渐敛,由萧旭嘱咐道: “大妖妖丹虽是天大福源,却也是天大的麻烦。” “你既得了它,那么在彻底炼化步入宗师一境之前,切莫让他人知晓,自身气息也须得收敛到极致,断不能让人察觉你真实修为!” “若一时不查……” 说到这里,萧旭眼中寒芒闪过。 “那便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全杀了!” 江浔凛然,“秋水明白。” 不用萧旭叮嘱他也会这么做。 孙慧珊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 尔后,她扫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馨月,一把扯掉旁侧挂帘将妖骨重新裹住,也不问江浔想要什么样的兵刃,便大包大揽道: “为娘亲自给你盯着,辅材为娘也亲自给你选,保证让你满意。” “谢谢娘。”江浔咧嘴笑着。 “你倒嘴甜。”孙慧珊白了他眼,说到:“你为馨月姑娘安排好住处后,来我房间一趟。” “嗯。” 江浔还以为自家老娘是想问馨月可信一类的问题,只碍于馨月在场老爹不好开口,所以借母子间私话谈及。 结果谁料,他在为馨月安排好住处后来到老娘房间,却听见了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娘,我和馨月真没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武道、打架,纯粹武痴一个。” “之所以跟我回来,也是怕再次被我甩掉,找起来很辛苦。” 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无奈的样子,孙慧珊狐疑道:“当真?你当真对人家没什么想法?” “没有,她对我的念头,也只是时不时打上一场。” 说到这,江浔简直无奈得紧。 从馨月养好伤开始,每天便雷打不动找自己打上几场。 要不是临近府城,看在自己回家的份上,今儿也别想得以空闲。 “那便好……” 孙慧珊松了口气,她其实挺喜欢映雪那丫头的。 “娘,您这是?”江浔不明白自家老娘态度,正常来说,不应该是失望吗? 孙慧珊瞪道:“怕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拈花惹草。” 江浔:“……” “行了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还要去给你准备炼制兵刃呢。”孙慧珊开始赶人,态度转变之快,忽然让江浔有些想念当初那个娘亲了。 ‘看来还是失望了,只不过见我年纪还小没有多做深究。’ 江浔撇撇嘴,行礼出了房门。 不过…… 他摸了摸怀中硬物。 ‘正好没事,那就先去把东西送了。’ …… 第31章 叔父看婿,登门还礼! 刺史府距参军府算不得远,仅有两街之隔。 江浔前去路上,考虑到自己既是回礼,那肯定不好就这么直挺挺把东西掏出来。 于是在街边又从首饰店中买了个卖相不错的檀木盒。 “小姐,萧公子来了。” 参军府,后院。 当青儿得到仆役知会,一路小跑而来转告自家小姐时,那正有模有样练拳的少女身体明显一僵,立即停了下来。 “快,青儿,准备沐浴。” 少女不知江浔是怎突兀回来了,何时回来的,但既来了参军府,那她肯定不能带着一身汗去见他。 “是。” 青儿点头,在她连忙招呼人的时候,另一边被守卫请进来的江浔,已经在前往拜见柳志泽这位叔父的路上了。 参军府与刺史府一样,都是朝廷定下的官邸,有衙署、私宅之分。 衙署为主官处理公务、属官当值的地方,有差役或士卒重重把守,闲人免进;私宅则是主官及其家眷日常起居生活之处,划为前后两院……前院是会客,举行宴会之处,后院又称内宅,外姓男子止步。 而江浔此刻去的位置,便是前院。 这是规矩,并非他是来找柳映雪的就可以直接去找。 “秋水见过叔父。” 来到偏厅,江浔对着那位才刚落座的中年男子拱手行礼。 柳志泽年纪比萧旭稍大些,颌留短须,脸颊有道狭长伤疤,穿着一身墨黑锦缎长袍。 虽有些其貌不扬,但气势却极为不凡,仅坐在那里,一股金戈铁马、纵横沙场的铁血之气便扑面而来,与萧旭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度属于两个极端。 不过此刻的他看向江浔,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一副老丈人看女婿的样子。 “这才短短一月有余不见,便已到了先天八品的境界,贤侄这般天资当真是每见一次就让人惊骇一次。” “外出闯下那些名声,如今在云州武林也近人尽皆知,怕是再过一年半载,江湖之中无人便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对于萧秋水这个后辈,柳志泽向来是喜欢的紧。 心头同样也对萧旭那老匹夫能有这般后代,充斥着浓浓的羡慕、嫉妒和眼热。 尤其是想到自己膝下明明天资不错却性子恬静,不愿习武的闺女,以及两个迄今都还在后天七品打转的不成器儿子时。 为此,他不止一次想要让柳萧两家亲上加亲。 毕竟一个女婿半个儿,自己生不出萧秋水这般的儿子,那便抢过来当女婿过过瘾。 只可惜…… 无论他怎样设法给两人制造相处机会,这小子都只将映雪当义妹相待,眼中唯有习武,映雪态度也模糊不清。 要不是映雪省亲回来破天荒的开始习武,岳丈耗尽心血才酿出小坛的紫金花酿又有一半便宜了这小子,他都准备无奈放弃了。 至于萧秋水的心高气傲,在他看来则完全不是事儿,换自己有这般绝世天资,早蹦天上去了……更何况京城一行后,已经变了很多。 不喜读书也没事儿,自己何尝不是个大老粗? 对自己极其重要的紫金花酿少上一半,也没事儿,未来女婿嘛,都是自家人,即便全送了也无碍。 江浔笑道:“叔父谬赞了,秋水虽占了几分资质便宜,但要想达到叔父所说成就,差得还是太远。” “叔父也知秋水前往京城测灵根一事,那时秋水方才见识到了天下英杰何其之多,秋水只不过其中一鲫罢了。” 柳志泽笑着摇头,“自谦是好事,却也莫要过度自谦折了少年英气。” 江浔称是。 随即又同柳志泽聊了会儿后,方才问道:“叔父,不知映雪近来可好?” ‘映雪?’ ‘这小子是来寻映雪的?’ ‘难不成是开窍了?’ 柳志泽端茶碗的手一抖,但先天二品武者的反应速度还是让他转瞬隐了过去,心头却是泛起了滔天喜悦。 “映雪近来颇为专注勤勉,你既寻她,那便去后宅吧。” 江浔以为‘专注勤勉’是在说柳映雪读书的事,也没在意,只是这去后宅…… 瞧见江浔为难的样子,柳志泽不满道:“怎地,我柳府后宅你又不是没去过,现在没你母亲陪伴便不敢了?你才多大年龄就顾这顾那的。” “是。” 江浔起身拱手,随侍向后宅而去。 “哈哈哈……有了,他娘的终于苗头了。” “不枉老子期盼了那么些年!” 待江浔走出先天武者感知范围,柳志泽再也绷不住,当即便仰头拍桌大笑了起来。 ………… 另一边随侍从离开前院,踏上长廊前往内宅的江浔,也在一处转角见到了从长廊对面徐步走来的两道身影。 少女白裙款款,气质如兰,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即使倍道而进,头上戴的金步摇也几乎瞧不出晃动,足见仪态之端。 一席碧绿长裙的青儿,则落后半步,双手同样置于腹部,视线略垂。 远远看去,一白一青就如同一抹艳丽色彩,却将四周环境衬得极好。 在江浔止步看去时,长廊对面的柳映雪和青儿也相继止步,朝这边看来,唯有廊下百花在轻轻摇动。 “世,世兄,你怎来后宅了?” 突兀撞见少年,这让急步前行,毫无准备的少女一时有些慌乱。 “我来寻你,拜见过叔父后,便让我来了。” 江浔笑道:“你们走这般快,是有事要出去?” “是听闻世兄来访,特去拜会。”柳映雪说着,也迈动步伐上前走来。 “正好。” 江浔一乐,旋即将手伸进衣袖,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个巴掌大小,上面刻有百花争艳图的檀木盒子,刚好与廊下花圃相得益彰。 “上次你送我那般好酒,没个回礼怎行?” “但一时又想不到你喜欢什么,又有什么能比得上那般好酒,于是只好亲自动手给你做支短钗……” 说话间,两人也从长廊两端来到了近前。 江浔也顺势将手中檀木盒递了出去,挤眉弄眼道:“瞧瞧喜欢否。” ‘喜欢。’ 少女还未接过木盒便已在心中给出了答案,那颗心,也扑通扑通跳地有些快。 她从未想过要世兄回报什么,她当时只觉得世兄既说江湖要酒来配,那酒便不能是劣酒。 仅此而已。 …… 第32章 骨钗回礼,以气伺剑! 但现在,江浔不仅回礼了,还是亲手做的短钗。 由此带来的巨大惊喜,让少女脑袋都不由有些晕乎乎的,慢慢打开了那只刚接过手的檀木小盒。 只见那由黄帛作底的盒子中,安静躺着一支寸长,白银作缀,金线绕边勾勒出精致凤尾的奇异骨钗,在阳光映照下似有光晕在钗面游动,竟有种凤尾活过来的感觉。 “世兄,这是……” 柳映雪虽不喜习武,但终究是将门之后,外翁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见识自然不凡,一眼便瞧出了这只短钗所用之骨究竟是何来历。 江浔笑道:“前些日子入山想要也去寻上一寻那大妖之躯下落不成,却在回来路上偶然发现了小截妖骨,虽不再神异,但终究来历非凡,故此便想着正好用来给你做个礼物。” 这做钗的骨,自然是他在溶洞中从他上一世妖躯爪上掰下来的。 不过考虑自己那具妖躯妖丹有太多人觊觎,直接做成礼物送给柳映雪是祸非福,于是便借妖丹将骨中的灵气尽数抽取,让它沦为普通妖骨不再有神异流露。 这样一来,即使有人留意到了,也不会往大妖之躯上联想。 毕竟十五年前那由自己掀起的那场妖潮,死去的妖物几乎近万,实力最强者也才练气三层,还全被镇妖司、飞羽剑宗这些势力尽数带走了。 那些残留在山中的普通妖物骨骼,以柳映雪身份得到一小截也不是什么奇特之事。 “世兄,有心了。” 柳映雪拈起骨钗放在阳光下细细打量,心中潜藏不住的喜悦,也在此刻尽数跃于了脸上。 江浔望着少女迎向阳光的模样,金灿灿的光晕将她雪白衣裙染得通红,脸颊出现的红晕,也不知是少女本就红了脸,还是夕阳留在那里的痕迹。 两人就这般一人望钗,一人看人,青儿一时看得都有些痴了,不忍心打搅这幅唯美画面。 然而盯着少女看了会儿的少年,却语出惊人道:“你好好的书不看,怎突兀想不开习武了?” 柳映雪一怔,手握骨钗转过身来望向少年不解的目光。 她其实很想说,我想跟你一起去游历江湖,一起去品尝你所说江湖那碗醇厚的酒,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只是忽然觉得若有武道修为在身,会有更多精力去看书。” 江浔点点头,在他印象中这很柳映雪。 本来性子就恬静,还是个书虫,有此想法不足为奇。 “不知世兄此次归家会待多久?”柳映雪不愿在习武这个话题多做停留,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后,随即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江浔想了想,道:“大概五六日,也或许十一二日吧。” 具体时间,他也不知道,全看老娘那边多久能将兵刃炼制出来。 “如此……挺好。” 柳映雪眸光一黯,言不由衷说着。 她知道,待江浔再度离家游历,下次归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江浔却没听出少女话中蕴含着的情绪。 他只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外男一直在内宅待着也不是个事,现在该还的礼也还了,正巧话又来到尾声,索性便顺势告辞离开了。 “小姐,您不是还有话要说吗?” 见自家小姐就这么让江浔走了,青儿有些急切开口,“有些话您若现在不说,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而且以萧公子那缺根筋的性子,又怎能知晓您的心意?” 少女小心将骨钗放回盒子,珍重收好,“且再等等吧。” ………… 重新回到刺史府的江浔,在等待兵刃出炉这段期间,也再度回到了过往的日子。 唯一差别,也无非是由往昔的练剑、修炼内功,变成了如今的炼化妖丹,被馨月缠着‘比试’罢了。 而时间也这般转眼就过去九日。 因妖丹太特殊,蕴含的灵气太过庞大,在这期间江浔对它的炼化并没有什么明显进展,但境界却更稳固了,距离先天七品也只剩最后一步。 除此外,他还得知了四则消息。 一是金花婆婆得知孤鸿公子许景彦命丧自己手中,已经离开了灵蛇岛,去向暂时不明。 二是青衣莫问再次现身,以先天五品修为越阶强势斩杀极乐楼副楼主,然后遁入岷江消失不见。 三是自己登临俊杰榜第三十五名。 四是飞羽剑宗太上长老齐如河寿元将尽,将在半月后举行传功大典,由其徒孙江芷薇继承他一身八品宗师的功力。 ‘终究岁月不饶人啊。’ 江浔心中轻叹,让他恍惚有种犹在昨日的错觉。 当年若非齐如河,他根本没那么快得知仇敌身份来历。 那个叫江芷薇的徒孙,他也见过,是当年齐如河所带弟子中天赋最好,心性最佳的那个少女。 ‘上一世你们既然有过想替我敛尸举动,那这一世我便去送你最后一程吧。’ 江浔抬头望向窗外,那里有一道黄色身影正在挥舞长枪。 “公子,夫人寻你。”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脚步响起,那常年侍奉在孙慧珊身侧的丫鬟也来到了屋内。 “我这便去。” 江浔收敛心神迅速起身。 自从老娘开炉亲自盯着炼制兵刃起,就鲜有露面,现在忽然差极为信任的贴身丫鬟来寻自己,定是兵刃已经炼制完成。 “来了?快看看。” “你娘我虽未直接参与炼制,但草图勾画、材料筛选、剑鞘制作皆是出自我手,必不会让你失望。” 孙慧珊坐在椅上,疲态难掩,但神色却很是得意,指着那放在桌上的锦盒说道。 然而江浔对此,却是脸色骤变。 哪还管得上锦盒中躺着怎样的神兵利器? “娘,您真气是怎么回事?” 惊呼出声刹那,江浔的身影也如闪现般出现在了孙慧珊近前,一把抓起她手探出真气渗入经脉。 武者打通天地二桥成就先天后,真气便能做到生生不息,绝不可能出现真气亏空,连站起来都费劲的情况。 更不用说孙慧珊还是先天五品修为。 可,当江浔用真气在孙慧珊体内检查了圈,却没能发现任何异样,仿佛本来就是如此。 正当他准备渡真气尝试为孙慧珊弥补亏空时,却被一只手拍开。 “没事,我就是瞧那剑好似缺了点什么,便拿真气喂它了,哪成想它贪吃了些一时没能把控好度。” …… 第33章 妖丹度灵,得剑秋水! ‘剑?’ 江浔一怔,没想到母亲真气异样,竟是因给自己炼制的兵刃而起。 还有剑怎会贪吃? 主材虽是妖骨,但依旧是凡俗之兵啊。 诸般疑惑在心头划过,江浔却没细思,更没有去看锦盒中的剑,而是来到孙慧珊身后,运气抬掌抵在了她后背。 “娘,静心凝神,我用妖丹一试!” “秋水,别……”孙慧珊脸色微变,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先前那句‘没事’也没蒙骗自己儿子,只须调养三五月便能恢复过来,根本没必要将珍贵无比的妖丹用到自己身上。 何况若真有事,她也不会露面。 但已经手握妖丹的江浔却没理会,当即运转萧家秘传流云心经开始炼化妖丹。 在真气涌入刹那。 嗡! 妖丹轻颤,陡然绽放出耀目青光,脱手漂浮在了孙慧珊头顶。 从中释放出来的磅礴灵气,却没有直接垂落没入孙慧珊体内,而是经江浔身体转化成极其温和的涓涓细流,方才沿手掌所触之处缓缓蔓向孙慧珊全身。 同时, 江浔也清晰感知到,随着灵气渗入,孙慧珊那如干涸泉眼般的丹田,也逐渐变得有活力了起来。 “娘,运功!” 几乎在江浔开口瞬间,心有所感的孙慧珊也主动运转起了心法,去吸收转化那如涓涓细流般不断在滋养身体、经脉、丹田的温和灵气。 不多时,便有一缕微薄真气在她体内成型,脸上苍白渐去。 气息也在以极快速度增涨着。 后天九品。 后天七品。 后天三品。 …… 可就在孙慧珊气息恢复到后天二品的时候,她却蓦然收功,主动撤离了那只抵在自己后背的手。 失去最终收益对象,妖丹所释磅礴灵气也尽数留在了作为转化媒介的江浔体内。 “娘?” 江浔不解,心神分岔之际,那在空中滴溜溜漂浮旋转着的妖丹也失去神异,落回了手中。 “娘已经恢复到了后天二品了,余下便自行调理恢复吧。” 孙慧珊嘿嘿一笑,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精神头也足了很多。 “你看,娘现在可好着呢……” 说着,她还展手转圈,在原地蹦了几下。 “可你……” 江浔手握妖丹上前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孙慧珊直接打断,不满道:“你个小崽子,怎的,连娘都不信了?自小到大,娘可有骗过你?” 江浔默然摇头。 但凡他想要知道的事,不止是娘,爹也是从未骗过他。 “那还不快将东西收起来?” 孙慧珊展颜一笑,整个屋子都明亮了,然后一把抓住江浔手腕将他拉到桌前,期待道:“快看看。” 迎向那如小女孩炫耀糖果般的眸子,江浔也笑了,点头道:“好。” 随即,他收起妖丹,在孙慧珊注视中伸手打开了桌上锦盒。 里面是剑,他已经知道了。 娘选择炼制剑类兵刃,他也不足为奇。 毕竟自己从小就钟爱剑法,剑道造诣也高过判官笔,否则外出游历的时候,娘所备的兵刃也不会是剑。 可即便如此,当江浔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长剑,还是不住一阵惊愕。 它长约三尺,略短于那柄束穗长剑。 剑柄雪白,恰到好处嵌刻着山川纹路,美观大气却又不显浮夸俗套,剑首、剑格则一个略扁微弧,似玉如珏,一个方正外突,上有飞鸟走兽图。 剑鞘色彩虽没有达到剑柄雪白程度,却显得色彩分明,其上也没有多余纹路点缀,仅用黑绳束住上、中、尾三端。 江浔左手握住剑鞘将它从盒中取出,右手握住剑柄。 铮! 利剑出鞘,一抹如荡在水面的流光浮现。 这柄吃真气的剑,也在此刻彻底露出了它的真容。 剑身也如剑柄般雪白,二者浑为一体,并非寻常兵刃般分段铸造,有二指宽,属于窄剑范畴,分为八面,酷似八面汉剑。 剑格下,还刻着‘秋水’二字。 江浔尝试注入真气,却不见剑芒迸发,有的只是如潺潺流水般剑气在剑身游动,江浔也没能从剑中感应到任何灵气波动,完全看不出这是由大妖之骨铸造而成。 “怎样?不错吧?” 见自己儿子竖剑眉前,灌注真气细细打量的模样,孙慧珊眉飞色舞的炫耀道。 “别瞧它不会出现剑芒,可若随你连续出剑,却会有剑罡形成,还能以此加持剑气威能。” “除此外,它还有消融、吞噬真气的妙用,将来若对上宗师,也能凭此破了他的护体罡气。” 武者,凡入后天七品便能做到真气外放,以此化为护体真气抵御伤害,但此举却极耗真气。 打通天地二桥,真气生生不息的先天武者固然能以气化罡,形成护体罡气,即先天罡气……却因诸般限制要么只能站在原地被动挨打,要么用于避水防尘…… 再加上先天武者每突破一品,真气质量便会得到极大增强,即使被动挨打也无法坚持多久,故此没人会将其用于实战。 相反,若成为宗师后,护体罡气皆可信手拈来,诸多存在先天境的限制也尽数烟消云散,破除罡气的手段,也必不可缺。 孙慧珊现在就将江浔未来考虑了进去,并非纯粹炼制神兵利器,让他心头如何不复杂? 然而孙慧珊此刻的嘚瑟还远不止此,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剑身‘秋水’二字。 “还有这名……它出鞘犹如水面流光,灌注真气后更是明显,你名又是秋水,哈哈哈,为娘就拿你名字命名了……” 江浔闭目深吸口气,转身用驽定口吻道: “娘,您用真气喂剑的原因,是想让它彻底失去妖骨特征,仅留给人像是长期用真气温养出来的吧?” 孙慧珊身体一僵,浮于脸上的嘚瑟也凝固了几息,随即尴尬笑道:“可它也确实贪食……” 江浔冷着脸收剑。 什么贪食,还不是觉得没做到极致。 “娘,仅此一次,以后可不能再骗我了。” “就算要养剑隐匿妖骨特征,也该是秋水来做。” “我有妖丹,根本不用担心出现亏空的情况……你,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孙慧珊瞧自己儿子生气,讪讪点头,像个被捉住犯错的小女孩样。 好不容易将儿子气给捋顺了,把人送走,她才咕哝了句,“妖丹怎么了,那是你的福源,又不是剑的福源……” …… 第34章 杀手来袭,神兵逞威! 江浔是带着秋水剑离开了孙慧珊房间,并不意味着着他不会再回去。 虽说用妖丹帮忙将真气恢复了些,但身体亏空却没那么容易弥补。 所以他需要去寻医官开药,再继续用妖丹为孙慧珊调理,将真气恢复到巅峰状态。 至于自己老娘是否拒绝,他可管不着。 第一世他失去了观主、师父,诸位师兄,这一世他无论如何,也要护家人平安顺遂! 为确保老娘彻底无恙。 江浔在强行为孙慧珊调理好身体,真气也用妖丹恢复到巅峰后,还特地多在家待了几日,每天早中晚三次雷打不动的前去检查,生怕有所疏漏。 好在一切安康无恙,他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落下。 为送老朋友最后一程,前往飞羽剑宗参加传功大典的打算,也随之提上了日程。 飞羽剑宗虽然也在云州境内,却地处与禹州、青州接壤的雁荡山脉,路遥足有近千里,再加上在家多停留了几日,所以一离开府城后,江浔与馨月便直接纵马赶路。 要是再和上次离家一样慢腾腾的,估计等到了后,齐如河坟都立好了。 然而,就当两人纵马即将抵达距府城最近的万年县境内时,官道两侧的密林中却突兀飞出了一枚枚寒光凛冽的飞镖、银针。 数目之多,几如暴雨梨花。 江浔面色一变,当即簕马撑起护体罡气,将馨月连马一并笼罩,硬生生将这些暗器给截停了下来。 嗤嗤嗤! 利器与罡气摩擦的尖锐声炸起。 眨眼间,那被撑到足矣覆盖三丈范围的罡气,便化为了一个黑白交织,闪烁着森森寒芒的巨大铁球。 “不愧是能登临俊杰榜第三十五名的桃衣客萧公子。” “这短短一月多的功夫,便已突破到了先天八品……还能在第一时间勒马施展护体罡气拦下诸多暗器,这份从容实属不该是你这般年纪该有的……” “只可惜,你今日注定折陨在此……” 在江浔震开被护体罡气拦住的暗器之际,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便紧跟在四面八方响起,两侧密林也在枝叶沙沙晃动声中,钻出了一个个身穿黑衣,黑纱遮面,手持各式兵刃,掀起破风声暴掠而来的杀手。 这些杀手修为,皆在后天五品以上,配合也极为巧妙。 除此外,官道正前,后方,也各相继出现了七八名先天六品以上的黑衣杀手。 与两侧互相配合冲来杀手一样。 他们在还在四周回荡的余音中,一现身,便踩着轻功朝江浔与馨月杀来,根本没有丝毫停顿,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阴冷杀意,仿佛一具具只知杀戮的无情傀儡。 “小心暗中那人,他应该是首领之流,修为在先天三品!” 江浔出声提醒已经提枪下马杀向一众杀手的馨月之际,他也从马背翻身而起,挂在马背一侧的秋水剑,也在他翻身腾空时被脚尖带了出来。 铮! 浮光秋水亮起,江浔侧身一掌拍在剑身。 铛! 秋水剑脆鸣骤响,直接在那恐怖无比的体魄之力轰击下化作一抹流光,旋转着朝冲在最前方的两个先天杀手飞去,转眼便已到了眼前。 噗呲! 鲜血喷发,那两个先天武者其中一个才刚横刀格挡,便被连刀带人斩成了两节,另一个虽没有毙命,右臂却也齐根坠落。 而施展出燕回九影的江浔,同样在秋水剑飞出的时候,于空中连续提起几折,配合强悍体魄闪现般在那尸体断裂、右臂坠落的瞬息,出现在了两人后方,探手反握住那一举见功的秋水剑,抬腿在那断臂杀手身上猛地一蹬。 砰! 在他借力再冲之际,那断臂杀手身体也陡然炸开,化作大团血雾。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将秋水剑脱手,而是如诛杀太一派等人时一样,以强横体魄爆发为主,落烟步、燕回九影两套轻功为辅,仗神兵之利强势杀入了人群。 论境界,江浔差得远。 别说直面加起来足有十四五六个的先天六品的杀手,就单单一个也难以招架。 可对继承前世大妖体魄,能力压半步宗师的他来说,杀这些先天境杀手犹如屠鸡宰狗,无非耗点时间而已。 更何况如今还有秋水剑这般的神兵利器? 那些没有因江浔手段凶残而惊骇,继续携森寒杀机前赴后继冲来的杀手,只感觉眼前有一抹秋水流淌开来,他们劈砍,或直刺出的刀剑,明明有真气灌注,却如豆腐般被轻易切开。 从中爆发出的恐怖剑气,更是尤为恐怖,竟直接将化作一股骇然飓风席卷向了四面八方。 轰! 地面炸开,尘土飞扬,密密麻麻的剑痕蔓出二十余丈。 交战附近的草木,也在剑气爆发中尽数化为了齑粉,漫空飞舞。 许多正因兵器被轻易切断,而急忙变招,施展拳法、掌法、腿功,或拍向手腕欲要释放袖箭的杀手,在这经秋水剑加持的剑气中,直接被绞碎了手臂,或大腿,甚者更是连人被绞成了肉沫。 但,江浔的杀戮还在继续。 秋水剑也首次展现出了它那能增幅剑气、破除罡气特性的威能! 而另一边的馨月虽没有江浔这般强势,能做到单方面屠杀,却也不至于处处陷入被动,乃至毫无反抗之力。 她手中长枪轻挑、直扎、横扫…… 金铁交铭的巨大动静,居然能确保身周六丈范围内处在绝对无人的地步。 因重伤或身死倒在地上的杀手,也在长枪舞动中不断增多。 然,她终究不是江浔,也不是先天武者。 尤其还面临着这么多配合有序的杀手围攻。 铛! 随着刺出的长枪被两柄鸳鸯钺架住,一柄柄长剑,直刀,铁锏便从各处角度落向了馨月。 有的刺向她的心口,腹部,脖颈……有的斩向她的后腰,双臂……有的砸向了她眉心,头顶,四肢关节…… 四周空间也因此被压缩到了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境地。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箴言也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便这般结束了吗?’ 就在馨月心生绝望,准备以命换命带走一两个杀手时。 咻! 破风声响起,一柄被真气包裹的断刀,猛然从某个方向暴射而来…… …… 第35章 侏儒轮回,暴戾虐杀! 噗呲! 断刀暴射而来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真气的加持下,它犹如一道乍现的闪电,竟在那一柄柄长剑、直刀、铁锏即将落在馨月身上时,直接从数个杀手胸膛穿过,猛地插在地面。 轰! 真气爆发,一股恐怖气浪以断刀为中心轰然爆发,化作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卷起尘土,朝四面八方荡开,将围住馨月的杀手尽数掀飞了出去。 “收!” 馨月身子虽踉跄退了数步,却也低喝一声,借机将长枪收了回来。 旋即她提气杀向杀手时,也侧头往断刀飞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道桃色残影飞掠闪烁,流光浮动的长剑,轻掠横扫出时,好大一颗头颅在血水中飞起。 “好手段。” “不曾想萧公子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却也在这个时候,低沉沙哑、充斥阴恻恻笑意的声音响起。 ‘不好!’ 江浔脸色一变。 可就在他刚提剑纵身暴射而出时,一道速度极快的身影,也同样从林子上方掠出,直扑腾空持枪竖劈落下的馨月。 两人速度都极快,但江浔距离馨月终究还是远了些,哪怕他靠强横体魄瞬息出现在附近,却已经来不及将人推走,只能抬掌迎向了近在咫尺的身影。 砰! 两掌相对,两股截然不同的先天真气直接化作半圆光圈,掀起的恐怖劲力和狂风,也从两掌相交的地方爆发,如惊雷般在这片天地炸开。 下方被江浔真气掀飞的杀手,半空的馨月,倒在地上的马尸,全在这一瞬喷出大口血线,如破布般倒飞向了远处。 “怎么可能!” “是你!” 两道声音同步响起。 黑衣杀手在惊骇明明江浔境界、真气不如自己,怎会无碍,还与自己对峙内力。 江浔则在看清对方那侏儒身高,那张令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脸时,眼睛瞬息红了,迸射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暴戾。 是他! 是当年屠戮松风观三人中的那个侏儒! 他知道当年的侏儒早已死在岁月变迁中,可如今的轮回转世之身,他同样不会放过! 他曾对观主、师父还有师兄们保证过,无论那三人轮回转世多少次,他都不会放过,要生生世世将他们诛杀下去! “给我去死啊!” 江浔怒声咆哮,本就因真气不如对方全靠体魄支撑的他,也在这充满恨意的咆哮声中真气陡然一溃,回卷向了经脉,缕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但那点可有可无的内伤,以及筋脉带来的隐隐疼痛,不仅没让他有所冷静,反而愈发疯狂了。 手中秋水剑顺势横扫而出的时候,左手已然收掌变拳,朝侏儒男子砸了过去。 骇人威势以及被拳撕裂的破风声,就好似一头被释放出来的蛮荒巨兽,连空气都被挤得一干二净。 砰! 知晓秋水剑是神兵,不敢硬接的侏儒男子才刚提气旋身堪堪避开剑锋,紧接便在骤变脸色中被一拳砸在了胸口。 那一拳速度太快了,比出剑的速度还快。 饶是他有先天三品的修为,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形容,好似能碾碎世间一切的力量撞上,五脏六腑都几近破裂。 咔嚓! 胸骨凹陷崩碎刹那,真气溃散,他后背衣衫也被拳劲撕碎。 然而,江浔却连他倒飞而出落地的机会都不给。 在出拳击中侏儒男子后,他施展燕回九影再度提气踩着洒落鲜血借力出现在侏儒男子身前,将秋水剑远掷向馨月之际,归一拳也被他使出。 “今日,我便要用师父教我拳法送你入轮回!” 江浔眼中血红,他真气也只用来维持轻功身法,余下全凭强悍体魄施为。 作为松风观新入门弟子夯实根基、降服心猿的拳法,归一拳本就是二流武功水准,如今在江浔手中施展出来,那种极致压迫感,让侏儒男子灵魂都在战栗。 “你……” 侏儒男子很想问什么师父,江浔又是什么见过自己…… 可那落在的拳头,根本不给他问出话的机会。 两道身影从半空坠落之际,江浔的拳也已经落下。 当年师父就是被他们虐杀致死的,上一世时,他来不及在烟雨楼杀手那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被光箭洞穿了妖躯,那便这一世皆数奉还到转世之身上! 轰! 树木炸碎,土屑砂砾在劲风中肆意飞扬,一场远比江浔当初杀孤鸿公子时还要恐怖的动静出现。 ‘半,半步宗师?’ 这一瞬,所有打斗都停了,余下的那些杀手只感觉一股沁骨寒意,直从脚跟攀上后脑勺。 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声声从遮目灰尘中传来的巨大动静出现,却不见别的什么声音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即使他们再冷静、漠视生命,此刻都不由生出了撤离的心思。 “让你们走了吗!” 冰冷阴寒的声音在滚滚灰尘中响起,旋即那些与馨月般皆受伤不轻的杀手,便看到那不住往四处弥漫的灰尘陡然一滞,然后迅速回收,就像是被按下倒退键般化作一颗巨大灰扑扑圆球洒落大片细沙。 而从巨大坑洞中举步走出的江浔,双目通红,脸颊、头发、桃衣全是刺目鲜血、肉沫,以及沾在上面的尘土…… 那自然垂落的双手,指尖还在哒哒滴落在鲜血,每走一步,就像是精准踏在众人心跳上般。 在他身后,那让人无法看到底部情况的巨大坑洞中,早已没了侏儒男子的尸体,有的,只是一大片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肉沫,连骨骼都粉碎了。 “秋,秋水……” 馨月也被江浔这幅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模样吓到了,她虽不知道那坑洞中情形,却能看得出那侏儒男子是硬生生被江浔一拳接一拳虐杀致死的。 江浔垂眸,对馨月的声音不予理会。 随着徐步前行,他那自然垂落,染满鲜血肉沫的右手缓缓抬起。 被馨月握住的秋水剑在真气牵引下,微微一颤,旋即脱手飞来。 余下的这些杀手,包括馨月自己,都在他与侏儒男子对掌时受了不轻伤势。 除了那唯一一个因救馨月侥幸从剑锋活下来先天级别的杀手,就全是清一色的后天武者,又岂能在他手中逃脱? “杀人者,恒杀之!” “死!” …… 第36章 青云破执念,杀手来历并非秘! 剑起浮光中,秋水澄不流。 沦为血色的桃影,就宛若那来自地狱深处的可怖恶魔,肆意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短短片刻,地上便已铺满了倒在血泊里尸首。 但收剑而立的江浔,却没有回往馨月身边,也没有前去死去的马儿旁收拾东西,而是在怔怔望天许久后,噗通声跌坐在了尸堆中。 通红的眼眶,也在此刻滑落了两行清泪。 “观主,师父,诸位师兄,师弟没让你们失望……” 他轻声呢喃,手中秋水剑也似感受到主人情绪,开始不住颤鸣。 “唉,痴儿,痴儿啊。” 蓦然,轻叹声响起,惊得江浔抬头望向路侧走来的一道身影。 熟悉的道袍,熟悉的面容,熟悉却又疼到他内心直抽搐的关切之色。 “世间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你还这般执着作甚?” 青云子轻叹,伸手拉住了他手。 “可弟子念头实在不得通达啊。” 江浔看着这近在咫尺,明明拉住了自己,却仿佛什么都不存在的身影,千般话语堵在心口,堵在口中,最终只得用一道充满哭腔的哽咽声说道:“师父,弟子想你了,想观主还有诸位师兄了……” “不,你该放下了。”青云子摇头道:“诸法因缘生,因缘尽故灭,为师与松风观只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段路罢了。” 他抬手指向那边面露担忧与疑惑,没敢轻易上前的馨月,指向云州府城的方向。 “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朋友,关心你的人,莫要再仇根深种了,放下执念去经历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做你想做之事,爱你所爱之人吧。” “师父……” 看着青云子缓缓消失的身影,江浔急忙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在那如烟淡去的笑容中叩首,颤声道: “明心谨遵师命……” ………… “秋水,你没事吧?” 馨月终究还是上前走来,蹲在少年身前小心问道。 从江浔因那侏儒男子突生暴戾,再到事后悲怆跌坐、自言自语伸手似要抓住什么、以及最后叩首领命的举动,有太多信息泄露,让她下意识联想到了那与青衣莫问同出一源的松风剑法、落烟步。 但真相究竟如何,她不会去问。 唯独少年此刻的状态,让她很是担忧,分明是心境出了问题方才生出幻象。 如若走不出来,恐怕会落个真气逆转,走火入魔的下场。 “没事。” 江浔长呼口气,对眼前少女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自己刚刚看到的师父,并非残魂,也非留在世间的痕迹,仅仅是因斩杀侏儒男子转世之身激发的心中执念。 如今压在心头横跨三世的仇怨散去少许,心境也得以圆满了很多。 “容我寻个地方洗去污秽,换身衣物再出发吧。” 江浔拭去眼角泪痕起身,来到马儿尸前取下包裹等物,又将秋水剑还鞘,便跃身掠向了有水流声响起的方向。 这是一处不算深的小溪,水面波光粼粼,还能看到在里面游动的鱼儿。 当江浔径直跳入。 霎时,由鲜血、肉沫、灰土形成的污秽,便如墨染般在水面晕开。 他衣服很脏,洗肯定是洗不出来的了。 不过江浔却没有将之丢弃。 毕竟这是娘特地为他游历江湖准备的,意义非凡。 故此他在出水换上身素净蓝边白衫后,便将能洗的洗掉,再以真气把桃衣水汽蒸发,整齐叠放进了包袱。 “其实你不穿桃衣也很好看。” 当他重新回到馨月身边,少女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 而且褪去桃衣,换上蓝边白衫的少年,也让她隐隐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江浔笑笑,“那是自然,何况这突遭杀手,再穿桃衣未免太显眼了些。” 