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如一[破镜重圆]》
1. Call You
正值夏日梅雨季,云港又迎来潮湿闷热的时段,天总是灰蒙蒙的,白日也暗如黄昏。
钟家居住的绿野玫瑰园在云港最高的山丘上,地理位置略偏,但安静,采光也是云港最好的。
与外界隔离开的庄园主楼别墅内,上下两层,空间极大,每层都开着灯,敞亮明朗。
二楼化妆间,钟遐迩穿着一件舒适的宽带小黑裙坐在柔软的靠背椅上,半阖着眼皮小憩,化妆师正拿着根冷棕雾色眉笔帮她描出一个好看的弯月眉。
桌面上的手机传来嗡嗡震动声,钟遐迩等化妆师描完最后一笔才抬起眼皮从桌上拿过手机,指纹解锁后跳进微信界面,手指下划,看着最上面那条新消息。
【下午新品发布会记得准时到场。】
后面紧跟着一条语音:“哥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你和他结婚三年的周年纪念日吧?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哥送你。”
钟遐迩垂着眼皮,直直盯着屏幕上“周年纪念日”这几个字,愣神了一秒钟,再抬眼间,眼底划过淡淡的讥讽。
她的结婚纪念日又不是生日,当哥哥的送礼物,有点莫名其妙。
况且她也根本不会过什么结婚纪念日。
没回消息,锁了屏放回原位。
身后的化妆师小黎为她盘好发型,二人照着面前的镜子整理碎发,突然对上眼神。
许是眼底的讽意还未来得及退散,钟遐迩抬眸间便见化妆师看她的表情明显变了。
不想二人过于尴尬,她微微勾唇十分客气礼貌地对人笑了笑:“小黎姐的盘发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走得时候我必须给姐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扮演一个温柔知性又有钱大方、事又少的顾客是钟遐迩近几年回归钟家后做的最拿手的事。
说到底还是她往常过于谨慎,几乎从未在外人面前表情管理失败过,今天若不是想到“结婚纪念日”她也不会如此。
果不其然,小黎姐听完她的话,眼里那份惊讶也没了,像是完全被金钱勾住魂儿了蒙蔽了双眼似得,不再关心她的事。
钟遐迩自顾自地收回视线,双眼聚焦,盯着手机屏幕神游。
仔细想想昨天这个时间,她还在夏威夷科纳瑰丽酒店的山景客房里躺着看日落晚霞,吹着海风,惬意自在。
不过十几个小时,她已跨越千里匆匆赶回了家。
赶飞机用了八个多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这相当于她熬了个通宵。
要不是自己那事儿多的哥哥非要她回来在媒体面前亮相帮他好朋友宣传珠宝,她此刻也不会顶着乌黑的眼袋,像个木偶人似得坐在这儿等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据说今天发布会现场媒体比她结婚那时多了五倍,所以她不能太敷衍,必须要拿出最美的姿态上镜。
随着化妆师最后在唇上点的那点亮片,这场以美为名的煎熬终于结束。
两人抬头盯着镜子里的人看去,都如出一辙地,露出满意的笑。
镜中人肌肤白嫩光滑,妆容十分贴面,双眉带着淡淡的温柔,红唇是绒雾感的奶茶裸色,搭配大地色渐变眼影,半点不浮躁,真像个温婉大气的名门闺秀。
这个妆容可谓是下了功夫,已经画了将近三个小时,钟遐迩在小黎放眼影盘的功夫抬头扭了扭脖颈,缓解肩颈处的酸痛。
手机屏又亮了。
一条来自“轻云”的消息闯入眼底:
【小尔,听说今晚那个顶流男明星闻悬景也会去珠宝新品发布会,我想见见他真人是不是真的真像网络上传得那么神颜!】
说完她又发过来一张照片,右下角还带着知名摄影师的水印。
钟遐迩余光瞥见化妆师在一侧认真鼓捣着配色,她随手点开苏青筠发来的那张图。
看清男人面孔后,微微挑了下眉。
这是张半身照,最先闯入眼睛的就是男人那张白到发光的脸,眉毛是男明星中常见的剑眉,可在这张脸上明显更胜一筹。
这眉幽黑浓密又带着层次感,是眉笔画不出来的好看。
钟遐迩又定睛细看了眼,瞳孔微张。
这分明就是妈生好眉,根本没画。
许是在十分认真的状态拍下的,照片中男人那双眼神充满野性,好似能透过镜头把她看穿一般,还有那看似上扬的唇角,更是为了营业摆拍而来。
钟遐迩能分辨出他那抹笑不达眼底。
一想到从前二人在一起的日子,她忽然笑了。
这男人本性还是没变,与从前一样看着难接近。
背景是台阶和松树,男人站在台阶上,三七侧背头挡住了他左侧半点额头,让他的野性又降了几分,带着一种淡淡的烟火气。
难怪这脸会被粉丝称之为神颜。
沉浸在欣赏的世界里无法抽身,直到小黎的手伸过来帮她补唇色时她才清醒过来,随后发了条语音过去:“可以去,但你全程都要听我的吩咐不可以乱来。对了,记得下午五点在Ares酒店的658房间等我。”
语音发出去,对方近乎秒回:【遵命,钟大小姐!】
随后轻云又发来一条蜡笔小新敬礼遵命的表情包,上扬的粗眉和呆萌的眼睛组合在一起,严肃又可爱,钟遐迩只看了一眼就成功被逗笑。
笑过之后,钟遐迩陷入深思。
一想到不久后便能看到几年不曾见过的前男友,她的心便痒痒的。
化妆师做完本职工作已经先她一步收拾好东西,拎着工具箱离开了。
钟遐迩也不浪费时间,去卫生间洗了下手,随后拿着手机去一楼的衣帽间鞋柜处挑了双黑色Dior漆皮细跟高跟鞋换好后出了门。
半小时后,Ares酒店658房间。
钟遐迩带着自己另一个化妆师赶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开门后就看见早早抵达的苏青筠坐在皮革沙发上好不惬意,钟遐迩在化妆师的工具箱里一顿翻腾,最后跑去苏青筠身后为她戴上一顶法式波浪的卷发。
她拉着人去卫生间的镜子前照了照,假发与苏青筠那张雌雄难辨的脸有些格格不入,下一秒便见对方有些不满意地嘟囔着:
“拜托,大小姐,你这假发也太难看了吧,一点都不适合我这张帅气的脸!”
苏青筠本人留着一头狼尾鲻鱼头,以往走得都是帅气中性风,突然让她戴假发装淑女,她不习惯很正常。
钟遐迩知道她挑剔的个性,所以临时救急带来的东西也挑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一贯擅长哄人,见人有些失落,忙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头顶,“那我拜托你暂时忍忍好吗,这已经是我找的跟你的脸最匹配的一顶了,时间紧迫,我也没办法。”
“好吧。”
苏青筠抿着唇,一头扎进钟遐迩的怀里,“看在大小姐屈尊哄我的份上,我就委屈一下带着好了。”
钟遐迩顿时笑了。
苏青筠也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毕竟是私自带人去主办方晚宴,多多少少还是要伪装一下,若不然让人发现钟大小姐跟丈夫以外别的男人在一起,就说不清了。
“不过说好了,可以玩玩但是不许四处乱跑。今天媒体多,我还要顾及江南添和钟家,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你。”
趁着化妆师给她化妆的时候,钟遐迩在身后默默提醒了她一句。
“好好好,都听你的。”
“原本我今天就是专程来看顶流闻悬景的,保证不给你添乱。”
苏青筠说到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忽然转头看着她,一脸神秘地道:“不过我今下午考古闻悬景的时候发现,他的背景好像很神秘,网上居然没有半点黑料,要我说啊,这人背后绝对有大佬帮他。”
“……”
*
七点十分,发布会开始前二十分钟。
一辆纯黑宾利飞驰驶进Ares酒店大门前,司机下车绕过车尾,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率先下来的是一条笔直修长的腿,纯白西装裤显尽绅士的温柔气概。
男人伸出一只手,里面的女人顺势搭上。大掌瞬间将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指包裹住,而后温柔地将人缓慢带出。
随着细跟皮鞋落地,一双瘦而不柴的小腿映入眼帘。
正是钟遐迩与她的丈夫江南添。
早在十分钟前,钟遐迩在车上就已经做好表情管理。一下车便挽着身侧男人的手臂,面上带着自信耀眼的笑容,与男人一起向媒体人群中走去。
身上那件雾霾蓝挂脖长裙将她的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裙边镶满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肩上的同色系绸缎披肩让她整个人的搭配又显得高级几分。
耳畔两侧的黑发被编成花苞的形状,松垮垮地盘于脑后,加上淡如水的妆容,整个人贵气十足,温婉大方。
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句接一句地赞美声。
有混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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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的媒体人认出钟遐迩身上所穿为eliesaab最新款高定礼裙,跟一旁的人说了几句,周围人顿时投去艳羡的目光。
钟遐迩是爱美的。
听见他们夸赞的声音,面上的笑容也愈发明媚。
说起来这礼服还是上个礼拜钟鼎托人从巴黎线下店运回来的。
为此他还要了自己的三围专门让设计师对照修改了小半个月,如今穿在身上,从上到下无一处不合适。
宝格丽细钻灵蛇手镯缠绕在纤瘦的手腕上,底下还戴着一只全国为数不多的百达翡丽7118满天星款香槟色手表,十分惹眼。
她脖颈上戴着的才是今日主角设计的新品珠宝项链,用了罕见的蓝钻做镶嵌。就连耳饰也是率先搭配好的珍稀蓝宝石。
全身上下加起来近乎八位数,让懂行的人见之唏嘘。
一男一女,并排而行。
蓝白相衬,是温柔与冷淡的碰撞。
二人十厘米的身高差站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忽然,一个大胆的记者冲破拥挤的人海,直接穿到钟遐迩二人面前,她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话筒已经顶在她面前,众目睽睽下,对方很胆大,直接把她的身份摆在众人面前质问:
“钟大小姐,您好!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身为云港股票第二的霓虹影业的小公主,您已经结婚三年了,不知您什么时候才会和您先生要第一胎呢?临近三十,您不怕晚孕带来不好的后果么?”
听到第一胎几个字,钟遐迩顿时心情都不好了。
可当着眼前数十台摄像头的面,她实在是没办法过于直接怒斥对方,只能装作无事,扯着红唇礼貌接话:
“首先,谢谢大家今天百忙之中来参加林设计师的珠宝发布会,我想大家今晚最应该关注的是珠宝的璀璨,至于我和江先生的私生活,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讨论,可以么?”
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拒绝话术,是钟遐迩最后的抗拒。
她面带一抹耀眼的笑,连找得借口都如此替别人着想,让对方再也不好意思逼问,只能红着脸点点头退到后面去。
其余人见这个记者吃了闭门羹,转而把主意打在钟遐迩的男人身上。
“江先生江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接管晨曦集团,想知道您是否因没正式接手集团,怕有变故所以不敢生继承人呢?貌似听说您父亲在外面还有个弟弟,也要回来分一杯羹,请问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江南添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反应比钟遐迩更冷酷,忙伸着手臂护在钟遐迩面前,边拉人走边说:“不好意思各位,私生活不便透露,我和太太还有事,先走一步。”
“诶诶诶!我话还没说完。”
见八卦中心要离开,一大群媒体记者蜂拥而上,生怕错过什么上流人士的绯闻,一个个不要命似得,追着夫妇二人不放,嘴里大喊:“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不过半分钟,二人已经进了正厅。
大厅门前被许多身材高大的安保护着,闲杂人根本进不去。
而这些媒体大部分没有收到邀请函,除了最后的发布会,是不能提前或者偷偷进宴厅的。
八卦没打听到,大群人聚在一起沮丧失落。
不知谁说了句转移视线的话:“快看!闻悬景的保姆车来了!”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丰田威尔法保姆车逐渐闯入视线,缓慢驶到刚刚那辆宾利飞驰停过的地方,宽大的车身定住,气势半点不输宾利。
“啊啊啊啊啊啊!”
场外拦截了许多粉丝,见到车门开启的那刻便高声呼唤起来,人声鼎沸,气势极大。
车门自动打开,一只黑色德比皮鞋率先出场,发亮的皮面与系得正经的鞋带在媒体人的闪光灯下显得极为正式,紧接着便看见其上的黑色西装裤。
与前脚进去的白色西装形成鲜明对比,黑色禁欲又性感。
只见下车后的男人上身穿着一件闪亮星河银色驳头礼服,熠熠生辉,搭配龙须侧背发型,整个人精明干练,容光焕发。
他深邃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径直找到全场最大的镜头,对着其挥了挥手,后勾起唇角朝汹涌人群中淡淡一笑。
神颜出世,场面静默片刻后,刹时轰乱。
人群像是沸水中的螃蟹,一个个激动地脸红耳鸣,尖叫呐喊着往最中心的人身上靠去,却都落了空。
2. Call You
Ares酒店的装修风格没有走奢靡风,而是采用最简约大方的新中式,加上一些原木配色,迈进去的那一刻便能感觉出扑面而来的高端大气。
正厅最前端有个小提琴演奏者,轻轻拉着琴弦,曲谱婉转悠扬,十分有格调。
“钟大小姐!这儿!”
钟遐迩前脚刚迈进正厅,后脚就听到熟悉的男音。
顺着声音源头看去,一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朝她挥手,钟遐迩只是瞥了眼身形,就知道是自己那位亲哥。
找到人,她立刻将手从身侧男人的臂弯中抽出,径直朝着钟鼎的方向走去。
周围人见状便主动为钟鼎让出一条路。
毕竟是即将接手霓虹影业的首席执行CEO,身份尊贵,在这群人堆里倍受尊崇。
钟家创立的霓虹新媒体影业是云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签约了许多娱乐公司都抢着要的大牌顶流,手握许多爆款作品完全可以当做养老保底,加上市面上最出名的霓虹影视APP带来的巨大客户流量,一来二去,自然成了业内许多人巴结的对象。
他们都想等钟鼎上桌后,跟他一起共事,日后分一杯羹。
好像网络疯传的那张当红神颜顶流男明星——闻悬景的照片,就是出自霓虹影业营销部门的手笔。
起初钟遐迩并不看好,但如今看来,反响确实还不错,是她把眼光放太高了。
“大小姐在想什么?”
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钟遐迩回头,看见钟鼎的脸放大在面前。
她叫了声:“哥。”
钟鼎眉眼弯成月牙状,接话:“快带南添过来看看有没有合你眼缘的,要是有喜欢的,哥拍下送你,就算不戴当藏品放一边欣赏也不错,毕竟你林寅哥以后不会再设计这种新中式风格的珠宝。”
钟鼎已经三十五岁了,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的绅士姿态,但每次对上亲妹妹,活脱脱换了个性子,成了财大气粗的砖石王老五,仿佛只要妹妹开口,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能帮人摘下来。
二人交谈这一幕落在众人眼底,都惊掉下巴,心中感叹钟鼎也逃不过深刻的亲情。竟也从冷面大佬变成了妹控狂魔。
可不管旁人如何想,身在钟家的复杂心绪只有钟遐迩知道,这个看似宠溺她的哥哥是对她这个妹妹心怀愧疚,所以想要尽全力弥补……
钟遐迩没在意江南添是否跟上来,自顾自地跟钟鼎并排前行,入了主场。
与正门外喧闹的场面不一样,酒店正大厅摆放着数十个展览柜,上面无一例外被玻璃罩护着,中间放置着珠宝新品底下是柔软的海绵垫,每个作品前端下侧还有张介绍卡,介绍每款珠宝设计理念和配色灵感来源。
闪耀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其中确实有几款深得人心的珠宝,钟遐迩多看了几眼。
钟鼎身后的助理就将其一一记录下来,最后拿给老板看过后,将其全部买下。
钟遐迩转了一圈看完珠宝后,表情淡淡地环顾四周。
其实她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今夜之所以愿意来参加这个宴会,也是想见她最感兴趣的那个人。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汹涌的人群小范围地拥挤着向一处去,钟遐迩好奇转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混乱人群中,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大群保镖拥簇着闻悬景进来,将人护送至大厅便离开,独留他一人应付着蜂拥而至的人们。
就连方才一部分讨好钟鼎的人也拿着各式各样的明信片和信件跑去让男人签名。
为了接近他,他们都十分一致地拿自己的老婆女儿追星当理由,苏青筠也混迹在其中。
钟鼎作为公司领导人,只愿意让自家员工发挥出他最大的价值,不喜欢他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
所以不等闻悬景给众人签完名,他便大步流星走过去,微微勾唇,无奈又礼貌地开口劝退众人,帮闻悬景解围。
钟遐迩安静站在珠宝展示柜侧方,看着钟鼎对男人说了句话后,身边那群人立刻腾出地方,放他们离开。
下一刻他二人便一齐朝着自己这边走来,随着他们愈走愈近的距离,她的心渐渐开始乱颤。
周围的一切好似被冻结了般,她这瞬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直与他对上视线。
她脑袋蹦出一句话:他真人可比照片要好看多了。
分别了许久的人如今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虽然是换了张脸,但那双乱人心魂的眼可变不了。
她盯着他脑袋迟钝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张口,便听钟鼎指着男人笑着调侃:
“钟大小姐,网络上疯传一年的神颜男星听说过么?还得是你哥我慧眼识珠早在两年前就签下他了,借今天这个时机,正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哥?”闻悬景喃喃自语,忽然疑惑地问:“钟老板的意思,您二人是亲兄妹么?”
钟遐迩见状立刻在钟鼎开口前抢一步说明:“表的,是堂哥,我今天也是跟着堂哥来见见世面而已。”
男人好像没再怀疑,而是定在一米开外的距离,朝她伸出一只手,嗓音暗哑:“钟小姐,久仰大名,幸会。”
“我是闻悬景。”
今天他化了淡妆,浓眉压了几分眼,显得有些不好接近,看人时,那道锐利的目光似要把人穿透,说话也冷冷的,钟遐迩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像是被冰到般,率先收回了眼神。
可男人那直勾勾的目光还是让人难以忽视。
“闻先生神颜顶流的名头也不是空穴来风。”钟遐迩故作淡定,撩了下碎发,笑着回他。
“只是粉丝间调侃的玩笑话,比起钟小姐的容貌来说,还是差了些。”
钟遐迩总觉得男人话里有话,自己被冒犯到了,随即不甘落下风,似笑非笑地反驳他:“大明星未免也太谦虚了。”
话音落下,二人默契地没再开口,原本正经的气氛一下就冷场了。
一侧的钟鼎看着他二人拔剑弩张的氛围,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他们像是分别了很久后再见面的互怼,可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还有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要隐瞒她的真实身份,难道作为他的亲妹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么?
他心中很疑惑,但看闻悬景在跟前,也不敢贸然问妹妹。
早在闻悬景是素人时期,钟鼎就将人签下,如今亲手培养成才,也了解他的性格不是随便任人拿捏调侃的,所以还是决定哄着点。
偏偏自己这妹妹脾气也很硬,为防止战火气再度升高,他主动咳嗽一声打破僵局。
看正厅前方众多知名人士都到的差不多了,他想起今天让人来的目的,便将钟遐迩留在身后,带着闻悬景等公司签约的人帮林寅去做销售工作了。
此时被钟遐迩忽视的男人已经默默走到她身后,作势拉着她的手一起走。
钟遐迩下意识躲避,但想到眼前场景,硬生生将那股不乐意压了回去。
她垂着眼皮想着,总归只用再装最后这几个月,她再忍忍就可以摆脱他了。
*
晚宴分三个流程,观赏完珠宝后就是新品发布会与拍卖会,拍卖完珠宝后就是圈内人集体团建的活动,为此Ares酒店还专程在顶层天台处为众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待晚餐用完,天已经黑得深不见底。
再看手机屏幕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
困意来袭,她在心里暗暗计划着离开。
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变成00:00,她绕过沉迷欢愉的众人,独自抬步准备离开。
走到酒店长廊时,男人高大的身影越过长廊走来,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
钟遐迩视若无睹,径直前行,忽然察觉手臂一紧,她被人拉住了。
男人急迫追问:“还没结束,你要去哪儿?”
钟遐迩皱着眉转了转手腕,用力向回收,试图从男人的宽掌中挣脱出来。
江南添见她皱眉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越矩的行为,连忙松了手,后道歉:“对不起。”
她没理会他的那句对不起,回答了他上句话:“我要回去了。”
语气淡淡又冷漠,像是跟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话般,这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让江南添的心顿时被针刺痛般,揪到一起,原本就紧绷的表情越发焦迫,耐人寻味。
江南添为了今天的晚宴,特意换了她曾经最喜欢的那套西服也没换来她一个正眼。
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他受不了,随后走到她身侧,低声下气地开口:“小迩,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生气我可以解释的,我想我们之没有必要闹得那么难看那么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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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他此刻终于找到机会跟她独处,恨不得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说完。
钟遐迩停下脚步,眼神直视前方,没有回头,也不接话。
江南添见状也不敢再逼迫,反而放低姿态,大步流星走到女人身后,声音细小如蚊:“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让你难堪。”
一再的疏远拒绝让江南添心里备受煎熬。
他哑口无言,英俊的脸上带着失落。
他不禁开始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从前那个明媚的温婉少女会跟在他身后甜腻地叫他一声南添哥哥,跟他出双入对,一起从榆南走到国外,看便世界各地风景,从吃饭睡觉聊到未来梦想,只为他们可以多独处几天。
甜蜜的时光仍在眼前,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和她之间,关系差到只能称呼彼此姓氏,连待在一个空间都会觉得令她生厌,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他想到二人关系的罪魁祸首,眼神中透出一丝狠绝。
他后悔了。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亲手造成的。
他那时没有说不,她现在也不给他挽救的机会。
江南添又追了上去,打算送她回家,可他半路突然接了个电话,随后火急火燎地跟她解释:
“小迩,我刚刚接到父亲的电话,他有点急事要我连夜回榆南处理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到时候我再好好跟你解释。”
钟遐迩习惯他这种说走就走的行为,不是很在意,随口接话:“算了,不麻烦你了,我忽然又不想回去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向另一侧隐蔽无人的天台处走去。
江南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做些什么弥补,可榆南江家那边还有更急的事在等他,他不能再浪费时间。
最后拐角处,钟遐迩又听他喊道:“我跟钟鼎哥回个电话,让他回去的时候带你一程!”
……
酒店有三十多层,比周围建筑高出许多。
她转到拐角处的天台,静静迈上台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停顿几秒后没理会。
等到了天台,才见到哥哥为她花了重金建造的,哄她高兴的回归礼物——一座会发光的蝴蝶秋千。
她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城市。
秋千摇晃飘荡,顶头的巨大蝴蝶随着她每荡起一次的频率,缓缓振翅。
此刻,她在最中央,像是蝴蝶的心脏。
抬头远眺,天色灰暗,高楼大厦林立在旁侧,大多数已经关了灯漆黑一片,只剩为数不多的几盏亮光,与平日喧闹繁华的都市相比,夜里的寂静倒显得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停下秋千,偏过头去。
余光忽然瞥见身后天台安全门那处露出一半的黑色衣角,想起不久前听到的脚步声,她漫不经心地开口:“还要躲多久?”
“还是你觉得我们夫妻二人是你消遣的乐子?”
“只是偶然经过,没想过冒犯。他突然在走廊上演这出伉俪情深的苦情戏,我没理由不看下去。”
男人一边解释着,一边慢慢抬步走到钟遐迩身侧,语气略带讽意。
钟遐迩知道他是故意嘲讽,也不接他的话,反而转移话题点评他:“那你刚刚躲在门口又是怎么一回事,偷窥?还是什么别的癖好?这么做怕是有点不符合你大明星的人设吧?”
闻煊摇头,满不在意:“如你所言,人设而已,在这个圈子里,本人跟人设不符,不也很正常么?”
这几句话倒让钟遐迩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较真了。
可她嘴上不愿认输,继续取笑他:“坦白局?”
“未免有点太无趣了。”
话毕,闻悬景微微弯腰,俯身跟钟遐迩维持在同一高度,眉头微挑,带着邪气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钟遐迩,贴近她耳边,笑着说:“那不如做点有趣的?”
“做什么?”钟遐迩察觉到这道炙热的目光,转过头与他对视,脸颊却不小心碰到对方鼻尖。
暧昧气氛迅速升温,闻煊压低声音,紧贴在她耳垂处,气息吐在脖颈处。
咬文嚼字,说着:“敢不敢,跟我回家?”
3. Call You
“敢不敢跟我回家?”
距离太近,呼吸都停滞。
钟遐迩向后仰了下头,拉开距离,随后看向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和带着侵略性的双眼。
那双眼介于丹凤眼与杏眼之间,说不上是什么眼形,只是他瞳孔很黑,深不见底,抬眼直视她的时候,带着不好惹的神气。
忽然又想起白日里苏青筠给她看过的照片,眼下活人就在她面前,她与他对视,渐渐地,又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给勾住了。
钟遐迩想起他的嘲讽,轻轻瞪他一眼后收回目光。
她不想理他,今天只是来看他过得好不好,现在看来,还不错。
钟遐迩不愿再跟他牵扯上,站起来走到天台另一侧,双手撑在铁棍扶手上,闭眼轻嗅风中那抹薄薄的潮湿气味。
直至一分钟后,她红唇微张,言语不屑:“顶流的搭讪方式都是这么大胆直接么?”
……
四下寂静无垠。
许久后,她感觉到男人向这边移了几步,愈发贴近的气息让她的心绪不再镇静,直至风中传来两句暧昧至极的话才打破了这场近乎爆发的暧昧:
“他不管你,没空管你,我管你。”
“所以,你敢不敢跟我回家?”
许是赌气的心在隐隐作祟,钟遐迩回望他时,彻底陷入那双真挚又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目光中,被勾得三魂六魄都快要飞出来。
想起从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脑袋一热就这样同意了:“成年人你情我愿,没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她不等男人接话,转身路过他,草草留下一句话:“负一层地下车库等我十分钟,但愿你不要做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男人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喉咙中透出一声得逞的轻笑:“钟小姐放心,我不会是那个胆小鬼。”
*
十五分钟后,助理开着保姆车作为掩护去了云港城中心众星云集的富人区。
而闻煊本人,则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E300L,朝着相反的道路驶去。
黑色的车如同猎豹,行驶飞快,融于夜色,半小时后抵达郊区一个安保极好的别墅区。
直到面前闪过一栋栋独立花园别墅,钟遐迩才认出这个小区。
此处她略有耳闻,好像叫司南公馆,这里的房价半点不便宜,一栋别墅至少五千万打底。
没想到分别几年,她痛苦难捱之际,男人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般,事业蒸蒸日上,生活也越过越好了。
她甚至想,如果那时他们不分手,此刻会不会过得很幸福?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抵达别墅的地下车库后,二人沉默着坐了几分钟,闻悬景先下了车,钟遐迩犹豫片刻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门前阶梯,开门迈入会客厅。
钟遐迩本想礼貌换下高跟鞋,男人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一言不发地强势拉着她上了室内电梯,去了别墅的最顶层。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
钟遐迩思绪渐渐回笼,她停在电梯门口不进去,目光紧紧盯着面前人宽厚的背影,冷不丁问了句:“传染病八项检查你做过么?”
透过这句话,闻悬景的思绪被拉回几年前,那时他们第一次约会,她也是这样问的,只是那时的语气没这么冷漠。
他心中不爽,皱着眉一把将人扯入怀中,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腰,轻轻用力把她向自己身上贴,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
“钟小姐话说得这么直白,莫非每次跟人约都是这个流程?”
钟遐迩把手撑在二人胸前,拉开距离,抬头直视他,“你只需要回答做或者没做。”
有种不问个不明白不罢休的样子。
彼此佯装淡定,就这样僵持着,呼吸却逐渐加快,心也乱了。
最终还是闻悬景败下阵来,低头回答:“前几天体检时做过,全阴。”
话音落下,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钟遐迩身高只能够得到他的肩膀,她就这样静静看了他十几秒后,男人的眼睛忽然暗了几分。
炙热的目光太过刺眼,她垂头,有点想逃。
紧接着便被他一把拉过手腕,直接推到电梯门上,宽大的手掌将火热的温度传到肩膀,挡住电梯的冰冷。
男人低头想亲,钟遐迩却忍不住要躲。
上车时刚换的吊带裙被他刚刚的举动弄得很乱,已经滑下肩膀,白皙的皮肤暴露,她察觉一丝凉意,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男人捏着下巴抬起了头。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她开口想叫停。
闻悬景轻蔑扯唇,接话:“那又怎样,这是我的地盘,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下一刻,冰凉的薄唇紧贴上她的,暧昧瞬间爆发,他似是受刺激了般,眼底带着猩红,动作急促,力气极大,捏着她的手臂隐隐作痛,仿佛要将这几年的思念都无声发泄出来。
钟遐迩没躲避,从始至终任他摆布,一心只随他的意。
直到唇角传来一丝刺痛,她疼得张开嘴,男人便趁机又进一步。
许是被疼痛激到了,钟遐迩也不再任由人摆布,报复似得咬了男人一口。
男人霎时清醒,松开捧着她脸的手。
钟遐迩得到呼吸的自由,随意将脚上的鞋踢出电梯外,转身按了关门键。
闻煊垂眸亲她的同时,伸手按了顶层四楼,两人去了主卧。
战火一触即发,夜很漫长,他们相拥对视,眸中尽是对对方的驯服。
恨与爱并存,偏偏谁都不愿占下风,最后又不得不输给对方。
最后,钟遐迩困得闭上眼睛。
男人微微喘息,躺在旁边煞风景地来了句:“钟小姐想好怎样隐瞒我们今晚的事了么?”
“是准备撒谎还是做戏?”
钟遐迩听见这话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眉眼顿时冷下来。
睡都睡了,现在说这个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她一手撑着床头柔软的枕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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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侧脸。
手指就这样像曾经相爱时那般,自然而然伸过去,从男人饱满的额头轻轻滑至鼻尖,路过上下两片薄唇后,停在颇具骨感的下颌,捏住他的下巴将人转过来直视自己。
声音有些沙哑:“直接坦白不好么?”
“你胆子这么大,会怕么?”
男人被她强势的动作搞得有点愉悦,淡淡笑了下,“那你怕吗?”
“我只是犯了一个女人会犯的小错误,罪不至死,该怕的是你。顶流大明星,想想明天怎么对大众解释吧。”
说完这句话她不管男人回应与否,自顾自地拿起床头柜上刚刚被脱/下的吊带裙从头顶套过去,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绕过底下散落的凌乱衣衫,径直走到上来时的电梯间,按下开门键,乘坐电梯下楼。
身上黏腻的汗让她很难受,她进门时就注意到二楼有客房,想必也会有独立卫生间,就下来洗漱一下。
闻悬景就这样被她晾在顶层,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黑暗的房间像是牢笼,让人窒息。
孤独感从脚底慢慢涌了上来,心口痒痒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一场,他似乎又回到曾经失去她的那些日子里。
呼吸困难。
但又死不了。
钟遐迩冲完澡后疲惫不堪,直接在客房卧室睡下。
等她许久不见人影,闻悬景有些慌张地跑出房门。
他没坐电梯,直接从台梯跑下一楼,看见女人刚刚上楼前被踢掉的黑色高跟鞋还在电梯口,不禁松了口气,随后捡起两只鞋,整齐地摆上玄关鞋柜里。
随即又跑上二楼,推开客房的门,看到大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心都要化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轻轻闭上门,随后压着被子径直爬上床,躺在她身侧。
好在她还如从前那样,睡觉很沉,他也不用担心她会不会醒来把自己赶走。
闻悬景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端详着熟睡女人的脸庞,指间缠上一缕她柔软的发丝,放在鼻尖处轻嗅了下,闻着她身上与他相同的沐浴露的气味,躁动的心才渐渐安稳。
直到将人抱在怀里这一刻,他才能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
可她清醒时又是那样高高在上,冷漠至极,像个完全没有心的人。
他实在搞不懂她。
紧紧盯着女人的脸,像是在读一本参不透的经,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倾诉之地。
钟遐迩,从前的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究竟是真认不出我,还是故意玩我?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女人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微微皱着眉,也进入梦乡。
他得不到答案,也不奢求她回答,只是他心中的想法却异常坚。
不论如何他这次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闻悬景双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身,额头轻轻地靠在她肩上,轻闭双眼,陷入往事前尘的回忆里。
记忆涌上心头,眼角划过一滴泪。
4. Like A
这一年秋,钟遐迩二十四岁,已经是个在国外独居两年,即将拿到重点院校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证书。在众多校友选择继续留校读博时,她别具一格地选择结束读书这条路,回国发展。
而让她下定决心真正放弃读书也有两个最重要的原因。
一是她主动听了母亲的建议,准备继承家里的影视公司,借着长辈的人脉资源和铺好的路,创造出更大的天地。
二是她决定跟自己暗恋五年的青梅竹马邻居哥哥表白,然后跟他一起筹划结婚事宜,在三十岁之前要一个宝宝,到时就可以走上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幸福人生。
所以她特意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辛辛苦苦学着甜品师父的手艺,像其他陷入热恋的情侣们一样,给喜欢的人亲自下厨,做了两块少糖蛋糕和一盒海洋生物小饼干。
知道他最喜欢江诗丹顿的手表,她还专门飞到瑞士总部,借着自己那便宜哥哥的人脉,购了件保值的限量款,只为作为这次表白的礼物。
她做这些准备工作时,带着满心欢喜和期待,却没想到,自己忙前忙后半个多月亲手准备的一切全都白费。
回国的那天,是榆南八月初秋里最常见的大晴天,她故意没给母亲消息,怕人来接自己,就提前买了机票。
一下飞机,迎面而来的暖风热流让人觉得有些燥。
两年没回来,再次回到熟悉的故土,竟有点不习惯。
好在她提前看了榆南的天气预报,没有雨,也省得自己精心做好的妆容被破坏,毕竟两年没与暗恋多年的竹马见面,她不想彼此甜蜜相拥时太过狼狈。
她跟着拥挤的人群一起下飞机,坐摆渡车抵达航站楼取到自己托运的行礼后,顺着路标找到出口,看见抱着一大束花的男人穿着西装衬衫,在出口处翘首以盼地找自己。
江南添一早便知道她今天回国,特意带了一大束碎冰蓝玫瑰来接机。
见到钟遐迩的第一反应是,她比之前又漂亮许多,五官长开了,白里透红的肌肤下是刚刚好的身材,不胖不瘦。
许是两年独居,不在家人庇佑下成长,她已经成功褪去青涩稚气的女孩气质,转变为一种成熟知性又有魅力的纯欲风。
她上半身穿了chanel家最经典的黑色花呢吊带裙,裙中间是修身收腰款,裙长至膝盖上方,露出纤细白皙小腿,夺人眼目。肩上随性披了件纯白夏款西装做搭配,脚踩一双Opyum黑金一字带高跟凉鞋,浑身充斥着矜贵清冷的千金感。
让人忍不住想打量,想靠近。
与年幼时时常挂着笑的小太阳的她又多了点不同,如今的她五官过于精雕玉琢,不笑时显得有几分冷漠,让江南添看去都有些望而却步,不敢搭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人的眼睛像海洋,温暖宽阔。
钟遐迩在见到江南添的那一刻,红唇勾起,冷情似冰的脸刹时化成了一潭柔软的水,很温情。
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喊了声南添哥哥,本想飞奔进他怀里,却发现两人手里东西都束缚着彼此。随后她顺手将行李递给他,自己接过花,轻轻嗅了嗅,并肩一起出了站口,上了江家司机在外等候的车。
她特意没给母亲自己回国的消息,就是为了今天跟江南添独处约会。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借自己闺蜜的身份信息预订了黎明之光酒店最豪华的那间总统套房,让人提前布置好烛光晚餐与香薰玫瑰,谋划了场浪漫的告白仪式。
抵达酒店后,钟遐迩借着自己行李太多拿不动为由,让男人送自己上了总统套房。
直至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正经的要命。
江南添最先迈步进门,帮她把行李送入房间,抬了下头,映入眼帘的大场面让他一下就愣在原地。
本就比钟遐迩大几岁的男人怎会不懂小女生的心思。
他回过头看见女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和因羞涩泛红的脸颊,登时明白自己再不开口,就会成为这个房里的男主角。
可眼下时机不对,他思考片刻,温柔的眉眼一垂,扶了下镜框后扭头把房门关上,拉着女人的手臂转而走到里侧陈列着百年老酒的酒柜旁。
不等钟遐迩开口,便主动戳破这充满粉红泡泡的暗昧氛围,板着规矩的脸,看着女人道:“如果这些是你为我精心准备的,那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钟遐迩慌了,瞪大双眸,几乎是脱口而出。
男人紧张地又抚了抚眼前的金丝镜框,薄唇说着冷漠的话:“小迩,我、我只把你当妹妹,从来没有对你有过别的心思,你怕是误会了。”
误会?
这话让钟遐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什么叫误会?她着实是不理解男人这话的含义。
她情绪还未抵达崩溃边缘,依旧维持着自己的温柔淑女人设,嗓音不大却清晰,字字句句传入男人耳中:
“你说是误会,那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在我上大学痛经的时候,半夜跑去帮我买卫生巾还亲自煮了红糖姜茶开车送到我家里?”
“那说明不了什么,只是我对一个妹妹的关心。”
闻言,钟遐迩认命般点点头,语气哽咽:“好,就算那是对妹妹的关心,那当初我被男生表白时你为什么要把他们赶走,还不允许任何异性靠近我,那难道不是在向众人宣誓主权么?”
“我当时是受何叔叔的嘱咐在学校关照你,再说我作为一个年长的哥哥,保护你免受别人欺负很正常。”
接收到这样巨大的信息量,钟遐迩情绪激动起来,头快要爆炸,有什么东西一直嗡嗡作响。
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主动保护主动关心,都是眼前人受继父嘱托而不得不做的事……
“好、好、好。”她顿了顿,嗓音颤抖起来:“就算那些都不代表什么。”
“那我还想问问你,那些寒暑假,我们一起去国外旅游,一起谈天说地的美好时光你都忘了么?还有,我大学毕业出国前,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话音落下,一枚闪烁着亮光的钻戒被她捏在指尖,送到男人面前,“这个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收到它之后,一直把它当作定情信物好好保存着,生怕磕着碰着或者丢了,你现在告诉我,它只是你随手买下送给妹妹的毕业礼物,对么?”
“你确定你的话句句属实,没在骗我?确定你从没喜欢过我?”
江南添一眼认出那枚戒指,当初为了买下它,他跑遍了榆南许多珠宝店,都没能找到,为此他还专程飞去国外,找那里的专柜人员预约定制,才在钟遐迩毕业典礼之前成功买下它。
买它时的困难,他一直都记得。
见人不说话,钟遐迩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气,不再维持大家闺秀的柔软模样,红着眼嘶吼着:“那为什么不是别的,非要是它?”
非要是令人遐想的戒指。
原本以为是他对她的禁锢,占有,时刻提醒她不要忘记国内的他,她照做了,在国外也没有与任何一个异性有过牵扯。
现在他却说,这是长辈送给晚辈的礼物,助她成功的礼物,从顶级暧昧转化成单纯祝愿,这无疑给她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狼狈又可怜。
“当时你毕业了,我想不到送什么礼物,特意问了何叔叔,他说你一早就看上这枚……”他没继续说。
钟遐迩却是什么都懂了。
HarryWinston钻石戒指,将近一百万的东西,做定情信物也算上得了台面,而江南添现在却说只是为了祝贺一个小辈毕业的礼物。
他可真慷慨大方,为了拒绝她,曾经那些含糊不清的心思都在他口中成了纯正的长辈关怀。
精心安排的计划被打乱,她仿佛成了个发疯的怨妇,在这儿大喊大叫。
最后,她觉得实在过于丢脸,失了形象,连晚餐都顾不上吃,气冲冲地把戒指丢到他身上后,拎着包离开,临走时外套都忘了拿。
她给自家司机打电话,司机来接她时,她立刻把人赶走,自己发泄般,一路飙车到好闺蜜家寻求安慰。
这么多年,这还是她在江南添面前第一次情绪失控,也是第一次独自飙车到一百八十多迈,凉风刮得耳朵面部生疼,她也不减速,只为让自己被糊住的恋爱脑清醒清醒。
*
好在有闺蜜白诗妤在,她在家痛哭流涕过两天之后,又恢复往常,自己出去兜风散心,吸收正能量了。
表白失败的第五天,她独自驾车去了那家榆南最贵的咖啡厅。
本想肆意消费,弥补一下情绪价值,可后面她忽然清醒,觉得没必要太过铺张浪费,抵达咖啡店后又改了主意,只点了杯爱喝的拿铁,就找到角落里最偏僻的安静位置,打开手机坐了下来。
白诗妤忙里偷闲,发来一条安慰微信:【最近这部剧特火,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想你那什么狗屁青梅竹马和那些情情爱爱的了,快点跟我一起加入磕CP的大军吧!】
知道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钟遐迩也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随即点开白诗妤发来的分享链接,在某影视软件专享观看正版。
钟遐迩原本也不习惯看这些偶像剧,所以不怎么了解情爱与人性。但白诗妤工作原因要多多输入这类剧,难免看得比她多,日子久了,对男人的心理摸得大差不差。
在得知她表白失败后,白诗妤跟她彻夜不眠,分析了整整一晚那个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问题全部出现在江南添身上。
毕竟如果不是他总做些令人遐想的事情,钟遐迩也不会误会他喜欢自己,也就没有那天的乌龙。
简言之,江南添就是纯纯的中央空调,不会跟异性保持好距离,尤其是对她。
他做得大部分关心爱护自己的事,明明只有男朋友做才合适,他却以哥哥的立场做了,随后不管不顾了,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所以也不怪她会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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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又发来消息,催她看完后说点读后感,以便收集观众情绪,日后加强工作能力。
钟遐迩知道白诗妤的好心,故意打着做正事的幌子想转移自己注意力。
所以看在白诗妤如此努力安慰的份上,她点进剧的第一集去看,开着倍速追剧,哪知剧情冲突太强,她还真的看进去了。
在这个众人颜控又压力极大的时代,能迷倒万千少女的,非俊男靓女加上稍微狗血的霸总甜宠剧情莫属了。
这家咖啡厅主打的是手工现磨咖啡加萃取,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钟遐迩快要看完一集偶像剧时,她的咖啡也制作完成。
*
周末,店里人少,闻煊边摸鱼边上班。
他端着做好的咖啡悠哉地给顾客送去,一只蓝牙耳机里听着英语作文,抬着步子慢慢走到刚刚点单的客人身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耳机里原本播报英文的女机械声戛然而止,他以为是网络出了问题,便想着送完咖啡再管。
不想他思索间,耳机一阵嘈杂的嘶嘶声闪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有节奏感的纯音乐。
他抬眸,眼神搜寻了一圈,才瞥见坐在角落里那位与他戴同款黑色耳机的客人,乌黑而密的头发直直披在肩膀两侧,温顺至极。玻璃窗前照进来的一缕金黄阳光恰好打在她身上,神性的美丽呼之欲出。
而此刻她正好也抬起眼睛,迎接自己的咖啡。
不过半秒,二人对视。
钟遐迩瞬间被这位服务人员高大的身段吸引了目光。
他面上带着工作服配套的黑色棒球帽和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眉毛和几缕碎发,加上那缕单纯的眼神,有种弟弟下厨完毕后端给妻子享受成果的人夫感,柔情似水中带着淡淡的青涩稚嫩。
钟遐迩一看便知,对方年龄不大。
下一秒,手机里的剧集播完,开始下集预告,唱了几句听不懂的歌词。
钟遐迩事后才知道,那首歌是最近很流行的LikeARicochet的前奏鼓点音乐。
敲入人心的节奏同时在两人的蓝牙耳机中响起,他们就这样对视,闯入彼此眼底。
时间好似那刻按下了简短的暂停键,心跳骤然加快,两个人眼神交流后都愣住了。
直到那阵悦耳的bgm消失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让人听不懂的语言,咿咿呀呀的上扬语调,让年轻服务生墨黑的眉尾上挑了一下,他听出听耳机中人物的说话语气有些黏糊糊的,若没猜错,应该是泰语。
他端起托盘中的咖啡杯,放到钟遐迩面前的桌面上,而后修长的手指指着两人的耳机,淡淡开口:“这位女士,你的蓝牙貌似连…”到我的耳机里了。
不等他说完,钟遐迩像是浑身触电般,立刻反应过来锁了手机屏。
太尴尬了。
耳机中的声音停止,钟遐迩也没心思再追剧,把耳朵上的耳机摘了下来,随后关上手机放到一边,微微扯唇解释:“抱歉,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乌龙。”
她说话声音细细的,夹杂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是人总会有闹乌龙的时候,况且闻煊没觉得这件事多么糟糕,而后摇头接过话:“没关系,正好我也欣赏了一段好听的音乐。”
他原本声音就不大,柔柔地,加上一层口罩的围堵,传播得慢,待钟遐迩听清楚后已经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随后二人相视笑了笑,巧妙化解尴尬。
临走时,钟遐迩心情已经大好,见过服务员那双好看的手已经有点沉醉其中的感觉。
许是在国外待过,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前台点了杯咖啡配上两块小甜品,等刚刚的服务生做好端来准备离开时,她连忙叫停对方,站起身将托盘转了个方向,送到对方面前。
“请你的。”随手将自己的微信名片打开,笑了一声,搭讪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
闻煊没料到漂亮女人会如此主动,听到这话后身子明显恍惚了一下,不过一瞬就恢复平静,礼貌又冷淡地拒绝了:“不好意思,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说完他扫了桌上的咖啡和甜品一眼,感谢之余又一次表明立场:“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喜欢吃甜食,我也不喜欢比我大的。”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走得冷漠无情且果断。
钟遐迩一听便懂了,他不吃甜品,不加联系方式,也对自己不感兴趣。
面对如此直白的拒绝,她也不强求,脸上依旧挂着耀眼的笑容,悠悠地收回手机揣进口袋,仿佛被拒绝的不是自己。
对方虽然拒绝得果断,但他的声音特别温柔,是纯正的榆南口音,说话时字正腔圆,略带磁性,堪比她曾听过的广播剧男主角,钟遐迩听完后莫名觉得享受,脸上不自觉挂起一抹笑。
她端起面前咖啡,喝完最后一口后,拿着包迈出咖啡店大门。
心情已经豁然开朗,她也没时间再去想让她伤心的人事物,开车离开。
5. Like A
女人离开后的半个小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迈着大步子推开玻璃门,进了咖啡厅,直直向少年工作区那走去。
他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走到前台停住脚步,平整的西装袖口被挽起,他伸进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到桌台上,扣了扣桌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已经下午三点多,咖啡厅没有再进新客人。
闻煊本打算忙完手头工作,将刚刚那位漂亮女人请自己的咖啡蛋糕打包一下送到外面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那里,不料转头却看到这位不速之客。
他最讨厌的人,同父异母的哥哥,江南添。
还没开口便见男人将文件递到他面前,道:“父亲特意让我把这家店购入晨曦名下,改名为云萃。表示如果你以后做服务行业做累了,可以自己当店长,到时多雇几个员工,还能轻松些。”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眼下场景太静,稍有点风吹草动周围人一下便能注意到。
所以他在说完这几句话后,那几位零散的客人都朝前台这边好奇地探头看过来,仿佛在看服务员有什么强大背景。
众人目光探究味太重,闻煊无法忽视,只能收敛情绪,淡淡接话:“这位先生,如果你要点单可以告诉我,我帮您点。至于其他的,请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他明确拒绝了。
“明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逞强?”江南添说着极其冷漠的话,原本没有温度的瞳孔瞬间附上一层寒冰,紧紧盯着少年被口罩遮挡的脸。
“接受别人给你的帮助有这么难吗?”
他此刻的表情已不像来时那样绅士儒雅,胸腔起伏间夹杂着一丝怒火。
闻煊将他从前到后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最后绕过前台走了出去,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转而站在男人身侧,压低声音,贴近他耳边一语道破:“江南添,你真虚伪。”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总能做到若无其事,高高在上的模样来指使我?”
明明他和母亲所受的一切磨难全是拜他们所赐,可他们却没有丝毫愧疚之心,甚至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所拥有的一切。
想到这儿,他瞥了一眼江南添那张极其伪善的脸,冷冷嗤笑一声,嗓音轻而真切:“你配吗?”
“你……”男人下意识想将紧握成拳的手打到少年脸上,可四下众人的目光像是移动的摄像机,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很难做到不理睬。
理智逼着他妥协,怒火被他硬生生忍了下来,接话的语气却是咬牙切齿:“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闻阿姨的病拖不起了。”
“如果不点单,请你离开。”闻煊下了逐客令就转过身子进了柜台里,甚至不再给他半个眼神。
这时,一阵刺耳铃声催命般响了起来。
寂静的场景突然响起这阵噪音,江南添莫名慌了下,急忙伸手从包里取出手机接了电话,接到一半转身就走。
也没看到自己的钱包随着他刚刚取出的手机一起带了出来,最后孤零零地落在前台桌上的缝隙中。
闻煊透过咖啡店的玻璃门目送男人越走越远,余光也瞥见他掉落在夹缝中的那款黑色复古牛皮钱包,虽只有巴掌大,但还是能看出价值不菲。
本不打算管,可真不管,届时被他想起在此处找到,定要找自己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帮他处理好得了。
而后他单膝跪地,弯腰俯身伸进两根手指将钱包从缝隙中夹了出来,看也不看地便将东西随意丢进一侧的垃圾桶里。
钱包被扔进那堆作废了的小票纸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左手拎起打包好的咖啡甜品,右手顺带去够垃圾袋,准备一起捎出去,就在他准备拎起垃圾袋的另一头时,余光却瞥见男人钱包已经大开。
除了一侧夹层中那几张黑金卡,另一侧透明处居然放着一张照片,还是女生穿着校服的学生照,笑得很甜。
就在他对江南添这种奇怪的收藏癖好嗤之以鼻时,他忽然发现照片上的女生有些眼熟。
不知是误认还是巧合。
闻煊觉得照片上的人跟刚刚连错自己蓝牙耳机的那个女生长得有几分相似,睁大眼睛仔细一看,不只是相似,貌似是那个长相精致女人的缩小版。
没有现在成熟,但放出去也是众多人的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
想不到,江南添那样虚伪的人也会有真心纯爱的时候,还会私藏女孩的照片。
闻煊不禁心中疑惑,江南添和刚刚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会有她小时候的照片?
若是事关旁人他自是没理由去在意,可偏偏是江南添,他最讨厌的人。
这一切像迷,缠绕住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不等他想清楚,咖啡店又进来新一波客人,像是拍照打卡般,都扛着专业的拍摄工具。
想起老板临走时跟他说过下午会有博主们来帮咖啡店在网上营销那款最新研制的天价咖啡,他就猜出这些人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只能暂时将钱包收起,送完咖啡和甜品后,又开始忙忙碌碌,化身工作机器人帮博主们准备咖啡。
做一天工作便要负一天责,虽然他不会向江南添妥协,也需要养家糊口,上位老板提前吩咐好的工作还是要交个满意答复的。
*
钟遐迩出了咖啡厅又跑回白诗妤家,看着空无一人的豪华大房间,第一反应便猜出她又被那没良心的老板留在录音棚里加班配音了。
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她关门后换好拖鞋进厨房翻腾了几下。
好在冰箱里还有些做饭阿姨买好的水果和酸奶,她就自己动手洗洗切切,做了个五彩缤纷的酸奶水果碗。
然后窝在沙发里享用美食,还不忘给白诗妤发了条分享微信过去:
【我刚刚看到一个眼睛特别好看的男生,是戴着口罩都挡不住的帅,应该年纪不大。】
隔了大概十分钟,白诗妤回了个“在线吃瓜.jpg”表情包。后又补充道:【是看狗都深情的那种眼睛么?】
钟遐迩回忆那双深邃的大眼和那层浅浅的卧蚕,微微一笑眼尾上扬,圆润的瞳孔看着她,像极了出生不久的小奶狗,眼神澄澈地不见一丝杂念,让人很想亲近。
半天她才回了个:【我差点以为真爱降临了,那种感觉你懂吗?我当时想加他联系方式,被拒绝了,还说对比他大的不感兴趣。】
对方好像不忙了,发了几条甜妹声线的语音过来,钟遐迩一一点开听:“什么?他居然拒绝你这样的美人,怕不是被猪油蒙了眼。”
“算了算了,弟弟不体贴也没意思,不感兴趣就算了,都快二十二世纪了我们也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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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方便今晚上陪我一起去酒吧找找灵感吗?”
“最近有部现代言情小说要我配音,女主特别飒,常年混迹酒吧,我得去体验体验才能配得不那么僵硬……”
钟遐迩慢慢听完这几句软糯的语音后,本就高兴的心情又被取悦到了,也发语音回她:“当然可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就在江南里,你家。”
她刚要拍张自证照片发过去,然而还没来得及点击拍摄,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屏幕上方闪着一条来电显示。
钟遐迩定睛一看,是来自母亲大人甄女士的电话。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手却下意识滑到接听的那一边。
“小迩,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问江家那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偷偷跑回来了。”
手机听筒被女人严厉的追问声炸得滋滋响。
钟遐迩微微皱眉,不咸不淡地喊了声妈,忍不住反驳:“我已经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些私人空间,不用事事都跟您报备吧!”
甄女士似乎懒得跟她在电话里吵,直接下命令:“七点之前到金沙厅二楼包间,我们约好了跟你江叔叔一起吃饭。”
“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离家这几年,你不想见你小时候天天缠着的南添哥哥么?”
钟遐迩不知如何解释自己跟人表白失败的事,那天不欢而散她就没想过短时间再见面,眼下却被通知要在一个桌上吃饭,还是家长陪同,她恨不得立刻坐飞机再飞到国外,免得叫彼此尴尬。
“她不愿意来就算了,不要逼孩子。”
钟遐迩又听到电话里响起这道低沉而又威严的男音,在替她解围。
然而甄女士却不以为然,又淡淡反驳,“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哪里还算孩子?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她必须来。”
“记得准时来,我有礼物要送你。”说完她就急匆匆按挂了电话,任由钟遐迩在电话这头懵神。
甄女士还真是老当益壮,越到中年越有干不完的牛劲儿。钟遐迩时常觉得自己这位年轻人都不如她有精神有活力。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跟她年纪轻轻便做到她那个圈子里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的事业运有关。
甄女士的人生可以说是相当得成功,所以她骨子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傲气。
不论对内还是对外,总是一副女霸总姿态,让人望而生畏。
钟遐迩一直以来活在这种被安排的人生里,她也从未反驳过,就连当时母亲跟亲爹离婚时,自己也是被母亲强制安排到身边。
先前因为这件事她还一直耿耿于怀,小时候每到彼此探望的日子都会跟亲爹哭诉为什么他们不要她,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孩且没有哥哥优秀,所以不被父亲重视不被他作为第一选择。
长大后才逐渐明白,跟着母亲这位女强人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不会让自己在经济方面有任何匮乏,在外面也给足了她底气与面子,更不会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个非常非常合格的母亲。
更何况母亲新处的这个何叔叔对自己也很不错,无儿无女的他,比亲爹对她还要关心呵护。
想到这儿,钟遐迩也不想让他们起争执。既然母亲如此强硬开口,还是应下来比较好。
看来,跟白诗妤的约会只能延后了。
6. Always Online(1)
傍晚六点多,钟遐迩接到司机的电话,坐上母亲给她安排的车去最近的高奢店换了身装扮。
半小时后出来,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纯白色小香风针织套装搭配一双黑白相间的尖头凉鞋,脚踝处的鞋带也围了圈珍珠。下半身的A字裙做了收腰,凸显出姣好的身材。排扣和袖口也是用珍珠水钻做了滚边刺绣,十分夺人眼目。
从头到脚,完全符合长辈的审美,是种温婉大气千金风。
司机带她去了城市东边最贵的金沙厅,也是榆南唯一一家黑珍珠三钻餐厅。
抵达金沙厅门前,自动门响应开启。钟遐迩再抬头,已经和熟悉的那位包厢管家对上眼神,淡淡打了声招呼。她先前在榆南上大学时经常来这里,所以也都轻车熟路了。
于是自顾自地穿过人潮汹涌的大厅,上到做了隔音装置的二楼,走最内侧的vip包厢时,管家已经先她一步帮她敲门示意后把门推开了。
门大开,映入眼帘的是圆桌中间靠边的身影,是江南添。紧挨着他的是江父,其次是他的母亲南绫,甄女士跟何叔叔。
而甄女士跟南绫中间空着一个位置,何叔叔和江南添中间也空着一个位置,若说前者是无意漏下的,那后者明显是留给她和的江南添共处的位置。
钟遐迩的目光无意在江南添身上停顿了片刻,没有开口,微笑着叫了声叔叔阿姨就越过男人身侧空着的座位,坐到母亲身边那个位置去。
然而她越过男人身侧位置时,四周氛围明显停滞了几秒。
可她才不会理会这么多。
那日已经与江南添撕破了脸,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做不来。
往常两家人坐在一起都是她和江南添一起控场,今天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开口,包厢氛围瞬间安静到极点,有种大家不熟却硬要坐在一起的违和感。
最终还是江南添的母亲南绫最先开口圆场子,笑着看向钟遐迩,问道:“遐迩出国一趟回来是认生了么?怎么今天见到南添也不打招呼了,总不能两年不见就忘了你南添哥哥了吧?”
这样看似圆场的打趣像是把钟遐迩架在火上烤,倒让人觉得是她不懂事了。
这话让人莫名觉得很不舒服,但她还没来得及接话,一侧的甄女士就已经憋不住了,似笑非笑盯着南绫淡漠地瞧了一眼,帮钟遐迩倒茶水的功夫,冷冷开口:
“两个孩子都是快成家的人,保持住男女间该有的分寸没什么不好,这更加证明我们小迩成熟了,若是再像之前一样孩童心性我这个做母亲的倒要第一个笑话她。”
她话里有话,似乎不想让两个年轻人有过多牵扯。
听完这话的南绫如坐针毡,眼神闪躲着看向身侧老公,彼此相视一眼后,南绫意会出他的意思,呵呵干笑了几声,主动拉近大家的关系,接话道:“都是自家人,谈什么笑不笑话。”
可这句拉关系的话没说到甄淇心上,她便默不作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众人都没再发言,四周静得仿佛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
好在服务员来得及时,打破这窘迫的氛围,有序排队上了几道招牌菜。
南绫眼一抬,像是终于找到好的理由撮合这两位年轻人,迅速站起身朝江南添看去。
鼓起勇气对着男人提议道:“桌子这么大,怎么够得着?南添,咱两换换位置,你来我这儿,坐到遐迩身边,帮她夹菜。”
江南添身子顿了下,正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起身坐过来。
钟遐迩见状,立刻化身成一只炸了毛的狸花猫,警惕地盯着身侧被腾空的凳子。
她不知如何拒绝长辈好意,也完全招架不住南绫的热情,但又实在不想和江南添坐这么近,一脸无措地看向甄淇,“我……”
甄女士很有眼色地开口:“不必麻烦南添了,遐迩想吃什么让服务员再单独上一份就好了,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一直让旁人伺候。南添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快坐回去吧!”
……
吃到最后,南绫还是没忍住把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话说出口:“遐迩毕业了,有时间多来阿姨家走动走动,就算不跟你南添哥哥关系好了,也不要忘记我这个姨。”
钟遐迩知道客套话怎么说,一边保持微笑说没有,一边答了个“好。”
直到临走时,南绫又一次向钟遐迩提出邀约。
甄淇维持了一顿饭的好脸色也终于变了,语气有些不耐烦:“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做主就好,我们当长辈的还是不要插手了。”
“你说对吗,老公?”
男人点点头后,笑着接话:“淇淇说的没错。”
在餐厅门口分别时,钟家人坐在车上跟江家三口告别,互相笑得比谁都亲切,仿佛刚刚的小插曲不足为患,所有人都演技卓越,堪比奥斯卡影后。
车子启程后钟遐迩收回目光,自是也没注意到南绫眼底闪过的那丝轻蔑。
*
回了清御雅锦院,钟遐迩自顾自地上了二楼卧室,没过多久,甄淇敲响了她的房门。
钟遐迩在梳妆镜前卸妆,不想甄女士靠在身后洗手间的门上,直接开门见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用白家小姐订酒店套房跟人表白的事。”
“江家那小子,外表看着是副温柔儒雅的绅士模样,我却觉得不简单,你玩不过他,你俩也不合适,你就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话一出,钟遐迩停了手上的动作。
被说中心事,她先是沉默,回忆往日和江南添在一起的点滴,都是那样甜蜜,哪知道自己终于鼓起勇气跟人挑明心思,竟被他拒绝得如此彻底。
沉静了大概十多分钟,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涩委屈,眼眶泛红,胸腔闷闷的,平复好半晌才说了几个字:
“我知道了,妈。”
甄淇再如何自傲,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别人那受委屈,也露出属于母亲的柔软一面。
钟遐迩揉眼睛时,察觉出女人的步子停在自己身后,而后背后一热,径直被女人揽入怀里,耳畔是她安慰的话语:“好了好了,别这么愁伤春悲秋,我女儿这么优秀,不该做主动表白的那个。应该是他们该担心能不能配得上你才对。”
被她一说,钟遐迩更觉心酸,转头扑进女人怀中,娇嗔着喊了一声妈,紧紧抱着她的腰。
“以后不会了。”
“只有事教人才能叫人印象深刻,这下我也相信以后你绝对不会再像这次这么冲动了。”
甄淇虽然从小就喜欢控制钟遐迩的学业和生活,但在感情上可从来不会过高要求她,一直实行半放养式管理,对于她喜欢谁或者早恋与否都不会过多干涉,只怕她会因父母离婚受到情感创伤。
好在她这么多年也没有太过疯狂的举动,只有这次在江南添那里栽了跟头。
人生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一时不爽于她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况且她私下了解过江家的状况,打心里不愿让钟遐迩搅入那淌浑水里。
如今想想,倒是要感谢江南添放过了自己这思想过于单纯的女儿。
被安抚一番,钟遐迩心里的憋闷尽数散开,也不再去想什么爱不爱,喜欢不喜欢。随后便见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和一根笔,让钟遐迩签字。
她打开看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股份转让,是母亲的影视公司,鸿儒传媒的股份。
之前她还没毕业时母亲就已经计划好这件事,眼下她回国才短短几天,母亲就迫不及待地兑现,生怕自己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钟遐迩感动得痛哭流涕,一直夸甄淇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甄淇什么都没说,温柔地笑了笑,二人相拥入睡。
收到母亲的礼物,心事也说出口,烦恼散去,钟遐迩失眠好几天终于安心地睡了会儿觉。
*
直到凌晨一点半,钟遐迩睡梦中听到几下震动。
几条好闺蜜的催命电话打来,她才反应过来两人白天已经约好两点在酒吧见面。
睡眼朦胧中,她半眯着眼爬起来在更衣间挑了件奶白色吊带裙换上。
夜里温差大,她还特意在外面添了件纯黑针织长开衫。
半小时后鬼鬼祟祟地打开卧室门,下楼出了玄关大门后,越过宽敞的庭院,趁着月色打车去了榆南最大最热闹的酒吧“微醺Chroma”与白诗妤会面。
“今晚和那位在一个桌上吃饭感觉怎么样?”白诗妤一见面就好奇问她。
知道她问江南添,钟遐迩打了个哈欠,添油加醋跟她诉苦:“不怎么样。别提了,你用身份证订的总统套被甄女士发现了,狠狠数落了我一顿。”
白诗妤噗呲笑了一声,合不拢嘴:
“要我是甄女士,我知道这事儿,我都得打到江南添家里去。什么中央空调,对人没意思就不应该做那些暧昧的事,还送戒指给异性,这不是平白让人误会么?”
“如果是看在你何叔叔的面子上对你特别关照,那他更是个骗子了。”
闻言钟遐迩微微叹了口气,脸皱得像苦瓜,“说实话,这是让我最最伤心难过的一点。他不喜欢我无所谓,可不能是因为何叔叔才对我好……”
毕竟在这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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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何宏天代表着巨大的利益。
“当代社会早已经没有纯爱了,我的大小姐,你不知道男人为了讨好一个人,可以做多么奇怪的事。”白诗妤看得透彻,说得凉薄。
所谓的爱情婚姻,更多的是被人性支配的欲望和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生活的利益枷锁。
道理都明白,可钟遐迩就是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捆绑方式,所以,对于江南添,如果不是真的爱,她宁愿不要。
每次来“微醺”,白诗妤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诉苦完毕后,她直接变成一只捉不住的猴,兴冲冲往人群中窜,跟着俊男靓女一起搭着节奏扭来扭去,好不快活。
钟遐迩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余光无意瞥见角落卡座里有几个人架着摄像头和手机在拍什么,凑过去一看才知道他们在直播,界面极其眼熟。
她骤然梦醒,猛地想起自己自回国后已经好久没有打开那款专看直播的软件了,注意力一直都在江南添身上,都把她在国外养成系的博主给抛到脑后了。
想着想着她的手就不自觉地打开了软件,从自己的关注列表点进那个熟悉的头像里。
钟遐迩也是在国外留学时刷到这位网名昵称叫“名未闻”的网红博主,还拥有一双爱写毛笔字的漂亮双手。
恰好她有点手控,一来二去就看上瘾了,几乎每天都会准时来打卡,给博主送点不疼不痒的礼物买人开心。
这也是那天在咖啡店,看到手好看的弟弟,她就主动上去搭讪的原因之一。
毕竟以她宅在家的程度,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一双漂亮的手的机会过于小了。
告白失败这几天没顾得上看手机,今天一进播播间就被管理员@了一下,博主紧跟着也艾特了一下她。
这还是博主第一次在大群里主动说话,毕竟从前他们只会在那个私人小群里聊天冒泡,互相开导。
而那个小群里只有她和管理员、博主三个人,所以今晚公然在大群打招呼,她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像被特殊关注了一样。
名未闻:【好几天不见你了,小尔朵姐姐。】
小尔朵:【我有点事,没顾得上看手机,博主该不会每天都在等我吧?开玩笑.jpg】
名未闻:【姐姐猜呢?】
底下清一色的刷屏:
【博主区别对待!】
【我也要听博主叫姐姐!】
【这就是对榜一大姐的特殊关照?】
这一瞬间的热闹,把钟遐迩搞成众矢之的。她没回话,主动避开疯狂的粉丝,锁了手机扔到一边。
猜?
钟遐迩傲娇地对着屏幕冷哼一声,百无聊赖地笑着:“姐就不猜,让你在这儿卖关子。”
等了半天手机也没再传来新消息,她还是先败下阵来,解锁看了看群。
博主开播了,粉丝们也安静了,都去围观那双漂亮的手做文章了,也没人关注小尔朵。
“你不去跳舞在这儿看什么呢?”白诗妤很突然地从她背后窜出来,正兴高采烈地说着:“我给你介绍个弟弟,你们聊聊,看看合不合得来!”
话毕她目光被钟遐迩手机屏上的内容夺了过去,她哟呵了一声,有些惊讶:“你还有看直播的习惯啊!”
