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怎么不算信息素》 第1章 就他了 3555年,夏,夜场,一家酒吧。 灯光昏暗,工作人员拿着干冰对着地板呲溜,各色灯光扭曲在烟雾缭绕中。音乐声震耳欲聋,周钰一迈进去,心脏就被震得砰砰直跳。 浓烈的香味铺面而来,周钰微微皱眉,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十一点整。 “呵……。” 目光扫过整个酒吧,空间很大,中间是散台,靠右是舞池,DJ的表演伴随着舞动的人群,五光十色。 周钰撇了一眼人群,几个小年轻,可能是店里的服务人员,在被抓着灌酒,舞台上的人不多,他眯了眯眼睛,手疾眼快拉住一个营销。 “你好,请问206在哪里。”他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 “206……在楼上,我带您过去吧。”被拉住的omega有些怯生生的,手指不自觉地挠了挠脸颊。 面前的人穿着灰色意式西装,内搭白色条纹衬衫,没有打领带,戴黑框眼镜,看起来与酒吧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周钰松开了手,跟随他上了楼,包厢上方明显安静了许多。 走廊尽头,左拐,就是206。 “您是第一次来吗?” “是的。” omega有些慌乱地掏出手机“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您下次需要订台可以找我。”手指在屏幕划拉了好几下,才把二维码递到周钰面前。 叮—— “谢谢,麻烦你了。”周钰侧身打开了包厢的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直接进去。 “好……好的”omega握着手机,目光投向已经关闭的门,眨了眨眼睛,手机上连忙通过了好友申请,这是他开始工作的第二天。 一进门,周钰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了一口,包厢里的声音安静下来,数道目光投向门口。 他轻轻皱了皱眉,但立马舒展开来,跨步上前。 “周钰,幸会。” 周钰伸出手,停在半空,对面坐着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左手叼着一支烟,右手环抱着一位漂亮的女性omega,他轻佻地逗弄着女孩的脸颊,好一会才撇过头看向周钰。 “嗯。”他将搭在女子腰间的手抽出,身体前倾,握上周钰的手。 包厢里如同符咒解开一般,瞬间热闹起来。 周钰坐到一旁空着的位置,把左手一直提着的公文包放在腿上,本要拉开拉链的手猛地被抓住,周钰疑惑地抬了抬眼,下巴微微抬起。 陌生男子拉住他的手,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中间的男人摆了摆手道:“做做样子就得了。”说着看向周钰,这句话也是在对他讲。 周钰脸上带着笑,不明所以道:“高先生的意思是?” “入乡随俗。”高睿轻佻地与女孩开着玩笑,清脆的笑声响起,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 周钰:……sb吧。 “周先生?”陌生男人唤了声周钰,而高先生现在已经不理会周钰了,在那儿与其他兄弟一起各抱着一个,开始寻欢作乐。 周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如胶似漆的两个人,跟着走了出去。 入你TM的乡。 ———————— “那是alpha?长得好乖哦。” “呵,大热天穿个破西装,装给谁看。” “他的包没拿走诶。” 外面的灯光昏暗,大家都顶着一张黑黢黢的脸,房间的隔音倒是不错。 “怎么称呼?”周钰在陌生男子身后半步。 “叫我阿龙就好了。”魏龙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睛被镜片的反光盖住看不清,笑起来很温和。 没来得及多想,二人来到了楼下,灯光、音乐、干冰、舞步。魏龙的动作有些生疏,他指了指舞台:“可以挑一个您喜欢的,费用老大……高先生报销。” 周钰漫无目的地逛着,魏龙反而有些着急,跟在后面推销。 “那个……那个穿皮衣的怎么样?或者,穿JK的那个omega。诶,您靠近点看看。”周钰被推着靠近了舞台。 嘈杂的酒吧内,一双灰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台下的动静,一身昂贵的服饰适宜地闯了进来。 眼睛的主人跟随着一个空拍,跨步来到周钰面前,站在稍高的舞台上,弯腰把他脸摆正面向自己,台上的人把周钰的手握住,往上方带去。 周钰抬头正好看向他的腰腹间,动作发力显出不错的肌肉线条,指尖触碰到皮肤,汗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水痕。 周钰慢慢的眨了下眼睛,手指顺着线条轻轻划了下来。 感受到触碰,季灰有些不适,随即又恢复正常,手没有松开,眼睛紧紧盯着周钰。 “下来。” 周钰收手对魏龙道:“就他了。” 听到这句话,台上的季灰有些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在走台上站直身子,双手抱臂,歪头看着下面被魏龙拉离舞台的周钰。 第2章 包夜 “这个……”魏龙不知在手机上划拉着什么,昏暗的灯光本就视线不清,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 周钰有些好笑地看向魏龙:“你家老大钱不够?” “不是的。”魏龙慌乱地摆手。 “那……包夜钱够吗?”周钰顺着他们的意试探了下。 季灰轻嗤一声,他从台上下来听到包夜两个字,眼神微亮斩钉截铁道“要加钱。” 周钰:……这耳朵还挺好的。 魏龙仔细看了看季灰,面色有些不对劲。他把周钰拉远了些,附在他耳边低声:“他吗?beta?您不选个omega?” “对,就他”周钰学着魏龙的样子低声道:“怎么?有问题?” “没有!”魏龙急忙否认。 周钰离他远了些,眯起眼睛,笑盈盈道:“哦……那就是不够贵,你家老大不好意思请这么便宜的。” “对!您换一个。这位太便宜了!”魏龙急忙道,支起个手挡在他们中间。 季灰脸黑了几分,试图把魏龙掰走:“你干什么的,什么乱七八糟!” 周钰看着这一幕感到有些好笑,拍了拍魏龙的肩膀,接着递过去一张卡:“麻烦帮忙预付下费用,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魏龙有些发懵地接过卡,犹豫不决,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一把拽住胳膊:“等等,我还没答应呢!”灰黑的眼睛瞪魏龙一眼,随后换上营业式笑容,“是这样的,我这里是按舞蹈次数算钱的,没有包一晚上的选项,所以……价格您看?” “嗯,你先说个数。” 季灰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业绩,咬牙比了一个数字:“这个数,怎么样?我可是很抢手的,得提前预约!” “你看我像冤大头?”周钰别过头敲了敲魏龙的肩膀,“没有这个选项吗?” 季灰悄悄翻了个白眼,夺过魏龙手里的卡:“行吧,您要充多少?”周钰说了个随便五位数,季灰熟门熟路地去开了卡,他自己的客人,可不想麻烦一个外人。 季灰很快回来,带着他们去了个包厢,魏龙跟着后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祝你们玩得开心。”魏龙也不管自己的话对不对,关上门就直接闪了,包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季灰顿时生出一丝紧张,但还是笑容满面,他夹了夹嗓音,尾音上挑:“客人想要做点什么吗?” 周钰自顾自坐了下来,靠在沙发上,指尖摆弄这桌子上的东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犹豫了下:“喝点?” 