想到这,他不由庆幸多带了套衣物用于换洗,否则还真只能一路继续招摇下去了。 “我怀疑这些杀手是金花婆婆请来的。” 见江浔提到杀手,馨月道出了心中猜测。 她虽从零碎细节得知了江浔与侏儒男子有仇,但此番遇袭却并非因此,而且侏儒男子似乎也不知他与江浔早已结下大仇。 至于她自己,完全是捎带,山中太一派诸人,也早已死绝。 由此一来,结合江浔出入江湖来的经历,唯有瞬杀孤鸿公子一事被广为熟知,前些日子,金花婆婆又离开灵蛇岛去向不明。 “也只有她了。” 江浔与馨月边走边说,没了马匹,只能到万年县再做购买。 “不过她没以最擅长的驭使毒物袭击,而是去请杀手,倒是我没料到的。” 金花婆婆武道境界可不低,与那侏儒男子般都是先天三品,一手驭使毒物的绝技更是让人防不胜防,据传她曾凭此杀过不下一掌之数的先天二品以上高手。 江浔本以为金花婆婆会直接寻上门来,亲自动手为她孙儿孤鸿公子报仇,结果哪料这老家伙居然谨慎到了如此地步。 “那接下来……” “袭杀不成反而折损了这般多杀手,无论是金花婆婆,还是极乐楼都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江浔说得很笃定。 毕竟极乐楼不比烟雨楼,哪怕他再怀疑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实力也就那样,否则哪有莫问蹦跶的机会? 金花婆婆则更不用说了。 能做出让杀手试水的老江湖,又岂会轻易做那没把握的事? 馨月点头,觉得好像确实是这般。 但江浔又紧跟补充道: “不过我们还是得多加小心,平日食宿时也得提防有没有被下毒。” “毕竟我们都能想到的,他们又何尝会想不到?” “他们一个是杀手组织,只为杀人,不必遵循什么江湖道德规矩;一个是出名多年,为孙报仇的老毒物,只要能达到目的,谁又会在乎用的什么手段?” 馨月眨了眨眼,看着周在身旁的少年。 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先抓紧赶路吧,等到了万年县买好马匹后,我教你真气灌体的法子,如此一来不仅能加快速度,对你掌控真气也有不小帮助。” …… 第37章 俊杰榜九,青衣莫问! 大概是所派杀手全灭带来的震慑,接下来一路,两人并未再遭遇到任何袭击。 而馨月在得了江浔传授的真气灌体手段后,也对真气掌控愈发精细入微,最直观的体现,便是她那胯下速度提高了不止一筹的马匹。 只不过随着越来越接近雁荡山脉,两人便再也不好这般肆意纵马狂奔,因为前去参加飞羽剑宗传功大典的人实在太多了,每每还会遇到不少上来攀谈,或打招呼的武林侠客。 有时才刚给马儿灌注真气提速,下一刻又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两个,乃至更多的武者笑吟吟抱拳行礼,以致不得不将真气散去勒马予以还礼。 起初的时候,江浔对此还一头雾水。 他虽然闯出了桃衣客名头,登上俊杰榜第三十五名,却也不至于这么受人尊崇吧? 但在接连好几次被人这般相待,忍不住询问过后,方才知晓是与自己斩杀极乐楼杀手有关。 昔日他瞬杀孤鸿公子一事,固然让诸多江湖中人备受震撼,忍不住猜测他真实实力究竟到了何样境地,可终究没有结论,他次日离开梅山县后,也消失在了众多人视野中,根本没给人挑战摸索真实实力的机会。 而这一次遭遇袭击,对诸多江湖中人来说却无疑是个再合适不过一窥全貌的契机。 即便他们没能目睹交战过程,但也从现场或其他人口中得知了那一道道令人惊悚的恐怖剑痕、毁去的路旁密林、巨大深坑、死去的十数先天五品以上武者…… 分明是先天一品,乃至半步宗师才能做到的。 由此一来, 江浔如今在俊杰榜上的排名不仅上升到了第九,还因出剑狠辣,在原桃衣客基础上多出了个剑魔的称号。 名头是更响亮了,由此带来的质疑和诸般恶意揣测也不在少数。 主要是江浔实在太过于年轻了,纵然天资再高也没人相信这是短短几年能取得的成就,除非有前辈传功,或受益其父刺史身份从镇妖司得了妖丹、妖物血肉相助。 可无论怎样,一身实力是做不得假的,而这,也是为何能频频得到他人尊崇的缘由所在。 说到底,江湖还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 “你如今名头是愈发的大了,怕是前来挑战的人也不会少。” 再度与几个打招呼的江湖豪客分别,馨月笑着说道。 她可是深知江浔能有这般实力,皆是实打实修炼得来,固然有大妖妖丹,那也是才得了没多久。 “来便来吧,这也无法避免的事。” 江浔倒觉得无所谓,俊杰榜本身就是一个与争议、争斗并存的东西,凡注重名利之辈,都会为了提升名次而去挑战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那些充斥质疑的声音,于他而言也无关痛痒,甚至还算一件不错的好事。 因为就某种程度来说,倘若哪天因炼化大妖妖丹遮掩增涨过快的修为暴露,也能起到一定遮掩。 毕竟前辈高人传功,传的是真气,而非修为境界。 “对了,之前说你的家距离飞羽剑宗不远,待传功大典结束,要不要回去看看?” “可以。”馨月想了想,她离家也快一年了,回去看看也无妨。 然后她又警惕道:“你该不会还没熄了甩开我的心思吧?” “怎么可能?现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我身边跟了你?”江浔说道:“而且现如今这情况,我敢不让你待在身边吗?” “倘若被老毒物盯上拿你出气,届时我即便想救也鞭长莫及啊。” “也是。”馨月松了口气,很满意少年的回答。 只不过,心中也有些失落。 她修为太低了,后天二品的实力根本无法真正做到与江浔并肩而战,还会成为累赘。 想暂且离开等实力提升上来后再寻江浔,可普天下哪里还有如江浔般拥有绝世天资之人与她论武谈道,精进修为来得快? ‘等到了飞羽剑宗,每日再多打两场,不,五场!’ ‘只要我对武道理解再进一步,便能将诸多感悟融会贯通,从而无视境界之限,直接跳过后天一品步入先天之境。’ ‘那样一来,我也能多帮些他……’ 馨月捏紧缰绳,心中暗暗想着。 然而与她并排前行的少年,却已经被感知中的动静吸引。 “不会这么巧吧?” 江浔嘀咕了声,对馨月招呼声后,便将手中缰绳猛地一抖。 “驾!” “驾!” 被真气灌体的马儿,当即便在两道接连响起的声音中发出嘶鸣,化作一道棕影疾驰掠出。 ………… “莫问,你已至末路,难道还要负隅顽抗不成?” 半刻前,断崖下方。 一道浑身浴血,手持三尺青峰的身影,在十数先天九品黑衣杀手围攻下,节节败退,转眼便已被逼到了崖壁近五丈的乱石堆前。 而在不远处,还立着一个双手环胸,腰跨直刀的妖异青年,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你若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去,或还能少吃些苦头,至多废掉武功。” “倘若再这般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拿你头颅交差了。” “你也配?”莫问冷哼,持剑荡开劈来的虎头大刀之际,同时出拳将另一杀手击退,虽暂缓对方攻势,嘴角却又是一缕乌黑鲜血溢出,“若非金花那老妖婆下毒,又岂有你等逞威的机会?” “哦,是吗?”妖异青年嗤笑道:“还当你是昔日那个让我等忌惮的莫问?” “别忘了你的出身,一日是极乐楼的人,一辈子便是极乐楼的人!真以为在江湖正道博得了些名头,便是一方大侠了。” “本来楼中就对你因一个女人闹事心生不满,但都被压了下来。” “可自从你设计杀掉副楼主开始,那位对你的忍耐便已到了极限,若非见你还有点用途,又怎会与金花婆婆合作?” “我等奉命来时,收到的命令可是能拿下便拿下,如若拿不下,便摘了你人头。” 莫问脸色变了变,强提晦滞不堪的真气斩出一道磅礴剑气,将数个杀手劈飞了出去,自身也因此喷出大口鲜血,杵剑单膝跪在了地上。 “那你大可一试!” 说着,一枚散发浓郁腥气的丹丸悄然从袖口滑入到了他掌心。 正当他刚要送入嘴中吞服时,一道属于先天八品武者的波动,就这么毫无预兆出现在了所有人感知内。 …… 第38章 秘药燃血,开口求助! “不好!杀了他!” 妖异青年脸色骤变,腰间直刀沧浪出鞘,当即便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了莫问。 先天八品,后天二品…… 如此明显的组合特征,又在前往飞羽剑宗的路上,他要是还不知道那人是谁,脑子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其他杀手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出手之际,也不再存有余地。 人立名,树留影。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萧秋水实力何其恐怖。 若让萧秋水赶到,到时别说待到莫问因毒素攻心倒地一举将其拿下,怕是连摘走头颅都做不到,他们也会被尽数斩杀至此。 妖异青年心中更是不住暗骂自己,先前为何要自持结局已定便多嘴说的那般决绝,断了莫问心头最后一丝念头,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暂且离去,待寻到机会再向莫问出手,也不用担心莫问将某些消息泄露出去。 现在他却不得不抢在萧秋水抵达前将莫问斩杀,哪怕自己等人也难逃一死! 然而, 轰! 就在十数杀手全力施为,手中兵刃即将斩到莫问身上时,一股充斥令人作呕腥气的恐怖气浪猛然从他身上炸开,化作圈圈血色涟漪将十数杀手连同近在咫尺兵刃全都震飞了出去。 连那如黑色闪电持刀冲来的妖异青年,也硬生生被推得倒滑出七八丈才堪堪稳住身形,嘴角有丝丝鲜血溢出。 “燃血丹!” 妖异青年瞳孔骤缩,一眼便认出了明明因中毒从先天五品跌至八品的莫问,为何能爆发出先天四品的威势。 但此刻形势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大内秘药怎会出现在莫问手中,当即便猛地抬脚往地上一跺,无数碎石陡然腾空而起,被磅礴真气甩向莫问之际,再度持刀欺身而上。 “他中了毒,根本撑不住妖血之威,不出十息必定伤上加伤,切不可让他趁机脱身。” “只要让他频动真气,加剧血液沸腾,即便不能赶在萧秋水抵达前将他斩杀,也能活活耗死他!” 声音响起刹那,妖异青年手中迸射出数丈刀芒的直刀,也对着脸上、脖颈布满血色纹路的莫问当头劈下。 他境界虽仅有先天六品,做不到势均力敌,但莫问也无法一举将他斩杀,消耗,是必然。 莫问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并没有硬碰硬的打算。 在妖异青年持刀斩落瞬间,他脚踩落烟步以极为玄妙的角度避开刀芒瞬息,身体也拉出成串虚影,朝那十数个紧随其后袭来的杀手冲去。 他手中三尺青峰,也绽放出令人心悸的血色剑芒,那不是正统道家心法混元功所具特征,而是源自他吞服的燃血丹。 嗤! 松风剑法递出,一个先天九品的杀手就这般被洞穿了脖颈。 继而他手中剑招再变,却因妖异青年杀来,不得不收剑仰身闪躲,然后提气纵身跃向空中,紧接便如急剧下坠的巨石斜落而下,化作残影从另一个杀手身侧划过。 毫无疑问,莫问将落烟步和松风剑法皆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妖异青年终究是先天六品的高手,纵然他接连两次依仗身法之利避开,仅斩杀先天九品杀手制造脱身机会,却不意味着每次都能建功。 尤其从服丹到此刻连五息都不到,他便已感觉心口似有块巨石压着,体内沸腾的血液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般。 当他再度出剑斩杀一个杀手时,妖异青年的刀也瞬间落到了身后,只得匆忙撤剑回身横挡。 铛! 刀剑相撞,巨大金铁交鸣声如雷鸣炸响。 由此迸发出恐怖飓风也骤然横扫八方,诸多杀手喷血倒飞之际,强将真气提到十成的莫问也因血液沸腾喷出了大口黑血,双脚陷入碎石在地面滑出许远。 但妖异青年一举见功,并未就此停下。 身体在空中疯狂旋转的他,不断对着横剑格挡的莫问斩出一刀又一刀。 ………… “你再不出手他就被耗死了。” “没那么快,再看看。” 早在莫问出第二剑便已赶到的江浔与馨月,却在勒马后没有立即出手搭救,而是远远打量着燃血丹效果。 燃血丹的名头很大,都知是大内秘药,也唯有大内高手才有资格获得备用,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因为见过燃血丹效果的人都死了。 唯独知晓的,便是燃血丹乃是由妖血辅以大药炼制而成,具备短时间强行提升境界的非凡功效,但具体能提升多少,服用后会出现哪些变化,药效时限为多久,则一直不为人所晓。 现在,江浔心中差不多有数了。 他感应到这边动静时,莫问境界依稀是先天八品的样子,服用燃血丹后,却瞬息来到先天四品,比他中毒境界掉落前都要高出一品。 还有莫问修炼的明明是正统道家心法混元功,理应中正平和才对,但受丹药影响竟变得血气滔天,活脱脱一个魔道妖人。 ‘难怪见到燃血丹效果的人都死了,这要是被传出去,大周皇室的名声也臭了……’ 江浔心中腹诽之际。 另一边已经感觉自己经脉和丹田异常灼热,身体都开始冒出阵阵白烟,且再次被卷入刀锋下的莫问,见江浔两人远远看着并未出手,再也忍受不住,喷血大喊道: “我身怀大秘,还请萧公子相助!” “极乐楼所谋并非江湖,我之传承也非偶然所得,乃是……” 铮! 莫问话语未落,一道清脆剑鸣便已响起。 原还想看下去,待莫问濒临极限再出手的江浔,也在听到话中那‘传承’二字时,身形陡然从马背消失。 “别管萧秋水,快给我封住他方位,三息便好!” 妖异青年脸色彻底变了,嘶吼着挥刀斩向再度被一道道身影封住方位的莫问。 莫问也随之提剑横扫爆退。 然而他才刚施展落烟步离开不足一丈,便被数个杀手以性命为代价硬生生将他又给撞了回去。 妖异青年的刀,也随之落下。 “三息?来得及吗?” 轻飘飘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身影也在漫空残影中撕碎一具具躯体显化在莫问身前,抬起一柄通体雪白,剑身如潺潺秋水流动的长剑朝落来刀芒斜点而出。 …… 第39章 极乐之饵,莫问道辛秘! 嗤! 预想中金铁交鸣,真气碰撞的声音并未出现。 有的,只是刀芒被破、刀锋折断、利刃入肉的轻响。 “破罡神兵!” 被挑在半空的妖异青年,口中鲜血如注,缓缓低头看向那柄将自己贯穿的长剑。 噗呲! 长剑抽出,迅速失去呼吸的妖异青年,也因失去支力轰然砸落。 “多谢萧公子,且容在下调息一二。” 面部和脖颈已经化为一片赤红,让那些血色纹路几欲活过来的莫问,匆匆说上一句,便直接盘膝坐下开始运功平息体内早已沸腾到极致的血液。 江浔见状并未多说什么。 仅仅寻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默默看着对面因为运功调息,整个人都被一层浓郁血色笼罩的莫问。 “他身上麻烦很大。” 这时,馨月也牵着两匹马儿走了过来,从莫问身上逸出的浓郁腥气,使少女不由皱了皱眉。 她不觉得救人有什么问题,但被卷入泼天麻烦就有问题了。 “我明白,可他那里也有我想要知道的信息。” 江浔抬手摄来剑鞘,将秋水剑收回,横放在了膝上。 “何况有些事,当一个人知晓是秘密,当所有人都知晓便不再是秘密了。” 馨月一怔,看了看坐在石块上的江浔,又看了看那正在平息沸腾血液,脸颊却似若在微微抽搐的莫问,“有道理。” 然后她也学着江浔找了块石头坐下,直勾勾看向对面那道血影。 于是一幅诡异画面便由此形成。 “噗!” 直到过了许久,随着莫问突兀喷出大口黑血,在地面蒸腾起阵阵白烟,他那半瞌的双目也随之缓缓睁开。 虽然他面部与脖颈依旧赤红无比,但终归要比调息前好上不少,那些出现在面部与脖颈处的血色纹路,也已消失不见。 只不过境界却掉落至了后天一品。 “现在是不是应该与我聊聊了?” 江浔屈指叩了叩剑鞘。 看了这么好阵子,他早发现了莫问所中之毒主要是化功、让真气晦滞无法流畅运转罢了,并不致命,至多让人苟延残喘留半条命吊着,却不会因毒而死。 由此也可见极乐楼杀手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尽量抓活的,后面只不过因为察觉自己到来,才转而选择欲要将莫问斩杀。 莫问点点头,口中本想说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的话,也在看了眼四周倒在碎石滩上的尸体,和被凌冽剑气撕裂的残躯断肢后,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随即,他幽幽一叹: “萧公子有所不知,莫某虽被正道尊称一方大侠,实则却也是极乐楼杀手,只不过不用去完成楼中所派各类任务罢了。” “楼中给莫某的任务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修炼从大妖藏身处得来的传承,然后外出游历,在江湖以此闯出赫赫威名……” “起初时,莫某仅以为楼中欲要借此在正道埋下枚钉子,方便刺探诸多门派消息,但随着时间推移,莫某却发现楼中意图好像并非那么简单,反而好似在通过莫某在寻找什么……直到两年前,恒王殿下忽然差人前来拉拢,方才知晓与仙道有关……” 莫问讲得算不得多详细,许些东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极其庞大。 使得江浔瞳孔,都不由因此微微一缩。 用修炼松风观传承的莫问为饵,意在仙道,其目标已然再清晰明了不过。 分明是奔五行养气诀去的! 他虽然不能凭此断定极乐楼就是烟雨楼,却也能证明极乐楼必是从烟雨楼诸多被覆灭的分舵中得到了什么信息。 否则不可能拥有这般直白的目地。 还有恒王…… 他忽然找上极乐楼放在外面的诱饵,多半也是从某个渠道得知了五行养气诀的存在。 可,江浔记得身为大周当今天子胞弟的恒王,根本没有灵根。 如果拥有灵根,早被青云宗带走了,又怎会留在凡尘蹉跎? ‘难不成五行养气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妙用?’ 江浔心中暗暗想着,口中却是问道:“所以近两年来,你便在极乐楼与恒王之间周旋?或者说,你早已倒向了恒王?” “是也不是。” 莫问反问道:“萧公子,若你与仙道近在咫尺,是选择成为注定被抛弃的棋子,还是坐拥荣华富贵一辈子屈人之下呢?” “莫某虽不清楚楼中与恒王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但连恒王这般不具备灵根的皇室中人都如此趋之若鹜,我又何尝不能一试,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江浔没有作声。 就这么看着神色有些癫狂的莫问。 修仙最基础的门槛便是须得具备灵根,若无灵根,即使将修仙法门塞到手里也练不成。 这点,早在第一世时,观主还是师父他们便已切身行动证明了。 倘若五行养气诀真能让没有灵根的人修行,那当年松风观又怎会被屠戮得上下一空? 唯一解释,那便是当年的烟雨楼……而今的恒王和极乐楼手中,要么掌握着某种塑造灵根的法门,非五行养气诀不可;要么就是他们后天塑造灵根的法子不被青云宗承认,只得收罗流传在凡俗中的修仙法门! 至于莫问忽然因一女子与极乐楼反目,也不过借口罢了,他这种对仙道痴狂的人,又怎会真在乎所谓情情爱爱? 无非是想要在弄清极乐楼和恒王究竟在寻找什么后,借机挑拨两方以假死脱离泥潭,然后改头换面再继续寻找,好行那黄雀之举。 结果哪成想,玩脱了不说,左右逢源的事也被极乐楼知晓,所以才有被金花婆婆下毒等一系列的事。 现在他修为被废了大半,不久后便会彻底沦为废人苟延残喘失去利用价值,恒王也不会容留这么一个知晓不少事的人活着……江浔倒也不怎么担心一个注定会死的人欺瞒自己。 “可还记得先前我与朋友说的那番话?” “你一个人知晓,是辛秘,我们两人知晓,也是辛秘;但如若整个江湖中人都知晓了,那还是辛秘吗?” “我想,你应该也不甘心再这般蝇营狗苟,然后悄无声息死在某处吧?否则也不会明知结局注定,却依旧选择求助脱身。” 江浔笑吟吟开口,像极了蛊惑人心的恶魔。 …… 第40章 传承变味,剑宗飞羽! “秋水,你为何不让莫大……莫问跟我们一道去飞羽剑宗?” “齐宗师举行传功大典,前去观礼的江湖中人必不在少数,若借此揭露极乐楼与恒王那些事,影响只会更大才对。” “可你却没提,他也没有跟我们一道的意思,倘若……” 重新上马走在前往飞羽剑宗的路上,馨月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莫问此人之复杂,对她造成的冲击属实太大了,谁能想到堂堂名震一方的大侠竟会是极乐楼杀手,还因仙道牵扯到了皇室? 就连其心性…… 馨月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能在心头嘀咕:莫问,莫问,莫问来时,也莫问前路。 江浔胸有成竹道:“尽管安心,即使我不对他说那些话,他也不会选择悄无声息带着辛秘死去。” “至于传功大典……他都逃遁至此了,又岂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之所以不与我们一道,也无非是不想太惹眼了。” “毕竟这一路走来,想尽法子搭话攀谈的人可不在少数。” “唯独不好说的,便是你我二人或可能成为他用以推波阻拦的东风。” 人心难测,莫问又不是什么真大侠,谁能保证他在仙道无望,又注定一死时会做些什么? “那你……” 馨月有些想要勒马折回去将莫问除掉的打算。 “他说总好过消息从我们嘴中传出去,何况就算想寻我们麻烦,也得一时半会儿腾得出手才行。” 江浔有足够的实力底气应对极乐楼,唯独有些麻烦的便是恒王。 朝廷终究凌驾在江湖之上,老爹又在朝为官……倘若莫问真将自己与馨月也透露出来,那他也只好试试青云宗究竟承不承认后天塑造的灵根了。 再怎么样,京城可都坐镇着一位来自青云宗的筑基大修呢。 看着少年笃定的模样,并不为此感到忧虑,馨月的心也放下许些。 紧接似想到什么的她又道:“你虽料理了那些尸体,但也要注意往后再与人动手时,切莫轻易使用松风剑法和落烟步了……” 江浔颔首,“我晓得其中利害。” 松风观传承变了意味,他肯定不会再轻易动用,除非和前几次一样将人全都杀光。 也只有都死了,才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用的什么手段。 至于从尸体痕迹判断…… 倒在自己剑下的人又有几具全尸? 否则的话,也不会再多出一个剑魔的称号。 ………… 得益实力和名声,从莫问这个主动介入的插曲抽身后,在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也再度恢复到了之前状态。 只不过由于江浔近来名头实在太过响亮,雁荡山脉又已近在咫尺,本来一两个时辰便能赶到的路,却被诸多热情打招呼,或刻意攀谈结交的武林侠客、各大宗门之人硬生生给拖到了下午。 江湖就是这样,既有纷争、尔虞我诈,也处处充斥着人情世故。 无论这些人究竟是否真心,江浔都不可能无视,更不能直接靠气势震慑躲一时清净。 好不容易一通应付下来,等到两人心神俱疲抵达飞羽剑宗山门前时,日头已然西斜的厉害。 “萧公子,馨月姑娘,请……” “执剑长老已然在山上等候两位了。” 负责接待江浔两人的是一个叫黄华宇的男弟子,年纪不到二十出头,穿着一身让江浔极为熟悉的制式雪白长袍,武道修为虽比不得馨月,却也达到了后天四品。 江浔含笑谢礼,“有劳师兄。” 飞羽剑宗执剑长老,也即是自己姑婆,他这声师兄并不算胡认。 但黄华宇闻言,却是连连摆手。 “萧公子称我名字便可,万万当不得你这一声师兄。” 萧秋水与自家执剑长老的亲戚关系,在飞羽剑宗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深知萧秋水以师兄相称再正常不过,可,无论萧秋水扬名与否,那都是境界远超自己的绝世天骄,别人尊称他一声师兄没什么,但若是真以师兄自居那就闹笑话了。 更何况如今的萧秋水又登上了俊杰榜第九,享有桃衣客、剑魔之威名,其真实实力已然不逊半步宗师,论起来,他还得尊称萧秋水一声前辈呢。 江浔笑着摆摆手,并未在这个问题多作停留,而是转口打听道: “不知容鱼姐可曾到来?” 自从萧容鱼外出游历江湖,每年唯有爹娘寿辰和年关才能见上一见,平日至多传回几封书信交代近况罢了,让他颇为想念。 如若萧容鱼也在,那正好借此机会姐弟间聚上一聚。 黄华宇笑道:“萧姑娘似有什么事耽搁了,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到,不过在传功大典前抵达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浔点点头,又与黄华宇聊起了其它,顺带打量着四周环境,以及脚下这条自山脚直通半山腰处的绵延石阶。 飞羽剑宗他这一世虽来过,次数却寥寥无几,还都是幼时爹娘闯荡江湖那会儿,记忆极其模糊,包括那位姑婆。 此般再至,江浔方才切身体会到飞羽剑宗为何能被列为江湖顶尖大派之一,人人向往的剑道圣地。 单单这山门气魄,便非同寻常。 就好比脚下石阶,长九丈,宽三尺六寸,两侧皆为悬崖陡壁,自山脚笔直蔓向山腰处那座巨大门户,其阶更是足有一千二百级,越往上走,山头雾气也愈发浓郁,给人感觉,就好似行走在通往云端的天阶上般。 而那山门之后,他现在虽还看不见,却也能凭借先前在山脚下时见到的成片殿宇想到会是何等光景。 ‘单单凡俗宗门便如此非比寻常,可见那高高在上的仙门青云宗又是何样非凡……’ 江浔心思有些飘远,却并未感到遥不可及,只有期待。 然而当他与馨月随着黄华宇进入山门,穿过演武场朝剑阁方向走去时,却被一道白影拦住了去路。 “萧公子,江湖诸多同道既给你另再取了剑魔之名,想来在剑道上的造诣也必定非同凡响,而不是仅仅将剑当作手段,暴力灭敌那般简单。” “在下飞羽剑宗慕容烨,不才也略得剑圣薄名,今日相遇,还望萧公子不吝赐教一二……” …… 第41章 圣魔相战,剑意初现! “师叔,万不可如此,执剑长老还在阁中……” 黄华宇见慕容烨拦路欲要比试,脸色骤然一变急忙开口,但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被慕容烨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 飞羽剑宗与江湖一样,皆是以实力排辈论称。 慕容烨年龄虽比他大不了多少,但天资非凡,年仅二十出头便已突破先天,辈分得以提升不说,之后更因得长老传功拥有了先天一品巅峰,无限接近半步宗师的实力。 由于剑道造诣极高,每次出剑都若仙圣临凡,便落得个剑圣之名,位居俊杰榜十。 黄华宇本以为这位师叔应当在闭关冲击半步宗师之境,这才敢放心带着名次略高一筹的萧秋水从演武场坦然穿行,结果哪料竟被堵个了正着。 亦或者说,慕容烨是特地在此等候。 不然哪这般巧? 慕容烨居所距演武场极远,平日也罕有露面,怎今日下午就这般赶巧遇上了剑魔萧秋水? 最终无论比试结果如何,萧秋水才刚抵达飞羽剑宗便被来了个下马威的帽子是跑不掉了,届时会使诸多同道如何看待飞羽剑宗?萧秋水这位客人会怎么想?萧大人他们怎么想?执剑长老又会怎么想? “萧公子……” 黄华宇既为难又尴尬的看向江浔,想解释一时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江浔笑着摆摆手,看向对面那道制式白袍,衣襟袖口却多出云纹,正等着自己回应的身影。 “既然师兄要比试,那你我便比试一二吧,但刀剑无眼,还望师兄小心。” “萧……唉……” 黄华宇一叹,这根本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只得对江浔身旁的馨月说道:“馨月姑娘,你小心些,我去请执剑长老。” 馨月点头,眼睛却无比明亮火热。 剑圣与剑魔的比斗,于她来说无疑是一场极为难得的武道盛宴。 她虽知晓萧秋水并非江湖传言那般是得受传功才有如今实力的,本身天赋也不是慕容烨能比拟,但两人实力终究是处在同一水平,自己也能以此一窥全力出手的萧秋水风采。 然而此刻眼中只有江浔的慕容烨根本没在乎匆匆离开的黄华宇,也不会去留意一个仅后天二品的少女。 得到江浔应允比试的他,忽地一笑,平举起握在手中的连鞘长剑道: “此剑名为天均,长三尺六寸,重七斤一两,乃我飞羽剑宗历代相传名剑,寓意天道平衡,制衡万物。” ‘比我还会装逼……’江浔心头吐槽,但别人都骑脸输出了,他自然也不愿落下风。 “此剑名为秋水,长三尺四寸,重六斤七两,为我萧家早年所铸,因出鞘犹若潺潺秋水,浮光流影方得此名。” 其实江浔还想补个寓意,只奈何当初他压根就没琢磨过,一时半会儿也起不出合适且高大上档次的寓意来。 两人都是同样姿势,手中的连鞘长剑,也是一银一白。 人还未动,一股肉眼不可瞧的气势,便相继从两人身上猛然荡开,衣袍猎猎作响之际,青石地砖上的灰尘也被尽数掀飞。 ‘什么早年所铸,明明出炉到现在半月都不到……’ 馨月心头暗暗鄙夷江浔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脚下动作却是飞快往后退去。 许多早已被动静吸引的剑宗弟子,还有被邀请上山,没有和寻常江湖侠客入住山下别院的各大顶尖门派弟子、带队长老或掌门,也纷纷举目望来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同时那些还不忘叮嘱门中弟子好生观摩。 半步宗师级别的比试可不常见,对武道增进极为有益,他们也能借此一窥萧秋水真实实力达到了何处。 铮! 当两人气势凝聚到了极致,同时拔剑,由此激荡起的剑鸣声也化在一起,若非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这会是两柄剑出鞘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只见慕容烨手中天均在出鞘刹那,一抹如月色般寒光闪过,紧接人便已消失不见,只有剑鞘暴射飞出,深深没入演武场石柱的痕迹。 反观萧秋水,他们根本瞧不见秋水剑出鞘的光彩,因为在剑鸣声响起瞬间,他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唯能见到仿若滞空留在远处的剑鞘。 直到下一瞬, 轰! 伴随慕容烨与萧秋水身影突兀显化短兵相接,掀起恐怖剑气将方圆二十余丈青石地砖尽数绞成齑粉之际,两人留在原地的残影方才显化,萧秋水出剑的过程,也在此刻终于被所有人收入了眼中。 相较慕容烨直接握柄弹鞘,萧秋水则是右手握住剑柄刹那,左手结成剑指随视线推剑出鞘,流露出了介绍中所说的潺潺秋水,浮光流影。 而那仿若滞空的剑鞘,也在两人剑锋相接时,飞入了远处持枪的黄衣少女手中。 这一切看似仿若过去了许久般,实则前后连一息都不到。 ‘不对,他真气远不到半步宗师的地步!’ ‘能具备如此战力,全是,源自体魄!’ 第一击硬碰硬的慕容烨,瞬息就洞察了江浔真实实力,心头惊骇武者怎能将体魄打磨到这般程度之际,下一刹的出剑速度却丝毫未减。 对此,江浔亦是毫不为惧,当即变招持剑迎上。 就算因比试不便强势碾压,仗秋水剑特性破气斩断天均剑,但要取胜也只不过时间的问题。 铛铛铛! 转眼之间,两人便已在斗上了数十招。 凡目之所及,地面、石柱、空中,全是两人相战的身影。 肆意纵横的恐怖剑气,也将两人所处空间充盈,地面青石地砖除第一击所化齑粉的位置、余者无不都是留下的密密麻麻剑痕,偌大石柱也被削去大截,或干脆直接被拦腰切断。 慕容烨也知若再这般继续下去,哪怕全力催动真气施为,依旧不是萧秋水那强悍体魄的对手,完全是以己之弱对彼之强。 于是当即趁着对剑后劲倒飞出去刹那,手中剑招在他施以剑意之际,一股令人呼吸都快要凝滞的森寒气机猛然爆发。 他的身影,也随之仿若被度上了一层朦胧白光,如临凡谪仙般,向那提剑朝自己冲来的江浔刺去。 …… 第42章 剑心将碎,长老唐柔! “萧秋水要败了。” 见到慕容烨催动剑意,有人仿佛已经预见了结局。 “不,萧秋水真气水准虽仅先天八品,但他体魄却非同寻常,想来传功那位应该将毕生修为都融于了他血肉,而且没见萧秋水出剑之际并未尽全力吗?” “慕容烨的剑意固然不凡,但那也是他最后手段了,应会是个势均力敌是结局吧。” “……” 在众人念头浮动之际,场中两道几乎快要脱离肉眼能见的身影,也在转瞬间撞在了一起。 铮! 远超先前任何一击的剑鸣炸起,无与伦比的恐怖剑气也从两剑剑尖相接处爆发,席卷向四面八方,逼得观战众人纷纷变色,不得不匆忙闪避。 ‘怎么会……’ 慕容烨瞳孔更是急剧收缩,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抛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早已狼藉一片的演武场上。 手中天均,也从空中打着旋掉落下来,倒插在地。 因为只是比试,江浔出手并不重,慕容烨也没有受到多严重的伤。 但他那引以为傲,闯出剑中之圣的无上剑意连一击都没撑住便被轻易破掉,所带来的打击却是无比巨大。 “怎么会……我的剑意,怎么会就这般被破了……” “不,不可能,错觉,一定是我的错觉……” 慕容烨披头散发倒在地上,嘴中不住喃喃自语,时而癫狂,时而欲哭。 他为飞羽剑宗天骄,虽不及江师叔那般出众,却也在二十一岁那年成就先天九品,同年入剑冢悟出太虚剑意,在江湖闯下赫赫威名,三尺长剑无人敢试锋芒;二十三岁得宗门长老传功授剑,出关后修为更是暴涨到先天一品,彻底坐实了剑圣之名。 可如今,他那无往不利,能让九品宗师都无法轻视的太虚剑意,就这般被萧秋水用强悍体魄一举破掉,连先前所使剑法都远远不如。 最关键从比试到落败前后才堪堪十个呼吸,对招连百招都不到。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都在证实他过往骄傲是何其可笑……他那压箱底的太虚剑意,又是何其的不堪。 这也让慕容烨内心不免生出‘难道体魄才是至强,既如此,那我又为何要学剑’的念头。 “慕容烨这是……” “好骇人的体魄,这萧秋水怕是荣登俊杰榜前五都绰绰有余了。” “那为其传功的前辈究竟功参造化了何等地步,这般雄厚底蕴,到时就算没有妖丹或妖物血肉相助,萧秋水或也有不下三成的把握跨过那道门槛迈入宗师之境……” 从惊骇回过神来众人,无不猛抽了口凉气,就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所发出的声音竟隐隐有些颤抖。心中甚至还浮现出了一个无比荒唐,却又理所应当的念头—— 萧秋水或已半步宗师无敌,能与九品宗师一较高低了。 可他才多少岁啊! 年仅十四便或已能与九品宗师一较高低,若待其将融于血肉的磅礴真气炼化,那岂不江湖将会出现一位古往今来最年轻的无上宗师? 而且据说萧秋水本身天赋也似不低,其父又贵为一州刺史…… “唉!” 就在各大门派中人心思各异看向场中收剑而立的少年,以及那倒在地上目光涣散,任凭诸多飞羽剑宗弟子焦急上前怎么呼喊都毫无反应,剑心濒临崩溃的慕容烨时,一道响彻演武场上空的叹息陡然响起。 紧接,一道雪白身影浮现,抬指隔空点在了慕容烨穴位使其昏睡了过去。 “将他带回去吧。” 来人无奈摇头,眼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是。” 众弟子躬身行礼,旋即背人的背人,收剑的收剑…… 诸多心绪难平的各大门派中人,以及馨月、江浔也在此刻纷纷拱手作揖。 “我等见过执剑长老。” “秋水见过姑婆……” 执剑长老是位腰背笔挺,乌黑发丝被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的妇人,论只看面相,属实很难瞧出这竟会是位年过六旬的老妪。 其武道修为,也足有宗师九品,同样是受益十五年前那场妖潮,方才一举跨过拦住无数人的门槛,成就无上宗师之境。 否则的话,此生也多和当年齐如河般受困半步宗师多年,始终无法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你小子明明能早能将他拿下,何至非得等到他出剑意……” 执剑长老唐柔有些无奈的看向自己这位晚辈,而且在一剑强势破掉慕容烨太虚剑意后,还一副傲立姿态在旁边看着,分明是嫌给慕容烨打击还不够大。 “姑婆,您这话可就不对了,秋水又岂是刻意为之?” 江浔立即反驳,要不是他刚刚被那股肌肤都为之生寒的剑意给吓了跳,也不会骤然将力道提到八成,连点面子都来不及给慕容烨留下,飞羽剑宗历代相传的天均险些也被斩断了。 “何况在比试中慕容师兄也明显察觉到了不敌,但他却依旧没有停手,如此一来,秋水自会予以对剑道的尊重。” 唐柔懒得多听,不过借此给慕容烨一个极其深刻的教训也好。 这后起之秀天资是高,更是罕见悟出了剑意,修为也因得以传功无限逼近半步宗师,可其心性实在太过孤直、高傲了,完全听不进去师门长辈的话,又太过在乎名利,于武道并非好事,有极大概率终生止步半步宗师。 就是自己这后辈出手实在太重了,连剑心都快被打碎。 估计待到慕容烨醒来,境界掉落都是小事,只怕连练剑的心也没了,不知要何时才能重回巅峰。 “随我来吧。” 唐柔扫了江浔,还有远处那似若有所悟的黄衣少女,随即转身朝剑阁走去。 至于被毁成一片狼藉的演武场,届时自有弟子寻工匠前来修缮,根本不用着她上心。 “你多久能悟出剑意?” 馨月眸中异彩连连的将剑鞘递给江浔,她刚刚那一瞬,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到。 当然,她没指望让慕容烨再施展一遍好细细体悟,只得将主意打在天赋极高的江浔身上。 她有种感觉,只要再体会几次,自己在将诸般感悟融会贯通迈入先天之境时,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枪意。 …… 第43章 少年腼腆,大典将启! 江浔何尝不知道馨月在打什么主意。 没好气道:“你好好琢磨自己的武道便成,无论是剑意还是枪意,它们都不过是武道诸般雏形之一,若真那么好,飞羽剑宗被尊为剑道圣地,又岂会仅仅予以重视,而非人人都去感悟?” “难是其一,更主要还是它的上限。” “就拿慕容烨来说,以他实力施展的剑意是能够让九品宗师无法轻视,却也只是无法轻视罢了,并不意味着他就真拥有了与九品宗师叫板的实力,否则又怎会被我轻易一剑破掉?” “再则,等到了宗师境,剑意所带来的增幅便不如先天那般明显了,境界越高越是如此,你又不是不清楚无上宗师追求的都是什么。” 实力才是王道,若修为境界不够,整再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扯淡。 听着身后毫不遮掩的谈论,唐柔眼角微微抽搐,尤其是江浔拿九品宗师作比喻的话,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了。 她干咳两声,道:“馨月姑娘,秋水所言皆是实话,你若想感悟枪意,顺其自然便可,无须强求,也强求不来,并非观战心有所感便能有所成效的。” 不过话虽如此,剑意依旧不凡。 若剑宗弟子有谁能够悟出剑意,自会得到宗门倾力栽培。 否则慕容烨也不会被一位寿元将近的长老收归门下,传授毕生功力。 馨月很想说如果自己悟出枪意,实力将会得到极大提升,也能帮到江浔许多,但前辈都开口了,她也唯有称是。 “话说你小子如今实力究竟到了何样地步?老身总觉得你隐隐都能做到与九品宗师势均力敌的程度了。” 来到剑阁落座,唐柔喝了口茶水问道。 江浔腼腆一笑:“打两三个半步宗师还是没问题。” 他如今修为来到先天八品,体魄能发挥出的实力,自然也比宿慧刚觉醒那会儿强上不少。 与九品宗师势均力敌,他还没那么狂妄。 毕竟先天与宗师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就好比后天与先天一般。 倘若加上能破罡的秋水剑,宗师未尝不能一战。 唐柔深深看了眼规矩坐在下首的少年,转口道:“金花婆婆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她的踪迹可不好寻。” 江浔正式扬名之始,是以先天九品瞬杀先天八品的孤鸿公子……前些日子再获剑魔一名震动江湖,彻底成为让人无法忽视的耀目新星,也与杀了孤鸿公子脱不了关系。 哪怕动手的人,是极乐楼杀手。 “守株待兔便成。” “她的目地是杀我替孙儿复仇,即使我不去寻她,她也会来寻我。” 从始至终江浔就没担心过金花婆婆对父母动手,先不说她能不能在有法器镇压的府城中驭使毒物,但凡能混入刺史府他都得高竖个拇指。 强闯则更不用说了…… 怕是连爹娘面都没见到,镇妖司的人就来了。 官员性命安危固然不在镇妖司职责范围内,是生是死他们也不会在意,可一州主官的府衙却须得他们护持。 唐柔颔首,随即又与江浔聊起了家常事。 像是注意被下毒之类的话她没提。 她能看得出江浔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一身实力更是达到了连她都不能保证能拿下的程度,倘若这都还让金花婆婆得逞了,那才贻笑大方。 馨月虽多数是在听,但时不时也会被问上几句,并未受到冷落。 落脚入住之地,自然也在剑阁。 唐柔也会时不时抽空对二人讲述番武道,或聊上一聊在突破宗师境期间的诸多心得,让两人受益良多。 而时间也这般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转眼便来到了传功大典这天。 只不过这一次,江浔与馨月没有再与唐柔一并同行,毕竟他们终究不是飞羽剑宗弟子,若在如此特殊的日子还拎不清身份的话,属实有些不懂事了。 传功大典举行的地方,距离剑阁也算不得多远,正是三日前与慕容烨比试的演武场。 当两人联袂而至时,这里早已人山人海,演武场上首临近大殿的位置,也搭建起了高台,布置的极为庄重。 “萧公子,馨月姑娘,这边请。” 不用刻意去寻找位置,很快就有飞羽剑宗弟子将两人请到了距离高台最近的案几前。 凡是能在这些案几落座的,几乎全是来自各大门派,并且越是靠前,其门派实力就越强,无门无派的江湖散客仅寥寥几个,还都是成名许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诸多其他江湖人士,或小门小派,则只能远远站着。 当江浔与馨月被飞羽剑宗弟子引向最靠前,与几个顶尖门派并列的位置,瞬息就成了全场焦点。 无它,两人实在太年轻了,在诸多老前辈面前,犹如谁家不懂事的小娃娃般。 当然,无论是落座的人,还是远远站着的人,都没有因此发出什么腹诽,或惊愕江浔与馨月身份,又何德何能落座首位的声音。 毕竟江浔实力摆在那里,三日前与剑圣慕容烨一战,更是发生在许多人眼皮子底下的事,不服的话,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挨得住江浔一剑。 至于馨月,则纯是添头。 “哈哈哈,萧小友,我们又见面了,三日前的风姿,老朽迄今都还历历在目。” 随着江浔与馨月相继落座,坐在对面的一位玄袍老者便率先打起了招呼。 此人名为霍宇,为紫霄宗传功长老,半步宗师修为,其宗门亦是能与飞羽剑宗并列的顶尖门派。 江浔与之相识,也是因为在即将抵达飞羽剑宗山门时,正好撞见,有过短暂交流。 “霍前辈谬赞了。”江浔抱拳。 随即,像是天音寺、七星门、天机堂、铸剑山庄、金刚门这些势力领头人,几位名宿前辈也纷纷出声打招呼。 对此,江浔也一一客气还礼,毫无托大。 氛围一时倒也其乐融融。 立在自家师门长辈身后的诸多弟子,看向江浔的目光也充满了羡慕。 但没过多久,他们那落在江浔身上的目光,便被一道瞬息出现在高台上的身影吸引。 “今日乃我飞羽剑宗太上长老传功大典,承蒙江湖同道、四方豪杰不辞辛劳,拨冗驾临观礼,共襄盛举,此乃我飞羽剑宗莫大荣光……” …… 第44章 大妖真相,好久不见! 出现在高台上的人,乃飞羽剑宗当代掌门,赫然也是一位九品宗师。 所说开场词在雄厚真气加持下,声音清越,如滚滚天音回荡于云雾缭绕的接天峰顶,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位宾客耳中。 只是接下来随着有关齐如河的生平简述被娓娓道来,江浔却不由微微有些发愣。 他怎么也想到,齐如河会在这个时候,将当年妖潮背后真相给揭露出来。 前来观礼众人,更是为之哗然。 “赵掌门,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众所周知那孽畜之所以能成气候,皆是松风观豢养的狗妖手笔,怎好端端就变为了为松风观复仇上去?” “不错,即使齐宗师以及贵宗曾受益过那孽畜,也大可不必这般为它正名。” 赵轩所讲之言,属实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就连飞羽剑宗诸多长老,弟子一时都无法接受自家掌门所揭露的真相。 若松风观真有这般堪比仙家点化手段的能耐,那又怎会被烟雨楼轻易覆灭? 反之换作妖物去做这些,倒颇为正常。 而这,也是他们为何虽惊愕狗妖境界之低,却毫不怀疑那大妖来历的缘故。 可如今,赵轩,不,准确说是齐如河这位老宗师,竟要直接颠覆这早已让所有人都接受、认可的说法。 赵轩扫视着下方一张张难以置信,或将信将疑,或干脆不信的面容,说道: “赵某也知此事太过无法令人相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诸位不妨设想一番,你们往常在诛妖的时候,可曾遇到十五年前大妖那般的妖物?” “死于诸位兵刃下的妖物,又可曾具备灵智?” “还有那大妖明明实力非比寻常,又统御山中近万妖物,若非刻意,区区三个猎户也能安然走出?” “万妖山,也即当年的素华山,明明流传着能震慑妖物的说法,可为何事实并非如此?诸位可敢说不曾明悟那皆乃大妖刻意为之?” “既如此,那大妖为何好好放着别的地方不选,偏偏选择素华山?” “只为狗妖的话,青衣莫问所学被刻意留下的松风观传承又是从何而来?” “……” 赵轩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抛出,偌大演武场也在这些问题中逐渐陷入沉默,再到死寂。 昨夜刚从齐师叔那里得知真相的时候,他的反应也和今日这些门人弟子,江湖同道的反应大差不差。 但事实便是如此,即使他再难以相信,也不得努力接受,平复激荡在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 唯独让他一时有些不太明白的是,这般足矣震动整个天下的真相,朝廷没有披露,飞羽剑宗也只需自己知晓便好,齐师叔为何非要借自己之口公之于众。 他也问过江师侄,以及当年另五个随行弟子是否得到镇妖司授意,但无一例外皆闭口不言。 可即使如此,事后他也能多多少少猜到些,毕竟这么些年掌门也不是白当的。 “秋水……” 馨月最先回过神来,看向身边少年。 经莫问一事,她深知松风观传承意味着什么,却不曾想到其中竟还有这等牵扯。 “应该不是。” 江浔微微摇头。 他也下意识想到莫问,可这些内幕却不是莫问知晓的。 不过齐如河守口了这么多年,眼下却突兀将事情爆出来,定有别的用意。 ‘难道是恒王动作被当今天子给察觉了,还是坐镇京城那位的意思?’ 即使身为十五年前的当事妖,江浔一时也搞不懂其中用意。 总不可能是齐如河眼瞧寿元无多,准备在坐化前借机给自己正名吧? 江浔清楚,以飞羽剑宗在齐如河心中的重要程度,定不会这样做。因为此举对朝廷和镇妖司威信而言并非好事,飞羽剑宗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倒是莫问会因此多上一个更好的选择,齐如河所说过往真相与他所知辛秘正好对应,自己与馨月也不用再顾虑成为他用来推波助澜的东风了。 “赵掌门,那烟雨楼……” 有人消化完这些消息,问向高台上仿佛在等自己等人询问的赵轩。 将这些真相串联起来,所有人也明白了当年松风观覆灭于烟雨楼之手,定不只是寻常任务。 “具体如何……师叔亦是不知,但从当年烟雨楼杀手说动镇妖司周千户暂缓上报合作来看,所谋之物价值必定非大妖妖丹与妖躯能比拟的。” “只奈何周千户命丧素华,烟雨楼也已销声匿迹,过往诸多辛秘皆被掩藏,即使有心去寻也注定无从寻起。” 听着赵轩回答,观礼众人瞳中无不闪过异样光华,心性稍差的,已然呼吸急促无比了。 江浔双眸也不由微微眯起。 这时赵轩转而又道:“齐师叔让赵某将过往真相揭露,也并非让诸位同道去追寻那烟雨楼近百年都毫无所获之物,而是不愿让它一直被虚假妄言误解下去,先前有同道问是否为大妖正名,赵某现下回答,是。” 然而经过这一连串消息轰炸,又抛出了烟雨楼覆灭松风观,说动镇妖司千户周易拒绝上报合作猎妖,哪还有人在乎齐如河究竟是不是为报恩情为一只妖正名了。 他们脑海全是那价值非大妖妖丹与妖躯能比拟的东西乃为何物,仙缘,亦或是其他……齐如河抛出消息的目地又是为何? 尔后,赵轩继续传功大典流程,众人也继续观礼,仿佛先前所引发的哗然、惊涛骇浪皆为错觉一样。 “请师叔。” 待赵轩述毕,撤步躬身一礼。 众人便见一道身着制式雪白长袍,衣襟袖口绣有朵朵紫色祥云,腰悬玉珏令牌的老人,一步十数丈,仿佛凌空虚渡般朝高台走来。 和十五年前一样,齐如河依旧是六十有余的容貌,腰背笔挺的犹如出鞘神剑,只是须发却已雪白,气血枯竭,年龄也来到了一百二十一岁。 待此番传功结束,也是他坐化,魂归幽冥之际。 ‘好久不见。’ 江浔看着这位与他交集简单,却又不似那么简单的老人,在心中默默说道。 …… 第45章 宗师传功,异变骤现! 齐如河不知下首坐着一位特地前来送他最后一程的老朋友。 他含笑向四方宾朋拱手致意,雪白宽袖在晨风中拂动,衬得他愈发缥缈出尘。 待一番客套下来,他方才转身,步履沉稳的走往高台正中处,撩袍落座那被飞羽剑宗掌门赵轩亲手放置的金线纹云蒲团之上。 与之同时。 铛! 钟磬齐鸣,九响彻霄,自山巅传出许远,回荡在偌大雁荡山脉。 万众瞩目之下,江芷薇自高台左侧徐步走出。 当年不惜让齐如河以命相保的天骄少女,如今已年近四十,面容不复过往般稚嫩,修为也来到了半步宗师。 她身穿雪白长袍,腰悬玉珏,穿着打扮几乎与齐如河一模一样,唯独衣襟袖口的云纹呈淡青色,三千青丝被一根素玉簪绾紧,神色沉静如深潭古玉。 来至齐如河座前,她脚步停驻,然后双手平举齐眉,继而俯腰下跪,以额触地,行下最为隆重的叩首大礼。 清冷坚定的声音,也随之穿透了清晨薄雾,清晰回荡在每一人耳畔。 “不肖弟子江芷薇,叩谢师叔祖传道再造之恩!” 飞羽剑宗诸多弟子也在此刻纷纷躬身行礼,掌门赵轩、执剑长老唐柔等宗门高层,亦肃穆执礼。 齐如河不语,在他眼中唯剩这位跪伏在身前的弟子。 随着右手抬起,天地间似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掌心凝聚,一股骤起的徐徐清风也从高台上向四面八方荡漾开来。 尔后,他掌心朝下,虚按向跪伏在身前的江芷薇,一丝丝精纯无比的真气,开始自他掌心涌现,如涓涓细流灌入江芷薇百会穴。 恰也就在此刻。 “齐老头,你我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是否也该清算清算了?” 伴随一道回荡天穹的声音响起,殿宇瓦砾、案上杯盏尽数爆裂,连晨雾都被震散了。 先天五品以上武者还好,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先天五品以下的武者则无不气血翻涌,喷出大口鲜血。 江浔能靠着强悍体魄能够免疫这来自无上宗师的恐怖气势,旁边的馨月则在鲜血喷出刹那,气息瞬息萎靡了下来。 “何人安敢放肆,乱我剑宗大典?” 伴随赵轩那充满怒火的声音响起,一道手持铁杖,须发洁白的枯槁身影,也陡然携带无匹威势出现在演武场上,将大片江湖侠客震得倒飞出去之际,直扑高台上的齐如河、江芷薇二人。 “好胆!” 赵轩怒极反笑,仅仅一九品宗师,也敢在飞羽剑宗放肆? 他抬掌虚握的同时,整个人也在高台上留下一道残影,直面那扑来的老者。 轰! 处于半空中的二人相撞,形若飓风般的滔天气浪也由此迸发,使得坐在案前的众人急忙施展手段避让,或为护持门下弟子强行硬接。 但这些来自各大顶尖门派的强者,都是半步宗师修为,又岂能直面宗师交手带来的余波? 噗呲! 刹那间,成片的喷血声响起。 无一例外,凡是强行硬接的各大门派强者,全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随行少许几个弟子更是直接爆成了漫空血雾。 江浔虽靠秋水剑破了卷来的罡气,也顺带护持住了旁侧的天机堂众人,但一道陡然从身后拍来的刚猛掌力,却使得他不得不仓促回剑格挡,一把将身边的馨月甩向了远处。 铛! 掌剑相撞,剑身爆鸣。 江浔身形如惊鸿飘飞出去的时候,才发觉动手偷袭自己的人是谁。 金刚门大觉禅师,半步宗师修为! 大觉见全力偷袭的一掌未能见功,却未就此打住,而是在江浔飘飞出去之际,身周似有金光绽放,如离弦之箭握拳再度攻向江浔。 金刚门乃是走的佛门金刚不坏的路子,武功也是以刚猛霸道为主,一举一动都若万钧之势。 可就在江浔出剑准备强势斩杀这个卑鄙小人时,一侧因护持弟子受伤的紫霄派传功长老,陡然持剑朝江浔斩出了磅礴剑气。 拜剑山庄带队之人,同样不甘示弱,七柄长剑被他以真气驭使,结成剑阵向江浔绞杀而去。 短短一息不到的时间,江浔便已面临三位半步宗师偷袭,围攻! 这突兀其来的变故,也惊骇到了所有人,包括一众紫霄宗弟子。 他们不明白大典开始前还与萧秋水交谈甚欢的长老,怎会忽然暴起伤人。 “找死!” 江浔脸色阴沉的可怕,即使他不明白自己在何处得罪了这三大门派,或是这三人,但对方既已毫不留余地出手,那他势必要将这些人尽数斩杀! 铮! 秋水剑鸣,面对三人围攻,江浔不闪不避直接迎上。 转眼,大觉右拳被削去一截,鲜血淋漓,霍宇所斩剑气销声匿迹,拜剑山庄那人所驭七柄长剑尽数折断,噼里啪啦从空中跌落。 “该死,竟是破罡神兵!” 因真气被破倒飞出去的三人脸色无比阴郁难看,死死盯着江浔手中那柄剑身如潺潺秋水流动的长剑。 本来萧秋水实力就令他们忌惮无比,合力偷袭方才有些希望将这阻碍他们的威胁提前诛灭,结果谁成想,那柄与萧秋水配剑剑竟会是极为罕见的破罡神兵,一举便将处境扭转过来! ‘这下麻烦了……’ 大觉三人心头发沉。 但反应过来的天机堂、七星门、天音寺,却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大觉,休得放肆!” 天音寺为首那白眉僧人冷喝出声,单手结印,率先以大日如来攻向了大觉。 “霍宇,就让我天机堂来领教一番你的手段!” 天机堂出手的为老妪,她飞身上前的同时,无数暗器如漫天花雨暴射向了正被紫霄宗一众弟子难以置信看着,才刚堪堪稳住身形的霍宇。 “孙副庄主,你自创以气驭剑法门且取名北斗伏魔阵,今日便由我七星门来一观此阵究竟有何玄妙之处,竟能与我派之名共出一源!” 七星门出手的是位中年男子,他所使却非长剑,而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 不过他们的出手,却并未让江浔停下来,反而施展燕回九影,以一种令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速度瞬息出现在大觉身前,持剑当头斩了下去。 大罗金刚是吧? 那便让我看看你是真金刚还是假金刚! 金刚不坏是吧? 那我便看看你又能挨得住我几剑! …… 第46章 乱! 不止是与赵轩交手的神秘老者,江浔这里出现的偷袭。 就连准备出手强势镇压局势的唐柔,以及另五位九品宗师长老、十一位修为达到半步宗师的弟子,也全被不知从何处杀来的八位九品宗师围住,处境险象环生,短时内根本无法杀出重围。 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越来越乱,看着另一个九品宗师轻描淡写闪上高台,持枪杀了向因传功动弹不得的齐如河和江芷薇。 “师叔祖——!” 赵轩怒吼,已经破掉老者护体罡气,眼见即刻就能将其斩杀的他,手中掌门配剑陡然爆发出刺目青芒朝高台斩出一记磅礴剑气的同时,强行提气靠身法止住无匹去势,折返掠回向了高台。 然而,那浑身布满剑痕,左臂几乎都快要被削断的老者,却在大笑声中闪身上前,手中铁杖更是在撕裂虚空的呜咽声中,精准无比的斜插在了他必经之路上。 轰! 杖尖落地,一圈肉眼可见的恐怖涟漪荡漾开来,瞬息便在青石地砖早已破碎化为齑粉的演武场上留下一个巨大深坑,直接止住了赵轩去势,也将除刚盛怒斩掉大觉与霍宇的江浔以外之人,全都掀飞了出去。 “咳咳,想走?问过老头子我没有?” 老者开口之际,高台上那九品宗师也已经破掉赵轩斩出的剑气,再度提枪凝出枪罡朝齐如河与江芷薇刺了过去。 看模样,竟是想要一举直接将两人灭杀。 可就在枪罡即将穿透江芷薇后心,转而没入齐如河胸膛时。 嗡! 在齐如河蓦然睁眼刹那,一道特属于八品宗师的恐怖气势猛然迸发,随即化作了一个无形气罩将江芷薇和他牢牢护住。 嘭! 护体罡气成型那刻,枪罡也已抵达,两者相撞的骇然巨力,竟瞬息崩塌了高台,仅剩下被罡气护住的那一小块。 持枪那九品宗师,也在这一撞下,喷出大口鲜血倒飞出许远,才堪堪稳住身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骇然。 “传功一旦开始,真气便不再能如臂驱使,身也动弹不得,你怎还能施展护体罡气?”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变故,不止是持枪欲要一举灭杀掉齐如河还有江芷薇的九品宗师,连其他时刻关注这边的其他人,也全都骇然一惊,连手头攻势都不由缓了几分。 特别是那身受重伤,又掷出兵器的老者。 “不对,他是强行动用真气,快,杀了他们!” “否则一旦等他结束传功,我等谋划便彻底成了空!” “届时拥有了齐如河全部修为的江芷薇,也不会放任我等离开!” 惊骇之余,很快便有人发现了齐如河脸色在施展护体罡气后明显一白,皮肤下都仿佛出现了龟裂血纹。 唯独他那隔空虚按在江芷薇头顶的右手,依旧稳如泰山,源源不断灌入的真气,也未曾断绝。 与传功刚开始一样,他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眼前跪伏着的弟子身上,嘴唇未动,却有声音传入她耳中: “这些都乃预料中的事,勿要分心……” “凝神,守一。” “天均之道,在衡,在持,在……薪火不灭……” ………… “赵掌门,我先拦住他们,你把那老家伙解决后,一人一个!” 见那被震飞出去的持枪宗师再度冲向高台,围杀住唐柔等人的宗师中,也分出一人冲向高台。 江浔没再去管铸剑山庄那令他火大的副庄主,而是向再度被老者缠住的赵轩知会之际,用力在地面一蹬,直接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时,已然提剑狠狠劈在了刺向齐如河两人的长枪上。 噗呲! 轻响出现瞬间,那凝练到极致的枪罡便与枪身一同被秋水剑斩断,锋利无比的枪尖,也在巨大惯性下,打着旋儿倒插在了地面。 “破罡神兵?” 自己兵刃就这般被一剑斩断,那九品宗师不惊反喜。 若是自己将这秋水剑夺下,那齐如河所施展的护体罡气,他还有何惧? 至于萧秋水的实力,他承认这个少年确实很强,已经隐隐达到了能与九品宗师交锋的地步,但要想拦住自己,乃至斩杀自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他心头念头迅速闪过,但手头动作却没有停下。 枪身被斩断的那刹,他便直接以手中剩余的半截枪身再度凝成枪罡,如雨点般朝江浔手腕刺去。 只不过动手之际,却没有再那般直来直去,而是不断避开斩来的剑锋。 破罡神兵厉害是厉害,但只要不被剑锋所触,问题便不大。 江浔同样也察觉到了对方打算,心头冷哼一声,纵身往后爆退瞬息,人也出现在了早已坍塌的高台另一侧,提剑竖劈而下。 凭借强悍体魄,再加上秋水剑,他是有能力与九品宗师一战,可那也仅仅是一战罢了,要想斩杀对方的概率几乎为零,更何况现在还主动对上了两位九品宗师? 他的目地很简单,那便是竭力拖住这两人,等赵轩斩杀那老东西后腾出手过来支援。 只要没了那老东西,场中局势便会处在一个平衡点,若能留住对方,那么等到齐如河传功结束,拥有齐如河全部修为的江芷薇,就能进行善后,将这些不知来历的神秘宗师尽数料理了。 ‘妈的,若不是上一世弄出来的妖物太多,哪来这么多的宗师……’ ‘这下也算是间接坑到了自己的头上。’ ‘等事结束,非得日趋不停的炼化妖丹……’ 江浔心中骂咧咧的,施展听雨剑法的秋水剑,也在强悍体魄加持下,失去了原有意境,有的,只是刚猛、霸道。 再加上那一式式由猛虎、猎豹、棕熊孤鹰等诸多飞禽走兽捕猎演化得来的剑招…… 江浔虽然依旧只能靠体魄极强爆发力游走两人之间,气血也因此翻涌的厉害,却也硬生生将两位九品宗师给拖住了。 “哈哈,好!” 赵轩见状大喜,手头剑招也愈发凌厉,凶狠了。 本就不是赵轩对手的老者,在身负重伤,又失去兵刃的情况下,面临这般攻势除了一味闪避,或用掌法、拳法、指法仓促应对,根本无法正面去接赵轩那不断落来的剑芒,以及那肆意纵横的剑气。 …… 第47章 剑魔之名,故人已去! 不多时。 噗呲! 伴随利剑划过,来不及闪避的老者,便被赵轩一剑撕裂护体罡气,洞穿了咽喉。 “萧公子,赵某来也!” 收剑折身之际,赵轩提气在那被剑锋带出来的鲜血上抬脚一点,整个人瞬息从空中消失,转眼便出现在了江浔与那两个九品宗师之间。 赵轩所挑选的对手,是那个年近五十,手持雌雄双剑的九品宗师,而非那个长枪被斩,又因被齐如河护体罡气震伤的男子。 “走!” 另七个围攻唐柔六人的九品宗师见状,爆喝声响起刹那,当即毫不犹豫纷纷收手,全力施展身法朝演武场外掠去。 现在优势尽失,他们若再继续下去,那便是尽数折损在此的下场了。 不过他们也清楚唐柔等人不会轻易让自己等人离开,故此那六位九品宗师在抽身迅速远离的同时,还分别朝齐如河与江芷薇所在、远远避开的人群、飞羽剑宗诸多弟子所在方向全力斩出了一剑,或拍出一掌…… “找死!” 唐柔六人大怒,却也不得不放弃追逐,转而前去救人。 但被江浔和赵轩缠住的两位九品宗师,则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江浔固然不具备留下九品宗师的能力,可赵轩却有。 再加上那七人为牵制唐柔六位宗师拍出的掌罡、剑气、刀罡…… 两人刚想抽身,便被那向齐如河还有江芷薇落去的刀罡给硬生生逼了回来。 “安敢如此欺我?” 手持雌雄双剑九品宗师怒啸出声,不知是在因自己两人沦为弃子,还是因江浔和赵轩两人的纠缠,招式竟一时出现了空挡,直接被赵轩一剑斩地横飞了出去。 固然赵轩那一剑被护体罡气挡住,并未落到身上,却也让他落入了暴怒无比的唐柔六人围攻中。 “赵掌门,我破他罡气,你来斩他!” 江浔翻身避开横扫来的半截枪身之际,挥剑撕裂紧随而至的掌罡,旋即燕回九影使出,闪身落地,再度冲向了那已经与赵轩缠斗起来的男子。 “好!” 赵轩剑法多变莫测,肆意纵横的剑气,直接将男子牢牢锁在数丈范围内,在护体罡气上刮出尖锐刺耳的巨响。 同为九品宗师,男子若要应对赵轩攻势,其实不算难。哪怕受了伤,正值壮年的他,气血并非那被赵轩斩杀老者般虚弱,赵轩固然能留下他,但斩杀却没那么容易。 可拥有破罡神兵的江浔,他却不得不防,心神也得分出四成留意江浔的攻势。 这也是他为何会被赵轩剑法与剑气,给牢牢锁定在数丈范围内的原因所在。 无上宗师为何会被称为无上? 因为一旦迈入这个境界,先天境诸多限制便已不存在了,信手拈来的护体罡气便成了护身之本,同境界对敌,只要罡气不被破,任由诸多手段都无法伤到己身,极其难杀。 赵轩手中掌门配剑虽然也有一定破罡效果,但远远还无法与神兵相比,萧秋水手中的剑,才是最大的威胁。 他若有那般神兵,早就杀了齐如河还有江芷薇两人,面对赵轩、江浔二人围攻也不会这般束手束脚。 只是,他的这份妄想注定不会持久。 随着不断攻击,江浔与赵轩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没会儿,便被江浔抓住机会一剑撕裂了那如乌龟壳般的护体罡气。 赵轩也在此刻身形陡然一闪,持剑递出,没入了男子胸膛,将他心脉、内脏绞成了碎末。 然而,这还没完,早就因大觉三人在心头窝了团火的江浔,在赵轩得手瞬间,手中秋水剑也从男子头顶落下,直接将其斩成了两半。 “萧公子,你……” 赵轩眼皮抽了抽,对剑魔这个称号有了个更直观的了解。 人都死了,还要将其分尸…… “不然念头不通达。” 江浔长呼了口气,高强度施展体魄,也让他极其疲惫。 对赵轩点点头后,便随便寻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赵轩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转而来到齐如河与江芷薇身旁,持剑守在那里。 所担心的事并未出现,不过半刻过后,齐如河那隔空按向江芷薇头顶的手却突兀无力垂落了下来。 手落在膝上的动静很小,但在这早已化为废墟,连宗门大殿都坍塌的演武场上,却是异常醒耳。 ‘一路走好。’ 江浔起身在心中默默说着,有些扼息。 本来正常传功不会立即身亡,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弥留时间,但齐如河却因强行释放护体罡气的缘故,将唯剩生机损耗殆尽,没了真气维持,生命也随之走到尽头。 情况就跟他上一世吐出妖丹时一模一样。 这场本对飞羽剑宗来说属于喜丧的传功大典,也因变故变了味。 “弟子江芷薇,恭送师叔祖!” 伴随江芷薇微微发颤的声音响起,张轩,唐柔,各位长老,诸多飞羽剑宗,则在此刻齐齐跪地相送。 “弟子张轩,恭送师叔!” “弟子唐柔,恭送师叔!” “弟子……” 那些前来观礼,却被卷入到变故当中,乃至还死了不少人的各大门派中人,江湖侠客则有些沉默。 尤其是金刚门、铸剑山庄、紫霄宗这三个宗门的弟子,处境异常尴尬。 连自家师门长辈为何动手都搞不清楚的他们,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飞羽剑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但毫无疑问,他们自家门派在江湖的名声臭了。 “江师侄,不知你……” 少倾,待唐柔等人小心护送齐如河尸身离开后,赵轩看向面目含煞,双眸森寒到犹如万载寒冰的江芷薇问道。 只是,还不等他剩下的半句话说完,江芷薇便沉声道:“掌门,事间诸因,师叔祖他老人家早有所料,待为师叔祖料理完后事,芷薇定会如实相告。” 早有所料? 赵轩眉头微蹙,今日所发生的事,可不像是早有所料,且有所准备的样子。 距离不远的江浔,也是不由皱了皱眉。 ‘难道是和讲述当年我掀起妖潮真相有关,还是与极乐楼及恒王所谋的五行养气诀有关?’ …… 第48章 馨月辞别,修为突破! 江浔若有所思。 倘若真是自己猜测那般,这一切脉络倒是能连起来。 可让他满头雾水的是,以齐如河性子,明明知道后果,怎么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变数,只怕他那身八品宗师修为没法子给飞羽剑宗留下不说,连他极为重视的江芷薇也会一并被杀。 正当江浔思绪纷飞之际,江芷薇走来拱手道:“此般还多谢萧公子仗义出手了。” “前辈客气,出手相助本就是我辈江湖中人分内之事,何况在下与飞羽剑宗还渊源颇深,如今前辈安然,便是最好。” 称当年的小女娃为前辈,江浔心头说没有不自在,那定是假的,不过既再世为人,他也唯有顺势而为,何况他连黄华宇这位后天境弟子都能以师兄相称,叫声江芷薇前辈又能怎样? 毕竟这终究是实力为尊的世界。 江芷薇境界虽然还是半步宗师,但获得了齐如河毕生修为的她,现在却能发挥出八品宗师的实力,它日待全部炼化,再加上自身底蕴,少说也是一位七品无上宗师。 就算他想要平辈论交,如今也论不起来。 江芷薇轻轻颔首,充斥双眸与脸上的森寒与煞气,也隐没了许多。 “但无论如何,萧公子你于师叔祖,于飞羽剑宗,于我江芷薇都有恩情,此乃无法抹去的事实。” “只是如今宗门诸多事宜与师叔祖后事都需要尽快料理,暂还无法特地以示感激,故烦请萧公子在宗内多停留些时日。” “除此外,有些场合也需要萧公子你在。” 江芷薇没见过执剑长老这位后辈,此般初识,心头却极富好感。 天资出众、实力强劲是一;知礼侠义是二;其三便是她在靠近这少年时,不知为何,总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江浔不知江芷薇对自己初见的感觉,在表示不图感激,但飞羽剑宗既然有事还需要自己那便不会轻易离去后,便拱手同江芷薇道别,前去寻不知被自己丢到何处的馨月了。 只是,当他寻到馨月,对方所说的话,却让他愣了愣。 “你确定要走了?” 江浔有些不解,乃至有些错愕的看着身前这个有些狼狈,但终归没有受伤的少女。 馨月对武道有多执着已然不必多说,对跟着自己的心有多坚定,江浔也心知肚明。 可现下…… 馨月沉默了下,道:“这江湖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去闯,而且跟在你身边,我只是一个对你毫无阻力的累赘。” 极乐楼袭杀时,她就有动过念头,但那也仅仅是刹那。 如今经历飞羽剑宗这一遭,彻底让她明悟了许些事,追求武道固然没错,却不能成为处处需要庇佑的弱者。 “你不是累赘,只是我……” 江浔心头一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可在念及自己打的都是高端局,馨月的存在感几乎等同没有,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那你可知自行离去的风险?” “金花婆婆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奈何不了我,对付你却不是难事。” “还有先前袭击齐前辈他们的无上宗师,因我这个变数导致他们谋划功亏一篑,难免会被记恨。” “他们虽不至于对你这般后辈出手,但也不能确保他们就能无动于衷。” “若你离去……” 馨月笑笑:“留下岂不算是更危险?” 江浔默然。 “那你何时动身?” 馨月仰头看向天边那轮已然高高升起的朝阳,“现在。” “好,我送你。” 江浔没有再多说什么,同馨月再聊过几句后,便随她回到剑阁住处收拾了包袱,一路沉默着将她送下了山。 少女翻身上马,临别前回首道: “秋水,我们江湖再见。” ………… 回到剑阁后,江浔也没有再外出,而是关门掩窗开始炼化起了妖丹。 凭近来经历,执念淡去使得心境提升,以及对阵九品宗师的感悟心得……固然不靠妖丹也能很快突破到下一个境界,但这个很快却不意味着马上,或是十天半月。 境界突破,向来不是随便练练,有些心得就成的。 第一世,他花了两年才突破到了后天八品。第二世即使天赋不差,达到后天七品也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先天一境突破所耗时间,更是后天境数倍之多,否则先天武者也不会具备开辟威扬一方的势力资格。 倘若只靠自己修炼,不依仗前辈、师长传功,机缘,纵使惊才艳艳之辈,从先天九品到半步宗师这段路,动辄也得需要十年往上的时间。 哪怕他这一世武道天资强到离谱,年仅十四便已达到许多武者穷极一生都无法取得的成就,后续也是靠炼化妖丹,才能在归家那半月期间从先天九品突破到八品。 再则,都取回妖丹,有了捷径,又何必白白把时间耗费在苦修上?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江浔彻底将自己封闭在了住所,每日除了炼化妖丹将所汲取到的灵气转化为真气,便是打磨境界,为突破做好准备。 毕竟突破境界和当初用妖丹替孙慧珊弥补亏空不同。 前者是需要累积真气,然后一举将自身推向从未达到过的境界,后者则直接是转化恢复,性质天差地别。 好在本身就有了突破契机,再加上妖丹相助,江浔这一次突破几乎没花费多少时间,便轻松跨入了先天七品之境。 体内真气再度得到蜕变之际,他也明显感受到距展现体魄原有威能更近了一步。 ‘九品的时候能做到力压半步宗师,八品靠着秋水剑能与九品宗师交锋,眼下突破到了七品之境,虽然依旧无法做到不借兵器优势斩杀九品宗师,但九品宗师同样也奈何不了我。’ ‘等突破到了六品,九品宗师中我或可称尊,八品宗师也能用秋水剑去试试锋芒。’ 江浔握了握拳,上一世的大妖体魄,是他最大的底气。 ‘就是这几天一直闭关没时间关注外界动静,不知道莫问将消息散到什么地步了……’ ‘有没有与飞羽剑宗这场变故呈现出首位效应……’ …… 第49章 消息扩散,烟雨来历! 事实上,在江浔闭关的这几日,江湖所涌现的动静远超他预料,就连朝堂都受到了不小影响。 因为莫问以性命为代价传出的消息,不仅事关江湖与皇室,而且还涉及到了仙! 