钟遐迩莫名心虚,连忙否认:“哪里,这不是顺手点进来了么。”
白诗妤不信。
她一把夺过来钟遐迩的手机,眼疾手快给点进主页里露全双手的那段视频里,一手按在宣纸上,另一只手食指中指间夹着根竹制毛笔,指节微微用力,虎口微动,毛笔在纤细指间内转得又稳又流畅,泛红的手心也是性张力十足。
她“哇”地一声,不禁感叹:“乖乖,这手细长又白,这骨节如此分明。估计得有一米八了,不过据我对这些男人的了解,他要是真有颜有身材,绝对会露出来狠狠捞一笔。”
“可他却要在这儿写毛笔字,看来就只有手能看得过去……”
任由白诗妤猜测调侃,钟遐迩的神思已经游到千里之外了。
其实不说别的,单单这双手真的满足了她对网络美男的幻想条件之一,粉红关节,暴起的青筋,和修长的指节,种种看去,很难不心动。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对这位博主的脸有任何遐想,眼下被白诗妤提了一嘴,她还真的有些好奇长着这样一双手的背后会是什么面孔。
脑袋蓦地闪过白日里见过的那张充满少年气息、带着口罩的神秘脸庞,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随即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头脑风暴,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自己怎么会想到那儿去……
7. Always Online(2)
“据说开启一段新感情便能很快代替旧人。”
白诗妤已经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句话。
忘记一个人容易,可忘记那些甜蜜幸福时光,多少需要些时间。
江南添留给她的回忆还在眼前,心脏有时还隐隐作痛,发酸发涩。
眼下也没有“恰好”合适的新人来取代旧爱,毕竟她没有所谓的备胎。
确切地说,从前那些想要追求她的异性,早就在她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之前,被江南添全部拒之门外。
钟遐迩关了手机,回忆起咖啡店里那抹转瞬即逝的心动,心中有些疑惑。
许是环境氛围到了极致,许是那人的眉眼过于好看,又或者说他的手太漂亮,所以让她产生了一见钟情的心动错觉。
不论如何,这对于感情史相对空白的她来说,有了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变化。
这还是既江南添后,她第一次对其他异性产生别样的感觉。
这夜过后,钟遐迩又认真审视了自己之前定下的那两条人生规划,结婚生子这条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她的事业之路也到了开启时刻。
有甄女士的成功事业运在前,她作为甄女士的女儿,须得以她为榜样,更加努力才好。
她已经在感情上吃了败仗,所以要拿出万分努力去应对自己的事业,她也不想尝试再一次失败的滋味,很不好受。
所以她连续一个礼拜跑东跑西,去公司翻看甄女士从前的成功史,观看以她为制片人创作的两部获奖影视,顺便学习调研市场,看看当下观众最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剧集,以及工作人员最会创作的类型是什么。
天赋党和努力党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所以钟遐迩研究了小半个月,都没什么进展。
甄女士前几天说要开新项目,做个有关传统文化类型的影视作品,她就主动提出去现实里做市场调研,找一些独特少见而新颖的东西做出来。
跟闺蜜聊天时,突然想到自己大学闲暇时,用自己运气赚来的第一桶金开了一家DIY手作店铺。依稀记得里面有很多纯手工制作的非遗文化艺术品,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大学毕业出国后她就把店铺交给母亲打理,母亲说多给年轻人机会,就把店长一职交给榆南每届新生管理,正好做实习体验。
众所周知,榆南拥有一处闻名全国的长河湖泊,是绝佳的旅游胜地,每每假期就有无数游客前来游玩,恰好那条湖离榆南大学又很近,南来北往的学生与游客带动了整个城市的GDP。
所以她当初选址时,也选在了人流量最大的商业街区,还小赚了一笔。
许久没去,钟遐迩还有点想去看看店铺如今成什么模样,就驾车去了。
*
刚进到九月,榆南降雨增多,温度却不减还升,仿佛还停留在炎炎夏日。
整个城市闷热至极,到处都是黏腻潮湿的水渍,室外根本站不住脚。
那日见过江南添后,闻煊便辞去咖啡店的工作,通过大学辅导员的关系,到一位单亲母亲家给小学生做家教,专程辅导学生课后作业,附加教导毛笔字。
时薪虽然比不上咖啡店的工资,但确实能解决眼下母亲住院检查用药的燃眉之急。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去那家娱乐公司做直播兼职了,眼看就要到约定好跟公司解约的日子,他还没完成公司为他制定的业绩,也就是说,他暂时不能解约,不然要赔偿大把违约金。
他对直播一事不情不愿,若非先前母亲病重危机时刻,他急需钱,也不会跟人签下三年卖身契。
也许是当代社会看脸和露脸的人多了,观众需要些新鲜感,当时带他的助播突发奇想,只靠拍摄他一双手,就让他这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在一夜之间突然爆火。
高流量带来百万粉丝和千万浏览量,公司抓准时机,立刻趁这波流量帮他接了些广告,带他赚到人生第一笔五位数的薪资,他也不吝啬,全部用于母亲治病。
那些赚钱的日子像是场梦,来得快而猛烈。
若是可以一直维持那样的高流量,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四处做兼职赚钱。
可现如今众人生活节奏过快,一时的新鲜感很难维持长久,他像一束转瞬即逝的烟花,爆开又立刻消散,引来人们驻足观看一段时间后又归于平静。
他又提前签署了保密协议,不会露脸,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公司也不会硬性要求他,眼看协议到期,上个月公司破天荒提出只要他达到规定的业绩就会放他离开。
毕竟协议里写了许多不合理要求,限制了他的其他路子,但眼下业绩还差一半,若想完全不靠外力只凭自己努力达到目标,很难。
这家公司唯一的好处是没有硬性打卡要求,这也是看在他有咖啡厅兼职和课业的份上才添加的条约。
在咖啡厅辞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到公司打卡开直播,这天冒着雨赶到公司时,才发现公司又签了一批新人,寻找熟悉面孔时才被其他工作人员告知,之前带他一起直播,帮他拍视频的助理已经辞职一周了。
得知这个消息,闻煊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知道二人是普通同事关系,但还是希望对方走之前可以跟他告别,毕竟他们相处了两年之久。
好在已经习惯被人抛弃的滋味,失控的情绪转瞬即逝。
他垂下眼睫,拎着自己直播需要的工具,穿过玻璃门,慢慢走进里间封闭的工作间,慢慢坐在旋转椅上,随手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拭手背沾上的雨珠,为直播做准备。
新来的助播做足了背景调研,见一高大帅哥带着黑色口罩进了工作间,先是笑着打招呼,扫了一眼他那双好看的手指后,立刻拿着补光灯走上前热情开口:“您是闻煊哥对吧?”
对上闻煊略冷淡的眼睛,看清他山根与眼睛间悬着的那颗棕色小痣后,更加确认了他的身份。
不等人开口,又解释道:“你好你好,我是新来的助播,叫张乾,以后就是我陪您一起直播了,还请哥多多关照!”
“做好准备工作就去粉丝群里维护一下马上开始吧。”
闻煊已经熟悉了直播流程,想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或许有等待许久的粉丝,便淡淡开口提醒张乾。
哪知对方来了句:“闻煊哥,我听前辈说您已经半个月没直播了,昨晚上我试播的时候正好撞见那个榜一富婆上线了,我就自作主张帮哥您聊了几句。”
“……”
闻煊听完明显愣神两秒,手上动作也随之停下,坐在那里一阵无言。
见状,张乾立刻把笔记本电脑上缓存的直播记录举到男人面前。
闻煊盯着上面那几句聊天记录看了几眼后,微微皱起眉头,视线留在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句“不猜”二字上,轻笑一声,追问身侧人:“之后呢?之后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哄好这个貌似被惹生气的榜一富婆?
还有那些凑热闹的粉丝们,岂不是会多想。
助播不了解闻煊的性格,以为他轻笑的一声是在高兴,立刻摆出一副做了好事等着邀功的表情,却不知这副模样让闻煊见了更加头疼,眼神也冷漠了半分。
他可不认为公司私自用他的号回复粉丝是什么好事、更多的是利用他的身份来获取利益。
总归没有露过脸,就算账号背后换了个人粉丝也不会知道。
不过就这件事来说,如果对方是个机敏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猜出他背后换了人,毕竟那句姐姐,已经让他维持许久的高冷人设崩塌。
“之后您就多跟人聊聊巩固一下感情就好了,最好是让富婆沦陷,觉得你真的对她不一般,然后多多为哥你付出!”
张乾想得很简单,说得直白,一边打哈欠流眼泪一边邀功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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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话闻煊已经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来回复对方了,只觉得自己的直播事业要变天了。
从前听榜一倾诉心事时,他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正人君子模样安慰,眼下被张乾的所作所为打乱,他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不让对方怀疑,他还不能跟榜一闹掰,毕竟他大部分工资都是靠对方而来的。
似乎察觉出闻煊的情绪有变化,助播小心翼翼地说:“闻哥,公司发话了,今晚再完成不了任务量,到时您解约就没那么痛快了。”
“麻烦你以后不要再随便用我的号回复粉丝,免得影响人设。”闻煊就这样直白地转移了话题。
“好的哥!”
下一秒,桌面响起嗡嗡震动声。
闻煊拿起手机点了接听,对方焦急的声音似乎要穿透网线爬到他耳侧,语速极快:“喂,闻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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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能帮我值一个小时的班吗?我女朋友有点难受,我着急回家照顾她。”
是跟他一起在咖啡店兼职的同事,平日里除了上班也互不联系,对方不是第一次打电话求助,闻煊本能就要答应,猛然又想到自己已经不在咖啡店打工,坦白道:
“我已经辞职了。”
对方以为他在开玩笑,真诚恳求着:“拜托,只是帮忙收拾下卫生锁个门而已,不要这么残忍。今晚薪水分你三分之一行不行?”
钱不钱的无所谓,听同事这副恳求模样,闻煊思索了下自己今晚的任务量,想着明天没有兼职工作,可以通宵,所以决定等咖啡店关门后再来开播,随即答应了同事:“等我十五分钟。”
“对了,忘了跟你说,之前总请你喝咖啡的那个男人又来了,好像是掉了什么东西,找了好半天没找到,你见过么?”
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个钱包,闻煊也不会承认,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没见过。”
“奇了怪了,他说只来过这里,或许是自己掉路上了,算了跟我们没关系,我一早就跟他说清楚了。”
同事喃喃自语了好几句话,挂电话前还不忘道:“咖啡又帮你送到保洁阿姨那儿了。”
“谢谢。”
闻煊暂时推了跟张乾的直播,让他去隔壁休息室躺两个小时,将直播时间改到咖啡店关门之后。
再次出门时雨已经停了,他搭乘最后一班地铁,赶到咖啡店做完所有打扫工作后,拿起更衣室衣柜里那个钱包,自己离职的事其他同事还不知道,更衣柜的钥匙也在他手中,所以没人发现钱包在他这儿。
再次打开钱包夹层,看到透明层中间夹着的那张照片,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邪恶想法油然而生,他将钱包里的照片取出,紧紧握在手心一秒后放进自己的手机壳后,随即收起钱包,打车回了工作室。
*
夜里十一点多,账号“名未闻”的直播间开了。
闻煊思量了一路,正式开播后,他还是选择继续维持上次张乾塑造的人设,在各个群里说了几句不轻不淡的招呼话,又特意去了那个三人群里主动艾特了账号“小尔朵”,说了个晚上好,特意哄人。
原本以为那位富婆粉丝生气了不会出现,不料对方在他开播十分钟后也进了直播间。
【姐姐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他本人操控账号,在群里发出这句话后,他都能察觉出自己耳朵在发烫。
对方几乎秒回:【博主可以露脸么?或者说句话也行。】
闻煊也想没想直接手快地发了三个字拒绝对方:【不可以】
发出去才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强硬,连忙补救:【抱歉,公司合约里有不露脸这条,我没法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可以换别的要求。】
等了很久对方都没再回消息,就在闻煊以为对方又生气时,“小尔朵”发来了一句极为大胆的话:
【那把你的私人联系方式给我。】
8. Always Online(3)
凌晨一点十五分,钟遐迩已经睡醒一觉,随手打开手机就看见最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是来自某直播群里的消息。
那位好多天不开播的博主竟又一次在群里艾特了她一下。
继上次“不猜”的后续,她没等到对方再发话便也没理会,毕竟知道他也是口嗨。
哪知今天开播前居然主动艾特她,纵使知道这类博主发消息有讨好意味,极大可能是看重了她的钱,但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被偏爱的特殊感。
聊了几句后,对方说除了露脸可以提其他要求。
也不知是不是半夜睡梦中不够清醒,反应慢半拍,或是一时被激素控制了大脑,她竟鬼使神差地主动开口要主播的私人联系联系方式。
管理员见状随即艾特了她一下,发来:【发送一个嘉年华即可解锁博主私人联系方式哦~可爱.jpg】
钟遐迩看出管理员的目的是钱,她拿着手机靠在抱枕上,呆滞了半分钟,猛然清醒。
主播是个拥有百万粉丝小网红,算得上名人,只要他愿意,在粉丝面前表个态,会有不少人前仆后继花钱加他。
只需送一个价值几千的东西,便可获得博主的私人联系方式,听起来太过诱人。
虽然她确实没那么想参与网络博主的现实生活,但毕竟就差一点点便能成功得到许多人得不到甚至求着要的东西,她还是心动了。
钟遐迩顿时意识到金钱真是个好东西,可以买到很多想要的。
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点进刚直播间,把礼物界面那个最贵的送了出去。
直播屏中央亮起礼物特效,炸出评论区几个忠实粉丝,清一色刷屏欢呼“富婆”,紧随其后的也有一些小礼物。
听到助播说感谢小尔朵送来的礼物后,屏幕中认真写字的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手腕也停在一处。
黑墨就这样缓缓滴下,染花了其中一个“想”字。
眼看着作品多了这点污渍,男人立刻想方法补救,在染黑的心字底下多添了几笔,将其染成一颗墨色的心。结果这篇带着爱心的作品就这么变成新颖独特的创作。
不过十分钟后直播间人数爆满,吸引了许多路人粉关注。
钟遐迩后来才知道这份因为自己差点被毁的作品成了名未闻博主最出圈的东西,被一些营销号自发推广出去涨了很多活粉。
*
与此同时,在镜头前直播的男人冷冷瞥了一下张乾,黑眸里露出不悦的情绪。
只与张乾接触过两次,闻煊就能发现这人太喜欢自作主张,刚刚那件事,他都来不及阻止,张乾就把“要钱”几个字明晃晃摆在台面上,跟粉丝做交易。
虽然闻煊没有做出任何不收礼物的作为,但他确实没有做白嫖伸手党的想法。
以往也是随粉丝自己,送或不送他从不强制,也不制止,本身是服务行业,让客人开心,他获得应有的报酬没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可他现在什么都没做,对方只是想要个联系方式就要刷高达几千块的礼物,确实离谱。
可张乾话已出,对方礼物也刷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司也不允许退款,闻煊只能顺势而下,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微信号发到那个三人小群中。
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手腕处,继续提笔写下去。
雪一样的宣纸和白里透红的手臂融为一体,古风背景音乐播放的那一刻,他提笔写下后面的“衣、裳、花、想、容”,写完每个字都用了不到八秒的时间,规整又利落。
钟遐迩在直播间认真看他写完三部分,意识到这是李白的《清平调》词三首。
博主将那首词的六句话用三种不同的字体写了出来。
最先写坏的前两句是板正严谨的楷书。
后面又写了两种新字体,一种比楷体稍微飘逸雅致些,貌似叫作赵孟頫体。
另一种是行书,笔画间有好看的连笔,圆转代替了方辙,骨架感很好。
说起来她年前曾在何叔叔书房里见过几张赵孟頫体的作品,比起博主今晚这个字体,何叔叔的落笔更加突出他的成熟稳重气息,每一笔都实打实地落在宣纸上。
反观这位主播,写最后一笔时,总喜欢收起笔锋,落得轻盈。
想不到这个博主的本领还不少,竟会如此多种种类的毛笔字体,若说会一点也就算了,偏偏每个字体他在落笔时都十分流畅,写得利落,让人看了不止眼睛舒畅,心情也不错,忍不住想多看几遍。
直播一个小时后,已经将近凌晨三点,直播间在线人数逐渐减少,刷屏的人也肉眼可见地缩减,从上万个减少到几百个,最终只剩下几十个。
钟遐迩迷迷糊糊地刷了几个霸屏礼物后,就已经被直播间悠扬的古风音乐催眠地睁不开眼,早早睡了过去。
手机一直挂在直播间,账号也位列粉丝打赏第一的位置,直到博主下播。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遐迩准备上班的时间,才收到对方同意添加好友的通知。
加上对方第一句话,钟遐迩抛出了很久之前就想问他的问题:【博主有没有考虑过露脸?或许会带来一波流量,再爆火一次。】
钟遐迩隐隐能猜出这双好看的手背后会是一张优越的脸,纵使说不上天仙神颜,也不会太普通。
可对方回得很快:【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或许过段日子我就不做这个了。】
小尔朵:【为什么?】
小尔朵:【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等了很久对方都没再回消息,钟遐迩也不继续追问,知道对方直播好几个小时,或许需要休息时间便也没怪他,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昨天去店铺看了才知道,店铺在装修中,也没雇佣店长。
恰好她最近要为寻找传统文化做铺垫,还算比较闲,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学习如何分配管理任务,如何调研市场,投入大众,研究大众喜欢体验什么类型的手工艺术品,免得后期为甄女士开展新项目时,她手忙脚乱不知所以然。
可不做不做到,亲自做了才发现做什么事都不容易。
新店即将开业,她白天经常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休息时间,只有晚上才能打开手机摸一会儿鱼。
*
就这样忙碌了几天,不知不觉已经到开业这天,钟遐迩站在店门前欣赏自己的杰作。
甄女士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特意送来六束开业花篮,扎的还是金灿灿的麦穗,每束花篮上都挂着“生意兴隆”的精美卡片,钟遐迩让人摆在店门口,还铺上了红毯。
视线转到最里侧,看见一对鲜花花篮,貌似是江南添让人送来的。
自从上次两家聚会上不和而散后,钟遐迩自觉地没有再纠缠江南添,全心投入在自己的事业中,而对方除了每周按时跟何叔叔约着一起打高尔夫球之外,也没有再来她家中做客。
若非江南添跟何叔叔的关系从他成年后就混得如此好,钟遐迩是不愿再让跟自己有关的任何人与江南添过多牵扯联系,以免被对方误解为纠缠不放。
许多人说做不成情侣也可以做朋友。
可钟遐迩内心明白,真心喜欢过的人,如果不能在一起,那还是做陌生人比较好,她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一进九月,白天也变短了,忙碌中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午六点多,正是学生们放学的时段,也是钟遐迩新店营业第一天。
因在繁华闹市,来来往往客流量不少,进门观赏的也比在店内体验的人数多两倍。念在是试营业,能有顾客光顾就已经是好消息了,钟遐迩也不求太多。
送走了几个体验完的顾客,又迎来了新一波人。
钟遐迩穿着一身蓝白色扎染连衣裙外面套着短款针织衫,整个人元气满满中透着十足的温柔雌性气息,像位知心大姐姐,极度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
门口风铃声响了,一位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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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帅哥带着一个小朋友进了店。
钟遐迩笑着迎了上去,弯腰跟底下的小朋友打招呼:“你好呀小帅哥,想体验点什么东西呢?”
“我们这里有石膏娃娃,DIY项链手链,彩色流体熊,还有传统文化类的漆扇染色,还可以制作缠花绒花,非遗花草灯,小弟弟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啊,第一次来姐姐可以送你一次免费体验劵哦~”
小朋友嘴很甜,回道:“那我要画石膏娃娃!可以吗美女姐姐?”
“当然可以了。”
“麻烦老板帮我们准备好材料,钱我会照付。”在钟遐迩跟小朋友两人交流完毕后,一侧的高大男人默默开了口。
钟遐迩下意识接话:“那怎么行?说好了免费赠送就不能食言,我可不喜欢骗人。就算对小朋友也是要信守诺言的。”
话说完后钟遐迩才把目光转移到男人身上,是张很帅很阳光的脸,走在外面绝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回眸率。
他上身穿着薄薄的黑色卫衣,搭配了一条同款黑运动裤,少年感十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生出这么大孩子的人,可钟遐迩也不敢贸然猜测,只想着或许对方英年早婚。
见钟遐迩坚持免费送一次体验机会,男人自知改变不了,随后温柔地摸了摸身下的小男孩,轻轻笑了下,“那快点说谢谢老板。”
小孩子软糯糯地说了句谢谢大姐姐,钟遐迩听完心都快化了。
他对上男人的眼神,耳朵回荡着对方温柔的话,又想到咖啡店那个人。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原本同一个地方人说话的口音就类似,她竟觉得眼前人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很好听。
这方的闻煊刚刚看清女人的面孔后,脑袋闪过片刻白光。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很普通的商业街里看见咖啡店那个漂亮女人。
毕竟能和江南添那样事事都十分细致要求完美的人一起共处,怕是不会喜欢这种廉价又无聊的幼稚玩意儿,可她刚刚所言,分明在说她自己开了这家手工店。
闻煊不禁开始好奇,这位大小姐为什么开店。
莫非是厌倦了当富家小姐的日子,想要体验普通人的无聊生活?
可她面上明媚的笑容又不像是装的,更像是乐在其中。
看门口摆设,或许今天还是她新店开业第一天。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家教学生小泉的家长出差的日子,临走时把孩子交给他,他跟小泉吃了甜品后,无聊闲逛到这里的。
一切都太过合适,接近女人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他忽然还不知该不该抓住。
他今天没带口罩,对方似乎没认出他是咖啡厅那位。又或者说在女人那里,根本不把除江南添以外的任何异性放在眼里,所以不记得自己。
毕竟,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闻煊心思重,面上却装作一副小羊羔的稚嫩模样。
他以为自己观察对方的眼神十分小心翼翼,半点没暴露,哪知女人却明晃晃看过来,勾着粉红的唇:“怎么了这位帅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闻煊眼神骤然闪过心虚,下意识回答。
一侧的小泉早已经不再沉迷玩乐中,反而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坏笑着抬头看两人说话,在闻煊说没有之后,忍不住说了句实话:“那哥哥怎么一直盯着姐姐看啊?”
嘴比脑子快,闻煊否认道:“我没看,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出神,恰好看向同一个方向而已。”
“闻哥哥你这搭讪方式有点太老土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妈妈看过的霸总电视剧里面的台词,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话落到众人耳中,正正好弄了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结局。
闻煊听完小孩子的调侃,耳尖已经红到滴血,紧张到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正不知如何破解这尴尬局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风铃声,店内进了人。
9. Always Online(4)
“钟大小姐开店了怎么不早点叫我来帮帮忙?”
风铃还在响动,将一阵清澈悦耳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
钟遐迩抬头,看见穿着一袭齐膝蓝白连衣裙的白诗妤从门口风风火火地快步走了进来,走到她身侧拉起她的手打趣道:“或者帮你开个直播吸引点客流量也好啊!”
钟遐迩听后捂唇笑了起来,想到白诗妤也是拥有许多粉丝的名人,又接话:“让你那些粉丝替你线下发力么?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不过我最近是代理店长,帮忙试营业,后期不一定会来。我也是想了解大众喜欢什么类型的艺术品,亲自来体验一下,等过几天正式营业肯定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做一下宣传的,到时你可别嫌我麻烦。”
话毕白诗妤皱了下眉,斜她一眼,“说什么呢?你要是这么见外我就生气了。”
钟遐迩摇摇头不再开玩笑,拉着她边走边欣赏店内的布局陈设,后一起坐在游客体验区的角落里聊天。
她边说着边拿起桌布整理上一位客人染上颜料的桌面,冷不丁听见白诗妤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句:“那位小帅哥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会带着这么大的孩子?”
顺着白诗妤的方向看去。
一看便知她所说的人是刚刚与自己打过招呼的小男孩和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钟遐迩盯着难受那张颇为好看的侧颜,先是愣了一下,后解释:“那或许是他弟弟。”
毕竟她刚刚听到小孩子叫对方哥哥了。
“嗯……你说他们是兄弟我还可以接受,要是父子我可就真的要报警了。”
一眼望去男生坐在那儿膝盖比桌面都高,身高定是一米八以上,帅气模样中略带些稚嫩,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而他身边小男孩明显已经到上小学的身高,排除男生未成年生子,就只有兄弟关系最能解释得清。
听完白诗妤的话后,钟遐迩迟钝了半分钟才理解,后勾了勾唇,“你这逻辑跳跃未免太快了,早知道当年去学做侦探,现在的待遇也已定比配音好数十倍。”
“要谦虚要低调!我也是听过太多故事才会脑补的。”
两人正调笑着,钟遐迩再一转头,看见小男孩手上捏着画笔,站在自己身后。
“漂亮姐姐,你们不用猜了,我和闻哥哥不是兄弟,也不是父子。闻哥哥是我的家教老师,是我们市很厉害那所大学的学生,学习超级好!”
二人听完反应过来,彼此相视一眼。
市里最厉害的大学就是榆南大学,钟遐迩的毕业院校。
如此说来,她和男生还是校友呢。
白诗妤不想让小孩冷场,立刻在一旁接话:“真巧,这位姐姐也是榆南大学毕业的。”
话毕小男孩冲钟遐迩露出崇拜的眼神,“那老板姐姐学习也很厉害咯?”
“没有很厉害,就是比一些哥哥姐姐们爱看书。小朋友既然能请到这么厉害的家教老师,证明也很聪明,你以后也要多多认真读书和我们上同一所大学哦!”
钟遐迩淡漠的情绪被小男孩乖巧的表情融化,开心地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被夸后高兴极了,扯着嘴笑哈哈地,频频点头说“好”。
三人的欢声笑语尽数落入闻煊眼底,他放下手中工具慢慢往这边走。
想到女人刚刚弯腰摸男孩头时温婉柔和的样子,那么美玉无瑕,又那样引人瞩目,又忆起江南添钱包里女人那张照片,闻煊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酸涩,甚至夹杂着一点艳羡嫉妒。
他想说,江南添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美好善良的人。
纵使心底翻江倒海,脸上依旧面不改色,他缓步走到三人身侧,轻声提醒男孩:“小泉,听到姐姐们的夸奖后要怎么做,老师之前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小泉点头说“教过”,后慢慢朝着两个女人弯腰低头鞠了一躬,语气十分礼貌:“谢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见状,二人异口同声说着“不客气。”
天色渐晚,客人们也一一离开。
店内一下子清静了不少,钟遐迩见不忙,转身跟店员嘱咐了几句后拉着白诗妤准备出门,临走时向刚刚的小男孩告别。
小泉也跟她们摆了摆手说再见,随后又学着身侧男生的动作给自己的石膏娃娃上色。
钟遐迩垂首,余光无意瞥见男生手中那个极具审美艺术的“作品”。
原本发白的史迪仔膏体头部已被涂上了淡彩马卡龙色系,模样栩栩如生,治愈人心。
她眼底闪过片刻惊艳,脚步停顿片刻,又注意到男生放在桌面上那只手掌,手指修长,骨骼根根分明,瓷白的肌肤捏住膏体娃娃,把原本便宜的东西都衬得宛若天价艺术品。
所见闯入眼底,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手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或许是好看的手都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位家教老师手腕骨骼那块突出的骨头,与她经常看直播的那位主播有点像,捏东西发力时都会突起一小块,加上那片带有青筋的手背,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钟遐迩想事情走得慢,没注意到白诗妤已经先她一步走到门口,拿起柜台上一把染过色的扇子宣传模型顺手扇了几下,眼神看着店外摆着的祝贺花束,悠悠地说了句:
“我来猜猜,不出意外的话,门口的鲜花花篮是江南添送来的吧?”
钟遐迩心不在焉地淡淡接过话:“也就他一人不爱走寻常路。”
“我又想到那枚戒指了……”
白诗妤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钟遐迩抬眸与她相视后叹了口气,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开口。
白诗妤走出门口在花篮里拿了根快要掉出来的粉红色月季花,放在鼻尖轻嗅,闻到一丝残留的香味。
“如果你喜欢可以直接带走。”
钟遐迩看她感兴趣就随口提了嘴。
经过上次表白失败一事,钟遐迩已经对花产生腻烦心理,尤其是不愿再见到与江南添有关的东西,今天也是迫不得已给江南添留点面子才收下。
对方却答:“毕竟是开业礼物,也不好直接搬走,太浪费太奢侈了!”
……
其他的对话内容闻煊也没听见,俩人已经走出店面去斜对面不远处的咖啡店约会。
店铺只剩下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店员和他们两个顾客。
他摩挲着手边的白瓷娃娃陷入沉思。
女人那张照片已经在他这里放了半个多月,原本只是猜测江南添和她关系匪浅,但刚刚她们口中又提到戒指,就更加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可女人方才语气里那种不爽和无视感他太熟悉了,与自己讨厌江南添又见到他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所以,两人是吵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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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他们吵架,对自己来说倒也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见状闻煊眉眼一沉,心里又有了法子。
闻煊一早画好自己的娃娃,就坐在原地等小泉画完,一个半小时以后,小泉画好了,那两人还没回来,眼看就要到约定好探望母亲的时间,闻煊也不再继续拖延,只打包好小泉的作品便离开了。
送小泉回了家他又去买了新鲜水果带到医院里去。
*
榆南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九楼。
刚踏入母亲的病房,闻煊就闻见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儿,夹杂着隔壁床位传来的汗臭味儿,两种味道相掺,极其刺鼻。
他把保温桶里的饭端出来放到隔壁的小桌旁,扶着闻含樱从病床上坐直身子,把保温碗端到她面前时,轻声说:“妈,不要担心钱的事,我已经筹到足够你做手术的钱了。你现在好好吃饭,把身体养胖一些,到时术后每天按时吃药病就会好。”
看着母亲瘦弱的身躯和她小心翼翼喝粥的模样,闻煊眼底透出一丝悲伤的猩红,言语带着隐忍的哽塞:“你再坚持坚持,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闻含樱喝完粥后,强扯出一丝安慰的笑。
“煊啊,其实我感觉我健康得很,也不用住院治疗做手术,况且你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业,自己用钱的地方也不少,怎么能一直为我打工赚钱治病呢?我还想着,等你学成以后去你父亲的公司……”
她话没说完,闻煊已经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好了妈,别说他了,先把这碗鸡汤喝了,好好睡一觉。”
此刻他只觉得母亲太过善良,自己如今都这副模样,还担心那个惹她生病的罪魁祸首。
他一如既往地帮母亲擦了脸洗了脚,做好一切安抚工作,拎着保温桶骑着单车回了家。
狭小的单人卧室一眼能望到头,窒息感油然而生。
有点憋,他打开风扇开关,听着扇叶悠悠转动的声音,无声叹了口气。
没办法,为了帮母亲治病,他只留下几件为数不多的家具,其余全部卖掉换成现金供母亲住院检查。
可人不能一直颓废,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梳理好情绪后打电话给张乾问他:“还差多少就达到公司指标了?”
“50万。”
闻煊沉默不语。
过了不知多久,电话那端不再有点击鼠标键盘的清脆声,耳中传入少年略带喜悦的声音:“诶闻哥,我这儿有个最次的办法,你想不想听听?”
“什么办法,说说看。”
“或许你可以跟榜一富婆小尔朵卖个惨,让她多多支持下你不就可以达到指标了?”
毕竟那点钱在有钱人眼里只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上什么。
张乾一边帮前面的博主收拾好直播的东西,一边发牢骚:“说句糙话,闻哥你这样每天连轴转打三份工也不如一声富婆姐姐来钱快。刚刚我见那个哥靠卖笑哄人得到富婆好多礼物,大大小小加起来八十多万呢。”
话糙理不糙,可闻煊不能那样做,他曾经也想过,自己如果露脸换别的赛道或许还能再赚一笔。
但他这张脸真的不能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除了自身不太喜欢露脸的原因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家庭原因——
他的身份背景、亲生父亲不会允许他露面。
10. 你是对的人(1)
夜幕渐深,万家灯火一一亮起,不知不觉已将近十点,商圈周围大部分都关了门,钟遐迩带着白诗妤吃了顿饭后又兴致冲冲地一起看了部电影。
回到店门口时,便见里面已漆黑一片,店员关灯锁了门。
下午出门急,直到她们完事了准备到地下车库开车时,钟遐迩才发现车钥匙没拿。
她拿备用钥匙开了锁后,径直走到前台柜子里取车钥匙。
随意瞥了四周一眼,发现那些琐碎工具已全被冲洗干净并放回原位,桌面上的颜料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见新招的店员如此勤快,钟遐迩心底暗下决心要给店员涨些薪资。
关灯出门时,余光忽然看到玻璃门边的展示柜上,有个马卡龙色系的史迪仔正栩栩如生地立在那儿,极其夺人眼球。
见到熟悉的石膏娃娃,她眉眼微怔,手上动作停顿了下。
片刻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关灯锁门,跟白诗妤一起乘直梯到停车场开车。
直到坐在驾驶位上,钟遐迩才慢慢收回思绪专心开车,这时她忽然听见副驾驶上的白诗妤开口朝她喊着:“你常看的那位博主开播了哎。”
钟遐迩自小就属于一心不能二用的人,开车时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十分专心,左耳进右耳出,内容没进脑子里,也没反应过来接白诗妤的话,随意嗯了一声。
稳稳开过五六分钟后,身侧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又突然惊叫了起来:“诶!小迩,跟你说个神奇的事儿!”
钟遐迩被扯回注意力,忙不迭地侧头看了副驾驶人一眼,一脸无措,“什么事儿?”
“你爱看的这个写字博主正直播呢,你猜他现在写的是什么内容?”
“这我还真猜不出来,因为他每天写得都是不同领域的不同内容,几乎没有重复的。”这也是钟遐迩长时间看他直播发现的。
“那我说了你听完可别激动!”
见白诗妤还开始卖关子了,钟遐迩无奈勾唇笑了笑,“白小姐今晚这神神叨叨的模样都不像你了。”
“我是真惊讶,他现在写的是你那本获奖作品里的经典名句哎……”
话毕,她不等钟遐迩接话便开始一字一句念着屏幕上主播写好的文字:“回忆痛苦只会永失乐趣,放过自己才是正解。没有人可以影响你,除了你自己。”
话音刚落,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互相深深看对方一眼。
这句话是钟遐迩六年前在网络上发布的作品《记忆胶囊》里最火的一句话,曾荣获年度网络文学影响力榜的榜首。
原作者从没在大众面前露过脸,任谁也猜不出背后作者竟是自小锦衣玉食的钟大小姐,在18岁暑假时看了数百部电影后,突发灵感熬夜奋战写下的作品。
当初这本书是以描写主角过于真实的贫苦生活和深入人心的反差剧情在网络迅速走红,引发众人共情,拿下了大奖和各种改编版权费用。
钟遐迩被这笔意料之外的财富搞了个措手不及,但她没浪费,直接在大二暑期考了驾照后,花了其中一部分稿费买了身下这辆奔驰GLE350,一直开到现在,当代步工具。
最关键的是她用的是自己赚来的钱买下,十分有成就感,一直也没换新的。
回忆与白诗妤的初见,也是她被主办方邀请参加了次线下作者聚会才结识彼此。
此刻听到白诗妤说博主在写《记忆胶囊》里的话,钟遐迩沉默了片刻后面上染了丝诧异的笑,缓慢接话:“是么?那他眼光还挺不错的。”
“请问钟大小姐有什么感想?”白诗妤故意把手握成拳,抵在钟遐迩红唇前假装麦克风。
车停在红绿灯下,等待的过程中钟遐迩抽空转看向白诗妤,语气疑惑:“什么?”
“自己喜欢的博主写了自己作品里的句子,这可是极小概率吧?我觉得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是你两人的缘分,说真的,我本来不追cp的现在都有点磕你们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挺期待你们线下碰一碰,两人进一步发展的……”
白诗妤说这话时一脸花痴模样,眼底带着看戏吃瓜的情绪和一点对两人故事发展幻想的粉红泡泡。
“万一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呢?”
话音刚落,恰好红灯到了最后一秒,钟遐迩没顾得上接话,转过头一脚踩了油门继续前行。
等驾车走过一个路口,才慢悠悠地回答对方刚刚的问题:
“别太天真了诗妤,我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不知道账号背后是人是妖怎么进一步发展?也许他写下这句子就是巧合,毕竟姐姐我的作品从前也是红遍网络的。”
“说得倒也对。”白诗妤听完她认真的分析一下子就失了兴趣,后又深情款款地盯着钟遐迩的侧脸,说:
“我是觉得你被江南添伤得不轻,或许可以找个新人疏解一下情伤,丰富一下情感经历,调节心情。”
“感情的事要看缘分,强求不来。”
“况且我连他人都没见过,怎么会想要跟他有情感链接?这根本不现实,我还不如让我们甄女士帮忙介绍点优质资源,或许更合理也更能接受。”
想到微信里加上的那个人,空白一片的朋友圈和简单无聊到极致的头像背景图,钟遐迩都有种对方是上个世纪不擅长上网的隐世人的感觉。
但对方会选择直播这个行业,加上那双手,就证明他不会太老。
谁不想自己粉的不露脸博主是个长相好的呢?
白诗妤还在滔滔不绝:“如果甄女士介绍相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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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感觉这个博主背后是个帅的。”
“如果能验证他的颜值就好了。”
白诗妤慢慢说着,钟遐迩悠闲地听着,连着畅通无阻地过了几个路口,转入江南里别墅区,驶了一段距离抵达白诗妤家,钟遐迩宠溺地看着她。
“亲爱的,我说你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配音女主太多,以为这种甜宠爱情故事真的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里了?”
“那怎么了,不能有吗?”白诗妤反问。
钟遐迩:“可以有,但很少,况且就算我们真的见面了,也不一定能看得上眼。”
“说这么多不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嘛?我倒是在网上学到一个好办法,可以试试他颜值如何。”
闻言,钟遐迩微微挑了下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听着她的“好办法”。
第二天两天就商量着执行计划,原以为能巧妙套出写字博主的地址,然后就派外卖员帮忙看看对方颜值,奈何博主像是上过反诈骗课程一样,零零散散聊了几句,也没从他嘴里套出半句有用信息。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这投机取巧的办法。
*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半月转瞬即逝。
被白诗妤宣传几次后,钟遐迩店内人流量也愈来愈多。
她同时也发现一个更重要的引流点——把好的优秀作品放到展示柜台上,可以吸引一些喜欢漂亮物品且审美好的客人进店观赏,有的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趣,然后选择体验一把,久而久之,盈利也逐渐增多。
这天周五,钟遐迩正盯着门口展示柜上那个马卡龙史迪仔出神,店员小汐出来解释这东西是上次那位带着小男孩来的帅哥留下的。
据小汐说,临走时专门提醒了他一句,结果对方却说带回去浪费,不如放到这里当摆件,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小汐直到现在才明白那天男人的说辞,不禁对着钟遐迩感叹:“没想到还为店里提供了客流量。”
“他审美不错,应该学过基础配色,配色别出心裁,保留了娃娃形象的可爱又带着一丝艺术品的高级感。”这是钟遐迩看了作品后的评价。
“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人帮忙打广告,店里不愁没生意。”
话一说完,钟遐迩转身要去旁边的洗手间,哪知刚转过头就撞入一个人怀里,紧接着一股凉意从胸间传到腹部,才后知后觉自己被洒了身冰咖啡。
还未抬头便听见对方满含歉意的话语:“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没看到你。”
声音清爽中带着丝微弱的暗哑,给她一种熟悉感,缓缓抬眼后,看到自己刚刚和小汐对话里的主人公此时此刻竟出现在眼前。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道:“是你!”
11. 你是对的人(2)
冰凉湿润的触觉传到腹部,钟遐迩沉默着看一眼始作俑者。
见到展示柜上“优秀作品”的主人出现在眼前,身穿一袭灰色棉T下搭着阔腿黑牛仔,浑身散发着年轻气息,莫名觉得养眼。
只见他一只手臂上挂着件衬衫外套,另一只手拿着洒了半杯的咖啡,钟遐迩一切了然,不去追究对方为什么撞到自己,而是左顾右盼后带着疑惑问: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小泉没有一起么?”
“小泉被他父母带着出国旅游了,临走时专门拜托我来你这里帮他做个同款史迪奇,所以我就来了……”
闻煊淡然说完这句话后,抿唇站在原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心底却在暗暗佩服自己,真是撒谎的一把好手。
小泉确实有夸过他的作品,但从没说要同款。
只是为了能更好接近眼前人,他也是无奈,暂时用小孩子当下挡箭牌。
余光瞥见女人低头看着身上的污渍。
闻煊回过神,窘迫地看她一眼,随后递过去自己手上的外套,又一次道歉:“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先用我的外套遮挡一下。”
看出女人的衣服价值不菲,又补充道:“衣服我可以赔。”
“买件新的或者折现转账赔给你,你看这样可以么?”
他本意是想借转账进一步加上她的联系方式,奈何女人根本不给机会,只接过外套,道谢后摇摇头委婉拒绝了。
这次换闻煊不淡定了。
被拒绝的感觉有点不舒服,像是报复。
可对方确实没认出自己,何谈报复?
两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原地,互相看着彼此。
过了半分钟,钟遐迩打破沉默,微抬下颌示意男人看向店门口,“诺,多亏了有你的作品在展示柜打头阵,我这儿的客人也多了不少。以后你多来店里照顾下生意也可以算作这次赔偿。”
钟遐迩说完走回店里,顺手接过小汐扯来的纸巾擦拭雪纺衫上残留的黑渍,之后展开外套,发现是件纯黑短袖衬衫,不系扣的宽度正好可以围住她的腰身一圈半。
“实在抱歉。”
闻煊已经来到她身后,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道歉。
这让钟遐迩倒有些不好意思,安慰着:“如果你实在愧疚的话,就多做几个优秀模型让我摆在店门口吸引客流量,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些吗?”
“当然可以!谢谢,那是我的荣幸。”说完他便主动去店里拿了拖布,把自己弄脏的地面打扫干净。
钟遐迩原本计划去商场楼上买件新衣服换上,脚刚迈出去一步就顿在那里,眼神不自觉地向远处喧闹的人群中瞟去,人也定住似得,一点都不正常。
闻煊解决完所有事,走出门就看到这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他问:“在看什么?”
钟遐迩答:“没事,刚看到一个熟人。”
闻煊听到她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一个度,于是顺着她的视线向外寻过去,到底是发现了已经走远的那位不速之客。
江南添。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侧跟着个穿戴十分正式的女人,一眼望去,是明显的商业女强人风格,两人并肩走一排,不论外貌还是气质都十分相似,像是彼此的性转版,步步前行,路人回眸率极高。
闻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垂眸扫过去,也没错过女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愣神与失落,变化转瞬即逝却十分明显。
两人身影消失在商业街尽头,钟遐迩也回过神,就这样沉寂地过了几分钟,她主动跟闻煊告别,披着衣服跑到商场上层买了件新的雪纺长裙,换上回来,已经是一小时以后的事。
刚好服装店附近有干洗服务,她就顺手帮男人洗了,直接拎着件干净清爽、焕然一新的外套还给闻煊。
回来时看见闻煊在那描画新的石膏娃娃,周边站了一圈人围观,他却专心致志坐在最中间不慌不忙地做自己的事,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好看的指节拿上放下,举手投足间透着说不清的矜贵,引着众人目光紧紧追随。
像是天生了副惹人瞩目的耀眼明星相,面上没表情时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质,这是钟遐迩此次见到他后,脑海中闪出的一个奇妙想法。
他的言行举止和穿戴打扮也能看出他出身不凡,毕竟那股独特气质在人群中过于出众,只是在钟遐迩的人脉里,确实不认识榆南谁家有这样年纪的公子。
作品完成需要时间,人群逐渐散去。
钟遐迩也很好奇那个绝美的作品是如何完成的,便坐在他身侧空出的位置上,安静看着他配色、涂抹。
“看在我为店里带来客流量的份上,不知道能不能正式认识一下老板?”
正看得入迷,忽然被男人一句话扯回现实,才想起两人见过这几次比较匆忙,她还没做过自我介绍,转而抬眸直视眼前人。
“你是功臣,当然可以。”
“我姓钟,名遐迩。”
“钟遐迩。”闻煊停下手中动作,直视女人目光,口中喃喃重复一遍后,微微勾唇:“好听,也好记。”
一听就是寄予厚望的名字。
“我记得之前母亲说过,因为这名字简单顺口,就帮我取了这个。”
“你的名字,闻煊,也很好听。”
“我记得‘煊’这个字好像有温暖、阳光的意思吧?说起来我倒觉得这名字跟你本人很贴切,小泉能找到你这样温柔负责又有才华还宠溺他的家教老师,很幸运。”
“是吗?”闻煊迅速接过话后,故意抓住其中一点,一改冷脸姿态,挂上那副虚假的、温柔的笑容,调侃道:“原来在钟老板的眼里,我是温柔的。”
“……”
钟遐迩有种被人拆穿小心思后的尴尬无措,只能干笑一声后,转身假装看手机消息缓解窘境。
人一旦陷入窘迫,就会假装忙碌。
本以为半个世纪过去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分钟。
不多时,身后传来嘿的一声,打破沉静,紧接着钟遐迩就感觉右侧肩膀被人轻拍了下,转过身发现,竟是她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林与。
林与的出现虽然意外,但也确实是把她从尴尬处地解救来。
“好久不见,小迩。”
钟遐迩立刻站起身,开口招呼:“好久不见,林与。”
“我听林叔叔说你在国外读博,怎么有空回国了?”
对方立刻晃了下手上的高奢店购物袋,递到钟遐迩手边,十分绅士地勾了勾唇,“开业大吉!晚到的礼物,希望不要怪我。”
“你千里迢迢回来,还专程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林与礼貌点点头,柔声回答着上一个问题:“我和导师正在做新课题,需要回国调研,正好来榆南看看父母,昨晚上又听父亲说你创业了,好歹同学一场,不来看看你倒显得我没礼貌了。”
钟遐迩回他几句寒暄后,觉得手臂一紧,低头便见对方把礼物强硬塞进她手里,“给,礼物一定要收下!”
对方这种半硬半软的模样让钟遐迩拒绝不了,只能接过礼物莞尔一笑,“谢谢你的礼物,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坐着又聊了几句后,钟遐迩给他点了杯咖啡外卖送到店里,随口问了他一句为什么选择留在国外。
林与品了一口咖啡,一脸享受,答话的语气却没那么开心:“我之所以出国读博,也是因为父亲一直催我成家,我不喜欢他给我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就选择躲得远远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母亲就没有想过让你家族联姻么?”
林与问这话的目的也是旁敲侧击,想知道钟遐迩的感情状况,更想摸清她跟江家公子的后续发展。
毕竟之前两人在学校里可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组合。
说到联姻,钟遐迩想起一件事,随后冷漠自嘲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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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但也快有了。”
确切地说,不是没有,只是都被她拒绝了。
上一次跟母亲吵架就是因为联姻的事,那时她大学刚毕业,一心喜欢江南添,所以不接受与任何其他异性相处。
当时甄女士知道后很生气,停了她一个月生活费,硬要让她见其他相亲对象,她以绝食抗议母亲把自己锁起来,最后还是母亲先妥协的。
现在想想才发现年轻时的自己实在过于天真。
林与见她不回话,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开玩笑道:“不然,咱们凑合过?”
钟遐迩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尴尬扯了下红唇,找借口离开:“别开玩笑了林与,你先坐着,我还有点事先去忙,晚点请你吃饭。”
说完这句话,她就溜烟儿地走到一侧跟顾客们商量拍下他们的作品做宣传。
殊不知这一段话被专心涂抹的闻煊全部听在耳中,奇怪的感觉从脚底涌上来,心乱了神飘了,顿时失去耐心,连颜色都涂错一格。
害怕被人发现,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涂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闻煊终于完成了作品。
本想复刻一模一样的史迪仔,不想却因为男人那句话手抖了下,涂错了眼睛,原本粉白渐变色变成了蓝色,像是纯白天使黑化般,好在不影响美观。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把作品交到店员手上让其帮忙包装后,余光瞥见钟遐迩放下顾客专程来找他的身影。
女人站到他面前低声询问:“要走了吗?”
他点头,礼貌告别:“我还有点事,要先离开。”
恰好外面一下涌进来好几个顾客,他们人人身上都可见淋湿的大雨点,嘴里说着老天变脸的话。
钟遐迩听完很有眼色地转身去柜子里拿了把备用伞,递给闻煊:
“雨好像下大了,拿把伞吧。”
闻煊没想到钟遐迩会思虑如此周到,见状他迅速接过透明伞,轻声说了声:“谢谢”。
临走前他特意看了眼那位叫做林与的男人,对方恰好也看过来。
二人对视,属于男人间的较量慢慢升起,不过瞬间又恢复平静,无声笑着跟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林与望着对方宽厚直挺的背影,目送其离开。
对方身上充斥着不羁的少年气息,好像人畜无害。可刚刚对视间,那股浑然天成的成熟深沉,是让人不敢轻视的。
钟遐迩也在一侧目送闻煊走到出口。
不知何时,忽然被身侧男人轻拍了一下肩膀,“刚才那位是?”
钟遐迩垂眸思考了下,才说:“学弟。”
“你的追求者?”
“不是,就一个普通学弟,偶然间来我店里才认识的,展示柜上第一个作品就是出自他手。”
话毕林与抬头淡淡瞥了眼那个优秀作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那你这位学弟还挺深藏不露的。”
“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小迩,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转移过快,钟遐迩都没来得及思考对方为什么会问,只是一说起喜欢的人,她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脑袋里不自觉浮现起江南添的身影。
随即立刻摇了摇头,脑海自然而然地又忆起另外一副模糊景象,后接了林与话:“也不是完全没有。”
她想起之前咖啡馆乌龙事件,被她称为真爱降临的时刻。
后来有那么鬼使神差的一天,她专程又去了那家咖啡店,结果却被告知那名与她共享真爱降临BGM的服务生已离职。
满心希望尽数落空,钟遐迩兴致缺缺,像个被抛弃的人,自己坐在咖啡店里初次遇见男人的位置上,喝了半杯咖啡,最后失落离开。
在林与忐忑目光注视下,她回归现实,淡淡摇摇头答:“暂时没有了。”
什么叫,暂时?没有?了?
12. 你是对的人(3)
瓢泼大雨从傍晚开始愈下愈大,为了方便,钟遐迩跟林与在商业街里选了家西餐厅一起吃了晚餐后就各自分别各家。
因为每天起早贪黑,钟遐迩不想打扰父母休息,就独自住在离店铺最近的复式公寓里。
公寓在一个叫做云萃苑的小区里,是何叔叔送她的毕业礼物,买下时花了一百多万。
周围是商业街,地处繁华,出行便利,那时她就计划留做工作通勤专用。不曾想如今真的应验了,小区离店铺很近,驾车十分钟就能到家。
夜里十点半,钟遐迩的家门被敲响,打开门一看,是白诗妤。
女人孤零零站在门边,眼眶泛着腥红,面上沾着两行泪珠,极其惹人怜爱。
钟遐迩见她如此狼狈模样,心头一紧,眉头紧锁着拉她的手臂让人进门。
了解原因才知白诗妤跟父母吵了架,一路飙车赶来,虽是没淋雨,身上还是沾上了股临近秋日的冷湿感。
钟遐迩帮她换上拖鞋后,推她去浴室里洗澡换衣服,安慰一通后,白诗妤情绪好了些,为转移注意力,钟遐迩放了部电影。
是个爱情电影,两个单身女性看完除了磕甜甜的cp毫无反应,钟遐迩还在电影中途偷偷走神发了个朋友圈宣传自己的店铺。
本以为会石沉大海,不想只发出去十分钟,居然有很多大学同学点赞评论,都说要抽空去体验。
一一看完朋友圈的评论,钟遐迩眼神微暗,深深体会到现下社会宣传的重要性。
想到白诗妤前几天跟她提过一嘴现在的商业模式,所有店铺都在引流营销和宣传折扣,建议她也采纳这种吸引人的方式,她这就迅速照做,有用没用试试才知道。
想着想着,注意力就飘到远处,打开没有半点动静的直播软件,像往常一样期待着博主上线,划了几分钟觉得无趣又退出软件。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弹出一条消息:【你关注的人开播了……】
钟遐迩瞥见上方显示的那位熟得不能再熟的写字博主,顺手点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屏幕上已经有几个老粉在刷礼物、弹幕,一条接一条,场面极其热闹。
但博主很久没开播,流量明显下降了不少。
钟遐迩一直盯着手机看,看博主那双精致白皙的手在直播间翻来覆去做准备工作,欣赏着主播放的古风背景音乐,很耳熟。
见弹幕清一色评论才知,背景音乐是《杏花弦外雨》的前半部分纯音乐,一直循环。
经过好朋友的安慰开导,白诗妤已经变回元气满满的那个她。
见钟遐迩盯着手机发呆,黝黑的眼珠一转,趁钟遐迩走神时,径直起身转到她身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彼时钟遐迩还在愣神中,白诗妤却行动力极强,给博主发了条胆大直白的私信。
毕竟是榜一,一般主播就算多么不待见,也会找借口回应,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白诗妤也是掐准了这一点才如此胆大。
发完那句话后她还专门去阳台溜达了几圈才把手机还回去,钟遐迩接过来,看清她发的消息后双眸瞪得很大,想撤回,上面却显示已经过了撤回时间。
“我的乖宝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直接就约见面了……
白诗妤闻言一脸傲娇:“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帮你脱单啊!”
她始终秉持着,万一遇见的哪个人就是对的人的真理,所以也不想自己姐妹磨磨唧唧,直接替她做出行动。
钟遐迩紧紧盯着手机屏,抱头躺进沙发里。
“……”感觉有点玩脱了。
白诗妤像是看破钟遐迩的心思,接话道:“我没在玩,我很认真的。你看爱情故事看得少,也不懂有时候人和人的距离远近就差得是这一句话。今晚上跟我父母吵完架我才觉得,就该这么做。”
有些事不早点说清楚,错过最佳时机,只会惹出更多误会,拉远大家的距离。
就像她没有早点跟父母说清楚她不喜欢包办婚姻一样,导致现如今只能等待父母强势安排。
钟遐迩对她的话似信非信,但她确实也好奇博主会是什么反应。
两人一起坐回沙发上,面色严肃地盯着手机,等了两分钟,只见直播间的人蓦地停住拿笔的动作。
后又转过身去避着人,不知在做什么。
同一时间,消息框里明晃晃显示已读两个小字,又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信。
就在钟遐迩怀疑这一步棋是否走错的时候,身侧靠在她肩膀的白诗妤坐直后,回她一个加油的眼神,笑道:“就要这么直白,早见面早死心。”
“也不一定就是死心,或许真的一见钟情,谈谈也不错。否则就会跟我一样,只能被迫联姻了。我们就再等他五分钟,看他怎么回。”
最后一分钟时,真的印证了白诗妤的猜想。
对方没直接拒绝,只是做了委婉拖延说辞。
名未闻:【等我播完这几天,我们就见面。】
名未闻:【一言为定】
收到对方消息后,钟遐迩都对白诗妤竖起大拇指,毕竟之前自己关心对方有什么意外时,没被回应,如今换成见面,对方不仅没生气,竟还直接对她立下承诺。
她不禁开始怀疑对方的人格,褪去网络光环后,是否和普通男人是相同的特性。
总归不是真的要谈恋爱,试一试见面也无妨,大不了做朋友……
*
夜里十二点十五分,正是夜深人静时。
阴天无月,室外已漆黑一片,反观直播工作室,则是灯火通明,四处开着亮眼的氛围灯,与外界截然相反。
见了白天钟遐迩和那个同学相聊甚欢后,闻煊忽然就有了危机感。
虽是因为江南添才接近她的,但接触过后他总觉的女人与江南添完全不一样,她温暖耀眼又真诚,与江南添虚伪的模样天上地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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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把他们视为同一类人。
完全玷污了钟遐迩的人格。
脑子翻来覆去被折磨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要上线开直播,哪知打开微信后,无意瞥见工作号的朋友圈中那个榜一粉丝的头像亮了,他多少还是好奇粉丝发了什么,就点进去看了眼。
映入眼帘的九宫格照片就这样明晃晃摆在他眼前。
是各种物品的小照片发,共有九张,一看就是作品宣传图。
其中几张有些眼熟,是白天他在钟遐迩店内见过的东西,是各类顾客做好的作品,石膏娃娃、漆扇、金箔画、拼豆、流体熊、油纸伞、缠花、花草灯等作品。
定睛一看,最中间还夹着自己那个马卡龙色系石膏娃娃,最上面配文:新店开业全场八折,欢迎到店体验。
闻煊半眯着眼睛一一看完后,当场呆滞,没了动静。
心绪由开始的怀疑、猜测,到最后的确定,以及肯定。
一直支持他的榜一居然就是钟遐迩。
也就是说他费尽心思想要接近的人,早在很久以前就跟自己一直接触着,只是彼此都不知道。
这事实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
本以为这个消息够炸裂,哪知又收到榜一粉丝在直播软件里发来的私信:【要不要见面?】
了然一切的闻煊已经完全没心思直播了。
两件事连在一起劈天盖地砸到他身上,太过惊诧。
心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连绵不断,很难缓过神。
最后他找了个借口回复钟遐迩后,强装镇定地做完这场直播,心里开始盘算两人见面的事。
凌晨三点下播后,闻煊才看见前咖啡厅同事在一点多给他发来的语音消息,他点开听,对方语气带着醉意:
“闻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有个人来店里找过你,是个特别有气质的美女姐姐,见你不在就点了杯咖啡离开了,也没再来过。”
有气质的美女,喝咖啡,找他?
闻煊看着聊天框上“小尔朵”的名字,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会是钟遐迩么?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她找他做什么?
那天连错耳机的事早已翻篇,不值一提,她为什么会专程点名要找他呢?
满心疑问无人解答,而这一切只有钟遐迩本人才知道。
*
光阴如梭,眨眼到了十月。
闻煊跟公司约定好解约的日子已经来临,最近闻含樱夜里需要用药,闻煊就一直在医院照顾她,也没顾得上开播。
而钟遐迩自那天约见面后也好长时间没私信他,二人聊天记录停留在那四个字“一言为定”上。
万物仿佛都静止了般,没半点进展,但流逝的时间却不等人。
直到这天夜里,闻煊跑去公司,听到顶头上司在办公室跟助理张乾说话:“闻煊未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量,你去通知他一下,准备赔偿违约金吧!”
13. 心墙(1)
隔着一个门也能想象出上司有多么不耐烦。
他说话语速加快,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早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
“不过我大度,看在他营收额差得不多的份上,不用赔付500万,只用赔欠下任务量的十倍就可以了,你说我这就这点要求还高?”
任务量还差三十万达标,也就是需要赔公司三百万。
真不愧是领导,敲诈勒索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张乾心里暗暗咒骂着,面上却不得不对领导点头哈腰,但他也同情闻煊的遭遇,大胆替人说话:“老板真的不能再多宽限几天么?”
“我够给他面子了,其实他签个为期两年的续约合同,露个脸赚波大流量就完全能把他从负债里拉出来,或许还能暴富,谁让他非要解约,我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张乾,你废话说这么多是想帮他还债?”
张乾被堵得哑口无言,语气结巴:“我……”
闻煊在门口听了全过程,这边一听到上司在批评为自己说话的助理,连忙敲门进去。
门被打开又关闭,室内三人面面相觑。
闻煊自知理亏,低头道:“抱歉,我实在是精力不够,还要照顾母亲兼顾学业,没办法再续约。”
更何况他现如今流量和关注度都下降了许多,也没办法再像从前爆火的日子赚取更多,公司新人也肉眼可见得慢慢减少。
再加上领导层们不愿多提供外部资源,只有直播打赏这一条路,怎么都走不远。
闻煊害怕愈陷愈深,想选择尽早抽身,就算是赔钱也要离开。
对方见闻煊铁了心要走,态度亦极其坚决,拍案叫板:“还不清账你走不了。”
“麻烦给我几天时间,我回去再想想办法。”
*
回到家中后,闻煊躺在床上,拿手机打出三百万,盯着那串长长的数字忍了又忍,又取出那个人的名片。
愣神十分钟,耐心被自尊心压在底下,最终他还是没能播出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直至凌晨一点,他加的大学兼职群里有人发来一则宣传消息:
【微醺酒吧运营部门正在招新,欢迎加入大家庭,薪资可观,待遇很好,有意直接私信。】
看到此消息,眉眼的困意瞬间散去,他连忙私信负责人,了解了工作内容与上班时间,第二天夜里到了酒吧上班时间,他专程跑了一趟,找到酒店前台询问兼职的事,对方打了电话,不一会儿领导就出现在面前。
闻煊礼貌开口做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来应聘运营部门的服务生职位的。”
对方是个微胖的青年男子,身上带着不好惹的领导班子气质,还有淡淡的压迫感。
在见到一身黑色冲锋衣,帅气又带着神秘感的闻煊后,立马否定了他的想法,转而提议:“帅哥长这么帅一张脸,服务生可惜了,如果有良好的沟通能力,不如直接来我们前厅职业气氛组帮大家活跃气氛吧!”
“底薪比服务员高两千,跟服务员一样都有销售提成。”
听到底薪高,闻煊立刻应下,开始上班第一天。
*
微醺酒吧KTV包间里,白诗妤刚刚抵达。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突然接到钟遐迩电话就急忙从家赶来,一进门见到女人喝得迷迷糊糊的模样,惊讶地张开红唇:“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专门叫我来买醉?”
“前几天我看见他跟一个女人一起逛街。”钟遐迩趴在酒桌上,单手抱着酒瓶,单手拖着下巴,眼皮低垂着,闷闷不乐地开口。
白诗妤下意识接话:“谁?”
“江南添?”
“前几天?那不是都好多天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迟钝吧?”
钟遐迩摇摇头,解释:“不是,今晚上我看见他们一起回了江家。”
大包小包的东西拎着,特别像男女朋友初次上门,所以隆重礼貌一点。
钟遐迩伤心的不是江南添有女朋友,而是在他眼里,她和他断绝关系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不影响他迅速谈上女友还带她回家见父母。
白诗妤看出她的脆弱,又疑惑:“你怎么知道?”
“不对,差点忘了你们两家挨着……”
白诗妤看着眼前好闺蜜陷入情绪旋涡里伤感,她不理解但尊重,柔声安慰道:“既然我们已经和他撇清关系了,何必在意他跟谁一起回家呢?”
钟遐迩也是这么想的,可直到看见女人被江南添座位唯一特殊对待的人,并带她回家宣誓主权,她才真正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
她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人回家,或许是真爱吧?”
白诗妤闻言眉眼一横,语气不爽:“去他的狗屁真爱,管他做什么!就他这欺骗少女感情的渣男,我祝他永远得不到真爱!”
“再说了,爱不爱的跟你没什么关系,难道你要上去质问人家为什么谈恋爱吗?不可能吧,你没名没分的,所以视而不见就是最好的。”白诗妤这话糙理不糙。
骂了一通也不见钟遐迩心情好些,她又开始来软的:“你要实在难受就让甄阿姨给你介绍个青年才俊,又或者快点找机会见见那个博主。万一你们对彼此都很满意,说不定比江南添更快好事将近,到时他后悔都来不及!”
钟遐迩听了,也懂这些,可心里爱过,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她不管不顾还在闷头喝酒,仿佛酒精能麻痹一切。
白诗妤见她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生气,眉毛蹙成一团,比毛线球还乱,拦住她倒酒的手,“你少喝点,一会儿该不舒服了。”
酒吧气氛营造得很劲爆,音乐开到最大声,耳朵被各式各样声音轰炸着,弄得人云里雾里。
钟遐迩喝到一半忽然垂头,肚子传来一阵不适,人有三急,她来不及说话就飞快往卫生间跑。
从卫生间出来后,看着面前混在一起的五彩斑斓的灯光和一模一样的房间走廊,钟遐迩开始晕头转向,摸不清方向,就这样转错路口,进了蹦迪的大厅里。
跌跌撞撞地走了没一会儿,面前忽然多了一堵墙挡住去路。
钟遐迩迷糊抬眸间,便见一高高瘦瘦的男人身影,一袭黑色工装严丝合缝贴在身上,额前刘海也被定型,三七微分碎盖,妥妥的时尚潮流发,模样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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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冷脸的稳重中透着半点勾人的魅气。
霓虹灯闪烁,三百六十度旋转照在钟遐迩脸上,她一时看花了眼,有些沉醉在对方的颜值中,抬臂扶着额努力仰头跟人说话:“这位帅哥你怎么这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你怎么在这儿?还喝醉了。”闻煊盯着面前脸颊泛红,身影摇晃的女人,连忙过去扶着她的胳膊。
钟遐迩打了个哈欠,摇摇头,用带着温润水汽的眸子瞪了对方一眼,“没有啊我没醉。”随后就走到一侧吧台,坐在高脚凳上,双臂扶着下巴,迷迷糊糊。
闻煊站在原地,安静看着她。
“美女,过来一起玩啊!”
远处一个醉醺醺的胖男人上完洗手间就直奔这边来。
他身上的酒味通过空气传到四周,和刺鼻的香薰混在一起,惹得闻煊频频皱眉。
见男人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盯在钟遐迩身上,他快步走过去制止,表情严肃,替钟遐迩拒绝:“不了,她是我朋友,我们要离开了。”
男人瞥他一眼,凶神恶煞地呸了口气,认出闻煊的工作服,“扫兴,女朋友就女朋友,说什么朋友。信不信我举报你上班时间开小差啊!”
“这位先生如果执意要这样做,那我没什么意见,只能以破坏公共场所加骚扰女性做理由送您离开。”
“你一个臭卖酒的竟然敢威胁我?”
“行!你给爷等着!”男人放下狠话后,拖着灌满酒的大肚腩,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闻煊驱赶完醉酒男人后,再回头看钟遐迩,见她比刚刚醉意更深,完全不管周遭安危,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闻煊盯着沉睡的女人无奈勾勾唇,感叹道这人心真大。
最终他还是咬咬牙,决定送钟遐迩回家。
毕竟是刚入职,如果被发现早退,工资也会被扣一半,倒不如做个顺手推舟的人情往来。
他温柔地搀扶着钟遐迩向气氛组另一个兼职的男孩求助:“帮我看一下场子,我把她安全送回家就回来,今晚薪资分你三分之一。”
没人会觉得钱多,刚好男孩也是这样想的,一晚上闻煊已经开了四个台,小费就比自己多好几百,根本不可能不心动。
闻煊看着也不像是骗子的长相,他就这样爽快答应下来。
闻煊扶着女人离开酒吧,出门后一把将人公主抱起来,哪知女人顿时像打了鸡血般,扭来扭去,坐在酒吧台阶上硬赖着不走。
实在没办法,闻煊只能轻声温柔地在她耳边哄着:“听话,起来,回家再睡。”
“回什么家?你不会是想跟我约吧?”
……
闻煊真的没辙了,一抿唇,强硬把人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喝醉后的钟遐迩很不老实,一路上晃来晃去,要跳下来、要吐、要哭,好几次要害得两人摔倒,期间闻煊问她家住哪里,也不答话。
直至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灯时,闻煊终于忍不住了,径直过了马路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钟遐迩看见眼前屹立的高档酒店亮着灯,突然清醒似得,指着酒店门口,问男人:
“你,要不要跟我进去?”
14. 心墙(2)
“要不要跟我进去?”
这句话从她口中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仿佛跟约人吃饭没什么不同。
钟遐迩此刻意识混乱,脑袋晕乎乎的,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许是被先前江南添带人回家的行为刺激到,想证明自己已经放下他。
又或是想借着醉酒一事,将自己心底积压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总归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往常清醒的她所做不出的事。
话音落下,周围寂静了半刻。
凌晨的街上人群寥寥,只有几辆开得飞快的轿车从眼前一闪而过。
闻煊站在一侧显得很平静,因为他不想理会一个醉酒且意识不清的人说出的醉话,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撇开头安抚着:“你喝醉了,我先送你上去休息。”
“你是不敢么?”
不敢什么?不敢约?
闻煊仿佛听到了笑话,忍俊不禁。
本就生得上挑的眼尾微微勾起,像是摄人心魂的男狐狸,勾人而不自知。他下意识想反驳,但仔细一想,确实不敢。
尤其是在钟遐迩意识不清的时候,更不敢肆意妄为。
“你们男人不是都很好约的么?你怎么这么难约?难不成你是例外?”
说这话时,钟遐迩费劲仰着头,目光紧紧追寻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歪头红脸的模样可爱至极,是闻煊从未见过的神态。
闻煊不能再装作听不见,所以开始自证清白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们不是同一人,不用放在一起比较。”
话音刚落便见女人缓缓抬起手臂,他很有眼色,顺势抓起,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哪知女人咻的一下把自己的手臂抽出,后自顾自地找到酒店门口的花坛,干呕了一会儿。
吐完之后,钟遐迩胃舒服不少,意识清醒几分,开始跟眼前人聊天:“说起来,我认识一个主播还蛮好约的……”
主播,好约。
话毕,闻煊好似浑身触电般,猛然想起两人间还有另一层身份——粉丝和主播的关系。
那天手快,脑子一抽打出那句消息,一直都很后悔,可话已经说出,临时毁约只会让人觉得自己人品有问题。所以他就一拖再拖,没跟人见面。
他原本想拖到钟遐迩自己忘了这件事后,就好办了。如今看来,怕是长路漫漫。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快点哄进酒店。
“等你清醒以后我们再一起聊这件事好么?”
听到男人这句话,钟遐迩点点头后扶在花坛边不动了,纤细的雾眉蹙成一团。
闻煊不解,垂头追问:“你怎么了?”
“不舒服。”
见她一直低着头盯着脚尖看,闻煊立刻走到她身侧半蹲下身子,在她脚边左顾右盼。
一双纯黑色恨天高映入眼帘,细白的脚脖子被鞋带紧紧绑着,垂眸一看,底下已经被勒出了条很深的红痕,甚至破了皮。
闻煊皱眉,暗暗叹了口气,他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美丽刑具,纵使再好看,也像在虐自己。
他掏了下口袋,从中取出一包干净的纸巾帮她铺满花坛边的两块砖面,扶她坐到上面,轻轻开口:“你的脚被磨伤了,我先去买药,你坐在这里等我几分钟,不要随便乱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帅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还蛮,蛮好的。”
见钟遐迩说话时眼睛飘忽,面上带着微醺的粉红,一直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唇,闻煊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怕把她独自一人丢在门口遇到危险,闻煊思索片刻后便领着人一起进了马路对面的药店。
好在是凌晨,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便也不会有多余的人能见到他们此刻略微狼狈的模样。
许是闹够了,清醒了,买药全程钟遐迩一句话都没再说。
闻煊放下心来,本以为就这样本本分分买了药出去,哪知结账时她居然在收银台旁边随手拿了一盒东西,随后像是被抽干力气般,摇摇晃晃向后仰去。
来不及在意收银员吃瓜的眼神,闻煊快速闪身过去接住即将摔倒的女人,随后着急忙慌地结账接过药品袋,连扶带拖地把人带进酒店里。
好在闻煊因为入职原因带着身份证,跟前台仔细说明情况后,顺利办理了入住。
开好房间两人上了楼,闻煊帮她弯腰脱鞋时,面上忽然感觉到一滴温热。
他细心帮人脱完鞋后,站起身俯看着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女人,“你哭了么?为什么?”
“是因为江南添么?”
许是男人的直觉,他一下便猜出。
纵使脑子不清醒,潜意识里的钟遐迩依旧对那三个字保持严肃态度。
听人提到那个名字后,立马抬眼,带着一股不容欺骗、好似要跟人打一架的气势,用尽力气把人推到墙边,逼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们认识?”