他随意点了几瓶酒,以及配套的零嘴,不一会东西上齐了。 季灰熟练地为他倒酒:“喝酒我倒是很在行。” 酒瓶和杯子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红色的液体撞上冰块,晶莹剔透。 周钰拿起倒好的酒,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水沾到唇上又立刻回到了酒杯中:“怎么称呼?” “季灰。”他一边喝酒一边观察着身边的人:“你呢?总不能一直“喂”来“喂”去吧?” “周钰。”说着将最近的东西推到他面前:“不尝尝?” 季灰皱了皱眉,又倒了杯酒摇摇头。 “不喜欢啊。”周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你是beta?” “对,怎么了?”季灰捧着酒杯抿了一口,眉头皱起,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看着他。 周钰晃着酒杯:“那,你做这一行不是很吃亏?” “吃亏?说实话只要能赚钱,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也是。”周钰随意应付了一句,在一旁的零食里翻翻捡捡,“刚来这里工作?” “啊?差不多吧。” “看出来了。” “你花钱只让我来陪你喝酒?” 周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想,倒也不是不行。”顿了顿又来句:“我很贵的。” 季灰闭了嘴,黑暗下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才小声骂到:“你想什么呢!” “唔?”周钰嚼着薯片,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嘁。”季灰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点,不然一会儿怪我服务不周。” “都可以。”周钰吞下口中的薯片笑眯眯回复。 季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些水果回来,“吃吧,别再翻那些垃圾食品了。” 周钰用叉子叉着切好的水果,慢悠悠地嚼着,他看了眼手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暗处敲着,忽而开口:“想下班吗?” “谁不想下班。”季灰扯了扯嘴角,想起自己正在工作便闭上了嘴,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水果愣了愣:“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你四点下班是吧,我看看还有……4个小时。” 见周老板没有喝酒的意思,季灰将酒瓶放下,顺手拿了块水果吃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 他沉默了一会,垂眸看向桌上的水果,灯光下那些切好的果肉显得格外诱人:“要不,咱们出去跳个舞?” “我不太会”周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沙发上。 季灰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站起身来,伸出手:“走吧,我教你!” 周钰把指尖搭在他手心,懒懒散散起身:“好吧。” 季灰的动作顿了顿,任由周钰拉住自己的手借力站起来,松开后,他默默把手放在身后,在衣服上抹了两下。 “等一下,把水果吃完。”周钰脚步一顿,回头蹲下插着茶几上的水果,一块块塞入口中,“你拿太大份了。” 季灰愣了一下,对上了周钰的眼睛,他也蹲下来插着水果吃。 咔嚓,咔嚓,不对,为什么不坐在沙发上吃?为什么要吃完水果啊?季灰看了周钰一眼,嘴里咀嚼着果块,周钰侧面的皮肤也随着咀嚼鼓起一些……像两个傻瓜。 ———————— 舞池。 巨大的音乐声震着耳膜,回到唯一熟悉的舞池中,季灰稍微放松了些,凑到周钰耳边大声喊道:“跟着音乐节奏,别像个木头似的!” 周钰很不上道地跟着跳,笑着问他:“你会吗?” 季灰摇了摇头,站到身后指挥道:“我不会,不过你也太僵硬了吧!放松点。” 周钰仍是笑眯眯地,语气自然:“我不太会跳舞。” “啧,真是麻烦!”他在周钰面前站定,音乐声音太大,他不得不贴近耳边道:“算了,不跳了,我们去旁边坐会儿吧。” “那边。”周钰指了个方向,直接向出口方向走去,问:“工作时间可以陪客人出去吗?” 季灰脚底转了个弯,急忙跟上,忍不住揶揄道:“您喜欢我是吗?我的服务不错?” 见他没回答,又急忙道:“只要钱到位,没什么不可以的。” “嗯……”周钰微微点头,掏出手机:“再包你一天,现在先去睡觉。” “啊?” “喂……周……周老板,我们这里。” 两人出了酒吧,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卖艺不卖身。”季灰说得铿锵有力。 “哦,那你要跟我走吗。” “嘶——这样,您先给钱。”季灰掏出了二维码。 周钰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刚的扣款:“您一个月拿多少钱?” 季灰默默算了下,一个晚上200,酒水提成30个点,自己才上班两天,还没发工资呢,谁知道多少,算半天憋出连个字:“两万。” 周钰付了两万过去:“这些可以吗。” 季灰手机叮咚一声,他咽了咽唾沫:“其实让我卖也不是不行,哈哈,我开玩笑的,卖艺不卖身。” 就这样,两人站在酒吧门口,达成了协议。 起拍价两万,一天2000。 第3章 开房 “您好,开两间房,要安静一点的。”季灰看着递过来的房卡,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房间在最高层,电梯开门向右转,周钰拖着行李箱,两人行至房间门口。周钰说了声明天见,转身进了房间。 “奇怪的人。”季灰摸了摸鼻子,也进了自己房间。 ———————— 周钰洗漱完出来听到了手机铃在响,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才拿起手机。 铃响了两声,他看清楚来电后才接了起来。 “哥!旅行愉快吗?”清爽的少年音传来。 “一般般。”周钰接着电话,把头发向后捋了捋,踏步走向沙发,靠在抱枕上,整个人放松下来,“遇到家sb,大的翻了我的行李,小的还约我入乡随俗。”周钰概括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边搞什么鬼。 “好可怜啊。”电话那头传来周珩肆无忌惮的嘲笑。 “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没钱了,嘿嘿。” 周钰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我又不是ATM,你没钱不能找你妈要?” “那你忍心自己亲爱的弟弟挨饿受冻吗?我知道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 周钰把手机拿了远离点,避开吱哇乱叫的声音:“挂了,晚安。” “诶诶诶!” 周珩等了一会,看道手机银行账号的弹窗,笑嘻嘻的发了个爱心出去。 ———————— 次日。 季灰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地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嘀咕一句:“谁啊?一大早的……” “醒了吗?” “……醒了。”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一声:“要是困就继续睡吧,睡醒发个信息给我,干净的新衣服放在房间门口了。” “好的,知道了,我现在就起。” “早上要喝什么?