拜入仙门,成为执掌伟力,能飞天遁地,追求长生的仙师,这在普天之下并非什么秘密。 无数人也知晓拜入仙门的首要条件是身怀灵根,若无灵根,任你出身何其不凡,武道天赋又何其惊艳,此生都注定与仙道无缘。 可如今,极乐楼与没有灵根的恒王,却纷纷以莫问为饵似在寻找什么即使没有灵根也能成为仙师的东西,如何不令人心下震动,惊骇,狂喜? 再加上飞羽剑宗掌门赵轩在传功大典上所公布的真相,以及有神秘宗师袭击齐如河与江芷薇之事传出……两两一印证,直接坐实了莫问所传消息的真实性! 如此一来,也让太多太多的人对百年前那松风观来历升起了极强探索欲,想要得知极乐楼和恒王寻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反观莫问这位名震一方的大侠却是极乐楼杀手,就显得异常无足轻重了。 而这也包括仅让江湖稍许震惊,真实实力已然能与九品无上宗师交锋的江浔。 “萧公子,掌门有请。” 这天,江浔刚结束对妖丹炼化不久,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外轻轻叩响。 “好。” 江浔收功应声,旋即起身摄来秋水剑朝外走去。 等了八天,他也想江芷薇留下自己的目地。 有些答案,也唯有等到江芷薇亲自开口方才知晓。 由于宗门大殿被毁,还没有重新修缮完毕的缘故,此番赵轩等人议事也改在了距剑阁不远的一处暖阁。 等江浔抵达的时候,赵轩、江芷薇,还有唐柔等一众长老已经早早抵达了。 除此外,还有五个当年曾与江芷薇一道随齐如河进入山脉的弟子。 “萧公子。” 见江浔走来,暖阁众人纷纷抱拳致意,包括唐柔这位姑婆在内。 江浔于飞羽剑宗有恩,此刻又非私下,她自然要摆正位置。 对此,江浔也没有托大,逐一还礼后,方才落座左侧预留出来的空位,静等江芷薇开口。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江芷薇开口讲述种种因果关系前,竟先问上了句自己是否知晓近来江湖上的消息。 江浔微微点头,前天他修为突破后特地寻飞羽剑宗弟子打听了番,也知道了如今江湖被那些消息给轰炸成了什么样子。 近乎跟疯魔了般差不多。 江芷薇颔首,“既然萧公子已然知晓,那我便不再多做赘述了。” “此事起因,还得从十五年前师叔祖带我等入山诛妖,途进素华谈及松风观狗妖与烟雨楼讲起……” “事后我等虽与师叔祖立即赶回素华配合镇妖司高手诛妖救人,但实则却是在寻大妖陨落之身,欲要将其尸骸收敛寻个妥善处立下坟冢,以免被人取走妖丹妖躯用于修炼,连死后都不得安宁,可大妖最终下落又岂是那般好寻的?镇妖司那位也盯上了我们……” “最终,师叔祖与镇妖司那位达成了约定,山中伏诛妖物我飞羽剑宗可取三成,它日若镇妖司有事寻上门来,师叔祖也须得无条件配合执行,并未送上一物用以弥补宗门损失。” “而江湖与镇妖司、朝廷大军一并剿灭烟雨楼的行动,便是一切事件彻底展开的起点……” 江芷薇讲的很详细,从十五年前入山诛妖被俘,再到传功大典突兀公布真相期间所发生的一切,皆是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也让萦绕在赵轩等人,江浔心头疑惑逐步散去。 所谓传功大典,说到底就是一个局。 齐如河之所以没有准备应对变故的手段,也不是他托大不去准备,而是不能准备。 他和江芷薇的性命,便是用来换取那个约定中能弥补宗门损失的东西。 “所以这一切实则是皇族内部的争斗?而我飞羽剑宗,便是被当今天子挑中的棋子?”有长老沉默许久问道。 “不错,准确应该说是当今天子为巩固皇权,将恒王从权力核心中踢出去的举措。”江芷薇道:“若非恒王幼子身负灵根顺利拜入青云宗,多了层仙门身份庇佑,早在当今天子登基之时便已清算,又何至层层布局等到如今?” 江浔忽然问道:“江前辈,先前您说剿灭烟雨楼便是这一切展开的起点,那不知恒王与烟雨楼有何关系?” 江芷薇沉默了下,道:“烟雨楼由大周已故长公主所创,后交于恒王打理……烟雨楼之所以能在一定程度影响到朝堂,也是这般原因。” ‘这样么。’ 江浔眼帘低垂,默默把玩着手中茶盏。 江芷薇隐晦看了眼似在想什么的江浔,旋即继续说道: “松风观能豢养出武道后天八品的狗妖,还有十五年前那头大妖的原因,皆与一本仙道法门有关,昔年的长公主创建烟雨楼的目地,也是为了得到它……当今天子的局,亦是以它展开的。” 江浔眼皮一跳。 江芷薇固然没说五行养气诀是如何能绕开灵根限制的,但从当今大周天子能以此为局,且不怕恒王那拜入仙门的幼子,定是有所依仗。 指不定就是他猜测那般后天塑造灵根之法,却因不被仙门承认,乃至厌恶,所以得不到修行功法,只能盯上流落凡尘的五行养气诀。 ‘看来恒王已经成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不然的话,江芷薇也不会知道这些内幕,或将它们说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货会不会被赐死……’ 江浔心思浮动间,江芷薇的声音还在继续。 “原本师叔祖与我都做好了在传功期间身死的准备,结果谁料萧公子竟成了破除死局的关键一环。” “如今我飞羽剑宗不仅留下了师叔祖一身八品宗师功力,也获得了镇妖司送来的弥补之物。” 江芷薇说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了本线状古籍,泛黄书皮上写着三个篆形小字: 御风术! …… 第50章 御风术,萧有容鱼! “那是……” 当江芷薇取出古籍那刻,偌大暖阁瞬息就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本线装书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御风术……单从名字来看,便知晓它意味着什么! 饶是江浔身居五行养气诀这般修仙功法,也琢磨出了不少法术,此刻见到秘籍依旧无法维持淡定。 要知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的法术,而非他上一世瞎琢磨,然后被系统打上‘伪’字标签的西贝货。 ‘没想到这一世决定游历江湖搜寻的目标之一,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而且看江芷薇展现出来的态度,分明是不介意与我分享御风术。’ ‘只可惜飞羽剑宗也就这么一本,我也不可能潜入皇宫或镇妖司偷盗别的法术秘籍,倒是极乐楼……’ ‘等下山后就去看看,万一也有曾经烟雨楼遗留下来的法术呢?’ 江芷薇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开口说道:“此乃仙道法术,修之可御风而行,我等凡俗虽无灵根,与仙道无缘,却能从中参悟身法轻功、结合自身感悟另创剑法。” “但在交由各位长辈传阅前,我欲先交由萧公子一观,不知诸位的意思是?” 御风术固然为她保管,诸多过往辛秘也是由她讲述,但归根到底终究还是晚辈,不可能不问掌门、诸位长老的意愿,便自行做主将秘籍交到萧秋水手里。 “我没意见,萧公子于我飞羽剑宗有恩,自当予以回报。” 赵轩率先开口,身为掌门,他的态度很重要。 他也明白江芷薇将萧秋水叫来,当面取出御风术的原因…… 不过他倒没什么芥蒂,萧秋水帮飞羽剑宗保下了八品宗师的修为传承,保下了江芷薇这个备受齐师叔重视,有望成为七品宗师以上的天骄,恩情本来就不算小,再以此让萧秋水与飞羽剑宗关系更进一步,这对飞羽剑宗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好事。 毕竟萧秋水天赋可不低,又有未知前辈传功,仅先天八品就能与九品宗师一战,它日若将功力全部炼化,必定也是一位实力极强的无上宗师。 “老身也没意见。”唐柔接话表态。 萧秋水为她晚辈,于飞羽剑宗有恩,她也想让二者关系愈发亲近。 “老朽也没意见……” “我也是……” 见江芷薇意图,赵轩还有唐柔的表态,其他长老中固然有人不太愿意将齐如河与江芷薇以身为局换来的机缘分出,却也没办法。 当年那五个与江芷薇一同入山的弟子,则完全没意见,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与江芷薇商量好了。 江芷薇所讲的那些辛秘,他们也是知情者。 “既如此,那便请萧公子一观吧。” 江芷薇笑着开口,手中书皮泛黄的秘籍,也脱手飞向了江浔。 “那秋水便却之不恭了。” 江浔稳稳接住飞来的御风术秘籍,向众人抱拳致意后,便坦坦荡荡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下翻开了书皮。 他本来就渴求法术,也知晓江芷薇态度,推脱什么的,未免就太做作了。 【夫风者,天地之息;无相无形,托物显踪;乘云踪兮游八极,借鹏翼兮贯长空……】 江浔从前言口诀细细看着,记着。 法术关乎到他的成仙之路,马虎不得。 暖阁内众人,也默默看着那个隔好会儿才抬指翻动书页的少年,没人催促,也没人出声打搅。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连续翻看上两遍,对照无误后,江浔方才起身亲自将秘籍送还到了江芷薇手中。 江芷薇能直接用真气将秘籍送来,他可不行。 倒是在翻阅默记过程中,他发现了秘籍所用纸张只是寻常凡物,并非五行养气诀那般的非凡之物。 由此可知,这御风术秘籍并非原本,而是抄本。 不过想来也是,镇妖司,或者说当今天子怎么可能将原册送给一武林门派。 仅仅一抄本便已是了不得的大机缘了。 ‘如今我也算真正意义上的法与术双全了吧。’ 江浔想着,对接下来的极乐楼之行充满了期待。 ‘还有当初秦墨轩提到的南泽山,等哪一世有灵根了也去看看。’ ‘既然传闻说有仙人出没,那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按小说那些描述来看,修仙界除宗门弟子,还有散修的存在,说不定就是散修汇聚的坊市,只不过因为有阵法遮掩,所以凡俗武者才寻不到踪迹。’ 而已经拿回秘籍的江芷薇,则又将其递了出去,从赵轩这位掌门开始传阅。 和江浔不同,因为秘籍如今本身就是飞羽剑宗之物,他们想看随时都能看,故此此般传阅也仅仅是传阅罢了,不必细看,去记口诀。 可就算是这样,等到最后一人看完,也已过去了快两个时辰。 江芷薇将秘籍交由赵轩保管后,对安静坐在座前许久不曾出声的江浔说道: “萧公子,恒王虽已无惧,但那几位九品宗师你却得小心一二。” “多谢前辈提醒,秋水省得。”江浔回道。 经江芷薇将诸事娓娓道来,他也知道那几位九品宗师非是恒王的人,只不过有恒王的影子存在罢了。 恒王快倒了,并不意味着他们也会被清算。 随着江芷薇又说上几句,回答了诸位长老的些疑惑后,这场持续长达将近三个时辰的会谈,以及对江浔表示感激、拉拢的暖阁谈话,也来到了尾声。 但在他回到剑阁时,却在院中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容鱼姐,你怎么今儿才到?” 看着那身着橙衣,长发披肩的靓丽女子,江浔脸上喜色溢出,当即快步便迎了上去。 刚到飞羽剑宗那会儿,那问过黄华宇,对方说是萧容鱼被事耽搁了,不过在传功大典前抵达应该没什么问题。 结果现在距传功大典已经过去了八天,齐如河也下葬了,萧容鱼才姗姗来迟。 提到这,萧容鱼也颇为无奈。 “谁晓得那妖物实力不强,却比预想中还要难缠,若非我们设计引诱,怕是现在都还在苦苦周旋呢。” “倒是你,近来风头可是不小啊,就连我来飞羽剑宗时,一路都没少沾光……” …… 第51章 白狐诡异,目标极乐! “都是些虚名罢了。” 江浔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一副狗腿子模样提壶为萧容鱼斟满茶水,颇为好奇的问道:“那妖物有何特殊,竟让你们花费了那般长的时间?” 萧容鱼如今也有后天三品的修为了,与饮用紫金花酿突破前的馨月境界相当。 能被她评价妖物实力不强的,那绝对很弱,毕竟自己这义姐的性子,江浔还是很清楚。 而且萧容鱼游历江湖也非只身一人,身边还有几个好友,修为大多在伯仲之间,这样都觉得一只很弱的妖物异常难缠,需要靠设计引诱才能成功,如何不让人好奇? 萧容鱼白了眼这个献殷勤的小弟,心头却满是对与亲人相逢的喜悦。 “说来也怪,那白狐明明一副才刚化妖,只知入村杀人噬心的模样,可不知怎地,我们与它动手之际,它却仿若处处都能预判一样,还懂得释放瘴气、蛊惑心神,让我们好几次都险些遭了它道……” 释放瘴气、蛊惑心神? 这可不像是刚化妖就能具备的本领…… 上一世他辛辛苦苦修炼到练气七层,诸多手段都是靠自己琢磨出来的。 “会不会是大妖?或者与仙门……” 江浔才刚开口,又把嘴重新闭上了。 因为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倘若真是大妖,萧容鱼几人不说将其引诱斩杀,怕是连白狐影子都没见到命便没了。 后者则更离谱,杀人噬心的妖物怎么看都属于自行化妖,狡诈也是狐狸本性。 “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估计是天生使然吧。” 萧容鱼笑笑,并未在这件事上多说,“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呢,怎不见她人影?” “走了。” “走了?” 萧容鱼怔了怔,“江湖传言不是说你俩形影不离吗,怎好端端的忽然走了?” 旋即,她上下审视着自己小弟,狐疑道:“该不会是你小子惹她生气了,或因什么事将她赶走了吧?” “若真是这样,那你还老神在待在飞羽剑宗做甚,抓紧去追她啊。” “该道歉就道歉,该认错就认错,可别……” 听着萧容鱼越说越离谱,江浔急忙开口打断道:“姐,你想哪里去了?我和她只是寻常朋友关系,并非你想的那般,何况离开也是她自己主动提及的……” “可惜了。” 萧容鱼咕哝一声,竟还流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看得江浔脸皮直抽抽。 先是爹娘,接着又是义姐…… 江浔忽地惊觉。 ‘该不会江湖上也有很多人这般看我与馨月吧?’ ………… 因萧容鱼的姗姗来迟,等到江浔动身前往极乐楼的时候,已经次日下午的事了。 作为烟雨楼覆灭后才崛起的全新杀手组织,极乐楼规模虽然算不得大,主要经营范围也只在云州。 但有烟雨楼这个前车之鉴,极乐楼可谓将自身位置藏匿的极好,若有人要想进入其中花销或交易,唯有在特定时间和地点躺入棺材,再燃迷香、由铁钉钢网封棺,待到了地方,才会被人放出来。 如果极乐楼不主动暴露,那么要想找到其位置所在,无疑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时间。 只是,谁让偏偏出了莫问这个异类? 临死前传出的那些消息,莫问不仅将自己来历,极乐楼与恒王谋划尽数道出,连极乐楼位置也给一并揭露了。 再加上无论是莫问,还是飞羽剑宗都屡屡提到了松风观,狗妖,十五年前的大妖…… 哪怕极乐楼及时将松风观传承这个烫手山芋给抛了出去,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依旧有不少红了眼的江湖人士、门派死死盯着极乐楼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忌惮极乐楼的实力,他们没敢直接冲杀进去,但时不时的试探,或潜入却时有发生。 为此,江浔在前往极乐楼时,也没有招摇,而是在路上购置了套粗布麻衣、斗笠,又用布条将秋水剑细细缠好,连剑柄都没放过。 没办法,他实在太显眼了。 纵然江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终究还算是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倘若被人发现自己这个能与九品宗师交锋的高手也参与了进来,那么这仅存的微妙平衡点,势必会被瞬息打破。 倒不是江浔不忍江湖更乱,死的人更多了。 他还没有那么圣母。 主要是这样会招惹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与自己悄无声息潜入搜寻是否有法术存在的初衷全然相悖。 于是本着低调行事的想法,江浔在抵达距极乐楼不远的丹阳县后,并没有去选择那些颇为出名、装潢华贵的客栈,而是根据己身穿着打扮,挑了家不起眼的寒酸小店。 他才刚迈步跨入大堂,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汗味、还有淡淡霉味与木头腐朽的浊气顿时扑面而来。 江浔微微蹙了下鼻尖,先天武者的感知力早已让他对这个小店人员情况了然于胸。 大堂三个,后厨一个,楼上五个……除此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其中是武者的,就大堂角落那个闷头吃面的糙汉,他衣襟敞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脚边戳着一把裹着破布的厚重朴刀,后天七品的修为。楼上有两道气息虽稍强点,却也分别在后天五品和六品,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大堂唯三的人,一个是账房,一个小二。 他见有客到来,手中还提着一鼓囊囊包袱和一柄被缠起来的长剑时,当即一抖肩上灰白汗巾,满脸堆笑快步迎了上来,目光尤为在那双手上略停了下。 “住店,最便宜的厢房即可。” 江浔经真气微调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同时,他从怀中摸出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钱丢到小二伸出的手中。 ‘娘的,走眼了。’ ‘是个刚出来闯荡江湖的雏儿也就罢了,竟还是个穷鬼……’ ‘白瞎了这细皮嫩肉的手。’ 因为斗笠遮面的缘故,小二看不见江浔容貌,却通过手分辨出对方年纪应该不大,心头不屑之际,态度也发生了极大转变。 他掂了掂手头铜钱,朝后堂方向一指。 “后院东头第二间,床脚塌了一角,窗也有些漏风……凑合住吧,吃食须得自己出来点。热水也是,一桶三文,概不讲价。” …… 第52章 没苦硬吃,真假之楼! 江浔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接过小二随手递来的钥匙,便径直前往了后院。 只是居住条件之差,饶是江浔早有心理准备,此推门而入后,依旧不住一阵皱眉。 房屋小不说,唯一一个家具,也即是小二口中瘸腿的破旧木板床,仅被几块砖头随意支起,床上的被褥,更是既薄又乱,还散发着浓郁霉味与汗臭,哪怕挨床的窗户破了个洞都把气味挥散不出去。 连他两世畜生道轮回的人,一时也无法接受。 ‘得亏只是用来做个遮掩,倘若多住个一两日,估计都得腌入味了。’ 江浔嘴角直抽抽,却也没有扭头要求退房,毕竟钱都交了,又刻意扮得拮据无比,若表现得太过嫌弃,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奔城中的那些客栈去呢。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不然就真成了典型的没苦硬吃。’ 随手将包袱和秋水剑丢到床上,又将门关好后,江浔便盘膝坐在了下来一边修炼内功,一边静等天黑,毫不担心自己该如何混入那藏匿在山体中的极乐楼。 毕竟实力就是底气,那些时不时试探、妄图潜入极乐楼的江湖人士,也是最好的遮掩。 唯独浪费时间的,便是需要找出极乐楼楼主或其他高层,然后从他们口中撬出自己想要得知的答案。 只是,当月过中天趁乱溜进去后,江浔却有些懵圈。 他发现,自己还是将极乐楼想简单了。 原以为顶多只是掏空部分山体,然后再结合机关修建房屋离楼阁进行镶嵌遮掩,结果谁成想居然是硬生生掏空了整座山……以明珠为顶,殿宇阁楼林立,小桥流水均是不缺,连山壁都完美融入黑暗,仅余上方洒落的淡淡光辉,给人感觉就好似一瞬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难怪当莫问说极乐楼是在山中时,会有人存在质疑,这换谁也难以相信啊。’ ‘但不得不说,极乐楼是真的大手笔,有钱……’ 江浔啧啧称奇四处瞄了眼,旋即身形一动,瞬息消失不见,仅余一道残影还在原地感慨不已。 “谁!” 阁楼中,一身穿黑衣,正凝眉看着手中密信的中年男子,才刚察觉到外面有先天武者气息闪过出声质问,结果自己便在房门骤然洞开之际被封住了去周身大穴,不仅动弹不得,连哑穴也一并给点了。 ‘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瞳孔骤缩,惊骇欲绝。 身为极乐楼花楼执掌者,他修为虽比不得那些杀手,却也是先天七品的修为,竟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就被瞬间制服? 明明他感知到对方也是先天七品的修为! 还有,来人是如何进入极乐楼的? 如今极乐楼位置与入口固然暴露,却也有不少杀手驻守,又有机关封锁,外人是根本无法进入的。 可当看清那道掩门转过身来,摘下斗笠露出的面容时,中年男子已不是惊骇欲绝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的恐惧,冷汗唰地下全冒了出来。 ‘萧秋水!’ ‘他不是先天八品的修为吗?何时突破到了七品!’ 他现在倒是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瞬间制服,可相比来人是萧秋水,他更希望是某个未知高手。 萧秋水先天八品的时候,便能与九品无上宗师争锋,如今突破到了七品,又有破罡神兵…… 他毫不怀疑对方能直接把极乐楼杀穿。 江浔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抬手将封信从他那僵硬的指间抽出,一目十行扫视着。 信上的内容不算复杂,无外乎是对极乐楼接下来的蛰伏,还有应对那些依旧死盯极乐楼的江湖人士应对之法,若只是这,对江浔并无丝毫用途……但信中充斥命令口吻的措辞,却让他不由笑了。 随便挑了个看着不错的阁楼撞撞运气,谁成想还真遇到了高层。 “告诉我,你们是从何处得知了松风观有仙道法门的。” “当年你们又从烟雨楼分舵中得到了什么……东西放在何处!” “给你写信的人又是谁?他在哪?” 江浔屈指弹出一缕真气,暂时解开了中年男子的哑穴。 “若是想叫人,你大可试试,是你的声音出现的快,还是我的剑快。” “又有谁是我的对手……” 江浔笑吟吟抱剑靠在桌前,毫不担心中年男子作妖。 他也见到了中年男子眼底那浓郁至极的恐惧,并不像那些杀手般如只知道杀人的傀儡。 “呵,反正都是死,那我又何必随你愿呢?” 中年男子冷冷开口,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但有时候,嘴硬却不意味着骨头也硬。 江浔压根没怎么废功夫,便从他口中得知了想要的消息。 如猜测般,极乐楼得知松风观有仙道法门,以及第一世的自己诸事,皆源自烟雨楼当年遗留下来的半册密卷。 得到自己所留松风观传承,让莫问为饵,则与烟雨楼留下的密卷无关,全是极乐楼自行推测出来的。 密卷还有其它物品存放位置……中年男子并不知情,这里也不是真正的极乐楼。 书写密信之人,为极乐楼楼主,但不是此刻在假楼中的那位楼主,而是极乐楼真正的掌舵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见过他,平日皆以密信发号施令。 ‘所以是躲在暗处操纵一切么……’ 江浔双眸微眯,随手捏碎了中年男子脖颈。 中年男子的话,他不会全信,因为在他的回答中,存在一个很大的矛盾点,那就是真假楼主一事! 正常情况,无论那哪个势力的掌舵人动用假身,都不会让人知晓,即便是最信任的人。 但他一个才成为花楼管事没几年的人,又凭什么知道? 连莫问如此特殊身份,杀了极乐楼副楼主都还有活命机会的人也没有提过此事。 除非,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得多找几个管事的或那所谓假楼主拷问拷问了。’ ‘只是像这种软骨头……极乐楼里应该也没第二个了……’ 江浔叹了口气。 他倒是想按原想法自己找……可极乐楼实在太大了,又有机关,一寸一寸的搜,得搜到猴年马月? 而且他连极乐楼究竟有没有法术秘籍都还不知道。 …… 第53章 佛经泄秘,半部火球! 事实证明,软骨头确实只有中年男子一个。 江浔一通找下来近乎把极乐楼管事‘拷问’了个遍,不仅没有从他们口中得出半点消息,就连中年男子口中的所谓假楼主连人影都没见到。 反倒好几次险些被杀手发现。 这也让他愈发觉得中年男子所说有问题了。 然而就在他翻箱倒柜,想要从楼主所居的极乐殿中找到些许线索时,却在那堆放任务卷宗的书架上见到了一本佛经。 ‘这里怎么会有佛经?’ ‘还是说……’ 江浔拿起佛经一看,纸张褶皱,分明是经常被人翻动才有的情形。 书架,佛经,任务卷宗…… 江浔把佛经放回原位,重新打量着这个用来放置任务卷宗的书架,模仿着可能出现的个人习惯,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格子。 ‘竟真有这种老掉牙的设计……’ ‘但不得不说,确实挺容易让人忽视的。’ 江浔没有将卷宗一个一个抽出来试的打算,直接抬手隔空一摄。 伴随噼里啪啦的掉落声响起,转眼那个格子内就只剩下了一个形同柱子插在挡板上的卷宗。 上前拉动。 咔嚓! 清脆机栝响起,书架一颤,缓缓外移,向左侧滑去。 紧接着,一个空洞门户也紧跟出现在了眼前。 与外面广场上方布置一样,空洞门户中的狭长密道也点缀着明珠,固然算不得亮堂,却也不至于一片漆黑。 江浔步入其中,只感觉脚下一陷,机栝再度响起,挪开的书架也在缓缓自行归位。 ‘管你真假楼主,先看看这密道通向哪里,找到放置烟雨楼那些遗留之物再说。’ 至于密道中会不会有机关陷阱,江浔完全不担心。 以他能力轻松躲开并不算难事,哪怕不躲,护体罡气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以他体魄根本无惧寻常刀剑。 只是走着走着,江浔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这密道实在太长了,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样。 而且有些地方还时不时有水珠滴落,在这极其安静的空间中发出清脆啪嗒声。 江浔伸手用真气接住一点,放在眼前细细看了会儿,又凑在鼻尖嗅了嗅。 ‘浑浊,有淡淡腥气萦绕,不是地下水该有的样子……来时路上又见到了河……’ ‘该不会这条密道是直通丹阳城中佛寺吧?’ 当这个念头浮现,江浔并不觉得为奇。 极乐楼都能把好好一座山给掏成那样子,修建一条十数里长的密道很正常。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极乐楼楼主的身份,就有些让人值得玩味了。 还有极乐楼放置烟雨楼遗留之物的地方…… ………… 江浔没有再慢腾腾走着,而是直接施展轻功在这狭窄密道内转转腾挪了起来,凭借对水汽的感应,他清楚知道自己现在距离丹阳城还有多远,距离佛寺又大概还有多远。 ‘到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江浔抬脚在石壁上轻轻一点,身形陡然止住,立足在这处岔路口。 左侧空气相较清新,说明距离出口近在咫尺;右侧空气流通相对浑浊,江浔猜测那里就应该是放置东西的地方,或者,是通往放置东西地方的路。 要哪边都不带犹豫。 沿右侧密道走了数十步,很快一面仅高四尺的方形石板便映入了眼帘,是那种直接镶嵌在夯土层里的,四周有很明显的移动痕迹。 江浔上前抬掌按住,微微用力一推。 砰! 石板砸倒刹那,淡淡香火气扑面而来。 不过里面的光线很暗,几乎都快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江浔取出火折子放在嘴边一吹,旋即躬身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处类似密室般的地方,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墙上的佛陀彩绘,以及一处通往上方的石阶。 江浔拾阶而上,催动真气震碎外面锁住的铜锁,随即便见到一个个放置舍利子的神龛。 “何人闯我寺舍利塔!” 铜锁落地的动静,直接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武僧。 爆喝才刚响起,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们一个个均是手持长棍,怒目圆瞪的样子,可那要转身不转身的模样,却分外滑稽。 江浔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区区后天五品左右的修为,他真动杀心,抬手就能按死。 现在目标,是寻烟雨楼遗留的那些东西。 江浔一层一层地找起,也留意着是否有地方存在暗格、夹层一类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舍利塔特殊,还极乐楼楼主真诚心礼佛,居然没有胡乱动任何东西,而这也让江浔在登上顶层后,轻易在佛祖金身下的木盒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个仅剩半截的卷轴、一本彻底成了杏黄色的线状书册、两本秘籍、一卷杂闻纪要…… 卷轴是花楼楼主,也即那中年男子所说的半册密卷。 线状书册封皮,是与见到御风术手抄本般,用篆形文字写着‘火球术’三个字。 两本秘籍,是一套剑法,一套腿法,但都是凡俗武功。 杂闻纪要,则是记载有关仙道秘闻的杂书。 “还得皇室啊,这简直一波肥……” 江浔看着手里的东西,笑得眼睛都弯起了,心情极好。 凡俗武道和那半册密卷且先不提……火球术与杂闻纪要,皆是他这一世收集的目标。 只是,当他满心激动的翻开火球术开始看时,却愣住了。 “残,残的?” “只有凝火之法,却没有控火之术?” 江浔忽然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哪怕他知道凡俗流传的法术极少,也早准备好了收集到残缺法术的准备,此刻依旧有些憋屈。 “哎,算了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一世宿慧觉醒才多久,就已经得到了一门御风术,半部火球术,还有卷杂闻纪要了。” “后面的日子还长,保不准多久就能把它补齐,再多收集几门法术呢。” 江浔咕哝着自我安慰,将东西重新放回盒子,又扯了块黄布将它包好背在身上,旋即也不遮掩,直接从舍利塔顶端窗口一跃掠出,然后脚尖在树叶上轻轻一点,下坠身形再度拔高,转眼便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 第54章 月下遛佛,真假之问! “哪来的小贼,给老衲留下!” 就在江浔掠出佛寺不久,身后蓦然爆发出一道惊天怒吼,紧接便是一股极为恐怖气势轰然炸开,径直朝江浔暴射冲来。 ‘哟,急了。’ 江浔对此不仅不慌,反而还有闲心扭头朝身后那颗正以极快速度飞速逼近自己的光头看了眼,传闻中极乐楼楼主的真容,也在此刻映入了他眼帘。 极乐楼楼主,准确说是身后这个半步宗师级别的大和尚,身披宝蓝袈裟,颈挂佛珠,容貌在五十岁左右,若忽视掉他此刻暴怒,几乎都快扭曲到不成样子的脸,其实挺慈眉善目的。 “老和尚,你这可是犯戒了啊。” “看你打扮,应该是主持一类的吧?” “怎修佛不知道修心呢。” “要不要给你讲讲经?比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如若不喜欢,那便换一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江浔见极乐楼楼主快要逼到近前的时候,脚步一错,速度陡然提上几分,嘴里喋喋不休讲的话,却是道家经文。 “竖子,狂妄!” “给我留下!” 极乐楼楼主怒吼隔空对着江浔拍出一掌,却又害怕打到那被他背在身后的木盒,只得往旁偏上一点……于是,江浔毫发无伤,一座高门院墙却倒了大霉,连门都在那一掌的恐怖气劲中被震成了齑粉。 “你说说你,平白坏人家院墙宅门干甚?” “修佛不修心,你这如何能成正果?” “要我瞧,不若转投道门吧,道家只讲究随心所欲,道法自然,很符合你的心境。” “正可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何况,佛本是道啊!” 江浔依旧笑嘻嘻的,第一世在松风观,该学的,该看的,该参与的早晚课他一样也没落下,如今各种道家经文、典籍,皆可信手拈来。 极乐楼楼主则是愈发的暴跳如雷,咆哮一声接一声。 “小子,你安敢如此欺辱老衲,死!” 他并指点出一道金刚指力,直击江浔后脑勺,他要将这狂徒一举诛杀。 他是杀手不假,也是杀手组织的掌舵者不假,但他同样也是佛家弟子,极为痴迷佛学,否则也不会在每次杀完人,安排完任务后,都会到大雄宝殿诵经礼佛修心,更是凭深厚佛学底蕴成为了一寺住持。 如今,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小贼,非但窃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仙道机缘,还屡屡以道家理论,经文说教,让他改投道门,这已然不再是简单火上浇油了。 然而,江浔却在极乐楼楼主点出金刚指力的同时,恰好回头避开了。 “大和尚,你放弃吧。” “即使嗔怒大动,依旧做不得怒目金刚……” “须知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极乐楼楼主的脸愈发扭曲了,抬手又是一记燃木刀法斩出,江浔提气纵身,险之又险避开,扩宽街道却被斩出了数丈长的焦黑刀痕。 “给老衲死来!” 怒火已然彻底吞噬了极乐楼楼主理智,各种佛家武学均被他一一施出,波若掌、龙爪手、揭谛功…… 江浔则要么错身看看避开,要么假装被击中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撞到树上,砸碎几片青瓦,旋即再度匆忙提气远遁,嘴里有关道家的经文典故,依旧在不断说出,甚至,还以拿两家定义说事,一口一个今生,一个一个来世。 ………… “那是白眉禅师?他怎被气成这个模样了?” “好狂妄的小贼,偷盗完佛寺之物,竟还用道家经文典故去说教一位佛法高深的禅师?” “不对,那小贼好像是在故意引走白眉禅师……” 两人在城中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丹阳县又非梅山县那般特殊存在,规模并算不得大,两人这你来我往,怒吼咆哮声,诵经讲典的声音,震天的轰鸣声,彻底让整个丹阳县城沸腾了起来。 出现在窗前,院中,屋顶的身影,也远远注视着两人一追一逃,不过却没人立即跟上去。 明眼人都能发现前方那个小贼轻功极高,纵然偶尔或许会被击落,却伤势不重,刻意在将白眉禅师往城外引。 如此也能说出一点,外面或许有能针对半步宗师的手段,或与半步宗师相当的高手。 贸然前去,搞不好会将自己也给卷了进去,完全没必要为了观摩大战便舍去性命,何况他们之所以汇聚在此,皆是为了混入极乐楼,为了仙缘。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跑啊,怎么不跑了?” 眼见前方小贼被锁指功击中腰部跌落,极乐楼楼主扭曲着脸飘到江浔身前,使出龙爪手就要扭断他喉咙。 “敢盗老衲至宝,以道经乱我佛心。” “该死!该死!” “是吗?”江浔一笑,手中被布条缠住的秋水剑一转,也不出鞘,就这么用剑柄点了过去。 轰! 恐怖至极的劲力爆发,在滚滚真气炸开的涟漪中,极乐楼楼主脸色骤变。 他只感觉一股无与伦比的滔天巨力,就仿若洪荒猛兽般,直接从剑柄传到掌骨,再传到手臂、肩膀、全身…… 噗呲! 