温热的气息传到闻煊面上,他忽然觉得一阵燥热,立刻偏过头去答了句不认识。
他只是试探,哪知真的猜对了。
钟遐迩醉醺醺地把人推到墙边后,一把将手压在男人身后的墙面,姿势如同将人禁锢在怀中。
二人距离很近,呼出的鼻息打在彼此脸上,稍稍抬头就能看清对方的脸。
只见男人山根与眼角间衔着一颗淡淡小痣,顺着他转头的动作偏到一侧。
很特别,很少见。
钟遐迩一时看得入迷,就这样盯着看了半晌,也不顾二人此刻什么距离。
闻煊就这样被她压制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对方再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钟遐迩忽然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脑子传出一阵要炸掉的感觉。
里面反复播放着江南添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密举动,让她有些难受,想吐却吐不出来,期间偶尔还会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是那个没见过脸的咖啡店服务生,还有眼前人那颗性感的小痣。
乱,特别乱。
她一瞬间开始流泪。
她也不想哭,可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就在这时,男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推开她自己去拿衣柜旁的药,再转身回来时,宽大的手掌伸到她面前,里面放着一颗药丸,另一只手拿着瓶矿泉水。
“如果难受,就把这颗解酒药吃了,睡一觉明天心情就会好,也不会再想那个人。”
钟遐迩半信半疑,像个乖乖的小兔子,轻轻接过药吃下后,又灌了一瓶水。
肚子有点涨,她好似清醒了,看人的眼神愈发清晰。
水好似成了酒的催化剂,钟遐迩想躺到床上,哪知胃里一酸,她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直冲浴室,一股脑地把之前吃过的药和酒全部吐了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做完这一切,她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不再吵闹,反而自己乖乖躺到柔软的床上。
闻煊始终看着她,不言不语,帮人盖好被子后,走到浴室默默收拾残局。
本以为她会这样安稳睡去,哪知突然又朝自己喊了句:“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朝思暮想,左拥右抱,脚踏两条船,一个个都好狠的心,居然能做到无缝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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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闻煊无奈:我冤枉……
*
清晨,一缕刺眼又温暖的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打到女人脸上,白嫩的肌肤可见一片清晰的绒毛。
燥热感传入后脖颈,发间和后背都出了一片汗。
钟遐迩缓缓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亮光刺到,又闭上了眼皮。
再次睁眼时她有意转过头去,哪知一眼便看到床头柜上被拆开的盒子,明显是使用过的状态。
钟遐迩以为自己花了眼,噌的一下坐直身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那几个字,确认无误后,她惊诧地张大了嘴。
不一会儿,浴室里缓慢走出一个男人,看清对方面孔,又一次被吓到。
瞪大的双眸死死盯着男人身影,开口追问:“我们昨晚做什么了?”
洗漱过的男人额前贴了几缕碎发,面上带着未擦干的水珠,划过脖颈,不仅不影响他那张好看的脸庞,还为其添上一抹奇特的魅力。
钟遐迩就这样看着他干咽了下口水。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开了半个窗帘,后理了下衣领,微微侧头,露出五官分明的半张脸,嗓音微哑:“钟老板断片了?”
钟遐迩:“我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断片很正常。”
闻煊:“你是不想对你昨晚的行为负责么?”
“难道我们?”钟遐迩视线转到床柜上的那盒套上,手指着二人,面上难以置信。
闻煊就想逗逗她,答了四个字:“如你所想。”
她听完当机立断反驳:“我不信,不可能,你在撒谎。”
意识回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见还是昨晚上那一套,才反应过来二人不可能做什么。
况且她刚刚就发现沙发上有个浴巾,就证明他们是分开睡的。
所见的一切除了那个开了口的盒子之外,半点不像一夜情的事后对象。
闻煊一定在撒谎,她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钟遐迩保持安静,看闻煊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接电话,免提被打开,寂静氛围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通知一下,你被开除了。”
闻煊眉头微挑,没想到对方会说这句话,迫切追问:“为什么?”
酒吧前台也可怜闻煊的遭遇,解释说:“昨天你走后,有个醉酒的男人带了一大帮人来闹事,说被人言语辱骂,点名要让公司把你交出来,那阵仗别提有多大了,不过幸好你走得及时,不然得出大事。”
“还好他们里面有个经理的旧相识,经理调监控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亲自出面帮你摆平了,对方不依不饶,非要经理把你开除。经理也是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今早我还听他发牢骚说以后不让招气性高的人进来,还说你上班第一天就请假,不符合规矩,就……不过你放心,该给你的薪资还是会给你的。”
听完对方的话,闻煊也不再纠缠,低声应下:“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转达这些。”
钟遐迩坐在床上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脑海中浮现出一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孔,猜出事情或许与自己有关,在男人挂断电话的那刻,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看样子好像是我害你丢了工作。”
闻煊捏了捏眉心,故作无事地扯扯唇角:“没事,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人身安全最重要。”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的。”
虽然男人说没事,可钟遐迩还是比较内疚,总想回馈给对方些什么。
许久后听见男人答了句:“谢谢,暂时不用。”
15. 心墙(3)
“谢谢,暂时不用。”
见人这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以为对方早已找好退路,钟遐迩不再逼迫对方说出想要的答案,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下床。
穿上拖鞋脚沾上地面的那刻,忽然察觉出一抹淡淡的刺痛。她低头看,才发现整片后脚踝被贴了几张创可贴。
想到昨晚自己着急出门,随意穿了双不那么舒适的恨天高,心底一阵懊悔。
知道脚上的创可贴是眼前男人所为,她也不吝啬夸赞:“昨晚的事,谢谢你。”
“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我昨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钟遐迩敲敲脑袋,想方设法地要回忆起昨夜荒唐,但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闻煊见她望向自己的眼中冒出极其旺盛的求知欲,随后眨了下眼,扯着薄唇:“没到出格的地步,只是酒品不太好。”
话毕,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昨晚钟遐迩吐完的后续。
原以为她吐过后会安分睡觉,他就暂坐在沙发上歇了歇脚,本着帮人帮到底原则,帮她准备好醒酒药和水。
哪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女人又摇摇晃晃地光脚下了床,先是拆开了她先前从药店顺手拿的那盒套,取出一个拿着把玩。
玩够了又直奔自己的方向而来,胡乱说了几句醉话又吐了一次。
这次比上次更不巧的是,直接吐在他的工作服上。
难闻的味道令人皱眉,他一把打横抱起钟遐迩将人放回床上,再洗完澡出来已经凌晨三点多,想到那件染上污渍的工作服没法再穿,最终不得已旷工。
原计划今天早些回去认个错,不想还没行动,就接到被解雇的消息。
闻煊算得上善于隐藏情绪,但恰好钟遐迩观察力强,自是没错过他面上闪过的落魄与无助。
她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衣衫外套,耐心望着沙发上坐得端正的人,又一次劝说:“我的提议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昨晚的房费我也会转给你。”
说完她一步步走上前,将一张带有联系方式的名片塞到男人外套口袋中,又故作淡然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玄关鞋柜上,黑色高跟鞋被摆得很整齐,她迅速瞥了一眼后拿过穿上,顾不上管那已经泛红的耳尖,飞快逃离这个令人窘迫的房间。
闻煊从口袋中取出女人留下的名片,盯着看了几分钟,愣神了。
看着他之前千方百计想得到的联系方式如今如此轻松地被送到眼前,他忽然生出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他不紧不慢地在微信里输入名片上的那串数字,再一次确认对方就是“小尔朵”本人,整个人突然就颓了,双臂向后一靠,瘫坐在沙发上。
一切事物偏偏这么巧,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亦或是,什么都不做。
*
到家后钟遐迩立刻拿着家里的备用机给白诗妤回了个电话,对方几乎秒接,一顿炮轰劈头盖脸砸下来:
“你昨晚去哪了?上个厕所失踪了,打你电话才发现你没带,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也不敢给甄女士打电话,怕她制裁我。我快吓死了,如果今天再联系不到你,我马上就要报案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不带手机不带包。
钟遐迩乖巧地抿着唇听对方抱怨,等人撒气后再主动认错:
“对不起啊诗妤,让你担心了,我原本是着急去上卫生间才什么都没带。哪知道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个醉酒男,好在闻煊在那家店打工,路过帮我解围。”
“你也知道,我昨晚喝太多了,还是闻煊见义勇为把我送到酒店的,我知道错了,这不一大早回家就赶快给你报平安了,你别再生气了。”
认真听完钟遐迩的解释,白诗妤叹了口气,“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只要你人没事就行。不过你刚说你被闻煊送到酒店,什么意思?”
钟遐迩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所以闻煊为了救你,惹到那个醉酒男,还丢了工作?”
“不是,这也过于衰了吧?听着我都有点怜爱他了。”
“……”
听出白诗妤话中带着怜惜,钟遐迩怕人误会,又加了句:“我跟他表示过了,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开口向你寻求帮助?你不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在异性面前,而且还是两人不太熟的情况下,他更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钟遐迩内心十分赞同,开始向白诗妤取经,“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再说话时,带着好消息:“我这儿正好有上次活动主办方赠送我的两张海洋公园门票,马上要过期了,可惜我这周都有工作,去不了,就勉强让你俩替我去一趟吧。”
“顺便拉进一下距离,告诉他你们是朋友,可以帮他介绍工作。”
钟遐迩迟疑:“可是……”
闻煊能答应么?
早上刚被对方委婉拒绝了一次,临走时又提了一嘴,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再提第三次。
“别可是了,再犹豫几天我估计他都得饿得吃不上饭了。”
想着也没别的方法,钟遐迩只能答应她再试一次。
*
经过上次醉酒失态,钟遐迩消停不少,连着一个礼拜每天都安分守着自己的店,也在等那个人来。
手机空空的,没有任何新朋友请求,钟遐迩略显失望,只能干等。
哪知已经周五了,仍然不见闻煊的身影,本以为她的计划落空,他不会再来,哪知周五傍晚快闭店时,他竟孤身一人出现在店门口。
灰色棒球帽下,一袭休闲黑色冲锋衣,这身中性风格衬得他比先前成熟了不少。不知是不是错觉,钟遐迩总觉得他那张本就窄小的脸又瘦了一圈。
白诗妤的话回荡在耳畔,她让店员早些下班,而后自己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拿着门票,走上前去。
对方刚刚一进门就拿了包纯白纸巾,气球、白乳胶和一些鲜花,就坐在桌案上细心创作。钟遐迩看一眼就知道,他拿的是是制作花草灯的工具。
男人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正在等胶水干透才能进行下一步,钟遐迩坐到他对面,安静等着。
见人终于抬眼,便立刻开口:“不知道你这周六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钟遐迩弯腰从身后包里取出一张门票,递到他面前,“我这里有两张海洋公园的门票,我闺蜜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法陪我,我一个人去有些浪费,如果你有空闲时间,可以跟我一起去。”
“就当是我感谢你那晚安全送我去酒店。”
“稍等,我查一下课表。”
等待是很漫长的事,钟遐迩说完邀约把票留下就坐回前台,内心焦急地盯着店里的东西看来看去,反观那边的闻煊,看了眼手机后,兴致勃勃地继续做花草灯。
耗时两小时,一个十分美观的花草灯制作完成,钟遐迩笑着从男人手上接过,随后将其摆在店门口的展示柜上,静等人说话。
临出门前闻煊终于给了她答复:“九点开园,我会准时到。”
“不然我去接你好了,总归是陪我,不好让你破费。”
“好。”
周六早晨,钟遐迩早早起了床,穿上一身,顺着对方给的地址,开车准时抵达,还十分贴心地帮人带了早餐。
“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钟遐迩随口一问。
闻煊接过早餐后说了声谢谢,随后系好安全带,回答:“不是,有其他人。”
其他人?钟遐迩狐疑,难道他有女朋友?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想得到对方确切的答案,她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试探问道:“那你女朋友同意你跟异性单独出去?”
“房东也算是朋友吧,不会多管我的私事。至于你说的女朋友,暂时没有。”
钟遐迩顿时松了口气,面上挂着浅浅的笑,一脚踩下油门,“那就好。”
“好什么?”
“还好你没有女朋友,我可不想做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话音落下,车内一阵无言,钟遐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可是已经来不及找补了,只能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就这样一路安安静静,不到半小时便抵达郊区的欢乐海洋公园。
二人下车后,就完全把车上那件令人尴尬的事抛在脑后。
一起检票后穿过长廊进门,走了几分钟,进入室内。钟遐迩抬头直接看到顶上铺满一圈的透明玻璃,像一个巨型鱼缸,湖水是浅蓝色的,四处飘着鱼虾。
她赞叹地“哇”了一声,满眼欣赏。
小时候来过,如今已经翻修创新,全然变了模样。
湖水里时不时漂过的几个身材极好的美人鱼,她也是满目欢愉,忍不住扬起嘴角。而另一侧则是五彩斑斓的变色水母,上下漂动着,像在做表演。
钟遐迩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也不再管身侧人。
观赏过第一个场馆,二人继续前行,走到新的场地。
是一座巨大的海豚馆,据说里面有海豚表演。
走到里面,就看到巨大水池里有四只海豚,水池旁边提供了旅客观赏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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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十五分,工作人员准时出现,拿着道具指挥海豚飞跃水面。四只海豚排列齐整,一齐跃起大概离水池一米高的距离,后又窜入水里,掀起周围一阵水潮。
坐在观众席最前端的人,可谓是体验了一把淋浴的感觉。
紧接着又是一波海豚表演,钟遐迩被逗笑,根本合不拢嘴,连忙拍了拍身侧人,“闻煊,你快看呐!”
男人闻言,收回视线,缓慢转过头向身侧看去,便见到女人面上那道灿烂的笑容,像是太阳照亮人间一般,璀璨耀眼,让人无法忽视,移不开眼。
他就这样忽略前方热闹的海豚表演,满身注意力都在身侧人身上。
钟遐迩却是兴致勃勃地看了十多分钟的海豚表演,瞪大的双眼都有些疲惫了,也不知道闻煊看得累不累,好奇心驱使,眼神逐渐转移到身侧人身上。
男人唇角带笑,眼底却全然不是看表演的欣喜,似是有什么心事。
有什么伤痛被他隐藏在眼底下,却还要故作开心地笑,那表情着实令人心疼。
钟遐迩看着他熟悉的表情愣神,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父母离婚,父亲在哥哥和她之间选择了哥哥,母亲便带她远走高飞。记得那是分别后第一次见到父亲,看着哥哥和他亲近的模样,自己却只能疏离地喊一声爸,天知道那时的她有多么伤心。
偏偏情绪不能表露在母亲面前,她只能藏,藏着那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的破碎、伤感,藏着对父母在一起时幸福家庭的怀念。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也不再需要了。
表演结束,两人肩并肩顺着原路走出去。闻煊又摆出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显露其他情绪。钟遐迩则是在他半个身后面,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视线火热,难以忽视,闻煊停下脚步,侧身看她。
“我脸上有东西?”
钟遐迩听到这儿有些走神,总觉得这话很熟悉,好像是之前自己跟他说过的。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这样情绪稳定的人也有另一面,很奇妙。”
“另一面?”
“你这话题过于深奥,我不太懂。”心事恍惚被戳破,闻煊继续带着面具假装。
钟遐迩:“其实刚刚看到海豚的那刻,你明显表情不一样了。你是触景生情,想到什么不好回忆了对吧?”
未免说得太过直白了点。
被人说准了,闻煊停住脚步。
回忆起年幼时跟父母一起来过这个海洋馆,那时他们还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没有任何人打扰,一切都很好。
只是看似美好的东西却早就失了真。
父母为了自己都在伪装,装什么都没发生,却不知道装也有够了的那天。
一旦到达某个临界点,就尽数被毁……
刚刚闻煊跟钟遐迩一起看表演时,梦回幼时最快乐的时光。他甚至想,如果时光永远停在那一刻,也蛮好的。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有限,看过表演后便要回归现实。
见人停住脚步,钟遐迩还以为是自己说话过于直接,又找补安慰对方:
“如果有冒犯,我很抱歉,只是我觉得人不应该陷在过去,也不能一直回忆从前,要把握好当下,着眼未来,毕竟没人可以影响到你,除了你自己。”
这话,特别耳熟,是他喜欢的作者曾说过的。
闻煊听完后有些呆滞,恍惚间觉得眼前人是从书中走出来一般,盯着她发了半天的呆。
直到对方喊他名字才逐渐回过神。
闻煊也知道是他自己过于怀念从前,才导致自己眼下不愿认清现实,一直记恨那人。
可他确确实实放不下,也没法做到放下。
两人继续前进,走到拐角时,见到一侧树立的蓝色路牌,上面写着一句话:【深海时见鲸,也见你。】
“这句话还挺适合情侣来打卡的,像我们一样。”
钟遐迩这般想着,就顺嘴一起说了出来,说完才觉得嘴太快,又说:“别误会,我是想开个玩笑活络气氛,安慰安慰你。”
“毕竟,我们是朋友了。安慰有心事的朋友,不算逾越吧?”
盯着女人满含期盼的双眼,闻煊骤然清醒,彻底将脑袋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甩掉,笑着接话:“谢谢朋友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
忽然想起白诗妤那天的男人自尊心的话,钟遐迩的眉眼微微上扬,脑袋里闪过什么想法,她勾着唇开始打感情牌,“真想谢我就别拒绝我的好意,毕竟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什么经济或者工作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我答应你。”
16. 触碰不到的你(1)
二人兴致勃勃地逛完所有的水族馆后,天已黄昏。
晚霞渐渐爬上天际,生成一张橘红的纱把整座城市覆盖了个彻底。
人总是这样,紧绷的日子过久了,心情一好便很容易放纵。一整天过去,二人已经玩得乐不思蜀,驾车回去后又一起到市中心的商业街上层吃了晚餐。
原本钟遐迩计划想带他去自己常去的黑珍珠三钻餐厅体验一番,但又想到他勤工俭学的模样以及他们口中“男人的尊严”,怕他会不习惯,就临时改了地点。
一时没看时间,等用餐完毕后,已经夜里十点了。
十点四十五分,钟遐迩才把车开到男人宿舍楼门口,望了一眼栅栏后的那片公寓楼,大部分已经关了灯,而他们面前的大门也闭得紧紧的。
她为人开灯照亮,目送闻煊下车,等他进门。
男人站在门前刷着门禁卡,试了无数次,哪知机器却没半点反应,原本的人脸识别也不是那么灵敏,一直播报“识别失败”。
看到这一切的钟遐迩先是狐疑,随后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笑。
猛然想起曾经她在这儿上学时回寝室就出过这种状况,当时还是派宿舍其他人在里面刷卡才把她解救成功的。
时间一晃过去好多年,旧事重演,令人发笑。
本以为学校会在他们毕业后修缮一番,哪知还是老样子。
闻煊面上有些狼狈,带着弱小无助又发蒙的表情转过身。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原本想着让舍友下来解救,抬头寻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宿舍那一大片几乎已经全部熄了灯,群里发了消息才知道几位舍友都买通学弟替完查寝后,相约着出去通宵了,也就是说眼下没人能救他。
一楼的宿管也已熄了灯,再麻烦其开门也是不大可能的。
无奈,他慢慢转过身向车上的人看去。
见闻煊向她投来的无助神情,钟遐迩垂眸,眼底略带歉意,把车窗打开后朝人喊道:“抱歉,害你回来这么晚,进不去门,不然我报销房费送你去酒店?”
闻煊听后眨了下眼皮,装起手机和门禁卡,顺手套了掏口袋,而后悠悠走到驾驶座的车窗边,语气很丧:“没带身份证,没法住酒店。”
“如果实在没办法,不如去我家借住一晚?”
话音落下,闻煊明显愣了一下,钟遐迩见状解释道:“放心,我家很大,可以有你一席之地,只是借宿一宿,不用太在意。”
“那两个字应该由我这个外来异性说吧。”
闻煊冷不丁接过话后,自顾自地绕过去打开车门坐回副驾驶。
钟遐迩迷惑地看着闻煊关上车门,还没开口问对方什么字,便见对方薄薄的唇边吐出两个字:“放心。”
“我会很守男德,不越界的。”
钟遐迩听完顿时笑出了声。
她倒是没那么在意男女有别的事,想着之前两人已经在同一间房里待过整夜,便没多想,这才随口说带闻煊回家,毕竟他们是朋友。
况且成年男女之间,谁占谁便宜还真不一定。
……
半个小时后,地下车库中,钟遐迩熄了火,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她刚要推门下去,忽然听到身侧男人开口:“今天,谢谢你。”
钟遐迩微怔了一瞬,停下开车门的动作后,在黑暗中转过头偏向男人那侧,看不清彼此容颜,她也十分礼貌而自然地勾起嘴角,回他:“是我要谢谢你陪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乘坐电梯上了钟遐迩那间公寓。
闻煊站在门口不敢动,直到女人在鞋柜拿出一双女式拖鞋,说了声新的,他才换下外鞋进去。
映入眼帘的室内是复式二层楼,光是一楼就有三个房间,也难怪女人刚刚说家很大。
家具和装修风格都是淡橙色和奶油色结合,整体偏暖色系,给人一种家的温暖。
他感觉周身开始变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冷色系暗灰的穿着,在这间温馨的居室里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异世界的入侵者。
他站在门口局促不安,不言不语。
有自卑,有胆怯。
毕竟是初次上女孩的门,他多多少少还是不太放得开,浑身像被束缚住似得,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直到女人喊了他一句让他自便后,他才缓步走进属于女子的私人空间。
女人跑去忙自己的事,他就在房子里慢悠悠地走着欣赏着。
长腿迈开穿过客厅向前直走,看到了阳台,挨着阳台的内侧采光不错,摆了书柜和木制吊篮椅,原木色的家具与装修风格也十分搭。
他抬头望向书柜,开始好奇钟遐迩喜欢看什么书,四下左顾右盼,发亮的眉眼忽然瞥见前台书架上那本名叫《记忆胶囊》的实体书上,他眼底透出一丝光,难怪白天她能说出那番话,想来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
察觉到两人有了共同之处后,闻煊的心态反倒比先前松弛了许多。
虽然还是觉得彼此差距很大,但至少有了相似爱好,他可以以此骗自己,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也没那么遥远。
在女人卸完妆走出洗手间后,他像是换了性子,像个好学者似得,十分有兴致地跟钟遐迩聊:“你也喜欢那部作品?”
钟遐迩擦脸的动作一顿,她知道自己书架上的书不多,见人所站的位置便瞬间猜出他说的是哪一本,接了话:“看过一些,一知半解,感觉还不错。难道你也读过?”
“实不相瞒,我是这本书的狂热粉丝。”
话毕,他将《记忆胶囊》一书举到身前,如实说了。
“那会儿刚上大一,我无意在网络上发现这本书,觉得简介写得太简单,有点感兴趣,就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说到喜欢的东西,闻煊开始滔滔不绝:“我特别佩服作者在书中的描写。那些艰难生活感觉特别真实,人物个性也很鲜活,像三次元真的存在一样。记得那会儿我一度还共情过作者。甚至荒谬地去想,作者一定是自身真的经历过书中主人公惨痛的经历才能写出这样优秀的作品。”
“好在这本书爆火了,还火了这么多年,我猜作者应该得到了许多奖项和荣誉,生活应该也会变得蒸蒸日上,如果真是那样,我真心替作者高兴。”
男人这段话铿锵有力,听着就发自肺腑。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钟遐迩心中忽然对他又有了新的认知,可她却不敢露出过多情绪,以免惹人生疑,最后故作镇定地说出三个字:“或许吧……”
闻煊又拿起书架上另一本,疑惑:“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本封面已经好多年没有再版了,当初我一本都没抢到,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钟遐迩心道:因为我是原作者……
但她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以免吓到对方,所以她脑子转得很快,找了个极其好的理由:“我的闺蜜,你之前见过的那位。她是配音cv两个圈联系很多,恰好她有朋友认识这个作者,知道我是作者粉丝,就帮我跟作者求了几本。”
“你想要吗?”见往日面色冷淡的人如今满脸欣喜地盯着书本发呆,她忍不住试探问。
话毕闻煊登时抬起埋在书里的头,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
“其实我可以出钱买下的。”
钟遐迩挽起耳侧那缕带着水珠的发丝,双手环抱在胸前,朝人戏谑地瞥了一眼,“绝版的书,你觉得值多少钱?”
闻煊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分钟。
本以为会说个价位,哪知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人意外:“在喜欢这本书的人眼中,应该是无价之宝。”
钟遐迩回:“无价之宝就不能用钱来衡量了,不如我当作那天的谢礼,都送你吧,留一本给我收藏就可以了。”
闻煊确实不想错失这个得到偶像正版签名书的机会,当即接过话:“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以后你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不用这么客气,说到底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钟遐迩说完后,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已经到她睡美容觉的时间,而后催促着闻煊:“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但我这儿没有男士睡衣,不知道女式睡裙你会不会介意?”
“不会。”
“好,我拿给你。”
几分钟后钟遐迩从里间衣柜里翻出一件全新的半袖长款睡裙,递给闻煊,说道:“那我先休息了,一楼的房间除了书房边那个是我闺蜜的,你随意挑间住。”
闻煊放下书接过衣裙,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晚安,钟遐迩便不再接话,自己抬腿上了二楼卧室。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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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早晨六点半,天光熹微,只见一点鱼肚白,闻煊就已经早早起来了,很体贴地帮钟遐迩做出了简易早餐,低卡贝果加煎蛋,外加一杯热牛奶,都是冰箱里现存的。
钟遐迩七点多迷迷糊糊睁开眼,出卧室门就闻到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饭香,走过来便看到餐桌上已经做好的食物,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她也不曾想到闻煊竟如此会照顾人。
餐桌上,闻煊慢条斯理地认真享用早餐,钟遐迩看了对方一眼,垂头喝了口热牛奶,丝滑的口感漫延在舌尖,她忽然想起昨晚上在群里看到的酒店管家的信息。
顺口向对面人提了嘴:“我这边有个工作兼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方便问是什么类型的工作么?”
钟遐迩咽下口中煎蛋后,回答:“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说黎明之光酒店前台最近在招迎宾,只需周六日工作十个小时,工资日结,不如你去试试?”
黎明之光,是榆南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只因他的酒店坐落在郊区一处园林中,说是酒店,确切地说是庄园,每间房也不只一间,而是整套二层的独栋别墅,一晚房价高达两千元,是有钱人才能体验的生活。
听钟遐迩说到这个酒店,闻煊的第一反应是胆怯,连忙问道:“可我之前没有类似的工作经验,他们会考虑我么?”
他每次做事前都会给自己预设很多不必要的艰难险阻,生怕自己想得太简单。
钟遐迩点点头,“当然会考虑。迎宾最重要的就是形象好,其他事情等你去了现学就好,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可以胜任。”
“怎么样?考虑考虑吗?”
“嗯,等我上完这周的课就去试试。”
“那加个联系方式?我把地址发给你。”
闻煊顿了一下,说了声“好”后,缓慢掏出手机。
自从知道钟遐迩就是粉丝“小尔朵”后,他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到来,所以又专程开了个小号提前做好准备。
新号的通讯录里除了人机服务号,一片空白,而现在加了个钟遐迩。
他也不知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虽说二人迟早要戳破那层博主和粉丝的关系,但他现在还没准备好,只能撒下一个个善意的谎言去哄骗。
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二人吃完早饭后,钟遐迩去店里工作,顺路把闻煊送到医院里,这才知道闻煊的母亲生了重病。她本想进去探望,却被闻煊以时间太早母亲还在休息给婉拒,就自己走了。
而闻煊之所以拒绝钟遐迩,也是因为他心底的怯懦,和那一点不足为提的自尊心,他更不想被任何人窥探到自己的隐私和弱点。
医院九楼,心胸外科,102房。
闻煊买好早餐递到母亲面前,坐在家属椅上看着她一口口吃完,正想起身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安排手术,便听病床上的女人细声细语道:“小江刚刚来过了。”
闻言男人皱起眉,“妈,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见那个人。”
“他带来一张卡,说是你父亲专门给我治病用的。”说着女人从身侧铁柜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闻煊。
闻煊不接,手掌握成拳,隐忍着怒气,眼里带着红,“妈,他才是害你得病的罪魁祸首,难道你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了?”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计较,我之所以接受也不是原谅,我是想,那样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
闻含樱说着说着,语气哽咽:“你知道我每次看见你装作一切都好的模样有多心疼吗?”
“我真的不累,您知道我从小就觉少,不喜欢那些无聊的游戏,我用他们睡觉打游戏的时间去做几份兼职,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乐趣,您真的不用想太多。”
“可你现在的年龄本来就该好好上学。”
远处忽然一道男声打断闻煊即将说出的话,“闻阿姨,给你买了父亲赞不绝口的灌汤包,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男人缓步进来,身穿一袭黑色西装加皮鞋,浑身散发着高贵而不可攀的气质,手上拎着包装极繁琐的餐袋和纯皮革公文包,无一不在向人宣告他有钱人的那抹高尚。
闻煊见到这个不速之客,语气直接低了一个度,从母亲手中接过银行卡后,朝江南添瞥了一眼,不耐烦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17. 触碰不到的你(2)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拐进标有安全出口的步梯间。
闻煊单手插兜站在墙边,神情冷淡,不想跟眼前人再有半点交集,说话的语气带着嫌隙与疏离:“江南添,我最后再说一次,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说完他前进一步,像摆脱病毒般,迅速将那张银行卡塞进男人西装口袋里。
江南添垂头看着口袋中露出一半的卡,眼底夹杂着淡淡的讽刺,“你别逞强了行么?”
“就凭你兼职赚来的那些钱,根本不足以支撑阿姨的手术费和医药费,我问过医生了,手术可以尽快安排,但是押金最少三万,况且术后用药也是一万一支药,保底要吃三年,你负担得起么?”
他极其不理解闻煊的行为,嘴里说着残酷冰冷的事实,但面上还是会维持那副温润绅士的表情。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是,我原本也不想管你的事,要不是父亲……”
江南添还想说什么,闻煊拧着眉头强硬地打断他的话,“别在我面前提他!”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需要你们这些虚情假意,也不要你的钱,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母亲面前。”
“拿着你的卡离开这儿!”说完闻煊手指向里侧的电梯,催促着江南添离开。
江南添没抬脚,也不知是不是高位者的傲气心作祟,他就想嘲笑对方一番。
只见他缓缓用两根手指将银行卡取出,十分随意地举在二人面前,道:“闻煊,你还是太年轻,希望你别后悔。”
说完他气冲冲地准备离开,哪知转身时却不小心碰到了闻煊插着兜的手臂。
手臂受到重力,直接将口袋中的手机带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抓住,手机就因惯性力直接甩到地面,又从楼梯边向下滚了十几阶,最后停在平面上时已经四分五裂。
江南添道了句“不是故意的”就先闻煊一步下楼梯捡手机。
捡完面前被摔得两半的屏幕和手机壳后,向前寻找时竟见到一张熟悉的照片。
他拿起一看,双眸震惊。
这不正是他丢了的钱包里带着的那张钟遐迩学生时期的照片么?
“这是什么?”江南添拿起照片,幽幽地回头看向身后手机的主人,面色紧绷,语气冰冷:“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来的?”
闻煊从容不迫地直视男人:“捡的。”
“你撒谎!”
江南添后知后觉,半眯起眼睛,“我丢了的钱包是不是也在你那里?”
见闻煊不接话,江南添也不再给他好脸色,面上涌上一股无法忽视的厌恶,他语气恶狠狠地:
“认识你这些年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是个小偷呢?现在是偷钱包偷照片,以后呢?你怕不是在外跟那些奇怪的人打交道打多了,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儿子了?”
“你还真是一贯会给江家丢脸!”
闻煊站在台阶上冷嘲一声,居高临下,语气不服:“第一,我不姓江。”
“第二,我没偷。”
“东西是你自己掉的。钱包也在咖啡馆,自己没本事找不到,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南添把照片举在二人中间,继续逼问:“那照片呢?如果你不翻我的私人物品,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闻煊忽然笑了,什么都没解释,只是迅速抬手将照片从男人手上夺过来握在手中,模样有些放荡不羁,像是享受江南添质问自己时,换了那副换了人的模样。
殊不知这一举动将江南添惹急了,男人眼里顿时泛起猩红,一把扯过闻煊的衣领,一边伸手去夺,一边喊道:“把照片还给我!”
闻煊此刻站得比他高,眼神睥睨着,“凭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你说凭什么?”
“请问照片主人知道你私藏她的照片么?”
闻煊只是试探,哪知对方好似被戳破事实,气势在那一瞬降了下来。
见江南添恢复冷静的面容,逐渐松开自己衣领后,闻煊又将照片拿到前面,一个眨眼便被人抢了过去。
抢就抢了,他也没有变脸。
毕竟他没有占有别人照片的习惯,只是单纯想让江南添不爽。
毕竟对方不爽,自己就很高兴。
江南添拿到照片后,怒火中烧,一把将人推开后抬步上楼,临走时说着:“不管是不是你偷的,我警告你,不许打她的主意,这是我的底线!”
闻煊被推得踉跄,有点狼狈地侧身倚靠在墙上。
他也不生气,双手环保在胸前,微微抬眸目送人上楼,语气似笑非笑:“原来你也有底线?”
闻言,男人脚步顿了一下。
迟疑片刻后才道:“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你跟闻阿姨的事,你最好也离我的人远一点。”
闻煊心底暗暗冷笑一声,什么你的人。
他不想让江南添心里太好过,就想给对方添堵。
见人一只脚踏出安全门,他又不耐烦喊了句:“如果你真的在意,就把她保护好一点,别脚踏两条船!”
“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多说!你最好把这张照片忘掉!”
直至江南添的背影消散在眼前,闻煊才逐渐恢复精神,慢悠悠地上楼。
忘掉照片?有点可笑。
那样好的人,他怎么舍得忘掉呢?
我的好哥哥,游戏才刚刚开始……
自那次在医院与闻煊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江南添一想到钟遐迩的照片被那人看到过,每日就魂不守舍的,心底一直有根刺,总觉得那小子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什么。
公司最近很忙,他要去国外出差两个月,可一想到钟遐迩,他还是心烦意乱。
直到出差前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提前约了何叔叔,拎着礼品上门拜访。
见到何宏天后,才知家里只有他和管家。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见面江南添明显觉得曾经霸气十足、气势极强的男人比之前消瘦了几分。
江南添在长辈面前很重礼貌,二人相视一笑,客套了几句,江南添这才向人表明了来意:“叔叔,我今天来这儿是看看小迩的,我马上要出差去国外,想问问她要什么礼物,我好带回来。”
“那你今天来的不巧了,她已经好久没在家住了,你也知道她自从回国后就非要闹着出去创业,毕竟年轻,我也就由着她去了。”何宏天谈起钟遐迩,满脸溺爱。
江南添礼貌笑笑,接了话:“叔叔,我相信她有能力把这件事做好。”
何宏天听完男人的话,眼中透着欣赏。
连着说了很多个“好”后,十分满意地看着江南添,说了句“你跟我来一下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这一进书房就是一个多小时,谁也不知二人在这样平常的一天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二人自己知道。
管家阿姨正好在附近打扫卫生,见江南添从何先生的书房出来后,面上带着沉重又欣喜的表情,她还有点奇怪。
二人打了个照面,江南添想到什么,叫停准备离开的管家:“方姐,我想问问小迩最近有没有跟什么奇怪的人来往?”
方姐抬眼回忆了下,才说:“没有吧。”
“我见小迩回来时也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就是偶尔嘴馋了,跟那个漂亮闺蜜来家里,点名要吃我做的饭,但是回来也不过夜。”
“其余时候就都是她自己住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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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非要说什么不回来打扰先生太太的二人世界,你说现在这小姑娘是不是太体贴,太会为别人着想了?”
“那确实是。”江南添听完也无奈地笑了,“好我知道了,谢谢方姐。”
方姐摆摆手,“不用谢,不过好像好久不见你来了,那次小姐回来就跟我说计划和你表白,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一起来是背着家长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呢!”
谈起那件事,江南添表情滞在原地,随后越过那个话题,“我是最近太忙,所以没来。”
“哎呦喂,小江,我看你也年纪不小了,感情的事要快点往前排一排了,要早点做规划。”
江南添说起钟遐迩,面色顿时变得柔和,“我知道方姐,我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可不能再等了,好事不等人啊。”
方姐碍于身份原因,没明说,但她心里门清。
毕竟遐迩小姐是这个家里的掌上明珠,独生女一个,且不谈容貌学历,光说背后的父母资源,就有无数人上赶着想要求娶,哪里会一直等一个人。
夫人也不是没介绍过,只是感情的事,还是得小姐她自己点头……
*
周一上午,白诗妤难得没工作安排,钟遐迩就约人来自己的店玩。
“你们那天玩得怎么样?”白诗妤一来就直奔主题。
“他答应让你帮他介绍工作了么?”
钟遐迩故作神秘,若无其事地摆弄着展示柜上闻煊的许多作品,任由白诗妤跟在屁股后面追问,她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应了。”
“那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钟遐迩就跟她说了闻煊母亲生病的事,随后十分怜惜地说:“我是觉得他年纪轻轻就背着这么重的担子,觉得可惜,想帮帮他。”
“不是吧?”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知不知道?”白诗妤语气诧异,她作为旁观者,很理智。
“道理都懂。可是你不觉得他真的太惨了么?”
“他的学费好像也是申请的助学贷款。”这也是那晚她半夜去卫生间,无意中从闻煊充电的手机里看到的,班长私发的他的个人信息。
白诗妤一下就明白了钟遐迩的动机,随即问道:“你是想帮他和他妈妈?”
钟遐迩点点头,“可我不知道怎么帮才不显得刻意。”
白诗妤一语道破真相:“照我看来,你俩这关系还是不够亲近。可如果真的更进一步发展,他可能更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毕竟连你给他介绍工作都这么难。”
听完这些话的钟遐迩也犯了难,认真思考了下,十分正经地回答道:“我们只是朋友间的帮忙而已,又不喜欢彼此,为什么要进一步?”
话毕白诗妤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没说是谈恋爱啊,也可以跟咱们一样,做走心的‘朋友’~”
“好好好,朋友就朋友。”看着钟遐迩一直在摸展示柜上那几个琳琅满目的优秀作品,白诗妤意识到点不可说,悄悄问她:“你那帅学弟经常来店里么?”
“展示柜缺优秀作品,我就邀请他常来了。”钟遐迩说得理所当然。
“是嘛?”白诗妤侧身贴在钟遐迩耳侧,轻声细语:“我怎么觉得他来得这么频繁,说不定就是对你这个学姐图谋不轨,蓄意接近呢?”
钟遐迩反驳道:“哎呀,懒得跟你解释。”
……
夜里十点,钟遐迩关了店门跟白诗妤吃过饭后就各自回了家,她洗完澡后躺着沙发上敷面膜,身侧传来两声震动加提示音,她随意瞥了眼,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来了两条连续消息:
名未闻:【不如我们见一面。】
名未闻:【时间地点我来定。】
18. 触碰不到的你(3)
看到许久没联系的博主忽然发过来这两条信息,钟遐迩先是诧异,后又疑惑。
也不知对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那天说着要见面后就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再次出现,就直接了当约人见面。
这些举动很突然,很奇怪。
想了几分钟恢复理智后,钟遐迩就点进对方的账号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对方账号显示的地址,居然跟自己处在同一个IP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变的,之前从没注意过。
隔着网线,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当做口嗨,甚至不去负责。
可现如今真人快要出现在面前,钟遐迩有那么一瞬慌张,居然有点不想再跟人聊下去。
正想着怎么回绝,对方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消息:【周五下午三点,在这里碰面。】
底下跟着一个地图定位好的地址,钟遐迩看着名字眼熟,猛然想起这个地方是富春路那家最贵的咖啡店,也是自己见到帅气店员的那个店。
好巧。
自那次去寻店员无果后,因工作原因,她已经许久没再光临。
也许是期待再见那人一面,看到博主发来这个地址后,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好”,应下对方。
*
时间飞逝,眨眼又过了几天。
这周很忙,学校课程排得满,闻煊辞去主播工作后退了校外的房子,一直在宿舍待着。
原本没这么累,偏偏周末答应了钟遐迩去酒店当迎宾,怕时间赶不上,闻煊就熬夜把课业做完,顺便在网上学习了迎宾知识。
可不管多累,他每天傍晚依然会按时去医院看望母亲。
安分日子过了几天,无人打搅。不知是不是自己对江南添的警醒起了作用,他貌似害怕了,终于不再出现在二人面前。
周四上午,闻煊没课,一整天待在病床前。
眼看跟钟遐迩约定见面的时间就在眼前,闻煊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面对江南添时他可以做到视若无睹,随意撒泼,可一想到那天男人对他说的那些话,闻煊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酒店那晚女人为江南添流泪的场面浮现在脑海,他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原本以为是钟遐迩单方面爱而不得,被人拒绝伤害才那么伤心,可那天江南添的话分明是还在打钟遐迩的主意,加上那次商场见过的女人,那不就是脚踏两条船?
害怕江南添会打着为钟遐迩好的旗子骗对方,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决心约钟遐迩见面,届时表明自己的身份,再把江南添的事与人一一解释清楚。
大不了挨打挨骂,也好过钟遐迩被那表里不一的男人蒙在鼓里强。
那晚脑子一热,直接点进小尔朵的对话框,发了见面的消息出去。
闻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冲动,但话已说出,再反悔只会让二人的关系更加僵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这天到来时,他真的有点不敢去,害怕见到她。
正神游时,病房里进了一大群医生,闻煊抬眸见主治医生也在队伍里,细心打了声招呼,便听医生说了个消息:“你母亲的手术时间安排在周五下午,因为她病情比较特殊,手术时间可能会有点长,家属要多在门外等些时间。”
“怎么这么突然安排手术?”闻煊接话问道。
“前两天就想通知你,但一直没见到你。”医生解释说。
听完话后闻煊无奈地摸了下耳朵,才想起他前几天忙于功课,探病时间总和主治医生上班错开,这才导致两人没见面。
送医生离开后,闻煊看了日历才反应过来母亲的手术和跟钟遐迩见面的时间居然这么巧得定在一同一天了。
母亲现在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不可能把母亲丢下,所以约人见面的事只能另做打算……
*
周五下午两点五十分,钟遐迩提前抵达咖啡店。
因是工作日,又是上班时间,店内除了吧台两个工作人员,没几个顾客。
她点了杯拿铁,就这样一直坐着,等到三点二十,咖啡店都没再进人。
咖啡杯逐渐见底,她也感觉有些焦躁,给对方发了消息。
小尔朵:【你快到了吗?】
对方一直没有回消息。
钟遐迩一直等着,没有离开,直到六点五十分才迟钝地发觉,对方失约了。服务生也没出现,她受了双重打击。
就在她准备结账离开时,门口响起吱呀的开门声。
紧接着便见一个背着双肩包,身穿纯灰色T恤的人从门口走进来,四周打量一眼后,直奔自己桌前。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的步伐,钟遐迩抬眸直勾勾看着对方,便没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或许是没意识到粉丝的模样竟美到可以直接当主播的程度,男人在远处看了又看,才惊诧地走过来试探:“请问您是粉丝小尔朵吗?”
“我是,难道你就是那个博主?名未闻?”
钟遐迩看着对方的脸,有点迷蒙,她不想承认,在她清晰地见到博主真面目的那一刻,心底所有期待尽数破碎,还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
她莫名感觉对方是假的。
毕竟从前她脑补过那样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下,应该拥有怎样的面孔。
不论是性感、可爱、亦或是异域风,配上那双手,都将是极帅的。
至少不会是眼前人这样一张脸。
一张放在人群后找不到半点特色的脸。
其实她还是很颜控的,从小到大喜欢江南添也是因为他确实有几分姿色。之所以想见咖啡店服务生,也是觉得对方眼睛很好看。
有两个高颜值的人在前面打了样,钟遐迩的眼光也被养刁,此刻在见到博主的真容后,难免会觉得差点意思,她甚至不敢说自己已经开始后悔那些日夜里为他刷过的礼物。
可礼物毕竟是过去式,纵然再不高兴,也不会要求对方退款,她只觉得自己被诈骗了……
男人不知道她脑子已经闪过无数风暴,面上还挂着礼貌又讨好的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我今天约你见面主要就是想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的支持,再通知你个消息。”
对方还没坐下,就直接说:“因私人原因我决定无限期停播,看在您为我贡献了那么多的份上,我也不想瞒着您,所以约您出来表示我的谢意,以后我就不做这行了。”
钟遐迩听完他的话,大脑愣了几秒后才找回一丝清醒,追问对方:“那你后续准备做什么呢?”
“还没想好,只是以后都不会再进这个圈子了。”
“其实……”见人欲言又止,钟遐迩问他还有什么事。
男人尴尬笑笑后,挠了挠头,“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钟遐迩:“你说。”
“其实我找你也是因为此刻我有了难处。”
“公司因我没达到业绩就离开,判处我赔他们三百万违约金,不知道能不能先借你的钱帮我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不过你放心,以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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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到钱立马还你,绝不作假。”
三百万,他居然敢开口。
钟遐迩惊了。
对方见钟遐迩面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顿时心虚,又补充解释道:“我知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也不能白白向你借钱,所以我会跟你签个协议,还钱时多给你支付百分之三的利息。”
钟遐迩沉思着,没接话。
男人有点心急,对钟遐迩上下打量一番,开始PUA似得,说:“看您的穿搭和往日刷礼物的阔绰就能猜出您不缺钱,不知道能不能帮帮我?”
“口说无凭,你也说你后续会无限期停播,我怎么信得过你。”
钟遐迩眉头皱起,瞬间道破心中所想:“还有你这双手,跟直播的时候差别太大,所以在不确定你身份之前,我没法帮你。”
女人理智的分析让男人开始慌乱,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几秒后,找到很完美的理由去解释:“做我们这一行,直播时都会开很多层特效和美颜,只看线上信不得的。”
钟遐迩摆出一副冷脸模样,偏头看窗外,红唇中吐出句疏离又冷漠的话:“抱歉,你说的我不信,钱,我也不会借。”
“从前刷礼物也是我闲暇时的乐趣,不要求你和你公司退还,我希望从今天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依旧是没见过面的陌生网友。至于你提的事,我没法答应,毕竟不是小数目,我不可能冒险。”
服务生恰好在这时端来钟遐迩提前点好的咖啡,她直接推到男人面前,礼貌笑着:“这杯咖啡算我请你,谢谢你今天的邀约,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
谢谢他让自己亲眼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大不了就当自己这段日子的付出养了只会提供情绪价值的电子宠物,以后再也不给他半点关注,当彼此是陌生人。
说完这一切,钟遐迩自顾自地拿起身侧皮包,拉开椅子越过收银台,推门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般,走得一点都不拖沓。
这场不愉快的见面让人心烦意乱,回到家之后,钟遐迩还是很气。
这个博主以为自己是什么?冤种么?
开口就要三百万,真当她是提款机,随便说个数就能拿到。
气愤归气愤,但她恢复理智后一想,第六感觉得咖啡店那人很不对劲儿,不论是那双手,还是他说话的习惯神态和语气,句句都在冒犯,根本不像是她在网络上聊过天的那个。
网上加了联系方式的那位,明显冷淡又腼腆,除了几月前那句富婆姐姐之外,还从未说过其他崩人设的话,更不用说主动跟她提借钱。
她甚至觉得富婆姐姐那句话也是出自今天这位借钱人口中。
就算是美颜,手是骨骼也不会变化如此之大,她脑中带着猜忌,心中生出一计,决定试探一下,又给人发了微信。
小尔朵:【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但是那顿饭应该花了你不少钱吧?我把饭钱a给你吧。】
随即发了个10000的红包过去,对方没有动静。
钟遐迩在等待过程中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直到夜里十二点半她起来上卫生间,才看见对方直接点了退还。
钟遐迩登时清醒,又发了一条:【这么晚才回消息,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今天请你吃的那个甜品味道怎么样?那是我平常最爱吃的。】
对方这次几乎是秒回:【味道很好,我很喜欢,谢谢。】
钟遐迩看完这条消息瞬间瞪大了双眸,她白天根本没点甜品。
所以——
她今天在咖啡店见过的那个人,是冒充的?
19. 触碰不到的你(4)
人是假的已经被证实,可她仔细一想,说不定违约金的事是真的,毕竟之前听这人提过一嘴不会再直播的事。
她虽是不了解直播圈,但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不少娱乐公司压榨员工,不给资源不给机会,最后等他们无法忍受主动退出时,再提出让人赔偿违约金。
钟遐迩没再回信息,躺在床上思索着对方为什么欺骗自己。
而此刻闻煊正坐在公共座位上为母亲的事焦虑,没心思再想其他,只能顺着钟遐迩的话往下聊。
母亲的手术耗时七个小时,等她出来后天都黑了,好在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需要做个检测就可以知道吃什么药可以治疗。
他有点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内心烦闷。
起初在众人靠CT片推测病情时,闻煊曾问过医生能不能完全治好,医生只回了个尽量治。
他就已经懂了,这个病很难治愈,最多就是延长寿命,可他也奢望或许就有奇迹发生,治愈成功的那一天呢?
在手术室门口等了足足八个小时,闻煊本想等母亲安全出来后陪她一夜。
可医生却说母亲刚做了手术身体虚弱,不能接触人群以免感染细菌,所以出了手术室后就直接被安排到重症监护室,有专人看护,需要在里面住三天,他暂时还见不到。
他不放心,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直坐在门口等,晚上才打开手机。
直到钟遐迩发来这串转账数字时,他像是被一双手拖拽回了现实,五位数转账消息把他吓一跳,还未看清对方说了什么,就迅速点了退回。
什么饭能吃五位数?
而且两人居然还能聊得如此开心,可以坐在同一个桌上吃饭,应该是张乾表现不错。
他都忍不住开始好奇今天张乾跟人见面时说了什么,很想问问张乾,但又不好意思半夜打搅,就没多问。
其实他原本打算自己亲自去与她解释清楚,哪里知道母亲的手术恰好安排在这一天。
若不是张乾跟他说的那番话,他也不会让张乾装作就是博主“名未闻”,替自己赴约。
也是张乾提醒了他,总归已经要跟公司解约了,账号也不会再用,所以说与不说、见与不见都无所谓,大不了他把这个秘密咽下去不让钟遐迩发现便好。
钟遐迩这边还未想明白,对方发来一条消息,迟钝地解释了他上面退钱的理由:【不用转钱,就当我感谢你这么长时间支持我的谢礼。】
她半眯着眼,死死盯着“支持我”这几个字。
经过这番测试,她基本已经确定今天跟自己见面的人不是“名未闻”本人,她有些心寒,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跟人联手骗她。
既然知道她是他的支持者,为什么不亲自来见她?
他是有什么苦衷?或是纯纯的坏种,就想玩弄她?
亦或是觉得粉丝不配见博主本人,只配见一个赝品?
想到许多理由可以为他开脱,但钟遐迩还是怕最后一种,他真的如那人所说,被三百万违约金缠得无法脱身,被公司控制着没办法离开。
虽然她也知道网络上大部分都是骗子,但她这个人很容易心软,爱多管闲事,就喜欢抓住旁人苦难的那一面不放,想可怜对方、拯救对方、帮助对方,所以直到被欺骗她还在为博主找借口。
她不知道怎么戳破这个骗局,也没去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而是发了最后一句类似安慰的话:
【如果有困难可以随时找我,缘分相识一场,我们是朋友,只要你开口,我会帮你。】
毕竟从前她在国外孤苦无依有烦心事时,他每天都会在直播间给她提供很好的情绪价值,要他写什么他都会答应。
记得那时和校友吵架闹掰,他还曾默默写过一句苏轼的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来安慰她。
虽然看起来是她用金钱交换了对方的特别对待,但至少对方在她需要慰藉的那些时刻,确确实实地治愈了她,纵使是隔着网络,她也始终感激他。
她甚至也下过决心,如果对方一直做博主,她会做他的粉丝始终支持他,若是不做博主,她也会暗暗祝福对方过得快乐。
所以如若他真的有难,她会帮。
*
闻煊看了眼对方发来的消息后,像只泄了气的球,半躺在座椅上,脑袋不断播放着那句‘会帮你’的话,出了神。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口中喃喃自语:“钟遐迩你真的,很傻很天真。”
她以为她跟谁都可以做朋友?
明明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只是见了一面而已,还不知是不是本人的情况下,她也可以为对方做到这种份上,她到底是真的傻还是纯圣母心发作?
他真的不懂,不理解钟遐迩为什么对他这个不太熟的人都能那么那么好。
之所以一开始不接受钟遐迩的帮助就是害怕某天她知道自己的为人,会后悔。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问他,哄他,安慰他,他根本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去伤对方的心。
混乱复杂的心绪混在一起,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脑袋里是懊悔,是无奈,是不想放弃。
一边想远离,一边忍不住靠近,苦苦拉扯挣扎着,让他不知所以。
或许应该听江南添的话,离她远远的、忘记她的模样才是对的……
*
钟遐迩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但她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随即又发了条消息:【如果你真的准备无限期停播,我想明天上午再最后见你一面,就当是告别。】
闻煊收到后立刻回:【可以,那就还是老地方。】
……
第二天一早,闻煊穿好防护服进了重症监护室看母亲已经苏醒过来后,才安心地去黎明之光做迎宾工作。
与此同时,张乾又一次受命来咖啡店跟富婆粉丝见面。
直至坐在咖啡店,他还有点心虚。
他明明记得昨天二人已经闹翻,可闻哥一大早就发来这个消息,他再追问时对方已经没回消息,他一猜便知闻煊又是去做哪个兼职赚钱了。
毕竟闻煊还有个重病的母亲要照顾,昨天的手术钱也是他朝自己借的,说真的他还挺心疼闻煊的,明明还是个读书的学生,却已经早早出来独当一面。
他打心底觉得闻煊很可怜,怕公司借机对其做什么更不好的事,但是自己又没钱,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自作主张趁这个机会找粉丝借钱。
两人这次见面坐在门口最近的位置。
钟遐迩早早到来,点了两杯咖啡和一块甜品。等张乾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我今天之所以又约你见面其实是想问你一些事,关于‘名未闻’账号的……”
话还没说完张乾就已经摆出一副防御的表情,警惕看她一眼后便打断:“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是。”
钟遐迩直视着男人,轻轻启唇:“别撒谎,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根本就不是名未闻本人。”钟遐迩盯着他的手和脸又看了一眼,语气很肯定。
张乾本就不是个会演戏的人,能演下昨天那出戏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女人无意散发得咄咄逼人的气势,直接把他本人大大咧咧的性格激了出来。
他懒得再装,坦白道:“算了,你知道也没什么。如果你今天来是要问我为什么骗你,我只能说你们约见面的那天他刚好被别的事耽误了,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多说。”
得到合理解释后,钟遐迩心底大石落地,继续追问:“我想知道那三百万违约金的事是真的吗?”
张乾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沉思片刻才回答一个字:“是。”
钟遐迩:“所以他真的遇到麻烦了?”
“是,他现在确实有些忙不过来。我也承认,钱是我替他借的,也是未经他允许私自向你开口的。”
男人破罐破摔地说完话后就等钟遐迩接话,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半点动静。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不敢再奢望对方能答应,只想女人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闻煊。
哪知等到女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你这人还算挺诚实,至于钱,我可以借。”
“真的?”
男人已经满目期待,钟遐迩认真点点头回应他。
在张乾口中得知男人还违约金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钟遐迩没再拖延,当天下午就迅速地拿出自己小金库的钱,当着博主公司老板的面,给其转了过去,并拍照留证。
解约合同需要本人来签,但张乾说对方有工作没时间来,就跟老板商量了几句后代替博主签下。
自此,他就是自由身,不用再受人管控。
钟遐迩仔细看了遍合同,见没有其他多余的霸王条约才放心。她随意翻到合约最后一页,想看看博主的名字,却在上面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闻煊。
不知是谐音字还是巧合,居然是这两个字。
她有些想笑,此刻也分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高兴。
天知道她当时在国外只是无聊,在网上找点乐趣,不想居然还能碰到熟人。
可她先前分明同时加上了这两人的号,也暴露过自己的现实生活,他不该早就知道了么?
所以,他为什么不早点坦白?
钟遐迩真的有那么一刻觉得被人耍了,想冲回公司把那三百万要回来。
可惜,不能。
她拿着解约合同回了家,盯着手机上和闻煊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中午她问他工作如何适不适应的那句话上。
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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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还未下班,没回消息。
她也就没再发,自己放下合同后回了店里,表面若无其事地看店,实则心里已经混乱地像闪过一集大电影。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闻煊穿着酒店特制的工作服忙了整整一天,真切地体会到打工人的不易,也见了黎明之光酒店的别具一格。
下班后到酒店前台更衣间换衣服时,才解开手机锁屏看消息。
入目第一行就是钟遐迩发来的关心问候,他刚想点进去回消息,就接到娱乐公司老板打来的电话。
不知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对方笑呵呵地说:“闻煊啊,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唉,我真的败给你们这些有姿色的男生了。不得不承认,你小子命真好,居然有人主动替你还违约金。”
听到这话,闻煊墨色的眉皱了下,“谁?”
“别装模作样了,我说你小子那会儿经常不来公司,原来是被有钱的富婆包/养了,难怪看不上我们公司,居然是找到更好的金主了!”老板语气里都是讽刺。
闻煊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行了,我就是打个电话告诉你一下,我们从今天开始正式解约,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你之前那个账号我也已经找别人顶上了。”得到想要的,老板也懒得纠缠,说完就挂了。
更衣室里还回荡着老板粗狂的声音,闻煊依旧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他满脑子都是金主和富婆,还有解约的事。
解脱了,明明该高兴,可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三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他也确信自己没找过什么金主,心里乱成一团,想到什么,转头便给张乾打了个电话:“张乾,是你做的?”
“闻哥对不起,我也是看你太累了,就想帮你分担下压力。”
闻煊听到此处,已经大概理了个明白。
他隐隐猜出来,钟遐迩今天约张乾再次见面就是为了他的违约金。
重新点进二人昨晚的聊天记录里看去,才回过神,原来她说得会帮他就是这样帮。
他无奈又懊悔,轻轻捏了下太阳穴。
那天一心都在母亲身上,没在意这些,哪里能知道对方话里有话。他随后又找张乾问了那天二人见面甜品和吃饭的事,听人说没吃过饭也没有点甜品,他就知道完了。
钟遐迩那几句话就是来测试他的。
眼下她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忽然畏惧起来,浑浑噩噩地坐在一侧凳子上,像个行尸走肉,满目愁容。
自己瞒她那么久,她必然会生气,生气之后呢?绝交?
他慌了,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办?要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不知道。
电话那头张乾见他不说话了,叫了他几声。
闻煊回过神,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不知道还钱事小,还人情债才是最难的,不过我还是谢谢你了,这么关心我的事。”
张乾说话的声音顿时低了,“抱歉啊哥,我没想到那处去。我是看你每天这么辛苦,想着先帮你把公司这边的事解决了,免得老板找你麻烦,毕竟欠粉丝的还可以借着那点情谊慢慢还。”
话糙理不糙,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闻煊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跟钟遐迩这段情谊没那么简单。
算了,张乾比自己还小一岁,只是出来实习的,没经历过社会险恶哪里懂这么多弯弯绕绕,毕竟他也确实是出自好心,闻煊也没法和人计较,只能就此作罢。
挂了电话后,他开始思索怎么面对钟遐迩,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的身份。他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去看钟遐迩的微信号。
直到夜里十点,算好时间确认她已经闭店回到家后,闻煊还是没忍住给人打过去一个语音电话,用的那个他常用的微信号,也在向其表示他就是博主“名未闻”。
对方没有立刻接,而是响了半首歌的时间才接通。
她接通后也没说话,电话里传来了淡淡的风声,好像在阳台。
不能就这么耗下去,闻煊试探性地轻咳一声后,直言道:“多谢你替我还了违约金,等我赚到钱,一定还你。”
如果说先前都是猜测,还能找借口说是同名同姓,那眼下男人这一系列自曝的行为就已经证实了钟遐迩的全部猜想。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钟遐迩回应他的语气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半点不意外,仿佛在跟陌生人说话:“不客气,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本人亲自来见我一面?”
“或者我想说,三百万,买一次见面的机会,你觉得亏么?”
闻煊知道她这次真的生气了,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沉默着不说话,殊不知,自己拿着手机的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20. 心跳的证明(1)
电话那头没回应,钟遐迩的耐心渐渐消散。
她抬起眼睫,盯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看了眼,叹了口气,选择自己掌握主动权,不再做等待的那个。
“我不要口头感谢。”她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你诚心想谢我,下次见面时间地点我来定。”
哪知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那头的人秒回了:“好。”
答应钟遐迩后,闻煊原本紧张的心绪也渐渐放平,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松开,才发觉手心出了些细汗。
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对方给自己台阶下,他哪有不接的道理。
二人就这样又沉寂了几分钟,直到挂电话前,钟遐迩又特意提醒了句:“不许再失约。”
闻煊嗯了一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月亮,眼底带着释然的笑。
一种不知名的情愫顺着那根看不见的网线蠢蠢欲动,二人的呼吸声轻而浅,透过手机在彼此耳中缠绕,二人对对方的认知在这场通话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最后,钟遐迩先挂了电话……
提前问了闻煊的课程日常,钟遐迩把见面地点约在新周的周五下午。
那天她早早出了门,因为周五学生放假,怕路上堵车就专程打车出门,结果还是没逃过被堵在半路的结局,无奈,只能在公交站牌处下车。
下车后才听人说前方发生交通事故,整条路都被封了。
望着拥堵的道路和来来往往的人群,钟遐迩陷入沉思。原本计划去之前那家咖啡店跟人见面,只能作罢。
就在钟遐迩思考着换什么地方见面时,脑子突发奇想,冒出一个地点,随即原路返回,到家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去了她对榆南最熟悉的地方。
是她在大学时期,曾跟舍友校友闲暇时一起走过无数次的吸氧圣地——云溪竹径。
出国两年,终于有机会故地重游,见到熟悉的景象,恍如隔世,空荡的心瞬间被填满。
知道闻煊迫于生计要做兼职,钟遐迩没催他,给他发了个定位地址,就自顾自地走上那条距离目的地最短的蜿蜒小径。
深秋初冬的云溪竹径,与夏季不同。
青绿翠竹中点缀着似火的枫红,曲径通幽处,隐藏着一座回澜亭。
亭子旁边顺着石阶而下,有一汪池塘,落叶浮在水面,荡起阵阵波澜。扑鼻而来的氧气,清爽宜人,很充足,整个人像是被充满了电,舒适极了。
就在她漫布林中,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继续前行时,鼻尖忽然落下一滴水。
起先以为是错觉,继续走着,哪知不到半分钟,天空就落下密密麻麻的雨滴,直接给钟遐迩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榆南的天气变化很快,半点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她出门特意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没有雨所以才没带伞,哪知爬山爬到一半会被淋成个落汤鸡,真的有点衰。
雨滴逐渐变大,乌发被打湿大片,她抬起左手护住额前眼睛,加速前行,右侧手臂猛地受到一股极强的拉扯力,身子被迫停住,紧接着头上那股被雨淋的重力突然消失。
她抬头看去,一把透明伞打在头顶。
豆大的雨滴已经被伞面隔绝开来,开出朵朵水珠花。
视线下移,见伞柄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握着,手臂上是黑色冲锋衣。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运气还不错,居然有好心人会跟她一起分享一把伞。
转过身来看到对方面孔时,她微微愣了下,心跳也停滞了片刻。
是闻煊。
钟遐迩转过头又看向撑伞的手,这才后知后觉,难怪她之前觉得这双手好看又眼熟。
原来对方一早就在暴露他的身份,只是那时她不当回事,也没把网络和现实连接在一块,所以无数次错过真相。
她收回视线转头,探究的目光对上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的人,刚想开口便被他抢先一步说话:“抱歉,来晚了,害你淋了雨。”
他垂头认真看着女人,利落的马尾垂在身后,与平日披着头发的她很不一样。
今天她穿了件雾青色长袖登山服,极其显瘦,黑色直筒运动裤包裹着纤细而长的腿,搭配一双白色运动鞋,为给她添了几分属于学生的青春活力。
这活力满满的状态,半点看不出她已是毕业后为生活奋斗的工作者。又或者说,她身上的气质一眼便能看出她家境优渥,没吃过苦。
闻煊就这样盯着她失神了一分钟,不自觉地将二人放在一起对比,才发现他们差距如此明显。
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自卑,再对上对方的眼神,他转移了话题:“之前借你的伞一直没机会还你,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听他解释完,钟遐迩才发现头顶这把伞十分眼熟,想起是那次下雨天她从店里拿给他的。
如果对方不说,她都快忘了这回事。
钟遐迩本想自己伸手撑伞,想了想身高不合适,就任由男人撑去了。
雨势越来越大,层层水花溅起,不知不觉湿了裤腿,钟遐迩盯着染了水渍的裤边和鞋面,皱了下眉,后催促道:“雨好像大了,我记得前面有个避雨亭,快走吧。”
说完她抬脚就走,闻煊来不及说一句话,紧紧跟在她后方,帮她打伞。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青石板,一切压力与伤心事全部随着清脆的拍打声被清扫干净。
看到近在咫尺的避雨亭后,钟遐迩心中一喜,放慢脚步,耳朵忽然听到一句:“对不起,我骗了你。”
因在雨中,男人的声音不明显。
钟遐迩以为他也是在抱怨这个鬼天气,就没接话。着急向前跑了几步,脱离他的伞,去亭子里避雨。
亭子还算大,足矣容下几十个人,四周围了墙,前后留了过路拱门,最北面还设计了个类似窗户的空格。
从窗格处向外探去,能看到外面被雨打湿的小片竹林。
闻煊走到亭子门口就把伞闭上,人群中扫了几眼后,慢慢移动到钟遐迩身侧,继续刚刚的话:“我其实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那天正好是我母亲做手术是日子,我没法抽身,只能让张乾替我赴约。”
“可我没想到他会开口向你借钱。”
毕竟这种事太唐突了,也不是小数目,若是张乾提前跟他说,他肯定不会答应。
闻煊也知道张乾是好心为他着想,怕公司拿这事做文章影响他后面的职业生涯,但确实剑走偏锋,让人难接受。
事已至此,闻煊后悔也没用,钱已经打到公司账上,退不了取不出。
他只能将这些恩情记在心底,又说:“违约金一事也谢谢你,我会尽快还你。”
钟遐迩和闻煊相反,她没在意那些钱财,只是心中一直有疑问。
好奇闻煊为什么不再直播。
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宁愿解约赔钱也不想跟公司牵扯。
她心中有了猜想,试图求证。眼睛一抬,对上男人那双略显乖觉的双眼,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解约?因为母亲还是什么?”
闻煊低头把伞放到墙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口,斜靠在窗边,身上带着几分对生活的无奈,解释道:
“一是我的精力有限,没法兼顾那么多工作和学业。二是我要照看母亲,不能过多熬夜通宵。”
“况且直播流量降了很多,公司一直以我不露脸带货直播,得不到回报为由,想让我续约,可我确实不习惯在公众面前露面做那些事,就想到期解约,早点转行。”
哪怕要赔违约金。
在此之前他除了接广告,一直都靠粉丝刷的礼物养着。
眼下没再多心力去给粉丝提供更好的服务,就想主动放弃这份职业,不再让粉丝对自己付出。
见钟遐迩听完他的话后,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闻煊抬眸看去心下一凉,有点按捺不住了,连忙弯腰低头,语气又低了几分:“如果你还有什么别的想知道的,也可以问出来,我都坦白,只要你别再生气。”
母亲手术可是件大事,他确实没法赴约,钟遐迩了解完事情的真相后,心里也没那么气愤了,反而对他这些悲惨的经历又多了些怜悯。
见男人直勾勾看着自己等自己说话,钟遐迩叹了口气,扯着唇道:“原谅你了,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
“那你母亲怎么样了?还好么?”她问。
“手术很成功,就是后续治疗比较麻烦,不过也还好,打不倒我。”闻煊的回答很励志。
“欠你的钱我会努力赚钱尽快还给你。”
钟遐迩破涕为笑,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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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没关系,我不急着用,你也不用着急还。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业,等你真正毕业工作后再还也不迟,若是为了还钱误入歧途就得不偿失了。”
看到女人的笑脸,闻煊有了片刻失神,见她不再生气,他反而有些心虚,心底生出一抹极其不配的情绪。
追问道:“难道你对每一个朋友都这么好么?”
又是帮还钱又是给介绍工作。
钟遐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点奇怪的暧昧,立刻打断他:“别胡思乱想,你不是例外。。”
“再说了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能真正帮到你我也很高兴。可我不希望朋友间有欺骗和隐瞒,你能懂么?”
“我……我懂。”
闻煊接完话再转头看人时,女人已经看着外面出神,精致的鼻骨与顺滑的下颚线搭在一起,很美,眉眼透出的温柔让人看后心止不住狂跳。
这世上为怎么会有她这样至纯至善的人?
这样好的人,不该在这污浊的世界与自己这样阴暗的人在一起。
她应该做高高在上的神,离所有人都远些才对。
可自己又无法不靠近她。
她缓缓转过头来,闻煊察觉后迅速移开目光,想掩饰什么,却听她说:“友情里真心错付的感觉,不亚于爱情。所以,我不想活在谎言里。”
听人提起爱情,闻煊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又想起江南添了。
他甚至在这一瞬是羡慕江南添的,甚至在想,钟遐迩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最先遇见的。
如果她最先遇见的是自己,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只是她好像有点迟钝,到现在都没发现他就是咖啡店那个服务生。
大雨持续下了一个小时,十几个人躲在亭子里避雨,原本凉爽的温度在众人一言一语热气喷薄里,仿佛重回到夏季。
几分钟后终于停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地立刻离开亭子,继续前行。
钟遐迩也随着人群慢悠悠走着,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借过借过!”
这句话让钟遐迩恍了一下,刚迈上台阶的脚不知往哪儿放,收缩了下却不小心踩到潮湿的青苔上,脚滑了下,身子一晃就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在她来不及抓上扶手就要摔倒时,腰间多出一个温暖有力的手臂,耳畔传来男人低语:“小心!”