牛奶,茶,咖啡。” 季灰吸了一口气,他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才懒洋洋道:“牛奶。” “面包还是粥。” “……粥。” “炒粉?炒饭?” “炒粉。” “好。” 冰凉的水拍到脸上,激得季灰清醒几分,水珠挂在眼睫上,他昨天是第二天上班,业务确实不熟练,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跟着来了。 他抿了抿嘴,用纸巾擦了擦水珠,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很帅。 取了放在门口的衣服,标签已经拆了,像是洗过熨过的,有好几套,季灰挑了一个袋子就带进浴室,他决定早上洗个澡。 洗漱完来到隔壁,门没有关,季灰直接进去了,坐定,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周钰看着他的打扮,弯了弯眼睛,黑色上衣配灰色印花牛仔短裤,好像……差点什么。 桌子上摆了两个瓷碗,盖着盖子,都还没动过,周钰见他坐下便放下了手机。 季灰也不客气开了盖子,不是白粥:“你要和我说饭准备好了,我早就过来了。” 八宝软鲟粥,金灿灿的粥面上铺着星星点点的蟹黄,鲜香扑鼻,季灰舀了一口,辽参和虾粒最为明显,他嚼了几口咽下,鲟肉丝与干贝丝裹着糯米滑入喉间,瞬间温热不再,嘴里空荡荡的,季灰默默又舀了一口。 周钰慢悠悠地掀开了前面的盖子,喝了口茶,像养生的老大爷:“好吃?” 季灰含着粥有些呆呆地点点头,周钰见粥三勺就见了底,把面前那份拿了过去:“吃掉吧,等会还有人来送早餐。” 周钰在季灰不可置信地眼神中,起身去打开了衣柜。 季灰:?竟然有人会用酒店的衣柜。 “来,寄个腰带。”周钰拿着两条腰带对着季灰招手,季灰不舍地放下勺子乖乖过去,他接过腰带掀开上衣准备系到牛仔裤的腰袢上。 “不是……寄到衣服上。”周钰的手指隔空对着季灰的腰划了一道,季灰手一顿,马上把皮带系到了指定地点,他系得紧了些,这样才不会掉下去,宽大的黑色衣服中间凹进去一块,被腰带束得紧紧的,很漂亮。 两条腰带叠穿在一起,周钰又找了条项链,左看右看还给季灰手上套了个手环,这下才算完成了,他仔细观察了下季灰:“你是自来卷?” 季灰摸了摸半干的发丝:“有点。” “昨天太暗了没怎么注意,”他绕着季灰转了一圈夸道:“真好看。” 这样才像个模子哥嘛。 季灰抿了抿唇没有回应,周钰拍了下季灰的肩膀,二人才回到了餐桌。 “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季灰从小生活在这里,也是熟悉当地的景点,“久行的古街比较出名,但现在都商业化了,或者荣华山,5A景区,会远一点。”季灰思索片刻,给出两种方案。 “那今天我们先去逛逛古街,明天去爬山。”周钰右手握拳敲在左手上,下了定论。 “您再雇我一天?”季灰更开心了,两千再两千,钱不嫌多。 “嗯。”周钰点了点头,“导游记得要做好攻略。” 咚咚咚——有人敲门。 “您好,送餐服务。” 季灰马上站起身跑去开了门,外面是服务生,他推着餐车笑着和季灰打了个招呼。 “请进。”季灰连忙后退几步给餐车留出空间。 服务生把餐车推到餐桌旁边,食物已经摆好了:“先生,您看需要重新摆放食物的位置吗?” “不用了,谢谢。” “这是账单,1107房,麻烦核对下房间号和食物,在这签个字。”服务生从口袋拿了只钢笔递给周钰,他流畅地签完了字。 “那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有想吃的东西吗?”周钰看向季灰。 季灰本来站在那无聊地扣扣手,突然被叫到吓了一跳:“够吃了吧。”说完这句话,他才去看桌子上的食物。 两叠蒸笼,煎蛋,水果,都是两份的,炒粉和馄饨,还有一杯牛奶,一杯水。 “那就不需要了,谢谢。” “两位先生慢用。” …… 服务生走了,季灰就杵在那儿,周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把椅子搬到餐车前坐下,季灰也把椅子搬了过去,开始吃早餐。 他平常的早餐都是糊弄一下的,捡冰箱剩的东西吃,难得吃上这么“正规”的早餐,腰板都挺得比平常直。 季灰嚼着面前的饭,没有刚刚的粥好吃,他抬眸看了眼自己的雇主,周钰吃的很慢,不知道是因为难吃还是为了保持安静。 季灰先把面前的东西吃光了,他就端着牛奶,用吸管慢慢喝,盯着慢慢吃饭的周钰。 他看了一会才理解周钰为什么吃饭吃的慢了,他吃一会儿就在盯着盘子发呆,嘴里也不嚼,卡半天才回过神来继续吃。 第4章 联系方式 “欢迎光临!” 招财猫发出嘲哳的机械声。 行程是从中午开始,久行位于沿海,海鲜是这里的一大特色,因此他们随机去了家海鲜菜馆。 餐厅在酒店旁边,藏在一个小巷内,装修很好,但从地板和柜子上的擦痕可以看出这地方有些年头了。 点好了菜,上楼落座,窗外看不到海,只有车水马龙。 两人点了条银鲳、炒鱿鱼、空心菜还有鱼汤都是一些家常菜。 吃完饭打了辆车去了古街,坊巷交错,主干道都商业化了,各种九行印象和小饮料,当然也有一些名人故居,要是想了解什么历史,倒可以走走旁边向里延伸的小路。 久行山多,树多。 这里的巷子像树的根部,纵横交错,一道道向底下深处延伸,看不到底。 周钰从叫卖的阿姨那里买了份地图开始逛,他今天穿了件宽大的竖条纹衬衫,亚麻材质的裤子,背了个挎包,与昨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季灰跟在他后面,偶尔解答下周钰的问题,不会的就百度,像个吉祥物。 逛着逛着季灰发现路线有些奇怪,路越走越宽,四周的灌木丛是人为修剪过的,最后他看到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私人住所,闲人免入”,他扯了扯周钰的衣服,踌躇几步:“我们要去哪里?” “你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周钰笑了笑,安抚道:“怎么可能,来这边看下以前的老师。” 穿过一个巷子,尽头是一栋别墅。 门口有门铃,周钰熟练地按了按钮,季灰小声开口:“我可以不进去吗?应该没我的事吧?” “不可以。”周钰弯了弯眼睛,“我付钱了。” “这又不是霸王条款。”季灰吐槽一句。 嗡嗡嗡,监控的镜头慢慢转动,对向了门口的两人,接着门口的小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穿着深色的褂子,带着圆框眼镜,头发有些死板地从前向后梳:“二位怎么称呼?” “周钰,路过来拜访下廖老师,和廖老师提前打过招呼了。” 稍等片刻,就有人开车来接他们,二人坐着小白车到了门口。 里面的装修算是中式,家具都是木头的,季灰分不清原材料,只能看出这些东西应该蛮贵的。 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坐在那里泡茶,粗眉方脸,眼睛皱成一团像哈巴狗,季灰想着,跟在周钰后面一齐进去。 “来这里玩,凑巧刚收了个物件,带给您看看。” 还没落座,周钰就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个帕子,他手指一捻打开一角,露出一抹青色,是一块出廓璧。 他把卷着帕子的玉放到茶几上,笑起来没心没肺:“毕竟是外行,我也不大懂这些。” “刚收的?”廖工眼睛瞪大了,原本耷拉着的眼皮被挤出内双,他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摸出一个眼镜来,拿起东西,确定帕子在自己手上稳定后,才移动手臂把东西凑到眼镜底下。 三代玉,廖工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玉上有沁色,从红黑过渡到青白色的玉上,说明有水土的浸蚀,是入过土的。这块玉虽然有些风化,但是整体完整,纹饰繁杂。 “对。” “久行有这东西我能不知道?”廖工砸砸嘴,这小子行。 “就路上的小摊。” “小摊,”廖工被逗笑了,“哪个小摊给我推荐推荐,我也去收一个。” 