龙爪手与剑柄相撞刹那,极乐楼楼主身体陡然一僵,便觉心头一甜,喷出大口鲜血倒飞了出去,直接将六七棵碗口粗的树木尽数撞断,又在地上翻滚几圈,方才以半跪姿势稳住了身体,骇然抬头看向那笑吟吟立在月下身影。 那充斥双目的怒火,滔天杀机,也此刻逐渐褪去,唯剩骇然。 “你是……萧秋水!” 年少,用剑,能轻易将自己这半步宗师震伤,他如何猜不出对方身份? 江浔笑道:“猜对了,但没奖励喔。” 说着,他一步跨出,仿若咫尺天涯般瞬息出现在了极乐楼楼主面前,有些好奇的俯身问道: “有人说你是假楼主,极乐楼也不是真极乐楼,那你现在是真楼主呢,还是假楼主?” “山里的极乐楼既然是假的话,那岂不是说,佛寺便是真的极乐楼了?” …… 第55章 杞人忧天,寻到金花! 极乐楼楼主心头猛地一跳。 他这不止是被江浔那离谱身法速度吓的,更因江浔话中所透露的意思。 分明是才刚从极乐楼中出来,而且走的还是自己极乐殿内那条密道! “你是怎地入的极乐楼?” 极乐楼楼主死死盯着眼前少年。 他实在不明白极乐楼即便位置入口双双暴露,那也有诸多先天境杀手值守,再加上诸多机关布置,即便是半步宗师之境的自己都无法悄然潜入,萧秋水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相信能与九品无上宗师交锋,就意味着能如鬼魅般避开先天武者感知,萧秋水境界终究只有先天境! 江浔笑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极乐楼楼主垂眸不语,右手握住挂在颈上的佛珠,嘴中不断诵念经文。 忽然, “给我去死!” 在极乐楼楼主暴喝声响起瞬息,他颈上一百零八颗念珠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金灿灿光点,如狂风骤雨般向江浔暴射而去。 那无数金色光点所蕴含的不止是他那半步宗师全力一击,还有妖丹逸散出来的灵气增幅。 江浔惊了下。 他属实没料到极乐楼楼主颈上佛珠,竟还混了枚妖丹在里面。 但现在出剑破罡,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躲还是很轻松。 极乐楼楼主脸上狞笑才刚浮现,紧接他便到自己压箱底一击,居然穿透的是江浔留在原地的残影。 “妖丹虽差劲了点,却也能增加些突破到宗师境的概率,结果你倒好,不拿来好好修行,竟想些有的没的……” 江浔批判的声音响起,他身影也出现在了极乐楼楼主身后。 尔后,他右脚高抬,猛地踢出。 砰! 极乐楼楼主那还处在惊骇中的身体,便被这么给踢爆了,只剩肩颈以上,腹部以下位置。 “没有罡气护体,我即便不出剑都能活撕了你,还想给我玩阴的?” “我当妖的时候,你还在裤裆里玩泥巴呢。” 江浔撇撇嘴,纵身直接掠上树梢,赶赴城内。 ………… “祸事了,祸事了。” “白眉禅师昨夜中计死在了城外林中,若那小贼再入城偷盗,我等,谁还能庇佑我等……” 翌日清晨,江浔离开那间令他极为嫌弃的房间,拿着钥匙来到大堂时,便见到小二着急忙慌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骇,惶恐。 连江浔递出钥匙说要退房,他都听不进去,直接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嘴里不断喃喃,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杞人忧天!’ 江浔默默给出了个很中肯的评价,转身走向柜台,将钥匙往柜面一拍:“退房。” 账房终究不是小二那种性子,他虽然也对白眉禅师/极乐楼楼主之死,极度惊骇,但理智还有,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于是在收起钥匙,又取出两枚铜板推到江浔身前。 “客官,承惠七文,退押两文。” 江浔点头,收起铜板便径直向店外走去。 ‘他……’ 昨儿入住时那个在大堂埋头吃面的糙汉,见江浔提着包袱和剑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簇,总觉得有些眼熟,但绝对不是因为昨儿入住时见过一面的缘故。 “怪哉,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他?” 糙汉抓了抓脑袋,很想看看那斗笠下的真实容貌,可直觉又在告诉不能妄动,只得暂时压下疑惑,转口喊道:“洒家的面好了没!” 另一边已经离开小店的江浔,也没有再丹阳县多待的想法,随意买了两个刚出笼的肉包,便晃悠晃悠出城去了。 “是该去收拾金花婆婆了。” “只要金花婆婆这个老毒物一死,暗中的窥视之人便会少上一个。” “这样馨月和容鱼姐也会安全不少……” 江浔心情很不错,在‘拷问’那些管事时,他也忘了是从谁那里看到有关金花婆婆的联系方式与地址。 反正只要对自己有用的事记住便好。 不过说来,金花婆婆还真是能忍,能躲。 从第一次请极乐楼杀手袭杀失利后,便一直没了音讯。 有时候弄得江浔都不由有种金花婆婆放下了仇怨的错觉……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金花婆婆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继续动手,都是因为被自己实力吓到了,极乐楼也没能力对自己再动手罢了。 如果换以前的烟雨楼,江浔估计现在金花婆婆指不定蹦跶的多欢呢。 回到当初自己寄养马匹的地方,江浔交了钱将它取回后,又找了个地方沐浴把衣物换回了桃衣,这才慢腾腾的出发前往金花婆婆所住的位置。 只可惜白马变成了棕马,也失去了那句‘白马最配桃衣’的味道。 ………… 金花婆婆的落脚点,距离丹阳县虽然算不得有多远,却也算不得有多近。 江浔没有纵马狂奔,就正常前行,还是第二天上午才抵达的。 只是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腥臭气,恶臭混合在一起后,属实有些让人倒胃口,江浔手里还没啃完的干粮,此刻也再也吞不下去了。 “该不会是哪位路过的大侠发现了她踪迹,然后顺手给料理了吧?” 江浔把还剩下的半块饼往包袱一塞,有些兴冲冲的拍马赶了过去。 渐渐地,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感知中也出现了四个先天武者的气息。 打斗声倒是没有,只有颇为急促的喘息,和强忍痛楚的闷哼声。 “两败俱伤?还是三败、四败俱伤?” “还是纯粹仇杀……” 在江浔感知到金花婆婆四人的时候,他们四人也感知到了闯入感知中的先天武者。 “老毒物,你若还想继续驭使毒物杀掉我们,大可试试。” “哼,若非是你,我又岂会中了她的飞天蜈蚣毒?此战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少说那些,现下又来人了,若不想东西平白被人捡了便宜,稍后最好设法合力将其除掉……” “行,他们实力固然不算高,但也切不可大意,倘若一击不见成效,危险的就是我们了。” 四人面对面,却又各自戒备着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祛毒,从他们嘴中所说出的‘合作’,更是在这种局面下尤为怪异。 …… 第56章 兜兜转转,江壁题字! ‘怎么会是他!’ ‘还真是四败俱伤?’ 当江浔身影出现那刻,五人皆是一愣。 金花婆婆四人见到桃衣,还有那张年轻面孔,心瞬息沉了下去。 桃衣,年仅十四……不是坐拥桃衣客、剑魔两大称号的萧秋水还能是谁? 若是其他先天武者,他们还能设法合力将其击杀。 可换作能与九品无上宗师交锋的剑魔,击杀的念头都不敢生出。 因为注定不是对手,动手即是死! 尤其是与江浔有仇怨的金花婆婆,更是不住惨笑了声,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 而江浔在见到那盘膝坐在蜘蛛、蜈蚣、毒蛇、蝎子等诸多毒物环伺中运功疗伤、祛毒的四人,则是错愕。 距四人不远处,还落着一个盘踞着碧绿毒蛇的包袱…… 很显然,金花婆婆四人是在争夺包袱里的东西。 “萧前辈,您若所需,还请自便,只求能对在下手下留情……” “哼!那物又非你的,怎就由你做主了?萧前辈,此物乃在下带出来的,晚辈欲要以其换来一次苟活之机。” “萧前辈……” 除金花婆婆外的三人,见江浔将目光落向包袱,当即便明白了什么,急忙开口希望能用里面的东西换取性命。 “哦?” 江浔挑眉,对包袱里的东西生出了极强好奇心。 他抬手隔空一掌,将包袱上的恶心东西拍飞,在空中炸成肉泥,旋即抬手摄了过来。 不过他在接住包袱时,依旧真气外放,不让自己与包袱直接接触。 毕竟金花婆婆擅长驭使毒物,保不准里面钻了什么玩意儿进去。 他虽然不怕,毒物也破不了自己防,但架不住恶心啊。 噗! 果不其然,在包袱打开刹那,一只花斑蜘蛛便冒了出来朝江浔手背咬去,结果却被真气反震爆开。 江浔瞥了眼脸色愈发难看的金花婆婆,将里面东西取了出来。 然后神色变得异常古怪。 包袱里的东西不是其它,正是他上一世留下的松风观传承。 归一拳、落烟步、混元经、松风剑法…… 唯差的,便是那修仙法门,五行养气诀! ‘所以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手中?’ 另三人见江浔神色古怪,也不知这位存了什么心思。 其中那艳丽女子,强行挤出个笑容道:“萧前辈,这便是江湖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松风观传承,若修炼了它们,或有机会获得松风观那无需灵根也能成为仙师的天大机缘。” 江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在想要不要找个地方,将这些秘籍全部刻出来,放任所有人修炼? 相比上一世草草留下的传承,如果这一世趁机让整个江湖的人都学了,那岂不是普天之下都是松风观弟子? ‘好像大有可为。’ 江浔没有弊珍自扫的心思,也没有觉得松风观武功不能让外人轻易学了去,又不是仙道法门…… “萧,萧前辈?” 艳丽女子心头愈发没底了。 江浔露出熙和笑容,“没事,容我先料理点事。” 说罢,坐在马背上的身影还在,金花婆婆半边身子却没了。 噗! 待到鲜血喷洒而出时,三人方才惊骇发现那坐在马背上的江浔,竟只是一道残影。 “咕咚!” 三人只感觉一股寒意直攀后脑勺,脊背发凉之际,齐齐吞了口唾沫。 特别是在江浔看来的时候。 “你们三人就先随我走吧。” 江浔想了想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疗伤祛毒。” “是。” 艳丽女子三人不知江浔欲要做什么,但此刻江浔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有问题,金花婆婆下场他们可是亲眼目睹。 于是赶忙收敛心神,全身心开始运功。 江浔给了半个时辰,他们可真不敢就运功半个时辰。 只草草将伤势稳住,毒素也没那么严重后,便急忙起身行礼。 “萧前辈,我们好了。” 江浔颔首,翻身上马,“走吧。” 三人抱拳,旋即老老实实跟着马儿往外走着。 江浔不问话,他们也不敢出声,只得满心思在想江浔带着他们往岷江去要做什么。 “就是此处了。” 江浔打量了下江对岸那绵延石壁,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足够大,视野足够开阔,正好用来刻功法。 旋即他翻身下马,对身后三人道:“替我看好马儿,稍后还有事交代你等。” “是。”艳丽女子三人以为江浔是要将那惹得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传承丢弃,心头任由千般不忍,也唯有抱拳应下。 江浔转身,旋即抬手虚握。 铮! 秋水剑出鞘,飞入掌中。 而他也在秋水剑入掌之际,足尖轻点,整个人犹如一叶扁舟朝江对岸飘飞掠去。 待到临近陡壁,江浔抬脚往水面一跺。 水面无波,但他身形却如同利箭般笔直向上飞去,当力竭上升趋势有所减缓时,燕回九影使出,在半空一折,即将有下落迹象的身体再度拔高。 艳丽女子三人远远看去,江浔就好似临世谪仙般,手持仙剑,闲庭信步游走在峭壁之上,下方,是滚滚江涛。 江浔提气注剑,他第一篇功法要刻的,乃是松风观弟子入门基础归一拳。 石壁固硬,但在秋水剑这般神兵利器的刻画下,根本受不到半分阻碍,嗤嗤石屑掉落之际,一行行文字、简图,逐渐开始浮现在三人眼前。 紧接,江浔提气,身法再变。 他第二篇要刻的,乃是心法,混元功! 第三篇,为轻功落烟步! 第四篇,为剑法,松风剑法! 松风观传承所含的四本秘籍字数极多,还得画图。纵然江浔体魄无双,真气绵延不绝,又手持秋水剑这般神兵利器,依旧极耗时间……毕竟要给无数人观看,字写差了可不行! 在他不断游走崖壁挥舞长剑,上下翻飞之际,诸多路过之人,也被此般惊骇之举给吸引住了,江湖人士尤为明显,纷纷驻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远处那道桃影,看着那一行行在他手中成型的文字,一幅幅生动简图。 “如此峭壁,萧前辈竟能游走自如,好生骇人的身法……” “等等,那,那是……” “松风观传承?” “萧前辈,竟将松风观传承尽数刻在了江壁之上?” “嘶!萧前辈好生宽广的胸怀,此举分明是要止戈江湖血雨,普天共享之啊!” …… 第57章 剑出云州,仙道见闻! 君子行事,论迹不论心。 无论江浔出于什么原因将松风观传承嵌刻江壁,对江湖,对普天之下习武之人,都是无与伦比的机缘、好事。 由此掀起的腥风血雨,也将被这横亘大江的千钧铁壁斩断。 “萧前辈高义。” “有此侠义天骄,江湖何其幸也……” 若说之前称江浔为前辈,皆源自他的实力,那么此刻则纯是发自内心,即便是那些不通武学的路人,在听到诸般感慨后,再看远方那道桃影时,震撼、敬佩之色溢于言表。 “呼,终于结束了。” 随着后一个字刻完,江浔不由长松了口气,在收剑似要抖落不存在的灰屑之际,他的脚尖也在峭壁轻点,整个人如展翅鸿燕般,倒飞落向江水。 嵌刻在峭壁上的文字简图,也在他倒飞出去之际,逐渐变小,整体模样也随之映入了眼帘。 四篇功法,他是从左至右开始刻的。 也是第一世在松风观的修炼顺序,只可惜当年到罗烟步便戛然而止了。 像初次学武需要先练归一拳两月夯实根基,降服心猿一类的训诫,他没刻,因为在众人眼中他是偶然获得松风观传承,照本宣科与闻经讲道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至于让艳丽女子三人、金花婆婆抢夺的包袱,他则留在峭壁下方一棵斜树上,它日或许会掉落坠入江中,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萧前辈。” “我等见过萧前辈。” “前辈大义……” 当江浔持剑横渡岷江重回江畔时,一道道身影纷纷上前抱拳行礼,毫不掩饰自己因激动、敬重而浮现的神色。 寻常路人看到这八九个江湖人士口中竟是个十三四岁少年,心中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他们不懂江湖那套排辈论资,却也明白十三四岁少年拥有如此武功是何等的不俗。 “诸位同道客气了。” 江浔抱拳回声,手中秋水剑也在反握之际往马背一掷,铮的声没入了剑鞘,目光也看向了规矩立在马前的三道身影。 “你三人便将此处有松风观传承一事宣扬出去,切莫让人再因此大动干戈。” “敢不从命。” 艳丽女子三人躬身抱拳,心头却复杂至极,对这位天骄的认知也发生了极大变化。 松风观传承本就是不弱的武学,其身更事关仙缘,现下就这般被公之于众了。 他们敢说,无论是谁在得到它们后都会藏得严严实实,孰不见就连获得传承多年的极乐楼也才仅让莫问一人修炼? 可萧秋水…… 江浔笑着面向那八九个江湖侠客,“此事也还劳烦诸位同道多费些心。” “哈哈哈,萧前辈哪里话,此等好事即使前辈不提,我等也会尽快传出去,好尽快让祸乱止住。” “前辈安心,我等自知如何做……” 见江浔拜托自己等人,那几个江湖侠客急忙表态,先不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扬名机会,能多和这般堪比无上宗师的绝世天骄沾沾关系,那也是极好的。 “哈哈哈,那就有劳了。” 江浔笑着翻身上马,旋即一抖缰绳,不大会儿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如今诸事已了,云州也没有什么盛事或有奇异传闻出现,他自然也得离开云州前往其它州看上一看,走上一走。 云州在江湖,江湖却不止云州。 具体目标,他没有,只随便从当初秦墨轩送的杂书中挑了个就近地儿去看看。 还有那得自舍利塔的杂闻纪要,也是他接下来一路的阅读之物,既能增广见闻加深对修仙界的了解,亦是消磨时光的极佳方式。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江浔又回到了当初刚入江湖的逍遥时光。 赶路期间,就斜依在马背翻看杂闻纪要,再佐上一口美酒;不赶路了,就寻个地儿美美睡上一觉,吃顿好的,炼化妖丹;遇见了江湖同道热情相邀,也会前去短暂停留一二。 像是不长眼的蟊贼,截道的恶人,倒没碰到过。 想来也是,如今在江湖,尤其是云州地界,谁不知道拥有桃衣客、剑魔两大名号的萧秋水?遇见了跑都来不及,谁还敢往前凑?嫌命长也不是这个嫌法。 时间也这般转眼过去了数月,秋色已浓。 在这期间,江浔的修为也从先天七品一路来到先天三品,能发挥的体魄上限亦是愈发的高了。 江湖称尊倒不至于,江浔也知道江湖中有不少老怪物,隐世门派。 他们虽不似飞羽剑宗、紫霄派那般山门大开,活跃异常,但若是小瞧,那就是自寻苦头吃了。 毕竟顶尖宗门的衡量标准乃是多方因数综合考虑,如战力、传承底蕴、与朝廷之间的关系……隐世宗门可不管这些,那些逍遥自在的老怪物就更不用说了。 但即使如此,只要修为不超过五品宗师,对上依旧手拿把掐,再则,五品以上的宗师除了皇宫,江湖上好像也没听说过有谁显露踪迹,连八品以上都少得可怜。 不然的话,齐如河传功大典也不会有宗师受恒王影响前去阻碍。 反倒是看完杂闻纪要后,许多让江浔许多不了解,或模糊不清的事已然尽数明朗。 首先是仙道境界。 如猜测般,它有练气、筑基、紫府、结丹、元婴、化神六大境界……再往后卷上没有记载,也没有提及,要么是书写卷轴的修士境界眼界不够,要么就是化神之后已然飞升了。 各大小境界,又分前、中、后期,又以练气一层小境界最多,共分十三层。 练气前四层为初期,练气五层到八层为中期,练气九层到十二层,练气十三层则为练气圆满可以为筑基做准备了。 但筑基需要筑基丹,此物极难获得,唯有各大仙道宗门方才会给弟子配额一至三枚,或实力不差的修仙世家、二品以上炼丹师才不受掣肘,而无数散修、小门小派,经常会因一枚筑基丹从世间消失,其惨烈程度,松风观传承之争引起的腥风血雨,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还有灵根、灵脉、特殊体质…… …… 第58章 月下烤兔,紫女洛羽! 灵根不止当初在京城测试时所了解到的五系,还有异灵根一说。 此类灵根资质虽然与单灵根等同,却能修炼出类似天生神通一类的强大法术。 体质方面,卷中记载不多,只提到了太阴玄体、纯阳圣体、仙流风云体……但拥有者无不是让各大仙道宗门争破头颅的绝世天骄,纵观凡拥有这类体质的修仙者,只要没意外陨落,全都成了元婴大能。 灵脉,则为天地灵气主要源头之一,划分为一至九品,若修仙者洞府能建在灵脉或附近,修炼必定事半功倍,除此外,修仙界通用货币灵石,也是产自灵脉,有下、中、上、极品四种不同品级,既能用于交易,也能用来修仙、布置阵法、打造特殊法器,属于万金油的存在。 法器,有低、中、上、极品,不计品的奇门法器之分;再高一阶便是符宝,蕴含金丹大能三成功力一击……其后就是唯有金丹大能方可炼制的法宝了,威力之大,能轻易焚江断山,品阶区别与法器差不多。 元婴大能所拥有的法宝则叫真器,亦有强弱划分,但到了这个级别都会诞生器灵。 寿元方面,练气百岁、筑基添寿一百五十载,紫府又叫假丹境、虽拥有部分金丹特性、威势,本质却还处在筑基,故此寿元没有增加,可若到了金丹,便会坐享五至六百年,元婴更是达到了一千到一千六百年…… 江浔也借此弄明白了自己上一世为何成了妖,却没有妖那般悠长寿元,根源皆出在五行养气诀上,他走的是仙道路子,与妖族修炼之法截然不同。 “这下该了解的也了解差不多了,很多地方都能和穿越前小说中描述对上,到时拥有灵根了前往修仙界,也不至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纸。” 卷中记载的诸多内容,江浔不觉得有多高深,因为全都属于常识,并且他猜书写卷轴的修仙者修为最多在筑基期,因为字里行间对紫府、金丹一境的向往实在太明显了。 甚至他在想,五行养气诀是不是和这卷杂闻记要出自同位修士之手,毕竟两者所用材质都很特殊,属于水火不侵那种,与那半本火球术截然不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凡俗肯定还有其它法术流传着,乃至法器、储物袋都不无可能。 毕竟这些东西既然能流传出来,意味着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当然,江浔也知道要想找到这些东西的难度极大,唯有撞运气,又不是谁都和极乐楼一样。 “嗯?” 这天晚上,江浔在路边寻了处位置生好火,仔细翻烤处理好的野兔时,动作蓦然一顿,抬头看向了远处。 只见一道紫色身影,正以极快速度掠来,足尖转眼便已轻轻落在一片树叶上。 来人是个少女,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紫发如瀑垂落在夜风中不住摆动,双眸如其身后般皓月明亮,却以面纱遮住掩去了容貌,穿着一身紫色罗裙,给人一种出尘静逸的美感。修为在半步宗师,但从她到来的速度和身法,显然也是有高人传功。 “洛羽姑娘前来造访,应当不是与萧某月下饮酒谈心,共食野味的吧。” 江浔笑盈盈开口,手里翻烤野兔的木棍并未停下转动。 洛羽,俊杰榜二,出自道门天宗,江浔固然是首次见,但有关这位的传说可一点也不少。 纵然从未有人听过她开口说话,也从未有人见过她那被面纱遮掩的容貌,依旧在绝色美人榜上稳居前三,反观自己,江浔自诩长相极为俊俏,又风度翩翩,却始终没人把自己往良玉榜上排排,倒是秋水剑,竟在百兵谱上进了前十,属实有点憋屈。 然而对于江浔的调笑,洛羽并未作声,就这么一直立在树叶上静静看着月下少年翻烤野兔,那对如皓月般的眸子也没有荡起丝毫涟漪。 “你该不会是想要寻我比试吧?” 江浔说着扬了扬手里被木棍穿起来的野兔,“打也得等我吃完东西不是?” “再说,你在俊杰榜二,我排第五,即便要比试,那也是我寻你挑战,你怎还反过来找我了?” “该不会洛羽姑娘你就喜欢寻排你后面的人欺负吧。” 洛羽实力极其不俗,连诸多成名已久的老前辈都走不过二十招,可江浔不惧,他如今好歹也是能力压五品宗师的存在,洛羽再强,能强到哪里去? 唯独就是洛羽的来意让他有些迷糊,但,管她呢。 月下烤兔,美酒,美人……即使不说话,只立在树巅一动不动盯着自己,那也赏心悦目不是? 可正当江浔将兔烤好送往嘴边的时候。 呲! 一片泛黄树叶飞过,锋利气劲直接将他手头木棍切断,若非江浔及时用真气拖住,怕是这连一口都来不及吃的野兔便落在地上了。 “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吃完再打。” “你出自道家,怎能随意浪费食物?” 江浔一手托着野兔漂在手中,遥遥伸向那道紫影,“若你想吃,那便下来一起。” 洛羽动了。 但和她一起动的,还有漫空从树梢脱离,化作长龙卷来的泛黄树叶。 江浔眼皮一跳,抬手虚握,秋水剑沧浪出鞘,剑身泛起阵阵涟漪,朝身前卷来的树叶长龙隔空斩下。 噗呲! 罡气被破,长龙也轰然炸开,飘起了密集叶雨。 洛羽去势骤止,踩着一片落叶,伴随漫空叶雨徐徐落下。 “怎么弄得好像还有点浪漫……” 同样沐浴在叶雨里的江浔嘀咕出声,对面少女听到他话,眸光却移到了他手中的雪白长剑。 江浔也注意到了少女眸光,扬了扬手中长剑:“你既然来寻我,难道就不知打听下它?百兵谱前十,破罡神兵秋水,你以气驭叶固然能分金断玉,可在它面前就力有不逮了。” 洛羽依旧静静立在那里,素手微抬,无数飘落的树叶陡然一滞,如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掀起破风声以极快速度向她手中飞去,化作了一柄长剑。 …… 第59章 天宗拦路,相邀斩龙! “非得这时打吗?” 江浔见状,有些惋惜的看了眼手头香喷喷野兔,只得将它放到一旁。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破罡吧,正好见识见识天宗高徒的手段。” 话落刚落,江浔的身形也消失了,只留有被落叶穿过的残影。 洛羽的速度亦是不慢,两人转眼便已剑锋相交。 铮! 清脆剑鸣响起,由此掀起的气浪、剑气绞灭了火堆,粉碎了树木落叶,如果不是江浔反应足够快,怕是马儿和晚饭也没了。 “随我来。” 江浔纵身一跃,落于远处树梢。 洛羽身法则飘逸灵动,几乎和江浔同时出现,剑锋也再次交织碰撞在了一起。 但双方差距实在太大了,哪怕洛羽实力与九品宗师相当,手中由树叶化成的长剑又能变化随心,时而化作长鞭、时而化作短枪、时而分出部分重新变为树叶如蛆附骨绞杀向江浔,依旧被轻松挡住。 前后交手才不过七招,一截锐利剑锋便强势破了她护体罡气,停在了咽喉三寸处。 “我先天八品便能与九品宗师交锋,如今已至三品,你应该明白其中差距。” “若我仗破罡之效,你一招都撑不住。” 少女看着身前少年得意的模样,手头落叶尽数散去,眸子依旧平静到荡不起丝毫涟漪。 江浔无趣收剑,再次发出邀请。 “那你要不要吃东西?” “再等会儿就冷了。” 洛羽侧头看了眼那狼藉一片的地方,还有焦躁不住发出嘶鸣的马儿,脚尖一点,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了江浔视野之中。 “奇奇怪怪的。” 江浔撇撇嘴,转身飘回到了地面。 他感觉洛羽像是来比试的,又不像是来比试的。 不过他决定下一次再遇到的话,就找个机会把面纱挑落,瞧瞧能上绝色美人榜的容貌究竟何样出众,竟连自己这般翩翩少年郎都不配上良玉榜。 “行了,别嚎了,你又没受伤。” “都经历不少事了,胆子竟然还这般小,再这样我就换坐骑了啊。” 将秋水剑归鞘,江浔抬手在马儿脑袋上拍了一下,接着便重新生了堆火,摄来温度刚刚好的野兔咬上一口,又打开葫芦灌了口酒。 极强的满足感,让少年眼睛都不由眯了起来。 ………… 翌日,江浔从打坐中醒来,翻身上马继续悠悠前行。 只是当他行至河畔,却见到了三道立在船头望向自己的身影。 洛羽是其中一个。 另两个,则一个是身穿简朴道袍,手握古朴长剑的老者,修为在宗师七品;一个是身穿黑衣宽袖,头戴玉冠的少年,修为和洛羽一样,也是半步宗师。 “洛羽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江浔勒马,龇着牙打招呼,目光却在那张面纱上游历。 然而洛羽对此依旧如昨晚那般毫无波澜,倒是那立在主位的老道拱手道:“萧公子,还请上船一叙。” “好。” 江浔拍马走向船舷早铺好的木板,猜想应该是昨晚洛羽见到自己带有马儿,所以才特地准备的。 那个少年他知道,叫无兮,江湖人称小天师,也是天宗弟子,俊杰榜三。 至于老道就没听说过了,应该是天宗长老一流的吧。 “不知前辈是?” 江浔将马儿栓好,依旧很客气的抱拳打招呼。 “贫道天宗逍遥子,身边这两位弟子,想来即使没有昨夜那事,萧公子应该也知道吧?” 老道笑着开口,伸手示意江浔落座早已煮好茶水的桌前。 江浔颔首,目光又往距自己很近的洛羽瞧了瞧,心想,这下喝茶你总得取下面纱了吧?都不用我找机会摘,但嘴上却问道:“不知逍遥子前辈,昨晚洛羽姑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应该就是为了今日相邀吧?” 逍遥子点头,“不过萧公子实力增涨之快,着实令老道佩服,于此一来……老道想问萧公子可愿斩龙?” 斩龙? 江浔端杯的手猛地一顿,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逍遥子,连等待洛羽摘面纱饮茶的心思都顾不得了。 龙,向来就与仙圣脱离不了关系,本身也是瑞兽。 倘若在穿越前,或身处某个武侠世界,江浔对此只会嗤之以鼻。 如今身处正儿八经的仙侠世界,那么这龙,便不只是存在神话传说中的了。 江浔认真开口:“敢问前辈所说的龙是指蛟还是……” 他怕逍遥子语出惊人,此龙非彼龙,而是京城皇宫内的那位大周天子。 神龙,他没问,这般存在已经是仙圣之流,他敢说化神修士都得掂量下自己能挨几下,何况他们区区凡俗武者。 “自然是蛟龙。” 回话的是无兮,他声音犹如辰钟清脆悠扬,让江浔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当年在松风观参早课的日子。 “半月前,师叔与我途径云梦泽时,偶见蛟龙食人,也曾出手欲将其斩杀,但那孽畜身上鳞甲属实太过坚硬,连师叔手中灵虚都只能勉强留下一记白痕,其实力更是惊人,比十五年前素华大妖犹强不少,还能驭水、凝冰、吐毒。” “若非我与师叔皆有宗师手段,又未至湖心,怕是刚照面便被那孽畜吞噬了……镇妖司前去诛杀,也铩羽而归,损失了一位指挥使,五位千户,数百旗官……” “前不久听闻萧公子你已至岚州,更有秋水这般神兵,方才有了昨晚之事。” 江浔眼皮抽了抽,明白了昨晚洛羽为何要盯着秋水剑,感情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 这龙可不好斩啊。 灵虚剑他听过,百兵谱第五十九名,也有破罡之效。 可这样的神兵利器,在逍遥子这般七品宗师手中,居然都只能勉强在蛟龙鳞甲上留下一记白痕。 还有镇妖司,后天境旗官与先天境的千户不提,指挥使皆乃实打实半步宗师级高手,又有诸多法器符箓加持,居然都全折损了…… 其硬实力,江浔估计至少都在练气八成以上……再算上天赋神通,妥妥宗师境无敌了。 江浔当过妖,知晓妖物能拥有天赋神通有多难,杂闻纪要也讲过,练气境妖物普遍都没有天赋神通,或仅有一道,而那蛟龙,却足足有三道! ‘该不会是即将进阶为筑基期的二级妖物吧?’ …… 第60章 镇妖合作,少年心痒! 江浔觉得无论那蛟龙是否即将进阶二级妖物,都不是自己能去轻易碰瓷的。 他自衬实力高绝,眼下就算做不到笑傲江湖,冠绝登顶,却也是站在金字塔顶尖那批次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心里就没点数了。 哪怕如今距离全部发挥体魄之力仅差一步,可那也至多堪比四品宗师罢了,而那蛟龙即便只按练气八层算,那也得是三到二品宗师的实力,再算上神通,谁去谁死,若进阶二级妖物,坐镇京城那位不出手,大周凡俗谁能奈何的了它? 不过,逍遥子与无兮既然已经和蛟龙接触过,也知道镇妖司损失惨重,依旧热衷斩龙,那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想到上一世瞬杀自己的长弓法器,江浔沉吟了下,问道: “萧某听闻十五年前素华大妖被一箭射杀,尔今那蛟龙固然强上不少,应当也难敌镇妖司一箭之威吧?” “而且听小天师所说,那蛟龙分明已然不是我等凡俗武者能对付的了,既如此,那前辈为何还这般相邀?届时即使镇妖司不动用当年法器,京城那位也自会出手。” 逍遥子道:“萧公子所有不知,当年那法器确实具备诛杀蛟龙之能,但镇妖司却只有一次开弓机会,并且每次开弓都得以一位无上宗师气血与寿元为代价……而那蛟龙在水中不仅速度奇快无比,还会神通,根本无法锁定,京城那位又已闭关,故此方才有了与我等合作之举。” “若有我等出手将其拖住制造机会,最好破了鳞甲,那么斩杀便是手到擒来的事了,待结束后,镇妖司也会留下三分之一龙躯、龙血供于我等分润,以作报酬。” 合作么…… 江浔听得颇为心动。 实力胜过自己上一世的蛟龙,身上之物价值也肯定远超自己上一世妖躯。 若只是制造开弓机会,冒险是冒险了点,却也不至于十死无生。 但仅凭这,还远不足矣让他应下。 主要是那蛟龙太诡异了,三道神通啊,很难让江浔相信它只是普通练气期妖物。 逍遥子又道:“除贫道与两师侄外,还有数位无上宗师也应下了,镇妖司也会另派几位镇抚使前来同我等一并牵制,并在云梦泽布下阵法抽空湖中灵气,将那孽畜锁在湖内,倘若牵制时不敌,也能迅速退回岸上,不必担心它能冲破阵法杀来。” 镇抚使,镇妖司一州主官,实力皆在九品宗师以上,看来也是下血本了。 再加上阵法、法器、符箓加持,好似已然能提前庆祝分润龙躯龙血了,但江浔决定还是稳上一手。 毕竟有些事可不能乱答应,那是要命的。 如果是练气期妖物,合作把得点好处没事,如果是要进阶的妖物,不撒瘤子跑路还往上凑? 江浔沉吟了会儿,道:“那萧某便同行去看看罢,具体参与否,届时再说。” 无兮有些失望,在他看来蛟龙伏诛乃注定的事,结果萧秋水明明拥有极强实力,又手握秋水剑这般神兵,行事却如此畏畏缩缩,属实有些让他有些耻于和这般胆怯之辈同处一榜。 逍遥子却是笑道:“好,有萧公子这番话,贫道也就放心了。” 洛羽倒没什么异样流露,她依旧安安静静坐在旁侧,放在身前的茶水也不喝,就这么用一双皓月般明亮的眸子看着少年。 江浔笑笑,看向洛羽,“洛羽姑娘,你怎不喝茶?” “哼!” 无兮忽然拂袖离桌,纵身跃到了桅杆上眺望远方,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江浔愕然,不明白好端端的无兮抽什么风。 逍遥子无奈拱手道:“萧公子见谅,我这师侄心气颇高了些,对一些事的看法……” 他其实也很想说声让江浔注意一下的话。 先前老是盯着洛羽看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一本正经问为什么不喝茶,话中意图就只差明说让把面纱摘下来瞧瞧了。 这也让本来就因萧秋水没有直接应承下斩龙邀请,而感到不满的无兮彻底炸毛。 逍遥子知道,此刻萧秋水在自己那师侄心中,已然成了胆怯懦弱、好色狂妄、徒有虚名的不耻小人。 江浔这时回过味来了,摆摆手道:“无碍。” 随无兮怎么想,反正自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逍遥子笑着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结果下一瞬就险些被江浔的语出惊人,把嘴中茶水给喷了出来。 “洛羽姑娘,你这样一直看着异性,其实是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洛羽不为所动,依旧这么看着。 江浔把茶杯往她手边推了推,“喝点?” “咳咳……萧公子,洛师侄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摘下面纱的,连贫道也没见过她真实容貌。”最终,逍遥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那她睡觉洗浴也不摘吗?” 逍遥子无力接话,谁好人会去偷看自家晚辈睡觉洗浴? 江浔咂咂嘴,又问出了个心中疑惑,“那洛羽姑娘为何不愿说话?” 这也是他心头最大的不解。 须知即便是哑巴,到了先天境,也会在打通天地二桥时被冲开穴位,更何况半步宗师境,实则不逊色九品宗师的洛羽了。 “不知。” “不知?”江浔嘴无声张大了点,又给闭上了,扭头看向一席紫衣,哪怕有面纱遮掩依旧美到不可方物,气质异常出尘的洛羽,接着,他又重新将目光落回似在努力克制什么,死死抓住茶杯的逍遥子。 “洛羽姑娘可是受了情伤,故此才封闭了内心?” “还是修炼了什么特殊功法?” “道门以紫为尊,洛羽姑娘她……” 逍遥子再也忍受不住,僵着脸笑着拱手道:“萧公子,贫道还有事需得外出一趟,待贫道归来,我们便能起程前往云梦泽了。” “好。” 江浔起身拱手回礼,在逍遥子几个闪身消失在视野尽头后,他又坐回长凳,看向那双好看的眸子,“洛羽姑娘,要不,你尝试说说话?” “心中若有郁结,萧某不才,或能开导一二。” 江浔发誓,他从来没对一个女……少女这么好奇过。 从昨晚相遇再到聊及斩龙时,他都只想看看面纱下的容颜惊艳到了何处,连脸都不露,便轻易上了绝色美人榜三。 