被人扶着站好后,钟遐迩盯着湿滑的路面还心有余悸,感激地看向闻煊,说:“多亏你拉住我了,不然我指定丢大人了。”
“顺手的事。”
闻煊松开搀扶的手后,两人并肩前行,一起下台阶,钟遐迩怕旧事重演,主动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保持平衡,注意力都在脚下,很自然地夸着男人:
“其实你人真的很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特别开心。如果你也把我当朋友,就别拒绝我的好意。”
她的话让闻煊心中狂喜,可狂喜过后还带着羞愧。
他一想到自己起先接近钟遐迩的目的,就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其实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他反驳的声音很低,低到快要听不见。
钟遐迩不想讨论那些,也未窥探到男人隐藏的心绪,自顾自转移了话题:“有空的话,不如去我店里坐坐?”
“好多天没做新品,我的展示柜都看得有些视觉疲劳了。”
闻煊勾勾唇笑了,“趁今天刚好有空,回去帮你多做几个。”
二人走着走着,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钟遐迩耳朵很尖,听到后停住脚步,轻轻说了句什么声音后,顺着源头寻去。
只见粗壮的大树后面,有个奇怪的东西在蠕动。
她放轻脚步,慢慢移过去,见到那“东西”低着头正舔舐着树叶上残留的水珠,贴近看去,便见到它身上脏兮兮的毛发,黏着各种小杂物。
好在它体型不大,还不至于让人害怕。
它似乎感受到钟遐迩的目光,随即又抬了下头。露出尖牙黑鼻,离得有段距离,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两颗黑黑的眼珠子就这样直勾勾看过来,钟遐迩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拍了下闻煊的手臂,惊呼道:
“你来看,这是什么?”
21. 心跳的证明(2)
“这是什么?”
钟遐迩突如其来的呼叫吸引了身后的闻煊,他慢慢迈步走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放轻呼吸慢慢靠近。
那只动物貌似被两道高大身影吓了一跳,随即缩着身子夹着尾巴后退往远处跑,跑了几步,钟遐迩才注意到它的腿受伤了。
它似乎是想跑远点,但腿一瘸一拐的根本跑不快,费劲力气移动的这几下是成年人迈几步就能追上的距离,实在是可怜。
一侧的闻煊拉住钟遐迩的手臂不继续前行,打量着它的行走方式和四肢体型,放低声音说了句:“先别追了,好像是只小狗!”
“小狗?”钟遐迩疑惑。
小狗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岭中?还搞成这副狼狈的样子。
“小狗”也挺应机灵的,黑亮黑亮的眼睛看过来,见二人没再继续追,也不再后退,反而坐在原地,垂头舔舐着被雨淋湿的毛发。
看着它身上宛若拖把模样的毛发,一缕缕黏成一团。闻煊眼底浮起一丝对弱者的怜惜,语气无奈:“看样子已经流浪很久了。也不知是被人遗弃在这儿还是自己跑丢的。”
若是前者,未免太惨了。
“它好像很怕人。”钟遐迩又道。
“好可怜啊,怎么办?有没有人能救救它啊!”
一侧还有其他围观人员也跟在后面说了句话,声音呜咽着,快要哭了。
听完这句话,钟遐迩目光转到身后正在看戏的两名女子身上,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应是放假没课前来游玩的女大学生,青涩稚嫩的面孔上带着一种未经过社会毒打的单纯。
见到年轻学妹,钟遐迩眼睛恍了下,还未来得及打招呼,抬眼便发现其中一个人的背包侧面装着几根火腿肠,脑子灵光一闪,随即走过去温柔开口求助:“小妹妹你好,可以借给我一根火腿肠吗?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它引过来,带它去医院看看。”
话毕,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我可以出钱买下你们的火腿肠。”闻煊不知何时也跟着过来了,晃了晃手机主动跟女生们商量,随即打开扫一扫就要付钱。
背包的女生没说话,另外一个刚刚开口的低个子女生盯着眼前的俊男美女,欣赏之余带着点警惕:“你们是真的要救那只狗吗?”
钟遐迩真诚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位女生转过身去说了几句悄悄话,再回头时身上已经没了戒备心,背包女生大方将火腿全部递过去,“火腿肠就当送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成功把它救下,不然它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
钟遐迩接过后说了好几个谢谢,然后递给闻煊。
闻煊咬开两根后半蹲下身子,把火腿放在刚刚它喝水的位置,然后退后,等着食物的香气引它过来。
小狗似乎饿了很久,闻到香气后就一股脑地往这边移动,几人站得很远,看它吃完两根后,又打开一根火腿握在手中,试探性地一点点伸过去,它也是没有半点防备心,一点点全部吃光。
闻煊见机会来了,主动脱了外套去准备抓它。
他没着急,又耐心地开了一根火腿肠喂它,另一只手轻轻摸这它的脊背安抚,给足安全感,见它不反抗,迅速腾出一只手将它抓进怀里。
抓它时它明显被吓到了,强烈挣扎了几下,闻煊差点失手摔了它,最终还是闻煊软硬兼施,强制性用外套将它包裹起来,紧紧抱着它拍了几下,它才乖了那么一点。
天空又飘起小雨,围观人员见他们救下小狗,就早早离开,留他们三个在原地。
闻煊费劲将狗包成足够安全的模样后,才把它递到钟遐迩怀里,自己则是撑着伞,并肩而行。
天气又转凉,又是竹林山野间,没了外套,冷气直接从脖颈脊背处往里钻,闻煊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钟遐迩见状便自然而然地向他身侧靠近了些,手臂紧贴在一处,试图给他分点温暖。
小狗不知是害怕还是冷,也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小小的一个,可怜又可爱,钟遐迩母爱泛滥似得,拍了拍它身子,语气很柔:“小狗狗别害怕哦,我们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安慰完小狗她转头看着闻煊,欲言又止:“那个……”
“这儿离出口还有段距离,如果你实在冷的话,我可以借肩膀给你抱一下,应该会暖和点。”
她说这话之前真的思考了很久,也不知说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轻浮,不过转念一想眼下是特殊情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毕竟榆南的秋冬天早晚温差很大,凌晨和落日后的气温冰冷又潮湿,室外那种可以钻进骨头里的寒气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更别说在山里这种阴凉的地方,寒气只会更激烈,她也是怕闻煊着凉。
本以为男人不会答应,哪知他思考了一秒钟就立刻换了只手打伞,径直揽过她的肩膀,嘴里呢喃着:“确实有点冷,你的建议不错,可以采纳。”
闯入男人泛着寒气的怀抱,钟遐迩被激得也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听到这笑,钟遐迩余光偷偷瞥向他的针织衫衣领,怎么感觉他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依偎着一起走了半个小时山路,钟遐迩注意力一直在小狗身上,直到走到云溪竹径的出口时,男人突然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钟遐迩才瞥见男人左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泛着红血丝的伤口。
虽然伤口不大,但她看了后还是心下一乱。
抓住他左手,惊呼:“你的手怎么了?”
被女人不打一声招呼猛然抓起,闻煊还有点意外,脸颊微微发热,而后腼腆地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盯着裂开的皮肉看了眼,随后缩回身后。
“刚刚抓它的时候不小心被咬破一点皮,不是什么大事。”他语气飘飘然,满不在乎的模样像是伤得不是他的手。
钟遐迩关注度不同,想着那道伤口担惊受怕,又看了看怀里的罪魁祸首,嘴里念叨:“完了完了,不会感染上狂犬病吧?”
闻煊迟疑地嗯了一声,因为他根本没往这处想。
钟遐迩当然不想看到最坏的结局,但又不得不防,担心得语气都有点乱了:“毕竟它是只流浪狗,也不知道具体健康情况如何,虽然我也不想说这么衰的话,但我建议你还是去打几针疫苗做防御吧。”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闻煊被她说得也生出一抹危机感,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听你的。”
下山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一起打车回了市里,在钟遐迩家附近找了所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给小狗做检查,检查过程中钟遐迩还专程点外卖叫了个生理盐水和医用的碘伏纱布,打算自己帮闻煊处理一下。
等外卖等的焦急,东西一到她就立刻着急忙碌地拆外卖包装。
“疼吗?”
女人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帮他消毒,闻煊感受到被特殊关怀的温暖,心底某个地方渐渐有了松动。
他笑着安慰她:“没事,小伤,我不疼。”
钟遐迩有点内疚,盯着男人白皙的手背上这道触目惊心、缺了一块肉的地方,很惭愧。
“早知道就不让你下手抓它了,这么好看的一双手,白白添了道伤。”
简直是无妄之灾。
“不抓它的话,确实不用受伤,但它或许过段日子就没命了。”说到底闻煊骨子里也不是过于冷漠的人,不可能不管不顾。
见钟遐迩如此自责,他没辙了,只能哄她:“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比起一条生命来说,我受这点伤不算什么,再说了,我们拯救了一条生命,积了很大的德,是件好事。”
钟遐迩听完,拧着的眉毛依旧没舒展开。
处理完伤口,她语气强硬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男人,语气像在命令:“那你必须去打个防御针。”
“好,行,一定打。”
闻煊抬头仰望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无人知晓的宠溺。
*
周六一早,天不亮钟遐迩就给闻煊发了语音:“我昨天咨询了下,狂犬疫苗要打四针才能确保不发作,还要打免疫球蛋白,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今天必须去打两针。”
“小狗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吗?”
闻煊:“已经出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平日里那么正经又高冷的人居然还卖起了关子,钟遐迩愣神过后回他一句都想听。
对方才回:“好消息是小家伙没病,腿也是皮外伤,被车压到了,养养就能愈合,坏消息就是它因为在野外流浪太久,严重营养不良,免疫力很低,养不好后期容易生病。”
“那就好好让它养养。”
想到闻煊还要忙前忙后一堆事,钟遐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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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提议等狗在医院养好伤口后,接到自己家里养。还说要给闻煊一把家里的钥匙,若是没空了可以来帮忙照顾下。
建议是好,但闻煊有顾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钟遐迩对他这话不满意,又说:“这也是我捡到的好嘛,也算有我的一份,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只是……”
“只是什么?”
“它还会不会咬人?”
闻煊知道她是想到昨天自己的伤口所以害怕了,连忙解释着:“不会了,小家伙很聪明,知道我们是救它的,经过我一晚的陪伴与恐吓,它现在情绪很稳定。”
什么恐吓,明明是安抚。
钟遐迩被他这故意搞怪的三言两语逗笑了。
经过这件事,二人间说话的气氛也比往常又亲近了不少,心照不宣地将彼此作为好朋友。
挂了电话后,闻煊专程跟黎明之光的负责人请了病假,随后答应了钟遐迩的邀约,提前在网络上挂了号,下午一起去医院打预防针。
打针时钟遐迩专程在外面等着,第一天要打两针,两针下去,闻煊都有点吃不消了。
事后要留在观察室观察半个小时有无不良反应,钟遐迩就跟他一起坐在观察室,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看着闻煊被扎针后呆滞的模样,钟遐迩以为他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主动活跃气氛:“放心,你的健康我会负责到底,后面每打一针我都陪你一起。”
“那真的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两人直视着彼此,边说边笑,关系仿佛又近了一步。
小狗在输了五天营养液后终于可以出院。
住院这几天,它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脏东西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毛发也剃光了,蜕皮之下能看出是只白色的狗,医生说它可能是比熊和泰迪混合而生的狗狗,从牙齿上看只有三个月大。
想不到还是只未成年小女狗。
这也意味着他们还能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
出院那天,钟遐迩特意带了新衣服和提前备好的零食开车来迎接。
小家伙见到吃得就高兴了,情绪也稳定了,像个乖宝宝似得,自己在后座脚底下享用美食。
闻煊坐在副驾驶,跟钟遐迩聊了几句养狗的注意事项,将她们送回家后,就自己打车去医院看母亲。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进了冬天,天气寒凉,看小狗还在长身体阶段,钟遐迩也没多带它出门。
闻煊继续从前的生活,边上课边做兼职,为母亲赚吃药的钱。
他们偶尔聊几句分享日常的话,多数时候都在谈论捡来的小狗。
有了共同话题,彼此说话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他们一起为狗狗取了个特别直接简单的名字,小白。
也是奔着越普通的名字越好养活的借口而取。
日子就这样飞逝而去,仿佛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某些关系,某些感情,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这天一早,钟遐迩接到母亲的电话,何叔叔生病了,有点严重,她得回去住些日子。
顾不上照顾小狗,她就发语音给闻煊,让人来接狗,“我要回家和父母住几天,潦草小白就麻烦你帮我照顾几天。”
直到晚上回了清御雅锦院,钟遐迩看着自己宽敞又整洁的卧室,还有些不习惯。想起狗狗在家的热闹模样,半夜泛起了惆怅。
冷不丁给闺蜜白诗妤打起了电话,主动跟她提起和闻煊当面对峙以及两人一起救狗的事情,得到对方精辟的回复:“狗狗流浪的时候也不知道,今年秋冬,比死神来得更早的是心软的神!”
“话说你就这样原谅他了?”
话锋转得这么快,让钟遐迩都沉默了一秒。
“毕竟他不是故意的,我再追究倒显得我不近人情。”她主动替男人说话。
电话那头的白诗妤意识到什么后,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假思索说出来:“诶你说,这只小狗以后会不会成为见证你俩爱情的定情信物啊!”
“想得真远。”钟遐迩反驳:“我们那天又不是约会,只是作为朋友间的坦白局。”
白诗妤有点在线吃瓜的反应,追着钟遐迩调侃:“坦白局?坦白局过了,恩爱局还会远吗?”
22. 爱情讯息(1)
恩不恩爱的钟遐迩暂时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白天母亲打电话时的语气那样低沉,她就清楚自己无忧无虑的美好日子不多了,要多多珍惜风雨来临前的时间,就算只有一晚。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钟遐迩就被甄淇带到榆南医院的VIP病房。
看到病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脸,闭着眼,带着呼吸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
钟遐迩瞬间鼻头酸涩,红了双眼。
怕自己哭出声,钟遐迩自顾自地走出病房,到走廊尽头偷偷抹眼泪。这场面,跟毫无征兆地在她心上刺了一刀没区别。
她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现在这样。
甄淇看出她紧皱的眉头里带着的疑惑和难以置信,抬手拦住她的肩膀,解释道:“我原本不想带你来。”
但甄淇想了想,自己跟何宏天在一起后,他待钟遐迩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也胜似亲生的,特别特别好,没理由不告诉她。
“我之所以叫你回来也是因为你何叔叔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只能带呼吸机吊着命。一天偶尔会醒来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直白地说,他时日无多,住院也只能暂时延缓他的死亡进度。
钟遐迩听完她的话,明显情绪控制不住了,傻傻地看着窗外,像被雷电击中一般,不敢相信。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呆呆地转头追问母亲缘由,才得到一个拖延很久的回答:“老毛病了,心肌梗塞,他之前做过一次手术,私下一直保守治疗,怕你担心没有告诉过你。直到他这次突发意外晕倒在家,我才知道病情又复发了,很严重。”
说完甄淇长长叹了口气。
上次手术后她就已经知晓结局,用这长达五年的时间去接受,她已经看开了,比钟遐迩要冷静得多。
钟遐迩呆滞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眼神止不住往下流。
时至今日她才深刻意识到生命的短暂。
原以为可以和何叔叔与母亲就这样好好过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
哪知上天很多次都不怜悯她,让她父母离婚家庭破碎,让她跟喜欢的人告白失败,让她这个好不容易接受新父终于享受过父爱的她,又要失去。
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早叫何叔叔一声父亲。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一个称职的父亲了。
都怪她,太冷漠,心底对亲生父亲抱有太大的希望,才忽略了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她的何叔叔。
还记得成人礼那天,他送她很多女生成年后的第一个礼物。
第一款限量包、第一双高跟鞋、第一套高定珠宝首饰。
还有从前她高中学习压力太大逃课时,他曾找到她,背着母亲偷偷带她去游乐园放松心情,安慰开导她。
告诉她人生并不只有读书一条出路,若她想,他就会帮她准备好一条平稳顺利的成功之路,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
这样好的一个人,上天为什么要把他夺走?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孝敬他。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就那么配不上幸福平稳的生活么?硬要给她这么多艰难险阻让她面对?
泪水打湿衣衫,已经哭红了的双眼尤其空洞,无神,如同行尸走肉。
母女二人紧紧抱在一起,钟遐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开口:“已经、确认、治不好了吗?”
甄淇没伸手擦眼角滚烫的泪珠,只假装无事地轻轻嗯了一声。
说什么话都没用了。
二人一起回到病床前,看着中年男人躺在上面难受的直皱眉,钟遐迩很心疼。
“妈,怎么做才能让他舒服些?”
甄淇摸摸她的头,回道:“听医生的就行,他们是你父亲专门从云港找来的最好的医疗团队。”
钟遐迩知道她口中的父亲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钟胜。
也是了。
云港毕竟是超一线城市,到底比榆南这个一线城市的资源更充沛些。
而甄淇在此之前本不想开口求前夫,可到最后这一步,她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可最后结论却让人难以接受,坏死的心肌细胞太多,长时间劳累导致缺血缺氧,医生根本没法插手太多,只能暂缓伤痛,住院维持生命体征,然后祈祷奇迹发生。
钟遐迩看出甄淇在扮演没受任何打击的模样,实则是勉强撑着那股气力。
她温柔地走上前抱着甄淇的脖子,安慰对方:“妈妈,你不用顾虑我的,你也有哭的自由,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何叔叔对我和你都很好,我不想他有任何意外,可事实摆着这儿,我只能接受。”
甄淇活了这些年,经历过许多事,内里早就被淬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就算真的伤心也不会任由自己堕落。
“公司还有一大堆事务要等他处理,我只能先暂时拖延一下,等他醒来再做决策。”
甄淇用棉签帮男人沾湿干裂的嘴唇后,忽然转身认真地看着钟遐迩说还有件重要的事商量。
钟遐迩乖乖站在一侧听她说着,“之前没入院时,你和叔叔就跟我提过你的婚事,不止一次。”
“我的婚事?”
甄淇神情严肃起来,“你知道的,他这辈子没有个一儿半女,一直把你当亲生的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也一直想帮你把把关,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个护着你且对你好,有本事的夫婿。”
“答应妈妈,一定要在他离开之前办好这件事,好吗?”
听甄淇头一次如此强势地要求自己做好某事,钟遐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甄女士从来说一不二。
她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仔细考虑的。”
*
又是周五下午,结课时刻,闻煊拿着备用钥匙一如往常地去钟遐迩的公寓里帮忙喂狗。
自从那天她说要回家住,让他照顾小白后,闻煊已好久没听过她的消息。
这期间他也去过她店里找人,毫无意外都落了空。
今天开门后,见到漆黑一片的公寓和一动没动的鞋柜,就猜出她又不在家。
确切地说,她已经很久没回来过。
自从他给对方发过去那张小白吃狗粮的照片报备之后,她回了个很棒的表情包后,也没再主动给他发过一条。
朋友圈依旧停留在那条宣传店铺的内容上,没有继续更新。
半个月了,仿佛人间蒸发了般。
闻煊每天定时定点都会来公寓喂狗遛狗,每周也会定期带它去修理毛发,小白也已经在他精心照料下,被养得很白很健康,体重已经从开始的五斤变成十斤。
他想过联系,可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去联系。
很明显,小白当做理由也已经不适用了。
闻煊看着空荡又无人气的房间,昏暗无比,心里止不住的落寞。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这个想法一出来,闻煊顿时自嘲地笑了,抛弃,这个词,好像更适合用在一些特殊情感里,他跟对方只是朋友关系,貌似用着也不搭。
他觉得自己一定读书读得神志不清,发疯犯神经了。
就算是抛弃,他也没什么理由去奢求对方别抛下他。
又半个月过去,二人就这样渐渐断了联系。
闻煊的日子又回到从前那个无趣又平淡的生活里,母亲出院后,他用在黎明之光兼职赚来的钱租了间离学校挺近的房子,把小白也接到这里,方便喂养。
他每天除了回家给母亲做好一日三餐就是回学校学习,为期末考试做准备。
两点一线的生活就这样慢慢过了两个月,在他日复一日点开钟遐迩朋友圈看里面停滞不更的习惯里,迎来了一个新的寒假。
原本被人捂热一点的心又跟小时候被父亲抛弃后那段日子一样,在内里渐渐瓦解崩溃,恢复冷漠,坚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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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对人和颜悦色。
夜里,他抱着那本钟遐迩送他的《记忆胶囊》实体书,颓废地坐在小床上。
手机点开同样许久没更新新动态的作者微博,翻来覆去看着对方条条治愈人心的微博,最后又重新看了遍《记忆胶囊》,心情总算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书结尾写下的这句:没人可以影响你,除了你自己。
他看了又看,读了又读,不下百遍。
重读金句,他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他信奉很久的励志话语,因为这段时日的经历,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不信任感。
他明白,有人早已经潜移默化地开始影响他了。
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最开始接近钟遐迩的原因是什么。
*
回家住了多久,钟遐迩就被甄女士逼婚了多久。
念在何叔叔的面子上,足足两个月,她都忍过去了,因为何叔叔身体没有进一步变得糟糕,她也能稍微躲一躲。
这段日子她心绪不高,压力也大,也不去店里,就跟在甄女士后面参加各种饭局,应付好多她口中的优秀青年才俊。
从前上学,他们念在她还小,不带她去什么饭局。
可现在长大了,就不能那样逍遥自在了。
每天累得身心俱疲,唯有晚上跟白诗妤打电话聊天的一会儿时间可以放松一下。
新年即将来临,除了白天去甄女士公司学习管理那些琐事,还要每晚在家练习各种高情商话术,为一场盛大的上流人士的资源置换宴会做充足的准备。
钟遐迩烦闷至极,疯狂想逃离。
想着想着,还是按捺不住压力,逃了。
榆南没有可以吞并心事的海,但是有坐船就能抵达的岛。
一座可以暂时避世、忘记烦恼的秘密岛屿——五丰岛。
钟遐迩自驾一个多小时,抵达上岛的渡口后,交了钱直接开车上轮渡,轮渡只用了五分钟,就抵达那座小岛。
钟遐迩把车停在固定停车场,自己下来徒步走着。
岛上没有任何商业化的东西,四处都是原生态,有点与世隔绝,但很舒服很惬意。
冬季过去大半,树上还残留的几片橘红色树叶,不知不觉和夕阳融为一体,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发现一片池塘,池塘边有许多垂钓的人。
钟遐迩就这样兴致勃勃地站在池塘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垂钓者,忘记烦恼,修身养性,呼吸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感受大自然的馈赠,迎着晚霞闭目养神。
任谁也没想到,很久不见的两个人会在这里相遇……
再次见到钟遐迩,闻煊那颗快濒死的心忽然鲜活起来,跳得很快很快。
他害怕眼前所见都是假的,所以迈开的步伐都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对方。
女人一袭米灰色双面水波纹全羊绒大衣站在池塘边,高级的布料让人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大衣将她整个人衬得柔和优雅。
闻煊一眼认出她身上大衣是Maxmara家的Manuela,最少三万。
因为曾经看母亲穿过类似的。
漫山旷野,没树木遮蔽,风有点大,她在大衣外围了条纯白色围巾,此刻正随着一阵风,飘起一角。
而摇晃的围巾像是在跟他招手,示意他快点靠近。
钟遐迩没看到自己,伸手拉住飘荡的围巾后弯腰低头,向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看去,她唇角带着抹淡淡的笑容。
闻煊望着她愣神片刻,才看出她的笑意不达眼底,是虚假的喜悦。
他能感觉到,钟遐迩回家这段日子好像历尽沧桑般,才会变了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落山,晚霞褪去,女人终于微微侧眸,准备离开。
哪知转身便看到许久没见的男人,正牵着他们一起捡来的小狗站在身后侧方三米开外,脚下步伐霎时停住,眼睛受到冲击,不可思议地瞪大。
“你怎么在这儿?”钟遐迩惊诧。
23. 爱情讯息(2)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闻煊被她问蒙了,一边说着一边左顾右盼想借口,低头瞥见脚下趴着气喘吁吁吐舌头的小白,转而接话回答她:“遛狗。”
“那你呢?不是回家跟父母住一段日子么,怎么有时间来这儿?难不成你住这里?”闻煊巧妙地把话题抛给她。
钟遐迩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下,没立即回答他,转而低头跟男人脚下那只胖墩墩的狗打招呼:
“小白,你也一起来玩儿了呀!”
小白仿佛听懂她的话似得,见到女人正脸后,立马摇着尾巴走到她身边,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腿,轻飘飘的,很痒。
“你养得还蛮好的。”
钟遐迩看着明显变胖一圈的狗,朝闻煊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闻煊却不邀功,腼腆地说没有,一边又说多亏她充足的狗粮和羊奶粉,说到底最大的功劳是钟遐迩,他充其量只算是上门帮主人喂狗遛狗的打工人。
这几句不着调的话逗得钟遐迩又勾唇,转头关心起闻煊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次见闻煊,他脸上早已不像之前那样深沉忧伤,心事重重,钟遐迩便觉得他母亲状况应该不会太差。
果不其然,男人下一刻就耐心跟她说着好消息:“她恢复得还不错,除了手术的位置有点疼,弯腰时有点费力,其他时候跟正常人没多大区别。”
钟遐迩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离市区这么远的地方遛狗?”
毕竟这个地方很小众,如果不刻意调研,榆南本地人也很少有人会知道这个圣地,就算是选最远的地方遛狗,也会去上次他们一起去过的云溪竹径,哪里需要费劲跨江上岛。
这时,迎面忽然吹来一阵急风,钟遐迩迎着风看向闻煊,被风半眯了眼,围巾又飘了起来,她窘迫地伸手去抓。
闻煊站的方向刚好是背风,见她被迷了眼,连忙向前一步立在她前方,用高大的身子替她遮住一些凉风。
钟遐迩揉了揉眼皮,再抬眼时闻煊已经站在她身侧。
男人身上的温暖气息喷涌而出将她包裹起来,他解释说:“这是我喜欢的作者之前推荐过的旅游圣地,说是可以治愈所有不开心。”
“忽然想起这个地方,就来了。”
来治愈不开心。
视线转移到女人身上,他克制着眼底的笑意不向外流出,故作淡然。他也没想到,作者分享出的旅游胜地,真的从源头治愈了他。
抬头看了看四周的一切,黄昏时刻,霞明玉映,静谧的山,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宛若天空之境的池塘,伴随着浅浅的树叶婆娑声,合成一副极其治愈的山水画。
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欣赏,如沐春风的姿态很放松。
“憬月果然诚不欺我,这里很美。”
听到憬月的名字,钟遐迩莫名觉得心下一停。
因为憬月正是《记忆胶囊》的原著作者,也是她的笔名。
如果闻煊不提这件事,钟遐迩都快忘了自己年轻时,还是个会在网络上发布各种体验生活的闲散作者。
自从毕业后,一心扑在事业上,已经很久没有再管理过那个断更许久的作者账号。
《记忆胶囊》出书版权到期后,她也没再对外卖出任何版权。
原因无他,只是她不喜欢过多暴露自己的三次元,不喜欢被人关注私生活,再加上已经财富自由,所以后面那些来找她合作的人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想不到,从前随意分享出来的东西,也会有人这么在意,甚至愿意找寻她。
这瞬间她很感动,也很欣慰。
她从前从来不知,对于那些喜爱那本书的人来说,网络世界里她的存在,也会让陷入困顿的粉丝多一种新生活的开端,慰藉对方的心灵。
“那你呢?你怎么也来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耳边传来男人关切的问候。
钟遐迩无奈扯了扯唇角,开始向男人诉苦:“这不是到了适婚年纪,我妈就想帮我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这两个月一直带我参加各种相亲饭局,去应付那些精英人士。”
“你不知道应付他们那些有小心思的男人有多难,真把我累得够呛,哪里知道新年还有饭局,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就跑出来躲躲清静。”
“至于来这儿,也是因为我故意躲着我妈,不想让她找到我。”
除了白诗妤,就只有闻煊算是她可以吐露心事的好朋友,钟遐迩从始至终也没想隐瞒,就实话实说了。
说完她又弯腰低头摸了摸小白,语气很轻:“主要也是因为新年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不想吵架破坏心情,所以还是躲远点,距离产生美,你说对不对啊小白?”
小白的反应没让她失望,又摇了摇尾巴,提供属于它能表达的情绪价值。
见她这单纯可爱,把心事说给狗狗听的模样,闻煊心底某个地方开始泛着酸涩,带着淡淡的阵痛,有点心疼她。
女人表面对相亲事宜无所顾忌,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闻煊心生怜悯。
他才不觉得她真的那样不在意,他能听出她故作松弛的语气里也埋藏着一抹说不出的苦涩。
而他,早在她开口说要嫁人时,心跳就漏了一拍。
相亲,结婚,嫁人。
到了某个年龄后,大家一致认为,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亦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知为何,得知钟遐迩也被迫去面对这些后,闻煊心底生出一抹恐惧。仿佛下一秒钟遐迩就会步入婚姻,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然后就会彻彻底底地跟他断了联系,再也不见。
也是了,他现在不过二十出头,还在读书,成家的事离他比较遥远,几乎不用过多考虑,但对钟遐迩却不一样。
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去阻止她?还是去祝福?
“你说为什么人长大后就多了这么多烦恼呢?”女人无奈的话语打断闻煊乱七八糟的思虑。
闻煊回过神,垂头看她跟狗狗一起玩耍的快乐放松的美丽模样,心止不住狂跳起来,眉眼已经满含温柔,安慰着她:
“人只要在世一天,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烦恼,小时候害怕学业不好,长大害怕事业不好,到了年纪又怕感情家庭不好,这些都很正常,过满则溢,人生太舒坦也未必一定幸福。”
话音落下,钟遐迩猛地抬头看他,二人对视,柔光倒映在彼此眼中,灵魂像是牵绊在一起。
她忽然就没那么伤感了,直接站起身来点头赞同:“你说的对。”
有烦恼是特别正常的事,从前她就知道太过幸福美满不是好事,若是惹到老天爷,指不定哪天给出一个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阻碍。
就如眼下,她不就正在被上天设局考验。
她不能退缩,要想办法解决才是正道!
她又说:“其实这段日子没跟大家联系,也是因为我发现我已经陷入被动自证里面,总想着自己若是早一些变得优秀,成为人上人,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或许就不会被困住了。”
“可我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有自主选择权,也有不被任何感情绑架的理由,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诉说完这一切就已经在心底安抚好自己的心绪,重拾了希望。
她望着面前泛着波澜的池水,身上散发着属于年轻少女的傲气和自信,大声朝着湖水喊了句:“我是不会妥协的!”
而后莞尔一笑,视线转移到男人身上。
波光盈盈,徐徐微风,女人笑颜正盛,不服输的样子大方又明媚,浑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魅力,让闻煊不禁看花了眼。
“钟遐迩。”
他宛若被抽了三魂七魄,忽然叫了她一声,朝她伸出一只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夕阳下,钟遐迩应声抬眼,对上男人满含柔情的双眼。
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十足的少年气引得她移不开眼。
她不明所以,眼底带着疑惑,本想问他去哪儿,手却比嘴快一步,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放入男人宽大的手掌中,随即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拉着站起身,跟着他的脚步走。
*
这座岛上有一家艺术博物馆,特别隐秘小众,几乎没什么人。
这里也是闻煊早上进岛后自己遛狗散步时发现的。
他就这样一手牵狗,一手拉着女人来到艺术博物馆门口。
推门进去,大厅中央有架共享钢琴摆在那,或许是被人好好管理着的,上面不染一丝灰尘,崭新如初。
闻煊看了下表,此刻是下午五点,还在开放时间。
不等回应钟遐迩疑惑的目光,他就拉起对方的手,将小白的牵引绳递到她手心,轻轻说了句你在这儿等我,自顾自地走到被围起来的最中心。
他坐在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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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沙发上,轻轻按下钢琴键,试音。
下一秒,乐调慢慢蹦出,他灵活的手指下弹奏出悦耳动听的琴音。
透明玻璃门折射着外面零零散散的暮色微光,一束光打在男人身上,音乐渐入佳境,钟遐迩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东西。
温柔缓慢的前调是救赎,是安抚,平复了她烦闷的心情。
后期加速的乐调,是勉励,是鼓舞,好像他会永远站在她身后,做一座支持她、激励她做自己的靠山。
心顺着琴键在跳,眼附在男人身上。
此刻的他,宛若下凡拯救自己的仙神。
不过四十秒的音乐,却给了她强有力的安慰救赎。
一曲毕,他收起弹奏的手指,站起来往她这边走,仍是笑着,小心翼翼地停在她身前一米的地方,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钟遐迩眼眶微红,“好像……”
“好了那么一点。”
“这首曲子叫lightningmoment,是日本作曲家DJokawari的原创,我觉得很好听,就专门在小泉家做家教的时候用他的钢琴学了一段。”
他介绍曲子的同时也顺便解释了自己会弹琴的原因。
“这首曲子的寓意是:闪耀瞬间。”
“自从知道你年纪轻轻就开店创业,并取得成功时,我就觉得你特别适合这首曲子。”
“你早在自己的领域有了属于你的闪耀时刻。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是一事无成,而是特别厉害。”
安抚完钟遐迩,他开起了玩笑:“怎么样?我很久没谈了,刚刚……应该不算太难听吧?”
钟遐迩摇摇头,“没有。”
“你弹得很好听。”
“尤其好听,特别好听。”
……
不知不觉到了艺术馆闭门时间,二人并肩而行,牵着狗向外走去。
出门不远,她忽然喊了声闻煊,两人停下脚步。
她语气很认真,说:“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完全忘了我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闻煊什么都没说,只是勾勾唇,伸手摸了下她的发顶,力气轻到像羽毛飘过,生怕碰坏瓷娃娃似得,引得钟遐迩脸上微微发烫,染起绯红,不知所措。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
新年钟声敲响后的那一秒,天空“嘭”地一声炸开大束烟花,火光点亮漆黑的夜,绚烂几秒后,挥洒在不为人知的地界。
与静谧小岛不同的是,隔着条湖泊对面的高楼大厦缓缓亮起各式各样的新年祝词,热闹非凡。
一早听说榆南跨年夜会有烟花秀,她出逃时也没忘记带着望远镜。
大片大片的烟花燃放后,五彩斑斓的颜色汇聚半空,贡献了极美的夜景,完成任务后,转瞬即逝。
“烟花很美,只是太过短暂。”
听到身侧男人忽然开口说话,钟遐迩缓缓转头,手随着眼睛转,连带着望远镜一起移到男人这边。
镜头对准他那双又像杏眼又像丹凤眼的双眸,好似镶嵌在这张脸上,深邃如海。
高清放大功能将那双眼完完全全暴露在钟遐迩面前,纤长的羽睫在眼上撑起一片天,钟遐迩看着看着,莫名心跳加快。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她放下望远镜。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指握成拳,抬起来放在闻煊眉眼之间,遮住他的脸,随后把五指比作C的姿势,缓缓打开。
狭小的画面里最先呈现的是他山根与眼角之间淡褐色小痣,昭示着性感与神秘。紧接着向下,便看见高挺的鼻梁与鲜红的唇。
钟遐迩情不自禁地沦陷,抿了下唇,满脑子都是他真好看。
就在这时他蓦然对视过来,那双毫不掩饰爱意的双眼夹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钟遐迩对上他的眼眸,顿时瞪大眼睛,想后退逃开,却硬生生忍下来,脑海中浮现起前几天听到的一句歌词:
你的眼睛,比海辽阔。
“对不起。”
闻煊忽然看着她,说了这三个字。
意义不明。
钟遐迩读出男人看向自己时,眼底那抹极淡的伤感和愧疚,于是放下手,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闻煊:“我是觉得我没法实打实地帮到你,只能安慰几句,是个很没用的人。”
过了很久,钟遐迩脑子一闪,大放厥词:“那不如你娶我吧。”
24. 爱情讯息(3)
远处烟花秀还在上演,阵阵轰鸣声穿梭于夜空,敲入人心。
女人说出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后,闻煊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瞬间回头直视对方,眼睛张大,神情呆滞,不知怎么回应。
好半晌才说出一句道歉的话:“对不起,我……”
钟遐迩与他相视一笑后收回目光,随后悠悠地牵着狗越过他身侧,向后方平坦小径走去。
男人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有趣,惹得她躲在黑暗中扬着唇笑了许久。
他似乎是想拒绝,但又有点犹豫。
也不知是对自己完全没有非分之想,还是他不敢。
总归比他大几岁,钟遐迩还是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他心底有意在掩饰什么东西。
二人岛上巧遇,自闻煊见到她的那刻起,他眼底便一直藏着抹若有若无的柔情。
钟遐迩无数次想看破这柔情底下藏着什么,却总被对方巧妙躲过去。
但她方才说出那句话时,她的确在他那双眼里读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他一直试图掩盖的关键信息:他对她很特别,他可能是喜欢她。
可她又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已经认识他小半年,经过这些时间的接触,钟遐迩早就开始好奇他为什么要主动接近自己。
除了初遇他带小泉去店里那次,后面许多时间都是他独身一人出现,他课业繁忙要做兼职,按理说不会有空闲时间体验手工作品。
可他确实去了,还不止一次。
钟遐迩自认自己是个比较咸鱼的人,有时候懒得琢磨大家的心思,可她也不是纯傻的。
她心底早有一番猜测,闻煊一而再再而三在她眼前晃悠,还故意留下作品,不会只是单单想体验游玩一番,既如此,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显而易见了。
还有刚刚,她说完让他娶她,他明显慌了神。
可照常人来讲,第一反应怎么会是慌呢?应该是疑惑,会想要追根究底问问原因吧?
但他没问,而是准备委婉拒绝。
所以这就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测:他对自己别有用心。
漆黑的夜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钟遐迩在心中推理成功后,便恢复面无表情走到男人身侧,看着男人拘束的模样,她不再继续试探。
低声安抚了句:“行啦,别这么不自在了,我刚刚是逗你的。”
“新的一年来临,辞旧迎新,开年第一天要多笑笑才能让今年好运连连!”
“可你刚刚说对不起,应该不完全是因为帮不到我吧?”
钟遐迩解释完,又巧妙地帮二人转移开话题,把之前他的那句话抖了出来。
钟遐迩纳闷儿。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在那样场景下对自己说对不起,若说是之前骗她是博主名未闻的事,已经翻篇了,也不用再提。
她想破脑袋也没觉得对方有做过其他对不起自己的事,所以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闻煊已经没了之前的尴尬姿态,轻轻摇了下头。
他纯粹是觉得钟遐迩对自己太好了,好到极致,心中有愧。
一想到最初接近她的缘由是为了报复,就更自责,所以道歉。
可真话太过刺耳,他不能说。
随后他又用母亲当借口,说觉得对不起母亲,回应女人。
哪知女人听后便又安慰起他来了:“你已经很厉害了,一边上学还要一边赚钱养家,说真的如果我跟你处在同一境遇,我不一定有你这么勇敢的。”
字字句句软言温语传入闻煊耳中,心底羞愧不知不觉快要溢出。
钟遐迩不以为然。
她作为他的朋友,将他那些孝顺母亲的行为都看在眼底,她从心底觉得他也是个很好的人。
随后又极其乐观地对他说:“就像你白天为我弹的那首曲子一样,我也将它转赠给你。”
说完话她弯腰低头,走到刚刚路过的田野里,从路边采起一朵小小的野花,二话不说举到男人面前,眉眼弯弯,笑得灿烂:“祝你以后的成长之路到处都是闪耀时刻!”
寂静的夜里回荡着女人的话语,闻煊深刻地感知到,胸膛的心跳逐渐清晰。
看着她发自内心抚慰自己,他不自觉地鼻头一酸,抬起手臂轻轻接过野花,说了声谢谢。
微凉的体温透过男人的指尖传入钟遐迩手指中,她忽然感觉一阵触电,迅速收起了手。
后自顾自地转头向道路前方走去,背对着男人大喊了声:“不用这么客气。”
闻煊快步跟了上去。
皎洁月光照亮二人漫步的小路上,引路的同时,在他们脚下又投出一对互相依偎的身影。
他们走得很慢,试图多陪彼此一会儿。
钟遐迩牵着狗绳的手在身前摩挲着,心底有些小九九,又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才开口跟男人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平常只听你说母亲,还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他不管你们吗?”
寒冬深夜里,男人长长叹了口气,呼出的气体成了团雾,夹带着遗憾的语气,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季节的冰冷。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我跟着母亲。”他如实说。
下一刻,气氛显然停滞了两秒。
问出对方的隐秘家事,钟遐迩有点不好意思,很拘谨抿了抿唇,语气也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钟遐迩只是单纯觉得闻煊跟母亲已经过得如此艰难了,为何始终不见他父亲出面,按理说不该如此冷漠,所以才问的,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其实我们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同病相怜,我母亲也离异了。”
钟遐迩说出这句坦白的话后,男人明显也怔了片刻。
他也没想到钟遐迩会有这样的身世遭遇,在见到她那刻起,他就一直以为,像她这样乐观善良的人,一定出生在幸福的家庭中。
看出男人的错愣,钟遐迩也没戳破,继续诉说着:“因为性格不合他们就分开了,我被妈妈带来了新家,认识了后爸,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说实话,我也是待了好久才适应过来的。”
她就这样无所谓地讲述完自己的家庭琐事,也不顾身侧人什么反应。
只是再抬眸回看男人时,对方眼底已经泛起淡淡的水光。
他眼神好认真,好深情,一直追寻着她的目光,仿佛她下一刻会消失般。
不知怎地,她好似还在闻煊脸上看到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心疼么?好像有点不对……
钟遐迩安慰自己看错了,连忙低头移开眼,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哎了一声。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其实跟着母亲没什么不好,母爱大多时候比父爱更滋养人不是么?”
话音刚落,闻煊也像是彻底想开了。
轻松接过话:“你说得对。”
二人又一起走了好长一段路,彼此沉默着,享受寂静的时光。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他突然说。
“好。”
闻煊来之前特意在网上找了家可以带宠物居住的酒店,订了房间,而钟遐迩来得时候原本没想过夜,也没提前订酒店,眼下天色很晚了,来都来了,索性便跟着一起去了。
好在酒店人不多,还有空闲房间,钟遐迩就定了间男人斜对面的大床房。
*
夜里,钟遐迩洗漱后躺在酒店床上,脑袋里还回想着她在湖边对闻煊说的那句话。
其实是半真半假,不完全是开玩笑。
被困在家里这段日子她认真想过,如果真的要结婚,她宁愿跟朋友或是一个不讨厌的人假装夫妻过一辈子,也不愿意跟一个不熟的人传宗接代。
满心心事不知跟谁说,突然想到白诗妤,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跟她诉说苦楚,白诗妤听完她这悲惨工具人经历,顿时震惊地眼睛可以塞下一颗红枣。
“我也没想到甄女士比我妈妈还要着急。”白诗妤回忆起甄女士强势的性子,顿时开始怜悯钟遐迩。
自从她认识钟遐迩以后,便听过见过甄女士跟何叔叔独宠这位大小姐的模样,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到极致。
可如今甄女士因为结婚的事变得如此强势,不依不饶,或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以及不得不为。
“不说那些糟心事了。”
“我还有件事想说。”钟遐迩卖关子。
白诗妤接话:“说。”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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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在五丰岛见到闻煊了。”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明显比先前高了几分。
白诗妤听完后难以置信地尖叫了几声,“什么?居然这么巧?”
“老实交代,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什么感觉?”
钟遐迩翻了个身,刻意思考了几秒,语气伪装得淡淡的:“原本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是巧遇,还挺有缘分的。”后话锋一转:“可现在仔细一想,能见到他,我还挺高兴的。”
“完了,不用再狡辩了,你坠入爱河了姐妹!”
“不会吧?”
可自己说完这句话,就像是自己反驳自己似得,又把今天他给她弹琴的事说给闺蜜听。
绘声绘色讲完二人相处细节后,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看着白诗妤视频里一脸花痴的磕cp模样,好像他们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似得,倒是让钟遐迩羞得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绯红。
她表现极其不自然,故意把手机放到很远的地方,掩饰心虚。
“你不要随便瞎说!”钟遐迩咳了一声,假装板着个脸生气。奈何白诗妤不吃这套,回她:“我可没瞎说。”
“那我问你,你现在还会想江南添吗?”
提起这个名字,钟遐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想扯上关系,连连说了好几个不会,后又说:“我最近忙着周旋在那么多精英男士身边,哪里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好了,不用多说。”
白诗妤兴致勃勃地打断她,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我懂我懂。
钟遐迩在后面紧紧追问她懂什么了。
白诗妤也不解释,宠溺地看着这个已经坠入爱河的女人,笑得很开心。
“那我说,如果要你嫁给闻煊,你觉得怎么样?”
钟遐迩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下才回答她:“比起甄女士介绍的那些,我对他…貌似并不排斥。”
此话一出,手机那侧的白诗妤登地一下拍了大腿:
“那不就对了!”
“你不讨厌他,见到他会高兴,见不到他会想念,让你嫁给他你都不排斥,那不就证明——”
“你喜欢他!”
“而闻煊那小子呢?又是为你弹琴帮你养狗,安慰你,还经常去店里帮你做作品吸引客流量,在你面前刷存在感,那不也证明——”
“他也喜欢你!”
白诗妤越说越激动,宛若推理大师,还做了个总结。
你喜欢他。
他恰好也喜欢你。
那这段感情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视频对面的白诗妤蓦地想起什么,乐呵呵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边想办法撮合这两人,一边追着钟遐迩问:“其实要我说,你家大业大的,如果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那找个赘婿甄女士应该也会同意吧?”
可话说到一半白诗妤又把自己的话推翻,说出另一种猜测:“但如果你母亲想让你跟未来老公强强联合,共同发展事业,那赘婿就不太适合了。”
“不然你去问问甄女士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到底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还是只想发展事业扩大版图。
总不至于只是为了把自己宝贝女儿嫁出去。
思来想去,白诗妤也不知偏向哪一个,只能让钟遐迩自己求证。
她提议道:“你去探探甄女士的口风吧。”
这期间钟遐迩一直没说话,听着白诗妤分析得一板一眼,还是很有道理的。她心里便开始盘算着可以抽空找甄女士聊聊,省得猜来猜去搞得彼此怪累的。
“至于闻煊嘛,你信我,他绝对对你有意思,只是不敢戳破那层窗户纸。”
“再加上你家世这么好,他肯定不会贸然表白。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我建议你可以暂时钓着他,等他开口。”
在白诗妤眼中,像钟遐迩这样优秀的人,就该高高在上,不需要当主动的那个,必须是别人千方百计,历尽艰难来追她才是正道。
钟遐迩听完这句话后,嘴角抽了抽:“钓着人家?不太好吧?”
况且她也不觉得闻煊会是个主动追人的人,这样被动等待还挺难熬的。
“那不然怎么办?”白诗妤反问她。
“你总不能是想跟他告白吧?”
25. 溯(1)
其实主动告白也未尝不可。
虽然前车之鉴被对方拒绝得遍体鳞伤,但钟遐迩自认为她是个不害怕失败的人,也有勇气再来一遍。
毕竟换了个人,结果怎样还真的不一定。
她也好奇像闻煊那样温柔的人,平日连拒绝都不怎么会,在听到自己对他告白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想到这儿她心底暗暗还有点期待。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时,二人起床后一起约着看了日出,随后在酒店吃完早饭,一起退房离开。
钟遐迩回到最初存车的地方取了车,带着一人一狗,乘轮渡跨江,回了榆南市里。
到市里后,钟遐迩还不想回家,就直接带他俩去了店里。
大年初一,商业街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店开着,其余都是贴了对联的闭店状态。
钟遐迩目光扫到展示柜上五花十色的优秀作品,突然来了兴致,想自己做一个,于是就亲自准备好工具开始创作。
闻煊见状,坐在她身侧安静看着,偶尔提提意见。
他们先是以黑色作为打底,红粉橙黄做四肢与额头的装饰,最后在上层撒了五彩斑斓的珠光粉和闪粉,经过机器烘干后,一个色彩新颖、自然清透的橘色系星空流体熊就这样完成了。
可看着孤零零一个着实有点单调,闻煊就借着钟遐迩的灵感,毫不费力地模仿出一个星空蓝色系流体熊,同样好看。
两个作品摆在一处,橘蓝cp,像一对情侣般令人遐想。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其中深意。
这对流体熊,巧妙地纪念了他们昨晚一起看过的烟花秀。
烟花已逝,可这对流体熊会永远保存下去……
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临别前,闻煊又借着去卫生间的理由,偷偷送给钟遐迩订了份特别的新年礼物。
半小时后,闻煊把手中花束递给钟遐迩的那一刻,二人都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脸上、耳朵上渐渐开始发烫。
钟遐迩很意外,满口感动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说了句:“谢谢,我很喜欢。”
较大束的粉色渐变玫瑰,说不清是多少朵,只觉得份量很重,她需要腾出两只手去抱。
花的种类貌似是她前些日子在网上见过的很火的单品——仙子之吻,大束粉色花朵周边有白蓝色小花束点缀,蓝粉白的搭配简洁高级,赏心悦目。
他们在附近一起吃了午餐,又在店里待了一下午,做了很多手工品摆在展示柜上。
临近傍晚,闻煊独自带着小白离开。
钟遐迩闭了店门就自己开车回了不远的复式公寓,她费力把花儿拆开分别放到几个精致的玻璃花瓶中,一边想着它们可以物尽其用,作装饰品好看,一边祈祷这些花儿能多活几天。
做完这一切,她就回去见了母亲。
甄女士见到她平安回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温柔抱了抱她。
母女二人的冷战也这样暂时告一段落。
热闹的新年假期过后,众人又陆陆续续恢复往常,店铺开业职场人员继续上班,学校度过了正月十五后,也都开了学。
自从钟遐迩出逃的那次夜不归宿被甄女士发现后,甄女士对她的照看就愈发谨慎,可以说是很严了。
但确实也对她好些了,不再强制性带她参加饭局,应付那些生意人。虽然私底下该看的相亲男士照片一个也没少,但钟遐迩还是松了口气。
这期间钟遐迩问过甄女士,让自己结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终得到的结果便是,她必须找个对她事业有帮助的人。
显而易见,甄女士更偏向白诗妤所说的后一种情况——家族联姻。
在优秀的母亲眼里,女儿的婚姻于她来说必须是锦上添花,不能拖后腿,这道理她也懂。
所以钟遐迩在母亲这种催眠之下,也就一拖再拖,渐渐淡忘了要跟闻煊表白的事。
二人还当彼此是好朋友,偶尔分享日常生活,分享小白,也会在彼此心情不好时互相安慰打气。
日复一日的分享欲逐渐又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对他的喜欢貌似也越来越浓。
仅仅过了半个月,钟遐迩就已经不满足只跟闻煊在网络上聊几句就能随便满足的。
她开始想他,想见他,想跟他面对面交谈,不想隔着虚假的网络联系。
又是个周六,甄女士恰好有应酬回不来,管家和保姆提前准备好醒酒汤后,钟遐迩就放他们下了个早班,自己跑到负一楼酒吧台放肆了一把。
她不太了解酒,平时跟白诗妤去酒吧也只喝过几款低浓度的果酒,每次两人一起,一人半瓶,除了那晚被江南添刺激到喝多的时候,还没有喝醉过。
可不知为何,今晚她想闻煊的心已经到达了极点。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足足喝完一整瓶,喝完便神志不清地坐在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双手扶颌拖住脑袋,抬头望着房顶的琉璃吊灯出神。
不多时,她打了个激灵,忽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方秒接。
她没想到对方会接得这么快,此刻又喝了口酒,在听到男人清冷的声音后,瞬间被呛得憋红了脸,连续咳嗽了好多声。
而对面男人就这样守在手机旁边,一面皱着眉听她咳嗽,一面不说话安静等她,眼底满是担忧。
半晌后,钟遐迩清空嘴里的酒,喝过一口水缓解嗓子的痒意,趴在桌面上撑着额头慢悠悠地开口:“闻煊,我好像对你有点念念不忘了。”
她丝毫不管自己的话多么语出惊人,就只想说出来,让那人听到。
“你说什么?”男人吃惊反问后,又一语道破:“你是不是喝酒了?”
钟遐迩没接话。
而这边的闻煊已经坐不住了。
他从刚开始就听到女人的声音迷糊又黏腻,有猜到她是因为喝了酒才会说这种糊涂话,但还是有意确认一番。
骤然想起之前女人在酒吧被其他男人搭讪的事,怕再度发生,连忙急切追问:“你在哪儿?微醺?”
“没有。”
“我在家。”
得知女人处境安全,闻煊心底的重石才渐渐落地,语气都温柔起来:“钟遐迩,你现在醉了。”他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她。
“等你清醒以后再跟我说这件事,好吗?”
听到不喜欢的答案,钟遐迩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对着手机反驳:“不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说。”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见不到你还会想你,收不到你的消息会担心。我想我是鬼迷心窍了,满脑子都是你。难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
钟遐迩还没等到男人的答案,就这样被上脑的醉意弄得昏昏欲睡,一下子睡了过去。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毫无意外的是,钟遐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再睁眼时,头疼到快要裂开。
好不容易清醒了十分钟,还没回忆起昨晚的事,就接到了甄女士的电话:“你何叔叔醒了,有话对你说,你来一下医院。”
*
病床前,钟遐迩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坐在软椅上为何宏天剥橘子。
扑面而来的橘子香气,酸酸甜甜,让钟遐迩清醒不少。
中年男人这次昏睡的日子变长,身体精神状态比之前看起来更差了,语气也很轻柔,仿佛羽毛抚过耳侧般:“听你母亲说,带你相亲看过的那些你都看不上?”
钟遐迩点点头,把橘子瓣递到他手上,回他:“我没办法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下半辈子。”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南添?”
何叔叔突然提起这个很久没见的人,钟遐迩还狐疑了片刻,才否认道:“没有,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早不喜欢他了。”
“说起来南添那孩子也很不错,如果你实在没有喜欢的,我可以撮合你们。”
钟遐迩不想听见这种话,连忙否认:“他是我最不想嫁的人。”
何宏天看着钟遐迩这幅忧愁模样,以为二人在吵架,是女孩单方面生气,秉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态度,想劝劝她。
他想过,江南添那优秀的工作能力,如果来做自己的女婿,也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他知道钟遐迩是个不爱操心公司琐事的人,正好可以让江南添在背后做贤内助。
于是又语重心长地说:“现阶段,他是最适合你的。”
“他工作能力很不错,我相信婚后他一定能帮你管理好我这偌大的公司。”
听到不满意的话,钟遐迩皱了下眉,直视着男人的眼神,认真拒绝道:“何叔叔您别这么说,您不会有事的,我也不要你的公司,更不会嫁给江南添。”
“或许我从前年少无知对他有过好感,但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他了,你非让我跟他结婚,抱歉,我真不行,不能接受,我也没办法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何宏天不理解她这样决绝,语气升了起来:“为什么?”
“与其找陌生人,南添这孩子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
钟遐迩点头应和了一声是,后道:“他是没什么不好,我就是单纯不喜欢他。”
“他呢?”
“您在这儿劝我,那他呢?他怎么想的?”
钟遐迩觉得江南添一定不会答应的,毕竟那次他把自己拒绝得那样彻底,后面又有了新欢,还一起上门见过家长,照理说该是好事将近的结局,怎么想都不可能同意跟自己的这门婚事。
“南添……”何宏天顿了下,他早猜出钟遐迩心里在想什么,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把昨晚他和江南添讨论好的结果说了出来:“他已经同意了。”
钟遐迩震惊地瞪大眼睛:“什么?”
江南添到底搞什么鬼?
明明拒绝自己的是他,现在又想跟自己结婚,他真当自己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难道她就需要一直附和他而活?他想怎样就怎样?
简直是个神经病!
想到这儿,钟遐迩气得满眼冒火星,她恨不得直接杀到对方家里,拉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可理智不允许她发疯。
知道她的性子随了甄淇,倔强又独立,何宏天也不想过于逼迫她,语气降下来:“他还有一个礼拜就出差回来了,在这期间何叔叔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不考虑,我拒绝。”
“遐迩,别孩子气。”何宏天的耐心也降下去一半,自己半躺回病床,闭目养神:“等你见过他这一面,再做决定也不迟。”
“那如果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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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可以选择和喜欢的人结婚么?”
何宏天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也好奇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最后的最后,他说:“你不要为了躲避婚姻,就故意找个不存在的虚构角色来撒谎骗叔叔。”
听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钟遐迩脸色也比刚刚好很多,勾唇说:“如果确定了,我会带他来看你的。”
“好。”
说完,何宏天闭了闭眼,低下头来,叹了口气。
*
周六上午,黎明之光总部大楼正厅。
闻煊在门口做完迎宾工作后,就被经理派到VIP贵宾休息区接待顾客。
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两侧,刚刚讨论完服务行业发展趋势,其中一名带着眼镜的男人盯着酒店左看右看,忽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听说江家公子马上就要跟何氏那位外来千金联姻了,到时候界内肯定引起不小的轰动,股票肯定也会涨一波,不如我们提前买入最后再抛出去收割一下?”
另外一个微胖男人哈哈大笑了几声,说:“这不是对家变亲家吗?江鸣那人能甘心居于何宏天之下?”
“谁知道呢,说不定未来荣达酒店也能跟黎明之光并列第一,做大做强呢……”
二人后面说的话闻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周前他才知道二人口中的外来千金是钟遐迩,他的心早在两人说江南添跟钟遐迩联姻时,就已经飞到天外去了。
倒水的手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注意到眼前水杯已满,水流顺着杯壁不知不觉溢了出来,实木桌面湿了大片。
“你小子干什么呢?”
眼镜男大喊一声,唤醒了出神的闻煊。
闻煊知道自己犯了错,立刻态度端正地弯腰道歉:“抱歉,实在抱歉先生,水凉了,我去给您二位换水。”说完他就逃一般地跑到酒店后厨。
心已经乱了,明明礼拜一她还在跟他告白,本想着等放假好好约她出来谈谈,怎么忽然就要嫁给江南添了?
闻煊不知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他一听到钟遐迩要嫁给别人,脑子就糊作一团,想不到任何办法。
他怕她真的嫁人。
也怕她嫁给那个人。
可不嫁给江南添还会嫁给别人,总归不是嫁给他。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冰冷的水让他找回几分自我。
黑瞳紧盯着镜子里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自嘲地扯扯唇角。
他这样子,着实配不上她,或许他早该抽身。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浑浑噩噩,不自觉地犯了很多错,完全不像被评为优秀员工的他,最后无奈被经理要求提前下班,扣半天工资。
他走在街上,看见一家便利店,鬼使神差走了进去,学着大人解决烦恼的方法,买了盒烟和一根打火机,试图通过抽烟把脑袋里女人的身影尽数忘记。
出了店门,他靠在墙角,笨拙地拿打火机点烟,风有点大,他点了好多次才成功。
看着终于燃起火星的烟头,他喜极而泣,直接往嘴中塞去。
才吸了一口,他就被这股陌生的焦香味呛到,嗓子受不住这么猛烈吸入,像干嚼了许多灰尘,硬生生被逼得咳嗽起来,咳得呕吐,眼泪都出来了几滴。
他才发现有些东西根本不适合他,就算努力强融也不一定会得到好结果。
那晚他一夜无眠,用一整夜的思考做了个决定。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周五下午他下课后又一次去店里,用缠花做了个海棠花胸针,临走时跟店员说把胸针用礼盒包装起来送给店长,还在里面塞了一张银行卡,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至两天后,钟遐迩去店里视察,拿到礼盒后,皱着眉拆开,听小汐说这是对方送她的新婚礼物,有点生气。
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他,他还要送自己新婚礼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铁了心要膈应她么?
小汐最近又添加了许多网络热门歌,就这样很符合情景地放了一首歌《四点的海棠花未眠》,里面的歌词恰好提到海棠花,钟遐迩就认真听了几句。
其中两句印象最深:
海棠无香,意为暗恋。
我的不舍,你看不见。
钟遐迩很难不去把这两句词与手上的胸针结合。对方送她这份礼物,不像是纯粹的祝福,好像是在告别。
这人,真的很奇怪。
他就那么懦弱,连告别都不能亲自来跟她说?
她眼底翻涌着一种不悦、悲伤还有些许愤恨。
胡乱翻到礼盒最底层,却在里面又见到一张银行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失……
她气急败坏,走到储物间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打了五次,对方终于接起来。
她开门见山,情绪很急:“这三百万你哪儿来的?”
“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
“连告别都要靠别人的手?你难道没有什么要亲自跟我说的吗?”
对着沉默的电话等了半晌,男人终于有了回音:“没有。”
“你确定没有?”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还要上班。”
钟遐迩朝着手机那头的人吼了一声:“闻煊!”
“你真是个混蛋!”
26. 溯(2)
骂出那句话,钟遐迩心中怒火消减了少半,随后自顾自摁挂了电话,瘫坐在储物间的工具箱上。
握着手机的手在等男人开口的时间里已经变得麻木,她强制忍下想要颤抖的动作。
长达小腿的毛呢大衣随着她的动作蹭到工具箱边缘,下半身的白色丝绒裙被尖锐的铁皮勾到抽丝。
她却完全没心思注意,只是默默地盯着一处发愣,怔神。
手中还握着男人送她的海棠花胸针,脑袋浮现出海棠花的话语——卑微的苦恋。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发散的眼神重聚。
或许闻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钟遐迩从小到大做事一直都追求最终的准确结果,所以她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在感情上有了新的苗头,却随随便便被对方一句工作忙而浇灭信心搪塞过去。
从前的她一直都勇敢无畏,这次也不想例外。
她在储物间整理好情绪后,开车去了黎明之光酒店大厦。
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后上电梯到一楼大厅,出了电梯门后直奔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而去。
初春的温度还有些凉,大楼开着暖风,她把大衣腰带松垮垮地系在腰间,略显慵懒。
脚下黑色皮靴在光滑的瓷砖上碰撞摩擦,发出一点窸窣的声音,她走得很快,每步都宛若疾风。
心中燥郁以至于脸色也没平日里好,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姿态。
敲响大堂经理办公室后,对方立刻开了门。
认出是大小姐后,毕恭毕敬侧开身子请她进去。
经理对她的到来略显诧异,以为她这副严肃模样是何董事派来视察工作的,就迅速移动到到办公桌旁拿出最近业绩表给她看。
不料这大小姐没接单子,反而转过身指着墙上挂着的员工一寸照名单上的男人,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他今天不用值班,我找他有事,给替班人补上双倍加班费。”
说完她就离开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经理点头哈腰地送走这尊大神后,自己站在名单墙那想了半刻,仔细看完上面人的真面目后,才忆起他就是之前大小姐介绍过来的那位。
盯着闻煊的蓝底证件照看了又看,心里止不住地猜。
他是吃到什么惊天大瓜了?
*
直到女人带着替班的同事出现在眼前,闻煊才知道,这酒店他之所以可以进来兼职,也是因为酒店的东家是钟遐迩的口中的继父,而她也算是自己的领导。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打着领带,认真在门口工作,随他一起的还有五位迎宾员。
替班同事知道钟遐迩的身份,在他耳侧说了句小老板找你有事,扭过头就跟其他迎宾员一起接待新来的顾客去了。
闻煊回过头,找到女人的身影,二人隔空对望一瞬。
钟遐迩正抱着双臂,神情淡漠地站在大厅里侧,透过玻璃门扫了他一眼后转身走了。
闻煊来不及思考,跟同事道谢后准备走,余光硬生生接收到其余同事观望打探的眼神,那眼神好似在警醒他:你俩天上地下,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别再痴心妄想。
……
闻煊没料到她会直接找上来,怕影响彼此声誉,远远跟在她身后,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在她后面一起上了电梯。
进电梯后他还是有意跟女人隔开一段距离,比陌生人还要不熟。
她一言不发,他不明所以。
真见到她的那刻,闻煊心底忍不住发慌,不知对方想做什么,只能等待着、任人宰割的感觉确实挺奇怪的。
电梯在酒店最顶层叮的一声停下,闻煊跟着她走出去,停到一间房外面。
他抬眼看见房门口的特殊标志,是专属超级VIP房间,心里又开始打退堂鼓。
他知道这间VIP房根本不对外开放,清洁工日日都来打扫。猜测过多种可能,却没想到会是酒店为钟遐迩预留的房间。
钟遐迩抱着双臂在门口沉默了一分钟后,刷指纹验证进门,看着门外犹豫不决的男人,她眉头拧起,一把将男人拉进来,不等对方站好就直接把他推到侧面墙上。
正是上午九点,外面太阳正盛,即使房间不开灯,也能借着自然光看清彼此的脸庞。
闻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措手不及,硬生生贴在墙面,淡淡的凉意透过西服侵袭到脊背,他一脸疑惑地看她,眼底倒映着她带着愠怒的脸,他还是没忍住关心,轻轻问她一句怎么了。
只见她皱着眉头看他,话语直逼正题:“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想跟我说的?”
说这话时,她的态度明显比从前二人独处时多了种不耐烦。
闻煊被问的有点紧张,散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在身后交叉成拳,撑在后背与墙面之间,试图缓解心底的那股焦灼。
可对方目光太热烈,他根本受不住,只能垂头,不假思索地回答:“有。”
钟遐迩眼神闪了一下,等他继续说,哪知却等到一句:“祝你——”
“新婚快乐。”
唰的一下,钟遐迩脑子里紧绷的弦猛地断裂开,情绪就这样被对方这四个字点燃,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闻、煊!”
“我要结婚了,要跟别人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会联系你了,你就这么冷淡,这么无动于衷?”
“那我问你,你敢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你对我从来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特殊感情?”
隐秘的心事被戳破,闻煊视线开始回避,一时竟有点语塞:“我……”
钟遐迩垂下眼睫,自嘲笑了:“你犹豫了,所以你还是不敢!”
可她实在受不了他这幅装模作样,假正经的样子,怒气值被点燃,她猛地拉住他脖颈处打结的领带,拽着他向前。
他的头就停在与她的脸颊一拳距离处,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受到。
随后从口袋拿出他送的那枚海棠花胸针,放在二人眼前。
“海棠,暗恋。”
“你送这个是因为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对不对?”
“不对。”他狡辩。
他故意向后靠着,一边拉开二人距离一边移开眼不去看女人。
钟遐迩摇头,不理会他的谎言,反而继续戳破男人伪装的那层皮:“你喜欢我对不对?”
闻煊把头偏向另一侧,否认得很快:“我没有。”
“你撒谎!”
钟遐迩的眼睛已经红了,近乎喊出来:“闻煊,别不承认,你就是个胆小鬼!”
女人眼底的湿润太过惹人怜,让闻煊实在狠不下心再拒绝。
他甚至想,不然就这样吧,承认吧,也没那么难。
他垂下眼刚准备接话,可还没开口就被对方一把勾住脖子拉了下去,紧接着她的鼻尖就蹭到他的,不等他反应,唇上突然多出一抹柔软。
女人的脸放大在眼前,他双眸微怔,难以置信。
身体像是碰到某个机关似得,不自觉开始发烫,耳尖慢慢被羞涩吞噬,红得发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快要沦陷时,对方又迅速抽身退去,柔滑的触觉仍在,唇角渐渐传出痛感,舌尖扫过尝到铁锈味,他才发现,她撤离时牙齿无意磕破了他的唇。
头脑混沌,乱作一片,心砰砰乱撞,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束缚跳出来跟对方打招呼,他才后知后觉。
她就这样亲了他?
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生涩又强硬。
他强忍着沉重的呼吸,低头看向女人,才发现她如玉脂般的脸上荡出一片红霞,眼底顿时晦暗不明。
青涩的蛊惑最为致命,他受不住,收回视线抬腿要逃,不料却被对方拉住衬衫领口处拦截在原地。
她强制掰回他的脸,硬生生逼他直视她。
做完这一切的钟遐迩还是那样无畏又无谓。
脸上潮红褪去,她忍无可忍冷冷瞪着他,“我都这样对你了,你难道没有任何感觉?还是说不论我多么主动,你还是不肯主动向我走一步?闻煊,你的心就这么冷?”
她说着说着语气都哽咽到发颤:“如果你说没有,我发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我。”
她面上带着决绝,眼中含泪,仿佛等到男人肯定的话语后,转身就会离开,从此不再出现。
闻煊忽然陷入一阵恐慌。
他试图计算着这辈子还剩多长时间,也在想像如果在这些时间里,真的再也看不见她,他会怎样。
总之,一定不会开心。
回想过去他生活的那些阴暗角落里,每天总想着父亲抛弃自己和母亲的仇恨与乏味,像是漂浮在大海中的一叶行舟,渺小又孤独,找不到逃出生天的方向,无限循环着。
直到钟遐迩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
她就像是广阔无垠的黑暗中,亮起的一座灯塔,为他照亮上岸的路,让他冷漠的心得到很好的慰藉。
若是彻底失去,他不敢想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有人曾说,光明只是一瞬,黑暗才是永恒。
可闻煊现在却认为,正因为有这束光芒的出现,才让黑暗诞生出一丝生命与希望,让人拥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心底复杂的情绪波涛汹涌着,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不停打架,争执着让他做出选择。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现实,简直难以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东西逐渐清晰,余光扫到周围陌生的环境,他彻底清醒。
他轻轻闭了闭眼,说了句:“对不起。”
“所以,你对我真的没感觉。”钟遐迩肯定的语气里带着万分的失落。
她浑浑噩噩的,眼下划出一丝泪,浑身像被抽干力气,讽刺笑了一下后,转身就要离开,海棠花胸针被她悄无声息丢到地面,与暖色地毯融为一体。
闻煊如释重负般靠着墙,不言不语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散落在地下的胸针仍旧美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真心,可他却不敢承认。
唇角还在隐隐作痛,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女人清新的气息,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碎,很疼很难捱。
他故作镇定,强忍着心底伤悲,手紧紧握成拳。
下一秒,钟遐迩抬手打开门锁。
咔的一声,沉寂被打破。
就是这么一声响动,突然的警铃作响,像一道编钟,刹时敲醒了迷蒙的男人。
闻煊忽然不想再装,也不想再忍了。
他如梦初醒,大步走到钟遐迩身后一把拍上已经打开一半的门,强制性地拉住女人的衣袖制止她离开。
可钟遐迩心中的希望早已破碎,她不想回头听对方说出更冷漠的话,此刻只想逃,放弃纠缠对方。
身后蓦地一暖,整个后背陷入温暖又有力量的怀抱,紧接着就听到男人沙哑地声音传入耳侧,说了句让她重燃希望的话:“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对你有感觉。”
心仿佛坐了过山车般,由一潭平静的死水变得惊涛骇浪。
钟遐迩震惊转过身,圆圆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对你有感觉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敢承认,也不该奢求你,所以你要走我会尊重你,不会拦你。”
听完这些话,钟遐迩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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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
她垂着眼睛看着脚下软软的地毯,有点疲倦。手臂还被他紧紧握着,半分都挣脱不开,可他却能如此理智地说尊重她。
还在嘴硬,还在装模作样。
她不信他如此大度。
钟遐迩不想再绕圈子,也不想再猜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是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直白道:“闻煊,我要你亲口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这次他没犹豫。
钟遐迩点头,内心欢喜着,索性豁出去了,大胆问他:“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愿意!”