周钰挠了挠头发表示听不懂:“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没用,您就当个小玩意,算我逗您开心。” 廖工知道周钰在胡诌,但东西确实不错。他把玩着手里的玉,整个玉身同水一样被捧在手里,带着一丝凉意。质地是和田玉,圆形玉璧,两面的纹饰相同,满雕谷纹,两侧出廓,透雕璃龙。 “蛮行的。” 周钰答道:“正规渠道,童叟无欺。” 廖工小心放下了这东西,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收藏了。” 他给两人添了茶:“又来这么个小地方干啥。” “旅游,”周钰笑道,“休息休息,有点太累了。” 廖工喝了口茶,想起来这栋通着景点,“确实……多玩几天,好好放松下。” “还没逛完呢。”周钰把刚刚买的小地图拿了出来,卡通小人映在上面指着纵横交错的道路,五颜六色富有童趣。 铃铃铃…… 手机响了。 周钰笑着抱歉一声,出去接了电话。 周钰走远了,这下客厅里只留下季灰和廖工,声音听着不真切,季灰坐在一旁顿时紧张起来,刚刚都是周钰在聊,他就是个啥也不知道的陌生人。 廖工给他们的茶杯续了茶,热气在空中晃荡,季灰道了句谢谢,拿起茶杯战略性地喝了口茶,廖工笑呵呵地:“你和小周同学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我是本地的,他需要一个向导,我就应聘上了。”季灰声音有些紧。 “这样啊,你是哪个学校的呀。”廖工又把茶满上。 季灰愣了一下:“江东大学,学的是集成电路设计。” “江东大学是个好学校,历史底蕴很厚,那你成绩还是不错的。” “还可以,高中在久行一中。” “能从小地方出去都很厉害,这个专业国家也在扶持的,前途一片灿烂啊小伙子。” 呵……灿烂。 季灰勉强挤出笑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随意应付几声。 “多大啦,看起来和周钰一般大。” “二十……二。” “那和小周同学差不多大,不过他现在在读研究生,明年毕业好像。” 季灰:“那很厉害了。” 艹。 “那你是暑假出来兼职?” “差不多。” “自己赚钱自己花,你父母肯定到处夸你呢。” “啊……是吗。” “哈哈哈哈哈,你父母没表达过是吗,我们这代人都这样,以前我对我小孩也是,不怎么夸他,为人父母还是要学习的,养小孩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对呀……是啊……”季灰端起茶,想要把口腔里的粘稠冲散。 “这茶好喝吧,我给你和周钰拿一点。”廖工站起身去拿茶叶了。 “唔……” 季灰咽了咽口中的茶水,整个人一下子松了下来,双手端着茶杯,手肘抵在膝盖上,低着头盯着黄邆邆的茶发呆,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季灰,廖老师呢?” “廖老师,去给我们拿茶叶了。”季灰猛地回头,看到了周钰。 廖工也来了,他提着两个茶饼给他们,季灰连忙站了起来接过自己那一份茶叶,周钰拿过来一看哇了一声。 “拿好了,看你这架势是不是要走了。” “唉,有事情要忙,没办法了,本来还想蹭一顿饭。”周钰装模作样地惋惜起来。 “可以啊,想来随时来,或者把这个小朋友抵押在这里,你就会想来了。” 季灰看茶的动作一顿:? “法治社会可不兴人口拐卖。”周钰轻笑一声,拉过季灰的手,“那我们先走了,我玩开心了再来找您。” “快点滚吧。” 季灰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呆呆地往前走,要提醒一下吗?到了门口,一人已经开着小白车在等他们了,周钰这时候松开了手。 两人坐上去,周钰开口:“我有一些事情,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 “没事。” “到时候事情解决完我找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付钱的都是大爷。 “嗯,”周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刚刚廖老师和你聊了什么。” “没什么,基本信息吧。” “这样呀。” 季灰想找个话题,想到那块玉,那是真的很漂亮,不仅仅是外形或者花纹,主要是它的气质:“那块玉很好看。” “确实,”周钰反问,“你喜欢吗?” “没有,只是感觉很特别。”季灰别开眼。 “这东西好搞得很,倒是你刚刚喝的那套茶具,那个比较贵。”周钰笑道。 小白晃晃悠悠到了门口,季灰和周钰下来打了个招呼,往景区的主干道走:“那我们加个通讯吧,到时候我找你。”他们之前只留了电话和银行卡。 “我把多的钱退给你?” “不,留着下次用。”周钰朝着季灰笑了一下,转身挥挥手走了。 季灰也挥了挥手,他看了看脚底的石砖,侧过身靠在景区的墙上。 拿起手机给领班发了条消息,晚上回去上班。 现在时间还早,可以买个菜做个晚饭,再去睡一觉,他决定奢侈一把打个车去菜市场。 上车后微微冷的空调让他抖了一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周钰:心情不好吗^^ 周钰:廖老师说话不好听,不过他这几年温婉了很多 这个人……艹。 季灰敲敲打打:没有 季灰:心情很好 季灰:钱很多 周钰: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就没有其他回复了,季灰在聊天页面停留一会,点进周钰的主页,昵称就叫周钰,头像是一只狗,没有背景,没有动态。 无聊。 第5章 见鬼 周钰:hello 周钰:在吗 周钰:有空吗 手机在柜子里振动了三下,有人敲了敲颤抖的铁柜,手机安分地没有继续振动。 季灰在外面安安分分地当背景板,直到四点散场,他才解散去休息区拿东西,回去的路上酒店里的酒保叫住了他,想和他再喝几杯。 “下次吧,好累了。” 两人聊了几句季灰才脱身,他回到休息区,其他人早已匆匆忙忙回家去了,也有的去其他酒吧热闹,总之里面没有一个人。 季灰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手机,三条消息提示。 季灰:不好意思,我在上班 周钰秒回:酒吧? 季灰:对 “hello,在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季灰吓了一跳,他扒着座椅边缘转过身,酒吧里现在安静得可怕,炸出的声音真的会吓到人。 “有空吗?”周钰笑眯眯的站在那。 季灰看了眼消息记录,回答:“有空。” …… 意识到哪里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怎么了吗?”周钰看了看四周,菜刀形状的休息室,刀柄部分架了个吧台,里面是四面带锁的柜子,中间是长椅。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 “然后呢,又没有门禁,你就当我是员工喽。” 季灰:…… “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很……违和。” “没有我这种类型的吗。”周钰惊讶。 “没人穿西装……正经西装。” 周钰往里面走,路过吧台左转,靠到了柜子上,从门口的角度看是看不到周钰:“哦,没办法,今天在打工。” “好可惜,你要是早点回我,我就来找你喝酒了。” “我……我只负责台上跳舞,不和客人喝酒。” “是吗?” “对。” “那你那天还掰我的脸。” “业务不熟练。” “哈哈哈哈。”周钰笑了起来,在这僻静的空间下显得很轻。 “好了先出去,等会被人发现了。”话一出季灰就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自己在说什么啊……又不是在偷情。 “你等我一会儿。”季灰匆匆忙忙从柜子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这个时候有人踏步进来,咯吱——是多年没有上润滑油的铁门闭合的声音,季灰警觉地回过头,是酒保乔三。 “怎么了?