可在得知连逍遥子都没见过洛羽容颜,也没听过洛羽说话后,好奇心便彻底被勾了起来,总感觉不弄清楚,心头痒痒的。 …… 第61章 云梦泽,天刀抵达! 只是,洛羽始终恬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无论江浔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依旧只那么看着他。 渐渐地,江浔也只好闭嘴,转而思索起了蛟龙一事。 他知道云梦泽那头蛟龙,定然不是一直在那里的。 因为凡俗灵气有限,上一世他修炼数十年才堪堪达到练气七层,若云梦泽蛟龙也是一直在凡俗的话,怎么可能比自己境界还高? 更别说多年没被发现,还有三道神通了。 ‘难道是从修仙界逃出来的?’ ‘还是说,被谁刻意丢在那里的?’ 胡思乱想了阵子,江浔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好在逍遥子外出时间不算长,堪堪午时过后,这艘靠停在河岸旁的大船,也在轻微晃动中缓缓行至河中,沿大河顺流而下。 岚州,江浔是首次到来,对岚州的了解,也多是从老爹还有许些道听途说得知。 不过相比云州山多,岚州则汇聚着诸多河流、湖泊,气候也相较云州要温和点,两州风景亦是各有各的特点。 江浔平日除了看看风景,看看美人儿外,余下时间全在船舱房间中修炼。 碍于船上有一位七品宗师,两位拥有九品宗师实力的半步宗师,他并没有再炼化妖丹,而是老老实实修炼内功心法。 进度虽慢,却也好过毫无寸进。 就这样沿水路走了将近四日的时候,云梦泽已经近在咫尺了。 作为诸多江河汇聚、交流之地,云梦泽地域极大,立在船头远远望去,只觉水面之广,一眼看不到尽头,极易令人生出即将入海的错觉。 并且,云梦泽也不只是仅有湖泊,还有诸多瘴气弥漫的沼泽地,但无法否认的是,此处土壤极为肥沃,也是大周最要粮食产地之一。 江浔一想到镇妖司将在这里布下阵法,抽空湖中灵气,心头就忍不住咂舌。 没来之前,他只知云梦泽很大,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如此一来,布阵所要消耗的法器、符箓、阵旗,数量可想而知。 ‘难怪逍遥子和无兮会信心十足,单凭这手笔,就知道镇妖司对剪除蛟龙的决心。’ ‘只不过嘛……’ 江浔心头冷笑,神色却无丝毫变化。 待船靠岸停好后,他便带着马儿随逍遥子三人来到了岸上。 此处距云梦泽湖泊很近,一里不到,岸边上却早已支起了诸多帐篷,还有镇妖司的人手持罗盘走来走去,江浔瞧去,并非自己上一世所见的寻妖盘。 他想,那或许就是为了测定方位,用来布阵的用具了。 “哈哈哈,牛鼻子,不曾想我紧赶慢赶,居然还是落后了你一步。” 正当一行四人牵马走向营地时,一道雄厚声音突兀响起,随即江浔便见到有两道人影正以极快速度从水面掠来,转眼便已到了近前。 来人是个虬髯大汉,身穿素色麻衣,四十来岁,背着一柄环首长刀,八品宗师修为。 跟在他旁边的,则是个同样打扮,面容刚毅俊朗的青年,年岁刚及弱冠,修为在先天一品。 虬髯大汉在抵达后,大笑着向逍遥子走去,颇为熟络的样子,跟在他身边的青年,却在谦逊拱手见礼的时候,视线往跟在逍遥子身后的洛羽瞧去。 ‘呸!’ 江浔暗生鄙夷,却知晓这二人来历。 虬髯大汉名为宋阙,乃天刀门门主,天刀门固然不比得飞羽剑宗、紫霄派这类顶尖宗门,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其势力处于一流巅峰。 青年名为宋少杰,天刀门少门主,俊杰榜第十七名,两年前曾挑战剑圣慕容烨惨败,却因意外融合传承功力连破数境而彻底出名,虽然后面等慕容烨境界上来再度挑战依旧败了…… “这位,莫非就是剑魔萧公子?” 宋阙与逍遥子打完招呼,又对无兮、洛羽两人颔首示意后,便将目光落向了牵马落后数步的江浔。 江浔也在,他是知道的。 前几日逍遥子外出,便是书信,联系他们。 也知晓江浔并未直接应下合力斩龙一事,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出力的概率还是很大,何况即使江浔不出力,他忽视不得。 毕竟对方先天八品就能与九品宗师交锋,而今到了先天三品,可想达到了何样地步。 “在下萧秋水,见过宋前辈。” 江浔笑吟吟拱手,与宋阙寒暄了几句,这才对素有小天刀之名的宋少杰拱手示意。 “常闻萧公子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方知真人更胜一筹。” “数月前在岷江峭壁上刻下的松风观传承,在下也特意去瞧了,实乃对钦佩萧公子的侠义心肠,反正宋某是做不到这般坦坦荡荡……” 宋少杰满脸堆笑,各类恭维的话连绵不绝。 这并非他刻意为之,而是自从听到萧秋水竟险些将慕容烨那家伙剑心都打碎了,对这素未谋面的剑魔,好感便蹭蹭涨个不停。 直到宋阙见自己儿子越说越离谱,当即轻咳一声提醒了下,方才笑着问道:“牛鼻子,其他几位同道呢?” “不急,最次明日便能尽数抵达,我等还是先入营见见诸位镇抚使大人吧。” 逍遥子开口,众人对此自是没什么异议。 守在营门口的镇妖司旗官,也是早知晓有江湖宗师助拳,根本不用等候通禀,就直接放人进去了。 连江浔带来的马儿,也有人帮忙牵去喂养,他只取了秋水剑与包裹提在手上。 “诸位,请!” 步入营帐,在一千户安排落座的江浔,也见到里面均代表镇妖司一州主官的镇抚使。 来此参与斩龙的镇抚使共有五人,均是清一色头戴缠棕帽,身着上绣飞鱼虎豹、金线纹鹤锦缎官袍的无上宗师,修为最低者在九品,修为最高者与逍遥子相当,在七品。 根据五人腰间官印挂饰,江浔很容易就分辨出了他们来自哪几州,其中一个八品宗师,他幼时还见过一面,乃云州镇抚使,只不过因为职权不同,所以镇妖司基本与刺史府、参军府没什么往来,对公,也是下面的人去办理。 “萧公子,时隔九年,我们又见面了。” …… 第62章 营中议事,赵彬私见! “后进萧秋水,见过赵大人。” 面对这位云州镇妖司主官忽然开口,江浔自是要起身见礼。 赵彬笑着点点头,毫不掩饰眼中对江浔的欣赏之色,旋即他在对身旁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重新落座端茶,好像刚刚喧宾夺主的人不是他样。 老者六十出头,看着平平无奇的模样,但长居上位,杀戮妖物形成的气场却极为强大。 他在起身后,对下首几人拱拱手道:“本官韩泽言,为岚州镇抚使,九品宗师境,此次开弓斩龙,也将由本官全权负责。” 江浔等人也随之起身拱手,口称韩大人。 韩泽言伸手指向并排坐落,右边最末端的中年男子道:“这位名为黄承宇,为禹州镇抚使,八品宗师境,此次前来与诸位一道牵制蛟龙,掌符箓。” 黄承宇起身拱手,众人还礼。 继而,黄承宇又指向紧挨黄承宇的美妇,“这位名为丁涵瑶,为青州镇抚使,七品宗师境,此次前来与诸位一道牵制蛟龙,掌法器。” 丁涵瑶起身拱手,众人再还礼。 “这位名为赵彬,为云州镇抚使,八品宗师境,此次前来与诸位一道牵制蛟龙,掌阵法封灵。” “这位名为康宁……” 四位镇抚在韩泽言的介绍下,来历与负责之事,逐一被众人熟知。 接着,便是韩泽言又开始为四位镇抚使介绍前来助拳的逍遥子等人。 不过在轮到江浔时,略微停顿了那么下。 因为江浔态度模棱两可,并没有直接应允参与斩龙,但还是继续介绍着。 江浔对此倒没觉得尴尬什么的,毕竟那蛟龙情况都还没摸清楚,搞不好是要没命的。 即使只是练气境那也厉害无比,搭配神通,宗师境无敌,要是快要进阶二级妖物,京城那位不出关,来再多人都白搭。 他可不觉得一群凡俗武者布下的阵法,能对筑基期的二级妖物有用。 韩泽言等人不知江浔心中所想,在互相介绍完后,转口便聊起了蛟龙。 江浔也在此刻得知了云梦泽湖中的蛟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他从未将那蛟龙往神话传说中的蛟龙去想…… 据韩泽言所说,那蛟龙本体乃是一条由长蛇蜕变而来的墨蛟,身披黑鳞,头生独角,腹部有两爪,三指状……颈部有膜状黑毛,在水中速度之快,即使无上宗师全力施展身法,也只能堪堪有所反应时间。 并且墨蛟不会轻易上岸,即使上岸,也会驾驭水浪,以冰锥与毒雾攻击,完全没有近身的机会,唯有在湖中,它才会依仗强悍妖躯撞击,或张嘴撕咬,尝试吞噬…… “韩大人,这孽畜可是已有灵智诞生?” 江浔开口问道,因为正常妖物在诞生灵智前,都只会凭本能行事,而非懂得权衡利弊。 韩泽言颔首,“从迹象来看,它应当有了不弱灵智,但它与十五年前的素华大妖不同,灵智开启程度也极其有限,颇有三岁稚童的样子。” 江浔皱了皱眉,愈发觉得那墨蛟或将进阶成为二级妖物了。 但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包袱中的杂闻纪要,他也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东西一旦拿出来,那么有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就随之来了,极乐楼覆灭一事,至今在江湖乃至朝堂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心中有所猜想,江浔却没有直接离开的意思。 他不参与斩龙,却可以借此看看二阶妖物是何等的不凡。 万一……他或许还能救下几个人。 除此外,墨蛟来历也让他有种阴谋的感觉。 “萧公子,你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待到商议结束,众人散去,赵彬忽然寻上前来。 不止是他,其他四位镇抚使也瞧见了江浔意料之中的异样。之所以没有当面提出,而是让赵彬私下前来询问托事,也是因为涉及利益,以及江浔乃云州刺史之子,与赵彬勉强算得上熟络。 江浔还不知赵彬真实意图,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开口了,不过他却没有说出神通,以及对二阶妖物的猜测。 “赵大人,我觉得这似乎是刻意为之。” “当年素华山大妖,据传乃是由松风观仙道法门修炼而成,即便这样,它的实力都不及湖中墨蛟,可墨蛟呢……云梦泽也非什么灵气充沛之地,它又是怎么比当年的素华大妖还强?” “再则,先前韩大人说它灵智堪比三岁稚童,又喜吞噬血食修炼,那怎以前不见它现身,偏偏等到那位闭关才出现?” 赵彬深深看了江浔一眼,他们还以为这位剑魔是在忌惮墨蛟神通呢。 只是,江浔所说异样,他们又何尝不知? 然,镇妖司职责便是诛灭大周境内一切魑魅魍魉,即使墨蛟情况有异又如何,他们依旧不能让它存活,继续吞噬血食! “萧公子你既不打算参与斩龙,那此般赵某正有事想拜托一二。” “斩龙一旦开始,我等势必会与墨蛟互相牵制,倘若有变,根本无法抽身应对,或许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故此在斩龙过程中,还望萧公子能代我等戒备四周,坐镇一二。” “以萧公子你的实力,寻常情况根本奈何不得你,倘若遇到无法应对之事,赵某也不强求萧公子你舍命相助,可自行离去。” “如若最后顺利斩龙,赵某可做主将龙角和逆鳞相送,如何?” 听着赵彬的话,江浔心中大动。 龙角和逆鳞,都是蛟龙身上除内丹和龙筋外最为珍贵的地方,能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还不用直接面对危险……或可能是二级妖物的墨蛟,江浔觉得可以试试。 反正赵彬都说,情况不对可以直接跑路。 “好。” 江浔故作犹豫了下,开口应承,旋即出声反问道: “赵大人,我既然没有答应参与斩龙,依旧能入帐参与议事。待结束后,您又以询问由头前来,想来应该是诸位镇抚使早有打算吧?” 赵彬笑道:“不错,此事我们也觉得蹊跷,但又不得不为之,故此方才明知萧公子你心存警惕,依旧如此的原因,当然,这也存了万一萧公子你决定参与进来的心思。” “毕竟我等当中,以萧公子你实力为最,又有秋水这般破罡神兵。” …… 第63章 千机锁灵,斩龙伊始! 赵彬与江浔私下谈话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未对镇妖司众人手头有条不紊推进的准备工作产生任何影响,唯独小天师无兮,心头愈发鄙夷了。 江浔对此,自是不会跟一个愣头青去计较什么,而是向赵彬讨了道手令,前去观看镇妖司众千户及旗官布阵去了。 阵法,与炼器、炼丹、制符并称修仙四艺。 后三者,江浔现在还接触不到,但阵法却是现成的机会。 据赵彬所说,此阵名为:千机锁灵!激活后,不仅能自主抽取阵内灵气维持运转,还会形成一道随布阵所在地情况,自行衍生出五行属性之一的光墙隔绝内外。若换作仙师主阵,更能幻化出千道灵气锁链困敌、锁敌、封魂。 无兮所提过的抽空湖中灵气,亦是阵法本身运转特性之一。 江浔不知道千机锁灵大阵在修仙界属于哪个档次,但仅凭这个效果,对他来说便已是十分厉害的了,哪怕镇妖司不会让他接触到阵旗、阵盘,乃至最核心的阵图,仅仅观摩一二,对将来步入修仙界,无疑都是极大裨益。 不过观摩归观摩,江浔却没有凑到近前的意思。 毕竟布置阵旗的位置就在湖畔,即使身上也携带着与那些千户、旗官们一样用以屏蔽气息的符箓,依旧对那藏匿墨蛟的湖水敬而远之。 他可不相信这种量产符箓会对即将进阶二级的妖物有用,再则,就算感应不到气息,这么多人眼睛难道还看不见吗? 墨蛟之所以蛰伏不动……他猜,大概是在等待着什么,譬如进阶蜕变的时机,亦是等待血食汇聚完成。 ‘不过……’ 他目光灼灼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忙碌在湖畔各处的身影。 ………… 翌日晌午。 前来助拳的几位无上宗师皆已到齐,除天刀宋阙父子,其他人要么是和逍遥子他们一般来自隐世宗门,要么是江湖散人,修为也尽在九品到八品。 只不过他们在抵达后,虽都与江浔打了照面,态度却各不相同。 有的,如宋阙般热络坦然,有的随意敷衍,甚者还有阴阳怪气猛夸江浔实力与秋水剑如何如何,转口又问有几成把握能将墨蛟重创。 面对这连二连三,毫不掩饰的骑脸输出,江浔当然也不会惯着这些所谓江湖名宿,直接冷冷甩了句,“当萧某剑不利否?” 他素来尊崇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昔日在飞羽剑宗慕容烨那般不顾场合直接拦路挑战,都没把姿态拿得那么高,交手期间,他也想着收力给慕容烨留些面子,只是后面被剑意给惊了跳,方才下手重了点。 可这些首次见面,还在江湖混了多年的老家伙凭什么? 是当他们与无兮般年少,心高气傲,容易获得谅解?还是觉得他们资历辈分高,自己又在江湖鲜有展露强势一面,便能肆意批判说教? 倘若不是逍遥子及宋阙及时出声打援场,江浔非得在他们命丧墨蛟之口前,先帮他们好生回忆回忆,江湖是靠什么说话。 “萧公子,你此般,怕是会对声誉造成些许影响。” 几人不欢而散后,宋少杰看了看那一席飘逸紫色罗裙,身姿轻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仙子的洛羽,咬咬牙,终究还是忍痛远离,来到江浔身旁说道。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很有必要提醒下这个让他极具好感的少年。 “无碍。” 江浔淡淡开口,稍稍冷静了番,他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和死人计较那么多。 倒是这让他颇为嫌弃的宋少杰…… 属实没想到居然舍得离开洛羽,向自己提醒一番。 ‘如果情况允许,宋阙也可救上一救。’ ………… 下午,申时一刻。 随着千机锁灵大阵布置完成,一行十四人也在韩泽言这位岚州镇抚使带领下,来到湖畔。 他对赵彬这位负责执掌大阵的镇抚使微微颔首后,随即便转身对逍遥子等人,以及另外三位镇抚使严肃说道: “诸位,待赵镇抚使一启动大阵,那孽畜便会因灵气急剧流逝跃出水面,本官也会即刻张弓以待寻找时机,但此法器限制颇多,成败皆系在诸位一身,还望全力以赴,切莫给那畜生喘息之机。” 说罢,韩泽言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深深一礼。 “韩大人尽管安心,我等自知其中利害,即便不惜代价,也定给大人制造合适时机。” “不错,再加上有另四位大人相助,今日定叫那孽畜有来无回!” “哼,若是……” 逍遥子等人急忙还礼,信誓旦旦保证着。 晌午那与江浔闹不愉快的几位无上宗师,话虽然只说了半截,在场中人又何尝不明白他们在指什么。 韩泽言五位镇抚使,则毫不理会这话中的若有所指,也没有帮抱剑静静立在一旁的江浔解释。 而那在韩泽言说话之际,径直走到距湖水仅半步之距的赵彬,此刻手中已经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碗口大小,宛若石制,上面按五行嵌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神秘纹路的阵盘。 紧接,江浔便见他右手结成剑指,以真气逼出了一滴殷红鲜血,滴落在了阵盘之上。 嗡! 鲜血触及阵盘缠,那碗口大小的石盘骤然迸发出五道由赤红、幽蓝、银白、苍青、玄黄交织而成的流光,如活物般在符文凹槽中迅速奔涌、交缠。 下一瞬,便是那一枚枚多到不知几何的密集符文接连亮起,疯狂吞噬、牵扯着游离天地间的灵气。 “五行开渊,千机锁灵!” “阵,起!” 在彻底被五色炫目光华包裹的阵盘腾空悬在赵彬身前之际,他双手飞快结印,八品无上宗师的恐怖真气,也如开闸洪水倾泻流出,汇聚于剑指,在低吼声中猛然对着阵盘压下。 下一瞬。 轰! 五色流光一滞,一道直径丈余的幽蓝光柱自那点极致黑暗中暴射而出,直冲天际。 悬在赵彬身前的阵盘,也被那道幽蓝光柱卷起,转眼便在飞入天际刹那直接隐没虚空,消失不见。 尔后,偌大的云梦泽湖面像是多了什么说不清楚道不明的东西。 那被插下阵旗、布下符箓的方位,也在此刻齐齐爆发出通天的幽蓝光柱,然后在蔚蓝天穹之下组成一副巨大图案,化作个幽蓝光罩将整个大湖倒扣在内。 …… 第64章 箭在弦上,龙口救人! 也就在此刻。 “吼!” 惊天龙啸炸响,原本还平静无波的湖心,就好似被山岳砸中般,轰然掀起了千重骇浪。 随即众人便看到,在那足高数十丈的巨大水浪里,出现了一条长约三十丈,头生独角,腹部双爪闪烁着金铁般寒芒的巨大蛟龙,它那猩红充斥着暴戾的竖瞳,就宛若一对从黑暗中探出的血色灯笼。 哗啦啦…… 伴随成片水花砸落,无数散发森森寒意冰锥,也在它身前显化,以极快的速度,铺天盖地砸向了岸边众人。 凡冰锥所过之处,湖面都泛起了阵阵白雾,甚至有零星冰渣成型,其威势……仿佛要把一切生命都冻结般。 然而如此骇人,威势无两的手段,却在接触到那将大湖倒扣在内的幽蓝光罩时相继炸碎,仅荡起圈圈形同水波荡漾开来的涟漪。 江浔眉头微蹙,双眸死死盯着那道盘踞在始终没有落下水浪中的黑色长影。 因为他发现,墨蛟这释放的神通看似唬人,实则威力竟连自己上一世瞎琢磨出来的伪劣法术都不如。 ‘看来昨日我猜得没错……’ ‘它既是在等待蜕变进阶的机会,亦是在等血食的汇聚。’ ‘无上宗师被它视作进阶大药,岸上近千人则被它视为用以稳固境界的滋补之物……’ 江浔刚有所明悟,身边众人却早已在赵彬先行一步中,迅速闪身穿过幽蓝光罩,以极快速度朝还在湖心水浪里游动的墨蛟掠去。 就连韩泽言,也已取出一把古朴长弓,左手平举,右手搭上了弓弦。 嗡! 随着韩泽言屏息凝神,缓缓开弓,刚刚在他手中还平平无奇模样的长弓,顿时绽放出了令江浔极为熟悉的绚丽光辉,以及无数凭空涌现,缠绕在弓身的符文。 并且,在无数天地灵气涌来瞬间,韩泽言精神气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而他的肌肤,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失去光泽后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江浔知道,韩泽言此刻已是箭在弦上。 无论韩泽言射不射出这一箭,都注定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眼前近在咫尺,曾令自己殒命的法器,江浔没有动歪心思,因为这东西不是他现在能碰的,能不能抢走都不好说。 毕竟此类法器,明显不是大周能拥有的,搞不好还会被筑基修士盯上。 就在江浔目光从长弓移向湖心之际,赵彬等人已杀至墨蛟近前。 众人全力施为,恐怖的威势与罡气竟将下方湖面压得塌陷,凌厉的刀意剑气几欲将湖水撕裂。尤其是黄泽承等四位镇抚使祭出的法器和符箓,威能最为骇人……火球、金色剑芒、雷霆,如同九天神祇的震怒,汇成毁灭洪流,尽数轰向墨蛟腰身同一处。 这是提前议定好了的。墨蛟鳞甲坚逾精铁,为求一击必杀并最大限度地引其暴怒,唯有集中猛攻一点,即使不能破甲,也能很好牵制。 可,墨蛟本就是刻意引诱无上宗师前来吞噬,以便助长自己蜕变为二级妖物,又怎会再继续伪装? 轰! 在一道道刀罡、剑气、戟影、火球、雷霆、金色剑芒……如暴雨般落向墨蛟腰身的瞬间,那盘踞湖心、正作势扑咬的墨蛟黑影骤然消失,速度快得令人窒息,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所有攻击已轰然落空,在湖面炸起滔天巨浪。 下一瞬。 “吼!” 一声撕裂天地的龙啸炸响,裹胁着刺鼻腥风与滚滚毒雾,无数冰锥如疾矢般暴射而出。 因施展符箓,来不及抽身黄承泽,刚要抽出腰间制式长刀靠硬撼冰锥之力强行脱离毒雾,却在出刀刹那直接被一道蛟尾残影扫中了身子。 嘭! 只听一声闷响,黄承泽腰腹以下半截身躯瞬间爆裂,残躯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回,重重砸入距岸边不远的湖水中,血浪翻涌。 而那被抽爆的下半身所化肉沫血雾,则在墨蛟张口一吸下,尽数被吞入了腹中。 “切莫聚在一起,快和它拉开距离另寻时机,待灵气抽干,它便再无法轻易使用神通!” 被冰锥粉碎小腿,以致大半个身子都几乎被冻住的赵彬骇然失声,可还不等他话音落下,两位惊慌失措的九品宗师,当即便在他眼皮底下被那猛然从水浪中乍现的黑影吞入了血盆大口,哪有什么另寻时机的机会,就算墨蛟不用神通依旧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行,它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出手!’ ‘得再等等,再等等……没有必中把握,决不能松弓弦……’ 岸边,韩泽言鬓角也因墨蛟凶残、与恐怖实力惊得直冒冷汗,从赵彬等人抵达出手再到面临屠杀,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但他却不能动,也不能见到有人被吞噬就轻易射出那一箭,否则,这最后手段便没了。 眼见一息不到又三位无上宗师惨死,赵彬因小腿粉碎无法施展轻功坠向湖面,无兮也即将葬身蛟口时,江浔动了。 他屈指一弹。 铮! 清脆剑鸣声响起刹那,他那立在岸边的身影也突兀消失,转瞬便出现在湖面,紧接,他抬脚在水面点出一圈涟漪,本就已经快到肉眼近乎都难以察觉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可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改变无兮葬身蛟腹的结局,大半身子被寒冰冻住的赵彬,也迅速往湖底下沉去。 毕竟他体魄之力,比墨蛟差了整整六个境界,再快又怎能快得墨蛟? “萧公子,快走,你不是它对手!” 见江浔拖着连串残影,正以极快速度朝自己等人掠来搭救,丁涵瑶焦急大吼,他手中法器对墨蛟完全无用,仅能勉强阻碍一下,而那点时间,连一息都远远不够。 江浔没有说话。 提气纵身,顺势接住因庇护洛羽,大半边身子都被利爪撕碎的逍遥子往岸边方向一甩,握在手中的秋水剑,也在他猛转身之际,宛若流星般笔直飞出,带起尖锐破风声朝蛟尾撞了过去。 铛! 金铁交鸣的脆响出现,连空气都震出圈圈涟漪,但能轻易破除罡气、斩断无数兵刃的秋水剑,在面对那覆盖密集鳞甲的蛟尾时,却只能迸射出点点火星,随即便在那蛟尾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道下倒飞了回来。 好在他练气七层大妖体魄终究不算毫无反抗之力,在秋水剑被抽飞回来之际,蛟尾力道和速度也被削弱了些许。 虽然依旧落在了右臂消失,腹部被冰锥贯穿布满冰渣的宋阙身上,却也给韩泽言制造了机会。 …… 第65章 脱离湖面,提醒撤离! 咻! 就在江浔用真气吸住打着旋倒飞回来的秋水剑时,一根光剑瞬息在韩泽言手中长弓上成型,朝墨蛟身躯射了过来。 哪怕不是针对江浔,他依旧嗅到了熟悉的死亡气机。 那是泯灭一切,不受距离,不受空间影响的恐怖力量。 噗呲! 细小却又清晰的声音响彻还为数不多几人耳中,伴随凄厉龙啸声炸起,宁康才刚松口气,就听见江浔那急切无比声音: “快跑!” 什么?! 宁康微微一愣神,紧接便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大恐怖蓦然降临。 那种感觉,就好似被什么极致恐怖的蛮荒巨兽盯上了般。 他甚至都来不及回头,便直接化为了一块人形冰雕,然后被腹部出现一个细小孔洞,却无鲜血流出,就连那存在孔洞处的白炽光柱,也在被什么力量不断磨灭的墨蛟一口吞入了腹中。 残留人世间最后看到的景象,那是韩泽言虚弱跪地、丁涵瑶疯狂引爆法器奔逃、江浔提着洛羽在水面留下的成串虚影…… 从前来救人起,江浔就没敢跟墨蛟硬碰硬。 尤其是此刻墨蛟被那一箭彻底激怒,即将蜕变进阶的时候…… 他毫不犹豫踢开一个晌午还在冷嘲热讽,现下却哀求救命的无上宗师后,直接提气折身,一把从水里抄起宛若血葫芦的洛羽便开始玩命狂奔。 既然决定留下看看二级妖物何等不凡,也准备适机救下几个人,他自会在条件允许、和能力范畴内去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把自己置于绝对险境。 而且这十三人,除镇妖司四位镇抚使明知多半身死也义无反顾斩龙值得尊敬,洛羽搞不清楚在想什么外,余者全是奔利益来的…… 就算先前不出手救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他又不是圣母,会过不去心里那关,只是觉得其中有些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特别是洛羽,而宋少杰那番话,也让他对本不在救人名单上的天刀宋阙动了念头。 当然,最后宋阙能不能活下来,他就管不着了。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不……” 宁康死后短短刹那,又一位无上宗师只来得及发出声充满绝望的惨叫,便被墨蛟游动的庞然躯体抽爆,所化肉沫血雾,也被墨蛟张嘴吞入了腹中。 继而, 噗通! 巨大水浪溅起,刚刚还高高跃出水面的它,伴随身躯砸落的巨大声响,转眼再次从视野中消失。 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的压迫感,令人血液都似乎要冻结的森森寒意,却无不在表明墨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好!’ 蓦地,江浔心头猛然一跳。 他那拉出无数残影,笔直冲向岸边的身躯,也此刻忽然偏折了出去。 与此同时。 砰! 层层巨浪炸成无数水雾,一道庞大黑影从中飞出,精准无比地咬在江浔前一留在湖面的残影。 同时间,它那条如山岳般的巨大蛟尾,也在它咬空瞬息,携如山岳压顶般的恐怖力量朝还来不及远离的江浔抽了过去。 速度之快,竟连风压都来不及形成。 江浔深知这种纯粹体魄之力,自己完全比不过,更不敢直接去接这一击。 然而,蛟尾终究太大了,墨蛟的速度也远超于他。 再加上现在又是折身换气之际…… 江浔只得故技重施,灌注真气,用尽全力将手中秋水剑朝一息不到,便已距自己不足两丈远的狰狞蛟尾掷了过去。 铛! 宛如凭空炸雷般的巨大金鸣声响起瞬间,水面都被震得炸开了,在空中荡出数圈疯狂扩散的褶皱涟漪……秋水剑也在触及鳞甲时,迸射出星星火光,然后以更快速度倒飞了回来,被江浔吸入掌中。 而那来势减缓的蛟尾,也瞬息砸在了一手提着洛羽,一手持剑,用腿为剑身另一支点的江浔身上。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间。 铛! 巨响再度炸起,却没了先前那般骇然。 喷出大口鲜血的江浔身躯,也在护体罡气一触即溃,秋水剑被砸弯到一个极致后,如炮弹般直接倒飞了出去。 那是一种仅次于墨蛟在水中游动的速度。 再加上江浔是在刻意借力。 竟连数个呼吸不到,江浔便已带着洛羽穿过幽蓝光罩,重重砸向了那处灌木丛。 砰砰砰…… 接连的爆碎声响起。 凡被江浔身体所过之处,低矮灌木竟全被他所携带的恐怖气劲撕碎,炸成了漫空齑粉。 可,这还仅仅是开始。 以连无上宗师都无法捕捉的恐怖速度穿过灌木丛后,江浔身体持续倒飞,直到硬生生砸穿一座土丘后,将洛羽抱住护在身前的他方才止住去势,哇的声又喷出了大口鲜血。 “咳咳……这下亏大了。” “骨头都好像断了几根……” 江浔倒在四周如蛛网般布满密密麻麻裂缝,身下更有汩汩清水涌入的坑洞中,直到好会儿他才缓过气来。 而这时,匆匆赶来的镇妖司五位千户也到了。 但还不等他们开口,江浔便抢先出声道:“快让所有人都撤,阵法根本困不住它!” “可……” 墨蛟威势,他们都见到了,心头也发憷的厉害,但出于对千机锁灵大阵的信任,以及很快湖中灵气就会被彻底抽空,觉得江浔此刻说撤,未免有些为时尚早。 因为即便是注定斩不了墨蛟,他们也能靠阵法将墨蛟死死困住,等待京城那位出关。 “咳咳……” “你们若不走,那我便先撤了。” “届时可别萧某没有提醒过……” 见五人模样,江浔无奈摇头,抱着洛羽从深坑中跃出。 随即,他身体一扭,嘎巴脆响出现,虽然不能让断骨直接续上,却也能让它们复位,不会让行动受限。 至于镇妖司这些人,他提醒了,情况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要是还不走,愿意给墨蛟当进阶后用来维持境界的资粮,那么他也无话可说。 “钱兄……” 目送江浔抱着洛羽远离,其中一个千户看向了这位接手韩泽言镇抚使官令的岚州嫡系。 “再等等,丁镇抚使还活着……” 那被称为钱兄的千户眸光闪烁,转身看向了湖面。 …… 第66章 墨蛟进阶,千机阵盘! ‘呵,也不知道是希望丁涵瑶死,还是希望丁涵瑶活……’ 江浔心头冷笑,却也没有再理会五人,更没法子去救丁涵瑶了。 他在迅速来到入阵前所在位置取回剑鞘,又将被封住穴道,大半边身子都被撕碎,气若游丝的逍遥子提起,便朝镇妖司营地赶去。 船是肯定不能再坐的了,云梦泽湖泊乃诸多水域汇聚地,继续乘船,那不是在赤裸裸挑衅墨蛟吗? 何况他如今受伤需要调养,逍遥子半只脚已经迈入鬼门关,洛羽也受伤极重,再不处理定然也活不长了,哪还有人用真气驾船? “别输了,再不走你和宋前辈都得留下。” 途径正拼命为宋阙输送真气的宋少杰附近时,江浔开口提醒了声后,却未给宋少杰开口回应的机会,便已转眼离开了湖畔附近。 恰也在这时。 咚! 咚! 咚! 伴随如远古战鼓般的巨大心跳声骤然响彻天地,湖畔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心跳竟然被那恐怖的律动强行牵引、同频共振,紧随而至的,是源自灵魂深处最本能,最难以言喻的极致恐惧,连咽喉都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死死扼住,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嘭嘭嘭…… 那些修为未至先天境的旗官,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强行同步的心跳冲击,体内失控的真气、血液,如沸水般狂暴涌动,竟让他们身躯毫无预兆地接连炸裂开来,团团刺目血雾瞬间弥漫在阵旗所在位置。 然而,这些一团接一团飘起的血雾,并未散落至地,皆诡异的在空中凝滞、翻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如百川归海般,朝着刚刚吞噬掉丁涵瑶,将大阵光罩撕出偌大缺口的墨蛟汹涌汇聚而去。 ‘进阶了!’ 急忙封住逍遥子和洛羽险些被翻涌气血冲破的穴位,又给两人源源不断度入真气的江浔回头望去,只见墨蛟全身已然被墨绿光华覆盖,张口吞噬飘来的血雾之际,也在一边疯狂扭动庞大身躯,利用光罩缺口摩擦、欲要凭此蜕去身上旧皮。 虽然墨蛟此刻蜕变才刚开始,龙角处的旧皮,也才堪堪出现一道狰狞裂缝,但那股恐怖的威压却在急速膨胀,如实质性海啸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几乎都要让人丧失行走奔逃的能力。 ‘这就是二级妖物的威势吗!’ ‘果真不筑基,终为蝼蚁……’ 江浔心神发紧,并不敢多看,仅匆匆回头望了眼的他,强忍腿骨还有胸骨折断带来的疼痛,再次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二级妖物,远远看一眼便好。 若等它进阶完成,全都得死。 只是,对二级妖物进阶所知并不详细,上一世也从未经历过的江浔,终究估错了墨蛟蜕变进阶的时间。 他全力掠出才不过六七百丈的时候,那种充斥天地,仿佛封锁住什么的感觉,便陡然在咔嚓声巨大脆响中赫然消失。 由此宣泄开来的沛然灵气,在那来自绝对生命层次威压推动下,江浔竟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直接掀飞了出去,连稳固身形都做不到。 提在手里的逍遥子与洛羽,也相继横飞落地。 阵破了! 江浔狼狈翻身而起,抬头恍惚间。 他正好看到那将偌大巨湖倒扣住的幽蓝光罩,彻底崩碎了无数流光,一束束直通天际的光柱,也迅速熄灭。 墨蛟此刻,更是完完全全变了模样。 体型从三十余丈暴涨到了五十丈不止,原本龙角所在下方,又生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凸点……脖颈处如肉膜般的黑色毛发也没了,腹部龙爪虽然还是两个,却也从三指变为了四指。 已翻身而起的江浔见状,哪还敢多做停留,迅速将砸落在地上的逍遥子与洛羽提起,继续狂奔,不多时便已进入镇妖司营地。 但他没有管马儿。 因为在二级妖物的威压下,凡俗马匹要么早已暴毙,要么则早已屎尿齐出,完全没了用。 他在将自己那装有妖丹、法术秘籍,还有杂闻纪要的包袱抄起后,直接撕裂营帐疯狂朝远方狂奔,身法仅在腾挪转移之际才会使用,因为唯有体魄爆发力,他才能做到最快! 狂奔的路上,他还在一处草堆旁见到了布满裂痕,被崩飞至此的千机阵盘,也不管还有没有用,顺手塞入包袱,根本不敢有丝毫停歇。 至于在跑往哪个方向,前方又是何处,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甚至连自己跑了多远都不知道,心中仅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离云梦泽越远越好。 墨蛟已然进阶二级妖物,在大周便是无敌的存在,除非墨蛟自觉境界已经稳固,否则在京城那位出关前,凡它所去,所在的地方,人族全会沦为血食! “幸好捡到了千机阵盘,虽不清楚还有没有用,却也不至于毫无收获。” “要是不救人的话,甚至连伤都不会受,早溜之大吉了。” “不过……” “逍遥子算是彻底废了,半边身子被撕碎,筋脉尽断,丹田破损……就算顺利挺了过来,也没几年活头。” 足足跑到次日上午,江浔方才止步一处未知山林中,将全凭自己真气维持性命的逍遥子与洛羽给放了下来。 他没有为两人治疗的本事,在此处暂且停下,也是因为他体力消耗过大,需要休息一阵,断骨也因为长时间奔跑,不仅没有因大妖体魄带来的恢复力有愈合迹象,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 ‘得亏当时有先见之明没有随手将妖丹带在身上,否则的话,墨蛟估计就得逮着我一个人追了。’ 拿出妖丹一边炼化稳固伤势,一边维持给逍遥子与洛羽输送真气的江浔心中轻叹,要是没有杂闻纪要,像自己妖丹这种宝物,他肯定是会随身携带的…… 到时即使他不去救人,墨蛟也会在迅速吞噬掉几个武道宗师后,直扑岸上的自己而来。 ‘只可惜,没机会捡漏阵图……’ 待休息差不多,伤势也稳定不少,江浔收起妖丹,随即提起两人继续赶路。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依仗体魄爆发力带来的绝对速度,而是施展落烟步……毕竟脱离险境后,他也没必要再继续吃苦。 …… 第67章 灵泉医馆,信书两封! 日薄西山,卷卷晚风抚动落叶之际,从官道远方拉出道道残影的江浔,也已来到了一座城池前。 这是距云梦泽数百里外的灵泉县,因一汪从未干涸、口感甘甜清凉的泉水而得名,但此刻的江浔哪有什么心思去关注些无足轻重之事? 脚踩落烟步极速掠向城门的他,甚至连速度都未减缓,转瞬的功夫便已从那几个守城士卒跟前一晃消失,仅留下浓郁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什么人!” 待看清正在自己眼前缓缓淡去的残影,有士卒惊骇高呼,刚提枪转身欲要冲向城内时,却被身旁面部僵硬,不住吞口水的年长老卒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低吼道: “不要命了你!” “足矣比拟无上宗师的绝顶强者你都敢去寻麻烦,届时就算一掌拍死你,县尊与县丞两位大人都还得称赞声对方好修为……” “滚回去站好!” 对方身法实在太快了,他虽然没有看清容貌,却能从残影窥视一二,再加上那浓郁至极的血腥气,其身份、要做什么已然不言而喻……更何况那位还是云州刺史之子,又岂是他们区区守城小卒能得罪的? 恪尽职守没错,那也得分情况啊。 “可路引……” “给老子站好!” 极速掠入城内的江浔,并未理会城门处的反应。 他脚尖连连在诸多小贩摊位顶棚,或屋顶点动,不大会儿便寻到了一间名为‘济世堂’的医馆。 “大夫,救人!” 他身形拉出无数虚影从屋顶掠下之际,由真气鼓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惊得堂内一正提笔开方的白须老人猛地一抖,笔滴落的墨汁,也将刚写到一半的药名给污秽遮掩了。 但老人并未因此不悦,反而急忙放笔起身,因为他已经闻见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气。 街上为数不多的江湖人士,也同样被声音还有浓郁血腥气给惊住了,纷纷看向那道飘落在地,快步走入医馆的身影。 “那是……剑魔萧秋水,萧前辈?” “以萧前辈实力,怎会如此狼狈?还有那被他提在手中的两人……其中一个好像是冠绝榜二的紫女洛羽……” “嘶!究竟出什么事了,连他们都应付不了,还沦落到这般惨况。” 当那几个江湖人士认出江浔身份,还有被他提在手中的洛羽时,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凉气直冲后脑勺。 人立名,树留影。 萧秋水还有洛羽实力,全都是凭实力闯出来的,皆是比拟无上宗师的绝世天骄,尤其是萧秋水实力尤为恐怖,江湖传言恐怕已不逊色六品宗师。另一个老道他们固然不认识,却明白多半也是一位无上宗师,结果却沦落到了这般地步。 洛羽浑身浴血,生死不知,老道大半边身子都烂了,连内脏都能看到,可想面临之事骇人到了何样地步? 不过他们却没敢跟进去,只是停下步伐,在街道上随便寻了处位置等候着。 “怎会这般严重?” 匆匆迎上来与江浔打上照面的老者,同样也被吓了大跳,骇声脱口而出。 眼前这少年固然全身染满了鲜血,气息也略有些不稳,但身为医者,他不难看出对方伤势正处在自愈过程中,要不了一两日便会恢复如初。 可被提在手中的紫发少女和道人则不一样了。 少女整个人就跟从血水中捞出来般毫无差别,双眸紧闭,即使被那血红面纱遮挡住了大半容颜,依旧能瞧见脸色煞白到了何种程度,如藕般的手臂处还有条条扭曲的黑色纹路,分明是伤到根本、失血过多、身中剧毒的特征。并且,她后背罗裙撕裂,还有三道极为狰狞恐怖的爪痕。 道人更几乎与死人无异,大半个身子都撕碎了,肉沫骨渣混在一起,内脏清晰可见,完全看不到胸膛起伏。 他知道,这全凭少年源源不断输送真气护住两人心脉,稳住元气,否则早就没命了。 “大夫,能不能救?” 江浔没理会老人的惊骇,直接开口询问。 “救不了。”老人深吸口气,无奈摇头。紧随走来的医馆学徒、伙计,还有那等待老人开完方子取药的汉子见状,无不被眼前一幕惊到倒抽凉气,汗毛倒竖。 “那能否帮我多吊住他们一些时日?” 江浔眸光垂敛,在洛羽还有逍遥子脸上扫过。 老人摇头。 这情况根本不用上前细看,就知道吊住二人的命有多难。 “若公子你一直用真气维持他二人生机,老朽倒能处理下伤口。” “好,那便劳烦大夫了。”江浔毫不犹豫开口,老人既然救不了,他也不可能强求,再则,洛羽和逍遥子伤口确实需要处理一下。 “公子稍待,老朽这便去准备。” 老人匆匆向学徒交代几句,又将未开完的方子余下药名与用量说完后,便快步撩开布帘消失在了前厅。 江浔见状,转身对一学徒道:“劳驾替我书信两封。” “公子请说。” 学徒一激灵,连忙铺好纸张,研磨提笔,将江浔所说内容尽数写了下来。 待核对无误,江浔旋即出声开口道:“外面的几位同道,进来吧。” “这……” 停留在街上的几个江湖人士一惊,互相对视了眼,急忙走进医馆。 但还不等他们开口,或细看被江浔提在手中,正源源不断输送真气的洛羽两人,便听到江浔让他们帮忙分别往道门天宗还有云州长风府鬼医居走上趟,替自己送上封信。 出了事,他又救下了逍遥子和洛羽,天宗肯定是要知会声,让他们赶紧来人。 其次便是,老人在有自己真气维持下都救不了两人,连多吊阵子气也无法做到,那么去寻城中其它大夫,或县衙医官多半也是类似结果,与其白白折腾,还不如向柳映雪外祖鬼医求助。 倘若连鬼医也束手无策,那么剩下的,便由天宗的人自己决定吧。 他也不可能给二人输送一辈子真气。 “对了,送信时切莫途径云梦泽,绕得越远越好,那里有大恐怖!” 在几个江湖人士拱手即将离去时,江浔那充满警示意味的提醒也随之响起。 …… 第68章 灵泉变动,天宗抵达! ‘云梦泽有大恐怖?’ 几个武者猛地一怔,但见江浔没有细说的意思,他们也不好多问,在相继拱手应下后,便转身离开了医馆。 而前去准备的老人,这时也已筹备妥当,让学徒过来叫人了。 首先处理伤口的,是逍遥子。 两人当中,也属他伤势最为骇人,情况最为严重。 老人所准备的羊肠线几乎没有用上,毕竟他大半边身子都被墨蛟利爪撕碎了,那还有什么皮肉能用于缝合?多数都是为其清理身子、去除骨渣肉沫……短短片刻,那三个打下手的学徒,便已倒了不知多少盆血水,等到差不多了,这才在他那消失的残躯上撒上止血药粉,换上干净衣物。 紧接,便是洛羽了。 虽说病患在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但老人还是让其中那女学徒先行替洛羽宽衣、擦拭身子……立在用屏风横于两床间,通过头顶百会穴为两人输送真气维持生机的江浔,也在那女学徒为洛羽宽衣、擦拭身子时侧过了头。 他虽好奇洛羽真实容貌,却非趁人之危之辈,否则早在路上便将面纱摘下了,更不用说去看洛羽赤身模样。 待那女学徒清理妥当,使洛羽趴好,又用棉被盖住她大半身子,只将伤口露出,江浔方才在老人推门走进来时转过了头。 此刻洛羽那头如瀑,染满鲜血的紫发已经被简单清理,用布条束起放到一边,露出半截雪白光滑后背。三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则从她左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除此外,她的肩骨、肋骨也被切出整齐断口,连里面鲜血都乌黑。 那正是墨蛟神通所致。 若非逍遥子舍命护持,洛羽只会被利爪撕得粉碎。 老人为洛羽处理伤口时,流程明显比逍遥子要多了很多,提前备下的羊肠线,也在骨骼断口处撒上另一种不知名药粉后全用上了。 “多谢大夫。” 虽然老人连忙拒绝江浔取出的百两银票,表示他仅仅做了些能所能及的微末小事,只收点药费、衣物的钱便可,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但依旧没碍过江浔的强硬态度,接着,他又托女学徒帮忙去购买一张面纱重新为洛羽遮住容貌后,便告辞离开了医馆。 不过他却没选择落脚客栈,而是连夜找到牙行租下一间小院,又买了几个丫鬟嬷嬷还有仆役。 为洛羽还有逍遥子输送真气期间,他诸事不便,需要有下人照拂,尤其是洛羽。 同样,他也没忘记让仆役平日多关注城中消息—— 云梦泽墨蛟一事,即使不主动透露细节,也注定是瞒不住的,他亦想要知道墨蛟动态。 前三日还好。 灵泉县固然因他的到来,以及洛羽以及逍遥子惨状、云梦泽有大恐怖一说闹得众江湖人士、百姓胡思乱想,流言满天飞,连县令和县丞都联袂登门拜访,但相关细节,终究只在官府少数人口中流传,毕竟云梦泽距灵泉县足有数百里,还算安全,孰不见连剑魔都来此落脚,为友人疗伤了? 再则,墨蛟之恐怖,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任何准备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徒劳,举县迁移更不是他们能轻易决定的。 故此在上官批复加急呈上去的折子前,有些消息是万万不能随意放出去。 可随着第四日到来,本就有些躁动不堪的灵泉县,瞬息便沸腾了起来。惊恐、压抑的气氛,死死压在这座城池上空,让人怎么都喘不过气。 城中不少富户、盘踞在此的江湖人士、帮派势力几乎全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携带产业离开。 灵泉县令和县丞也没解释或挽留。 最后剩下的,几乎都是些祖辈扎根在此,或因种种原因无法离开的寻常人家、穷苦百姓。 就连心头早有准备,被江浔买来的丫鬟仆役、嬷嬷,在见到大批人马陆续离开灵泉县的时候,依旧不住慌得厉害,也想要跟随着一起离开。 但都被江浔一言给否了。 倒是那让灵泉县紧弦直接崩断的消息,却让他有些错愕。 他本以为消息之所以会传出的这么慢,皆因为镇妖司众人全都沦为墨蛟蜕变进阶后用于稳固境界的血食,仅有经过自己提醒的宋少杰父子,或那五个千户方才侥幸逃生活了下来,结果谁成想,最后活下来的人,并非他们中任何一个,而是那最先被蛟尾抽爆半截身子的黄承宇。 先不说那般严重的伤势,他是怎么离开云梦泽的。 仅仅那身澎湃气血,墨蛟就不会轻易放过。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符箓不成?’ ‘还是说,墨蛟觉得已经吞噬过了他的血气,嫌弃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过这些注定暂时得不出结论的事,江浔仅在脑海简单过了下,并未多想。 他固然对墨蛟来历秉持着阴谋论,却不意味着就会尝试去挖掘,唯一想要知道的,便是墨蛟现下有没有离开云梦泽,若离开了,又去往了何处…… 因为在京城那位出关前,墨蛟实在太危险了,他属实不想看到墨蛟沿江河逆流而上,进入到云州境内。 “公子,道门天宗到了。” 这天上午,或是因为有关墨蛟的消息,在大周朝堂和江湖掀起了远超十五年前妖潮的惊涛骇浪,天宗之人赶到的时间,竟比他预估还早上了将近五天。 “让他们过来吧。” 其实不用仆役转告,他话语都还未落下,八九道沾满风尘的身影,便已卷至厅前,为首的八品宗师老道,更是须发皆乱,眼中血丝密布,哪还有道家半点出尘之气? “师尊!洛师姐……” 众道目光触及榻上二人惨白面容,呼吸骤然一窒。 那冲在最前的青年道士张了张嘴,喉头滚动数下,却只挤出一声破碎的哽咽。 满室死寂。 遂将目光落往盘膝坐在两人身后,正源源不断输送真气,因长时间未曾歇息,神色颇为憔悴的江浔身上,纷纷退后数步,拱手作揖,长长一礼。 “萧公子活命之恩……天宗上下……” 老道说到这里,已经哽住,嘴中后半句话,已被磅礴汹涌的感激与悲恸彻底淹没。 …… 第69章 睡梦破境,二八之数! 江浔没理会天宗众人对自己的感激,而是直接问道:“他二人情况,萧某已在信中说明,鬼医前辈想来也要不了几日便会抵达灵泉,不知诸位是现下便接他们回往天宗医治,还是等鬼医前辈到后一试?” 老道深吸口气,道:“贫道愿等鬼医到来。” 即使萧秋水没有传信鬼医,他们也会差人去请。 鬼医之名来由,便是他那神乎其技,能将人从鬼门关拽回来的绝顶医术。 他们虽对天宗医术也很自信,却无法做到与名震江湖数十年的鬼医相提并论,若连鬼医都束手无策,那么,天宗更是无能为力。 江浔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在将逍遥子与洛羽二人交给前来接替自己输送真气的老道后,便对丫鬟仆役吩咐了声,径直向早收拾出来,却从未前往过的卧房走去。 自斩龙迄今已有整整八日,他也整整八日没有合过眼了,纵然先天武者真气生生不息,不存在真气枯竭一说,但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前些日子断骨自行痊愈带来的疼痛酥痒,也将他折腾的够呛,还有这身都臭了的衣物…… 沐浴、更衣、吃饭、入睡…… 这一觉,江浔睡了很久,也是他宿慧觉醒来,睡得时间最长的一次觉。 等到再次睁眼,窗棂透入的光线已染上淡淡金红,竟是次日黄昏了。 江浔起身,刚要叫丫鬟去准备些吃食时,却愕然发现自己境界居然在沉眠中不知不觉突破了到先天二品。 “还有这事?” “难道是与我从墨蛟嘴下救人,再到全力赶路,不断为逍遥子和洛羽输送真气有关?” 江浔属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突破境界,沉眠中有没有本能运转功法他不知道,但突破时间确是实打实提前了不少,最关键连妖丹都没动用,莫名让他脑海浮现了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当然,江浔肯定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救了两个人,就能得到上天垂青、有什么功德气运加持一说。 之所以出现了这等异事,一是心境,自从斩杀侏儒转世身让执念散去许多,他突破境界的难度也随之减少了许些;二则是在游历这段期间,他一直没有停下修炼,对妖丹的炼化,体内血肉充盈着大量灵气;至于第三点……便多半如猜测那般,近来体内真气一直处在高强度消耗、恢复这个稳定循环中,路上又用妖丹稳固过伤势,陷入沉睡,意识也处在了一个绝对放空的地步…… 当这个三个因素汇聚在一起,好像确实是能满足睡梦破境的条件。 不过江浔也知道,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强行去仿效,注定功败垂成。 “这也算继千机阵盘后又一收获了吧。” 江浔摩挲着下巴,心情也愈发的愉悦了。 他现在境界很稳,根本不必再运转功法巩固,叫来丫鬟去通知嬷嬷准备吃食后,便在一双嫩手的服侍下,穿衣洗漱去了。 待吃过饭又溜达了会儿,身为东道主的江浔这才来到前厅与天宗众人再次打上照面。 此刻为逍遥子还有洛羽输送真气的人,已经不是他休息前接受的那个老道士了,而是那个口称逍遥子为师尊,洛羽为师妹的青年道士。 江浔也不奇怪。 毕竟天宗来的人足有九个,除老道是八品宗师,余者全是清一色先天武者,最弱都在先天四品,完全可以轮换着来,没必要像自己样一个人硬撑。 “萧公子。” 守在前厅的老道等人见江浔到来,纷纷起身拱手作揖。 江浔拱手还礼道:“前辈与诸位同道怎不歇息一二?萧某听下人说,诸位自昨日迄今不仅未曾阖眼,连饭食都少有入口。” 老道闻言,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的悲恸之色更浓,嗓音沙哑干涩道:“萧公子有心了……只是实行与洛羽师侄这般情况,贫道与诸弟子……实在无心安眠,更遑论口腹之欲……” 另几位道人亦是默默点头,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忧惧与执拗。 身为无上宗师和先天强者,短短一日多的时间不眠不休,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唯有心力交瘁、忧惧过甚,方才能让他们变成了这幅模样。 江浔轻叹:“前辈与诸位同道所忧所惧,皆乃人之常情,但逍遥子前辈与洛羽姑娘都需诸位真气维持生机,若输送者一时因心力不济恍惚,恐另生变故,还望多少保重自身。” 身为东道主,他话既至此,多的,也无需多言。 救人救到这地步,他自觉做的已经足够多了,逍遥子和洛羽已经交到天宗手里,那么他便不会再重新接回来。 老道拱手,“多谢萧公子提点,贫道知晓了。” 旋即便在一阵沉默中,忽然问出了早就知晓结局,却依旧还秉持着一丝希望的话。 “萧公子,不知我那无兮徒儿……可还有尸首在……” 江浔摇摇头,无兮都被墨蛟一口吞了,哪有什么尸首,连肉沫都没留下。 老道张张嘴,喉咙中似有压抑着惨笑无法发出,然后,他缓缓闭上眼深吸口气,睁眼颤声道: “贫道知晓了,多谢萧公子告知。” 江浔摆手没有作声,也没有打听天宗内部事宜的想法,他看了眼逍遥子与洛羽二人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他这一走,之后几天也没有再出现在前厅。 时间不是拿来炼化妖丹继续增进修为,便是偶尔出门到已然萧瑟无比的街道上走上一走,或去往县衙尝试从官府途径打听墨蛟去向…… 然而,灵泉县令对此也毫不知情,加急送上去的折子所得批复,也仅仅是让他尽量稳住民心,若在镇妖司过给出的时间二十八天内,京城那位依旧没有出关,那么灵泉县便举县迁移,期间不得阻拦民众自行离去;若京城那位出关,则万事大吉,只需安抚民众,张榜广为告知便成。 ‘二十八天么……’ 离开县衙的江浔眸光闪烁,此次他虽没有打听到消息,也不知道镇妖司给出的二十八代表着什么,是将云梦泽附近城池百姓当作血食用来拖住墨蛟,以免乱跑造成更大危害,让京城那位出关后便于寻找诛杀。还是墨蛟在这二十八内、或一个来月的时间内,不会轻易离开云梦泽…… 但朝廷态度,和安全区间、时限却已明了。 …… 第70章 鬼医终至,逍遥无救! “公子,鬼医到了。” 五日后,随着仆役敲门声响起,将自己关在房内炼化妖丹的江浔,当即停止修炼,开门向外走去。 鬼医乃柳家长辈,柳家与萧家又关系莫逆,论起来,鬼医同样也算是他的长辈,再加上鬼医亦是他书信千里迢迢请来的,怎么都怠慢不得。 只是当他几个闪身出现在前院影壁前时,却惊愕的在那干瘦,仅套了件素白棉袍的白发老叟身后,见到了道熟悉身影。 “映雪,你怎么也来了?” 少女不再是当初那般华贵典雅的千金大小姐装扮,如今的她,身穿一席碧绿长裙,头上用来规范行为举止的金步摇,也换作了一根劣质玉簪,以及,他当初送出去的那支骨钗。 数月前回礼所见刚开始习武的她,而今也成了一位后天八品武者。 虽然这种实力在江湖中仅是垫底般的存在,但要知道柳映雪修炼迄今才短短数月啊。他第一世花了两年才取得这般成就,第二世资质上佳,却也足足用了十个来月才迈入后天八品,即使比不上这一世的逆天资质,那也相当不凡了,是无数人眼中的天骄之流。 “世兄,映雪习武之余,皆随外祖习医治人。” 少女见到少年那刻,心中欢喜雀跃都几乎要从那双好看的眸子溢出来了,不过纵使她已经涉足江湖,成为武者。依旧还是那般娴静端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婉转动听…… “好决策。” 江浔毫不犹豫的竖起拇指,正要好好称赞一番,却被鬼医直接开口打断。 “萧小子,你信中说的人呢?” 他上下审视着江浔,很不满这个让自己宝贝外孙女牵肠挂肚的混账玩意儿。 游历江湖便游历江湖,先是身边日常带个叫馨月的姑娘闹得人尽皆知,好不容易馨月辞别离开了,结果没安分几个月,转头又和天宗洛羽勾搭上了。 固然相识甚短,也无流言蜚语传出,但洛羽可是绝色美人榜前三的姑娘,他不信这混账玩意儿没点子想法,否则以他对萧秋水游历江湖来的诸般行事风格了解,怎可能会为刚结识没多久的人求到自己头上。 若非宝贝外孙女苦苦哀求,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多多少少要再晾些时日,反正有真气维持,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江浔对鬼医的不满整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笑吟吟上前伸手作引道:“他们在前厅,吴爷爷,您这边请。” 鬼医名为吴泰鸿,他见过的次数比姑婆唐柔还少,过往都是以前辈、或直以鬼医之名相称,此刻当面,再这般便是不合适了。 “哼。” 吴泰鸿瞪了江浔一眼,背着药箱大步向前。两人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前厅内的天宗众人,除为逍遥子和洛羽输送真气的人,余者全都快步迎了出来急忙见礼。 “映雪,你外祖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还是我在何处得罪了他老人家?” 江浔愣愣望向身旁掩嘴偷笑的少女,难不成和那葫芦酒有关? “你猜。” “难道真是那葫芦酒的缘故?” 江浔砸吧了下嘴,觉得吴泰鸿因此不满好像也说得过去,毕竟那酒属实不凡,结果却莫名其妙被自己分走了半。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计较作甚。’ ‘我又不是没有还礼……真是个好小气的老头儿。’ 当然,这话江浔只敢在心中蛐蛐。柳映雪则没好气的轻轻拍了少年一下,他外祖就那么小气吗,为半坛紫金花酿这般耿耿于怀?但她心却有些失落、害怕。 那封信她也看过,涉足江湖后,她也了解过诸多榜单,知道洛羽是什么样的女子。 此番与外祖一道过来的目地,也不仅仅是想借机看看这个令她记挂的少年,还有便是表明心意,再亲眼瞧瞧那绝色美人榜前三的女子。 “世兄,我们也进去吧。” 少女情绪掩饰的极好,或者说,是时隔数月再见少年,她心中喜悦、雀跃压过了一切。 “行,正好也见识番鬼医手段。” 江浔不予置否,往前厅走了数步,他又停了下来,看向身旁距离自己很近的少女。 柳映雪心猛地一跳,“世兄,怎么了?” “你随吴爷爷学医来,可有见过比较……嗯,血腥的场面?”江浔有些怕逍遥子那副惨状吓到了素来喜爱读书,从未经历、见识过惨烈场景的少女。 毕竟学医和习武一样,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柳映雪才刚开始学医没多久,他不信吴泰鸿会早早便让她接触那些可怖场面。 “世兄安心,映雪旁观过些,此般前来也早有准备。” 见少年是在关心自己,柳映雪笑了,似朵绽放的花朵,让院中秋意都淡去了几分。 “那便好,洛羽还好,主要问题出在墨蛟神通之毒上面,可逍遥子前辈,大半边身子都蛟爪被撕裂……之前把那些肉末骨渣清理后,便只剩小半身子了。” “若你害怕亦或是忍受不住,切莫勉强自己,该回避便回避。” 柳映雪点头,云梦泽许多事她也听说了,知晓那是何样危险的局面,若非先一步收到萧秋水传信,怕是…… “劳问鬼医,我师兄他可还有……机会……” 在两人联袂步入前厅时,逍遥子身上不知更换多少次,依旧染满鲜血的衣物已经被褪下,露出了那恐怖至极的小半边身子,而老道以及众弟子,也在吴泰鸿过眼后,忐忑开口问道。 鬼医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若连鬼医都没办法,那么…… “没有。” 吴泰鸿开口道:“倘若只是身子损坏,老朽还有法子让他活个三五月,可现在他不仅身子被撕碎,连脏腑都没了许多,全凭真气维持心脉,大穴止血,避免余下脏腑从断口掉落,方才残喘迄今……除非有仙家炼制肉身移魂的无上手段,否则要么死,要么依旧如这般,靠真气一直吊着他最后口气。” 老道及几个道士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本就憔悴无比的脸,顿时煞白一片,布满血丝的双目,也血红泛泪。 “前,前辈,那洛羽师妹她……” …… 第71章 鬼医盘问,洛羽来历! 吴泰鸿微微摇头,眉宇凝沉道: “此女情况亦是不容乐观,墨蛟神通之毒霸道无比,哪怕仅沾染到一丝,依旧被蚀穿脏腑、侵透百脉……” “这般情况,寻常祛毒之法已然无望,非以妖骨为引,佐以百年血参、地脉灵髓等天材地宝不可。” “即使如此,老朽也只能保住她性命,但一身修为,终将尽付东流。” 老道及几个道士长松口气。 “还请鬼医放手施为,所需之物,我天宗皆有存量,这便飞鸽传书令门人加急送来,至多三日,便能抵达灵泉。” 逍遥子没办法救下,但能救下洛羽这位道子,也是极好的消息了。 至于修为……没了就没了,将来再修回来便是,人若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吴泰鸿颔首。 “切记此毒凶险,需得淬炼百斤妖骨精元,血参足九两,地脉灵髓不得少于十滴……” “老朽虽特地备上些,量却远远不够,只能暂时用于锁毒闭脉,不必再以真气护心脉,维持生机。” 天宗众人拱手称是,待道了声谢后,其中那老道便急忙离开前厅书信传讯天宗去了。 接下来的锁毒闭脉,江浔本想旁观,却被吴泰鸿轰走了,天宗众人也只留下了那输送真气的青年道士,以及打下手的柳映雪。 只是,当半个多时辰后吴泰鸿在那青年道士千恩万谢中,带着柳映雪从前厅走出时,却直接出声将江浔叫到了后院,此处正好出了先天武者与无上宗师的感知范围。 “吴爷爷,可是有什么事不便让天宗的人知晓?” 吴泰鸿凝视着眼前这个混账玩意儿,神色严肃:“洛羽身上伤势是谁处理的?” “济世堂的大夫,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江浔不解。 济世堂大夫医术肯定是比不上吴泰鸿这位名震江湖的鬼医,却也是行医多年的老人,即便没办法救治逍遥子和洛羽二人,但远不至于处理伤势都出了纰漏吧? 而且处理伤势时,他全程旁观,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是一直在输送真气?” 吴泰鸿没有回答,继续询问。 “嗯。”江浔点头,要是他不输送真气,逍遥子和洛羽早凉透了。 “衣物是谁褪的?身上血污又是谁擦拭的?” “吴爷爷,您可别胡乱给我安什么浪荡子的名头啊……洛羽姑娘衣物和擦拭身子的事,皆由济世堂女学徒做的,我可没碰,也没乱瞧乱看!” 江浔反应过来了,急忙保证。 他虽然好奇洛羽模样,却也不会做那种小人行径之事。 “所以,她褪掉衣物,摘去面纱时,你就在旁侧对吧?”吴泰鸿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江浔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子的事。” “那你看了她容貌没?” “哈?” “看没!” “没有。” 面纱是医馆学徒去买的,戴也是医馆学徒戴的,他并没有上手,也没有趁机窥视。 见江浔模样不似作伪,吴泰鸿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了些。 “吴爷爷,难道这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江浔有些懵圈,难道洛羽容貌就这么不能被人瞧了去? 吴泰鸿问道:“那你可知洛羽容貌从未被任何人见过?如今也就你所说那女学徒、老朽以及雪儿才目睹过她真容。” 江浔点头,逍遥子当初说过这事,他才会对洛羽升起极强的好奇心。 “那输送真气的……” “他闭眼了,没看。” “那?” “你可知洛羽真实身份?” 江浔摇头,他就知道洛羽是天宗的人,余下一概不知……就连此次赶过来的老道等人,都还不知道对方姓名、道号呢。 “那你可知道门有几宗?” “天、地、人三宗。”有关道门的事,在江湖并非秘密,据传是因为理念不合方才分裂开来的。 “不过,吴爷爷,你这般绕来绕去的,究竟是何用意?” “若是想说洛羽容貌见不得,直说便成,我也没趁人之危偷瞧啊。” “还有她真实身份,从天宗重视程度来看,顶多无外乎比较特殊或是当代道子罢了,至于扯到整个道门吗?” 江浔属实无奈,洛羽身份特殊,他早就发现了,否则当初在船上也不会询问逍遥子。 毕竟道门以紫为尊,洛羽又一头如瀑紫发,不穿道袍,反而以一席紫色罗裙行走江湖,如此特殊特行,哪像是寻常弟子? 吴泰鸿摇头:“她是天宗道子没错,却是人宗出身。” “人宗?人宗的人怎么跑去天宗做道子了?”江浔一怔,天宗自诩超然世外,人宗则奉行入世修行,理念全然背道而驰,双方一碰面就没心平气和坐一起聊过,不是打就是打,恨不得覆灭对方,以正自家道统,怎么会出现让人宗弟子去做天宗道子的荒谬事来? 吴泰鸿没有解释。 他说道:“你既知晓人宗奉行入世修行,应该也知他们会以凡俗情爱磨砺自身武道。” “难道洛羽……”江浔忽然心跳快了几拍,“只要见了她荣容貌的人,便要娶她?” 看着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已经在胡思乱想,吴泰鸿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江浔脑袋上抽了一下。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前来寻你问清,也是稍后好替你向天宗的人解释。” 江浔撇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反正等洛羽好了后,她容貌是看定了。 “对了,你觉得雪丫头怎么样?” 忽地,吴泰鸿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映雪啊,挺好的啊,娴静、端庄、人美心善、博文见广、武道天资也不弱……” 称赞柳映雪的话,将江浔张嘴就来,何况柳映雪确实也正如他说的那样,确实是个很好的一个女子,真不知往后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将来谈婚论嫁时,他身为兄长,肯定是会好生帮忙精挑细选一番,免得遇到些混账东西误了终生。 吴泰鸿抚须一笑,很满意这混账玩意儿的评价。 “洛羽呢?” 江浔眉头一挑,露出一口大白牙: “除了古里古怪的,又不说话,只知道用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你外,别的都挺好,还有面纱……” 砰! 江浔话还没说完,一只脚就在出现在了他身前。 …… 第72章 心有所悟,断舍离? “好端端踢我干嘛?” 倒在满地碎石里的江浔嘀咕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 以他境界实力,吴泰鸿肯定是伤不到他,也能轻易躲开,不过考虑到对方是长辈,便硬生生挨下了这莫名其妙的一脚。 “先是拐弯抹角,问这问那的,接着又是问我对映雪的看法……” 忽地,江浔愣住了。 一个极为离谱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浮现。 ‘该不会是他看上我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 ‘我十四岁就要考虑结婚了?还是和自己义妹?’ 江浔吞了吞唾沫,开始回想着种种过往,特别是上次归家登门参军府时,柳志泽的态度。 起先他只觉得这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从小到大,柳志泽也十分喜爱自己,可现如今想来,好像一切早有预谋。 ‘所以柳映雪究竟算是我义妹,还是青梅竹马?’ ‘爹娘会不会也早有打算?’ ‘柳映雪也是因为对我有意,所以才当了漏风的小棉袄?’ 想着想着,江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映雪了,若面临少女倾述心意,他是接受,还是拒绝? 接受了,估摸两家皆欢,但自己从未对柳映雪有过那方面念头。 不接受,会不会把柳映雪伤太狠了? ‘难怪鬼医一来就对我意见颇大的样子,感情问题是出在这里了。’ 江浔双手抱胸,立在碎石堆里凝眉沉思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不然到时候忽然面对柳映雪倾诉心意,根本没法子回应。 …………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真是气煞老朽了!” 另一边,已经回到前院的吴泰鸿坐在石凳上,端起茶杯刚想喝几口,接着又重重放下,下颌雪白胡须一抖一抖的。 “外祖,可是世兄已经看了洛羽姑娘容貌?” 这时,瞧见外祖归来的柳映雪步入凉亭,心也不由沉了下去。 先前在为洛羽锁毒封脉时,那青年道士所说的话她也听见了,知道看了洛羽容貌意味着什么。 “他没……” 吴泰鸿刚开口,又沉默了下来。 他看向自己宝贝外孙女,斟酌了下言辞道:“雪儿,有些念头,你还是打消吧。” 柳映雪身体一僵,还是强笑道:“世兄既是没看洛羽姑娘容貌,那事便还有转圜余地,无非心不在我罢了,毕竟从小到大世兄都只将我以妹视之,如今与洛羽姑娘相遇,心有好感也再正常不过。” “只要待我向世兄表明心意,有些事,他自会明白。” “即使一次不成,那便两次,三次……总有一日,世兄会为之动容的。” 少女走到老人身后,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只是话虽如此,少女心绪的剧烈起伏,依旧足矣表明此刻内心有多不平静。 哪怕来时她就明白若只是寻常相遇,以世兄性格,根本不会向外祖求助,还昼夜不停的为逍遥子还有洛羽输送真气。 “你……哎,何必呢?” 吴泰鸿开口,拍拍少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过身道: “你若有心寻夫婿,老头子不敢说觅到让你称心如意的人,却也不会多差,何必死盯萧秋水呢?” “你二人自小一并长大,可称青梅不假……但他的心,却从未放在你身上过。” “你这般下去,只会伤了自己,感情的事,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当舍,当离,便早些定下吧。” 少女倔强摇头,眼眶泪花翻转,依旧没有流下。 “外祖,雪儿不愿,只悔当初没有鼓足勇气早早倾述。” “何况世兄他还年少,正是感情懵懂之机,瞧见了洛羽姑娘这般天骄,难免会有好感,却不意味着世兄便真认定了洛羽姑娘。” “这点从天宗前辈到来后,世兄便不再理会逍遥子前辈和洛羽姑娘情况便能瞧出一二,连唯一一次探望,也只是尽了地主之谊……” 吴泰鸿闭目叹气。 萧秋水对洛羽态度,他能分辨的出来。 也知晓目前萧秋水对洛羽是好奇心居多,好感,也仅仅建立在好奇心,及对方气质容貌上。 可身为过来人,深知一旦有好奇心生成,那么便是一切的开始。 若只是这也就罢了,问题是萧秋水从未对自己宝贝外孙女有任何异样心思生出。 如此一来,也代表着许多事还没开始便结束了,除非两家人强行让二人缔结婚约,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凭此强行促成的婚姻,还会美满幸福吗? 他无法接受自己宝贝外孙女成日以泪洗面,也不愿洛羽历劫结束后,让伤透了萧秋水再回过来寻自己宝贝外孙女黯然度日。 “那你便抓紧吧……” 过了许久,吴泰鸿才说出这句话。 他心中也在想,要不要趁机让洛羽既死不了,也无法醒过来……哪怕得罪天、人二宗,让自己经营多年的鬼医名头恶臭于江湖。 “外祖,雪儿要的是堂堂正正,您可不能动什么歪心思。” 少女将老人转过身去,继续为他捏肩,“将来即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世兄倾心,雪儿也认了。” 老人从鼻腔挤出了嗯字,心头愈发恼火萧秋水那混账玩意儿了。 就这样,各异心思开始在众人心头蔓延,气氛也愈发古怪。 天宗众人因为还没放弃对逍遥子的真气输送,以及牵挂洛羽的缘故,依旧守在前厅,没有坐上饭桌,于是在一起用膳的,只有江浔、吴泰鸿、柳清雪三人。 由于知晓了某些事,在用膳期间江浔总觉得气氛尴尬别扭无比,虽然少女还如过往一样模样,老人也不再瞪他表示不满,但他依旧无法再秉持着之前那般平和的心态。 “世兄,听闻灵泉县因一汪从未干涸、口感甘甜清凉的泉水而得名,清雪还未见过,正好趁着现下无事,可否陪我一同去瞧上一瞧?” 饭后,江浔刚欲起身,少女便笑盈如花叫住了他。 ‘来了……’ 江浔心中想着。面上也是报以微笑,轻轻点头。 “好。” “我来灵泉县许久,也还未曾去见过那汪泉水呢。” …… 第73章 难解无解,地龙翻身? 月筛疏影,星如坠寒河,席席秋风拂动满地落叶。 走在空旷寂寥的街头,两道身影被月华拉的许长,时而隐在檐影,时而投射在街岩、窗沿门墙之上。 江浔望向身旁安安静静的少女,好几次想要张口,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少女拢了拢耳畔被秋风扰乱的发丝,轻轻笑道:“世兄,你觉得情字何解?” 江浔眸光微敛。 “难解,无解。” 说着,他的步伐也不由停了下来。 但他却未再看向身旁少女,而是望向了天穹下那轮皎洁玉盘。 “它或是初见乍欢,久处亦怦然。” “亦或是,万丈红尘皆是梦,梦醒时分一场空。” “若要细说,去解;无从去说,无从去解。” “只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踪,一往而殆。” “世间文字,也唯有情字最伤人。” 少女怔住了,她没想到不喜读书,也从未经历过感情的少年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她看着少年在月下的侧脸,抿了抿唇。 “世兄,你会伤我吗?”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柔,落在江浔耳中,却不亚于一声平地惊雷。 他怎么也没想到,柳清雪会这样询问自己。 “我……” 他回过头,对上少女那不知是期盼,还是有无尽失落萦绕的双眸。 下午想了很久的话,到了唇边,也变成了不知道。 “这样吗?” 柳清雪笑了。笑得百媚千红,也将目光投向了夜空下的那轮玉盘,可在江浔看来,却仿佛是想要仰头,不让泪水流下来。 “清……清雪,我的意思是,以你我年纪现在便谈论情字是否太早了些?” “书本上不是说,人一生不一定只喜欢一个人,尤其是情窦初开时的懵懂好感。” “待能正视自己内心,方才知晓所钟所爱之人为谁。” 柳清雪见少年慌乱的样子,噗呲声笑了出来。 “世兄,你这话说得像极了浪荡子,固然是实话。” “但书中也说,人一生不一定只喜欢一个人,但有时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便会一直喜欢一个人。” “你放心,清雪不会逼迫、让你为难的,你有属于自己的想法,也会遇见令自己心动或备生好感的人,只要世兄你明白清雪心意便好。” 江浔沉默了。 自古情之一字便是自私的。 柳清雪前两句还好,他能再说上些,可后面那番话……说是不会逼迫、为难,却远胜过逼迫为难,柳清雪越是坦然大度,今后造就的愧疚只会越大。 穿越前,他母胎单身二十一年,也就在网上还有兄弟间满嘴花花。打小源自父母的教导,也无不再说千万不要认为自己是男孩子就可以随便找女朋友,尽做些不负责的事。要找,那便找自己喜欢,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 穿越后,第一世界为狗,满脑子只有习武,攒积根基。第二世为鹰,唯有修仙、复仇……第三世终于为人,宿慧觉醒后,心中也唯想寻到更多法术秘籍、有关修仙界记载的典籍,情情爱爱对他实在太陌生了,完全做不出渣男行径。 再加上爹娘恩爱,萧家并没有姨娘、小娘一类妾室存在的家庭环境,他也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三妻四妾,如今…… “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 隔了许久,江浔终于出声。 他神色也很严肃。 江浔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他深感时间的无情、变数充斥。 或许有朝一日,他会选择接受,也或许情忠她人……柳清雪或许一如既往的喜欢自己,且随时间愈发浓烈,也或者会有另一个少年、男子闯进她心房。 “好。” 柳清雪颔首,笑得眉眼弯弯。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答案了。 少年需要时间,她不需要。 她认定的人,那便一直不会变。 江浔见少女应下,且没有失落、也瞧不出其它异样,心头不由长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算不算渣男,算不算耽搁别人,可在暂时无法接受,又不愿意将柳清雪伤太狠的前提下,这好像是唯一的法子了。 “走吧,据说泉眼便在这条街尽头。” 少女乖巧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旁,两人一时虽未再说话,却也不再似晚膳与先前那般气氛尴尬。 灵泉县之名来源的泉眼,是在一座古朴石桥下。 为方便百姓取水,早在多年前就被青石圈垒成了阶梯式层层递减的半月池;水不深,仅半人左右,中卧青苔龟背石,泉涌如珠玉,澄澈蕴灵光,在月光照射下,还能看到从水面荡起的盈盈雾气。 江浔探手虚握。 紧接便见泉眼正中有一晶莹水球脱离飞出,很快便落到了他手中,凭空悬浮。 “都说这泉水甘甜清凉,要不要尝尝?” 江浔将手往少女身前一递,一滴水珠从水球脱落出来,飘至少女近前。 “好呀。” 看着少年月下伸手送水的模样,少女心头一悸,笑得愈发开心了。 可正当她俯身准备去饮用那滴水珠时。 轰! 大地巨颤,寂寥、陷入沉睡的灵泉县城顿时猛地摇晃了起来,无数瓦片噼里啪啦从屋顶坠落砸得粉碎,大量房屋墙体龟裂,坍塌,就连二人所在石桥,也瞬息在不堪重负中轰然崩裂。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几乎连一息时间都不到,大片哀嚎声便响彻了夜空。 而江浔也在石桥崩裂刹那,伸手揽住了少女细腰如惊鸿般腾空掠起,转眼便已来到了一开阔地。 还不待少女站稳脚跟。 紧接,两人便见到刺目火光填充了大半边夜空,红得似血,恐怖热浪,好似让人直接从深秋步入了盛夏。 “那是……云梦泽方向!” 大地还在剧烈颤动,江浔凭借强横实力将自己死死钉在地面眺望远方,搂住少女的手也没有松开。 “云梦泽?世兄,莫非是仙师出关来此斩龙了?” 少女双颊泛起阵阵红晕之际,也难以置信看着那将夜空都快要照亮的骇人火光。 “应该是了。” “如此动静,在大周也唯有那位才能造成……” …… 第74章 本分情分,少女心乱! 江浔话是这样在说,心中却在惊骇筑基修士的力量。 墨蛟进阶前的实力,他已经体会过了,即使那只是纯粹肉身一击……上一世达到练气七层,他也深知练气修士能发挥出的实力在何种地步。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墨蛟就没有展现出真实实力。 须知云梦泽距灵泉县足足数百里之远啊! 即便如此,一人一蛟交手都波及至此,可想云梦泽成了何等模样。 ‘不成仙,终为蝼蚁。’ ‘如今仅远远见到筑基修士交手动静,便如蚍蜉见青天,真不敢想紫府修士,金丹、元婴修士又身负何等的伟力……’ 江浔目中向往之色流转,直到如今,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修仙者手段。 这远比文字记载来得更具冲击性。 “世兄,那城中百姓……” 柳映雪很快便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看向街头不知坍塌了多少的房屋,一道道痛苦哀嚎、惊恐求救的声音,无不在揪动着她的心。 “放心。” 江浔说着,身形再度腾空,带着少女径直落向了化为一堆废墟的屋舍。 清理压住人的土墙、柱子、瓦砾等物,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无非是一掌的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清理掉压住人的杂物后,还会去将被压之人小心搀扶出来,除非那种伤势极其严重的百姓,他才会封穴将其带到一旁,等待县衙来人救治。 至于柳映雪,他则依旧揽着的。 因为云梦泽方向的交手动静依旧没有停歇,那些被救出来的百姓,他可以放任被震得满地打滚,哀嚎不休……但柳映雪不行,这无关表露心意,哪怕换作过往相处方式,他依旧会这么做。 何况他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带在身边。 他是人,不是仙,没那么大能耐,也不会强迫自己去做许些做不到的事。 只是,救着救着,江浔眉头就皱了起来。 起初还罢,虽有人哭嚎,质问江浔明明有此实力,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剑魔,为何不早些到来救人,哪怕只早上那么一小会儿,妻儿或父母他们便不会被落物砸死……质问县衙怎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江浔都看在他们丧亲之痛和柳清雪面子上暂且容忍了下去。但直到有人悲从心来,怒骂江浔即使救人,还不忘与女子卿卿我我之类的话时,江浔果断抬手将其拍成了肉泥。 连带之前那些开口质问、怒骂之人,江浔同样一个都没放过。 “世,世兄,你……” 柳映雪也被江浔的狠辣给震惊到了,她知道自己钟情之人剑魔称号来源,可那都是针对江湖人士,如今,却是连普通百姓都没放过。 江浔双眸冷冽道:“救人是情分,不是本分。” “若连救命恩人都不管不顾肆意辱骂呵责,那还不如不救!” 上一世那么多无辜之人他都杀了,前不久在云梦泽也能坐看镇妖司上千人惨死无动于衷,真当他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不成? “可,他们……” 柳映雪一时还是无法接受曾经少年,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江浔摇头不再言语,也不再救人,而是带着少女朝同样化为废墟的宅院疾驰掠去。 知道云梦泽一事依旧选择留下,他不觉得有问题,毕竟每个人处境都不一样,如今出事,也完全情有可原……可将过错一股脑归咎到好心救人的自己头上,那便是找死了。 既如此,那怎不见去骂造成这般惨况的墨蛟和那筑基修士? “萧小子,你们若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外出去寻人了。” 回到众人汇聚的院中,吴泰鸿当即一个闪身冲到近前,细细打量了番柳映雪后,方才松了口气,对将少女交给自己的江浔说着。 “有我在,清雪不会伤到的。” 江浔笑容依旧灿烂,完全不见刚刚杀了十数个普通百姓的样子,这也让少女情绪一时起伏极大,连脸色都隐隐有些不对。 吴泰鸿察觉到这点,刚要开口,却被少女及时抓住了手,轻轻摇头。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吴泰鸿眉头微簇,却也很快掩了过去。 他能通过两人相处看出,自己宝贝外孙女神色不对,绝非是儿女情长之事。 可现下既然不让他问,也只好暂时打住。 而江浔则将目光投向了已经被转移出来的洛羽,还有逍遥子,等一众天宗道人身上。 由于云梦泽交手动静还未停止,大地依旧剧烈颤抖,好些地方都出现狰狞裂缝……他们九人,由修为最高的老道用磅礴真气维持脚跟平稳,避免洛羽和逍遥子遭受巨大颠簸,至于其他天宗弟子,则为逍遥子输送真气的依旧输送真气,或为几个受伤的仆役丫鬟还有嬷嬷进行救治。 这类小伤,不用劳烦鬼医,他们自己便能解决。 不敢说是借机回报萧秋水对天宗的恩情,只做些力所能及的微末小事。 “萧公子,无须忧心,待余波过去,贫道等人自会先行清理出一些落脚地,暂且搭建出一遮雨避风处来。” 见江浔目光投在洛羽和逍遥子身上,那青年道士还以为江浔是在担心没了庇护地,会让风雨侵扰到二人,连忙出声说道。 江浔点头,纵然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对方既然都说了,那么他也不会去反驳。 再则,他们确实需要落脚地,总不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风吹日晒雨淋吧? “萧公子,不知你可还记得灵虚坠湖的大概位置?” 老道忽然开口出声。 江浔颔首,“自然记得。” 灵虚剑在百兵谱五十九名,也算是破罡神兵,天宗是不可能放弃的,只是碍于墨蛟,暂时无法前去寻找,现在京城那位出关斩龙,待到结束,他们势必会走上一遭。 一侧被吴泰鸿扶住的柳清雪,见老道和江浔只在聊兵器坠落之地,毫无让门下暂且无事弟子外出救人的意思,双唇紧抿之际,心头情绪起伏也愈发的大了……世兄转变她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现在大名鼎鼎的天宗前辈,也毫无救人的意图。 难道江湖,便是这般残酷,对弱者视而不见吗? 怎与她所知全然不同? …… 第75章 开导述实,何为江湖? 云梦泽波及而来的动静,足足持续了近两刻来钟才消失不见。 照透大半边夜空的刺目火光,也瞬息湮没,天穹重新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唯剩阵阵热浪还弥漫。 “雪丫头,你们在外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心绪如此起伏不宁?” 吴泰鸿将柳清雪带到远处,压低声音询问。 “是,是世兄,他杀了十数个百姓,还有那位天宗前辈……”柳清雪神情有些恍惚,将自己心中之事尽数对外祖一一道来。 “我知救人是情分而非本分,可我一时实在无法接受世兄会对那些求救百姓出手,事后还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 少女说着,身体也不由跟着颤抖了下。 “外祖,江湖就这般残酷吗?” “雪儿当世兄年少心气之高容不得委屈,可在天宗前辈眼里,怎一柄剑的价值都远高过如此多条性命?” 吴泰鸿拍拍自己宝贝外孙女肩膀,总算明白了缘由。 他叹了口气道:“每个人在江湖的生存的方式都不一样,也不是人人都以大侠自居,设法宣扬美名。正如萧小子说的那般,救人是情分而非本分,他可以去救人,但被救的人却不该将过错归咎到他身上,即便对寻常百姓出手不对,却也无法抹去他终究救了许多人的事实。” “江湖就是这般,实力唯尊,其次便是看你有没有给他们带来好处。它日若今夜之事传出去了,也只会说那些百姓不识好歹,而不会有人去责备萧小子残忍。” “因为他实力足够令人敬畏,留于岷江江壁让无数江湖人士受益、止戈腥风血雨的松风观传承,亦是无上侠义典范,相较而言,区区十来个不知恩的百姓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天宗,他们自己都乱成了一锅粥,哪还有心思去在乎别的?救治百姓,朝廷和县衙也自会去做,无非时间稍许晚上会儿罢了,现下外面不就有差役、士卒在清理废墟救人吗?” “雪儿,你太善良了,既决定身入江湖,那么就得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现实,远比你想象中还要残酷残忍,唯一谨记的便是,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去尊敬、奉承你,一切皆建立在实力和能否对他人有益上。” “原先这些话,我还不准备这般早对你说,可今夜你既已经历了,再等下去也毫无意义。” “拿老头子我来说,鬼医名头是响亮,无论走在何处、即使无上宗师都会以礼相待,但若是没了这身令无数人望尘莫及的医术,仅凭先天四品的实力,至多只是一江湖前辈罢了……” 听着老人语重心长将那被快意恩仇、除强凌弱所粉饰的江湖本质揭露开来,少女愣了好久。 “原来这便是江湖吗?” 她喃喃着,经外祖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自己过往所知、所憧憬的东西是多么可笑。 但多年的诗书典籍塑就的认知,依旧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这般颠覆性的冲击。 “那世兄他是怎么……” 柳映雪不明白与自己一般在云州府城长大,生活在家庭和睦、众人奉承关爱,从未涉足过江湖的萧秋水,是怎一入江湖便将这一切看透的。 是在梅山县杀了孤鸿公子扬名的时候,还是再次离家遭遇杀手袭击的时候,亦或是在飞羽剑宗…… 吴泰鸿道:“老头子我虽看不太上萧小子这混账玩意儿,但不得不承认他很适合江湖,该果决的果决,该平和的平和,狠辣与善意并存……若他真只因心高气傲,受不得丝毫麻烦、呵责辱骂,死在他手中的人早不知有多少了,别说当初那三个在酒肆口出污言秽语的江湖散客,就连那个叫馨月的姑娘,恐怕也在屡屡拦路比武时成了剑下亡魂,哪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机会?” 他对此猜测,其实是萧秋水瞧馨月容貌上佳,方才任由对方跟在身边,但这话明显是不适合对宝贝外孙女说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雪儿明白了。” 柳映雪捏紧裙边,抿唇点头。 然后,她忽然抬头问向老人。 “外祖,今夜我对世兄那般质疑,他是否会……更倾向于洛羽姑娘了?” “他们一个是名震江湖的剑魔,一个是备受仰慕尊崇的紫女,无论在认知还是处事态度上,都与我截然不同,也没有泛滥善心,无论从实力还是其它方面,他们仿佛更配。” “还有世兄,是否也因此觉得我太过娇作理想?” 吴泰鸿沉默了会儿,“他如何想,老头子不知,但觉得你娇作理想倒不至于,他初入江湖时便能看透一切,自然也明白寻常人入江湖会有一个转变过程,毕竟普天之下谁不是从一腔热血、匡扶正道的理想中,一步一步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即使今夜不知你们聊了什么,但也不难看出他没有直言拒绝……所以,剩下的便交给时间吧,我也劝不住你。” 时间……想到少年那番话也提到的词,柳映雪嗯了声不再言语,低垂的眸光微敛,心思如何,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在一老一少交流期间,天宗等人也在灵泉县令造访后,经仆役丫鬟以及嬷嬷的配合,很快便将前院清理出了足够大空间,并利用废墟中的梁柱等物,暂且搭建出了一个栖身地。 重建,还没法子,工匠倒能寻到,可砖瓦之类就得等时间烧制了。 江浔对此也不以为意,反正是租来的院子,又不是自己弄塌的,难不成牙行还能寻到自己头上不成? 只要暂时解决了栖身处,后面的慢慢再完善便成,再则,他也不会在灵泉县停留多久。 至于柳映雪目睹自己杀人的震惊、难以置信,他并不在意,更没有生出失望,不被理解的心思。 他太清楚柳映雪性格了,若没有那番变化,反倒会令他错愕,乃至本能的排斥……因为柳映雪终究只是一个年仅14,从小都泡在之乎者也诸多典籍中的女孩罢了,若这都能无视自己杀人,那么可想平日展现出来的心善,伪装得何其之好,这份伪装,在将来又意味着什么。 …… 第76章 灵虚破立,视凡如芥! 江浔不在意,但并不意味着就没人不在意。 尤其是知晓连外祖都不清楚自己心上人,会不会因此更倾向于洛羽些。 固然外祖讲的很多话,对现实的揭露,柳映雪一时还无法真正接受,她也依旧努力去适应、代入,摒弃多年从书中学到的圣人道理。 最直观的体现,那便是她心没那么乱了,眼眸深处的诸般情绪,也尽数隐没散尽。 江浔知道,这应该是吴泰鸿对柳映雪说了什么,而且还是一针见血揭露某些美好面纱的话,对此,他自是喜见乐闻。 善良是好事,但太善良就非好事了。 哪怕随时间推移,现实和教训总会教人认清这个道理,但提前明悟和经历许多事后才明悟,显然是前者最好。 不过他也没有在此事上说过什么。再加上昨晚已经将自己在感情方面态度阐明,固然无法做到和过往一样以平常心对待柳映雪,却也不至于尴尬无措、纠结。 待到天明,天宗也离开了两个弟子,直奔云梦泽而去。 江浔对此毫无同行,看看能否捡漏的想法,甚至连对天宗寻回灵虚剑的可能亦不看好。 因为昨晚动静太大了,他不知道那通天火光是阵法形成,还是神通法术……但毫无疑问,云梦泽绝对变得面目全非了,在那恐怖高温中,又能有什么东西能留下? 即使灵虚跻身百兵谱,是难得神兵利刃,可说到底,它终究还是凡俗之物罢了。 不过,江浔还是忽略了万事总会有那么一线巧合残留的契机。 等到离去的两个弟子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六日有余,天宗也早令人加急已送抵妖骨及诸多天材地宝,由吴泰鸿着手为洛羽进行祛毒疗伤了,柳映雪则为其打下手,学习,鲜有露面。 而此刻聚在外面的人,则全看向了那团被放在石桌,依稀能瞧出还有剑格形状的银白金属。 它正是灵虚剑被融化,再经水冷却后形成的产物。 “这也算不破不立,灵虚毁了,却借筑基大修的手铸就了一块极品剑胚……”天宗送妖骨与天材地宝来此的九品宗师感慨说着,情绪却异常低落,“只可惜逍遥子师兄他无法如灵虚般破而后立,唯有魂归天地。” 天宗其他人闻言亦是沉默不语。 在四日前收到宗门回信后,他们便撤去真气,让逍遥子免再受折磨,残躯也焚为了一捧灰烬。只待洛羽毒素清除干净,便陪他走完归根这最后一程路。 江浔也在打量那明显材质发生极大变化的灵虚剑,相比众人为其有灵气充斥的惊愕,为逍遥子的身死道消情绪低落,他心中想的却是极多。 凡百兵谱上的神兵利器,多多少少都带有些破罡特性,只不过要想达到秋水剑这种地步,唯有前十五的兵刃才能做到……倘若要炼制这些拥有破罡特性兵刃,无论排名几何,所用材料无不存在一两种凡俗所不具备的东西。 虽说其本质依旧还是凡俗之物,江浔也没想过灵虚能得以幸存,但它既然在那般情形中残留了下来,那么发生蜕变的它,必定不能再用寻常眼光看待。 法器远不至于,却也有依稀脱离凡俗兵刃的趋势……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最粗浅的锻造器胚第一步,却无疑对将来回炉秋水剑、熔炼自己剩余妖骨提供了些方向和思路。 ‘若是能多琢磨琢磨,再多走走,寻寻相关记载典籍……即使领悟有限,算上阵法,修仙四艺我这也算提前接触到了两种。’ ‘哪怕最后人生成就评价依旧是伪,也总好过没有……’ 江浔不指望自己能在这一世尽善其美,收集到诸多法术秘籍、记载修仙界的典籍,乃至将修仙四艺其二做到入门的地步,只要收获足够……终有一世,他会炼器、制阵、炼丹、绘符四艺俱全。 特别是炼丹! 因为相较另三类,炼丹师最为吃香,也最易赚取灵石购置修炼资源,被诸多势力接纳外。炼出来的丹药同样能用在自己身上,尤为辅助修行、疗伤、筑基丹一类突破境界的丹药……其次才是炼器、制阵、绘符。 当然,江浔也知道现在想这些属实太早,能炼制筑基丹这些珍贵丹药的炼丹师,也是极少的,但不妨碍这般规划。因为相比其他人,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真灵不灭、本我长存,一世一世累积下来,修仙四艺必定会取得极高成就。 可就在他拿起灵虚融化蜕变后的剑胚细细打量,感受其内灵气,材质转变时,却意外在边角处发现了一小撮毫不起眼的灰烬。 ‘这是?’ ‘灵石?’ 凭借杂闻纪要所载依稀辨认出灰烬来历时,江浔瞳孔不由猛地一缩。 灵石产自灵脉,为修仙界通用货币,也能用来修行、布阵、打造特殊法器……待到其内蕴含灵气消耗殆尽,灵石便会化为齑粉,呈细腻、灰白状。 灵石粉末在修仙界出现不足为奇,但在凡俗出现,那么意味就不同了。 何况,他也早怀疑墨蛟出现的太过诡异,只不过深知这事不是自己能碰的,故此才在遁逃云梦泽后毫无相关念头升起。 现在灵石粉末出现,墨蛟来历,已经不言而喻了。 南泽山会有散修坊市存在的猜测,在未证实前且先不论。按大周灵气浓郁程度,一般情况也没有修仙者愿意前来,更不用说还有来自青云宗的筑基修士坐镇京城了……此刻再去想京城那位的闭关时间,墨蛟种种表现,镇妖司给出的二十八天时限…… 江浔深吸口气,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剑胚。 修仙界残酷远非凡俗江湖能比,这点他是知道的,可属实没想到大周身为青云宗下辖王朝,青云宗又是正道仙门,坐镇于此的门人竟会在自家地盘仅仅略加遮掩,便肆无忌惮做出这等行径,毫不惧被宗门查来降罪。 唯一解释,那便是凡人在修仙者眼中如猪狗草芥般……其漠视程度,远比上一世的自己,及六日前那晚含怒杀人更甚无数倍! 那,正道修士对治下凡人都如此,魔道修士又待如何? 屠城?还是灭国? …… 第77章 紫女无声,恩过再造! 江浔一时思绪纷飞,但有关墨蛟来历等事,却没有吐露分毫。 毕竟祸从口出,那位所为也没有对自己及家人造成什么伤害,该烂肚子里的,最好一直烂在肚子里。 于是在将灵虚剑胚放回石桌,又同天宗众人聊上会儿,便回往了昨儿才重新搭建好的卧房继续炼化妖丹提升修为境界。 得空之余,还会取出千机阵盘琢磨琢磨。 他看不懂阵盘上纹路有何用途,也没有阵图辅以掌握理解,唯有凭借第一世在松风观所积累的道家理论,对纹路进行拆分、猜测,试图找到些脉络,待到踏上仙途拥有法力后,再去临摹印证。 至于法术,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也理解了修炼窍门。 打算等到离开灵泉县继续游历的时候,便着手尝试看看能否以御风术和火球术为蓝本,通过理论将上一世那些带伪字标签的法术给完善些许……即使做不到,创出几套接近法术的武功也行。 他这一世时间很充足,能多攒积些底蕴,肯定要多攒积些。 “公子,洛羽姑娘醒了。” 这天上午,江浔刚用过早膳回到房间继续琢磨千机阵盘不久,房门便被丫鬟轻轻叩响。 “嗯。” 江浔应声,将东西收起后,便出门向前院走去。 自天宗送来妖骨及诸般天材地宝正式治疗迄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日,虽然几天前墨蛟神通之毒便已清除殆尽,但鉴于洛羽还未苏醒,断骨也需要借妖骨使其重续……故此天宗众人并未急着带洛羽离开,而是等一切稳定下来,经吴泰鸿确定无恙了才会动身。 只是当他来到还有零碎废弃杂物堆砌的前院,却见本该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洛羽,单手撑桌立在那放置逍遥子骨灰与灵虚剑胚的木架前,几次抬手欲要触碰,可又久久不敢将手探出。 她双眸也不再似过往那般平静无波,两肩也在不住抖动。纵然有面纱遮掩,都能清晰见到少女有挣扎、启唇的迹象,但她始终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亦无泪水滑落。 吴泰鸿、柳清雪还有天宗众人,则立在不远处看着她…… 江浔微微簇眉。 ‘是不能说话,还是不具备说话的能力?’ ‘还有如此明显的痛楚,怎会连流泪宣泄情绪都做不到?’ 他之前猜测洛羽之所以不出声,应该是与她修炼的功法有关,但现在看来事实好似并非那般,反倒像天生便失去了一些东西。 不过江浔并没有开口出声,更没有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去问洛羽这般情况缘由。 在来到众人近前后,也成了默默看着紫发少女中的一员,静静等待她情绪平稳下来。 直到许久,少女才重新变为了当初那般清冷,不食人间烟火仙子模样。 她牵动虚弱身子面向众人,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眸子从一道道身影上掠过,仅在江浔身上略作停留,旋即便落往了天宗一行,轻轻点头。 她什么也没说,天宗一行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公子,洛羽师侄已醒,我等也是时候起程返回宗门了。此间你、鬼医和柳姑娘的恩情,我天宗上下铭记于心,誓不敢忘。它日但有所需,我天宗必定竭力相助,天宗大门,也时刻为三位敞开!” 老道退步面向江浔、吴泰鸿、柳清雪长揖及地,天宗其他人亦是如此。 江浔颔首,吴泰鸿轻轻点头,唯有柳清雪一时被天宗众人大礼给弄得不知所措,连连伸手让他们快些起身,她很想说自己当不得这般大礼,可天宗宗人感谢的又不是仅她一人,只得错步往自己外祖与心上人身后躲了躲。 “宁寂子,老朽交代的事切莫大意,洛羽姑娘断骨虽得以重续了,但能否恢复如初,还得看平日里调养的如何,她气血也损伤得厉害,当下全凭百年血参、地脉灵髓维持,能尽快回宗便莫要在路上耽搁时间……” “贫道省得。” 老道拱手应声,接着又与江浔说过几句话后,便让门下弟子前去收拾东西准备马车了,而他与另一九品宗师道人,则一个护着洛羽,一个去取木架上的逍遥子骨灰和灵虚剑胚…… 他们前脚刚走不久,还有其他事需得尽快回到云州处理的吴泰鸿,后脚便带着收好药箱的柳清雪前来辞别。 江浔对此自是不好多做挽留,尤其是见到少女眼中的那份依依不舍时。 “我也差不多该动身离开了。” 送走祖孙二人,回到院中的江浔喃喃出声,当即便让仆役前去叫牙行和官府的人来上一趟,再去购上匹上等的马儿。 院子契约需要交付,买来的丫鬟仆役还有嬷嬷,他也不可能带上一道同行四处游历。当然,这并不是要将他们重新卖还给牙行,而是准备经官府销去卖身契,让他们脱离贱籍成为良家子。 假若什么都不管,直接拍拍屁股走了,那么挂在自己名下的这十来个人势必活不下去的,因为大周律法有言,凡贱籍有主的下人,是不能外出谋求生计的,再加上没有路引……如果没有与主人随行,甚至连灵泉县城都走不出去。主人不卖,牙行也不敢再收再卖,最终结局,唯有死路一条。 江浔自问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这些丫鬟仆役以及嬷嬷近来的侍奉伺候从未出过岔子,临走前帮他们改变命运,无非顺手的事。 院中的丫鬟仆役等人,何尝不明白自家公子让请官府中人的意图?在拿回自己卖身契后,当即便哗啦啦跪倒咣咣直磕响头,连额头都血肉模糊了也不愿停下,仿佛也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内心的喜悦,对自家公子泼天恩情的感谢。 一代人为奴,那么世世代代便是奴,永远被打上贱籍标签,生死皆不过主家一句话的事。他们平生最大愿望,就是期望某一天能够脱离贱籍,能光明正大走在街头、出入城池、去往别的地方、让后代不再如自己一般。 现在他们中某些不知期盼了多少代人的希望,就这么被送到了面前,那种无与伦比的狂喜,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这救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所有后代! 此间大恩,何至再造? …… 第78章 时光荏苒,船压星河! 日过当头,江浔在将诸事料理结束后,便也骑着马儿慢腾腾离开了这座还有大片建筑沦为废墟的城池。 和当初离开云州一样,江浔这次依旧没有目的地,不过云梦泽是不准备去了,去了也没意义,总不可能特地跑上数百里感慨一番筑基修士威势吧? 何况自从知晓墨蛟来历后,云梦泽动静究竟是法术造成,还是阵法造成都犹可未知呢。 再则,他手头要做的事也很多。 不仅要炼化妖丹提升修为,留意各处消息、争取再找到些法术秘籍、记载修仙界诸事的相关典籍。还要琢磨千机阵盘,尝试参考御风术和火球术在理论上完善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些西贝货法术,哪有多余的闲心? 就这样,江浔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寄上封家书,告知父母自己当前所在、近况等等,余者倒也没遇到什么事,江湖上没必要的盛事或争夺,他更没有参和的打算。 好不容易听到一次有关仙人传承的流言,结果兴冲冲废了不少功夫才将其找到,却发现居然是本武功秘籍,于是把内容看完后,顺手又把它给丢了回去,继续前行。 随着时间推移。 由于江浔后续鲜有参和江湖中事,又因黄承宇将云梦泽墨蛟一事披露,将江浔实力推到了一个让无数天骄无法企及的高度,没有谁头铁跑来比试争榜的缘故…… 渐渐地,桃衣客、剑魔这同属一人的称号,也开始在江湖中淡去,有几分成为传说的趋势,反倒是慕容烨这位差点被打碎剑心的剑圣,在江湖中声望愈发高了,除此外,其他各州天骄亦是为俊杰榜排名争得如火如荼,就连义姐萧容鱼、馨月都各自闯出了不小名头。 在江浔低调游历期间,六年弹指一晃而过。 昔日年仅十四,模样的稚嫩少年,如今也长成了俊秀非凡,气质出尘如谪仙的翩翩公子。 六年来,江浔走了太多地方,也就年末、父母寿辰才会回去一趟,余下时间全扑在提升修为,搜寻游历江湖的目标上,还有便是翻阅道书琢磨千机阵盘、尝试完善法术一事……衣着也从最初的桃衣、墨衣,变为了江湖侠客最为常见的白衣。 早将妖丹炼化殆尽的他,现下已是五品宗师修为,练气七层的大妖体魄,也能发挥出巅峰状态,再加上秋水剑和诸多手段,对上三品宗师胜算足有四成,二品宗师固然打不过,跑肯定是没问题……当然,江湖上他还没听说有这般实力的无上宗师存在,更没有遇到过。 千机阵盘也被琢磨出了些门道,如十分基础的困阵、反推出来的聚灵阵。在没有法力临摹印证前,直觉告诉他,九成九是没问题的。 完善法术一事,则毫无进展不说,还再次鼓捣出了两门西贝货;设想中接近法术的武功,也创出来了。分别是一门身法,一门剑法,一门拳法,一门腿法。 身法是以落烟步、燕回九影再融合御风术窍门所出,被江浔名命为:流云逐月。一跃不仅从寻常轻功八九丈距离暴涨到二十余丈,身形异常缥缈迅捷,还能做到凌空虚渡,颇有御风而行的意思。 剑法是结合松风剑法、听雨剑法、上一世对诸多动物习性演变剑招、伪幻羽术、御风术、火球术、在极乐楼所得剑法所出。命名:长河落日剑。剑招诡谲、狠辣不失刚猛暂且不提,最主要是能以真气凝聚成一柄柄沾染火焰的长剑御敌,起先江浔本想叫万剑诀或千方残光剑,不过想到自己创的这玩意儿实在不配,索性就放弃了。 拳法则纯以归一拳为基,结合火球术所出。招式和名字都没变,仅施展起来会携带炙热高温。 腿法,乃糅合伪飓风术、被仙人传承骗过去得到的那本腿法秘籍、还有极乐楼所得、御风术创出。套名:风神腿。施展时多变难测,所掀狂风达到切金断玉水准,与长河落日剑都属于群体攻击。 但最想得到的法术秘籍,记载修仙界的典籍,却依旧没有丝毫收获。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碰到个极乐楼这样的势力。” 入夜,江浔单手枕于脑后,躺在扁舟轻叹望着漫空璀璨星河,颇为怀念当年轻松得手的经历,很想再来一次。 “若是入秋再没头绪的话,便只好先回云州参加清雪的婚礼了……” 六年时间,足矣让太多事发生变化了,包括当初那个少女满心的喜欢。 而今柳映雪不仅成为了先天八品武道高手,在江湖也被人冠宇小医仙之名,备受尊重。其倾心之人,是个叫阮晟,在剑道造诣颇高的俊朗青年,为俊杰榜第二十五名。 两人与之相识,也是由阮晟身受重伤求医而起……去年末江浔还特地偷偷瞧过阮晟,知道那是个挺不错的人,与映雪颇为般配。曾经少女述情的过往,也早随时间湮没,并没有对如今二人相见造成丝毫尴尬。 就是父母那哀怨的目光,属实有些让他受不了,好似弄丢了整个世界一样。 不过这些细末念头仅在江浔脑海瞬息闪过,接着又想起了搜寻法术秘籍等事上。 “如果等转悠完大周十四州还没有收获,就去周边各国看看吧。” “万一撰写杂闻纪要的那位筑基修士之物,全流落到了它国也说不定……” 江浔呢喃间,双唇微张,那被放在船头的黄皮葫芦便有一股清澈酒线飞出,在月色下划出一条弧形,落入了他口中。 他耳畔,则全是水流、蝉鸣、蛙叫的声音,再加上从河面刮来的席席凉风,佐上美酒,在这盛夏夜里好不惬意。 “嗯?” 然而,就在乌篷船沿河顺流而下,月过中天的时候,已有些朦胧醉意的江浔却突兀眉头一皱,睁眼望向了前方。 只见在那轮皎洁玉盘下,有一道身姿轻盈的紫色影,立在宽阔河畔边的芦苇叶上,正用一双如她身后那轮皓月般的眸子静静看着自己,随意垂落的如瀑紫发,以及那方轻柔白色面纱,也在晚风中轻轻舞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