“想不想跟我睡?”
……
他没回答,二人悄无声息对视着,暧昧刹时爆发。
什么都没说,却胜似什么都说了。
钟遐迩仿佛看到他眼底渐起的欲.火和埋藏在心里的情愫,这些无法掩饰的东西,无一不在昭示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男人的目光太过热烈,她对自己刚刚那句冲动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后悔,后退了一步便被人一个用力扯入怀里。还没站稳便感觉双手被人禁锢在胸前,唇瓣一热,男人的唇吻了上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像是快要将她一口吞噬。
他一边亲她一边把她逼到昏暗的卧室床边,直至腰身和柔软大床亲密接触。钟遐迩才意识到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可她眼下再说拒绝,确实来不及了。
唇瓣有点痛,是男人对她走神的不满。
大衣掉落在床边,身前微凉,燥热的手掌游走在各个部位,钟遐迩才开始后悔,她很紧张,不敢直视他的眼,也能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到可以煎熟一个鸡蛋。
男女力气悬殊,她没法推开他,也有点不想推开,内心慌乱油然而生,只一动不动躺在那,与任人宰割的鱼肉没区别。
男人炙热的唇瓣落在光滑的脖颈上,忽然感受到女人一丝颤抖,闻煊抬头,撑起胳膊让上半身停在半空,嗓音低沉:“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钟遐迩漂亮的眼睛霎时睁开,鼓起勇气说:“没。”
闻煊很温柔地亲了她侧脸一下,后又道歉:“对不起,原谅我是个胆小鬼,没能在你之前告白。”
“毕竟告白的事,由男生来讲更好些。”
“我坦白,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原本想远远地看你结婚幸福便好。”
但他哪里知道感情来得这样汹涌,他根本来不及后退,就被钟遐迩的真心撞了满怀。
情动时,钟遐迩疼到挤眉弄眼,只能被迫转移话题问他:“所以那三百万你是哪里来的?”
“你有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卖身卖肾之类的?”
闻煊被逗笑了,一边心疼地放慢动作,一边轻啄她的眉眼缓解她的疼痛,耐心解释:“没有卖身,只是找老朋友借了点钱。”
他才不会说,他是卖了江南添给他的那家咖啡店的事才筹到的钱。
“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听到你结婚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不得已才想到要跟你撇清关系的方法。”
若不是知道眼前人是个单纯少年,钟遐迩都忍不住会想他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居然都想到了这种撇清关系的激将法来逼自己见他。
“所以你就是知道我要跟别人结婚,吃醋了对不对?”
闻煊移开眼,轻轻吐出一个字:“没。”
钟遐迩这时候已经不疼了,抓紧身下的丝绒被,享受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愉悦,随后扬起唇瓣,摩挲着他发烫的耳垂,用力捏着,嘴里调侃道:“你撒谎!”
“你就是吃醋了!”
“怎么了,吃醋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承认一下有那么难吗?”
闻煊受不了她这幅调笑自己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情场高手,他忍不住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轻啄了下她的眉眼,接话:“是,我坦白招了,我就是吃醋,就是不想你嫁给别人,所以你也知道我现在喜欢你了,你要怎样?”
“安啦!不会对你怎样的。”
她觉得男人很在意自己的婚事,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跟江南添的谣言,于是又说:“其实结婚是他们瞎传的流言,我没答应。”
闻煊:“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我已经提前跟你告白了,如果没得到你准确的答复,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开启新感情的。”
“那你对江南添……”
“之前喜欢过,现在只喜欢你。”
这间房她没带旁的人来过,床柜摆着的崭新用品,她也从来没用过,最终随着一道强烈的触觉,钟遐迩眼角挤出一滴泪,是幸福的泪。
男人神情紧绷,额头的汗从脸颊划过,温热,带着痒意。
结束时,钟遐迩洗澡都没了力气,整个人软趴趴的,昏昏欲睡,全程由闻煊操持完后,又被穿好浴袍抱到外面沙发上。
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闻煊用吹风机调到中档,帮她吹干时,她已经彻底陷入深度睡眠。
闻煊宠溺地看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最后处理完卧室的残局后,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大床上。
二人纠缠太久,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窗外太阳正盛,他细心地拉上窗帘开好合适的空调,给女人盖上被子后,让她睡了个安稳觉。
不得不说,满腔的爱意会让人安全感十足,他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像个害怕失去的孩子一般,安静躺在另一侧,缓缓抚摸着女人的发丝,轻轻呢喃了句“对不起。”
我只是太自卑了,才会不敢先你一步表白。
随后他深沉地看了入睡的女人一眼,满目柔情。
27. 沉溺(1)
许是初次经历那样酣畅淋漓的事,紧张与刺激并存,二人竟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到,他们才慢慢清醒。
钟遐迩睡眼惺忪地拿过床柜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微微皱眉,直接划到挂断的方向。
闻煊早在手机震动时就先她一步醒来,在她拿手机时,双眼已经扫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江南添。
虽不知他为什么打电话,但闻煊心里清楚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要跟钟遐迩商议婚事。
而眼下的钟遐迩浑身疲惫,腰酸腿疼,没心力去应付这个很久不联系的前暗恋对象,索性直接挂了。
闻煊见她一脸不耐烦,也不去提那人扫她的兴,看了看窗外暗下来的天,意识到什么,突然问她:“饿不饿?”
“不饿,渴。”
闻煊听完立马下床跑到客厅茶水吧的小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钟遐迩手上。
身体的劳累仍在,钟遐迩半躺着,不想开口说话,喝了口水就静静窝在男人温暖的怀里盯着身前的丝绒被发愣。
许是江南添的电话来得莫名其妙,放纵后的她竟开始忐忑。
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帘上方透出一丝微光,才得以让彼此在昏暗之地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轮廓。
她拉着闻煊的手,手指穿过他纤细的指缝,五指相扣。虽说二人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举动,关系又近了一步,可她心里还隐约带着点焦虑不安。
虽说骨子里有叛逆成分,但她到底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经历这种事也是因为她想跟闻煊有以后,不想二人的感情只昙花一现,也希望他与自己的目标一致。
她承认最初魅惑闻煊的那个吻里有试探有冲动,更有赌的成分。
毕竟感情不是完全理智思维就能把控的东西,有时确实需要激情和冲动。
眼下看来她确实赌对了。
但愿闻煊不会是那个让她后悔自己选择的人……
闻煊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知道紧紧拉着她的手,然后安安静静拥着她,让她好好休息。
半个小时就这样快速度过,鼻尖有意无意飘过她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淡茶草木香,脑子有些混沌。空调还开着,二人紧贴在一起的手臂渐渐发热,想起那个未接通的电话,闻煊心里的占有欲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起来了。
“可以亲你吗,女朋友?”他说。
“说不可以的话,你会怎样?”
闻煊停顿了下,好像真的在思考怎么回答,下一秒就说出让她哭笑不得的三个字:“会听话。”
他骨子里果然还是个幼稚又乖的孩子。
钟遐迩不再逗他,勾着唇又随口说了句可以。
紧接着就被他那双大手按在床榻中,感受他那猛烈到让人躲不开的吻。
吻中夹带着牙膏的薄荷味,有点甜。
他这次动作明显比刚开始熟稔很多,已经从开始的嘴唇相碰变成法式热吻,一呼一吸都很深重,仿佛要溺死在这片温柔乡。
也不知是不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搜索过。
男人好像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有天赋,明明都是初学者,他却进步地如此飞快,如果不是他最开始表现得那样手足无措,钟遐迩甚至会猜想他是老手。
十分钟后,男人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钟遐迩顿感大事不妙,蹭的一下坐起身子一把推开了他,“等一下,我想了想,你明天还有课,还是不要太放纵了吧。”
闻煊尊重她,也不想逼迫她做什么,就收回手掌安分拥着她假寐。
二人在一起腻歪,时间都快了不少,室内温度舒适,钟遐迩很快又有了困意,也不管身侧人如何,自顾自地睡了。
女人身上的气息太让人着迷,闻煊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晚上洗了几遍冷水澡,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自己睡到客厅的沙发处跟人隔离开。
翌日一早又是新的周一,闻煊白天有课,天还没亮就早早起来到外面餐厅买了早餐,回来时带了一身瑟瑟寒风,进门后打了个喷嚏。
前一天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炙热,今天忽然就降了温,简直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昨晚没回家,闻煊夜里把前一天的衣服洗完烘干,白天又继续穿上,衣服单薄不保暖,偏偏酒店很温暖,一冷一热就有点着凉,他隐忍着不发,心里暗戳戳告诫自己忍一忍到学校再添衣。
因为睡得早,钟遐迩也没赖床,吃过饭后主动开口要送闻煊去学校,碍于二人身份原因,他们直接乘坐电梯坐到了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到校门口百米开外的街口。
看着女人如此贴心为自己考虑,闻煊心底有些触动,知道她不停到校外也是怕自己被其他同学恶意揣测。
闻煊侧头看着她,眼底露出似水的柔,胸间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回想起她想方设法帮自己介绍工作和那晚在五丰岛她对自己的细心安慰,他对她的喜欢便更深一分。
不得不说,她有时真的很懂他在想什么,甚至比他自己都了解他。
二人并肩前行了几十米,钟遐迩忽然感觉面上一凉。
抬眼望去,天空忽然飘下细小的白色状物,雪白落在她的灰色大衣上,瞬间融化。
她伸手去接,接到小小一片,定睛一看,竟是雪花。
看着眼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东西,她感叹道:“三月飘雪,好美。”
“这算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吧。”
闻煊嗓间轻嗯了一声,看见落在女人眼睫上的半点纯白,他眉眼闪烁着,脑袋里闪过一句诗,说了出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甚至不理智地想,如果时间彻底停留在这一刻,该多么幸福。
听出他语气中的深意,钟遐迩笑着拉起他温凉的手放在自己暖和的脸颊处,平复他的不安:“放心,我会想办法处理好我的婚事,然后再带你去见我父母。”
她想让他的心中所想变成现实。
闻煊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轻抚她的发顶,眼底潋滟着淡淡的水花,随后才接话:“好,我等你。”
等待很漫长,他也真的乖乖等着。
哪知这一等就是半个月,这期间除了戛然而止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消息。
闻煊害怕打扰到她,克制着自己不去联系她。
可思念总是不由自主,连着几夜他都辗转反侧地失眠。
他不禁开始怀疑钟遐迩身上是否有什么禁制,每次撩拨完他都会触发的失踪禁制。
闻煊不知道的是,在他想念钟遐迩的时候,她也在不远之外惦念着他。
何叔叔病情愈发不好,母亲便开始带着钟遐迩熟悉公司职务。
何叔叔的公司主要是酒店餐饮这方面,钟遐迩着实学不会,就全权把这个难题交给母亲,而她也不能闲着,代替甄女士管理她的娱乐公司。
关于传统文化类的题材影视还没定好,制作小组几乎每天都会开会商量讨论,他们想做一个新颖的题材,想把传统文化与女性群体结合起来,但是又怕太冷门,可跟随大众做旧题材又觉得无法吸引观众眼球,左右为难,日日争执不休又无功而散。
后来有天钟遐迩也跟着他们一起讨论,在众人争执时她百无聊赖地转着一根笔,注意力早就被身前别着的那个海棠花胸针吸引过去,脑袋里闪过一个不错的灵感,她主动跟制作组提了出来。
哪知大家听完后都挺感兴趣的,于是众人就暂时休战,开始挖掘这个灵感背后的故事。
事业稍稍可以松口气,钟遐迩站在办公楼上俯视着这座很有文化韵味的城市,目光瞟着市边缘的大片蓝白建筑物,微微出神。
那是榆南大学,是闻煊所在的学校。
自从那次校门口一别,钟遐迩已经半个月没跟他见过面,而对方在一个礼拜之前发过小白吃饭睡觉的报备照片后,也没再发消息,像是怕打扰到她一样。
小男朋友懂事得可怕,钟遐迩都有些心疼。
她拿起手机主动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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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晚上几点下课,邀请他一起吃饭。
他接得很快,声音有点疲惫:“今晚不行,小白昨天洗完澡没吹干就去楼下疯了,有点感冒,我得带它去医院。”
钟遐迩听完蹙着眉担心追问:“小白病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也有义务照顾它。”
“也是因为前段日子下了雪,昼夜温差大,它才着凉。我没告诉你也是觉得你已经很忙了,不想再给你增添烦恼。”他解释完停顿了几秒,又说:“你只需要把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小白这里有我,你可以放心。”
钟遐迩语气强硬:“不行。它也是我的,我也有责任,发我地址,我去找你们。”
拗不过钟遐迩的坚持,闻煊还是发去了地址。
半个多小时后,钟遐迩抵达医院门口,闻煊出来接她,看到人的那刻,顾不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言不发就紧紧上去抱住她。
许久没见,想念已无处安放,他抱她的力气很大,仿佛要将她镶嵌在身体里才能表达他对她的爱意。
不知相拥了多久,他们才松开对方,随后一起进了医院大厅,坐在检查室外面的公共椅上等小白输液。
钟遐迩靠在他臂膀处,贴着他左边的胸膛,耳朵下是他温暖的体温,还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见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治疗室里躺着的小白,面带担忧,钟遐迩开玩笑般安慰他:“你心跳得好快,正常吗?要不你也一起查查?”
“女朋友,逗我是你的乐趣吗?”
钟遐迩大方承认了:“是啊。”
闻言闻煊轻轻捏了下她的脸,破涕为笑:“心不跳才不正常。”
“最近阿姨看你看得不紧了?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孤儿寡父了?”他话里话外带着一点无声的抱怨。
“还好,她忙着何叔叔的事,暂时没空搭理我。”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一分钟,闻煊实在忍不住了,问出一直想问的:“那你的婚事?”
“何叔叔病情不太好,婚事暂时搁置了。”
“不过你放心,等我母亲忙过了这几天,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闻煊点点头,也说着:“那有机会我也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钟遐迩忽然抬眼,对上那双带着爱意的黑眸,认真问他:“有机会是什么时候?”
等不来男人的回答,她心血来潮,主动开口:“索性没什么事,不如就今天去吧。”
闻煊只用了一秒时间思考后,就答应了。
决定好要见面,闻煊就提前给母亲打了电话,半小时后他抱着输完液的小白,坐上钟遐迩的车一起去往他在校外新租的房子。
这次是个居民小区,钟遐迩停完车下来后,就能明显感觉出眼前小区的热闹烟火气。
小区外墙虽然已经掉了墙皮,略显老旧,但居住环境比从前那个郊区的房子要好很多,走进小区最中央,便见到被绿树环绕的公园,里面有棋盘石凳,健身器械。
又是傍晚时刻,万家灯火已然亮起,四处充斥着饭菜香气,一种浓郁的归属感扑面而来。
钟遐迩站在小区最中间,被四周单元楼包裹,感觉莫名惆怅。
比起她住的隔离人群的独栋大院,这里充满人情味,更像她想象中的“家”。
闻煊家在五楼,因为是老旧小区,没有电梯,钟遐迩就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口气爬到四楼。
临近家门时她有点体力不支,喘不过气,对着换层处的楼梯窗口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确保自己此刻形象还不错后,才点点头让闻煊敲门。
防盗门打开后,屋内走出一个漂亮女人,上半身穿着黄棕色针织衫,下半身搭着一条黑白印花长裙,浓眉大眼不施粉黛,微微笑着,浑身散发着温柔地母气息。
被女人的容貌惊艳了一瞬,钟遐迩才确定闻煊这样好看的脸是遗传了妈妈。
钟遐迩还沉浸在欣赏时刻,便被闻煊拉着手缓慢走到女人身前,耐心介绍着:“妈,这是我女朋友。”
“钟遐迩。”
28. 沉溺(2)
介绍钟遐迩时,闻煊的手臂轻放在她腰后,有在长辈面前的收敛,也有点宣誓主权的意思。
后又扭头跟钟遐迩柔和地说了句,“我母亲,姓闻。”
二人相视,钟遐迩了然,这才知道闻煊跟母亲姓。
闻含樱站在门口看着两人间的互动,眼底挂上一抹雀跃,欣慰地笑起来,显得尤为亲切。
见往日那样冷淡的人,如今也会像个孩子似得有霸道柔情的一面,一想便知,他是真的喜欢。
想到这儿,闻含樱发自内心替他高兴。
早在闻煊打电话通知要带女朋友回家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象着对方会是个怎样的人了。
初次见面,怕女孩觉得自己招待不周,闻含樱特意换上衣柜里最贵的新衣服,理好头发,在镜子面前练习了无数遍妥帖的笑容,确保自己不会给对方留下坏印象才通知闻煊回家。
在此之前也听闻煊说起过女朋友多么漂亮多么优秀,她起初不信会有那样好的人存在,或者就算真有,对方也不会看上自家孩子,曾经一度劝闻煊少做白日梦。
直到看见钟遐迩这么一张精致大气的漂亮脸蛋停在离她只有半米距离时,闻含樱才彻底信了闻煊的话半点不夸张。
女孩是个标准的鹅蛋脸,只有巴掌大,虽瘦但流畅,面上没有半点瑕疵,肌肤白嫩似水,宛若破壳后的熟鸡蛋。
双眼圆溜溜,很大,特别有精气神,朝她看来时带着暖洋洋的笑,像个小太阳般,甜腻地叫了声阿姨,一下便将她局促的情绪平复下来。
闻含樱也笑着大方回应她:“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钟遐迩原本还有点点紧张,被女人这么夸了一句,瞬间不那么拘谨,主动走上前来。
闻含樱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忙抬起手臂侧开身子请二人进门,一边进门还一边夸赞着她的名字寓意很好,以后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几句话下来,钟遐迩被哄得美滋滋,不仅对闻煊母亲的初印象很好,连带着也更喜欢闻煊了。
坐在沙发上后,钟遐迩化成乖乖女模样,接过女人倒好热水的杯子,说完谢谢后,微抿了小口,盯着闻煊母亲坐在对侧沙发后,两人就这样很有默契地沉默了。
钟遐迩默默抬头打量着这间房的布局,两室一厅,不大不小,两个人住正好。
虽说是租赁房屋,可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家是耗费某人的心血而布置的,很温馨。
家具都是清一色的大地暖色系,与原木地板衬得很贴切,墙上还有几个山水画的挂饰,款式很新。
视线转移到身下这条墨绿色沙发垫上,钟遐迩也不感觉丝毫突兀,甚至觉得这种审美搭配起来高端又特别。
转头便能看见窗台上大大小小的绿植开得正盛,想起进门拐角的玄关处鱼缸里那几条小鱼,惬意地游来游去,登时觉得屋子主人还挺闲情雅致的。
闻煊已经走到窗户里侧安顿好小白,路过钟遐迩时正好对上她打量四周的眼神,安抚笑笑后,自顾自地去厨房忙活。
闻含樱坐在钟遐迩对面也陷入思考,她想着姑娘第一次来,不能冷场,正想着要说什么,二人的视线便一起瞥向笼子里的狗狗,随后便不约而同地聊起闻煊和小白的事。
闻含樱大病一场,曾绝望过,但跨过那个坎之后她便清醒很多,话语的内容也比从前更积极,她说很感谢身边能有闻煊和小白的陪伴,她才可以如此幸福。
女人在交付真心,钟遐迩受宠若惊,耐心坐在那听着,时不时搭几句话安慰对方。
闻含樱在见到钟遐迩之前,一直都对闻煊不放心,生怕他走自己的老路,陷入从前的恩怨情仇里出不来。
直至方才见到钟遐迩后,她忽然感受到久违的安全感。
女孩身上散发的温柔与和善是悄无声息,好像有种神奇的治愈能力,见到她、靠近她便觉得心里伤痛被慢慢抹去,这是旁人身上不曾拥有的东西。
十分特别,独一无二。
闻含樱甚至发自内心地想,闻煊一定能在钟遐迩的引导下,放弃过去种种不堪,顺利走向幸福。
……
钟遐迩从前思考过闻煊的家人该多温柔才会生出他那样细心的人,眼下看见女人理智的言语与举止投足间的不凡气质,才知一个人的家庭对自身影响真的很重要。
闻阿姨很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知书达理又容易亲近。
若不是知道闻煊一人兼职多份工作养家糊口,钟遐迩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某个隐形富二代在外体验生活。
冰箱里有母亲提前买好的食材,闻煊泡在厨房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食材处理好并做了四菜一汤和米饭主食。
饭桌上,钟遐迩注意到桌上的菜品有三道是她曾经带他一起吃过的榆南特色菜,不放葱花的油闷春笋、不沾淀粉的龙井虾仁和切成小块的栗子炒鸡,与寻常做法类似却有不同,是钟遐迩多年的习性。
想来闻煊是认真观察并记住这些细节,若非刻意为她,这几道菜怕是不会这样做。
想到此处,钟遐迩又有些小小的触动,心里的天秤不自觉地又偏向闻煊几分。
开饭十分钟,面对桌上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闻含樱却没吃几口,钟遐迩以为对方有忌口,特意问了几句。闻含樱摇摇头解释自己没忌口,又说:“胃口就这么大,吃不下太多。”
钟遐迩看着女人纤细的四肢,和没有丝毫赘肉的腹部,都怕她出门被风吹倒,眼底透出关心,“阿姨,您太瘦了,还是要多吃点补充营养身体才能更好。”
闻含樱听出她话语中的关怀,又多盛了一碗汤。
喝了口汤后,视线从闻煊身上转到钟遐迩那边,笑着回应:“你不用担心我,也别客气,自己多吃点,小煊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
“是很好吃,还要感谢阿姨能培养出这么好的人呢!”
女人随性摆摆手说不用谢,唇角挂着淡笑,“我们小煊从小脾气就古怪,你能不嫌弃他,受得了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我就觉得很知足了。”
“确实挺冷的,要不是我死缠烂打,差点追不上他。”钟遐迩调侃着接话。
闻含樱一听是钟遐迩主动追闻煊,对自家儿子的滤镜立马碎了一半,在餐桌下偷偷狠踩了闻煊一下,嘴里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身为男子汉,怎么能让女孩追你呢?实在是让我失望。”
“就是就是。”
“阿姨你不知道,他很坏,超级坏,明明也喜欢我,可就是不说,太能憋了。”
“我看他就想等我主动,自己坐享其成。”
闻煊看着她二人一起联合对付自己,多对一,顿时败下阵来,委屈地低头认错:“对不起女朋友,我错了。不然我们分开重来一遍,我追你,让你过过瘾,行吗?”
钟遐迩傲娇回他:“那我可真的要考虑考虑了。”
听到“分开”这个词,闻含樱像是被刺激到逆鳞,刹时皱起眉来,看着闻煊有点冷脸。
钟遐迩意识到什么,没再开口。
闻含樱看了看闻煊,坐不住了,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这臭小子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话?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分什么分?情侣之间哪里能随便开这种玩笑?”
原本和谐的氛围被他们几句互怼的小插曲打断,之后就安安静静各自吃饭。
吃饱饭后闻煊收拾好碗筷进厨房洗涮厨具。
钟遐迩本想一起,被闻煊制止。
随后就和闻含樱一起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看电视。
心思不在电视剧上,她偶尔会偷偷瞟向厨房里他忙碌的背影,宽肩窄腰上系着蓝灰色围裙,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宛若古希腊雕像,无意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有点耐人寻味。
白炽灯下,那双细长的手指捏着瓷盘,水流顺着指缝流入掌心,带着水珠的手背爆起青筋,在清晰的水花下衬得格外性感。
许是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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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了很久,男人额角落了汗。
正想提醒他,便见他抬起手臂擦了下,那松弛随意的模样,活脱脱像只慵懒的狐狸。
钟遐迩盯着他看了很久,有点着迷。
果然,好看的男人做家务也很赏心悦目。
人夫感这个词猛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闻煊刷完碗后又拿起拖布清扫地面。钟遐迩觉得看电视没意思,就主动提出想参观屋子,闻含樱跟她一起去。
走到闻煊卧室门口,闻含樱开了灯,看见满屋都是简洁大方的高级灰,钟遐迩没觉得意外,心里想着这风格还挺符合闻煊跟人不熟时那冷淡模样的。
目光被床边一个透明立体柜吸引,她走进去,才见到玻璃柜中放着的东西是那只蓝黑色流体熊,柜门不透一丝风,它被保护得很好。
钟遐迩手指轻抚上玻璃盒,微凉坚硬的触觉从指尖传递到体内,蓦地回忆起两人新年夜在岛屿上一起看烟火那幕,有点惆怅。
那时他们还不是情侣关系,却也能彼此信任,交心给对方,不就恰好证明彼此真心喜欢么?
闻含樱见她好奇,猜到是两人的定情信物,也在一旁解释说闻煊对这个熊有多么宝贝。
说他自从把熊带回家以后,一天能擦它八百遍,生怕落灰,曾经有几天还日日抱着它入睡,抓得死死的,半点也不允许她碰。
还有一次差点被小白打翻,他狠狠训斥了小白一顿,然后专程去店里为这只熊定制了玻璃柜。
自此之后,流体熊也有了属于它的一个“家”。
听完这些钟遐迩鼻尖有点发酸,也许是得知自己不联系闻煊那几天他过得有多颓废,心疼得想哭,也许是觉得回忆太美好,刻骨铭心,回想时竟有点伤感。
一想到自己整日忙工作顾不上闻煊,还有联姻之事给不了他安全感,心底对他便很愧疚。
情绪来得太快,钟遐迩想转移注意力,抬脚准备出去。
路过门边却无意瞥见他门后柜子的角落里躺着一张全家福合照,轮廓模糊,她隐隐能看出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不用问也知道这小男孩就是闻煊。
闻含樱已经出去了,她鬼使神差拿了出来,仔细看起来。
那时女人还年轻貌美,闻煊也很可爱,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能看出他基因特别好。
视线缓缓转移到最左侧男人身上,钟遐迩眼神闪烁,见闻含樱又进来,她好奇多问了嘴:“这位就是……”
“小煊的父亲,我前夫。”闻含樱解释。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很眼熟,钟遐迩左看右看,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想着想着突然想到江南添的父亲。
可想了一秒她就把这荒唐想法甩在脑后。
江南添、闻煊。
一个是锦衣玉食被家里安排好一切的少爷,另一个则是勤工俭学赚钱养家的学生,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怎会有这种联系?
若真有什么,那以江叔叔的经济条件,闻煊不会活得这么累。
可她也觉得人年老以后,轮廓和五官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如此相似的两人,真的不是同一个吗?
她还是怀疑事情的可能性。
这些年来虽说与江南添做过一段日子的青梅竹马,也没认真了解过江南添的家庭,记得那次表白失败后,听母亲说江南添家事复杂,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复杂。
念着闻煊母亲已经和人离婚多年,钟遐迩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装作不认识也不好事的模样,把照片放回原位。
坐回沙发后,她装作无事发生,拿起果盘里切好的苹果送进嘴里,酸甜的果肉.漫延在口中,汁水流过嗓间,有效地缓解了晚餐干涩的余味,也让她揣测别人的心思散去不少。
她想,若是后者,便没什么可说的。
但若是前者,那闻煊岂不是有意隐瞒自己?
那他是不是本就认识江南添呢?
29. 爱你(1)
猜测到底是猜测,在看不到准确证据之前,钟遐迩不敢妄自定论,也不会给闻煊定罪,还是决定回去跟甄女士了解一下江南添的家庭情况后再说其他。
闻煊做完家务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如墨的黑夜里,月光挥洒在大地,像是一层轻柔的遮面将小区完全覆盖。
闻煊带着钟遐迩跟母亲告别后,一起下了楼,二人站在街道上,仰望四周,便见家家户户已经亮起夜灯,原本灰暗的路面被照得很清晰。
一轮弯月斜挂在空中,旁边点缀着几颗星星,朦胧又迷人。
两人好不容易才见面,闻煊舍不得她走。温柔地牵起钟遐迩的手,跟她十指紧扣,漫步在小区花园里,又温存了一会儿,才送她回家。
夜里入睡前,闻煊收到一条奇怪的消息,问他为什么把咖啡店转卖出去,是不是遇到困难,还是要远行,顺便还问闻阿姨身体怎么样诸如此类故作关心的话语。
黑瞳紧紧盯着这个陌生号码看了几下,便猜出这个不速之客是江南添,忆起从前拉黑的那些号码,闻煊嘲讽地勾唇,心想他还真是不依不饶。
闻煊早就受够了这种虚假的关心,表面记挂着他们,实则在试探他什么时候离开榆南。
套路老旧,装模作样,实在是没意思。
猛然想起那天在钟遐迩手机上看到的来电显示也是这人,闻煊眼底蒙上一层冷到极致的寒冰。
他故意没回,就是让江南添去好奇、去难耐、去猜。
而他之所以改了主意,把咖啡店卖出去换成现金,也是在变相报复江南添和那个男人。
早在他得知钟遐迩要跟人订婚时的那几天,他便已经彻底清醒,不再维持他那所谓的尊严面子,把送上门的,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彻底利用起来。
毕竟这是他们欠他母子二人的。
还记得十多年前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夏天,本该是他放学回家后的极其普通的一天,可那一天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彻底变成他噩梦的开端。
往日里只出现在母亲口中的忙碌父亲突然回家,取了他的头发就离开,未曾看他一眼。那时他还小,也不知对方拿头发是怀疑自己的身世,瞒着母亲偷偷去做亲子鉴定而用的。
结果出来,他的确是江鸣亲生的,他们的三口之家幸福了一段日子。
还记得那是最快乐的一天,他出差回来带自己与母亲去了海洋馆,逛完之后原本开开心心的母亲突然就变了脸,然后把很多照片甩到江鸣身上,说了很多他不懂的话,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母亲说的“离婚”二字。
二人大吵一架,最终江鸣向母亲摆出一种嫌恶的眼神,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转身离开。
那表情让他觉得他是个多余的人,不该活着的累赘。
自此,最快乐的那天变成了他最厌恶、最想忘记的一天。
闻煊年幼时不懂这些,直至长大后问过母亲才知道,自己那所谓的生父,早在跟母亲恋爱期间就已经出轨江南添的母亲南绫,并生下江南添。
而男人之所以要他头发去做亲子鉴定,也是因为南绫对江鸣说了许多母亲的坏话,并把母亲和朋友一起游玩的照片添油加醋地说成婚内出轨。
所以男人自始至终都怀疑母亲对婚姻的不忠。
纵使知道自己早就出轨,也毫无愧疚之心,一直将那母子二人养在外面,若不是母亲无意发现二人的奸情,强硬要和男人离婚,江鸣就会一辈子这样周旋在两个家庭中。
可感情和婚姻,明明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不爱可以分开,厌倦也能离婚,为什么非要越过人性的道德,在本该只有两人的关系内,无端牵扯进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只因那时江鸣的工作还需要母亲身后长辈的支持,他便理所应当地一边享受爱情的美好,一边索取人脉带来的资源与利益。
仔细想想,若非江鸣做出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母亲也不会赌气净身出户,跟家里人断了联系,到处兼职赚钱养他,终日郁郁寡欢,在不健康的环境里工作,劳累过度最终查出癌症。
可怕的是,就连母亲家里人也被他上位后用了某种手段搬离榆南,完全与母亲失去联系,彻底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家寡人。
所以,他一直都很讨厌江南添,也恨江南添。
在他视角里,江南添活得很幸福,拥有他不曾有的一切,却还不知足,总一副受害者模样,衣冠楚楚却人面兽心,试图把他与母亲二人逼疯,让他们彻底离开榆南,好让江家彻底丢掉这不堪回首的往事才肯作罢。
可江南添凭什么?
若是他没了江鸣,到底也不过一个普通人。
毕竟他的母亲才是婚姻里的第三者,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私生子。
可眼下这一切全都倒转过来,自己与母亲替他白白忍受这样多的磨难。经历如此多坎坷,他怎能不恨?
闻煊就是不服气江南添过得那么舒服,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喜欢的人都要跟他订婚了,他更是疯了,失了理智,故意放手一搏,用离开当作激将法去刺激钟遐迩。
好在,他喜欢的人没让他失望。
这激将法不仅试探出钟遐迩对自己的情谊,日后也成了报复江南添的一种好方式。
说实话,那天钟遐迩主动亲近自己时,他心里是有点报复成功的快感。
但更多的是害怕,怕钟遐迩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无法解释。
他知道自己最开始接近钟遐迩确实是别有用心,可到底与她亲自经历过这么多的事,确认过真心,他早就沦陷了,若不然今天也不会带她来自己家。
真心假意,假戏真做,闻煊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只知道,在感情里对上钟遐迩这位对手,是他输了。
他也认了。
想了很多,以至于一夜无眠,恰好第二天又是忙碌的周日,没心力去思考,他只能把这事暂时放到一边。
傍晚时刻,闻煊下班后打开手机就看到钟遐迩的邀约,想起她昨晚在餐桌上与自己斗嘴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扬起唇角,再往下看便见她专程提醒他一句把手机充满电。
他疑惑,但还是照做。
经理路过更衣室不小心瞥见闻煊抱着正在充电的手机笑得正开心,忆起那天大小姐和闻煊两人一起从楼上下来,没忍住啧了声,调侃道:“恋爱还真是一剂神药,居然能让一个冷脸帅哥对死板的手机都笑得这么深情。”
虽说跟闻煊处了半年多同事,但属实没怎么见他笑过。就连工作时也是公事公办,礼貌假笑对待顾客。
他一度觉得闻煊这张帅气的脸庞之下,不该是这种冷漠性格,简直白瞎了这么好的建模。
闻煊不知道经理心中所想,眼下心情好,也跟门口的人这样小打小闹起来,开着玩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能来第二春,正好治治您那脾气。”
“你这臭小子,简直胡说八道!我脾气哪里不好了?”
闻煊忙应和:“是是是。”
“您都好,我先下班了,经理再见!”
……
闻煊打车来的路上,始终不明白钟遐迩要他把手机充满电做什么,直至她带着他来到老城区的一条商业街。
看着面前亮着银光的店面,闻煊还是梦游状态,追问她:“这是……”
钟遐迩下巴朝着其中一家店抬去,示意闻煊看过去,他这才注意到店面上挂着的牌匾是“美甲美睫。”,他有点愣住。
店面的装饰是少女心十足的粉色,是他从没进去过的地方。
闻煊视线转移到身侧女人身上,便见她满脸傲娇,三两步走上台阶,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下巴抬着道:“听说很多男生受不住这种等待的寂寞,今天也让你尝尝无聊的滋味。”
这高傲的语气和比孩子还幼稚行为着实可爱,甚至还有些挑衅成分在里面。
高傲的上位者姿态,换做别人或许会受不了,偏偏闻煊就吃她这一套,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店里。
钟遐迩不是第一次做美甲,但确实是初次带男朋友来做美甲。
她早在网上与店家定好要做的样式,进店以后寒暄了几句就被对方拉着手指进入正题。
美甲师为钟遐迩做指甲时,闻煊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侧,还专程订了外卖。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他面上没有任何不耐烦,时不时跟钟遐迩聊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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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八卦和小白,聊疲惫了会主动换些其他话题,说累了也会停下来,再耐心地给她投喂一口咖啡,自己则是抱着一瓶矿泉水喝着。
钟遐迩为此还多问了他一嘴为什么不喝咖啡,才知道他有次工作时喝太多导致身体休克,进了医院急救。自此以后便对咖啡过敏,喝几口就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已经产生应激反应了。
钟遐迩听完这事,一边痛骂那个让闻含喝太多咖啡的人,一边安慰他没关系,不喝咖啡也有其他选择,随心而为便好。说完便自顾自地看着美甲师在自己手上涂涂抹抹。
一套美甲做完差不多两个半小时,在这期间闻煊除了用手机订外卖接打电话,其他时间完全都把手机放在口袋中不拿出来。
钟遐迩来之前专门提醒他给手机充满电,原本是让他在自己做美甲时消磨时间,哪知竟没派上用场。
美甲师每天工作就是待在店里接待顾客,来来往往也服务过上百对情侣,她确实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登对的帅男美女组合,欣赏美女很开心,以至于做美甲时耐心和专业度都高了不少。
偏偏这男友还不嫌无聊,一直在旁边坐着陪女生,她看了都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目光。
钟遐迩选的是渐变裸粉法式猫眼美甲,做出来效果还不错,很精细很符合她的审美,美甲最外层镶嵌的几颗钻也像是画龙点睛之笔,指甲都变得值钱起来。
自己欣赏完后,钟遐迩又将手背过去给闻煊看,男人一把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最终勾起薄唇,愉悦地说了三个字:“很好看。”
就在钟遐迩沉浸在这双好看的手上时,闻煊已经主动去前台结了账,随之店家播报到账三百元,男友力唰的一下就爆棚了。
做完美甲后,钟遐迩跟闻煊在闹市逛了逛,就这样走到一处热闹的小吃街,不远处是大学城,看着身侧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手上带着的新版手串,思绪回到十八岁。
那时有个风靡一阵的十八籽手串她总想拥有一串,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直到后来终于有机会去,才得知十八籽已经不再售出,她才知道有时候想要的东西要快点去争取,否则便得不到了。
前段日子在网上看到新一代手串重新开售,或许就是学生们手上带着的这串。
不知怎地,眼下看见他们戴上新版,她只是呆呆地欣赏着,或许年龄大了,竟对这些东西全然没有想拥有的欲望。
闻煊注意到她的视线在那些女孩子的手上,以为她喜欢,便垂下头,试探着提建议:“如果想要,我们也去买一条。”
闻煊有时执行力也很高,说完那句话就去问了学生们在哪里买的,被告知在寺庙求的,便立刻带钟遐迩去了寺庙。
哪知兴致勃勃地赶到寺庙问过工作人员,才得知手串上个礼拜就已经停售了。
带着失望归来,他脸色阴郁,表情不太好。
钟遐迩看着他颓废的脸,立刻不在意道:“没事的,我已经长大了,不追求这些年轻人想要的东西。”
明明只比自己大三岁,她却总做出一股大三十岁的姿态来压自己一头,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却总说自己不是年轻人。
闻煊都怀疑她是不是表面装作不在意,其实早就在为自己的年龄焦虑。
不想她多想,闻煊立马挂上一副温柔的笑,拉着她刚做好美甲的手轻轻吻了下,而后把自己求来的另一串手链带到她纤细的腕子上。
他说:“没关系,没有十八籽还有别的,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你不用逞强也不用伪装,就安心做自己,让我这个男朋友多多表现一下,才显得我是有用的,好吗?”
钟遐迩盯着手腕上的手串笑了,“好。”
唯美落日之下,五种颜色的玛瑙排在一起,被粉红色的晚霞映着好看的光辉,手串最中间带了个福字,叫五福玛瑙,象征着健康长寿,自信坚毅,永远幸福。
带着最美好的祝愿,感受着闻煊的真心。
钟遐迩觉得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据说寺庙求来的手串基本是把自己的好运分给对方一半,能量共享的意思,所以很少有人替除自己之外的人求。
可闻煊这样做了,是想把他和她永远绑定在一起。
30. 爱你(2)
“走,带你去兜风。”
当钟遐迩还陷在他对她慢慢爱意的粉红泡泡时,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闻煊就把她领到寺庙外不远处放共享单车的位置。
钟遐迩后知后觉问他:“去哪儿?”
“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暮色降临,两人迎着黄昏的余晖,一起骑了十五分钟抵达南湖最外围,而后又兴致勃勃地准备绕整个南湖骑一圈。
两小时过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和煦的微风中夹杂着湖水的清凉,明亮的路灯在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一刻,他们废寝忘食。
是彻底自由的人。
天公变脸很快,快要骑到终点时暴雨突袭。
他们骑得正欢,也没想过折返,继续前行却发现这段路没有避雨之地,最终被雨淋了个彻底。
终于赶到一处无人的亭子里,没了暴雨的蹂躏,却仍能感受着猛烈的狂风。
淋过雨后,衣服湿漉漉的。钟遐迩瑟缩着脖子,觉得有点冷,就抱起双臂缓缓往男人身侧靠去。
耳旁是男人清澈的声音:“怎么样,骑了一圈,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很爽。”
钟遐迩肆意笑了下,随即打了个冷颤,直言:“就是有点冷。”
闻煊见状抬手帮她捋了捋脸上的湿发,指尖触碰到她冰冷的脸,他便低头迅速搓热掌心,轻柔地覆于她脸上,帮她取暖。
他语气沮丧,眼底带着歉意,“抱歉,怪我没看天气预报。”
见他失落,钟遐迩连忙抚上他的手背给予他同样的温暖,而后摇了摇头,“如果提前计划好,就不一定会这么开心了。”
说完话的下一秒便打了个喷嚏,闻煊心觉不妙,赶忙伸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钟遐迩就这样自然地窝在他怀中,感觉着他身体的温度。
二人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一股浓郁的香草味缓缓涌入鼻尖,是洗衣液的味道。
虽然二人已经历过更亲密的事,但到底相处的时间还短,多多少少还是会羞涩。
淡淡的香气,暧昧至极。
见她还在抖,闻煊一边说抱歉一边把自己的风衣解开,去包裹她的身体,努力让她暖和一些。
钟遐迩亦是直接用两条胳膊圈住男人的腰,紧紧回抱着他。
良久后,雨渐小,风也不了那么冷冽。
她抬眸,对上他认真而带着愧疚的眼睛,看了很久,说:“闻煊,今天我很开心,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
回答她的是强有力的、更深的拥抱。
亭子旁的路边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借着昏黄朦胧的光,看到钟遐迩额前的碎发已经被风吹干,闻煊扯出手臂环住她的腰,目光顺着她的头顶下滑,定格在她水润的唇上。
娇艳欲滴的唇像是在邀请他品尝似得,微微张着,呼出薄薄的气息,他看着看着,眼神忽然暗下来。
钟遐迩恰好在此时抬眸,问他怎么了。
他眨了下眼皮,实在没忍住,一只手勾住她的后脖颈,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举起她的脸,垂头吻上她。
身体密不可分,红唇连接着,气息逐渐沉重,爱意爆发,他不想只浅尝辄止。
钟遐迩也环抱着他的脖颈,努力回应着他。
不知亲了多久,雨彻底停了,钟遐迩已经被亲到无法呼吸,腿也软下去,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过了几分钟,她突然想起前几日问过甄女士有关江南添父亲离婚再娶的事,想听闻煊坦白,便开口道:
“闻煊,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
“就是关于……”
你的父亲。
狂风骤然又突袭,乌云已移至她的头顶,发白的闪电顺着天空劈了下来,钟遐迩吓了一跳,迅速躲进男人怀中,闻煊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钟遐迩被闪电吓到,害怕再来一场更猛烈的暴雨,连忙拉着男人加速骑车返回,没再继续追问。
那时的她也只觉得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再说彼此的事就好。
哪知那次不问,后面便没机会再听他亲口说。
……
这次约会过后,钟遐迩又陷入忙碌,期间两人没再见过面,只是靠着冰冷的网络互相关心联系。
直至半个月后的一天,闻煊上完课便又如往常一般,光顾钟遐迩的店。
说不清是太闲,想做做手工帮店里增加营业额,还是想守株待兔,盼望着万一钟遐迩有时间来店里,他就能和她相见。
他在桌边认真做手工时,忽然撞见钟遐迩的闺蜜白诗妤带着新处的男友来店里约会。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认出对方,随后便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后来白诗妤说完月底要帮男友庆贺生日后,突然呀了一声,激动地说:“不提这茬我都快忘了,小迩的生日快到了!”
“她的生日?”闻煊听到关键信息,挑眉接话。
“对啊,每年三月初三,今年是四月十一号。”
闻煊:“那她有说怎么办吗?”
白诗妤想了下,摇头,“照她家最近这事摞事的样子,我估计没功夫大操大办。我记得去年在国外上学我们也只在网上互相祝福寄去的生日礼物,今年怕是也要简简单单过了。”
作为一个男朋友,连女朋友生日都不清楚,实在是不合格。
闻煊念在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就想着不能忽略她,主动提议道:“其实我可以帮她办个简单的庆贺宴,在不耽误她工作的前提下让她开心开心。”
白诗妤沉思了下,看着闻煊满脸赞赏:“也行。”
心里也感叹闻煊出现得真及时。
钟遐迩在长辈那里得不到的偏爱关心,闻煊刚好能弥补。
达成一致后,闻煊便让白诗妤一行人都瞒着钟遐迩,届时给她一个惊喜。
*
日子一晃过去半个月。
生日那天,钟遐迩仍然从早上忙到傍晚。
她早就忘了自己生日这茬,所以在那天下班之后收到白诗妤突然的邀约时,她还恍惚了片刻。
约会地点定在酒吧二楼包间,钟遐迩回家洗了澡换了身舒适的淡蓝色针织连衣裙,裙型修身显瘦,慵懒却得体。
她开车抵达“微醺”门口时,面上疑惑又好奇,不明白闺蜜为什么定在这个地方见面。
此刻她满脑子都想的是,结束这场约会后,就能去陪她的小男朋友,毕竟二人刚在一起不久,属于热恋期,她一直忙于工作而冷落对方,着实有点没尽到女友的职责。
二楼包间是KTV,比一楼蹦迪吧台要安静很多。
白诗妤下来接她,二人上楼后,白诗妤就闹着要捂着她的眼睛,说有什么惊喜要给她。
钟遐迩拗不过,只能同意。
随后二人一步步慢慢走到走廊尽头的包间门口,听到推门声后,白诗妤才松开捂在她眼前的手。
缓缓睁开眼,最先入目的便是满屋子五颜六色的爱心气球与最中央沙发上摆着的那束超大玫瑰花。
钟遐迩恍惚了半刻,心想这么大一束,最少有九百九十九朵。
还未来得及深想,耳中传入一阵熟悉的旋律。
她抬眼寻过去,便见到本不会出现在此地的小男友——闻煊。
男人在包间前面最高处站台上与她对视,有意引诱她似得,朝她笑了下,有几分邪气。
他今天的打扮与往日温柔体贴的风格不同,额前碎发尽数梳了上去,一袭黑色夹克衫与深色阔腿牛仔裤,显得他整个人净爽又干练,潮里潮气。
他一直盯着她,没移开眼,目光中的占有欲好似快要溢出来。
他那双白到发光的手在黑暗中很显眼,此刻正扶着高台上的话筒调试设备,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提前练习了无数遍。
旋律进入正题,他数着拍子,开嗓唱歌。
磁性的青年音里带着半点魅惑人心,很有韵味,开始唱第一句:
我闭上眼睛贴着你心跳呼吸。
而此刻地球只剩我们而已……
钟遐迩完全愣住了,被身后的白诗妤推着迈进房间,前进了几步,才注意到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尺寸不大但花样很特别,也是花束模样。
突如其来的惊喜在五彩斑斓的氛围灯照耀下,显得格外浪漫。
腰间一松,背后人没再继续推她,她转头寻找白诗妤时,也看到对方身后站着的小汐和她口中的男友。
钟遐迩眼神闪烁着,有点意外。
今天,居然人都到齐了,是有什么大事?
低头思索了下,猛然想起什么——
今天是她的生日。
闻煊还在继续唱着,钟遐迩回过神,脑袋放空,静静地享受这美妙的歌喉。
男人唱歌的声音比往日说话的调子要稍高些,歌词如流水,缓缓涌入她脑海,温水煮青蛙一般,细腻而温柔,还带着点甜。
她听得入迷,跟着节奏晃着脑袋,双眼也已完全黏在高台男人身上下不来。
记忆有点模糊,她想了好半天,想到这首歌的名字是《爱你》。
思考时,他已唱到副歌部分,也是钟遐迩最喜欢的几句:
想变成你的氧噢~
溜进你身体里噢~
好好看看在你心里噢~
你有多么宝贝。
噢爱你爱你。
他好像在借着歌词对她说“爱”。
钟遐迩理解这层意思后,笑容越来越深。
一曲毕,她陷入动听旋律中还未回神,眨眼间闻煊已经举着桌上那个花束蛋糕站在她面前,唇角勾起,笑得极度温柔,微微弯腰贴近她耳畔说了句: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她早已忘记自己的生日,对方却精心策划了这样一场浪漫的生日会,再冷漠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切,也会感动。
眼睛不知不觉微微泛红,她低头去看他手心里捧着的蛋糕盒,只见最中间插着一个纸质的装饰品,是瀑布形状,而瀑布的分叉流形状处明明白白挂着几条链子。
她定睛一看,红唇不自觉微张。
居然是首饰三件套,手链项链和戒指。
礼物太意外,钟遐迩此刻已完全被惊到。
余光扫到戒指里侧的字母“Chaumet”,便认出这些首饰是尚美巴黎的,价值不菲。
她成人礼和每年的生日也曾收到过母亲同品牌的珠宝首饰,知道这个牌子的一件普通无钻的戒指都高达三万,更别说三件全钻的成套系列的价格,保底都有15万。
欢喜之后,钟遐迩想到这些东西的价格,很是诧异:“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给我买礼物?”
“我说我是卖肾换来的,你信么?”
听到这话钟遐迩眉毛蹙成一团,已经开始担忧了:“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逗你玩的。”闻煊怕她认真,憋不住一秒就立刻开玩笑般拉着她的手解释:
“我怎么舍得用钱这么俗的东西去耽误我们小迩朵未来的‘性’福啊?”
他故意把“性”字念得很重。
钟遐迩立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唰的一下红了脸,而后垂下眼睫,不满地用手臂撞了身侧男人一下,娇嗔地喊他名字:“闻煊!”
闻煊立刻站直身子,像是军人听到领导喊话似得,隆重应道:“在!”
钟遐迩探究的眼神在三件首饰上飘了下,随后转到闻煊身上。
他心领神会,耐心解释道:“其实是学校书法课老师在校外接的工作做不完了,于是在学校里广招有才之人替他分摊些任务量,这不我见到后就立刻报了名。”
工作类型也多种多样,有居家办公熬夜为新人写婚书的,也有上门帮甲方写书法墙做装饰的,恰好这些甲方里很多人都是不缺钱的,闻煊抓住机会,赚来不少钱。
再加上周六日的迎宾工作的薪水,和之前存下的钱,满打满算十八万。
在得知钟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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迩生日后,他就一直计算着如何在他自己能力范围内,给钟遐迩买最好的首饰,好在这一切顺利,钟遐迩的反应也深得他心。
闻煊拿提前准备好的酒精棉帮她擦拭了三件套,而后轻柔地把东西戴在她的手腕与脖颈处。
最后,在白诗妤和其他人的起哄下,闻煊又为她的手套上那枚戒指。
戒指是白金钻戒六爪镶嵌蜂巢元素,简约经典,很好看,也很贴合她的手指。
钟遐迩戴上后,特意抬手欣赏了几眼,很满意很开心。
后来钟遐迩才知道,这三件套是闻煊精挑细选,别有心意的作品。
尚美巴黎Beemylove爱·巢系列。
寓意:做我永远的爱人。
众人鼓掌吃瓜下,二人相拥在一起,幸福得快要冒泡,足足抱了五分钟才松开彼此。
小情侣腻歪完之后,白诗妤一行人也兴冲冲地送上礼物。
钟遐迩玩心大发,直接在蛋糕上沾了满指奶油去涂抹到白诗妤脸上,大战一触即发,众人你追我赶,打闹了半个多小时。
闻煊战斗力很强,还是其他人那波的,最终钟遐迩先败下阵来,顶着满脸奶油喊求饶。
玩闹过后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歇了一会儿又继续点歌唱歌。
钟遐迩洗完脸后,没理会其他人,坐到闻煊身侧靠着他的肩膀,感叹道:“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全能?既会唱歌又会写字,上得了厨房,还做得了手工,偏偏还长着这么一张帅脸,真让人嫉妒。”
闻煊宠溺地看她,调侃道:“全能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再说了我做的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是你的喜欢给我镀得光环太重。”
说完他又伸长胳膊,紧紧揽着她。
白诗妤看不下去,喊着:“钟遐迩!别秀恩爱了,快来一起嗨!”
钟遐迩安慰地扫了闻煊一眼,喊着“来了”飞奔过去,二人便一起抱着话筒唱歌。
聚会时间从晚七点一直持续到九点才结束,小汐送过礼物便离开了,白诗妤倒是开心,喝了点小酒,走得时候没那么清醒。
白诗妤男友怕她喝醉没人管得了,则是全程喝果汁陪伴。
出了酒吧大门后,几人各自分别。
闻煊拎着一个盒子拉着钟遐迩的手,一起并肩走到她车前。
解开车门锁后,钟遐迩坐到驾驶位上,准备关车门时被闻煊一只手拦了下来。
他说他没喝酒他来开,钟遐迩才知道他从去年寒假开始就已经在慢慢考驾照了,上个月月底已经把证拿到手了。
钟遐迩抬眸看着他,笑着问他技术能行吗,得到一句男人不能说不行,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然后就被他从驾驶位一把公主抱起,抱到副驾驶。
坐到座位后,他没关门,而是打开后座的门,从里面拿出他刚放里面不久的盒子。
钟遐迩一言不发,睁大眼睛看他动作。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双高跟鞋,说话姿态认真至极,像个男妈妈:“之前见你穿高跟鞋总磨破脚,我特意查了查鞋的材质,买了这双。你试试,或许会舒服些。”
熟悉的蓝色水钻方扣样式,是ManoloBlahnik家的高跟鞋,钟遐迩鞋柜里有他家的平底鞋,确实比其他牌子要更舒服不磨脚。
他半跪在底下,把她的脚放在膝盖处,替她脱下原本的高跟鞋,盯着被磨红了的脚后跟有点心疼,慢而柔地替她换上新鞋。
他认真小心的动作仿佛在对待一个易碎品,钟遐迩被他如此柔情的样子恍惚到,静静看了他很久。
两只脚都换好后,钟遐迩出走的灵魂也回来了。
她晃着脚,感受着新鞋的触觉,得出最后结论:尺码很合适。
仅仅一个晚上,他竟为她做这么多,还花了不少钱和心思。
不知怎的,她有点想哭,见闻煊还半跪在地下,立刻探出身子弯下腰去抱他的肩膀,细声细语的:“闻煊,今天真的谢谢你。”
“鞋子很漂亮,蛋糕很甜,歌也好听,你准备的这些礼物我都特别特别喜欢。”
闻煊觉得自己身为男友,做得还不够好,纵使被认可了这些付出,他还是对钟遐迩很愧疚。
他说:“抱歉我现在没法帮你分担工作上的事,也没法时时刻刻陪伴着你,只能偶尔给你些情绪安慰,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等我毕业之后就立刻找份好工作,多赚点钱。”
钟遐迩反倒安慰他:“这些事急不得,慢慢来就好。”
他们开车在郊区兜风,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闻煊看了看时间,猛然想到什么,直接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然后让钟遐迩在车上等着,自己进去买了一个老式面包和打火机就出来上了车。
钟遐迩看见他从口袋取出刚刚花束蛋糕没用的蜡烛,插在面包里面,打火机点燃后,安静看着她,“刚刚只顾着跟他们玩闹,想起来你过生日还没许愿,趁现在还没过十二点,补偿给你。”
“快,许愿!”
面包上的两根蜡烛燃起微热的火光,浅浅打在男人侧脸上,在他眼底投出一片阴影。
钟遐迩看着被点燃的两个阿拉伯数字“2”和“5”,鼻头酸酸的,而后在他的深情注视下,双手交叉成拳,闭上眼睛许愿。
闻煊则是满脸宠溺地看她,趁她闭眼时拿着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钟遐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许愿的声音轻而清,就这样明晃晃传入闻煊耳中:“要永远永远和闻煊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看着她把愿望悄悄说出来,闻煊无奈笑笑,心想着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她知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完愿之后,钟遐迩吹灭了数字“5”的那根蜡烛,然后没了动作。
闻煊疑惑:“咋么不吹了?”
钟遐迩莞尔笑了,眉眼似弯月,“我想把另一半许愿的机会让给你。”
“怎么样闻煊,我对你好吧?”
31. 爱你(3)
听她说要分一半愿望给自己,闻煊受宠若惊。
但也不觉得多么意外,因为她一向如此大度,对每个人都不错,此刻也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把对他的好都摆在明面上。
坦白来讲,她是除母亲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所以他怎能不感动?
许是车内的空调开得太暖,他面上染着红晕,像是喝过酒后的微醺,忍不住向她靠近。
彼此的呼吸声在这黑暗中显得尤为明晰,心跳也随着他靠近她的距离而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黑瞳倒映着她纤瘦的身影,从头到尾每寸器官都散发着无可言说的魅力。
闻煊却不敢亵渎,看着她的眼神很正经很认真,带着深刻的爱意,似要把她紧紧包裹着。
她美得惊心动魄,让他有点无法自拔。
微微勾起的唇与戏谑的眼神将她衬托成一个偷心的狐狸,明明该逃离,可他却甘愿沉沦。
耐不住她的调侃,闻煊败下阵来,语气很柔像在撒娇:“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看着原本正经的人,此刻被爱意灌满后也成了会撒娇的孩子,还突然蹦出几个从前不曾说过的字眼,钟遐迩身子在那刻停滞了下。
这还是他头一次叫自己姐姐。
感觉很不错。
结果就是这声姐姐让钟遐迩有点心花怒放,笑得很大声,也不忘逗他:“是我可爱还是你太爱我了?”
车里的灯自动关了,清晰的面孔散去,二人只能借着外面的灯浅浅看见彼此的轮廓。
昏暗的环境下,闻煊没接话,直接勾住她的脖子拉了过来,打算用行动证明。
钟遐迩被他的动作搞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躲已经被他拽到脸前,勾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收回,维持着刚刚的弧度。
慌乱之下,她抬眸对上他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忽然生出一种逃跑的念想,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便又被他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贴近惹得全身发热。
黑暗中,触觉感官越发敏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薄唇正蹭着她的额头慢慢下移,掠过眼睛鼻尖下巴,直至脖颈处才停下。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钟遐迩紧张地抿了下唇,以为他要亲自己,哪知下一秒,锁骨处忽然多了抹温热。
吻来得很轻,但她却像是触电般,手一抖,差点摔了手里插着蜡烛的面包。
还是闻煊反应及时,一把扶起倾斜的面包后,抬头撤离。
这一吻,让钟遐迩的心乱得彻底。
她捏着面包后移了下身子,坐回副驾驶,而后轻咳了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得瞥向窗外。
蜡烛还在燃烧,闻煊倒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没半点不适。而是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面包,用另一只手把她的头转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动作霸道,语气里却带着委屈和弱小:“姐姐你真的有点坏。”
“你明知道我根本抵不住你对我的好。”
“也知道我很爱你,只爱你……”
此刻他姿态很低,语气卑微。
若是钟遐迩能看清他的表情,便知道眼下他跟往日小白摇着尾巴朝人撒娇求零食的模样如出一辙,让人不住溺爱。
可纵使钟遐迩只听了他低沉的声音,也已经被他勾得心痒痒。
脑子里生出一种舐犊情深的感觉,眼神柔得宛若一潭温暖的泉水,能让人溺死在里面。
随后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宠溺地说:“那你可要记得永远爱我,不然就辜负了我对你这么好。”
闻煊没开口说话,点了点头答应她,随后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闭上眼,合起掌心许了个愿。
他没告诉钟遐迩自己许了什么愿,只是在许愿结束吹灭蜡烛后,突然说:“多希望我有冻结时间的超能力。”
这样他就可以一辈子活在眼前这样快乐的时光里。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除了对现状的满意还隐藏着一种对未来未知事件发生的恐惧感,钟遐迩顿时觉得他骨子里太悲观,不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他总想不到好的地方去。
她也不戳破他的幻想,只是安慰他:“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要一起去走。我愿意和你一起看山跨海,体验风感受雨,去很多很多地方,在那里留下属于我们的幸福日记。”
“所以闻煊,别这么害怕未来。”
她说话时,眼底满带星光,就这样不知不觉把闻煊黑暗的心照亮。
闻煊不知道说什么回应她,便被她拉过一只手,十指紧扣,眼神认真,“相信我,未来很美好。所有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会一直爱你,我们也会永远幸福下去。”
爱到极致总喜欢说永远,可永远到底有多远,无人知晓。
闻煊从前不喜欢永远这个词,觉得很假,如今他也开始奢望钟遐迩口中的永远。
看见闻煊认真在思考,钟遐迩没忍住笑了,像是在说什么誓言一般,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大声喊道:“所以闻煊,你也要记得永远爱我!”
许是满腔爱意实在让人无法忽视,让闻煊这个原本理智的人,也忽然变得感性,他一把拉过钟遐迩,紧紧抱着她。
滚烫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掠过他好看的眉眼和挺拔的鼻尖,悄悄落入钟遐迩脖颈处。
钟遐迩感受到这滴热泪,没有说出口,只是安安静静一直抱着他不松开,给足他安全感。
闻煊想,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在这原本是钟遐迩生日的一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
后来他们驾车去了钟遐迩在市区的复式公寓里。
许是家里温馨舒适,带给他们归属感,他们进门便抱到一起,从玄关到沙发上,最后转移到卧室。
两人都不喜欢在做事时说话,所以闻煊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又含糊的暧昧时,她还懵着,睁开眼看着上方男人。
“钟遐迩。”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连名带姓唤她,还是在这种场景。
正疑惑抬眼,他的吻落下来。
身体传来一点痛觉,钟遐迩发散的注意力又被扯了回来,努力适应着他与平时不一样的动作。
在他纠缠不休地迫她开口表达爱意时,钟遐迩额上细汗已经滑过太阳穴,没入枕头里,她败下阵来,颤抖着说爱他。
闻煊满意地笑了,话语霸道:“从此以后,只能爱我。”
直到攀上高峰精疲力尽,他死死抵着她额头,不留半点缝隙。语气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伤感与不舍:“我真的爱惨你了。”
“别离开我。”
“永远。”
情事过后,已是后半夜。
二人清洗后又回到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闻煊天不亮就起来,在厨房为两人做早餐。
许是身高差不少,高大的身影穿着钟遐迩的女式围裙,只能面前系住脖子,后腰够不到,他就一只手抓着系带一只手颠锅,钟遐迩看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笑出声。
他很像她从前看过的马戏团里表演杂技的猴子,动作滑稽又搞笑。
钟遐迩看了十分钟,自顾自地去卫生间洗漱,等出来时闻煊已经做好饭摆在餐桌上。
钟遐迩夹起瓷盘中的煎蛋看了几眼,中间有一点点溏心,其他部分都是全熟,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熟度。
她夹着送进嘴里,果不其然,软嫩至极,滋味很好。吃到美食后,眼睛顿时亮起来,连忙朝闻煊竖起大拇指,“很好吃。”
闻煊眼睛转了下,道:“好吃我每天都做好给你送过来,行么?”
钟遐迩知道他就是想借着送饭的借口每天见自己一面。
左不过就是牺牲半小时睡眠时间,一能早起锻炼身体,二能吃到他做的饭,百利无一害,就同意了。
吃过饭后,钟遐迩送闻煊到学校。
闻煊看坚定地看了她几眼,钟遐迩明了。想来他是不想再去在乎大众的眼光,只做自己,便踩下油门,直接开到校门口。
临别时,钟遐迩坐在驾驶位等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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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哪知闻煊好半天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足足过了五分钟后,车门传来清脆的解锁声,她看着他的瞬间,他的脸就这样贴了过来,唇角被他落了一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欲望,很纯情,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用着最简单的方式在对彼此表达喜欢。
钟遐迩:“这是?”
“离别吻。”说完这三个字,闻煊炫耀似得挑眉,弹了下舌,转身下车。
钟遐迩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摩挲着他方才留下气息的地方,唇瓣微微扬起。
心道:他可真可爱,像个傲娇小狗。
*
愉悦地度过二十五周岁生日后,钟遐迩又重新回归之前忙碌的生活,日复一日。
唯一与从前不一样的是她和闻煊的感情。
在每日往返以送早餐为由的见面后,爱意比从前更深。
这天早上,她刚送完闻煊去学校,准备回家换身衣服去公司,哪知迎面撞上要出门的甄淇。
她带来一个不想听的消息:“小迩,南添回来了,你们的事……”
以为甄女士要撮合自己和江南添,钟遐迩后退了几步,神态认真强硬,不商量只通知:“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决定等他毕业之后结婚。”
“什么?结婚?”
甄淇从她面上的表情能猜到是钟遐迩前段日子跟自己说过的那位,但她还是没做好准备。
身体晃了下,忙不迭追问:“在你口中,结婚好像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钟遐迩板着脸问她:“难道不可以吗?”
结婚不就需要一点激情和冲动,带着爱意开始么?她不觉得这有什不对。
“那我问你,你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有能力照顾好一个家庭么?”
甄淇极其不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语气尖锐起来:“钟遐迩,你最好清醒一点,了解清楚再做决定。”
“我很清醒,我认定是他了。”
甄淇看着女孩,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她知道钟遐迩骨子里的倔强与从前的她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决定好一件事之后便不会轻易改变。但她还是不想钟遐迩在婚姻上如此草率。
甄淇转了态度,点头,“结婚可以,照片拿来,我看一眼。”
钟遐迩打开前几天送闻煊去学校时拍下的男人侧颜递给她。
甄淇目光一向毒辣精准,只瞥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就看出他眉眼与鼻子有几分像江鸣,随后又问:“这就是你前两天问我江家家事的原因?”
江鸣手中的餐饮公司跟何宏天的酒店有过合作,她也见过江鸣最开始的原配夫人,再加上钟遐迩说那天在男友家见到江鸣年轻时的照片,自是猜到她男友与江鸣的父子关系。
那天钟遐迩就已经表明她是跟男友一个人谈恋爱,所以不会在乎他的家庭背景。
甚至很慈悲,说什么理解他瞒着她,也是有苦衷的。
甄淇当时就觉得钟遐迩真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连人家家庭背后有什么都没弄清就想跟人绑定。
索性她思想开放,自从钟遐迩新年离家出走的那一次开始,她便不再要求对方的家庭背景,也不想插手钟遐迩的事。
想着人来这一世总归要经历些什么痛彻心扉,才能彻底成长。
她心一狠,就同意了。
获得甄淇同意后,钟遐迩忽然想起之前何叔叔撮合自己与江南添的婚姻还在,还需要求母亲办事,于是语气软了几分:“妈,江南添那边还要麻烦您帮我处理一下。”
甄淇带着愠怒瞪了她一下,后叹气:“算了,我也知道你的脾气,我不逼你,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抽空带他去见见你何叔叔。”
钟遐迩绷着的脸总算有了笑颜,说着“好。”
说实话如果不是江南添有能力可以帮到公司,甄淇也不想钟遐迩嫁给他。
但眼下公司有她在,索性让女儿选择一个爱的人结婚,快乐地走完这一生也不错。
32. 唯一(1) 居然是你!
之前从闻煊家见到那张合照后,钟遐迩心中疑虑太多,当天晚上就跟甄女士寻求答案,看过他们的婚纱照后,才知道江南添的母亲南绫和江鸣是二婚。
结合闻煊卧室那张照片,钟遐迩便猜出他们的关系。便也知道闻煊和江南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在今天之前,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根刺。
她想等问清楚,可又怕戳到闻煊心里的伤痛。也想等闻煊自己坦白,但好像不可能,毕竟闻煊与她在一起时,从没提过江鸣,若不是跨年夜那晚她主动问了一句,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
提到自己父亲时表现得如此漠然,除了关系不好,也没其他可解释的理由了。
所以钟遐迩觉得他说与不说,都没什么。
因为不管他的父亲是谁,她都会和他在一起。
只是唯一有点介怀的是,他没有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出来。
直到今天甄女士突然提起江南添和她的婚事,缠绕在她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她忽然觉得只要能和闻煊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了,就算他是江南添的弟弟,也没什么。
所以她毅然决然,选择了闻煊。
确认自己的真心以后,钟遐迩心里那根刺好似被拔出去,不再隐隐作痛,烦恼消了大半,心情也好起来。
手机传来几声震动,是同事发来的工作消息。
钟遐迩垂头看了眼消息,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和公司同事一起讨论好的工作项目需要母亲同意拨出资金才能继续下一步。
于是连忙叫住要离开的甄淇,从包里拿出项目设计展示和拨款文件让她签字。
“新项目主题是非遗缠花,我计划带公司的人一起去缠花文化发源地采风做素材。”
她认真解释完,视线在手机上展示的闻煊的照片上停顿片刻,后又道:“等我这次采风回来,就带他来见你们。”
“好。”
*
钟遐迩这次出差原本计划一周就回来,哪知去了发源地英山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导致土壤潮湿山体滑坡,遇到泥石流。
他们在那里整整被困了一个礼拜才顺利坐上返程的车。
这一拖就是半个多月,时间一晃,已经又到了月底。
许久不见闻煊,很想他,钟遐迩恨不得直接飞到他家门口去见他。
但因为返程机票是周六,闻煊有工作,她就提前跟他说,准备给他个惊喜。
刚下飞机,钟遐迩坐上母亲派来接她的车,白皙的手指摩挲在礼盒上,眉眼露出浅浅的笑。
这是她特意在英山为闻煊选的礼物,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他收到自己这个礼物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车窗外倒退的树影飞逝而去,让钟遐迩回忆起和同事一起坐车在半路遇到泥石流那晚,她还有些心悸。
当时雨下得很大,河道无法疏通雨水,导致洪水泛滥,把泥土石块都冲到马路上。
那时同行同事撕心裂肺喊着救命我不想死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自己回不来,闻煊又会变成独自一人,他该多伤心多难过。
万幸那场灾难不严重,只是堵了路。
等他们平安到达村落的时候,钟遐迩忽然意识到人只要能平平安安活好当下,就是最幸福最满足的,其他什么矛盾都不重要。
所以她这次回来也准备跟闻煊坦白,自己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作者。也计划两个人来一次敞开心扉的聊天,把彼此的秘密亮给对方看。
正出神地想着,司机已经把车开入家里车库,她拿着礼盒下车上楼。
进门时,管家方洁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关门声便主动探出半个身子打起招呼:“小迩回来了。”
钟遐迩笑着嗯了一声,抬眼看见方洁手上正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水,壶口还在滋滋地冒热气,有些狐疑,问她:“怎么了方姨,家里来客人了?”