你还不回去吗?”季灰扯了扯嘴角,有点不想说话。 “我真搞不懂,”乔三把自己黄色的长发捋到脑后,露出他眉骨处的刺青和有些暗沉的骨钉,他一步步逼近,“你凭什么一直拒绝我?” 季灰呆了一下,回忆了这几天两人的交流,好像只叫过自己喝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喝醉了,太晚了,我明天早上还要打工。”指的是周钰。 “跟着我不比打工强?”乔三晃着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向季灰走来,钥匙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很有钱?在这里当酒保吗?”季灰笑出声。 乔三几步窜到季灰面前,酒精和羞愤让他的脸扭曲起来:“你以为你这种货色……” 季灰没有听乔三的污言秽语,视线越过乔三的肩膀落到周钰身上,他正在那里捂着嘴笑……有什么好笑的。 直到衣领被乔三揪住,他才回过神,天呐,他只想赚点钱,如果一脚下去要赔多少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办了你!”乔三喷着酒气吼道。 季灰有些无奈地闭眼,抬膝,精准地击打在柔软的腹部,在乔三因剧痛弯腰,季灰干净利落给他来了一脚,乔三本就因为喝酒小脑发晕,这两下直接曲着腰撞到了身后的铁柜上,砰地一声又趴到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哈哈哈哈哈哈。”周钰彻底忍不住了,乔三这才注意到休息室除了季灰和他自己,还有第三个人。 “你…你…你谁啊!” 周钰瞬间收住笑容,面无表情,他飘忽地向前半步,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你看得见我?” 季灰他眉头紧皱盯着乔三,补上一句:“你对空气说什么呢?那边有东西吗?” “鬼鬼……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乔三明显亏心事做多了。 “不然呢?”周钰无辜地眨眨眼,语气带着点委屈,“你以为,谁会半夜四点穿着西装,在这儿听你……表白?” 乔三用意识不清的脑袋回忆着,进来的时候没有人,门锁着,那这个真的是……他抓住季灰的胳膊,扯着他的衣服大喊:“你看不见吗?!那边!那边!” “吵死了。”季灰被尖锐的声音弄得很烦躁,他甩开乔三的手往外走,乔三跟在后面爬,开门,发现门锁着。 “我有钥匙,我……”乔三慌忙摸索,周钰弯腰,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那串钥匙。 “钥匙飘起来了。”季灰突然蹦出一句。 “啊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滚远点!明天你就死定了!” 季灰把飘在空中的钥匙拿过来,开了门,乔三连滚带爬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无语死了。 他随手把那串钥匙放在了酒吧营业的吧台上,这样明天乔三一眼就可以看到了。 “走了,我要关灯。”季灰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周钰,“再笑下去,真要把别的东西招来了。” 季灰回家是骑自己的小电驴,周钰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就说自己走路回家,幸好离得不远,就这样两人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压马路。 两人随意扯了几句,周钰转回正题,说到了去荣华山景区:“你什么时候有空,这周末好不好。” 季灰抿了抿嘴:“周末……可能没时间。” “嗯?” “周末我要上课,这边算是兼职,周一到周四,因为客人少,而且其他工作人员也要休息,我就替上。”他解释道。 “那……季老师教什么科目的?” “主要是物理,偶尔教教数学。”季灰提了提背包的肩带,“不用叫我季老师。” “季老师好辛苦,一周上几节课?” “周一到周四就看晚自习,周五晚上到周天一般九节课,今晚我要上课,所以……这个是不能请假的。”季灰解释。 “那就下周一到下周四可以吗?”周钰笑着看着他,季灰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好了,他要找个理由和领班请个假了。 走回去的路程大概二十来分钟,他们左扯右扯到了一个老小区门口,季灰表示到这里就可以了。 “嗯,那……季老师,如果那个人还找你麻烦,可以call我哦。”周钰比了个数字六在耳边轻轻摇了两下。 “好,您早点休息……下周一见。”季灰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周钰站在门口点了一根烟,一辆黑色的辉腾慢慢停在了周钰身后,转身他上了车。 “热死了。” 第6章 第一晚 周一早上,晴空万里。 周钰在小区门口接到了季灰,他就背了个小包,里面放着办公用品,季灰也在周钰的提前告知下带只了个小行李箱。 二人打车去了动车站,动车全程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商务座是提前进去的,周钰坐下要了杯水就开始补觉,他还很有礼貌地和季灰说了一声晚安。 季灰半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昨天收拾东西到很晚,以至于睡得也很晚,他盯着眼前的天花板,颜色由白色变灰,灰色变黑,晃晃悠悠,最终闭上双眼陷入昏迷。 他睡得不安稳,车厢里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然后一条毛毯盖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季灰的睫毛抖了抖,又马上平静下来,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嗯,就这样,给他吧。” “哈……”季灰睁开干涩的眼睛,刺眼的白光迫使他眯了眯眼睛,座椅从半躺变成了全躺,他看了眼手机,才睡半小时。 季灰坐起来,微微弓起腰,朝左边看了一眼,周钰没有在睡觉,他开着电脑带着耳机,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不大。 毛毯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去了趟洗手间。 到站,周钰还听着电话,背着包和季灰随着大流出了站。 “这样吧,我现在有事,你先发我邮箱,我半小时后给你回电话。” 于是,周钰他们打了个车去近车站的一家咖啡店,周钰在那里工作了一个多小时,才继续出发。 这期间季灰被投喂了一杯饮料,一份香蕉磅,茉莉茶酪以及开心果味冰淇淋。到后面季灰只好拍了下周钰的手,把手机备忘录上写的“别点了!”给他看。 周钰好不容易把目光从电脑移出,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右边的嘴角,是香蕉磅上的酸奶,季灰拿起纸巾擦了遍,而周钰已经低下头去看其他东西了。 九点的车,十点半出站,十二点二十出咖啡店,下一站是季灰规划好的午餐,一家土菜馆,刚刚好在景区附近。 两人去了二楼的包间,点了龙爪菇炒牛肉,清蒸红眼鱼,朱子八珍汤和两盏莲子蒸蛋。 龙爪菇配上牛肉,脆与滑相得益彰。鱼肉鲜甜,用炸得酥脆的鱼鳞铺在鱼上,鱼鳞同木鱼花一样轻飘飘的,赤色清透的酱油盛在鱼底,尝起来有大自然的味道。汤是红菇、蹄膀、鸡肉、鸭肉等加在一起炖出来的,鲜香滋补。莲子蒸蛋,白瓷配白蛋,火候正好,上面是溏心蛋,下面则是炖得软糯的莲子,一颗枸杞点在正中,好吃。 周钰吃饭很有顺序,白饭一半配牛肉菇,一半配鱼肉,吃完后才盛了一碗汤喝,把甜点吃掉,这算完事。 最后倒是把季灰吃撑了。 周钰他们坐缆车上的山,到上面后还要走一段,不大的山路上熙熙攘攘。 ”好多人。”