方姨点点头,端着紫砂壶走到她身侧,小声解释道:“还不是江家那孩子,总来家里寻你,夫人之前提醒过不让我们跟他提你的事,我们便一直用你出差不回家搪塞他,可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你今天出差回来,非要在家等你回来。”
客人上门,主人不在家,他们不好赶客人走,就只能硬着头皮招待了。
又想到江南添又是钟遐迩的青梅竹马,两家关系还算不错,便更没理由赶他走。
听到江南添这个名字,钟遐迩头都大了。
皱起眉头问方姨:“他现在在哪儿?”
“二楼观景台上。”
钟遐迩点点头,脱下外套后,接过紫砂壶和茶具,“这个给我就好,我去跟他谈谈。”
话毕,方姨递过来一双舒适的拖鞋,她主动换上,而后端着茶具蹬蹬地跑上二楼,哪知刚爬完最后一个阶梯,抬头便见到楼梯扶手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熟人。
白色西装下配着双棕色皮鞋,是他一贯喜欢的风格,领带是纯黑色,一丝不苟地贴在西服内侧,这身得体又大气的打扮,符合甄淇口中的职场精英男。
半年不见像是隔了半个世纪,对他有点陌生,钟遐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一眼望去,只觉得他的模样还与从一样没什么变化,但内里却变了。
见她站在原地没动作,男人便主动走了过来。
随着他越靠越近的距离,钟遐迩便不自觉地生出半点厌烦,想向后退,但身后是楼梯,她无处可退。
岁月好似忘记他一般,将近三十岁的人,皮肤状态却仍然那么好,光滑细腻,没什么疤痕,与大学时的他别无二致。
若说唯一有什么变化,那便是他身上的气质。
从前温柔似水,能托举众人的他,如今眼底夹杂着一点冷漠高傲,像是那种既得利益者的无情俯视。
钟遐迩不太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骨子里对他有了抗拒,也不想跟他再牵扯上任何关系。
“好久不见小迩。”他站在她面前,笑着跟她打招呼。
“是挺久了。”
淡淡说完这句话,钟遐迩绕过他从侧面上了楼梯,走到外面观景台上,把手里端着的茶具放到桌面上,自顾自地坐到藤椅上。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阳台边上的花草,余光瞥见男人的身影,她缓缓开口,语气有点公事公办:“听方姨说你最近一直来找我,不知是有什么事?”
话音落下,江南添已经走到女人面前,盯着看了半刻,忽然发觉她身上的气息很娇很有魅力,已经摆脱了从前青涩稚嫩的气质,换上一种略成熟的女人味儿。
随后他又夸赞道:“半年不见,你比从前更好看了。”
钟遐迩没回应他。
江南添耐不住了,走到她身前不远处,低头俯视着她,追问:“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只是出了个差,半年不见而已,就不认识我了?”
终于说到关键地方了,钟遐迩站起身子,面对面看着他,语气坚硬:“江南添,我之所以来见你,就是想跟你明确说一声,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会考虑跟你结婚的事。”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感觉,所以还是选择速战速决,直接坦白。
“你有男朋友了?”
江南添像是听到什么惊天消息,比被雷劈了还要震惊,这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漆黑的双眸瞪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知道?
马上就要步入五月,天气渐暖,微风和煦,温度舒适和宜,钟遐迩心情还蛮好的,如果没有眼前人打扰的话。
发丝被风吹到脸前,她抬手挽到耳后,随之越过男人的身子径直走到阳台边上,慵懒地靠着围栏,用不夹杂半丝情感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说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江南添诧异之际,又被她如此冷漠对待,已经站不稳脚了。
他三两步走到钟遐迩这边,眉头缩在一起,语气比方才快了几倍:“小迩,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之前拒绝你表白的事,故意编出个男友来骗我,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我没编,我只是陈述事实。”
“他是谁?”
见他情绪已经崩溃,钟遐迩别开眼不看他,道:“别问了,跟你没关系。”
“何叔叔是不会同意你跟别人在一起的。”他忽然说。
他什么意思?这么笃定?就好像何叔叔会站在他那边一样。
钟遐迩看着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淡:“你未免太把自己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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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了。”
“还有,你为什么要答应何叔叔跟我结婚?”
“你是觉得我非你不可还是以为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况且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背叛她的事?”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江南添明显滞了一瞬,他从没有什么女朋友。
可转念一想,便回忆起去年十月那几天自己整日陪着甲方女儿连轴转的那段日子,想必是被钟遐迩撞见了,她才会误会,以至于吃醋。
而后他说着迟来很久的解释:“我那时只是单纯的商业往来,应酬而已,如果你是因为她才生我的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她不是什么女朋友。”
他一边解释一边靠近,盯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炙热,“小迩,你相信我么?”
钟遐迩没接话,只是回望着他。
眼神很淡漠,目空一切,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也不信他。
江南添被她这副疏离的模样深深刺痛了眼,刹时失去理智,双手捏着她的臂膀,禁锢着她,力气有点大,面带悲伤,“小迩,你能信我吗?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你。”
“江南添,别开玩笑了。”
钟遐迩脸色不太好,用力挣脱开手臂。
她说:“之前跟你表白时,你分明说过只拿我当妹妹,现在又说喜欢我,前言不搭后语,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我那时工作繁忙,恰好要到国外去,不想耽误你。”
“况且异地恋很难的,我也不想你受那种苦。”
他说得冠冕堂皇,还妄想用都是为了她好当借口去让她愧疚。
钟遐迩被气笑了,“这么说你还是一心为我着想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和你在一起?”
江南添面上勾起一丝苦笑:“我原本也想过做完这个项目就回来跟你求婚的。”
钟遐迩收起笑容,表情很冷,“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可你那时不是主动跟我表白,想要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现在就……”
钟遐迩打断他:“那是从前。”
“你就当我那时年轻不懂事,误把兄妹之情当□□情。”
“现在我已经有我爱的人了,我会和他结婚。”
言外之意:早就不需要你了。
什么有爱的人,还要跟他结婚,听完这几句话江南添彻底疯了,眼底猩红一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是这样的小迩,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要见到他本人,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够了!”
钟遐迩想用力甩开他,自己后退到一边,哪知他跟在身后不放手,二人就这样争执起来,退到桌案上,不小心打碎了白瓷茶杯。
随着清脆的噪音,江南添终于清醒,松开拉着她的手。
钟遐迩吃痛地揉了揉手腕,看着满地狼藉和被打湿的衣摆,彻底厌烦了他。
男人想道歉,钟遐迩却先他一步,用无所谓的眼神看着他,宛若看着垃圾一样,打断他想道歉的话:“江南添,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编谎话去骗你?”
“真的就是真的,永远假不了!还有,我不希望你去打扰他,也不会让他见你,麻烦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说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江南添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掐破皮肉,渗出几缕血,他像是没有痛觉般,蹲在地下捡起那破碎的瓷片,将它放在破皮处,又一次加深了伤口。
仿佛身体痛了,心就不会那么痛。
冷静过后,理智恢复。
他冷冷地勾了下唇角,暗下决心,势必要查到那个夺走钟遐迩的人,给他点颜色看看。
为此他特意找了私家侦探,跟踪钟遐迩几天,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一个夜晚,拍到她和一个年轻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拿到照片的那刻,他马不停蹄拆开,直到看清照片上男人那张脸,不禁瞪大了双眸。
恨意冲上心头,他捏紧照片,指尖都白到发青。
居然是你!
闻煊!
33. 唯一(2)
跟江南添不欢而散后,已是傍晚黄昏时刻,太阳将要落山,晚霞为天际染上一抹橘红,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
钟遐迩看了看表,确认快到闻煊下班时间,就去衣帽间把身上沾染了茶水的衣服换掉,而后自己开车去黎明之光总部楼下候着。
黎明之光不提倡加班,到点即下班。
闻煊褪下工作服穿回自己的衣服,便迈着大步出门。
就在他出了大厅准备左拐搭地铁时,忽然在右边侧门处见到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
他先是愣了下,怀疑自己眼花了。直至抬手用力揉了几下眼皮,才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
心中愉悦,唇角不自觉上扬,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抱住站在车边心心念念的人,激动地说:“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
一上来这么多问题,钟遐迩根本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所以她选择不回答,微微松开抱着他的手,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笑了笑,反问他:“见到我开心吗?”
“当然开心!”
说完话后,他赶忙抱着她的额头吻了一口。
许是很久未见,太过想念,他紧紧拥着女人,将头埋在她肩膀处,贪婪地汲取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软趴趴地靠在她身上,跟慵懒的家猫一般。
钟遐迩被他这乖巧模样可爱到了,一边回抱着他一边抬手抚上他柔软的黑发,本想说点什么,却又听他念叨着:“分开这些天,我很想你。”
“我也是。”
说完话,他们又抱了好一会儿才上车。
每次坐钟遐迩的车,闻煊这个人都像改了性子,上来就系好安全带,坐得又直又板正,安静默然,没什么动作,如同被拘的囚犯,十分守规矩。
钟遐迩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忍俊不禁,自己倾身弯腰将副驾驶前的储物仓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绒布礼盒,递给副驾驶上坐得板正的人。
“礼物,送你的。”
话毕,闻煊惊喜地接过礼盒,缓缓打开,便看见里面静置着一个精致的竹叶书签,是由缠花制成的。
他小心翼翼取出,摩挲着丝滑又舒服的材质,心中很欢喜。
竹叶有九片,每片大小不一,样式也有些差距,闻煊做过缠花,一看便知能做出这个东西必定耗费了不少心力。
单是用铜丝编织这些竹叶形状便不简单。
书签最上方还粘着一颗白粉色的珍珠,散发着细腻的光泽,形状不那么规则,倒像是真的珍珠。
“为什么送我这个?”他问。
“知道你喜欢看书,所以特意在英山为你缠的。”
“材料用的是当地独有的丝线,珍珠是我亲自下河为你摸的蚌珠。我知道自己工作原因没法一直在你身边,就想着去都去了,不如做个小东西送你,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它也能替我陪着你。”
说完她还指了指自己身前那枚胸针,莞尔一笑:“就像你这枚海棠花,也在一直陪着我。”
听她讲完礼物制作过程和原因,闻煊抱着礼物的手更加轻盈,他很珍视,也不敢用力,生怕毁坏这宝贵的东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远处亮起路灯,昭示着时间已晚。
二人准备去吃晚餐,闻煊怕钟遐迩是刚下飞机便来找自己,太过劳累,于是把礼物细心收好后,自告奋勇主动开车。
十分钟后,汽车驶入高架桥。
车内放着钟遐迩喜欢的纯音乐,车窗半开,凉风吹进来,二人面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
闻煊眼神仔细盯着前面的路,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副驾驶,开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时,他才问她:“这次出差顺利吗?”
“中途有点小插曲,不过都过去了。”
钟遐迩也不想说太多自己在英山的遭遇,毕竟都过去了的事,说多了怕是会让闻煊担忧,索性直接用一句过去了去堵住他想继续问的理由。
听她有转移话题的意思,闻煊也没硬问,只是语气降了下来,有几分叹息的意味,抱怨着:“如果不是要上学要兼职,我真想跟你一起去。”
可现实日子总还要过,也不能只围着爱情转圈。
钟遐迩听出他的失落,安慰道:“放心好了,等你毕业我们结婚以后,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少,只希望你那时候不会厌烦。”
这突如其来的变相求婚,让闻煊的心用力颤了一下,他目光注视着眼前一晃而过的车流,声音低迷,似在蛊惑:“姐姐,我有没有说过……”
“我其实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比你以为的更早。”
闻煊乍然表露忠心,钟遐迩很惊讶,不过片刻便笑出声:“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喜欢暗恋的痴情种,看来我真是捡到宝了。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她话语戛然而止,引得闻煊侧眸,脚下油门都松开几秒。
在男人满含期望的眼神下,钟遐迩摸着下巴,最后摇摇头说算了,“我突然改主意了。暂时不说,等那天我再告诉你。”
那天?是哪一天?
闻煊虽然不知道钟遐迩在计划什么,但心里隐隐能从猜出她说的一定是值得高兴的事。
从此刻开始,他已经期待了。
小别胜新婚,分开这些天,彼此对对方的思念已经如沸腾的水快要喷涌而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都腻在一起,钟遐迩每晚接到闻煊放学后,都会一起回家,有时候周六日便直接在酒店。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最快乐的日子。
闻煊以为自己会和钟遐迩永远这样幸福下去,二人甚至开始商量着婚期和见父母。
安逸的日子却在五月里的一天,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
江南添自从那次质问闻煊为什么转卖咖啡店后便和闻煊失去联系,直到见了钟遐迩和闻煊的合照,才又对自己这个心机深沉的弟弟重新上心起来。
哪知一查才知他早就搬了家,还给闻阿姨换了医院。
江家在榆南有些势力,想找到一个人的住址并不难。更何况闻煊还有一个重病的母亲,每日流水消费都可以很轻松查到。
江南添找到闻煊地址的这天,在小区楼下等他回来。
哪知一等就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他躲在暗处花园里,看着来往形形色色的人发呆。
夜空似帷幕,笼罩住整个小区,眼前漆黑一片,忽然远处来了一束亮眼的汽车灯光打到江南添脸上,他被刺地眨眼扭头向侧躲去。
再抬头看去,发现那辆车竟停在闻煊居住的楼下,车门被打开,车上左右两扇门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定睛看去,男的正是他要找的闻煊。
而女的——
毫无意外,是钟遐迩。
两人在车前依依不舍相拥,纠缠了几分钟,临别前还来了个离别吻,吻得难舍难分,直至女人红着耳尖快喘不过气时,男人才缓慢放开,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
江南添站在原地,蠢蠢地看着这一幕,眼眶猩红,心碎了一地。
可他又没理由冲出去制止,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恩爱。
……
闻煊目送钟遐迩把车驶离小区后,余光瞥了花园角落处一眼,察觉到什么后,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随后转身进了单元门。
半只脚刚踏进门槛,身后便突然袭来一阵力道,脚步被逼停,他整个人被对方用力拽着衣领转过身去,还未看清来人,面上便受了重重一拳。
闻煊踉跄着后退几步,站稳脚跟,看清来人。
许久不见的人就这样来势汹汹地出现在眼前,他毫不意外。
也就这样挑衅似得站在原地没动,选择去膈应对方。
他眼底含着笑,歪着头对上男人怒不可遏的双眸,故作单纯地说了句:“来了啊,我的好哥哥。”
他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念得很浅,漫不经心,不以为意。
江南添看着他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来气,双眼圆睁,面色紧绷,死死抓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天,喊得歇斯底里:“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接近小迩!”
闻煊不反抗,任由他抓着,只是听到这话,盯着江南添的眼神比方才更具嘲弄意味。
小迩?他也配这么叫她?
或许是被这称呼惹到逆鳞,他不想再忍,随即抬手,用力掰下江南添拉住他衣领的手,将人重重甩到一旁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襟。
检查完衣服上的褶皱被理干净,他才抬眼,“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哥你还是这么冲动,一言不发就动手?这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么?就是不知道你在面对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提到钟遐迩,江南添有点语塞,无措地立在那。
闻煊看见他装模作样,又一次笑了。
坦白说,他在江南添面前几乎都是笑着。
嘲笑讥笑或是嗤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江南添也是如此。
原本在旁人面前伪装得很好,遇到闻煊就会无所遁形。
他很恨,很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一想到二人在车前拥吻的画面,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身子像被火烤一般,原本好看的五官扭曲到极点,仿佛一个暴怒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吃人:“闻煊!你就是故意报复我!”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小迩,所以你故意留着她的照片,设计靠近她,再让她爱上你,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是不是!”
闻煊眼底闪过一片暗色,忍痛摸了摸嘴角被他打出的淤青。随后顶了下腮帮子,不屑一顾地瞥着他,勾唇挑衅:“没错。”
“我就是故意的。”
包括刚刚他也是一进小区就发现江南添藏在花园里的灌木丛后,所以也是故意和钟遐迩亲密,有意做给江南添看的。
从前每次跟钟遐迩分开,就算吻也只是蜻蜓点水,可谁让今天江南添来了,还躲在暗地偷窥。于是他故意拉着钟遐迩舌吻,目的就是为了气气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偷窥者。
果不其然,目的达到了。
他还挺满意挺高兴的,笑容耀眼,眼底带着神采奕奕的光,比头顶的路灯还要亮,这一幕深深让江南添的心像被针扎被刀割一般,痛得要死。
闻煊不以为意,语气淡淡的,面上讥讽:“江南添,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江南添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他才道:“你不觉得你刚刚的行为特别像地沟里的老鼠么?”
“想一想,堂堂上市公司江氏集团的公子,表面斯文儒雅谦谦君子,背地里却是个流氓,喜欢躲在花园里偷窥情侣亲近,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记者会大跌眼镜,争着抢着要爆料呢。”
“没准股票还会涨一波。”
江南添听到这话,更气愤了。
脑子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噌地一下就断了。
情绪上头,他没法维系那所谓的绅士模样,眼睛死死瞪着闻煊,“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为了报复我才接近她。你为了从前那些不值一提的恩怨旧仇不择手段,骗一个女孩子,你还是人吗?”
江南添怒不可遏,喊得很大声。
闻煊静静看着他发完疯,忽然就笑了。
他居然觉得往日那些旧仇不值一提?
他居然觉得自己和母亲受过的伤都算不得什么?
他还真敢说!
他都没经历过,凭什么这么说?
也对。罪魁祸首永远不觉得自己有罪,甚至还觉得他随便施舍给自己点东西都是恩赐。
想到这儿,闻煊对江南添这个人彻底厌恶,他恨不得让江南添把母亲受过的苦全部受一遍,再去问问对方什么叫值得。
又或者说,江南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该就是他的,他为什么不可以不择手段?
江南添半眯着眼看向闻煊,喊道:“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骗子?”闻煊呢喃着这两个字,随后轻呵一声,极具讽刺意味,“骗子又怎样?”
“她不照样爱上我了?”
江南添已经疯了,手指颤抖着,指着他连说了好几个“你!”
闻煊不想再和这种人纠缠,径直越过他身前,撞到他肩膀,最后停在他背后,缓慢开口:“想不到吧江南添,你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东西,我唾手可得。”
“怎么样,喜欢的人被别人抢走的感觉怎么样?”
“被人玩弄的滋味好不好?”
临上楼前,他冷眼睥了江南添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充满邪气的笑,三字一停顿,像是在炫耀:“说实话,跟她睡,真的很爽。”
说完就不管不顾,转身上了楼。
江南添转过头去,黑眸死死抓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放,心底的愤恨令他难以忍受,耳朵面颊都被气到发红发烫,一口洁白的牙齿被他咬得咯吱作响。
他发誓,一定要让小迩看清闻煊的真面目!
……
几分钟,闻煊进了家门。
在玄关换鞋时,闻含樱听见动静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心发了慌,眉头蹙在一起,快步走过来问他:“受伤了?怎么回事?”
“没事儿妈,门口不小心摔的。”
见人找了个这么草率的借口搪塞自己,闻含樱脸色变得难看,“我之前有没有教过你,不可以骗人。”
“老实说,谁干的?”
闻煊眼神闪烁,迟疑片刻,才答:“江南添。”
得到答案后,闻含樱也没继续追着不放,转而说:“妈妈不问你原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闻煊垂着眼皮看着脚下,他还是不想说,而后转移话题,告诉了她另一个好消息:“妈,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准备月底见过小迩父母后,跟她订婚。”
闻含樱震惊又欣喜,眼睛亮起来:“真的啊?”
“小迩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辜负了她。”
闻煊点头嗯着,随后面无表情地进看了洗手间去处理脸上的伤口。
凉爽的水打在脸上,他清醒了不少,眼中涌着一点东西,不知是泪还是水。
唇角的刺痛警醒着他刚刚和江南添的对峙,他不敢想自己所做的一切被钟遐迩知道以后会是什么下场。
但他又在奢望,如果那时钟遐迩在身旁,她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如果见到他受伤,她会不会和往常一样,一边笑着说他幼稚,再一边心疼地流眼泪,轻轻帮他抹药?
她那么好那么好,他又怎么敢辜负她?
夜里他失眠得睡不着,躺在床上抱着那本《记忆胶囊》翻来覆去地想,书里夹着钟遐迩送给他的那个书签。
绿色竹叶与书的蓝色封面放在一起有些突兀。
可他却自以为是,固执己见,觉得这两个物品特别搭特别适合放在一起。
就像他和她一样。
*
日子一天天过去,光阴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月底。
这天是春日里常有的大晴天,温度却超越往日十多度,直逼夏季而去,只是在阳光下坐着喝了几口茶水便感觉到额上冒汗。
为此钟遐迩特意换下身上的居家服,穿了件黑色修身吊带才下楼。怕被晒黑,她又在吊带外穿了件薄薄的衬衫,衣衫长度刚好盖住身下白得发亮的醋酸半身裙。
钟遐迩下到一楼车库,检查完礼物完好无损后,兴致勃勃地驾车出门。
礼物是一些补品和烟酒,早在半月前她就跟闻煊提前选好了礼物,约好今天上完课后一起去医院看望何叔叔,今天再去水果店买些水果就足够了。
她哼着歌启动车子,缓慢开出去,哪知车还没开出大院,迎面便来了辆黑色奔驰GLS堵住她的前路。
仔细一看车牌号,很眼熟。
直到看见驾驶位上一身白衬衣正襟危坐的男人,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江南添的车。
她不想理他,右打方向绕到他侧面想离开,哪知对方不依不饶,在她踩油门扬长而去之前突然后退,别住了前路。
突如其来的车身停在眼前,钟遐迩被吓得一激灵。
脚下一用力急踩刹车去避让,刺耳的噪音回旋在半空。
惊吓还未缓解,便见对方又后退几步,硬生生横过整个车身把宽阔的大路占满。
无路可走,钟遐迩忍无可忍,停下车找到对方车前,猛拍他的玻璃,大声质问他发什么神经。
不知是谁惹到江南添,玻璃车窗摇下来他还板着个脸,见钟遐迩来了,便直接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她面前,
他开口便问:“你跟闻煊在一起了?”
钟遐迩眼皮跳了下,抬眼直视他,等他下一句话。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钟遐迩还以为他又来纠缠自己关于婚事的事,不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话毕她扬起头,皮笑肉不笑,“我早就知道,我也不在乎。”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江南添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差点将她扯倒,他语气急冲冲的:“你听我说小迩,你听我说!”
“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他接近你就是想利用你来报复我,你别信他!”
手腕传来一股生疼,钟遐迩倔强地瞪他,眼睛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水光,“不信他难道信你?”
冷冽又疏远的眼神让江南添心底猛地一阵钝痛,仿佛被凌迟成无数块,他认命般点了点头,“好,你不信。”
“那我给你听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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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录音播放出来,字字句句涌入耳中,钟遐迩不耐烦的眸子逐渐转为震惊,最后直接抢过江南添的手机听了一遍又一遍。
江南添承认自己的做法不光明磊落,但他别无他法。
从小一起长大,钟遐迩什么性子他了解,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所以他那天在见闻煊之前就早有准备点开手机录音,把闻煊真实丑陋的嘴脸全部录了下来。
他也是在赌,赌闻煊那死要面子,爱跟自己争个输赢的人一定会说出他想要听的话。
在何宏天那里听到消息说他们今天就会商量订婚事宜,所以他得到闻煊的录音后,没直接来找钟遐迩坦白。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忍,忍到这一天到来,因为他知道,爱够深恨才能刻骨铭心,这段感情才能彻底瓦解。
*
听完录音后,钟遐迩很生气,气到有点胃疼。
但她不想让江南添看了笑话,所以面上装作无所谓,把人从家里赶走后独自驾车去找闻煊。
心里很难受,鼻头止不住的酸涩,她一路上眼底始终悬着半滴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她没给闻煊打电话问为什么,也不想打,她没有完全信任江南添,也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说清才好。
驾车到闻煊小区门口后,她没下车,发消息等人出来。
五分钟后,一袭黑色夹克衫的闻煊出现在小区门口,衣服很正式,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妥帖精练,想必是花了心思的。
钟遐迩看着他迎着落日笑得灿烂,一坐上车就俯身过来亲她,她向右偏头躲开他的亲密。
闻煊被拒绝得手足无措,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钟遐迩,眼神似乎在问她怎么了为什么。
钟遐迩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打开和江南添的微信聊天框,盯着不久前他发来的那条语音,按下播放键。
男人清澈的声音回荡在车内:你得不到的东西,我唾手可得。
说实话,跟她睡,真的很爽。
唾手可得,真的很爽。
空气停滞了几秒,此刻倒真有种静止的错觉。
心碎无声却震耳欲聋。
在钟遐迩手机中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闻煊有些坐立难安。他想解释却发现到嘴的话没法说出口,脚底漫延出一种无力感。
他害怕,他胆怯,他没有勇气解释,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他这一系列反应,钟遐迩忽然就有了答案。
她眼底蒙上一层薄冰,冷冷望着他,像是在看什么难以启齿的人,捏着手机的手颤抖到无法抓紧,声音哽塞:“闻煊,我要你告诉我,说话的人不是你。”
对上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和红到滴血的鼻尖,闻煊胸腔闷闷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要你告诉我,是或不是?”
闻煊无力抗争,认命点头,闭眼承认了:“是。”
他承认了。
他居然敢这样承认了?
钟遐迩心灰意冷,泪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滑到脖颈,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男人朝她伸过一只手,钟遐迩下意识就别过头躲开了他。
明明已经心痛到要死,偏偏她还想要点面子,便故作坚强,放狠话道:“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请你下车离开。”
先前那种再也见不到钟遐迩的心慌又一次降临到他身上,此刻的恐惧不亚于在他得知母亲重病可能要失去她的那瞬间。
闻煊不依不舍地俯身过去拉着她的手,低下头卑微开口:“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几分钟,几分钟就行。”
再转过头来,钟遐迩光洁的脸已经被泪水浸透,羽睫上挂着的泪,随着她眨眼,滚烫的泪珠掉到男人手上,她挣脱开束缚,迎上他的目光,“解释什么?”
“解释你从一开始靠近我就是因为要报复江南添么?还是解释你对我这些好,是因为早打定主意要拿下我,用我当战利品去向江南添炫耀?”
“闻煊。我特别想问,你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的店?咖啡馆?还是更早?”
直到刚刚被江南添发来咖啡馆转让证明她才知道,原来他以为勤工俭学的青涩大学生,早就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馆,那些他骗自己找朋友借钱,也是变卖了咖啡馆换来的钱。
而自己心心念念找了很多次无果的服务生,也是他。
谎话被揭穿,童话转为现实,一切都在往闻煊不曾想过的方向走去,情况恶劣难以应对。
闻煊开始内疚、恐慌,怕钟遐迩抛弃自己,只是一直呢喃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触你确实是为了报复他,可现在我完全不那么想了,我是真的爱你,你能不能信我这一次?”
钟遐迩此刻显得异常冷静,一腔热血付出的真心到头来只是对方用来报复人的筹码,颠覆了以往她对人性本善良的认知。
她苦笑着看他,一只手擦掉眼角的泪,假装无所谓,“你谎话连篇,我还能信你吗?”
闻煊欲言又止:“我……”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打破二人僵持不下的窘境。
钟遐迩冷脸坐在一边沉默着,闻煊看着屏幕上“未知来电”几个字皱起眉头,接了电话,不耐烦地开了免提:“请问是闻女士家属么?她在南路出了车祸,麻烦你来医院一趟……”
后面说的什么,闻煊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直至对方挂了电话,闻煊依旧没清醒,脑子早已乱作一团,嗡嗡作响。
“闻煊!闻煊!”钟遐迩听到肇事司机已经弃车逃跑,震惊愤怒了片刻,而后目光转向副驾驶的闻煊,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而后她边启动车子边问:“怎么回事?阿姨没在家?”
“今天超市打折,她知道我们晚上要回来吃饭,所以特意出去买点菜。怎、怎么会这样?”
闻煊难以置信,愣在那像个木头人。
明明出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事发地点还是南路。
南路,可南路有什么?
他眼睛一亮,猛然想起江氏集团的荣达酒店就在南路。
后来他一路上没再开口,眼神没了光,心慌胸闷,祈祷着母亲千万不要有事。
心里一边在痛苦挣扎,一边理智地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他根本不信这是什么意外,心里烦闷至极,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他做的!”
听这强硬的语气,钟遐迩疑惑,可一对上他愤恨的眼,便猜到闻煊口中的“他”是谁。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有证据吗?”
能证明是江南添做的证据。
光天化日,钟遐迩不认为江南添会有只手遮天的本领,蠢到去杀人,所以也不想闻煊再被仇恨蒙蔽双眼,便安慰他道:“或许这就是个意外呢,闻煊你要理智一点,调查好证据再下结论,要把你的聪明头脑用在对的地方。”
“我不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意外。”
钟遐迩无奈叹了口气,想起他母亲对自己的好,便先把闻煊利用自己的事情抛在脑后,反而先解决闻煊的烦恼。
余光看着闻煊,语气柔和下来:“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阿姨,我们再说其他的,好吗?”
急忙赶到医院后,在急救室外等了病人五个小时,最终却得到医生一句尽力了,以后要看病人自己的造化,有可能某一天会醒,也有可能后半辈子都醒不过来直至老去、死去。
消息仿佛晴天霹雳,让闻煊本就残破不堪的心更加摇摇欲坠,碎成一块块的。
他想不通自己的人生为什么那么倒霉,为什么不被上天眷顾,又为什么让他在本该高兴的一天,要失去两个在乎的人。
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后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钟遐迩也一样难受,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太悲伤,她还要安慰好最伤心的闻煊。
许是看穿他藏在眼皮底下的脆弱,她也不再去计较那些情情爱爱,只是默默站在他身边,轻言轻语地跟他说:“坚强点,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病人转到重症监护室时,闻煊从主治医生那里得到一个闻含樱出事时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他捏着东西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东西的主人是谁。
意外来得突然,钟遐迩给何叔叔打了电话延后见面时间,然后二人一起在医院从傍晚守到凌晨。
冰冷的夜,昏暗的走廊,二人依偎在一处公共座椅上。
钟遐迩熬到凌晨快天亮时,终于熬不住,累得想要睡着时,闻煊突然开口:“你能约江南添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我想和他谈谈。”
钟遐迩不知道他要见江南添做什么,盯着他的双眼有点戒备。
最后换来对方一句:“不做别的,只是谈谈。”
34. 其实
许是母亲的事让闻煊心烦意乱,他迫切地想见江南添。
钟遐迩本不想答应,可看到他带着疲惫的眼睛与恳求的姿态,便没说出拒绝的话。
至亲出事,偏偏是在江南添的地盘上,或许他就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这样合理的请求也不算难为人。
想到这儿她便以讨论二人婚约之事为借口,发微信约江南添在市里一家新开的音乐餐厅见面。
翌日傍晚,钟遐迩与闻煊率先抵达餐厅。
二人刚进正门大厅便听到内里响着温柔舒缓的音乐,大提琴悠扬的曲调结合了钢琴缓慢的节奏律动,听后便觉得整个人如沐春风,高贵典雅。
钟遐迩本想带闻煊一起去提前约好的位置见江南添,不想他却开口拒绝了,一边说让他们先聊一边走向餐厅另一面的角落处。
钟遐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自顾自地走到座位上,哪知刚坐下不久便见江南添进了门。
许是工作完之后急忙赶来,江南添穿着件极其正式的西装。
二人分别坐在餐桌两侧,江南添面上带笑,情绪也与之前上门追问她时相比差了很多,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服务员立刻送来两杯柠檬水,江南添很有闲情逸致,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洗了手指,才开口问道:“小迩,你找我谈婚事,是想通了吗?”
钟遐迩没急着接话,只是默默观察着江南添。
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悠闲模样,实在不像是做过坏事的杀人凶手,倒像是不知道闻煊母亲出事的样子。又或者说,他做完坏事居然可以面不改色,隐藏地如此好。
若是后一种,她才是真的心寒。
就这样静止地看了他两分钟后,钟遐迩鼓起勇气试探问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今天他在南路荣达……”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急促的铃声打断。
江南添翻过桌面上闪烁的手机看了几眼,见到是父亲的来电显示,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说:“抱歉小迩。”
“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钟遐迩点头应好。
江南添拿起手机走到拐角处的走廊尽头接电话。
殊不知角落里的闻煊从他进门时便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状况。
江南添前脚刚离开餐桌,他立刻便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紧跟在男人身后,假装顺路进了走廊中间的卫生间,还不忘戴上棒球帽隐藏自己的脸。
钟遐迩注意力一直在闻煊身上,所以见他双手插兜进卫生间后,也酝酿着要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么。正想着,腿脚便不自觉地走到闻煊方才所做坐的位置。
她面带疑虑,随意垂头扫了眼座位,忽然发现闻煊背包里有个长形尖锐的物品,被厚布包裹得很严实,她感觉有点奇怪。
只觉得那形状很眼熟,平日不常见,更像是影视剧里某种犯法的人惯用的物品……
猛然意识到什么,再抬头便见闻煊从洗手间里慢悠悠地走出来,江南添早在她出神的时候就已原路返回,因为闻煊选的位置很隐蔽,他也没注意到她在这儿。
钟遐迩脚下没动,盯着来闻煊的眼睛满是难以置信。
想必是没等到和江南添独处的时机,他从卫生间无功而返时脸色明显比方才黑了许多。
钟遐迩好像有点猜到他找江南添的理由,本想问清楚他背包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接到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如释重负,对闻煊说:“江南添说有急事要先离开,改天再约我。”
话毕,闻煊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座位旁,一句话都没说便拿起背包要离开。
他的动作随意且平静,坦然地像是要背着包去学校上课一般。
忆起他包里的东西,钟遐迩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一把抓着他的衣袖,拦住他前行的脚步,“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但她已经猜出他是要去找江南添,心里油然而生一抹恐惧,瞪大双眸与他直视。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她好像从来都没真的看清他。
钟遐迩眼眶泛红,摇着头看他,有些失声:“你不能去。你要保持理智,我相信闻阿姨也不想看见你为了她去做傻事。”
“我没法理智!”
他说这句话时带着愠怒,声音高了一个度,引来餐厅服务员的围观。
不知是众人探究的眼神太过直白还是被闻煊突如其来的震怒所吓到,钟遐迩面上一红,觉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特别想逃。
闻煊也是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
对上女人泛红的脸颊与眼眶,他顿时泄了气,缓缓垂头,手指紧握成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抬臂一把搂过眼前人纤瘦的腰身,语气平静许多:“我也不想的,可我妈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该受那些苦的。”
话音落下,他便松开她。
男人温暖的怀抱只留存片刻便消失,钟遐迩还没回过神。
她拉着他的手,抬头看他,试图劝告:“如果你有证据,可以向警察提供线索,等他们调查完就可以让坏人付出代价,否则你也不能私自做触犯法律的事。”
黑色羽睫在闻煊眼底投出一片阴影,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把钟遐迩扯进这件事里,便没把他从母亲手中拿到江南添衣袖扣子的事说出来。
他低着头道歉:“抱歉小迩,我等不了。”
钟遐迩摇头,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他离开,也不想他做傻事。
许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她选择变成卑微的那个,恳求着他:“可以不做这件事么?就当是为了我。”
一分钟过去,他安安静静的,没说半个字。
等待过程明明很短暂,钟遐迩却觉得像是等了半个世纪,等到最后心都冷了。
她知道闻煊也很难做,可她还是忍不住不伤心。
而闻煊他明明可以解释,可以安慰,但他却选择最让人难堪的一个办法去应对自己,那就是不说话。
他真的不给她半点情面。
钟遐迩很失望。
好像她对他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先前的矛盾还没解决,又新生事端。纵使她的心再坚强,也无法忍受被所爱之人无视的滋味。
眼角划过几滴热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穿过空气直接掉到手腕上,还带着体内的余温。
紧拉着他的手指渐渐松了力气,无力再挣扎,她选择结束这荒诞的纠缠。
她偏过头不看他,淡淡地说:“如果你执意要做这件事,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管不顾,毅然决然地转身出了餐厅。
泪止不住地流,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泪痕。哪怕过往行人都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也没精力再去顾及什么脸面和自尊。
没走出多远,便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肩上一沉,耳侧传来男人急促的呼吸声,语气低沉道:“别走。”
钟遐迩没反抗,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才回过身子与他面面相觑。
她眉眼暗淡,语气笃定:“你让我约他出来根本就不是想跟他谈而已,对吧?”
你是准备私自做法律不允许的事,为你母亲报仇对吧。
这些话钟遐迩虽没说出来,但她全都心知肚明,也知道闻煊是故意骗她利用她。
其实真相很简单,只是她最开始不想相信。
眼下被证实,让她本就残破的伤口又一次崩裂开来。这感觉痛不欲生,难受至极,可她却没有再哭。
闻煊红着眼看她,没法辩解。
他还是那样,不言不语。钟遐迩觉得难堪,两手握成拳用力锤在他身上,近乎呐喊着:“为什么要骗我?”
“闻煊,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查到证据再做决定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成年了,你做任何事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我也不想的,可我必须要做。”
钟遐迩一把推开他,抢过他背包里藏着的刀具,而后用力攥着刀柄,面色很难看。
“你没证据,杀了他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我希望你冷静,做事前多考虑一下,阿姨已经那样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闻煊垂眸,没接话。
他很无奈,在心底说了无数句小迩对不起,可他的确不能放弃,否则他会良心不安。
他实在无法忍受杀害母亲的罪魁祸首活得逍遥自在,而母亲却只能躺在冰冷的病床,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他伸手去拿女人手上的东西,却惹得钟遐迩厌烦,二人刹时争夺起来,动作很激烈,害怕她受伤,他连连后退,提醒女人小心些。
哪知话音刚落,钟遐迩脚尖被绊了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之后不小心按在刀具锋利的那面上,手心顿时被划伤了个大大的口子。
见到那抹红色,闻煊的心顿时停滞,抬手想拉起对方,不料她却后退了几步,以至他的手落了空。
看着愣神的闻煊,钟遐迩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角的泪止不住往下流,视线所触的地方已经模糊不堪,手心流着血,很疼,却不及心痛半分。
“对不起,我……扶你起来好吗?”
他伸手过去,钟遐迩将其一把甩开,“用不着!”
她强忍着痛,自己站起身,扶着流血的手心,站在一米开外看着他,“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商量,你早就做好一意孤行的准备,要利用完我所有的价值才肯罢休,我说的对吗闻煊?”
“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傻子,一直被你利用,还心甘情愿爱着你相信你。闻煊,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做,是吗?”
“是。可我……”
说到一半他哑口无言,许是无话可说,许是懒得解释。
但不论是哪一种,钟遐迩都不想知道了。
她已经彻底失望,疲惫的闭了闭眼皮,自己把脖颈处的丝巾抽出,包裹好受伤的那只手,一举一动都脆弱地让人心疼,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甚至觉得自己很坚强。
最终她叹了口气,道一句:“闻煊,我真的累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闻煊不想她走,想开口阻拦,但话到嘴边,到底没勇气说出来。
钟遐迩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一眼便看破他的心绪,随即坦然笑了下,走到他身前,抬手抚上他的脸,语气很温柔,说的话却极其疏远:
“闻煊,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发现你的身份了。那时我特别生气,很想问你为什么隐瞒你本就认识江南添的事实,但我觉得你不说一定是有苦衷的,所以我不怪你。”
“就算知道你把我们之间的事当炫耀的工具说给江南添听,我也认了,因为我爱你,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我不在乎那些。”
“我以为我们经过那么多事,我在你心里总要有点位置,你做事之前总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忽然停顿了一下,才道:“可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也不在乎我知道以后会怎样,你好像从来都不在乎会不会失去我,你也从没把我当成自己人。”
“你一直都是那样,冷漠,没有心。”
她忽然笑了,笑中含泪,“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江南添喜欢的人,你那天也根本不会答应我的告白对不对?”
“可笑。”
“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付出真心,总有一天能打动你。”
“可在你心里,我永远不会是你的第一选择,对么?”
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就这样敞开说完,她却如释重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心痛。
她后退一步,抬步离开,路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目光直视前方,在他耳侧说了很轻的几句话:“闻煊,我是爱你,可我现在更恨你。”
“这段感情是我先说开始的,我本该负责,可我现在不想继续了,所以就这样吧。”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临走时,她最后留下一句: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就在路边拦了辆车离开。
于是计划落了空,那样地始料未及。
*
跟钟遐迩不欢而散后,闻煊便恢复成最开始的冷漠,整日不跟人交流,郁郁地守在母亲病床前,听着病床上滴滴的呼吸机声。
计划好的一切都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破坏了,闻煊觉得挫败,可他根本恨不起她来,反而愈来愈深爱。
那次之后,钟遐迩没再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就连他打电话过去也得到一个暂时无法接通的机器人回复。
没了她和母亲的惦念,他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不怎么吃饭,也不喝水,只知道呆呆地守在母亲病床前,几天几夜不合眼,哪怕唇角干裂出血,身上也泛起淡淡的汗味儿,他仍然无动于衷。
直至这天,他无意点开手机,看见界面最上方忽然弹出一个榆南最近新闻消息——
榆南豪门大联姻,黎明之光千金即将和江氏集团公子举办订婚晚宴。
闻煊一字一句看完这条新闻,心停了半拍。定睛看去,今晚六点,在黎明之光顶层举办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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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
钟遐迩要跟江南添订婚?
他本是不信的,可他知道榆南不会存在同名同姓的两个人,登时便像被刺激到,发疯找同事借了台车,专程赶到黎明之光总部,问过许多同事,最终在二人初次确认关系的那间VIP套房里找到钟遐迩。
咚咚一阵敲,房门打开,里面只有钟遐迩和化妆师在。
闻煊被惊艳了一瞬。
她很美,穿着纯白纱裙,画着淡妆。
而他却很狼狈,面黄肌瘦,带着胡茬。
钟遐迩被他不修边幅的模样吓了一跳,还没打招呼便被他直接强硬地拉着一起乘电梯到地下车库,期间钟遐迩试图挣脱,却被男人一个不耐烦打横抱起,直至放在副驾驶上才松开。
车子启动时,钟遐迩还没回过神。
一分钟开出地下车库后,她才知道酒店之外的天际电闪雷鸣,轰隆作响,瓢泼大雨像瀑布似得大片大片泼在车玻璃上,雨刷器疯狂开着都刷不干净。
看着窗外模糊的世界和身下开得飞快的车,钟遐迩有点心慌。
闻煊熟悉这条路,踩紧油门,什么都不怕。
他不明白,就想要一个答案。
怕钟遐迩中途跳车逃离,他有意锁紧车门,随后把车开到市中心那人烟稀少的新天桥上才降下车速。
刚停下车,钟遐迩就抓住机会打开车门逃走。
暴雨浇透整个身体,她也不觉得冷,只想快点离开。
大雨模糊了视线,闻煊害怕她受伤,连忙打开双闪下车去追她,她穿着高跟鞋和长裙,走得拖拖拉拉,以至于还没走出一百米便被他追上。
他扯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不停追问她为什么要答应跟江南添结婚。
天知道他看到那篇报道后有多么难受。
意识到真的要失去钟遐迩,他心情难受到极点,心宛如缺了块似得,他痛得嚎啕大哭,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他垂首弯腰,抱着钟遐迩的双臂,颤抖着说:“如果你想报复我,可以打我骂我,可以恨我,但唯独……唯独不能跟他在一起。”
钟遐迩冷漠看着他,面上没有半点波动。
闻煊却在她眼中看到那抹明显的厌气,心变得麻木,很疼,快要窒息。
可她却不放过他,用最伤人的语气说着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我喜欢谁就选择跟谁结婚,那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呢?”
“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难道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
“对,什么都不算!”钟遐迩冷冷接话。
眼底没了光,闻煊皱眉,头摇得很快,“不可能。不可能!”
面对质疑,钟遐迩没急着解释,而是掀起眼皮看他,唇角勾起抹肆意的笑:
“你知道吗闻煊,何叔叔下了最后通令,只要我结婚就会给我黎明之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所以只要能助我得到我想要的,是你还是江南添,我都无所谓。”
闻煊难以置信瞪大黑瞳,定定望着她,“我不信,你在骗我。”
“你看看你现在一无所有的样子,还有什么可值得我骗的?”
“可你明明说过要永远陪着我。”
话毕,钟遐迩嗤笑一声,带着嘲讽:“闻煊你多大了?还真是没脑子?居然相信连小孩子都不信的永远。”
“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别阻拦我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况且,是你先放弃我的。”
“不是么?”
闻煊眼睛失焦,失魂落魄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明明你那么爱我。”
“那是从前,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我移情别恋又重新爱上江南添了。”钟遐迩说话时,眼睛微微弯下,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可说的话却冷到极点。
“你那么聪明,把所有人当做你的棋子,我对他的爱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闻煊不信,他试图找些证据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而后目光死死盯着钟遐迩外套内侧存放着的那枚胸针,他像是发现了机密,立刻拆穿道:“你在撒谎!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还留着这枚海棠花?你刚刚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海棠无香,意为暗恋。
钟遐迩觉得这东西还存在二人面前,实在太讽刺。
而后她就把自己身上那枚胸针摘了下来,不等闻煊反应便一个抬手将它抛到天桥底下滚滚滔天的的江水中。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么廉价的东西,我不稀罕。”
小小的花朵随着翻涌的水花被冲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的爱情泡沫,只可远观,不能近看,一触就会破。
见女人如此决绝,闻煊失控地发了疯,一把拉过钟遐迩,强硬吻上她的唇。
唇齿间透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钟遐迩挣扎得厉害,“你放开我!”
艰难分开后,她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不容侵犯的姿态,“闻煊!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巴掌扇到脸颊,曾一起做过的美甲又作用到他脸上,在他侧脸划出一道血痕,痛在他身上,钟遐迩却有点心慌。
她掩饰下心底暗暗涌上来的怜惜,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几步,想跑却发现脚下这双蓝色方钻高跟鞋好看却过于限制她的步伐。
忆起这双鞋也是闻煊送她的,随即立刻脱下鞋子,狠狠甩到他身上,“拿走你的东西,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不忍心她光着脚在雨中淋着,闻煊低头捡起那双鞋,追上去抱起她放回车内,淋着雨温柔地为她穿上。
看到这一幕钟遐迩有点动容,但她始终没松口,直到后来她才开口,提醒他不要再往公寓里送花,她已经把那套房子卖了。
闻煊痛苦到耳鸣,什么都听不清。
他知道错了,想赎罪,可她也不允许。
想到这儿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在暴雨中忏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为什么选择江南添?”
钟遐迩不忍心看他,撇过脸,“他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的未婚夫,我当然站在他这边。”
“那小白呢?”
他没敢问出那一句我呢。
便得到女人三个凉到极致的字回复:“不要了。”
经历这么多事,却从没感受到闻煊的真心,钟遐迩真的累了,身心俱疲,她不想再继续,想完全彻底地结束,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她看着他,说的很平静,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我什么都不要了。”
包括你——
闻煊。
35. 就忘了吧 他不值得。
订婚宴这天,榆南市下了今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无人知晓这场暴雨带走了什么,只知道这对新人的豪华订婚宴举办得很成功。
强强联手的消息曝光后,两家股票在那天同时上涨了百分之十。
订婚视频流到网上,众人看到俊男美女的组合,无一不为之赞叹祝福,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段感情都是榆南上层圈里的一段佳话。
订婚之后便可以开始商议结婚日期。
两家长辈对婚礼风格争执不休时,准新娘钟遐迩却是在订婚宴结束后没几天就与众人断了联系。
走之前她只在桌上留下三个字:别担心。
她走得很有计划,既没带那张存着大家联系方式的电话卡,也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去向,以至于众人得知她走出走之后都手忙脚乱的。
甄女士了解自己的女儿的性格,知道她做事前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便没多大反应,只是帮她收拾好工作里遗留下的小问题,协调好江家人不去打扰她,便重归往常平静的生活。
可江南添却是被刺激到了,不信她能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便没日没夜到处寻她,只可惜动用人脉找了无数个地方、找了无数遍,依旧找不到人。
他完全慌了,怕钟遐迩后悔和自己订婚而彻底不回来,也怕她受人蛊惑做出错事,心中有了怀疑的人选,他匆忙驾车赶到闻煊居住的小区门口找人问个清楚。
哪知等了整整一周都不见他人……
*
自上次在暴雨夜和钟遐迩彻底了断后,闻煊没有继续萎靡不振,而是继续他从前三点一线的普通生活。除了学校和工作,就是陪在母亲病床前。
半月时间过去,母亲病情稍有些好转,他勉强松了口气,找了个护工帮他照看,自己则回家换下身上沾上灰尘的衣服歇歇脚。
哪知会在小区门口见到这个害得他失去两个亲人的罪魁祸首。
经过钟遐迩以离开他为目的的劝说,他似乎也清醒了,在警察没找到凶手之前,也没再生出对江南添动手的想法,可讨厌他的心却依旧没变。
从前对江南添的厌恶只是表面,如今已经讨厌他到看见他本人,身体都会出现奇怪的反应。
胃里会翻涌出一股苦水,心也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掌攥住,喘不过气。
对他抵触到极点,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所以闻煊便直接从后面绕过他的车自顾自地进了小区。
江南添只是低头看手机的时间,再抬头便只见到闻煊一个遥远的背影。
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现,江南添可不想错过,他急忙打开车门跑进小区,气喘吁吁地冲到闻煊身后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把人推到在柏油马路上。
他怀疑闻煊动了手脚,所以钟遐迩才会不告而别。
就像订婚宴那天,钟遐迩淋得浑身湿透哭着回来的事他也知道,但他碍于钟遐迩的面子,所以强忍着没说,眼下钟遐迩失联,所有情绪顿时掺杂到一起,愤恨至极。
他皱眉俯身,半蹲着抓起闻煊的衣领,厉声问道:“你把小迩藏到哪里去了?”
话一出,空气停滞了几秒。
闻煊不理解他的话,疑惑抬眸,眼神很冷,“你在说什么?她不是要跟你结婚了吗?”
“你来问我?是在向我炫耀?”
随即冷哼一声,抽出自己的衣领后,径直站起身睥睨着半蹲的江南添,表情淡漠:“如果是的话,那很抱歉,你失算了。”
“我得到过,已经不稀罕了,让给你也无所谓。”
话很难听,江南添皱眉。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逞口舌之快?
江南添见他这无所谓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朝他那张傲气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闻煊被打得惯性后退几步,手机也跟着他的动作甩了出去。
地面太硬,晌午十分手机温度正高,这一摔,屏幕便碎得四分五裂。
闻煊瞥了眼地下残破不堪的手机,实在忍无可忍,直接走上前反手打了回去,两人力气所差无几,闻煊又善于抓弱点,朝对方腹部打去,导致江南添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脸都挂了彩,引得小区住民们跑下楼围观,其中有几个大声喊着别打了,不敢随意插进来,生怕引火上身。
小区保安被群众唤来,见其中一个是自家小区的住户闻煊,便立马报了警,直到不远处响起一阵警车的鸣叫声他们才分开。
烈日之下,江南添板着脸,擦掉额上的汗与嘴角血渍,语气很急:“你知不知道她离家出走失联了!”
“这一切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设计她伤了她的心,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完他又挥手抬过来,这次闻煊不知是被钟遐迩的消息震撼到,还是没来得及躲,竟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拳。
这一下江南添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打得闻煊整个人一踉跄,不由受控地退向身后草坪灌木丛里,摔到里面。
薄薄的衣衫被尖刺划破,手臂手掌也划出一道道血痕,右侧脸颊也没躲过,直接摔在草坪里的一块碎石上,划了个口子,血滋滋往外流。
围观群众见闻煊破相受伤,顿时乱作一团,唏嘘地抽了口凉气。
有人上前想帮忙,闻煊摇摇头说没事,没接受对方的帮助,手臂刺痛和脑子的蒙让他反应了好久,几分钟后才恢复神志。
他挣扎着缓缓坐起身,忽然感觉面上涌出一股暖流。
随手抹下拿到眼前一看,鲜红色沾满手心。
他不禁睁大眸子,震惊看了半刻,才察觉自己居然破了相。
脸颊传来破皮露肉的凉感,他自觉以后一定会留疤。一想到这张钟遐迩夸赞过的脸就这样被毁了,手指不自觉颤抖起来。
见他这惨状,江南添气已经消了大半,警察不紧不慢地赶来时,江南添已经落荒而逃,临走前嘴里还怒吼着:“如果她受到半点伤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头传来一阵晕眩,闻煊迷迷糊糊地移出灌木丛半躺在柏油马路上,闻着鼻尖沥青味儿,眉头拧到一起。
他眼神冷冷的,不屑一顾地盯着男人逃跑的身影,喃喃自语:“谁又比谁好到哪儿去。”
他是伤了钟遐迩,他不也得到报应了么?
他也相信江南添做的坏事,终会在某天连本带利地报应到自己身上。
两男人为女人情爱打架,群众见怪不怪,警察也懒得管。
一看闻煊这冷若冰霜不爱理人的样子,也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便都自主散了。
此时正是日头好的时候,闻煊等那阵晕眩过去后才起身。
他捡起破碎的手机,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回到家中,在医药箱翻出药品和纱布,给伤口消毒上药后便包了起来。
这个季节屋内正好背光,不开灯的室内有些昏暗。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窗户边那束光明之处发呆思考。
不知不觉,整整一下午过去了。
他浑浑噩噩回到卧室,继续傻傻坐着,看着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布局却不觉得有家的归属感。
以往钟遐迩来家里一起和他打闹吃饭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他才顿悟,自己已经失去了她。
明明快到盛夏,房间却没有一丝温暖。
没想到孤独是没有温度的,是冷的,比冰窖极地还要寒凉。
摔碎的手机已经黑了屏,闻煊反反复复按了无数次开关机键,仍没有半点反应。
他傻傻握着手机出神,回想起里面还有钟遐迩和他的美好回忆,又一次感到无力。
眼睛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忽然瞥见床头柜上方他定制的玻璃盒中还摆着那个和她一起做的星空流体熊。
回忆涌上来,又想起她。
眼神无精打采地盯着玻璃盒看了半分钟,才发现流体熊后方竟竖放着一个礼盒,巴掌大。
他意识到什么,将礼盒取出打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他们恩爱时期的合照,他盯着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头已经开始疼,手心也出了汗他也没移开眼。
正下翻继续看时,突然察觉出指尖多了点黑色,正疑惑着,手指已经把照片翻转过来。
照片背后被人写满了字。
1.我要和我最爱的人去稻城亚丁,看蔚蓝天空和纯白雪山。
2.去赛里木湖看冰推,长江澳看蓝眼泪,婺源篁岭里晒秋。
3.我要养育一对儿女一双猫狗,一家六口永远幸福。
4.婚后每年四季要跟他一起看遍不同城市的春夏秋冬。
春天的波恩,夏天的米兰,秋天的芬兰,冬天的伦敦。
5.……
……
15.我要陪着他一年又一年,直到老去。
她心愿很多,足足列了十多条。
读到最后那句永远要陪着他直到老去时,闻煊不知不觉已经红了双眼。
她写得这些梦想无一不是他也梦寐已久的家庭生活,她把对他的爱藏得这么好,如果不是他偶然发现,他全然不知钟遐迩如此认真负责,对他们的未来也有这样好的惊喜规划。
这样好的人,他却辜负了她。
心里传来一阵抽痛,他疼得捂住胸口,强忍着痛觉过去。
照片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发白的指腹轻抚上画面中女人的脸,慢慢摩挲,仿佛她就在眼前。
礼盒角落里还有一小小的个优盘,藏在拉菲草中间,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闻煊发现后,迅速把优盘拷贝在电脑上,解压后打开,看到里面只有一段视频。
他按下视频播放键,封面写了“这是一段求婚vlog”。
紧接着画面转移,映入眼帘的是女人精雕细刻的那张脸,齿白唇红,娇艳欲滴。
她身穿一袭杏色针织连衣裙,脚下穿着那双他送的那双高跟鞋,姿态端庄优雅,像极了春日里一株景玉白牡丹,华贵至极,让人只敢远看不敢靠近。
她慵懒地站在南湖旁,对着镜头俏皮打了声招呼,接下来便是十分钟的深情表白外加两分钟的婚后免死金牌。
说话时她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底藏对未来生活的期待,无一不在证明她是真的想过跟他长长久久走下去。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些的,只是想起某天钟遐迩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来拜访了母亲。
那天回家后才发现她也在,他还问过她怎么一个人来了,她那时是什么反应?好像是微微一笑,掩饰过去。
或许这就是她当时掩饰的理由。
她故意把礼物提前藏到卧室,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向他求婚。
看到这一切,他追悔莫及。
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说出那么多伤害她的话。
迟来的醒悟太残忍,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破损的脸颊被泪水打湿,伤口像是被撒了一把盐,很疼很疼,痛到无法缓解,连着心肝一起痛。
从那以后,闻煊夜里总会回想起她,而一想便会失眠。
他努力打足精神白天摇奶茶夜里送外卖,周六日去做迎宾,连着打了好几份工给母亲缴纳医药费,课业也落下许多,老师不再准假,他本就疲惫的心渐渐有些动摇。
导致母亲受伤的罪魁祸首弃车逃逸,始终找不到凶手,天价医药费和住院费压得人喘不过气,经过重重思虑,他选择退学。
退学后的第一夜,闻煊下班回到家中,没有开灯,只是客厅里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房间,被迫接受这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混沌地走到阳台处,看向小区燃着的万家灯火,闻煊觉得自己像个被遗留的人,只配活在阴暗处。
他甚至想,那个愿意为他留一盏灯的心爱之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寂寥的夜夹杂着男人一声长叹,他又一次想到她,鼻头酸涩时,他也会怪她太果断,太残忍。
曾说过会永远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所有困难。
如今却只留下他一人。
*
时间过得很快,春夏秋冬眨眼便更替。
再看向墙上挂着的新历,已是一年之后,这一年闻煊没听到江南添和她的结婚报导,一边暗自庆幸又一边担忧她的安全。
虽然已经与他无关,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
他曾向白诗妤打听过她的下落,对方只知道她是安全的,其余都不知。
慢慢的,闻煊逐渐放下了心里的执念。
母亲病情逐渐稳定,闻煊特意打听到其他城市里有医养结合的养老院,对待这种病情很友好,所以他也开始计划着和母亲一起过去。
这一年刚过不久,故人便传出了新消息。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黎明之光与荣达酒店联姻成功的新闻。
消失一年后的钟遐迩终于回来了,闻煊却高兴不起来。
她终于回来了,可目的却是和江南添结婚。
自此,闻煊彻底心死,强制自己不去想她,把她忘掉。
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终于狠心下了决定。
办好母亲的转院手续,便拉着为数不多的行礼和小白连夜离开了这座让人伤心的城市。
看熟悉的环境消散在眼前,他倔强地想,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他要忘掉她。
狠狠忘掉她……
*
钟遐迩消失的那一年,独自去了国外旅居散心,她故意把常用卡留在榆南,也是不想被人打扰。
出国后她就换上自己在外留学时的专用卡,一年四季都奔波辗转在不同的国家,去完成自己许下的心愿,顺便寻找新的灵感。
离开榆南时正是晚春,她去德国波恩看了最美的樱花大道。
美到失语的花瓣雨洒在身上的那刻,像是沐浴了春季的雨,心底阴霾被扫去,她不再伤心。
初夏微燥时,她便去意大利米兰,看大教堂外盛开的玉兰花。
看着洁白的花苞绽放在枝头,她重拾面对生活的勇气,开始期待即将开始的美好未来。
秋天则又飞去极地地区的芬兰,极昼极夜让她开始享受孤独爱上独自一人。
她居住的酒店不远处有片枫叶林,是散步的最佳地点,每到白天她都会去,一待便是一下午。
地面散落的橘红色枫叶,诉说着她对亲人的思念,悲伤的过往被她逐渐释怀。
冬天还没到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她曾经上学时的老地方——英国伦敦。
这里有她的老朋友,她开始回归人群,与大家一起站在街头闪烁着彩灯的圣诞树下,抓着榆南不常见的雪,快乐地打雪仗。
在这里,所有不快都能忘却。
四季更替,风景比想象的更美,曾经约好一起看的人却不在身边。
心底莫名惆怅。
热闹退散,她独自站在街头,雪花夹着热泪一起落下,她迅速擦干净,随后勾勾唇努力证明自己没有他,她一个人也可以走很远的路,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他不值得。
就忘了吧。
*
离家一年,辗转了无数个地方,钟遐迩终于解决完心底的伤痛,买了机票回国。
何叔叔拖延了一年的病情又开始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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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长辈便着急着定下结婚日期,钟遐迩没反驳,只是像个麻木的机器人任由他们安排。
听说白诗妤又换了新男友,跟闻煊一个学校。
后来她从白诗妤男友口中得知闻煊早就退了学,因为母亲要转院,所以他放弃了学业,离开了榆南。
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同班同学也在惋惜他的遭遇多么可怜。
听到前任过得不好,钟遐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平淡到索然无味,亦或是悲痛到极致,她选择靠不提及他来缓解情绪波动。
她知道闻煊在校学习优异,工作时积极努力态度也认真,若成功拿到结业证书,他必定是前途无量的,可母亲的意外就这样将他美好的人生毁得一塌糊涂。
说到底,确实应该怪那个逃逸的司机。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钟遐迩也试着让自己不去想他,只是在某个恍惚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他再也不会出现,心像被硬生生剜掉一块,麻木的痛传过四肢百骸,曾经一起经历的一切又重新浮上心头。
她才发现一年的释怀只是她逃避的借口,情绪是在某一天忽然失控的,痛彻心扉的悲伤让她整日吃不下饭,半个月暴瘦十斤。
从前看影视剧中男男女女分手伤心欲绝想死,她根本不信,觉得夸张,直到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真正爱过的人,不是一句不要了就能真的放下。
白诗妤看她状态不好,便主动约她出去散心,去她们经常去的“微醺。”,想让她发泄,哪知钟遐迩触景生情,又一次崩溃大哭。
直至跨年夜她又独自去了五丰岛,站在从前一起看过烟花的地方,才发觉伤痛已经慢慢渗入骨髓。
只要一想起曾经拥有过,她的胸口就会一抽一抽地疼。
暴瘦过后让原本试好的婚纱也变得不合身,她没让人拿去裁剪修改,只是自己用了条丝带绑在腰间做装饰。
正式婚礼那天,几十个摄影机一起记录下的她当时的状态。
所以后来她每次看到合照,便会警醒自己不要再沉迷爱情,那不值得。
何叔叔还是没熬等到新的一年,不过是刚过完年两个月,他就病重去世。
钟遐迩跟甄淇一起帮他办理完后事,管理好公司大小股东。
直至公布遗产继承,钟遐迩才知道何叔叔居然将黎明之光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了江南添。
这背后昭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男人算计的心像是最后一把刀子,重重插在她心上,再三的欺骗让她对江南添开始出现一种生理性厌恶。
逐渐地,她对江南添越来越疏远,除去需要在外人面前做表面功夫的场合,她基本不跟江南添过多交流。
二人每天分房睡,多的时候是一人一层楼,离得特别远,在管家保姆看来,他二人根本不像是夫妻。
没几个人能熬住冷暴力,江南添亦是如此。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故意疏离便激怒了他。
这天钟遐迩从母亲公司回来,在玄关换鞋时,恰好即将要出门应酬的江南添碰面。
钟遐迩余光注意到是他,故意不抬头,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上楼,哪知竟被对方拉住手臂直接拽进怀里。
钟遐迩不耐烦地从他怀里站起身,抬头看他,眉眼冷漠。
他直视着她,皱眉逼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我们不是夫妻吗?你原先不是喜欢我的么?为什么现在不能试着重新爱上我?”
他问题太多,语气太急,窒息的掌控欲让钟遐迩一句都懒得解释,她抬腿想走却被他一个用力重新扯入怀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他自以为的真情流露:
“我知道我错了。从前是我不识好歹拒绝了你,我也很后悔。有些话虽然现在说已经迟了,可我还是想说。”
“小迩,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你,整整十年。”
“从你搬到何叔叔家中我第一次见你时,便对你有好感。之所以没答应你的表白,也是我那也是为了工作,不得已的,可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我希望你能忘记过去,看看我。”
“忘记他,也试着接受我。”
想起江南添口中的“他”是谁,钟遐迩忽然觉得自己真可怜,竟然被他二人骗得团团转。
她不想撒谎,所以摇了摇头,抬眼看他,语气淡然又无情,故意气他:“抱歉我没法忘记他,也不能接受你。”
江南添听到这话很不高兴,“我知道你是被闻煊算计才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全是因为我,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想让你看看我,看看我对你也有一颗真心。”
“江南添你非要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么?”钟遐迩已经没有一点耐心。
“什么意思?”他问。
“我没看到你所谓的真心。”她能看到的只有算计。
而对方这样莫名的道德绑架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她不想再给他留什么面子,直接挑明:“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黎明之光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江南添握着她的手骤然失了力气,语气因为害怕被戳穿而颤抖起来:“你全都知道了?”
“对,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你不用再继续装模作样说爱我。我也不信。”
“不是的小迩!”
事情开始不受控制,江南添害怕后面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想挽回些形象,低声下气道:
“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组建家庭。那些股份不是我主动开口要的,是何叔叔拜托我照顾你所得的报酬而已,你相信我,我没有算计你。”
钟遐迩冷笑一声看着他,心道他还真是大言不惭,居然说这些。
就好像他这些股份天生就是为他而准备,被戳穿后他竟没有半点羞愧。
好一个报酬,照顾她会得到报酬。
这么大的报酬,她都忍不住会动心。
钟遐迩什么都懂了,忽然点点头,“也对。”
“可能我本来就不值得大家对我好。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能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或许都不会施舍这点虚假的爱给我吧!”
“如果我没有何叔叔这个父亲,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你们也不会前仆后继想要跟我牵扯上!”
江南添脾气有点急躁,用力捏住她的肩胛骨,试图解释什么:“不是这样的小迩,我是真的爱你。”
钟遐迩甩开他的手臂,怒吼道:“你爱的不是我,是我的背景。”
“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爱的是你,纵使你没有这个身份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什么爱你,都是有利可图。
钟遐迩清醒至极,不想再和他吵架,反正她也不在乎什么真心。
她说:“不重要了,反正我也同样不爱你。我们就这样彼此假装过完合约的三年便好。”
何叔叔临走前给她一封协议,是江南添和他签下的三年保证书,如果在这期间她没有把自己真心托付给他,他就要跟她离婚,股份也要退回百分之十。
看到这封协议书时,钟遐迩庆幸,庆幸自己还有何宏天这么好的一个后爹,早为她做好一切准备。
“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江南添被她的话刺激到,可不敢太过紧逼,便做卑微姿态又问了她一句。
钟遐迩表现地异常坚定,只说两个字:“没有。”
真心太假,又太奢侈,她要不起。
二十多岁的年纪,只有两次感情经历,却都落得个不好的结局,钟遐迩已经彻底对爱这个字祛魅,也不再奢望谁来爱她。
后来很多年她一直告诫自己,别奢望真心,别渴求爱情,只做个冷心冷情的上位者,等他人来求自己才是最好的。
36. 会呼吸的痛
婚后第二年,钟遐迩二十七岁生日刚过的时候,她与公司同事以及演员工作人员们一起创作出的第一部作品《不谢之花》上映了。
这部作品在上线之前没有特意营销过,又正值影视冷淡季,刚上映那几天只有一些凑热闹的人购票去影院观看。
盯着电脑上为数不多的票房数据,钟遐迩有些丧气,以为这部作品会就此暗淡,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哪知影片上映一周后,忽然来个个大反转。
有大部分自来水群众在观赏完电影后自发性推荐,观影途中截取了电影中的画面和台词,把主角精湛的演技和过于真实、打动人心的故事情节发出去为影片做宣传,只一个晚上的发酵便吸引了许多新观众入场。
后续票房持续升高,完全扭转了先前惨淡的局面。
电影讲述地是主角在经历了父母抛弃爱人背叛等众多挫折之后没有失去生活的勇气,反而挖掘出缠花的实用性和潜力,利用多元技艺创造出许多艺术瑰宝,最终成功东山再起,为自己创下一片盛世并带动很多人发家致富的励志故事。
影片中还有许多缠花用途的展示,告诉人们它不仅是好看的手工品,也是实用性物件,可以用做古装剧的装饰品,可以当艺术品,还可用到出生结婚或祝寿治丧等民俗活动中。
这条崭新的灵感路子间接拯救了非遗传统文化。
后续人们便顺着这条路继续开辟,发现不仅仅是缠花,还有其他各类的非遗手工品也可与之同理,一起发扬光大。
电影出来的半年内,巧妙地为一部分失业人员提供了新的就业方向及机会。
而影片名字的“不谢之花”也真正意义上被众人熟知,它不仅代表永不凋谢的缠花作品,更代表千千万万有勇气不被困难打败的人在历经困苦时,能继续前行永不言败的勇气。
题材新颖,许多人都发自内心的支持,上映不过一个月便达到三亿,创下了淡季票房历史记录。
影片上映一年后,票房破七亿,成功推行到海外上映。
最终,这部文艺作品成功被评上国家级奖项——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而这部影片的总负责人钟遐迩也因这个作品获得了年度最佳制片人奖。
这对一个刚踏入影视圈的新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肯定。
获奖那天,她打扮得很漂亮,带着缠花制成的胸针和发饰,站在万人观看的舞台上接过主办方颁奖人手中的奖杯,十分满意地对着镜头笑了,笑着笑着便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了许多获奖感言。
其中有对演员和工作人员的肯定,以及这部影片最初的灵感来源。
说着说着,她眼眶微红,鼻头酸涩。
猛然想起那个人,那个提供给她灵感的人。
她就这样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对他表示热烈的感激,没说名字,没说身份,只用“那个人”来代替。
说完这一切,她获得了全场观众的掌声。
后来每每回忆起这天,她都印象极深。
因为自我价值得到认可,事业取得初步成功,所以她觉得这天是她这辈子最满足最快乐的时刻,除去心底那一丝丝无法成全的遗憾。
领完奖杯和奖金,钟遐迩启程回去写获奖感言,哪知半路上却被一份不可思议的意外之喜拦住。
或许算不上惊喜,但确实也为她后期的事业发展又增添了新的血液。
自父母离婚后便很久不见的亲哥钟鼎,竟然带着礼物到颁奖现场来接她,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位亲生父亲的庆贺礼。
上百万的手表,百达翡丽鹦鹉螺7118满天星,和一套价值两亿的别墅庄园,用来做她的庆贺礼,不得不说,出手真的阔绰。
可接过礼物的钟遐迩却无法真正开心起来。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她的事业有起色,他们也不会主动找上她。
已婚后的这两年,经历过很多事,她成长了许多,也深知所有的关系,不论亲情爱情友情,都是相互利用,彼此获益罢了。
因为兄妹二人的五官近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钟遐迩又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出身背景,所以媒体们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挖出来钟鸣钟鼎和钟遐迩的关系。
可他们也仅仅只敢幕后吃瓜,不敢爆料到大众眼前。
毕竟谁都知道钟鸣的霓虹影视在娱乐圈的地位,不是大家可以轻易撼动的,所以在不经对方允许的情况下,记者媒体们也不敢随意乱爆料,只选择性地把钟遐迩得奖的喜事发了出去。
其实这也不是钟遐迩第一次听到二人的消息。
最早一次还是在何宏天重病去世后,公司经历的那次重大危机时,一些高层为了一己私利想要推举自己的傀儡,通过投票去换掉甄淇这个代理人。
好在钟鸣不远千里从云港赶到榆南,拿出早就购买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来支持甄淇,她才靠众人汇集起来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光明正大地拥有黎明之光的掌控权。
许是对前妻的照顾,又或许也是想要分黎明之光一杯羹,钟鸣才不得已露面。
背后的目的是什么,甄淇不想知道,钟遐迩也没问。
总归是自己的生父,甄淇的前夫,他肯帮忙,她们也欣然接受了,但后来他们也没过多接触。
再之后,甄淇就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公司里,没再找新人发展感情。而钟鸣做完这一切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回了云港。
事发之后,黎明之光趋于稳定,江南添凭借持有的股份和与钟遐迩的夫妻关系,成了公司管理层,地位仅居甄淇之下。
钟遐迩不喜欢做管理层,所以在黎明之光只是挂名,全身心扑在母亲的娱乐公司上做项目,经常因工作辗转在榆南和云港两座城市。
她和江南添的关系也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有时出席活动,江南添会故意跟她穿同色系的衣服在外面树立一个夫妻二人关系特别好的形象。
除去每年冬天都会去伦敦赏雪,钟遐迩几乎所有时间在为新作品做打算。
只是在家中看到自己展示柜最高处那个被保存完好的星空流体熊时,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人。
心从最开始的悲痛欲绝到后面没有一丝波澜,渐渐放下,时间仿佛能抚平一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春夏秋冬也被她熬走了很多次。
自得奖那日最大的喜悦过后,她的情绪也没再产生更大的波动。
她有时也会想,就这样无趣地过完后半辈子也没什么。
大家都是一样的,随意跟适合的人绑定婚姻关系,再虚假地在众人面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最后传宗接代,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何必追求什么爱与不爱。
只是每每想到江南添真正的目的,她还是没法跟他坦诚相待。
就耗着吧,反正三年之期也快要结束了。
*
闻煊离开榆南后,去了一所新城市,云港。
云港距离榆南只有三四个小时车程,但却跟榆南那样较为传统的城市很不一样。
这里科技发展发达,十分现代化,政治经济文化教育遥遥领先,就连交通都比其他地方便利,所以这也是闻煊愿意带母亲来这里求医的原因之一。
刚来云港时人生地不熟,他过得比较艰难。
好在有江鸣先前接济他母子二人的抚养费,他可以暂时喘口气,为母亲交了住院费后,便将所剩无几的钱拿去租了单人间,房间狭小,活动区域很窄,呼吸都觉得难受,仅供睡觉专用。
所以那段时间他几乎不回家,一有闲时间,他都选择在外面做兼职赚钱。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有人介绍给他一家娱乐公司让他做助播,他想着从前自己有直播的工作经验,便去了。
工作不难,有时帮忙控场,有时当助理打打杂,也算吃得开。
除此之外他还会在自己休息时间接一些私活,譬如钢琴驻场演出和书法作品代写等兼职工作。
零零散散的工资加起来不算少,虽然这里花费也高,但机会也多,总体比榆南好过很多。
年幼时第一次听说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闻煊还不信,只觉得异想天开,直到他在这座城市也遇见了属于自己的伯乐时,他的命运也彻底被改写。
伯乐因为工作被邀请到他上班的小公司参观,本该是件大喜事。
哪知那日正好遇见突发状况,一个十八线明星被对家买了黑稿,粉丝都在直播间发泄情绪吐黑泥。
那天本不是闻煊的班,但却被拉过来救场,当明星的临时助理,还是他边控场边带节奏帮那位明星准备好万无一失的说辞,才勉强挽回局面。
似乎是见他控场时太过自然流畅,有点本事,又看他本人底子还不错,伯乐便给他提了一个逆天改命式的建议,直接表明他的形象不适合幕后,直接走签到他公司,走幕前曝光的明星路会发展得更好。
说这些话时,伯乐看了下他的脸,细声叹了口气。
仿佛是在可惜什么。
闻煊自是猜出了对方的想法,是觉得他脸上那条疤痕过于显眼,上大荧幕时必然会被嘲,所以叹气。
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人都说他适合暴露在大众面前,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钟遐迩和前公司同事。
从前的他之所以不愿暴露自己的隐私,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江鸣不喜欢,他本人也没兴趣。
可眼下他已经跟江鸣彻底断了联系,他又没什么高学历硬技术,或许真的该仔细考虑下自己的后半生,趁着还年轻,还有时间。
于是他听从了伯乐的建议,同意了。
伯乐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大手一挥,从原公司把他挖下,带他去了云港最好的整容机构,把他那张带着疤痕的脸做了无创修复,在他原本就立体的骨骼上又做了些更精细的调整。
奇怪的是明明没有过多动刀,他的模样也比先前变了很多。
唯余那双深色瞳孔的眼睛,还能看得出他有几分像从前。
一夜之间,一张被疤痕毁掉的脸,就这样变成一个新的、完美无瑕的作品。
闻煊不负众望,养好脸后就直接去了公司。
伯乐从把他进公司那天开始就不断地为他砸资源,花钱买营销冲流量,让他暴露在大众视野。
可要想火得长远些,除了那张脸还要加点其他印象深刻的东西去巩固。
好在他年幼时学过一些才艺,有点基础。
所以他借着休息时间精练了钢琴和唱功,借用公司老板的人脉关系创作出一首属于自己的歌曲。
结果曲子一放出来,便因他独特且有个性的嗓音收获无数好评,与之一起来得还有上百万粉丝。
很多公司因为他出挑的外貌和优异的身材,特意邀他做代言人。
伯乐在出道前专程为他立了高冷孤傲的人设,不允许他过多暴露在人前,所以他除了接广告拍代言,也不做其他。
某种程度上来说,美貌在这个社会可以吃到很多红利,尤其是本就屈指可数的高颜值男性。
再之后,公司利用他高颜值及好才华为由帮他在背后营销推广。
资本的力量强大,加上他自己走运,仅仅几个月时间他就爆火全网,因那张不常见的帅脸和比较清高的艺名,被众多粉丝称为“神颜降临”。
公司早在他出道之前特意为他重新创了个新身份背景,帮他改艺名为闻悬景。
悬景意为高挂在天边的美景,不可随意亵渎也不能随意靠近,只能做一个完美无缺的东西远离人群。
闻煊知道,公司为他做这些的目的很简单,是想让他彻底与过去斩断。
闻煊其实在最初很长时间里,都好奇为什么伯乐会选中他,本以为是帮公司前辈引流,哪知进入公司才知道,诺大的地盘居然只签了他一人。
是幸运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因为伯乐改了命,应该感激对方并付出自己所有努力帮对方获取更大的利益。
期间两人敞开心扉聊过一次,才知道伯乐早有自己的规划,之所以会选中他也是因为他这张脸可塑性极强,身材身高匀称结实,与这张脸配合得很好。
很少见,也稀缺,所以他发现后就不想错过。
闻煊觉得伯乐说的话夸张,哪知对方不以为然,甚至还说:“我有预感,你会是我投资这么多项目里收益最多也最成功的一个。”
果不其然,后来的结局真应了他的猜想。
因为伯乐的帮助,这一路他走得比很多人都顺很多,虽然偶尔也会碰壁,但那些都熬过去了。
他还记得第一首曲子爆火后,他就被公司对家盯上,用他背景不明晰的事做黑料,下水军黑他假神颜真丑男,最终导致大批粉丝脱粉。
那次黑料半真半假,不知对方从哪里搞出一张与他无关的照片,趁他公司无人负责时,突然冒出来指认是他,以至于他两个月没有工作,只能靠存款度过。
好在伯乐及时出差回来,拿出一系列证据亲自下场打假,才平息了风波。
后来也没人再怀疑他的脸,一切黑暗就这样度过了。
这条路熬过黑暗就会走向光明的成功。
成名后的他毫不例外地得到了许多原先触不可及的东西。
金钱是富足的,精神也是高昂的,纵使他得到得再多,他也始终不忘初心,怀着那颗对伯乐感恩戴德的赤诚心继续前行。
他不贪心也不炫耀,将挣来的费用与公司四六分,自己拿少部分来供应他与母亲二人的生活费和医药费。
除了出席活动,其余时候不穿大牌不带奢侈品,只穿平价。
唯一奢侈的是,在他不工作的时候他会给母亲安排好护工,独自去各地旅游散心。
无人知晓他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满世界跑。
只有他自己明白,跟钟遐迩分开后,他心里始终有个结。
他照着她照片上留下的字迹,去了很多地方。看见雪山冰推,又坐了跨海索桥,还在稻城亚丁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国内转了个遍,他又马不停蹄地办下签证去往国外。
成名后第二年,闻煊已经成长为和钟遐迩在一起时她的年纪,二十五岁。
这一年夏,他终于站在她写下的想去的地方——意大利米兰。
当他站在错综复杂的雕刻建筑外,看着高耸入云的教堂,感受到哥特式风格的华丽,不禁为之震撼。
广场外盛开的玉兰花迎风摇曳,落日余晖下的教堂被镀了一层金色光辉,很耀眼。
她的想法总是很好,正如米兰的夏天,很热,很美,也很有生命力。
后知后觉又想起她,心传来一丝丝阵痛。
手中还握着钟遐迩留在他家里的几张合照,他面上带笑,却不是发自内心的,他不想让人看破他的难过,所以装作很高兴。
许是心血来潮,情绪上脑。
他举起合照,用米兰大教堂当作背景,拍下一张属于“他们”的合照,紧跟着点开手机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并配文:
曾约好一起看的风景,我一个人来看了,确实很美。
发完这条朋友圈,他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如果有她在,风景会更美。
如果一切能重来……
就好了。
看完大教堂和玉兰花,闻煊买了张返程机票回国。他不喜欢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的感觉,也不准备逗留。
云港那边还有工作安排,经纪人帮他接了新代言,他得启程回国。
就在他快步赶到主街TAXI站打车去机场的路上,面前忽然闯入一头亚麻白金色波浪卷的高挑女子。
许是发色太显眼,他瞬间被吸引了目光,女人从他身侧路过时,余光不自觉看了过去,只见对方脸上带着一副黑色猫眼墨镜,黑色紧身超短裙将她的轮廓勾勒地很清晰,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太过诱惑,太过张扬。
闻煊只欣赏了一眼,便察觉出女人家境优渥,是有地位之人,若不然也不会养出这天高傲又迷人的贵气姿态。
闻煊下意识觉得对方如此魅力无穷,应该是许多男人求之不得的爱恋对象。
正思索着,一股很淡的清新花香随着暖风涌入鼻尖,像是蓝风铃。
闻煊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回味这抹熟悉的味道。
是巧合么?与她是同一款香水。
仿佛意识到什么,闻煊睁大双眸骤然转身。
本想窥探对方的真颜,却见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女人已经跟她朋友揽在一起快步离开了。
女人纤瘦的背影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感觉令他难以置信。心底止不住发颤,一边期待她就是她,一边又理智地告诫自己不可能是她。
毕竟她从前都是一头黑长直披肩发,温柔知性的邻家姐姐模样,与小太阳一般无二。而方才那个路人的打扮得如此大胆前卫,张扬地像个妖精。
他了解从前的她,下意识觉得她不会这样高调。
但他却不知道,人总是会变的,不论性格还是风格。
*
自从与江南添协议结婚后,钟遐迩除去工作时间每年都会给自己一个假期,为期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会飞往国外好几座城市去散心,直至她玩得尽兴以后才会提前回去。
婚后三年,钟遐迩过完二十八岁生日时,终于结束了跟江南添的协议婚姻,解开了束缚的枷锁,钟遐迩很高兴,心结打开后,旅游时都特松弛。
上个月初刚去了米兰,这个月底就特意飞到侏罗纪世界的拍摄取景地,夏威夷。
本想多享受几天再回国,哪知假期才刚刚过了不到一周,就接到了钟鼎的电话。
彼时她正躺在海边沙滩椰子树下的摇椅上晒日光浴。
他似是有事求她,语气比平时要温柔绅士很多:“我记得你和江南添的周年纪念日快到了,早点回国,月底有个珠宝发布会需要你出镜帮忙宣传。”
电话沉默了一分钟,两人都没开口。
钟遐迩不想公司名誉受损,故意没跟外界说二人离婚的事,免得他们胡乱猜测影响股票,这一来二去,自是也瞒着钟鼎。
沉默过后,钟遐迩又想到钟鼎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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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她又不是专业模特,宣传珠宝的事为什么会找到她身上,她不理解,随即反驳了句:“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钟鼎拒绝得很彻底。
他有自己的原则,在一些事上要求很严格,但因为是面对自己亲妹,所以他语气稍微还是软了一些:“哥答应这次欠你个人情,后期还你,不论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钟遐迩:“什么都可以?”
“只要不太过分。”
想着能让钟鼎这种人欠自己点什么,钟遐迩还是有些心动。
毕竟钟鼎因为有父亲背后的霓虹影视,所积累的人脉资源可比自己丰富得多得多,她若想以后在这个行业混长远些,多少还是需要用到他的,一来二去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之所以必须让钟遐迩出席,钟鼎也是有私心的。
毕竟自己这妹妹刚得了最佳制片奖,在界内热度口碑都算前线,他正好可以借此热度让设计师朋友林寅的珠宝大卖,顺便拉一拉自己分公司那位独苗。
正做着未来可期的白日梦,被钟遐迩一声轻咳给敲醒了,钟鼎厚着脸皮又说:“钟大制片,听说你下部作品是关于现实题材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把我公司的人安排进去?”
“不要主角,只需一个配角,可以让他体验一下演戏的感觉就行,我计划后期让他直接走电影路子。”
听到这话钟遐迩直接从躺椅上坐直身子,语气也尖锐起来:“大哥你真当我是做慈善的?我辛辛苦苦创作出的片子可以随便让人来体验生活吃喝玩乐?”
要知道自从得奖之后,很多公司都向她推荐当红流量花生,就等着靠她下一部好作品的口碑去提高业内地位。怎么到钟鼎这里,随随便便一个新人都能来体验生活了。
钟遐迩实在想不通。
钟鼎听她话语有点愤愤不平,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保证不是让他磨炼好演技再送过去。”
“况且,你知道我名下分公司就签了个独苗的,我跟父亲夸下海口等着年底总公司考核成功,可不能功亏一篑啊!小迩你信我,我那个独苗在广告中的表现比很多科班的还要好,或许是真的有点天赋,你就让他试试吧。”
钟遐迩无力反抗,只是默默吐槽:“广告只是几十秒,如果那点时间都演不好,那还进什么娱乐圈。”
“……”
她的话也很有道理。
钟鼎明白这些,但他同样也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自从签下那个新人后,他就拿出百分之四十的资金和精力投身到影视娱乐方向,特别想在这个行业站上高位,所以对钟遐迩这个得过奖的制片人后续作品很关注。
毕竟没人不想自己公司旗下的人也能站上领奖台。
钟遐迩回忆起自己哥哥手下的娱乐分公司,百无聊赖地追问:“只签这一个独苗真的可以等到年底考核么?”
公司只有一个人,她都怕这亲哥熬不到年底。
还没继续落井下石,钟鼎这边已经自信地回她:“一个就够了。”
“这么笃定?”
“那当然,等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就知道了。”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自己签下的这位在私底下有多么努力。
刚来那时,因为年幼时有点钢琴基础,他就没日没夜地练习,比其余人上手快很多,为此还出了一段串烧钢琴曲,也是一经发出就惹得粉丝们拍手叫绝。
往日待人待事态度很有礼貌,能唱会跳,有才艺,最关键是长得好。
男生长得好性格又好,是很稀缺的,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听钟鼎这自信的语气,钟遐迩嗤笑一声,喝了口手边的椰子水,提醒他:“你知道的,我选角不看颜值,看实力。”
钟遐迩之前也听说过网络上火了一个神颜男星,只不过那时候她躲在山里拍《不谢之花》,里面没信号没网络,她也就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样。
网络热度又是日日换夜夜换,后来那神颜便走向幕后拍广告了,自己便没想着要去了解。可直到前几天闺蜜跟自己说完她想要神颜签名照后,她才想起那人。
再者说,她曾经也见过一个颜值挺高的人。如果可以,或许他也能被包装营销成神颜进娱乐圈,只可惜对方不愿走这条路。
钟鼎继续坚持不懈给钟遐迩洗脑:“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他实力不够呢?”
“照片资料晚点我发到你邮箱里。一定要给我家这个摇钱树留一个位置,哪怕一句台词都没有也可以。”
拗不过他,钟遐迩笑着说好。
半小时后,钟遐迩晒完太阳回到酒店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钟鼎已经把资料发来,她将带着jp□□缀的文件点来,下一秒男人的照片直接放大在眼前。
神颜就是神颜,五官精致,皮肤细嫩光滑,浑身散发地气质也耀眼到贵不可攀,红气养人,他也不例外,只看一眼便让她也想追随想靠近。
果真是天生明星相。
也难怪钟鼎如此自信。
钟遐迩托着下颌认真看了起来,总感觉男人身上有股让她熟悉的错觉,尤其是那双眼神,很像她曾经一个故人。
钟遐迩狐疑,直接点进背调中,去看他的背景资料和采访。
直至瞥见曾用名上明晃晃写着地那两个大字:“闻煊”,她才知道先前的感觉没有出错。
不是像故人,他就是故人。
心漏跳了一拍。
疑虑油然而生,脑子里同时冒出很多问题,她特好奇闻煊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改变他原本的想法,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暴露在大众目光下这条路。
她想问钟鼎,却发觉自己没什么立场。
她和闻煊已经形同陌路,她又该怎么问,所以她暂时不打算问,准备自己寻找答案。
余光扫到文件中一个采访视频,眼疾手快地点进去,或许里面有她想要的。
视频前半部分是主持跟闻煊浅谈了一下他出名后的作品及形象,对方官方的回答一看就是提前对了稿子。
直到后面娱乐环节时,主持人故意问他喜欢的女朋友类型和谈过几次恋爱。
他先是沉默,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在钟遐迩屏息凝神跟着主持人一起期待他会说出什么答案时,他却对着镜头淡淡一笑,疏离又客气。
他说:“没有。”
短短两个字,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
听他说完这句话,钟遐迩皱了下眉,她已经听不进去主持人后面说的话,只是像丢了魂儿一样,手足无措地点击x号关上视频,心里莫名其妙燃起一股气。
她知道他作为一个爆红明星,需要时刻注意维护形象,可他说出那句“没有”,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把他心里最真实的话语说了出来。
实在是让她心寒。
手握成拳,颤抖着,面无表情,眼睛却不受控地红了,她从前发过誓,不会为他再流一滴泪,只是心有不甘。
难道当初那段恩爱的日子在他眼里就什么都算不上么?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她一直在意着?
凭什么只有她会痛?
*
盛夏时刻,云港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燥热难耐,汗流浃背,以至工作人员上班时都无精打采的。
这天闻煊拍完新代言,特意吩咐助理请所有工作人员吃了解暑的绵绵冰,便自己去保姆车上休息。刚睡十分钟便被大老板钟鼎打电话通知要参加一场珠宝发布会。
他特意说:“发布会之后我会带你去见一个厉害的制片人。”
话中别有深意,闻煊读得懂。
钟鼎很早就提过让他进军影视方面,可他一直犹豫不决,一是觉得自己非科班出身,贸然进影视行业只会引发群嘲。二来便是知道剧组水深,只要迈进去便会身不由己。
闻煊眼下达到的成就虽然已经超越很多人,但他骨子里还是自卑的。
他不喜欢阿谀奉承,也不愿被掌控,比起那些成为顶流后就高高在上左右逢源的人来说,他真的算是一股清流。
钟鼎见他不回话,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焦虑了,随即安慰他道:“不用有负担,只要你可以好好把我给你的资源利用起来,回报给公司最大的利益就好。”
闻煊思索片刻,应下来,并主动说:“我想提前了解一下这位制片人的脾气性格和喜好。”
“也好在她面前表现表现。”
钟鼎无声笑了下,回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是怕被潜规则。
“放心,见了你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人,而且她已婚,夫妻感情还不错。”
听到对方已婚,闻煊心底有些放松。
挂了电话后,钟鼎直接发过来一张合照,底下带了一句话:仔细看看到时别认错了。
闻煊点开照片看清上面的人后直接愣在原地,手像被抽干了力气,掌心里捏着的水杯瞬时掉落在地,洒下一地板的水渍……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圈子会这么小。
钟鼎要向他介绍的已婚、夫妻感情很好的制片人,居然是他曾深爱过的人,钟遐迩。
37. 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几天之后闻煊被钟鼎安排去了他好友林寅的珠宝新品发布会现场,临近开场前半小时,他才在媒体直播画面中看见那两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也没想到,跟钟遐迩重逢的第一面会是在这种场景。
璀璨的灯光下,她打扮得如此耀眼,站在他曾经最讨厌的人身侧,彼此挽着手,恩爱有加,笑靥如花。
看到他夫妻二人笑得那样开心,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整个路上都是板着脸。直到助理提醒他到达现场,他才渐渐回神。
他们毕竟是合法夫妻,他没什么立场去打扰他们。
所以他努力让自己摒弃那抹嫉妒之心,挂上一副假笑。
亲眼见到她后,他才意识到几年不见,她变化很大,比从前漂亮了许多,也瘦了。
反观她,见到他后反应平淡,冷漠无情,显然是没认出他。
若非有钟鼎在一旁给他二人牵线搭桥,闻煊都怀疑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至发布会拍卖结束,所有人上酒店顶层参加晚宴,他也跟着去了。助理特意打电话追问他为什么一个本不参加宴会的人也破天荒地去了,他只找借口说饿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饿了,是疯了。
似乎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失去理智。
主办方准备的晚餐很丰富,可他完全没心思吃,一个多小时的用餐时间,他几乎所有注意力都在钟遐迩那边,直到发现她提前立场,他也放下刀叉,默默跟在她身后。
如今他变了模样,钟遐迩认不出他,他也不怪她,本想默默看着她幸福,谁知竟无意撞破她和江南添的争吵。
见他们的关系并非表面那样和谐,他沉寂的心又燃起一抹希望,希望之下藏着一丝丝难以克制的感情,胸间闷闷的。
那丝情感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就是忘不了她,心里还有她,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想靠近。
直至看到江南添把钟遐迩独自一人丢在酒店,钟遐迩那孤独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跟了上去,躲在暗处看着她。
被她发现后,他没有慌乱,反而有种得偿所愿。
兴许怜悯心和嫉妒心疯狂作祟,他就这样控制不住地对她发去邀请,让她跟自己走。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同意了。
闻煊有那么片刻奢望她是认出自己了,所以才会同意。
可她那无所谓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她不在意他的身份,是他或者不是他,她都不在乎。
开车带她回家的路上,闻煊眉头皱得很紧,他心里难受,想问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话到嘴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终于抵达目的地,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就这样纠缠到一起。
先是电梯间,后到卧室,直至被男人推到柔软的大床,钟遐迩才感觉到紧张,身体紧绷着,脸也红透了。
她有点想逃,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被男人强硬地堵上了唇,他力气很大,仿佛把全身力气都用来禁锢着她的手,生怕她逃走。
几年不见,他吻技还是一如既往地烂。
只是胆子比从前大了很多,抓着她的舌不放,像是要把她吞掉,钟遐迩每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又会被他很有技巧地放开,草草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便又被他抓住。
后来,二人衣衫尽褪,体温升高,彼此攀到一起。
一顿操作,钟遐迩被疼得掉出几滴泪,伸手胡乱挣扎着,无意识地抓上他挂着耳钉的耳垂,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得,用力扯了一下。
男人被拉扯的痛感刺到,动作逐渐放慢。
房间很黑,没开灯,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炙热的体温与急促的呼吸声,在昭示着他们这场无声的对抗有多么难捱。
因为是协议结婚,钟遐迩和江南添只是口头夫妻,并没有实质性发展,钟遐迩对这种事要求不高,自然也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哪知一直理智的弦却在见到闻煊后,彻底断裂。
想不到几年不见男人,他的动作比以往更娴熟,或许是刻意练过,或许是天赋异禀。
钟遐迩只出神了几秒就被对方重新抓着一起坠入爱的海洋。
这场博弈持续了很久,久到钟遐迩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
天蒙蒙亮后,男人终于完事,钟遐迩短暂地晕眩了几分钟,最后自己撑着疲惫的身子跑到楼下的客卧洗漱休息。
睡得晚,又是深度睡眠,她便不知道闻煊偷偷爬了她的床。
难得的一夜好眠,只睡了四个小时闻煊就自动醒过来。
怕被人发现,他迅速从女人身侧爬起,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自己跑回顶楼。
一小时后,天光大亮。
闻煊站在一楼客厅,看着钟遐迩正捂着吊带裙领口,弯腰低头满屋子找昨晚那双被她丢弃的高跟鞋,模样很焦急。
看她紧张到红了耳尖,还蛮有趣的,内心不想她走,于是他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痴痴看着人慌乱的模样,发坏勾着唇,明明知道在哪放着,也不主动提醒她。
几分钟后,女人终于找回聪明的脑子,跑到玄关处找,发现自己的高跟鞋正在鞋柜上。
她愤愤不平瞥向沙发上穿着浴巾的男人,便见他额前翘着几根湿发,许是刚洗漱过,精致的五官挂着几颗水珠,吹弹可破,让人嫉妒。
再往下便是他故意敞开的胸膛,白皙的肤色上那几道新添的淡红色抓痕很显眼,也很性感。
帅是真的帅,贱也是真的贱,从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会看热闹?
她故意朝他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也是在咒骂他幸灾乐祸看自己笑话。
见人找到鞋,闻煊顿时正经起来,身子也坐得板正,望着她开口问道:“你要走?”
这句话问出他就后悔了。
经过一晚的欢愉,他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下意识把自己代入从前与她谈恋爱时的闻煊,所以才会无意识追问她。
只可惜,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他们也不是从前的他们。
所以在片刻后看到钟遐迩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以及十分疏远的回答后,他没惊讶。
她说:“一夜情爽完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对你负责?”
“你别忘了,我有老公,我们感情很好,所以我不可能对你负责。”
她话说得这样无情,一直在表明他们只是冲动,不可以有后续发展,闻煊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钟遐迩却不以为然。
她认为昨夜就是个意外,她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被他刺激到才答应跟他回家。
所以事情结束,他们自然该回归正轨。
再者说了,不是他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他没有喜欢的人么?
那她还跟他纠缠什么。
听她提了句很爱老公,闻煊原本起身朝她走过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宛若当头一棒,恍然醒悟。
他就要忘记她已婚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真的爱上江南添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差点就要冲过去问她怎么能对他这么残忍?
原来她身边明明只有他一人的,原来她说过只爱他的。
怎么如今就变了?
彼时钟遐迩正低头穿着鞋,没注意到男人受伤的眼神。
穿好鞋后她就缓步走到玄关开门口的把手,门开了个缝隙,她没急着走,半转过身,瞥着客厅中间的男人,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不会是第一次跟人约吧?”
“其实我刚刚说错了,昨晚体验感真的很差,一点都不爽。”
她就是故意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从前那些伤害她的话。
说过这句之后,她转念又道:“不过或许你这样的人应该没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闻煊掀起眼皮,暗哑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
钟遐迩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警醒他:“我希望你可以忘记昨晚的事,别给彼此惹麻烦。”
“……”回答她的同样是一阵沉默。
钟遐迩没继续纠缠,自己走出别墅区,打车回了家。
闷闷的闭门声反复在闻煊心上敲打,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她走了。
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他一人,他站在她刚刚穿鞋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怅然若失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独自回到她昨晚睡得那间房,安静地蜷缩在床上,像个被丢弃的小狗。
手机里还存着江南添和钟遐迩二人的合照,闻煊点开照片看了又看,目光落在他二人紧紧挽着的手臂上,眼睛被深深刺痛。
回想起女人临走前留下的话,他手指紧紧捏着手机,捏到发白,捏到充血,嫉妒使人疯狂,他想杀了江南添的心都有,可他不能那样做。
最后,他无奈闭了闭眼,屏住呼吸想让自己就此离开这个世界。
缺氧晕眩过去的前一刻,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当初他不那么任性,现在站在钟遐迩身边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他是不是也会和她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
又是一个傍晚,刚出门天空就飘起蒙蒙小雨。
钟遐迩前几天收到钟鼎的邀约,说是特意为他的独苗组了一个局,邀请圈里比较知名的几个导演和制片吃顿饭,让自己也去。
想着也是人脉资源的扩展,钟遐迩便没拒绝。
虽然不太想见到闻煊,但她觉得也犯不上为了他去赌气。
临近开宴十分钟,她才慢悠悠地驾车到餐厅的地下停车场。
闻煊和钟鼎是第一个抵达的。
收到钟遐迩发来的消息后,钟鼎特意让闻煊下去接人。
闻煊坐电梯下停车场时都是跑着去的。
自从那天二人分开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此刻难得有机会独处,他自是很积极。
他还是不信钟遐迩会爱上江南添,决定自己试探一番再作定论。
这次见面说实话他有点紧张,所以一直摩挲着口袋里她那天遗留在他客卧的那枚百达丽手表。
见钟遐迩从车上下来后,想关心她的语气都被他紧张的情绪弄乱,到嘴的关怀成了责备:“钟小姐做事一直都这么不严谨么?”
钟遐迩蹙眉,抬眼问他:“什么意思?”
闻煊视线在女人空荡荡的手腕上扫视一眼后,才慢慢开口:“是钟小姐自己说要忘掉那天的事,不耽误彼此的。”
“所以呢?”
下一秒,他伸手从口袋掏出那只手表,递到二人眼前,“你的手表落在我家客卧了。”
“闻煊……悬景,所以你是觉得我故意留下的?”
钟遐迩看见他那质问的眼神就很生气,后自嘲地勾勾唇,对他说:“那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今天是你老板要求我办事。”
言外之意,是你要求我,你这什么态度。
再说了,她就是单纯忘记而已,她有必要故意做什么么?
她愤恨地夺过手表,越过他时故意撞了他胳膊一下,语气不爽:“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好吗?”
谁知闻煊竟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点头接了话:“好,是我太头脑风暴了。”
钟遐迩不想理他,甩开肩膀的波浪长发,迈着大步走在前面,闻煊就屁颠屁颠在后面跟着,二人一起上了电梯间。
临近包间门口,钟遐迩忽然停住脚步,好心提醒他一句:“待会儿在桌上不该说的别乱说。”
闻煊也不说话,就是笑,笑得钟遐迩觉得很阴很假,不知又在憋什么坏。
二人前后脚进了包间,中间特意隔开一段距离,任谁也想不到此刻装作不熟的两个人刚刚在停车场爆发了一场争吵。
十多人的实木餐桌上,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面前摆得都是酒。
偏偏只有钟遐迩例外,既是圈里的新起之秀,又是有背景的女人,她直接被安排坐在桌中央,面前只有一杯热牛奶。
没人敢灌她酒,也不会有人不识好歹对她有企图。
钟鼎早已经安排好闻煊的位置,就在钟遐迩面对面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二人落座后,钟鼎向闻煊示意了一下。
闻煊便独自站起身,漆黑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晃过去,一一打过招呼,最终目光落在他座位对面的钟遐迩身上,礼貌微笑,主动开口:“钟制片,你好,我是闻悬景。”
“大名鼎鼎的神颜顶流,我现在才认识,说起来还有点遗憾。”
“没有,是我该早些去见钟制片您的。”
说完这句话,钟遐迩有意晾着他。
视线在他身上扫视停留,从上到下,从眼睛描绘到薄唇,最终再到他身上那件黑色衬衫上。
合身的衬衫把他健硕的身材包裹得很完美,钟遐迩就这样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晚坚硬的触感,如今再看,她都怀疑这人私下精心练过。
炙热的视线让闻煊发觉,虽知道众人面前不该有什么反应,但他耳骨还是不可控地染上一丝血红,钟遐迩又不开口跟他客套,搞得他这瞬间有些坐立难安。
钟鼎作为旁观者,自是看完了二人的互动,他嗅到一丝尴尬气息,连忙开口帮闻煊缓解窘境,让人坐下准备开宴。
直到服务员排着队上菜时,包间有了几分嘈杂,他才刻意压低声音,调侃着问钟遐迩:“怎么,对他有意思?”
钟遐迩回看自己这哥哥,眼神不带一丝闪躲。
钟鼎以为自己猜对了,连忙说:“哥虽然不在乎那些表面名节,但是哥答应过他不让他被潜规则,所以,如果你要是实在想体验点刺激的……”
他又思考了下,才说:“哥给你换爸公司里的帅哥行吗?”
钟遐迩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接下:“有比他帅的吗?”
“你来真的啊?”钟鼎眼睛顿时瞪大,语气也尖锐不少。
再抬头便瞥见大家向他们投来的目光,而后在他们的注视下说了句你们随意就好,我和她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说。
众人这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互相聊天吃饭。
钟遐迩真是受不了这个一心只在事业上的哥哥。他好像除了投资做生意,什么感情都不懂。
钟遐迩破涕为笑:“想什么呢,我有那么如饥似渴么?”
“没有没有。”
钟鼎瞥见餐桌那边闻煊已经红到滴血的耳尖,觉得实在太少见,所以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你一直盯着他,都给人家看红温了,难不成你俩在刚刚那点路途里看对眼了?”
彼时钟遐迩正喝着杯中牛奶,听到这句话后被呛得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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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恢复正常后便瞪着眼反驳:“我那是盯着看吗?我是在思考。”
“我在考虑他的形象适合什么角色。”
借口找得很随意,但仔细听听好像也有点道理,钟鼎被她这三言两语的解释安慰好了,嘴中喃喃自语没有就好,随后二人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钟遐迩面不红心不跳地夹菜,心道,她只是看了闻煊几眼,钟鼎就这么大反应,还真是把这个独苗当宝了,若是知道她已经跟独苗睡过了,他岂不是会疯。
钟鼎跟身侧人又聊了几句工作的事,几分钟后又猛地转过头对钟遐迩笑笑。
他后知后觉:“这么说钟制片是答应要给我家独苗在电影里留一个位置了!”后自顾自点头,“行,这次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还。”
“片酬你看看怎么给,随便给点就行,剩下的我支付。”
“我可以不要片酬。”
角落里男人沙哑的声音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男人那张本就帅气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深邃的眉眼弯下,惊人的美貌让人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众人还没接话,他就又说了客气的场面话:“毕竟是钟制片的项目,能露脸都是极大的荣幸,不该谈什么片酬。”
钟遐迩在无人注意到的暗处悄悄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装单纯,做老好人。
他那点片酬对剧组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算不上什么。
可钟遐迩就是不想给他面子,眸子越过餐桌直勾勾盯着他,冷冷勾唇:“好啊,不要片酬就更好了。”
“毕竟是新人第一部,不搭钱就不错了。”
听出钟遐迩话语里的冷嘲热讽,钟鼎干笑了几声:“那你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方便讨论工作。”
“钟制片的先生会不会生气。”闻煊仿佛跟她杠上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钟遐迩不说话,钟鼎又在一侧做起和事佬,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她老公人还不错,应该不至于为这点事生气。”
最终,在众人见证下,他们还是加上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酒局结束后,钟遐迩走在最前面,身侧就是闻煊,想起男人提起江南添时的有意嘲讽,钟遐迩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瞥着他,冷然道:
“希望你可以回去进修一下演技,刚刚那几句,演技拙劣,比不上我剧组里的群演,如果真要把你放在许多演技好的生花里,实在拿不出手。”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他轻声回复。
天还在下雨,钟遐迩找了代驾,她的车最先开出来,众人注视下,她低头坐进后座,临出发前,特意当着钟鼎的面提醒了闻煊一句:“既然承诺,就要做到做好,别让大家失望。”
也别让我失望。
别像从前对她那样,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得很稳,稳到她快要睡着。
她看着车窗上划过的雨滴,美得像流星。
车里还放着音乐,是她喜欢的歌单,此刻唱到从前分手后她最喜欢的那首,《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听着悲伤的歌词,过去的回忆渐渐清晰,她想如果时间可以逆转,他会不会坚定地选择她?她也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曾经还想过,如果再见到闻煊,她还会不会继续爱,答案是什么呢?
或许还会爱,但那都不重要了。
之前刚跟他分开那段日子,她还会奢望,如今过去这么久,她也不在意了,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
爱是什么?
一片尘埃而已。
被风吹走就散了。
她已经近乎三十岁,也不会再期待爱降临到自己身上。
就像他采访里说的话,他没有喜欢的人。
而她,也不要再喜欢他了。
*
今晚见面的目的勉强算过得去,因为二人一齐从公司来,钟鼎就跟闻煊坐了同一辆车。
钟鼎坐在后座,看着副驾驶的闻煊,想起钟遐迩餐桌上与闻煊针锋相对的语气,还是觉得很奇怪。
但他也不好说钟遐迩的不是,于是安慰闻煊道:“今晚的事你别多想。她平常说话没这么得理不饶人,可能是刚好赶上女人不舒服的那几天了。”
钟遐迩为什么会这样,闻煊心知肚明。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接了话:“我明白。”
钟鼎手指敲打着车窗,忽然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后座,问他:“你老实说,你们从前是不是认识?”
“你好像跟她同一个学校,应该听说过她吧?”
“学校优秀毕业生里应该会有她。”说完这句话他就沉默了几秒,后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忘了,你没上完学。”
钟鼎对闻煊没那么大阶级眼光,更喜欢把他当朋友,所以他说话时也是平心静气的,“我还是好奇你当初为什么宁愿放弃学业来要来云港打工。”
闻煊解释完母亲住院用钱的事,又谈到自己和女朋友分手后备受打击,所以想逃。
听完这些话,钟鼎很意外,想不到这样冷淡的人居然也谈过恋爱。但念在那都是过去式,又想着闻煊已经变了容貌,女友肯定不会来纠缠,便没仔细问。
倾诉完心事的闻煊叹了长长一口气,“人被困难压得太久,总会想要翻身,试试能不能推倒困难。”
经过今夜谈心,钟鼎更加同情闻煊了。
他赞赏着:“想不到你还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闻煊发自内心感激钟鼎,于是也说了出来:“老板,谢谢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不用谢我。”钟鼎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谢你自己。”
如果不是闻煊恰好长了一张吸引人的脸,又恰好有工作能力,还恰好被他看到,他们都不会走到今天。
思及此他又说:“我们是互相成就的,这点没法否认。”
闻煊也不妄自菲薄,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会努力让制片人和观众们都认可我的。”
“加油,我相信你可以。”
*
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一个礼拜,这天钟遐迩在办公室海选新电项目的主角时,助理敲门后带了一个人进了她的办公室。
进门她揽着一位中年妇女,笑着跟钟遐迩介绍:“这是之前教导过小丽姐的表演老师。”
钟遐迩热情地上去迎接,拉着对方坐在沙发上,“感谢老师日理万机还愿意到我们公司来。”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希望演员能带给大家一些更好的作品。”
她接过助理倒好的茶水,递给老师,“新项目还在创作中,这段日子还要麻烦您了。”
老师摇摇头,笑着答“不麻烦。”
若非钟鼎前几天打电话说临时有事要出差,求她帮忙带闻悬景学习几天正式表演,她也费不着请这位大佬级的老师来教闻悬景。
想着演技自然是越早学越好,新项目一个月后就会开机,再加上老师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有机会请到,耽搁不得,钟遐迩下午就吩咐助理道:
“带我去闻悬景的公司。”
38. 不值得
驾车半小时,跨过云港最大的河流穿过两条高架路,钟遐迩一行人抵达霓虹影视分公司门口。
由于分公司是钟鼎个人名下的,公司面积不大,所以隐私保密性工作也做得比较好。
钟遐迩让助理小徐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本想直接给闻煊打电话让他下楼跟自己一起去和表演老师吃饭介绍二人认识。
哪知电话还没拨出去,便听到驾驶位坐着的小徐朝着左边的窗口惊呼一声:“那不是闻悬景么!”
顺着他主驾驶的方向探去,依稀能见到一个穿着黑色商务西装的男人正跟一拿着横幅的女子在一辆黑车前拉扯,女子身后还背着个塞得很满的手提包。
钟遐迩对闻煊的背影熟得不能再熟,再加上那辆车牌号太好记,就是那晚他们开回司南公馆那辆,所以她只用了两秒时间来反应,便确认出西装男的身份。
而他身侧女子手上拽着的横幅也明晃晃写着“闻悬景”三个大字,不难猜出她是闻煊的粉丝后援团。
可钟遐迩好奇的是,她是怎么进来的?
分公司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若不是闻煊本人带她进来,她自己是绝不可能过门卫那一关的。
这边在看戏,而戏里二人还在拉扯着,动作挺亲密的。
小徐一副吃瓜的模样,完全看入迷了,他很疑惑闻悬景在外面高冷没绯闻的人设,所以看见二人纠缠的一幕便下意识开口看戏:“没想到还能吃到这样一口大瓜。”
钟遐迩闻言,缓缓收回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小徐则在那里边看边思考,然后忽然一激灵,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严哥从前跟我提过一嘴,说这是他学妹。”
严哥是闻悬景的经纪人,与小徐一样,从前是霓虹总公司的同事,只是后来一个跟着钟遐迩一个跟着钟鼎。
“学妹”两个字彻底吸引了钟遐迩的好奇心,她本想转头问清楚,小徐在一侧主动说起来:“好像这学妹挺不简单的。”
“严哥曾跟我说过,她在闻悬景出道第一天就跟着他了,据说为了支持他特意辍学帮他做粉丝后援团,后来不知怎么又回学校了,读了两年,好像今年毕业后就可以在分公司转正。”
听他说完女孩的背景,钟遐迩倒有点好奇女孩的模样,她刚抬头越过小徐的身子看向窗外,便见到男人被女孩紧紧抱住腰的一幕,女孩神情受伤,嘴里说着什么。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也不挣脱,钟遐迩明显愣了下,视线定格在他们身上,本能想移开眼却又害怕错过他们的好戏。
整个心像被揪起来似得,不上不下。
驾驶位的小徐视野很好,从始至终都看得一清二楚。
自是没错过这出完整的戏份,起初闻悬景挣扎了一小会儿,无果,才任由女孩抱去了,想来是不想伤女孩的心。
闻悬景身姿挺拔,精瘦有型,女孩娇小依人,二人光是站在一起的最萌身高差,就让人想磕cp。
害得小徐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勾起唇角,看得津津有味。
许是看入了迷,他还随口点评了句:“平时看闻悬景在镜头面前冷冷的不近人情,没想到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他夸完,又想起什么,感叹道:“听小道消息说闻悬景正式出道前整过容,应该是大变样了。没想到这学妹居然能认出来,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真爱么。
钟遐迩嘴角微微动了动,似笑非笑,带着嘲意,随后移开眼不再看他们。
垂下的眼睫微颤,无意识地盯着前面的皮质座椅发呆,回想起二人拉手的场景,她眼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都忍不住感叹一句:确实般配。
她完全没心思磕cp,只有一肚子气。
对闻煊的气。
亏她还一直替他的演技着想,专程为他找到那个最难请的表演老师来教导他。
他呢?不管不顾的,在这里跟别人你侬我侬。
这算什么?
皇上不急太监急?
也难怪他那天说什么撇清关系,做事不严谨,感情他早已有了可发展的对象,那他还约她回家做什么?真是个神经病。
确切地说,他还与从前一样,是个不知不扣的混蛋。
她现在特别想跑下车站在二人面前狠狠批判一下他做过的坏事,让女孩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坏情绪。
算了吧,别耽误他们谈情说爱了。
心里愤愤不平,她很想骂人。
但最想骂的还是自己。
明明可以不在乎他,任由他自己去,就算是搞砸试镜机会也与她无关,可她偏偏狠不下心,就想帮他一把,帮他拿到那个机会。
到头来,弄得自己主动得过分,像个傻子,狼狈至极。
正愁今晚的邀约不知怎么回绝,就这样默默坐在车里出神,熬过了漫长的五分钟,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定睛一看,是表演老师发来的,说晚上有事,聚餐取消。
想到这,她暗自松了口气。
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成全闻煊这个混蛋,放弃他,一边无精打采地跟苏青筠寻求安慰,约了一场最晚的聚会。
她想,坏情绪不能憋,需要疏解。
小徐看戏没了动静,她微微抬起头,扫到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无奈翻了个白眼,随即冷哼一声,偏过头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
五分钟后,外面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她也不想关注了,直接吩咐小徐开车回公司。
公司还有工作等着她,她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与她无关的事上,不值得。
一个分手多年的前任又找了新欢而已,她在这儿庸人自扰做什么?不值得。
小徐一听她要走,本想问为什么。
最终欲言又止,因为他回头看见了女人面上的疲惫,有点同情,以为她是真的累了,便没打扰她。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汽车越过男人身侧,他回过身,警惕的眼神盯着黑车,确认它走得方向是出口,才不管不顾,用尽力气推开身后女人。
*
最近钟鼎出差,闻煊被公司安排接了很多商务工作。
他勤勤恳恳忙了一天拍摄,本想提前下个早班回家休息,哪知被席锦拦在停车场。
席锦作为粉丝后援团会长和公司同事,有通行证,所以能随随便便进公司安保区域。
她在停车场蹲了很久,好不容易见到准备开车回家的闻煊,一上来便拦住他不停追问:“为什么半个月不在群内活跃了?”
闻煊被她问懵了,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最近几天都没营业。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被钟遐迩那句别让她失望刺激到了,所以他最近除去工作时间就是窝在家里看电影,他想学习影视里的演员在面对一些重大情绪时是怎么呈现的,为此特意找了些获奖的好片子。
好影片无论剧情人设都在线,所以他一看就乐此不疲,停不下来,于是看了一部接一部,基本没时间看手机。
所以席锦突如其来的疑问让他很茫然,但他也不想隐瞒,便实话实说:“最近要进组,有点忙,没顾上看手机。”
女人点点头,继续追问:“珠宝发布会那晚怎么没坐公司的车?”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粉丝都在门口等着见你。”
听她提到那晚,闻煊登时紧张起来。
知道她说的是他和钟遐迩共度良宵的那晚。
可那晚他一见到钟遐迩后,被情绪冲昏了头,实在没法理智,便将其他所有事都弃之不顾,带她回了家。
时至今日,他不后悔。
因为他明白,如果不是那晚,他和钟遐迩就更会加形同陌路,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那样做。
事情已经过去半月之久了,他也让助理私下弥补了那晚在门口等他的粉丝,送他们每人一张返程机票。
所以面对席锦的追问时,他愧疚心没那么重,相对地,解释的言语也很轻:“有点私事。”
哪知席锦听完这句话刹时变了脸,语气严厉,有点教导人的意味:“什么私事?可以不顾粉丝?”
闻煊沉着脸没回答,二人僵持了很久,席锦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去拉他的袖子,试探性开口:“如果你谈恋爱了一定要公开,别被当黑料爆出来,免得影响你的事业。”
“你管的有点多了。”他后退躲开她的动作。
一触及到逆鳞,闻煊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原本冷然的脸愈发淡薄,眉间染上一层薄怒。
他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被人评头论足。
席锦很了解他的为人,所以知道他不可能真的生气,于是收回愣在半空的手,开始讨价还价:“我从毕业开始就帮你做后援团,维护粉丝的事都是我来做,难道这样也不能多问几句吗?”
闻煊以为她说这些是后悔做这些事了,动了动唇道:“我曾经问过你要不要退出,你拒绝了。”
听他提起旧事,席锦一把将横幅扔到地下,不管不顾地用力扯上他的手臂,一改质问的语气,深情款款地抬头看他,“我喜欢你,学长。”
“我喜欢你,整整四年了,我也很清楚你过去的事,我知道你跟钟遐迩谈过。”
之前上大学时她有偷拍过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还记得第一次见闻煊从钟遐迩那辆价值百万的车上下来,她心都碎了,哭了整整一夜。
闻煊听到“钟遐迩”三个字,宛如被扼住了保命的后脖颈,眼底明显多了丝戒备。
席锦什么都懂,讽刺勾了勾唇,笑道:“所以你是去找她了对吧。”
说这话时,她语气十分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闻煊身子停滞片刻,席锦知道他想问怎么回事。
她才不会说她亲眼看见他们一起进了闻煊的小区,毕竟这种私生饭行为确实不妥,说出来不光彩,可她也是太爱他才会这样做。
见闻煊不反驳,她便知道他默认了。
但她还是不想让闻煊一错再错,眼底不受控地泛起泪光,她试图劝说:“钟遐迩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本想唤起男人的理智,哪知却换来他极其冷漠的四个字:“与你无关。”
“如果你是来教训我的,大可不必,我还有事,要先离开。”
说完他就准备伸手去拉驾驶位的车门。
哪知还没抬起手臂,席锦便三两步直接冲到他身后,连带着手臂和腰部一起圈住。
她抱得太紧,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闻煊试着挣脱却没办法脱开,眉头顿时皱到一起,只能安慰她冷静,让她放手。
席锦摇摇头,不肯放手,哽咽着哭喊:“你们不能在一起,这是违反道德的事,一旦被爆出来,你的事业就完全毁了,她婚内出轨也会被人唾弃。你知道的,你们注定不可能了!”
她的话直白又难听,偏偏又提到钟遐迩,闻煊彻底生气了,恼羞成怒,直接大喊道:“别再说了!”
“席锦,我知道这几年你在我身上付出了时间精力,你对我期望很大,想从我这里获得些特殊对待,这些我都懂。”
“可我也付你双倍工资了,帮你解决那些麻烦重回学校,所以我不欠你的,我不想听到你用命令我的语气来劝我,毕竟我们是各取所需。”
当初是她最先认出自己,特意找到他的经纪人,说要当粉丝后援团的团长,还说是他校友,用生命来威胁,他不得已才同意的。
后来他了解到席锦家庭困难,便一直在背后默默资助她读完大学,甚至帮她安排工作,做了这么多,他自觉问心无愧。
席锦却不认为他们是各取所需,她自觉自己为他付出很多,所以该得到闻煊的差别对待,可眼下他居然这么冷漠,说什么各取所需?
幻想被戳破,席锦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腔爱意都给错了人。
她眼角含泪,带着恨意,手心被狠狠掐出一道红痕,气愤涌上心头,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面部肌肉都抽搐起来。
忽然松开禁锢着闻煊的手,把包里为他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取出,用力摔到地下,瓷杯摔坏,瓷片碎了一地,这场突袭的噪音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身看她。
她大喊道:“闻煊!”
“你别逼我!跟你们鱼死网破!”
说着她就把东西全扔到地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把偷拍到的两人同框画面拿到闻煊面前让他看。
闻煊扫了一眼便大惊失色,一改往日淡定姿态,想夺手机,言语也比平日多了点狠戾:“你要做什么?冷静点!”
“事情爆出来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其实他说得对,如果他被迫退出娱乐圈,她也不会有工作了。
可她不愿意就此放弃,也不想闻煊和那人重新在一起。
席锦自嘲笑笑,把手机放到胸前保护着,见闻煊靠近,她踉跄着后退,摇了摇头:“我不会那样做的。”
“我那么爱你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一场对峙就这样由她诚挚地表达爱意来结束。
呼吸的冷空气中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火药味,男人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像一把刀子,把她的心割成一片片,根本拾不起来。
她爱他,愿意替他隐瞒,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可笑的是,他根本不信她。
她说:“我希望你可以清醒一点,忘记她,也看看我。”
看看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也是可以托付感情的人。
说完她就蹲在地下,把散落的瓷片一一捡起。
闻煊本想和她一起捡,就在这时,身后开过一辆黑色商务车,他才后知后觉,不能继续和席锦纠缠下去,万一被人发现,他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所以他转过身背对他们,等车开出去才回神跟女人一起捡。
捡完后他直接塞给席锦一张银行卡,劝她冷静冷静,就自己开车走了。
席锦对他的感情他看得出来,可感情这种事,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更不会因为谁陪在身边最久就会爱上。
而有这种可能的唯一原因就是,早在最初就已经暗生情愫,只差一个窗户纸点破。
他跟钟遐迩的关系便是这样开始的。
反之对席锦,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只当她是个学妹,若非她跟公司有合作关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直至开出停车场,看不到席锦的身影,闻煊才安心,照往常一样戴上帽子和墨镜,乔装打扮了一番,准备开车回家。
席锦的话让他的心很乱,大脑紧张地一片空白。
其实他什么都明白,但就是控制不住想接近钟遐迩。
因为心不在焉,开车时不小心拐错了个路口,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母亲居住的那家养老院。他往常一有心事就会找母亲倾诉,这次居然也本能地来了。
他走到母亲房间门口,正好看到护工为她擦拭腿脚,他径直进门,跟护工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坐在床边椅子上帮闻含樱捏腿促进血液循环。
若说他那段时间一直颓废不堪,那母亲的状况没有继续加重便是他最大的好消息。
医生总告诉他醒来的机会不大,但他始终不放弃,就算有一点点希望他也不会放弃,他一直期待着那一天到来。
护工全部擦拭完,自顾自地走出去,房内只剩他二人。
滴滴答答的氧气面罩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清明。
他拉着母亲的手,轻柔地放在自己脸上,感受到一丝人体的温暖,悲伤涌上心间,他自然而然地倾诉出来:“妈,忘了跟你说,我终于见到她了。”
“如果当初不发生那件事,你也能健健康康的,我和她说不定早已结婚三年,甚至有可能有个两岁的孩子。”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这个世界上,遗憾比幸福要多得多。
陪了母亲足足两小时后,夜已经深了。肚子饿得咕咕响,他跟护工打了声招呼,驾车回到司南公馆。
进门换鞋脱下西装外套时,忽然又不饿了。
他刚坐在沙发上,小白便从卧室里奔来,扑到他身上,活泼地样子像个孩子,他顿时被惹笑了,抱起它打了声招呼:“你来啦。”
平常工作繁忙时,都是小徐帮他喂养,只有他没工作才会送到自己家。
小白没有拆家的习惯,比前几年还要健康,美容美发按时做,它整个狗看起来白白胖胖,倒有点富贵相了。
眼下小白是唯一一个见证过他们的爱情的狗狗,他情绪涌上来,也开始跟小白告状:“你那个漂亮姐姐认不出我是谁,想来把你也忘记了。”
小白好似听懂了,呜咽了几声,哼哼唧唧钻进他怀里撒娇。
闻煊破涕为笑,把小白抱入怀里,轻轻摸着它的头,思绪飞远,不禁想到席锦那句鱼死网破的话,他头都大了。
他不止一次拒绝过席锦。
可她依然不屈不挠。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他不怕对方曝光出去影响自己的工作,他怕的是钟遐迩,万一因为这件事陷入任何流言蜚语,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足足三个小时没动作,直到身体僵硬他才起来去卫生间洗澡。
凌晨十二点半,他刚从浴室出来,便听到手机忽然传来一道叮咚的响声,他走过去点开手机一看,是条微信消息,视频。
他公司经纪人严哥发来的。
封面昏暗,能看出是在酒吧包间里拍下的,中间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鲜明,一头卷发披在肩膀两侧,一看便知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严哥总喜欢过夜生活,闻煊本不好奇,可他越看这模糊的轮廓越觉得熟悉。
好奇心驱使下,他还是点了进去。
昏暗画面中坐着个漂亮女人,贴身长裙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深红色的喇叭袖针织长裙把她原本就白的皮肤衬得更加惹人注目,偏偏脸上还画着大红唇,被五彩斑斓的氛围灯一照,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视频播放仅仅三秒,他便认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钟遐迩。
拍摄的几秒内,她正坐在角落里,红唇勾着,朝着一个方向看着,笑得肆意。
严哥特意又发了几条信息语音提醒他:“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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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你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闻煊没回,下一秒对方又发来两条:“我记得那天老板说你俩在餐桌上的气氛就挺尴尬,要不你来服个软?”
“哥相信以你那颜值,肯定能比过这些庸脂俗粉,把这位大佬勾得魂不守舍。”
严哥其实混迹娱乐圈很久了,什么都懂,不太支持闻悬景当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相比之下,他更想让闻悬景接受那些酒桌文化,自己去拿自己想要的。
闻煊心想严哥还是不了解,钟遐迩可不是什么被人随便勾一勾就会魂不守舍的人。
本不想理睬,可手指却不受控,立刻打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严哥秒接。
许是环境嘈杂,他接电话把视角对向钟遐迩那边时也没人发现。
闻煊听着手机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和男男女女的调笑声,眉毛下压,拧成一团。
角落里的女人不知道自己的行为都被人记录下来,此刻正笑得像朵花儿似得,对旁边坐着的“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登时害羞地低头,还向她身边靠了靠,而她也没躲。
镜头一转,两人同时看向沙发对面站着的几个男人。钟遐迩的视线特意在一个白色衬衫男人身上停顿了几秒,虽说只有浅浅几秒,闻煊还是察觉到了。
他注意力都在钟遐迩身上,自是也从她唇语中读出了几个字:
待会儿喝酒拿钱,一杯一百。
男人顿时眼睛亮了,说着就直接拿起一杯灌入口中。金钱的诱惑力太大,另外几个也不约而同地加入了游戏。
见钟遐迩身边围绕着一圈陌生男人,闻煊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捏紧手机。
他很烦,尤其是烦最开始那个男人,他们什么关系?
都已经亲密到快亲到一起去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已婚?
此刻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那天也是这么和她纠缠到一起的。
一想到他二人或许还会做其他更亲密的事,他心中便闷得喘不过气。
实在难受,他闭了闭眼,安顿好小白,也不挂电话,直接换上衣服就驾车去酒吧。
顺着严哥发来的地址,他进门便直冲二楼包间而去。
他进去的时候,包间几人正玩得起劲儿,你一句我一句唱得很开心。眼睛一转,便顺利找到角落里懒散坐着的钟遐迩,而眼下她身侧还是视频最开始那个模样俊秀的“男人”。
二人贴得特别近,那人的手落在钟遐迩肩上。
而被环抱的人稳稳坐在那,双手抱胸,百无聊赖地抬着眼皮,看着桌案对面的男子端起面前斟满酒的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
理智被燃烧殆尽,他一把冲过去将钟遐迩身侧的“男人”拉开,自己像个泼皮无赖似得,坐在她旁边。
抬眼便见到视频中钟遐迩对着笑得欢的穿白色衬衫的人,他刚喝完一杯酒,与他对上眼神,闻煊才发现对方这张脸很眼熟,特别像一个人。
从前的他。
包间里充斥着香薰味,是闻煊不喜欢的味道。
他紧锁着眉,努力压制住心中不适,逼着自己适应这个环境。
而众人见男人身上带着寒风,气质有些冷冽,便没人敢靠近,偏偏钟遐迩也没什么反应,大家就在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作。
闻煊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在众人注视目光下,走到桌前,先白衬衫男子一步把酒杯端起,喝完后又拿起一杯,其余人还愣在他那第一杯酒中,他已经把剩下的九杯全部喝完。
再然后,他伸过纤细的指尖把空酒杯后放着的十张百元大钞一一拿起。
白衬衫男子见钱被拿走,才回过神,一脸不爽地看着闻煊,惊呼道:“干什么呢帅哥?抢买卖也不是这么干的啊?”
闻煊没接话,跨过桌案走到男子身前,把手中的一千元甩到他身后的沙发上,盯着男子的眼神很冷,语气十分不耐:“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比起来逊色很多。”
男子满脸无措,完全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瞪着眼睛想质问他。
可惜闻煊没有再给他半个眼神,直接越过他,把挡在钟遐迩身前的“男人”一把推开,直接拉起钟遐迩的手,强制性带她出了包间。
钟遐迩突然离开,屋内气氛戛然而止,大家也都不玩了,摆出一脸看戏的表情询问苏青筠。
苏青筠也不知道具体事项,无奈撇撇嘴,安慰大家各玩各的别管闲事。
钟遐迩的对闻煊的到来也很疑惑,不知道他抢人家酒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手腕被拽得很疼,她皱着眉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努力想挣脱出来,对方却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反而越拽越紧。
直至走到空无一人的安全出口楼梯间,关上防火门后,他才松开她的手。
钟遐迩站在一侧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盯着他宽厚的黑色背影,郁闷至极,没什么耐心地问他:“你发什么疯?”
闻煊一想到她刚刚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就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他努力克制着那股怒火,不想让钟遐迩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却不知越想忍越忍不住,呼吸都急促起来,胸腔颤抖着。
听到钟遐迩开口打破暂时的平静后,他突然就不想忍了,直接转过身一把将女人按在墙上,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
钟遐迩只觉得眼前一黑,背部就已经靠在冰冷的墙上。
抬眼间,男人炙热的气息越靠越近,喷洒在她面前,语气又急又冲:“对,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来这儿找你,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睡了我就不认账?”
这人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钟遐迩故意偏过头不看他,姿态十分随意,一开口却很无情,很会捏人软肋:“一夜情对象而已,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我让人封杀你。”
“好,你封。”他有点破罐破摔。
钟遐迩则是不懂他了,在带着微光的楼梯间,抬眼对上他漆黑的双瞳,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煊眼睛猩红一片,像是快要哭出来。
牙齿紧咬着,心道她还真是冷漠。
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突如其来的沉寂,像是给他们无形间上了一堵墙,可两人间的距离却不足半米,彼此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近得唇快贴住唇,暧昧与明朗仿佛只在一念之间。
微暗环境中,钟遐迩仰头看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男人语气里藏着的那抹倔强,足足等了两分钟,都没等到他开口。
钟遐迩实在不想跟他在这儿耗着,扒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
哪知刚走出半步,便感觉肩上一紧,被他一把拉入怀里禁锢在臂弯中,无法移动。
又过了好半晌,他才缓慢开口:“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知道?”
钟遐迩脑子里还播放着今天在停车场看到的那一幕,本就不高兴的心情被他这举动弄得更迷惑,她意识到什么,嗤笑一声:“难不成,睡一次你就爱上我了?想做小三?”
本想解释的话语被堵在唇边,闻煊就这样释然地笑了,“如果你想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钟遐迩眉头已经蹙成一团,开始冷嘲热讽:“别做梦了,你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说这种玩笑话?更何况如果我真的想,我可以去找更年轻体力更好的,找你做什么?”
闻煊懂,他不会永远年轻,但永远都会有年轻的在那等着她。
以她的魅力,无需耍手段,只要她招招手,会有大把人前仆后继拥上去。
而他在她这儿,除了有前男友这个情分,根本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眼下她根本不认他,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他很无力,很疲惫,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钟遐迩趁人出神时,猛地推开他,双手抱在胸前,言语冷漠:“麻烦你认清一下自己的位置。”
“你是闻悬景,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话做事的时候可不可以考虑清楚后果?”
“刚刚那些事如果被有心人拍下来发出去,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结局吗?”
“我知道。”他甚至觉得拍就拍,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所有人抛弃么?
从前经历过,他早已不会再害怕。
话毕,钟遐迩低头轻闭了闭眼,指着紧闭的防火门道:“既然知道,那请你现在离开,立刻马上!”
男人没动作,钟遐迩直接转身,走过去用力拉开了门。
却在迈出门槛的地方听到男人很急的一句话:“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
钟遐迩:“愿意什么?”
他没开口,但从他语气里不难读出他的意思:我愿意做你的小三。
……什么玩意儿?
钟遐迩借着门边传进来的那丝昏黄灯光,转头看向他。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没移动半点,一身黑色便服隐于黑暗,仿佛要与暗色融为一体。
他对上钟遐迩回望的眼神,那眼神赤裸裸的,将她的情绪完全暴露,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难以置信。
仿佛在跟他说:你真是个疯子。
39. 我想念
昏暗狭小的楼梯间,被一道防火门隔绝开。
大门紧闭后,恢复了无声的静谧,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他二人,若非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门外那道截然不同的音乐与欢笑声。
脑中还回荡着他的那句“我愿意”,钟遐迩不想否认,有那么一瞬,她想抛弃所有理性道德,忘记过去伤痛,和他重新来一场脱离现世的,酣畅淋漓的爱恋。
可现实根本不可能抛弃,被伤的心也已千疮百孔,很难再产生纯粹的爱。
在长达十分钟的沉默里,他们彼此相视着,目光紧紧地黏在对方身上,仿佛在打一场无声的战役,谁也不愿缴械投降。
最终钟遐迩率先梦醒,戳破二人中间的屏障,懒散点了点头。
踩着高跟鞋一步步靠近他,停于他肩侧,眼睛掠过他的脸,对着眼前雪白的墙面轻笑了一声:“好啊。”
“既然你想,我无所谓的。”
她同意了。
明明该高兴,闻煊却不觉得开心,他偏过头,对上她那双漫不经心的眸子,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面上只有一丝淡笑,眼底无情,好像是开始了一场好玩的游戏。
一场不用付出真心的游戏,仅此而已。
纵使如此,闻煊也觉得她没做错任何事。
只要她还愿意搭理他,愿意给他一点接近她的机会,他就觉得她很好。
所以即使知道她和江南添有夫妻关系,他也不在乎,什么伦理纲常,人性道德,他都不在意,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钟遐迩不知他心中所想,回忆起白天在地下车库看到的场景,一板一眼地开口定规矩:“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接受我的感情对象在和我发展期间,还有除我之外别的女人存在。”
“如果你有,我希望你解决完再来跟我说这些疯话。”
她也是在侧面提醒他,处理好自己的私事。
闻言,男人迅速摇摇头,“没有别人,只有你。”他不敢抬眼看她,声音也快钻进地缝里。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从始至终,只有你。
但他不敢说,只能垂下头,像只等待主人怜悯的小狗,期待钟遐迩多施舍给他一点爱。
看到闻煊失魂落魄的样子,钟遐迩心口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不开心。
此刻她是个高高在上的人,而闻煊则是求爱的下位者。
按理说被捧着的感觉应该会很爽,很有成就感,可她硬是不觉得有半点开心,反而难受至极。
偏头看向他的侧颜,思绪渐渐紊乱,忽然想起从前那些日子,眼眶不自觉开始泛红。
不知道从前她一心想和他在一起时,他是否也是这种感觉。
荒谬的想法只出现了几秒就被她迅速甩了出去。
曾经的他是什么感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身份完全对调了,而他从前带给自己的伤害,也该讨回来了。
许是对他还存有半分信任,听他表明了只有她,她也不再多问他学妹的事。
既然他想玩,她就陪他玩玩。
反正主动权在她这边,真心相待还是假意敷衍,她说了算。
那场以爱为由的骗局在她这儿还没结束,这都是他欠她的。
……
钟遐迩没喝酒,主动把他送回家,二人在他家的车库坐了很长时间,最后钟遐迩目送他回家,没进门也没过夜。
闻煊本以为有机会和钟遐迩独处,届时再解释自己的身份。
哪知从二人决定发展地下恋情的第二天开始,钟遐迩将自己引荐到一个表演老师那后,就又一次不告而别。
她什么话也没留,这期间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就这样又被她晾了一个月。
直到视镜那天,他才从总公司见到她。
许是经过一个多月的表演集训,有严师教导再加上他又有点艺术天分,视镜很顺利地过了。
知道钟遐迩很忙,忙起来根本见不到人,所以闻煊在视镜工作结束后,抓住机会就到她办公室堵人。
打听到她的办公室在九楼,闻煊乘电梯上去。
办公室是独立的,整层只有她一人,助理也被派出去做事。
闻煊在长廊里徘徊了好几圈,发现没其他外人就迅速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女人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进。”
他推开门,目光落在一身职业装的女人身上。
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一截莹白细腕,黑得发亮的波浪卷发被松散束在脑后,干练中多了丝慵懒。
额前那几缕很浅的碎发随着开门带进来的风晃了晃,晃入他心尖。不得不说认真工作时的她,真的很迷人。
许是从未见过她这一丝不苟的样子,闻煊瞥了一眼后便愣在门口,耳尖热起来。
钟遐迩感受到他的目光,随后打趣一句看够了就回家。
闻煊的眼睛才聚焦回神,谨慎地将身后门闭上,走到她办公桌面前,直奔主题:“你最近很忙吗?”