季灰惊讶,酒店大厅里入住的游客挤作一团,现在是暑假,有许多家庭一起出来。 “您是订了套房吗?” “是的。” 前台又仔细看了看电脑,然后她跑到一个角落拿起对讲机,接着经理便来了,两人在电脑前嘀嘀咕咕几分钟,又拿起了对讲机。 周钰:“怎么了嘛?我的房间被取消了?”经理尴尬地笑了笑,周钰笑容一僵,真是美梦成真。 叮铃铃—— 又是电话,周钰接起来答了好几句好,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没问题的。” “没事的,我们就两个人。” “嗯嗯。” “怎么不行。” “下次下次,我带着人呢。” 经理给他们换了个房间,见周钰温和的笑容,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一直送他们到房间门口,一路上照例好话说尽,到后面还拉着季灰抱歉,周钰看了眼房间号,心里憋着气,他不动声色把季灰拉到自己的旁边,把人隔开,笑着回应回去。 进入房间,就一室一厅一卫一阳台,周钰对季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那晚上我们要住一起了。” “没事,我可以睡沙发。”季灰抓了抓头发。 周钰笑了一声:“不会让你睡沙发的。” “等下就安排人给您加床。”经理连忙答应。 这一通下来已经三点了,两人明显都累了,周钰打起精神拍了拍季灰:“去休息一会吧,睡个午觉,我看会电脑。” 季灰不知道周钰接下来要干什么,但他估计这次上山来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就像之前去古街那样,带着“走亲戚”的目的。 “你不累吗?”季灰反问了一句。 “不会。”周钰去把房间的窗帘拉上,卧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睡饱一点,我们明天可以去看日出。” 季灰自觉劝不动,打开行李箱拿些东西出来,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周钰坐在旁边的书桌上,电脑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把周钰衬得青白青白的。 季灰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快,等他迷迷糊糊醒来,耳边就是周钰断断续续的键盘声,季灰眯了会看了眼手机,六点十五,他一鼓作气起了床去外面找了瓶矿泉水,顺便还给周钰带了一瓶。 “谢谢。” 季灰转身去把窗帘拉开。 “谢谢。” 季灰把瓶盖拧开,开口放在周钰面前。 “谢谢。” “周老板,我们晚上吃什么。” 周钰打字的动作一顿,扶了下眼镜看向季灰:“二楼有个菜馆,可以去那边吃。” “喝水,你嘴唇很干。” 周钰乖乖喝了半瓶水。 “周老板,什么时候吃饭。” “……稍等,半小时。” 半小时,周钰准时关了电脑,两人对付了口饭,周钰回来就去洗了澡。 他站在镜子前脱手表,皱了皱眉,把洗漱台上的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又把整个卫生间看过去,什么也没找到。 “怎么感觉怪怪的?”周钰犹豫片刻,打算速战速决,都进来了澡总不能不洗吧。 ———————— 浴室门咔嚓开了。 周钰刚洗完澡披着浴袍,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色,头发湿漉漉垂在额前,发丝和眼睫缠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皮肤从脖子到胸部的地方没有渐变,平常防晒应该做得很好,腿也白,脚腕也白。 “你洗完……了。” 季灰呆了几秒,血腥味涌上鼻腔,粘腻的液体滑了下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眼神却还粘着周某人。 周钰正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对劲,他向床铺看去,发现季灰垂着脑袋手里捧着血:“嗯?怎么了?” 他抽了张纸巾走过去,蹲下观察了下季灰的情况:“还在流血吗?” 季灰从喉咙深处发出“嗯”的一声,周钰先把他手上的血擦掉,坐到床上,再擦了擦鼻子下方的血迹,伸手捏住鼻子两侧:“张嘴呼吸,别给自己憋死了。” “哦,好。”季灰的脑子终于转回来,“我自己弄就好。” “好。”周钰拉长了这个好字,松开了手,季灰马上捏了上去。周钰找了个皮筋勒在了季灰的中指指根,结束后拍了拍季灰的手:“好啦,这样就好的很快啦。” “谢谢。” “嗯。”周钰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声谢谢。 第7章 易感期 季灰去卫生间洗脸。 周钰在人进去后噗嗤笑了出来,顺便看了眼房间,意识到床还没送来,他只好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加急,随后晃晃悠悠地靠着床尾坐了下来。 额头有些烫。 ……发烧了?不对,没有头疼,易感期?时间也对不上,周钰闭起眼睛,感觉自己呼出去的气体都有些灼热。 “周钰?” “喂,你怎么了?”季灰摸了摸周钰的额头,有些烫。 周钰顺着声音的来源,抓住了冰凉的手腕,用脸颊蹭着那只手。 季灰警觉起来,不对劲,很不对劲。 周钰的眼睛半眯着,黑色的瞳色和昏暗的房间搅拌在一起,看不清。 “干……干什么!”在季灰恍惚的瞬间,周钰一个用力,季灰猝不及防被压在了下面。 他盯着季灰,一动不动,季灰看着凑过来的脸,缩着脖子往后:“兄弟,朋友……诶,唔。” 周钰先是轻轻用齿尖抵着季灰的下唇,接着顺着唇缝慢慢描摹着。 季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周钰跪在他的腿上,压着他的膝盖,手被按得得死死的,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床尾的板子抵着他的脊椎,整个人动弹不得。 季灰皱起眉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得来的是皮肤和骨头挤压在一起的痛感。 周钰并未深入,只是在外面胡乱地亲着,眉心、眼睑、鼻梁、脸颊,最后流连至耳廓。 季灰整张脸冒着热气,某些地方有些不受控制地鼓起来,靠!他在心里狠狠咒骂,现在除了骂人外还有没有其他选项。 周钰的动作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季灰,随后低头鼻子嗅闻着颈部的皮肤,季灰咬了咬唇,鼻尖擦过的皮肤都微微泛着痒。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周钰!放开……松手。”去TMD,alpha的力气为什么都这么大! 周钰再次抬起头,用一种季灰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时间仿佛凝固,季灰以为他会慢慢平静下了,周钰却慢慢低下头,鼻尖和唇缓慢轻柔地蹭过皮肤,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后颈处的,用力咬了一口。 鼻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湿润的触感伴随细微的刺痛,周钰的牙齿陷了进去。 皮肤猝不及防被咬破,血液的铁锈味充斥在口腔中,季灰闷哼一声,眉头皱起,疼痛感、肿胀感、季灰的感官七零八落,无序混乱地冲刷着他的神经。 周钰一顿,像是安抚猎物似的舔了舔伤口处。 “TMD,你有病吧!放开我!周钰!”GR的,季灰磨了磨牙齿,接下来是一长串的骂声。 周钰只留一只手圈住季灰的手腕,另一只手压着鼓起来的地方,他陈述道:“有反应。” 话音落下,揉搓的力道随之加重。 “别……你……松开!”季灰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周钰手指隔着布料一点点挑动他的神经,季灰在自己的喘息声中慢慢充血,真是奇了怪了,这简直是完蛋了。 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羞耻得让他想死,不得已做出妥协:“我……自己来,可以吗。” 泪水流下正好落在周钰的唇边,他的眼微微张大,唇不自觉贴了上去,泪水和唾液融合在一起,咸的,周钰在混乱的意识里胡乱地想着,是因为今天水分补充不太够吗? 周钰的手心的布料慢慢浸透出一片液体,当他抬头看向季灰,看到的是压死的嘴角,紧蹙的眉头,眼神微微放空没有对焦,眼角带着些湿润,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整张脸变得涨红。 “靠。”季灰这下是真要哭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打工打得太多没弄过的原因,C,C,C。 “疯了。”周钰一激灵,手上的力气用得更重了。 “放开我。”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周钰身子一僵,慢慢松开限制,嘴巴张了张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完全没有信服力的语言。 季灰一下子推开了他,他踉跄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周钰拉住了他,季灰喘着粗气瞪着周钰。 “要不换个裤子先,我先出去,我出去。”周钰在那怨恨的眼神中举手投降。 季灰看着他了房间出门,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条裤子出来换上,接着把自己的东西一通乱塞进行李箱,直接着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周钰站在门外,已然是穿戴整洁的模样:“很抱歉,就算……” 他被出来的季灰狠狠撞过去:“TM的谁信你的狗话。” 季灰大步向外走去,按下了电梯按钮,拳头捏的嘎嗒作响,TM还要等电梯! 周钰趁着功夫迅速将两个抑制剂揣进兜里,快步追了上去,电梯门恰好打开,他随着季灰进了电梯。 “我……” “啪!” 周钰要开口,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周钰的脸被被打偏面向一侧,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有些愣怔地慢慢回过头。 季灰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电梯里得更明显了,他打人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慢慢握起了拳头。 电梯在某层停下,门缓缓打开,外面站着一名乘客那人刚抬起脚,视线便落在电梯内,周钰上前一步让出位置挡在了季灰面前,凝固的气氛让乘客立刻缩回了脚,那人默默按了门外的关闭按钮,电梯门就这么合上了。 周钰转身对上了那个漂亮的眼珠:“还生气嘛?” “你,闭嘴!离我远点。” 周钰给嘴上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讨好地笑了笑,后退一步缓缓点头。 叮—— 季灰向酒店外走去,晚上山顶的人很多,有旅游的露营的游客,缆车已经停运了,他提着行李箱绕过人群,像山下走去。 周钰跟在他后面,晚上的山灯光很暗,周钰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连手机都没有,两人就在那儿摸黑下楼梯。 “我来拿吧。”周钰看前面的人已经走了好一段,想要拿过行李箱,被季灰甩了一下。 “不需要。” “咳咳咳……那你走慢点,小心一点。”周钰捂着嘴咳了几下又叮嘱道。 季灰突然站定,回头看着周钰。 “是要休息一下吗。”周钰询问。 季灰:“你跟着我干什么,跟踪啊。” “晚上灯光这么暗,万一有个什么,也不至于叫天天不应的,你说对吧。”周钰拿一条帕子给季灰,“休息一下,不急。” 什么人还随身带帕子?恶心。 季灰把周钰的手拍到一边去,与周钰隔开一段距离,随意地坐在了石阶上。周钰松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拿出抑制剂,撕开抑制贴的一角把针头刺入,他轻轻攥着眉,结束后把针头掰下来插到管子里,放回口袋收好。 “怎么了。”周钰笑了笑,季灰坐在那一直盯着自己。 季灰啧了一声,向旁边看去,郁郁葱葱深不见底的山路。 莫名其妙。 季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半夜寂静的山中只剩下树叶和鸟鸣声,以及旁边轻微的呼吸声,他伸出手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弯腰摸了摸周钰的额头,手心一股燥热的感觉:“你是不是有病……生病了。” 周钰明显愣了一下,犹豫答到:“算是?” 易感期应该算是吧。 他手疾眼快拉住季灰的手,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刚刚的事情是我的错,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解释给你听。” “……” “你回去。” “不要。” “你他妈的有病吧!是你对我动手动脚!” “对不起。” “回去。” “送你下去我就上来。” “靠,我们俩回去,行了吗。”季灰艰难说道,再走下去那家伙要是死半路赖上自己就完了,反正就一个晚上,明天早上自己就走。 第8章 痣 “好!” 周钰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距离太近,动作带起的风扑在季灰脸上,下一秒,周钰的手已拎起他的行李箱,季灰把行李箱夺了过来:“不需要哈。” 周钰跟在季灰身后,声音放软:"抱歉,没帮上忙。"说完偏头轻咳一声。 “别在这装什么死绿茶。” “……哦。”周钰应了声,两人回到了酒店,相顾无言。 房间里只剩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季灰的余光瞥见跟在后面的周钰,他靠在玄关的墙上,眼皮的褶皱盖住了半只眼睛,整个人被一层倦意笼罩着,连唇色都淡了些。 在季灰不赞成的目光下,周钰又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就见着季灰拿着温度计等着自己:“你先量个体温,我向前台拿的。” “好。”他乖乖坐下,被迫把温度计夹到了腋下,摆出笑脸。 “我去洗澡。” “其实……” “什么?”季灰回头,周钰把嘴里的话咽下,摇了摇头。 易感期的温度偏高,周钰捏着水银温度计,看着模模糊糊的黑线,确认自己没问题后,把温度计收好。 前台送来了冰袋、碘伏和敷贴,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卧室里,多出的床垫紧挨着大床,他铺好毯子,乖乖坐在上面等季灰出来。 因为床比较小,以及设计的高度较低,周钰坐在床上可以靠着另一张床的床垫。 他打开电脑,看了眼邮件,敲敲打打完设置了定时发送。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周钰:“……” 这澡也洗太久了吧。 周钰歪着身子瘫在床垫上,他把毯子揉了揉垫在脑袋下面,侧身弓着腰手落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咯吱—— 季灰打开浴室的门,水雾从缝隙中争相逃窜出来,他擦着头发走了两步,才看到去床的路上多了一个床垫,周钰缩在那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皱了皱眉,走到那蹲下,手摸了摸周钰的脸,又探了探周钰的鼻息,是有些热。 “喂。” 