“我也一样,表演课上得很累。”
本想寻求安慰,哪知钟遐迩头都没抬,淡淡回了他一句:受着点吧,就继续手上的工作没再开口。
没听到想听的话,闻煊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将双臂撑在她桌上,见她没反应,便又鼓足勇气发出邀请:“如果晚上有空,可以约你吃饭吗?”
“如果你实在闲的没事做,麻烦你多看看剧本,马上要开拍,我可不想在那些导演面前丢脸。”
她说这句话其实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承认,闻煊是她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也在代表她。
只是话说得太过直白,难免惹人伤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闻煊时,她就会自动把温柔和气的那一面扔掉,变得冷酷无情,尖酸刻薄,每句话都往利益得失上套。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满心关注的是事业,所以不愿牵扯上感情。
一想到闻煊也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奋斗,她便懒得共情他。甚至想着,他只是受那点训练的苦,怎么好意思开口求安慰的。
她不想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想见她,又或许故意逃避。
自那夜后,二人虽说是达成了某种关系,可却远不如朋友来得近。
闻煊有时夜里失眠还会想,会不会是他做错了决定。
吃到闭门羹后的一个礼拜内,闻煊仍不放弃,总以工作为由找助理预约和钟遐迩见面,却都被她拒绝了。
说起来钟遐迩也不是故意拒绝,就是最近新项目要开,工作太多太重,抽不出时间。再加上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好在她没有什么需求,所以索性不面对。
况且她心里一直顾及着闻煊的名声,想着他事业刚有点起色,不能耽误,就故意不见他。
不得不说,有时候逃避也算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月,送走盛夏,迎来了初秋。
钟遐迩又一次跨省出差调研场地,刚做完工作回酒店洗漱完,穿着睡裙躺在沙发上追剧时,无聊点开了朋友圈,刷着刷着,瞥见一个熟悉的ID:日与月。
她一眼便认出是闻煊。
照片是他裹着白色浴巾露出上半身的腹肌照,对镜自拍并配文:工伤,请假一天。
盯着照片上白皙的肌肤和八块薄肌找了许久,她实在是没有找到他说的伤口,直至后面把照片放大一点一点寻过去,才找到他说的受伤位置。
握着手机的右手中指指甲下方有抹淡红色,伤口不大,也不明显,甚至贴个创可贴就可以完美覆盖的伤口,需要请假吗?
钟遐迩无声笑了笑,退出朋友圈。
许是眼下正值放松状态,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点到回复界面,在和闻煊的聊天记录里写下几个字,并发了出去:心机man?
对方像是特意守在手机旁等着她的消息般,一句话只发出去两秒,那边便打过来一个电话。
钟遐迩手指轻颤,十分自然地划到接听方向,电话通了。
不等对方开口,她先说了句:“受伤就去医院,发什么朋友圈?难不成你奢望谁能隔着网线把你医好?”
一句话,把他要说的话全部堵在唇边。
那头的闻煊也不生气,眼底尽是计谋得逞的暗爽,故意捏着手指上的那道伤,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刺痛,面不改色地问她:“最近还是很忙吗?”
钟遐迩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只是她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罢了。
她知道闻煊每天中午都会按时给她点午饭和咖啡,也知道他经常会找自己助理问自己的行程,甚至在她出差的时候也会按时点餐,关心天气和她的生理期。
若是换作别人,如此细节的照顾和尤其上心的关照,肯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无法自拔爱上他。
可谁让她是钟遐迩呢?
是被伤过之后不会随意动心的钟遐迩。
她眼神微暗,轻轻垂下,随意伸手拉起胸口前衣襟的丝带,绕在指尖把玩,随口撩拨他:“怎么?”
“想我?”
“大后天是我的生日。”他说。
钟遐迩缠绕着丝带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立刻松开从沙发上坐起,话语认真,对他说:“礼物我会托人送去。”
闻煊接话:“我希望你能来。”
“我在出差,没时间。”
闻煊不退步,依旧说着:“我不要别人代送,我要你亲自送的。”
“作为你在外的情人,只提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生日愿望,你应该会满足我的,对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不同意,显得她很没有人情味。
盯着茶几上还没吃完的餐食,回想起这段时日他跨省的特别照顾,她还是没耐住答应了。
*
很快就到了闻煊生日这天,本该热热闹闹的这天却特别安静。
因为真正生日这天是他对外公开生日的后一天,所以粉丝和朋友的祝福早在前一天便给过了,这天就显得很平常。
为了这天,他特意没排工作,准备单独留给钟遐迩,和她一起度过。
但他从白天等到夜里,始终没收到钟遐迩的一条消息。
满心期待从凌晨零点等到第二天的凌晨零点,看着空白的消息界面,仿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步在空荡的街上。
肚子咕咕叫,他走到小区外面营业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戴上口罩后进了门,抱着一大捧面包找店员结账。
也不理会店员异样的眼光,结完账便独自坐在玻璃门旁边的餐桌上,盯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发呆。
店里只有他和店员两个人,许是觉得夜里太安静,很孤寂,店员特意放着暖场的歌曲。
不知是为了应景,还是无意的,眼下正播放着最近爆火的歌《我想念》。
“我想念你躲在我围巾里面,想念你一切……”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和空中寥寥无几的星辰,看见空荡荡的街面,闻煊才感受到被忽视的、孤单的滋味,很不好受。
随后他赌气似得摘下口罩,打开刚买的面包,送到口中,咬了一块下去,品尝着,嚼着。
没有水分的面包很干,跟吃蜡块没什么区别。
他却像是没有感觉的稻草人似得,一口接一口,不断往里塞,直至塞满,塞到没有半点空间才作罢。明知道已经没法嚼儿了,他还是逞能,用力咽下。
饥饿让胃翻江倒海,刚吃下的食物全部涌上来,他连忙弯腰捂着嘴干呕。
店员听见动静走过来想帮忙,递给他一瓶水,他却不敢抬起身,连忙摆手示意没事,店员便放下水回了收银台。
只是回去之后,她还是不放心,全神贯注地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她一边看着男人的背影,一边跟自己朋友发消息,说见到一个穿搭很帅但是很奇怪的人,买了十多个面包,噎死人不偿命的那种,还不配水,干吃。
朋友秒回道:你怕不是遇到一个为情所伤的大情种。
店员无奈撇嘴,埋头工作。
难受的状态持续了五分钟,闻煊喝了口水,冷静下来。
他之所以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因为他回忆起那年。
那年钟遐迩的生日,他们一起在车内用面包做生日蛋糕,然后吹蜡烛许愿的时刻。
那时的他们如胶似漆,那么快乐,差一点就可以幸福。
明明只差一点,一点而已。
可上天就是如此捉弄人,不给他们那一点机会。
母亲忽然出事对他打击很大,他一度想放弃,但又觉得还有希望。
可时至今日,四年过去了,仍然没有找到肇事司机,这几年他也去榆南警局问过,却都被以案件还在调查中给搪塞过去。
好在上天又给他一次接近钟遐迩的机会,虽然眼下什么都变了,他还是想努力挽回,但她却不给他机会。
不过,他是不会放弃的。
不论如何,他都要坚持到底。
吃完五个干噎的面包,他戴上口罩和帽子,结了那瓶水的账,拎着剩余的面包走出便利店。
站在红绿灯路口处,他忽然感觉鼻尖一凉,头顶路灯闪烁了几下,他抬眸,借着路灯的暖光看清空中飘下的雨滴,淅淅沥沥,越来越密集。
他想,如果她在,一定会为他递伞。
眼睛骤然湿了大半,分不清雨滴还是其他。
他只是好想见她,好想好想。
*
与此同时,钟遐迩正在百里之外的榆南江家独栋别墅的二楼阳台站着。
榆南的天气今夜破例得正常,雨季居然没下雨。
她没开灯,看着面前寂寥清冷的夜晚,听着耳边传来沙沙的树叶声,脑袋放空。
她早在闻煊生日那天凌晨便回了云港,可人刚下飞机便被江南添接回榆南,他拿何叔叔公司的事做幌子,她不得不回来。
可回来才知道何叔叔的公司没有任何问题,是他们江家公司出了纰漏。
二人大吵一架,钟遐迩被迫跟他一起面对舆论,结束后她本想回云港,却查到最早机票在明天,没办法只能在榆南多待一天。
今天本是闻煊生日,她又被迫失约,正思考着回去如何补偿他,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摔东西声,打破她正思考的脑袋,紧接着便是男人阴狠的声音:“当初可是你让我撞人的,现在你想不负责?不可能!”
钟遐迩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可确实被男人那句“撞人”吓到,她紧皱眉头,带着疑惑好奇的心从后门缓步下了楼。
天太黑,从里面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而从外面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别墅外的草坪上,透过玻璃窗那看见一男一女在客厅中争执。
男人是个中年人,她不认识,而女人正事江南添母亲南绫。
男人明显是被逼急了,眼睛红得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言语激烈:“如果你再不给我打钱,我会把所有事都抖出去,到时候你们江氏集团别想好过!”
南绫总归是小鸟依人的性子,看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说话也没那么有气势,就是指着门口跟对方说:“我会给你按时打钱的,你先离开!”
“我不走。”
“你休想摆脱我!”
“不是说过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要毁了我们吗?”
话音刚落,男人真的怒了。抬臂手指着南绫,语速都快了起来:“你不就是觉得她儿子离开榆南你就没有威胁了么?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不可能!我已经东躲西藏四年了,你也享受了四年的好日子,该让我回回本了吧!”
她儿子?是谁儿子?又是谁被撞的?
结合男人说离开榆南,四年之久,钟遐迩满心疑虑,不得不自己瞎猜。
心底有个大胆的答案,她不敢相信。
如果是真的,那她要怎么做才好?
南绫被男人的话语刺激得有点精神崩溃,双眼无神地摇了摇头,取出几摞现金递给对方,低声下气地解释着:
“不是这样的,你别多想,只是最近公司出了一点问题,等我缓一缓就给你打钱,行吗?你先用这些救救急。”
男人迅速接下现金,抬着下巴道:“行,我再等你一个礼拜,一礼拜之后我要看到我账户里有钱,否则我就把行车记录仪曝光给媒体!”
……
没想到她只是在家休息,就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好在南绫不知道自己早回家了,否则她还要想借口来证明自己没发现他们这场争吵。
天亮后,江南添回来了。
钟遐迩早趁南绫睡觉时就跑去公司找他,说自己回了母亲家,江南添没怀疑。
直到日上三竿时,她挽着江南添的手臂回了江家,站在门口对来接人的南绫礼貌一笑,南绫笑得很开心,上前拉她的手,问道:“小迩,你们怎么有空回来了?”
南绫对钟遐迩这个儿媳很满意,虽说她没为江家开枝散叶,但她背后的资源确实为江家获取了很高的利益,所以每每一见到她,就会摆出讨好姿态。
“南阿姨。”钟遐迩礼貌回着。
南绫脸上笑容凝固了一瞬:“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改口叫妈。”
好在有江南添打圆场:“妈,小迩也累了,你别缠着她了。”
钟遐迩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南绫。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昨晚他二人的争执,脑子早已乱作一团,借着江南添跟南绫告别后,二人并肩上了楼。
进门后钟遐迩便主动甩开他的手,眉头紧皱,语气也变得不耐烦:“江南添,这场戏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演完?”
“婚姻关系破裂传出去对我们彼此都没什么好处不是么?”江南添一边说着一边褪下外套,直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况且我们两家在业务上有很多牵扯,牵一发动全身,你忍心让何叔叔的产业受损?”
钟遐迩站在门边,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对上他满是算计的眼神,难以置信道:“你是在威胁我?”
“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
“江南添!你怎么可以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话?”
江南添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直冲她来,将人逼到门上便抓起她的手臂不放,将人一把按进怀里,抱得很紧,话语也很冷静:“小迩,你要知道,我之所以不公布,都是因为太爱你。我一直等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钟遐迩双手被攥在二人胸前,无力拒绝只能费劲挣扎着。
语气很倔强:“你说的爱我就是利用我们家的资金链去修复你家公司断裂的模块?还是利用我的名誉去为你的公司谋福利?好让大家对你伸出援手?”
“江南添,你的爱太可怕了,我受不起。”
抱了好长时间,最后江南添终于舍得放人,钟遐迩狠狠捶了他几下,冷冷看着他道:“我不会有回心转意的那天,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也是看在江南添确实尽心尽力为何叔叔公司负责的份上,最后再帮他一次。
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处在同一屋檐下,她随意找了个借口跟南绫告别就走了。
自从在云港工作后,钟遐迩就很少回榆南。
甄淇自己一个人管理诺大的公司和宽阔的家,既辛苦又孤单。她不是没想过带母亲去云港,可她的性子根本不是愿意躲在人身后求保护的人,所以钟遐迩也没逼她。
好在云港离榆南驾车也只有三四个小时,所以她就跟甄女士做了异地家人。
从江家别墅离开后,她就回到何叔叔那套房里看看甄淇。
进门便喊道:“妈,我回来了。”
甄淇哎了一声,从楼上卧室出来,站在二层台阶上,眯眼看着钟遐迩笑盈盈地问:“什么风把钟制片给吹来了?”
二人一起坐在客厅,见钟遐迩闷闷不乐,一脸沉重的表情,甄淇就知道她有心事,酝酿了几分钟后,认真开口:“如果你想,你可以把跟江南添分开的事宣告给媒体大众。”
“可是……”钟遐迩把江南添所做的事情给甄淇一一道来。
甄淇听后没意外,反而豁达地解释:“我早知道他会有这一手,好在公司大权都在我这里,你何叔叔的留下了遗言,只要你们离婚,他的股份就会自动转到你名下。”
“所以小迩,别有顾虑。”
“做你想做的。”
得到来自母亲大人的肯定,钟遐迩心里总算轻松了些,本想再跟她说说南绫和那男人的事,话到嘴边后,她又换成别的说了出来:“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如果你发现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某件事,你会怎么选择?继续错下去还是及时掉头?”
甄淇:“继续的话,还有回旋的余地么?”
钟遐迩双眼无神,盯着客厅里侧那块做展示柜的地方,目光落在玻璃柜中封存许久的盒子,不知过了多久,才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顺着她的视线朝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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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看去,甄淇忽然想起四年前订婚那天。
她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回到酒店,本以为只是淋了雨洗个澡就好了,不想她湿发覆盖下的那双眼睛早已肿得不能看。
看出她状态很差,甄淇自作主张跟媒体约好不拍近照,只让他们在酒店外拍订婚视频的原因。眼下旧景重现,甄淇几乎不加思考就想到此事跟留下这个礼盒的人有关。
她不想窥探女儿的隐私,也不多问,只是心疼地揽过钟遐迩的肩膀,轻轻说了句:“如果掉头岂不是要重头再来。”
重头再来,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
钟遐迩在榆南陪母亲住了几天才下决心回云港。
入秋后,绿叶逐渐褪色泛黄,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加厚。
钟鼎去云港机场接人的消息私底下传开了,死气沉沉的闻煊立刻像满血复活似得,上完表演课就给钟遐迩打去电话。
本以为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冷落自己,哪知铃声响了不过三秒电话就通了。
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所以在电话那头传出“喂”的字眼时,闻煊紧张地手抖,声音都开始发颤:“你出差回来了?”
“嗯。”
她说:“给你带了生日礼物,今晚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说完就挂了电话。
坐在钟鼎的车上时,她还心事重重的,也没理会钟鼎的问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从南绫那里听到的真相,她不敢直面闻煊,但又不得不面对。
错过他的生日,加上他母亲的事,她很难不自责。
很愧疚,就想弥补他。
晚上七点半,钟遐迩准时开车到公司接他,两人一起去了家隐私性极好的餐厅包间吃了西餐,二人不想找代驾,特意没喝酒。吃完后又去地下车库开了车往闻煊公寓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他们彼此都静静坐着,不需要故意搭话活络氛围,也不觉得尴尬,仿佛上演着老夫老妻的岁月静好,有一种别样的安心。
初秋气温骤降,下了两天大雨,车内开着暖气,座椅在同时加热。
身下传来的温热让闻煊感觉自己处在朦胧的雾境之中,整个人晕乎乎的,身侧有他日思夜想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上学时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钟遐迩将一个实木盒子递给他,语气平静地说:“生日礼物。”
“我不知道你缺什么,就随便买了这个。”
闻煊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是个被系得很紧的红色布袋,香囊样式,最上层用金线缝制,布袋中央写了个金色的“福”字。他松开系带,手指伸进去摸到一串珠子。
取出来才发现,是个手串,粗略数了一下,竟是十八颗不一样的珠子。
他眼神闪烁,眸中渐渐泛起一层雾气。
不由得想起从前钟遐迩想要的那串停售的十八籽,眼下兜兜转转竟到自己手上。
把手串重新放入袋子里保存好后,他才开口:“我听说十八籽手串已经停售好几年了。”
“做这行的不是都信玄学么?我特意托人买了条没戴过的存货,正好送你当护身符。”说完她转过头对他道了声抱歉,“失约是因为临时有事,你还有什么愿望,我能满足尽量满足。”
闻煊思考了片刻,目光扫了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答:“我想去看日出。”
钟遐迩抬眼便对上他满含期待的眼睛,像被火星子烫了一下,迅速移开,找借口道:“那你等我找个好地点就带你去。”
“地点我来选可以么?”
话毕,钟遐迩点了点头。
闻煊好似早有计划,特意让她在下个路口停车换他,然后载着她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抵达湿地公园门口,顺畅地把车停进车位里。
做完一切善后工作的闻煊再回头看时,钟遐迩已经睡着了。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一点,看到她疲惫的眼底带着淡淡乌青,他没忍心叫醒她,只是把车内温度调高,然后垂眸盯着她的睡颜,看她入睡。
这场觉长达四个小时,钟遐迩再睁眼时已经凌晨三点多,脑子浑浑噩噩的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瞥见天边泛起的那点鱼肚白,她嗖地一下坐着身子理了理头发,才回忆起她在车里。
他们是约好一起看日出才来了这儿。
闻煊早在她动作的时候便睁开了眼,想着凌晨会凉,钟遐迩特意在后座找到她的衣服,随手递给身侧男人一件,彼此穿好后下车徒步至日出观景台。
观景台上人很多,闻煊带她穿过人群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过长桥,抵达灯塔下方,江边是有序排好的白色石砖,他们选了一处干净的地界,坐在上面,静待日出。
凉风抚过,带着刺骨的寒,闻煊将身上披着的女士大衣紧了紧,鼻猛然涌入一股淡淡的蓝风铃香气。
就像被她拥抱过一样,带着异样的温暖。
二人都怕冷,彼此离得很近,钟遐迩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江面,也没发现风将她的发丝带过来一些,发尾扫过闻煊脸颊,他恍惚偏头,看着她模糊的侧颜,才发现不止脸颊,连带着心也被勾得很痒。
他就这样注视着她,出神很久。
又过了半个小时,江面雾气渐渐消散,云层吻过江水迅速逃离,遥远的天愈来愈近,由暗变明,朝阳出了地平线后缓慢升起,将天际染上一抹亮眼的橙红。
风袭过,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游轮的影子。
橘色与黑色毫不突兀,钟遐迩也开始为这幅美景沉迷。
耳边骤然响起清浅的竖琴旋律,钟遐迩回头才发现闻煊在一侧拿着手机好似在看歌词,二十秒的前奏过去,他开口唱了第一句。
“Notasingledaygoesby度日如年”
……
……
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磁性里带着半分少年音,一口气唱了十多句,紧接着是副歌:“Causeyou''reallIloveandit''sdrivingmecrazy,crazy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爱让我朝思暮想
Youcantellmethetruth你大可对我诉诸事实
Ordoyoustillloveme亦或许说你还深爱着我
……”
歌已过大半,就算是高音也没难倒他,钟遐迩曾在网络上听过他的出道曲,与那年他在KTV包间给她唱表白歌相比,音色低沉了不少,也多了些技巧。
可眼下多年过去,听他现场真人版却是头一次,嗓音出奇得好听,炙热温暖,就像是闯入一片澄澈的暖泉,浑身舒适。
最后他唱歌的旋律慢了下来,那双深黑的眼眸转过来直勾勾盯着她,就像是专程唱给她,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歌词也是最简单易懂的部分:
“ThatIletloveslipaway我自作自受错失真爱
……Ineedyouback我需要你重回我身旁
Thisisthebiggestregret失去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他在试探,试探她的真心,也在试探她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是一场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自己的坦白局。
彼此却各有心思,都在刻意隐瞒。
一首歌唱完,五分钟过去了。
他始终没说话,等她开口。
钟遐迩觉得不能耗下去,便故意装傻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实力的,居然会唱英文歌,只是歌词是什么意思呢?我听不太懂。”
从前在国外上过学,翻译出这几句简单歌词钟遐迩根本不在话下,但她就喜欢胡说八道,就是不想承认,也不想打破二人之间的平静关系。
甚至觉得这样没波澜,没情绪,彼此尊重的关系还挺不错的,还可以继续下去。
如果把真相摆在面前,她会立刻结束这场不能见光的关系。
榆南一事更加坚定了她这种想法。
闻煊却不那么冷静,目光诚挚,满心满眼都是她,笑容很耀眼,耀眼下藏着一抹央求,是与往常都不太一样情绪。
他要开口,钟遐迩甚至能猜出他接下来的话,下意识想躲开,却被对方紧紧抓住手,说完他早已准备好的深情告白:
“你不懂,我来解释。歌词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很想你,每天都控制不住的那种,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回我消息,接我电话,别再冷落我。”
说完心中所想,闻煊心底悬着的那把刀终于落于平地,不再害怕被戳到千疮百孔,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迫不及待地看着钟遐迩的反应,可她没有感动,也没有开心,甚至面无表情皱了皱眉。
“我没听错吧?”
“你刚刚的意思是——”她正过身子对上他的眼睛,眼尾上扬,似在挑衅,“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她不等他反应又说了句:“我不信。”
“我不谈感情。”
下一秒,她抬手将他身上大衣的褶皱抚平,动作暧昧,语气很淡:“闻悬景,我直说了吧。如果你接近我图的是利益,资源,人脉,图色什么都可以,但是……”
“但是如果你图的是感情,那我劝你早点放弃。我心里有人了,谁都撼动不了他的位置。”
闻煊下意识追问:“是你老公?”
钟遐迩没回答也不否认,闻煊带着笑容的脸忽然冷下来,侧过头看见她被风吹得颤抖的眼睫,质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还答应要我做你婚姻里的第三者?”
“觉得有趣,玩玩而已。现在我玩够了,如果你想结束,我也随时可以放你离开。”
离开,这么残忍的话亏她也说得出口。
钟遐迩没再理会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起身离开。
听完她的话,闻煊双眼空洞,愣了很久,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到百米开外,他大步紧追上去,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钟遐迩脚步逃似得飞快,闻煊不败下风,紧追着,口中灌入些许凉风,他喃喃自语:“我让你玩,你最好玩我一辈子。”
除了说结束,除了让他离开。
他之所以选择带她看日出,也是因为看日出有一层别样的意思:一切重新开始。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也是人生的新开端。
所以他想跟她重新开始,甚至想直接坦白身份。
可她的话却一直往他头上泼凉水,告诉他别做梦,别痴心妄想。
但他偏不,他偏要活在梦中,永不醒来。
40. 暧昧
自那天一起看过日出后,钟遐迩便一直躲着闻煊。
她将精力全身心投入公司,和编辑导演们一起研究完成一个现实向新项目,有关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处的题材,在深秋开机。
新项目开机,便免不得和闻煊相处。
剧组人很多,她不能全然忽视他,所以除去工作时的必要交流,她尽量不跟他独处。
每每工作结束她就迅速回酒店,谁的邀约也不应,也是为了避他。
之所以疏远闻煊,主要原因还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不知该怎么告诉闻煊他母亲出事的真相,只能选择暂时逃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独自把事埋在心里。
心事一多,更多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根本睡不着。
偶尔睡着,也会因为梦到闻煊母亲质问她而骤然惊醒,情绪崩溃。
苏青筠知道她的状况,总让她去挂个心理科看看。
可成年人哪里有机会去疗愈情绪?
有的只是强制压抑,等天亮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生活……
自新项目开机后,工作多了起来,她的睡眠质量也比之前好多了。
开机之前,为了电影观感更好,钟遐迩特意出国去澳大利亚考察过一片实景地点,成功取得当地原住民的同意,保证不破坏任何一棵树木,才被允许拖家带口带剧组人员去取景。
采景地是一片巨大的茂密森林,里面的树木有一多半是人工种植而成,剩下一少半则是大自然的馈赠,恰好符合影片里的情节设定。
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众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耗时三个半月,影片终于成功拍摄完毕,顺利杀青。
有《不谢之花》的初步成功在前,这次新项目多了很多新的投资人和拍摄班组,几乎每组都有三四个闲人每天无事做。
纵使如此,钟遐迩每天拍摄时也都会按时到达,认真观摩摄影机里每一帧画面,从没缺过席。
故事题材偏现实向,为尊重故事情节,演员们基本都是素颜拍摄。
因大部分是霓虹旗下的艺人,所以都比较敬业,耍大牌之类的事也无人敢做,每天完成自己那份工作便可准时下班。
钟遐迩最不喜欢的就是让演员加班,所以特意跟导演提了嘴每天的拍摄时长不得多于八小时。
好演员一定要用最好的姿态上镜,才能不浪费剧组数百名工作人员一起熬着的良苦用心。
若不是拍到最后几个场景时,钟遐迩忽然着凉感冒,生了场大病,被迫提前回国就医,她也会和他们一起坐同一班航班回国。
*
开机时还是微凉的深秋,杀青时已是寒冽的冬天,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
此时钟遐迩正在病床上半躺着翘脚,悠闲地翻看热搜上刚爆出的剧组杀青照,其中还夹杂着几位明星回国的机场照。
已经住院一个礼拜了,医生却还要求她多住三天养养身体,想着很久没休息过,钟遐迩便答应了。
不知为何,自从那年淋过那场雨后,她的身体素质就大不如前,以往感冒发烧吃颗药就可以痊愈的她,自那后便很难自己恢复,每次都需要住院输液才能恢复健康。
看完热搜后,又点进官方发的杀青微博里,底下清一色的好评期待拉满,早日上映的话,钟遐迩忍不住勾唇暗喜。
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她应了声门没关后,那人推门进来。
余光瞥见来人一身黑,手中抱着东西,钟遐迩下意识抬眼看去。
黑色长款风衣将他整个人衬得高大匀称,面上戴着的一次性纯白口罩又使他身上的神秘感直线上升。
怀里还抱着一大捧花,粉白色的剑兰花中加了少量淡黄色的康乃馨,显得格外特别。
他缓缓摘下口罩,露出那张下颚线清晰的脸庞,钟遐迩视线没移开,心就这样漏跳了一拍。
见刚刚还在照片上的人忽然站在眼前,面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急,摘下口罩便盯着她问:“病好些了吗?”
“你一个人来的?”
钟遐迩打量他身后,见没动静,又紧闭房门,想来是自己来的。
闻煊点点头,把怀里的鲜花放到沙发上,而后一边靠近病床,一边开口解释道:“我特意定了早他们俩小时的航班提前回来的。”
他怕的就是大家一窝蜂涌上来,届时钟遐迩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跟他说一句话。
钟遐迩了解完情况后,便淡淡回了句:“我没事,只是普通感冒。”
闻煊却不觉得只是感冒那么简单。
快杀青前几天她忽然晕倒在片场,恰好闻煊那时不用拍摄,在背台词,注意力在钟遐迩身上,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她出状况的人,也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
他当时脑袋一片混乱,便没多想,迅速抱她回了酒店。
若不是有本公司的几位演员帮他解围,说他们曾经和钟鼎一起吃过饭,他还真是有点暴露自己行为的意思。
可危急时刻闻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生怕自己晚一步。
钟遐迩同样也回忆起他当着很多人面送她回酒店的那天,忽然提醒他道:“好在是同一个公司的,不会惹人怀疑。”
“下次可别这么做,要顾及你自己的名声。”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
闻煊站在那里,个头很高,钟遐迩还得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话毕,不等钟遐迩回答这个问题,他便自问自答:“有你在,名声对我来说无所谓。”
满心教训的话涌上来,钟遐迩最终却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他摇摇头,俯身坐在床边的陪护软椅上问她有没有想吃的,要回家亲手为她做。
钟遐迩侧头看着他追问:“晚上没有商务活动吗?”
按理说杀青宴肯定会有一次庆祝饭局。
“有,但你更重要。”
……
撞进他那双满含情意的眼睛,钟遐迩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对她的感情,好像已经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不对。
这发展,很不对。
她本意也不是要他更爱她,她只是想让他体验一下被人玩弄的感觉,他居然付出真心了,这怎么行?
她垂下眼睫,黑瞳在里面转了一圈,而后故意说了句风凉话:“情人而已,不用做到这个份儿上吧。”
闻煊却是秒接话:“用。”
“如果你是想谢我,这么伤人的话,可以少说。”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什么情人,第三者。
在他这儿,江南添才是插足他二人感情的那个坏人。
他打心里把自己封为正宫,自然也觉得照顾她是他的职责。
听到他的话,钟遐迩眉头微微上挑,含笑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示意男人可以回去做饭了,闻煊才依依不舍地戴上口罩离开。
从医院离开后,闻煊打车回到他那间离医院最近的公寓。
他有自己做饭的习惯,助理早就在冰箱里提前备好新鲜的蔬菜水果。闻煊进家门后便忙碌起来,两个小时做出了三菜一汤,口味偏清淡,装好饭菜后,又剥了碗石榴,做了个蝴蝶结红柚果篮。
做完这一切他快马加鞭赶回医院,抵达医院正门时,正好看到剧组其他人探望完钟遐迩准备离开。
他特意在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才上楼。
钟遐迩过了二十五岁后,时常不觉得孤单,所以做事也特喜欢自己亲力亲为,连住院都不让人守着,正好医院有VIP单人病房,她就选择一个人住,权当给自己放个舒服的假期。
闻煊拎着东西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安静地看了她好大一会儿才进门。
因为有个生过病的母亲,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伺候病人。
看他摆好餐桌和饭菜水果后,钟遐迩拿起勺子轻轻品尝了一小口他炖的乌鸡汤,浓郁的肉香从嗓间划过,流进胃里,好喝到半眯起眼。
随之又喝了小半碗,吃了口白灼青菜,清脆爽口。
她抬眼对上闻煊的视线,频频点头赞道:“手艺不错。”
“你未来老婆有口福了。”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你对我的认可吗?”闻煊笑着问。
“……”
回答他的是一阵无言。
因为他说这句话时,钟遐迩喝汤的勺子晃了下,汤撒出去一点,便也顾不上接话。
他安静在一侧坐着看钟遐迩吃完饭后,又马不停蹄地打开剥好皮的红柚,插上牙签递给她,一套殷勤的行为让钟遐迩根本来不及拒绝,也无法拒绝。
许是从女人脸上看见一抹对自己的欣赏,他便开始谈起了条件:“看在我做了点苦力的份上,可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么?”
“什么?”
“晚上让我陪着你。”他直视着她说道。
似乎是觉得自己态度有点强硬,便又卑微地补了两个字:“好么?”
最终的结果便是钟遐迩同意了。
念在他做了几道菜的面子上,借宿一夜也没什么,反正他什么都做不了。
*
第二天一早,钟遐迩早早醒来。
睁眼看见头顶的天花板,愣神半刻,眼神聚焦。发觉身侧的被子有些重,下意识伸手去抓了一把,触到一截微凉的手背。
反应过来身侧人是谁后,她掀开被子缓缓坐起来。
男人乖巧地趴在床边,还在睡梦中,不知是梦到什么,长睫微颤眼皮跳着,手指也四处乱抓,雪白的被单上将他那双纤细的手指衬得更加好看。
她被迷惑了心智一般,悄悄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指想安抚,刚摸到一点凉,男人便皱了下眉头,有点要醒的迹象。
见状,钟遐迩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殊不知自己这幅紧张样子,像极了做亏心事被人抓包。
见闻煊似乎要醒,钟遐迩躺回病床后便转身背对着他,装睡。
闻煊睁眼后,揉了揉疲惫的眼皮便站起身。
他早在钟遐迩醒来时就已经没有睡觉,只是闭着眼睛假寐。本想趁机抓上她的手,哪知她竟先他一步主动。
站起身的高度能将病床上的情景一览无余。他目光瞥见女人耳上那抹绯红,不由地轻笑出声,调侃道:“钟大小姐怎么还害羞了?”
“你忘了?我是你的。”
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都是你的,真真切切属于你。
这霸道又失智的话语,简直了……
钟遐迩腾地一下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眼珠转了又转,惊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从前是什么时候?”闻煊有那么一瞬以为她认出自己,连忙追问:“这样的人又是哪样?”
钟遐迩知道自己差点暴露,迅速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胡乱解释了句:“网络上你明明很高冷。”
私下居然会有这么闷骚的一面,确实有点大跌眼镜。
闻煊眸中闪过淡淡的失落,片刻后恢复,弯下腰保持着与她齐平的位置,贴近他脸颊,语气极为慵懒:“姐姐,我真人都站在你面前,你还在想网络人设,会不会有点不给面子?”
钟遐迩被他的靠近弄得不知怎么解释,就垂下头,不言不语,装淡定。
却不知脸颊上那片酡红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思。
沉默了漫长的一分钟,闻煊主动站起身移开头,开口打破尴尬的境地:“好了,不逗你了。中午想吃什么?”
钟遐迩也不跟他客气,一口气点了三道菜后,目送闻煊离开房间。
他刚走不久,甄女士就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口中念叨着:“你这傻孩子!要不是你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病了。”
“怎么突然生这么重的病?”
“就是几天没休息,太累导致的。”
闻言甄淇眉头蹙成一团,语气有点批评的意味:“你这孩子一埋头认真工作,就十头牛都拉不走,也不知道当初让你进入这个行业是对是错。”
“当然是对的,我很享受影片制作的过程。”
甄淇拗不过她,由她去了,忽然问了句:“那人来看过你吗?”
钟遐迩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亲爹钟胜,诚实交代说他很忙,没空来,委托钟鼎来看她。
甄淇听后直摇头:“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他眼里只有钱,没有半点人情味。”
钟遐迩不想谈论旁人,便追着甄淇解释着:“妈,总归不是什么大病,您能来就很好了,至于他,来不来我不在意的……”
“我好想你,既然您来了就别急着走了,多陪我住几天。”
“那可不行,我也得忙我的工作。”
“妈,你好狠的心。”
“我不狠心你怎么能住VIP病房?”
……
三天一晃就过去,钟遐迩顺利出院后,上称发现自己胖了三斤,这多亏闻煊这几天一天三顿饭投喂。
许是经历了一次病痛,钟遐迩也想通了很多事,不那么躲着闻煊,两人的关系有了短暂的缓解,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工作。
新年很快被迎来,半个多月的欢愉过后,大家又回归平淡的两点一线生活。
平静的生活直到这天被打破,因为微博忽然登顶一个爆了的热搜:恩爱夫妻婚内双出轨。
底下附加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钟遐迩跟一瘦弱男子参加漫展,亲吻的画面拼接图,另一张则是江南添送女下属回家后过夜,第二天才出来拼图。
两张图片一爆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就登顶。
二人身份特殊,又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再加上剧情是家庭伦理方面的,看戏的人们闻着味儿便追了上来。
其中有个点赞量很高的评论被顶到前排:
讲讲:【我就知道他们夫妻很假,每次俩人对视时眼里都没爱】
底下有人跟着评:【就是就是+10086,男的背后资本强大,明显看不上女的,女的就是倒贴】
【没感情就没感情,还管人背景,说人倒贴,厌女真是被你玩得明明白白】
一个ID为我为w悬景举大旗的人说了这样一句反驳的话。
下面便跟着钟遐迩的粉丝:【来,我看看谁还不知道女的背景更强大?】
讲讲:【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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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女方家买的水军?】
我为w悬景举大旗:【天天水军水军,在你们黑粉眼里只要说句实话就要被打成水军头衔,搞笑。】
ID讲讲的人可能是看到评论区人的主页,见她的闻煊的粉丝,便来了句:【果然是有什么蒸煮就有什么粉丝】
我为w悬景举大旗:【你可真能扯,关我蒸煮什么事?】
讲讲:【就你蒸煮那整容脸,一辈子也达不到江家的财力地位】
我为w悬景举大旗:【说不过我就诅咒我正主?神经】
【你不看看你粉的人长啥样,给他一次整容的机会也达不到我家正主的这张脸】
其余吃瓜群众解释道:【我看就是男方真出轨,女方只是参加一个漫展,亲吻脸颊而已,算不上出轨】
彼时热搜的主人公钟遐迩正划着手机看完了这几条评论,虽然很生气媒体把私事曝到大众视野,但她更好奇江南添是什么情况,随即一个电话打给江南添:“热搜是怎么回事?”
江南添咳了一声,道:“我只是送女下属回家就被人这样造谣,现在的媒体简直是无脑跟风。”
“江南添,你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想继续可以提前告诉我,别让我被媒体通知好吗?”
江南添语气急了:“我求你,先别公开,你再帮我一次,我是真的喝醉了,没起来,你要信我!况且公司现在不能受半点负面新闻影响了。”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处理妥当,然后我们一起公开。”
钟遐迩忍无可忍挂了电话。
总归心里还念着他曾经的好,钟遐迩还是没狠下心公布,反而帮他在微博上做出解释证明。
媒体见钟遐迩主动出面解释,便也没继续追着不放,关键时刻是钟鼎出面撤了热搜,防止负面新闻继续发酵引起股票下跌。
不知何时,外面天下起了雨,钟遐迩站在九楼办公室,透过落地窗望向不远处的那条江,思绪混乱。
天阴沉地像个要吃人的怪兽,钟遐迩去地下车库开车回家。刚出地库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街面上站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个男人。
闻煊近几天正是休息时间,看到热搜后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云港的早春多雨,还带着未退散的寒冬的冷。
闻煊毫无准备跑到钟遐迩公司楼下等人,也没想到天公会突然变脸。
心里始终堵着一股气,所以他什么都没做,任由大雨将衣衫淋透,打湿发丝,也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
他之所以来这儿就是想找她要个答案,所以看到她的车驶出地下车库,就站在她车前不动。
过了一会儿钟遐迩下车打着伞朝他走了过来。
浇透头顶的雨水暂时被隔离开,闻煊终于抬起眼皮,看着来人。
钟遐迩还没吼出那句下雨不回家发什么神经,他便颤抖着开口问她:“他是谁?”
钟遐迩知道他说的是白天的热搜。
盯着他已经被淋透还往下滴水的衣服,她面色难看,觉得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简直过分。
她眉头紧蹙,赌气回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吧?”
闻煊表情倔强,直视她的眼睛,“是你说的,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其他感情掺杂的。”
“吃醋了?”
“对。”
钟遐迩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臂,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闻煊这次准备任性下去,态度强硬:“我就想要个解释,解释完我会自己走。”
钟遐迩看他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大喊一句:“你傻不傻?”
“不嫌冷么?”
钟遐迩让他上车,他呆呆站在那儿还不动。
就当是报答自己住院那几天,他亲手做羹汤的情义,钟遐迩不跟他计较,用尽力气把他拽上了车。
闻煊还在赌气,安静坐着,不开口也不发出半点动静,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声与一个接一个的喷嚏,钟遐迩就快忘了身侧还坐着个大活人。
经过几年的历练,钟遐迩成功进化成一个驾驶技术成熟的老司机。
她一边抬头看路一边瞥着副驾驶坐着的男人。
等红灯的几秒钟,扫了他一眼。
他被雨水打湿的脸上还冒着水珠,发丝潮湿但经过空调吹过后已经半干,有种凌乱的美。
许是被车里热气蒸了会儿,此刻的他,竟有种出水芙蓉既视感,偏偏他饱满的唇微微凸起,眼神似哭非哭,让人见了便忍不住想要怜惜。
人们总说美色不能当饭吃,可能是他们从不知道美色有多诱人。
看着闻煊吃醋生气的模样倒觉得很可爱。
钟遐迩一时上头,将原本要送他回家的车调头,带他去了黎明之光旗下的分部Ares酒店。
这家酒店是钟遐迩名下的,隐私性特别好,所以她便没顾及太多,带他去了自己常住的套房里。
进门后他就一把拉住钟遐迩的手,语气早已不如方才强硬,多的是柔软:“姐姐,能不能只玩儿我一个?”
“嗯?”
他好像知道自己哪里最优,也知道如何撩拨她。
“先去洗澡。”钟遐迩沦陷一秒过后连忙推他去了浴室。
她褪下大衣,坐在沙发上等着,没过一会儿他敲门说没浴巾,要光着出来,钟遐迩无奈只能过去送。
却在浴室开门的一瞬间被男人一把拉了进去。
顶喷花洒开启,热水喷涌而出,打湿了钟遐迩的衣服。
抬眼间,闯入一双的深黑的瞳孔,呼之欲出的野性使得他在成熟与魅惑间来回翻转,双眼皮已经被埋在眉眼间,水珠顺着黑长的睫毛下坠,只看一眼,便已垂涎三尺。
妥妥的勾人男狐狸。
神颜名不虚传。
钟鼎确实没看错人。
钟遐迩心里已经小鹿乱撞,表面却装作无事发生。
过了半分钟,她实在没法忍了,故意贴近他,语气很柔,带着从未见过的爱意,仿佛跟最亲的人倾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是么?”
闻煊看着被水淋湿的她,眼底燃起一簇火苗,像要把她烫熟。
温热的水汽将二人的轮廓衬得模糊起来,暧昧得像是进了仙境。
他一把将她翻过身,从背后环抱住她,压低声音,薄唇贴上她的耳朵,呢喃着:“姐姐你更是美而不自知。”
话毕,纤长的指尖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走,停在腰间,只是垂下眼皮的功夫,钟遐迩就感觉脚下一轻,轻声尖叫后,人已经坐在冰冷的洗手台上,抬头间,男人的唇就这样印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不可言说。
闻煊很坏,故意在那种时候停下来,问她热搜上的男人是谁。
钟遐迩晕乎乎的被哄骗着,解释男人不是男人,是闺蜜苏青筠。他才释然自嘲了一声,放过了她。
一夜混乱,二人相拥而眠。
殊不知第二天一早微博就爆出更大的料。
疑似顶流神颜男星地下恋情曝光。
新晋顶流和知名制作人同回酒店共度一夜。
41. 演员
41演员
黎明破晓,天光透过玻璃洒进房间,昨夜没关窗,凉风吹进房内,窗帘上倒映出风的形状。
偌大的双人床中间被二人占满,空出两边,雪白的被子下藏着抹不可窥探的好光景。
浅薄的呼吸声充斥在封闭的空间里,床上二人还在熟睡,殊不知暗处有场大战即将到来……
钟遐迩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昨晚闹得太疯,睡得很晚,导致从前养好的生物钟都被破坏。耳边循环了无数遍铃声,从惊吓到不耐烦,脑子嗡嗡作响,她才勉强睁开眼。
头脑一片空白,身体精疲力尽,困得要命。
伸手取过床头柜的手机,接通电话后,助理小徐慌张的声音透过网线传入她耳中:“遐迩姐你看微博了吗?你和他,被狗仔偷拍了,要不要做公关处理?”
小徐说“他”时停顿了一下,钟遐迩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意识到助理说的“他”是闻煊后,噌地一下坐起身子把身上的瞌睡虫全部抖散。
隐藏许久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曝光出来,就像是往她脑子里泼了盆冰水,恍惚的神智骤然清醒。
抓着手机的手还有些疲惫,颤抖着点进微博才发现有关自己的红色爆题已经位居前五。
脑袋有点发蒙,心跳加快许多。
仔细看去,位居首位的词条则是:“神颜男星与知名制作人夜宿酒店,疑似出轨”
紧随其后的一条更是明晃晃点出二人的身份名字:“闻悬景钟遐迩恋情曝光”
底下更有“娱乐圈潜规则”“模范夫妻假恩爱”“女子婚内出轨财产归谁”等一连串负面热搜位居前列。
钟遐迩点进第一条夜宿酒店的微博,居然有图有真相还有时间线串联,不得不说,狗仔挖料的能力堪比福尔摩斯。
微博显示的发布时间是早上七点二十,眼下不过半小时,二人的评论区就已经沦陷。
其中一张照片正是她开着车,一个男人垂着头坐在她旁边副驾驶位置上,五官模糊,只有浅浅的轮廓。
镜头里男人身后车窗外昏黄微亮,有高楼大厦和深色植被,不正是他们经常路过的市里那条通往跨江高架的快车道么。
也就是说,从她昨天让闻煊上车送他回家的路上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照片里虽看不清副驾上的人脸,但衣服确实是闻煊曾经穿过的工作服。
紧跟在后面的第二三张照片则是二人一起下车,从地库前后脚上电梯进酒店的画面,这两张侧颜优越,清晰度高,明显能看出二人颜值不低。
最后还夹着张他们重逢那天,一起回闻煊别墅的照片。
其中两张照片是晚上拍的,根本看不清人脸,可偏偏闻煊那张脸和冷淡的气质太稀缺,不论哪个角度,都能让真爱粉一眼认出。
偶像被拍,粉丝也自动化身侦探,透过各种细节对比确认出二人的身份,所以他们被认出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无非是早点晚点的差别。
全神贯注地看完粉丝在评论区分析出的真相,钟遐迩头开始疼了。
眼皮不受控地挑了几下,无奈偏头看向一侧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的男人,思虑片刻后,低声回应小徐:“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事情发酵得很快,现在撤热搜来不及了。”
小徐:“可也不能不做解释啊姐,对咱们公司和闻悬景的负面影响都很大。”
一个是婚内出轨,一个是插足小三。
这名声一旦被贴上很难撕下来,对他二人任何一个都只有坏处没好处。
钟遐迩无奈捏紧手机,盯着黑屏上倒映出自己的忧愁面孔,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暂时稳住局面的办法,淡淡开口:“一个小时后,召开发布会,公布我离异且跟他是在恋爱的消息。”
小徐:“您想清楚了?”
钟遐迩:“早该公布的。”
事情明摆着是有人故意爆出,如果她不公布离婚消息,那大家便会以她婚内出轨为由去造谣,而闻煊也会背上插足别人婚姻关系的骂名。
与之相比,或许单身男女的正常恋爱还能挽回一点彼此的形象。
随手按了返回,点进第二个关于闻悬景插足的词条,里面的实时微博更是让人不堪入目。
什么有点姿色就约炮、为了资源不惜一切潜规则,控制不住下半身、知三当三诸如此类的话简直不堪入目。
闻煊是新晋顶流,因为那张颇有姿色的脸和好听的声音,所以吸引到的粉丝大部分是年轻女友粉,活粉较多,此消息一出,评论区纷纷喊话三观不正要脱粉,已经掉了百万的粉。
其中几个貌似是谁买来的水军,把闻煊从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料拿出来黑,带坏路人缘。
好在有粉丝后援团在坚持为闻悬景发声,安抚了一些粉丝的心,呼喊着理智追星,要等本人出声明。
钟遐迩皱着眉头看完那几条微博,才意识到一个最重要的——不能让事情再发酵下去了。
挂了电话后,小徐的动作也很快,不到五分钟就编辑好一则官方的解释文案并约好发布会澄清时间发了出去。
垂头见闻煊还在睡着,钟遐迩也没叫醒他,自顾自地下床穿好衣服,开车回公司准备发布会流程。
负面新闻对公司还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钟遐迩正忙得焦头烂额时,小徐却敲门进来说有个女孩要找她,不依不饶也不听劝,非要见她。
说她八点就来了,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了。
听完这个消息,钟遐迩愣了一下,一时没想到谁要见她。
小徐跟前台确认过后,才知道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她在闻煊公司停车场里见过的熟人——席锦。
钟遐迩垂眸思考了片刻,让小徐下楼把人请了上来。
小徐带人进来后,钟遐迩抬眼瞥了下,便见女孩披着一头直发,穿着连衣裙,优雅谨慎地站在门边,那模样确实像个未被社会摧残过的青涩大学生。
之前在地库中见过她,只觉得她很瘦,腿长胳膊长,身材挺好的。
此次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颜值不低。
虽不是一眼大美女的类型,但属于那种越看越舒服的,十分耐看的清纯甜妹,厚唇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很深情,是那种会为了旁人两肋插刀的重情之人。
也像是那种认定一个人便会为其付出,不求回报的痴情种。
看样子席锦好似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若不然也不会如此精准地找到她这儿来。
果不其然,小徐关上门后,门内只剩她二人时,她便满脸严肃地走进来,脸上没有半点忌惮,语气很硬强:
“钟小姐,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跟闻悬景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究竟有没有在恋爱?网络上都是骂他的,他为这事掉了多少粉丝,你都不出面解释解释么?”
她语气不太好,钟遐迩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也理解。
毕竟是喜欢的偶像被传出负面新闻,任谁也不会太高兴。
更何况她是闻煊粉丝后援团会长,应该比闻煊本人都在乎他的事业。
可理解归理解,纵使多体谅她的心情,钟遐迩也不允许自己被外人批评教育。
钟遐迩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直视她,“席锦对么?”
“你这么关心他,替他出头,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后援团会长,想帮他挽救形象,还是因为你有私心,喜欢他?”所以想插手他的私事。
她没继续说下去,也是想给席锦留点面子,毕竟都是女人,甚至有点轻微情敌的成分,彼此心里想什么,都心知肚明。
差点被戳破小心思的席锦眼神闪躲起来,慌忙扫了钟遐迩一眼后垂下眼睫。
大美女始终是大美女,像钟遐迩这种漂亮的人,只靠素颜就能横着走,她身上与身俱来的松弛与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姿态,是自己这辈子不会拥有的。
她说话时不用做出大表情,身上透出的强势便狠狠压了自己一头。
自卑涌上心间,席锦有那么一瞬特别想逃,但一想到闻煊在网络上被人辱骂,便又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钟遐迩,“所以你们昨晚真的在一起?”
“这是我的私事,我没义务告知你。”
钟遐迩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走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下巴微抬,示意女人也过来一起坐。
席锦却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许是钟遐迩坐在低位,气势弱了些,席锦的自信心便又重新燃起。
她径直走到钟遐迩面前,嗓音渐渐提高:“你知不知道这是不对的?你明明都有老公了,为什么还要骗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他就是个很单纯的人,我麻烦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
钟遐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扯了扯唇角道:“你是他什么人?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我请你进来是因为我的待客之礼,如果你来是想说这些,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请你离开。”
“可你明明就不爱他,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席锦喊出这句话时,眼睛已经湿润起来。
“放过他?”
钟遐迩眉头蹙在一起,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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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很早就结下了,你根本不清楚他欠我有多少,所以在没还清之前,他没理由喊停,你也没资格评判我怎么对他。”
“很早就……结下了?”
席锦口中呢喃着这两句话,想起从前闻煊说钟遐迩认不出他时的话,眼下全部推翻,双眸瞪着她,连忙用手捂住因震惊而张大的唇,恍然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他是他?”
“那你为什么一直……”
闻言,钟遐迩端坐在那,静静凝视着她,也不解释,也不动作,那冷静的样子,仿佛任由她怎么想,她都不在乎。
席锦却像是被钟遐迩坦然自若的模样刺激到一般,自嘲笑了:“其实我也懂,你从出生开始就拥有我们没有的东西,所以你对我,对闻煊,对我们这些人都不屑一顾,甚至懒得看我们。”
“可纵使你多么有权有势,你也不能把别人真心付出的感情当作游戏取乐啊。”
听完这些话,钟遐迩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见女孩已面露难堪,她心底居然升起了些想要解释的念头,想去安慰对方。
她开口道:“席锦,你错了。”
“我并没有看轻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勇敢站出来帮他说话的人。”
她语气很轻,话里却隐藏着一层很深的意思:“比起为自己开脱,其实我更想说,你很好,有能力,有勇气,重情义,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男人和感情身上。”
听到这些话,席锦特别意外,震惊地对上她的眼睛。
钟遐迩也不扭捏,自然而然地接住她的目光,对她笑了笑,“人生很短,我希望你仔细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为自己而活。”
“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希望你别再插手。”
……
见完席锦后,到了约好的发布会时间。
钟遐迩特意换了一身纯黑色职业西装,扎起头发,在媒体面前公开讲话。
她拿出自己的离婚证,宣告自己早已恢复单身,跟闻悬景也是在离婚恢复单身后的正常恋情。
这两条消息曝出来不到十分钟,评论便由最开始的一边倒成了两极分化,除去脱粉的,剩下那部分粉丝的情绪倒是没最初那么激烈了,反而开始为喜欢的偶像找补。
*
自那年跟钟遐迩分开后,闻煊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一觉睡到快吃午饭,睁眼看到热搜便快马加鞭从酒店赶到钟遐迩公司。他特意把车开到地下车库,给钟遐迩打过招呼后,乘坐她的专属电梯上了九楼。
敲门声响起,男人帅气的脸庞映入钟遐迩眼底。
抬眼看去,只见他穿着一套浅色系卫衣,衣服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扑面而来的松弛感。
他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懒散地靠在她办公桌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面带笑容,好似一个还未出校园的青春男大。
事业受损,名声被毁,没想到他看起来情绪挺好,不但不害怕失业,反而笑得像个傻子。
钟遐迩转着椅子后退,双手抱在胸前,好奇地抬眼打量他,唇角带着点嘲意:“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名指向你,你不在家躲着,还来找我,就不怕被媒体围攻?”
“不怕。”
闻煊之前就预想过类似的事发生,如今真的发生了,他也不准备退缩。
可他没想到的是,钟遐迩居然早就离婚了。
他看着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人,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对她又爱又恨。
不知是她的公开承认让他心满意足,心里暗爽,眼下再见到她,他竟自动抛弃以往伪装的矜持与礼貌,越发开始肆无忌惮了。
他一步一步跨过办公桌,走进座位里侧,站在她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上。
余光瞥见他的靠近,钟遐迩故意别开眼不看他,转过椅子背对他。
下一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黑色皮革椅背上。
钟遐迩觉得眼前一旋,整个人被他顺畅地转过来后,抬头直视到他的正脸,他弯腰贴在她耳边,三两个字往外蹦:“所以、你早就、离婚了、是么?”
“那你看我每天在你身边像狗摇尾巴一样求你多爱我一点,是不是很有意思?”
钟遐迩点点头,推开他,“勉强,有点意思。”
闻煊假装被推疼,踉跄了几步靠在桌案上,在女人一闪而过的担忧眼神里,又问出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
“既然你肯公开承认跟我在恋爱,那就是在变相承认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
42. 刚刚好
问出那个问题后,闻煊靠在桌边,静默地盯着她看,看了许久也等了许久,可她始终没开口说话。
虽没得到钟遐迩的准确回答,闻煊却沾沾自喜,暗暗计划着什么时候告知她自己的身份。
钟遐迩已经先一步表态,他自然也不装聋作哑,随后接了钟鼎的“关怀”电话后,也选择站出来,直接公开艾特钟遐迩的微博号,发了条微博:@钟遐迩,是女友,我追的她。
此微博一出,阅读量瞬间破千万,不过半小时,闻悬景的微博就又掉了数十万粉丝。
一部分粉丝选择祝福,剩下一部分则是哭诉男神下神坛,骂骂咧咧退出粉丝团。
他们的新电影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定在今年的植树节当天上映,也就是明天,负面新闻爆出后,电影也跟着也有了负面影响,票房没达到预期。
好在公关比较及时,挽救了部分路人缘,让损失降到最低。
事情由他二人而起,电影的损失也由钟遐迩担了大半。最后则是钟鼎出面拿出霓虹影视的年底分红来补偿其他投资人,才没让闻煊丢掉工作。
平稳度过这次危机后,他们才开始认真思考,为什么狗仔不早点爆出,非要在电影上映的前一天爆出,明明早就拍到他们同框的画面,却硬要拖到现在,这其中没有猫腻说不过去。
闻煊暗地着手调查是谁在背后搞鬼,哪知竟顺藤摸瓜从媒体话中找到席锦这个线索。
他特意约她见面,想调查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变卦,明明之前答应过不会做这样的事。
二人见面后,相视一眼,他还没说话就被席锦猜到心里的想法,先他一步说了出来:“所以你怀疑是我?”
见闻煊没否认,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表情有点受伤。
“是,我承认,我是嫉妒过你们的感情,但我爱你,我是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更准确地说,她本人确实没直接做这件事,但他们二人在一辆车上的消息是她透漏给狗仔的。
记得那天她看到钟遐迩夫妇婚变双出轨的热搜后,便赶去了钟遐迩的公司,她原本是准备劝钟遐迩有别人就别再祸害闻煊,哪知竟撞破闻煊在楼下淋雨等她。
她本想上去送伞,却被一辆车拦在后面,看清车上下来的人后,她捏着雨伞的手用尽力气,捏到指尖都发青发白,指甲也在手上抠出一条红痕。
最后默然地看着他上了别人的车。
而别人不是其他谁,正是钟遐迩。
她不懂,为什么钟遐迩可以肆无忌惮伤害闻煊,而闻煊却甘之如饴。他似乎也看不到在他身后默默付出的自己。
所以她提前打了一通电话给狗仔,目的也是想拍下他们的约会,借此来威胁闻煊为放弃钟遐迩。
哪知狗仔太作恶,拍到新闻后,居然直接不跟她商量就爆了出来。
直到在网络上看见二人的照片时,席锦才明白,娱乐圈的复杂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左右的。闻煊和钟遐迩的恋情必然是他二人的对家爆出的。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想起那天钟遐迩对自己说的话,席锦其实很后悔被嫉妒蒙蔽心时做过的错事,可现在也没办法改变,只能顺其自然。
闻煊带着极其失望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希望这件事真的跟你没半点关系。”
他不信她,早在心底给出了答案。
席锦实在受不了被喜欢的人以这种眼神看着,心有一瞬间死了过去,愧疚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很想就此承认,但又没勇气说出口。
见闻煊转身要离开,她脑子一热,匆忙追上他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喊道:“闻煊,你别傻了行吗?她一直在骗你!一直都在耍你!”
闻煊停下脚步,没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耳朵里:“你不懂,她什么都有了,根本不需要骗我什么。”
权钱色,地位、资源、人脉、能力,她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所以他没什么可值得她骗的。
若非要说一点,那无非就是骗他点感情。
那点说起来微不足道,有时却撼动天地的感情。
闻煊一贯会给自己洗脑,几乎能把钟遐迩给他的,不论好坏的所有态度都解释为爱他。
殊不知席锦下一句话,像拿着锤头在他胸口锤了重重一击:“她一直知道你是谁。”
“她一直都知道,闻悬景就是闻煊。”
“所以她那样对你就是在故意羞辱你。”
话音落下,闻煊转过头看她。
他似乎只花了一秒时间就反应过来,心里一直供奉的信仰瞬间崩塌,痛苦断裂间,全部砸向他的五脏六腑,那种感觉难以忍受,像是快要冲破皮囊。
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以为可以和她重新认识,重头开始。
到头来只不过是他自己演了一出独角戏。
眼底阴霾散去,他眯起双眼,一边靠近她一边质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去找她了?”
“对,这都是她亲口承认的。”
闻煊:“以后我自己的事我做主,你不要再插手。”
“就算是被她玩弄,你也不在乎?”
“是!”闻煊眉头紧锁,垂在两侧的手掌心已紧握成拳,近乎是吼出来这几个字的:“我不在乎。”
席锦很不理解,面带怒气,“你简直不可理喻!”
二人不欢而散,席锦对闻煊孤注一掷的感情在这场争吵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许是钟遐迩的话对她起了作用,她决定放弃对闻煊的喜欢,为自己活一次。
回去之后她就退了粉丝团,注销全部微博,从公司辞职,离开了云港,仿佛从没出现过……
自那天开始,闻煊却是不管不顾,在家里颓废地躺了整整三天,不社交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人。
在这之后,到了周末。
风平浪静的一天被一个重磅新闻打破。
有周末放假回家的粉丝,在得知闻悬景爆出恋爱消息后,愤愤不平,痛心疾首,在家吞安眠药自杀,好在及时被父亲发现,送到医院后抢救过来一条命。
闻煊知道这个消息后,亲自去看望那个吞药的女生,给了她父母一大笔安慰费。
许是不想再有人受伤,许是对处理这些事疲惫了,他回家后彻夜不眠想了一夜,最后不经公司允许,私自发微博说要开最后一场粉丝见面会,然后彻底退出娱乐圈。
钟遐迩当时正在公司上班。
看到这个消息后,眼神瞬间变得茫然,原本端着水杯接热水的手晃了一下,被开水烫到,她疼得下意识丢掉杯子,垂眸一看,手背上多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怎么回事儿?这么不小心!”
钟鼎不知何时来的,见她愣着,连忙领她去洗手台冲冷水,看她还在出神,连着叫了她好几遍名字。
钟遐迩回过神,接了句:“什么?”
钟鼎无奈闭住嘴,拉着她冲了足足两分钟冷水。
冲过凉水后,二人坐在办公室沙发上,钟鼎漫不经心问道:“你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遐迩思考了很久,才道:“很早之前,在榆南时,他是我前男友。”
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钟鼎心抽了一下,熟练地起身在她办公室医药箱中找到烫伤药,帮她抹上药后,轻轻吹了下,柔声安抚她:“接下来的事你别再出面,我帮你们解决。”
钟遐迩听钟鼎分析完事情的利弊,并给出解决办法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开车去见闻煊,跟他一起做公关。
抵达他公司外面才发现到处都是媒体,钟遐迩则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准备从后门上楼,哪知刚到闻煊公司楼下便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嘴里一边骂着她恶毒女人,一边朝她这儿奔来。
她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揉完眼睛后,才看清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刀具。
许是本来就心急,在看见利器时,钟遐迩又慌了片刻,恐惧于四肢间来回穿梭,待她反应过来想逃时,已经腿软到没知觉,脚下一乱,硬生生摔倒在地。
对方持续逼近,知道自己躲不开,钟遐迩便认命闭上眼,任由对方冲了过来。
哪知紧要关头面前忽然多出一个人,干净清新的洗衣液气息扑面而来,身前一暖,感觉到几分压力。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却流入耳中,她小心翼翼睁开眼,见身前人被刺伤,痛得后退几步倒在她怀里,她连忙伸手接住。
看清被伤者熟悉的面孔,钟遐迩脑子一乱,心快跳出嗓子眼,无声喊着:“闻煊!”
鲜血从他的腹部流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男人眼看误伤了旁人,丢下刀具就逃跑了。
钟遐迩慌里慌张地替闻煊擦拭着他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心疼地哭出声,声音一抽一抽,眼睁睁看着他原本明亮的那双眼逐渐失焦,最后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闻煊耳中是女人紧张的哭喊声。
或许是被刺伤了脑子,保护到喜欢的人,他竟不顾疼痛,勾唇笑了……
*
清创缝合手术做了六个小时,好在没有伤及内脏。
在ICU观察二十四小时后,闻煊情况好转,被挪到VIP单人病房。
钟遐迩这才从警察那里知道男人竟是新闻里那位吞药女孩的父亲,因为疼爱女儿,差点失去亲人的他便变得很疯,男人始终认为伤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就是钟遐迩。
白天,公司人轮流守着闻煊,期间他醒了一次,不过几秒钟又晕了过去,医生说他是疼晕了,又有点失血,休息一晚就能醒。
夜里,钟遐迩没开灯,独自守着病床上的人,脑袋乱糟糟的。
理清所有事,她才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做错了。
从最开始重逢再见到闻煊时,就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理智不在线。
若非她硬要与他牵扯上,他们会按照那条不该有交集的路线继续各自平淡的生活,也不会有后续这些麻烦。
他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被人爆出绯闻影响事业,被人刺伤,更不会躺在医院。
闻煊一时半会儿不会醒,钟遐迩便一直陪着他,整夜守在他床边,看他挂完消炎药。
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她忽然决定了一件事——
她要结束一切。
结束这荒谬的一切。
她整晚没睡,眼底尽是疲惫。天不亮时,闻煊便动了动手指,苏醒过来,见状她连忙站起来抚平身上的衣衫,开做疏离模样,口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许是刚醒,他嗓音有点哑,说话都艰难。
钟遐迩浅浅叹了口气,看他一眼后,无所谓地开口:“我们之间,到此结束吧。”语气平淡地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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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说中午吃什么饭一样。
“为什么?”闻煊几乎是秒接话。
求知欲强大,他挣扎着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激烈导致伤口有点崩开,疼得抽了口气。
钟遐迩:“玩够了,没意思,我已经找好下家了,所以,结束吧。”
话毕,她转过身,在闻煊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
“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闻煊捂着伤口喊道。
“感情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你可以擅自决定,对我的想法不管不问?”
再转过身来时,钟遐迩已经平复好心情,居高临下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原因就是我和你之间没感情,我也不想再跟你继续这场错误的游戏了,会影响公司发展,也会让我的人身安全有隐患。”
“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么,闻煊?”
他的名字,终于从她口中被说出来。
见她没再继续伪装,主动撕破二人间的遮蔽,闻煊眼神彻底没了光,情绪崩溃到直摇头,垂首按着自己的伤口,强忍着疼,语气异常艰难:“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明知道我是谁,你也在网络上公开我们在恋爱,你现在说要结束,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用完便丢掉的垃圾么?”
钟遐迩冷笑一声,“对,我就是不想要你了。”
“所以你不用为了我做任何事,我不会觉得感动。”
“就算你选择退圈,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话说得干脆,不给他留半点余地。
知道她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报复自己,闻煊也不怪她,他根本没心力去怪她,也不想责备她为什么要再一次丢下自己。
只追着她问:“那我想知道,你这次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感情?”
钟遐迩扫过他毫无血色的脸,满不在意地对他说:“没什么意思,也没有半点感情,我就是在报复你,让你体验一下我曾经受过的伤。”
“现在这场戏我不想继续演了,到此为止,刚刚好。”
刚刚好她不想再继续了,刚刚好可以说再见。
刚刚好他们的事情曝光在大众面前,他们不可以再继续,不论是为了他的事业或是为了她。
“结束吧。”她毅然决然地又说了一次。
“过段日子我会公布我们分手的消息,这样你的事业还可以挽回。”
闻煊却只理解了后半句,甚至眼底透出光,强扯出一点笑容,自我安慰,“所以你心里是有我的,也是为我着想的对不对?”
“别傻了,我只是不想我的名誉受损。约会和约炮,一字之差,意义却不同。”
“至于你,顺带而已,我不想因为你让我哥的公司破产,毕竟我们是亲兄妹。”她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闻煊喃喃自语,一连说了好几个为什么。
他就是不明白,搞不懂为什么钟遐迩能变脸变得这么快,一想到前几天她还在网络上公开他们的关系,他就更难以接受她说要结束。
眼神停滞在一处,像是丢了魂似得,倔强地哭诉着:“我们之间明明…明明就很好啊,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接受,怎么就不能继续演了呢?”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钟遐迩说了极其冷漠的四个字:“爱过,曾经。”
“可爱也是有保质期的,过了期限,就该被丢掉。”
闻煊不信,也不想接受她的理由。
伤口隐隐作痛,他更清醒了,意志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她的三言两句根本没法劝退他。
钟遐迩说完那句话就要离开,闻煊心急如焚,慌忙拔掉输液的针头,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拦住她要出门的步伐。
他站在她身后,透过门边的全身镜看向被照进镜子里的她。
此刻她脸上没有表情,藏在碎发下的眼睛红红的,完全没有绝情人的冰冷和不屑,所以闻煊肯定,她一定是在说谎,她对他一定还有感情。
思及此,牵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不想她走。
而后不顾腹部传来的痛,弯腰从后背抱住她,眼角含泪,不肯撒手。
空荡寂静的房间,将男人虚弱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清晰:“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继续爱我?”
“怎么做,你才能不离开?”
此刻他挽留她的模样,与从前她求他选择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都是那么卑微,奢望对方能回头看一眼自己。
钟遐迩沉默着,任由他抱着。
最终,她不忍心侧过头,看见镜子里闻煊那猩红的眼眶与惨白的唇,心底有片刻触动。
她心里滋生出一抹不舍,想留下的念头愈发深重。
但理智又一次战胜了冲动,她还是说出那句让彼此都难过的话,去拒绝他:“除非你能让花开不败,让蝴蝶永远围着它转。”
说完这句话,钟遐迩用力拨开他抱在脖颈间的手,而后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走出医院,天已经有些暗了。
灰暗的天界只能看见来往路人的轮廓,刚刚好,她难过的样子被掩盖,不会被人发现她在说谎。
她便还是那个冷漠的、没有感情的坏人。
她不知道的是,闻煊在她走后,捂着伤口,盯着那面镜子看了整整一夜,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