周钰没应。 季灰刚想收回手,手腕就被周钰抓到了,他借着季灰的力坐了起来嘟囔着:“你怎么才洗好。” 随后拍了拍床垫:“坐,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没必要吧,破了皮而已。”季灰说着手顺着肩膀往后颈摸。 周钰没有反驳,指尖捏住季灰的衣角,把下摆的衣服握进手心,用力一拽。季灰重心倾倒手疾眼快一只手撑在了大床的边沿,膝盖曲起跪在了床垫上。 阿西吧,这个人真是个神经病。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季灰默默转过身,把后背对着周钰。 季灰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领被水珠微微晕湿,周钰先给他吹了头发,后颈处有一圈淡红的齿印,破皮处的颜色尤为明显。 他拿出棉签蘸了碘伏给季灰上了药:“疼吗?” “还行。”季灰含糊道,虽然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眼睛不自觉微微眯起一些,眉头也随之聚在一起。 “抱歉。你可以明早就走,报酬照旧。”面前的身子的重心微微向后,肩膀下沉,呼吸声重了几分,连棉签下的皮肤都舒展开来。 “或者,”周钰的指尖捏着棉签,虚虚悬在伤口上方,声音压低试探道,“导游如果愿意留下,完成原定行程……双倍?” 一天四千,四天一万六。 季灰嘴角抿着,眼睛却已经弯了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他有些兴奋地转过头:“没问题啊周老板,我一点也不生气,您想咬几口咬几口。” “保证不会了。”周钰的指腹压住他的太阳穴,将他的头转回去,“当然,你也可以提其他要求。”敷贴的边缘被仔细按紧。 “上去睡觉吧。” 季灰麻溜地爬上了床,丝绸被面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又翻身伸手:“温度计。” “正常的。”周钰笑着回复。 季灰眯起眼睛,c,自己看起来很像傻子吗?季灰道:“正常的也给我看一眼。” 周钰顿了一下,将那根没甩过的温度计递过去,水银柱稳稳停在比正常值高出0.5度的位置。 “发烧?” “不,易感期。” “……”艹。 “不用担心,我打抑制剂了,你刚刚不是看到了。” “哦。”季灰在他那个小混混初中见过被保安叉在墙上的易感期alpha,周钰更加深了他对alpha不好的印象,一种没有自控力的生物。 看季灰有些担忧的样子,周钰补充:“明天有房间空出来,你搬过去就好了。” “嗯,其实我没有在想这个。”他解释了一句。 “本来就是两间房,人家送我们的,不住白不住。” 第二天季灰同周钰所说的搬到另一间套房,还提前收到了四天的工钱,双倍的,接下来两天,他再没见过周钰,季灰就看看山上的风景,吃吃送上来的饭菜。 这钱赚得太容易了,季灰在酒店的阳台吹着风,看着山川云雾喝着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其实……被咬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季灰想着想着摇了摇头,不能这样想,趁易感期摸人裤当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钰给他订了周四中午回去的票,晚上周钰敲开了季灰的门,还很委屈地表示自己后面还要留在这里,可不可以明天一起去看日出。 “我可以拒绝?”季灰抬了抬下巴,看着周钰委屈巴巴的样子。 “一切听你的。” “那我不去。”季灰退后一步,眼前的门砰地关上,周钰摸了摸鼻子,脸上的委屈的表情没了踪迹,他在走廊里站了两分钟,随后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门。 门内没有回应。 他靠近门缝,确保里面的季灰能听见:“你可以提要求,什么都可以。” “行啊,那答应我三个要求吧。” “好。” 季灰的声音贴近门板,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挑衅,“第一,时薪一千,从出门到回来,概不赊账。” “可以。”周钰眼都没眨。 “第二,爬山期间,未经我允许,你整个人,必须在我一米之外。” “没问题。” “第三,嗯……先存着。” 周钰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回来,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那明天早上五点,我们去看日出。” 门内季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指节叩击门板的声音,不重:"早点睡,晚安。" 五点十分。 两人没有去外面的观景台,周钰领着季灰往上走,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一个亭子,早上山上的雾气很大,远远看去白茫茫一片,浓得化不开,像一堵泼了水的灰墙,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他们到亭子里的时候,远处的雾气还是黑色,朱红色的亭子也糊上一层墨,周钰直接跪在了座位上,撑着身子看着黑不拉几的山。 季灰打了个哈欠与周钰隔开一米坐了下来,他手撑着头,肘支在膝上,闭眼假寐,他迷迷糊糊地想,这鬼天气,到底有什么可看。 他点着头过了好久,天光微亮,可以看到远近处的山峦,只是雾气很大,像水墨画。 季灰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周钰,他反坐在椅子上,两腿穿过栏杆悬在外面,正在摆弄着相机。 圆圆的镜头突然间就面向了自己,只听见周钰说:“茄子。” 咔嚓—— 闪光灯把亭子都照亮了,接着是低低的笑声,季灰半眯着眼睛骂:“有毛病吧。” “再来一张好不好?”周钰举起了相机,季灰挺直背倚在红木栏杆上,周钰又拍了好几张,低头查看影像后,默默把镜头对向了云雾。 天已经亮了,白雾亮堂堂的,远处的亮光还带着一点点暖色,只是看不到太阳。 季灰穿着长袖速干外套,周钰送来的,两人身上的衣服是同一个牌子。 周钰难得没戴眼镜,三分钟的路还背了个小包,他把相机放回去,拿了架拍立得出来,对着什么东西都来几张,包括季灰。 他看了眼成像的相纸,默默放回了口袋。 “相机借我玩玩呗。”季灰突然开口。 “过来拿。” “一米。” “要不要。”周钰拿出相机,伸直了曲起的胳膊。 应当是有一米了。 季灰拿过相机先看了看周钰拍的照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啧,”季灰不可置信地把所有照片都翻过去,再翻回来,“我想好第三个要求了,把这、这、这,把照片全删了!” 拍得太丑了! “为什么?” “诶,大哥,你自己看看,”季灰按着按钮,一张张照片快速闪过,他愤愤不平地质问,“你怎么能……我是长这样吗?” 周钰抬眼看着季灰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挂在脸上,激得季灰心头无名火起,他没好气瞪了周钰一眼:“你笑什么?删了!” 他的手径直探向周钰的外套口袋,迅速抽出那叠拍立得,看了一眼也很丑:“没收了,不许再拍了。” “你想不想拍电影?” “哈?”季灰愣了一下,“什么?” “电影,拍电影。” 他问了个最现实的问题:“多少钱?” “不多,拿个几万吧。” 季灰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这突如其来的星途,他摆弄着相机和拍立得,细细挑着构图和颜色,拍了好多张风景,将一沓新出炉的风景相纸塞回周钰口袋里:“把照片发我。” “那我导出来发给你。” “嗯。” “等一下。”季灰伸手把拍立得拿了过来,调整了下角度对准自己,板着脸来了张自拍。 他抽出相纸等了一会儿成像,垂眸审视片刻,才将这张自拍递过去,“给你了,以后别给人拍照了。” 周钰笑着接过这张自拍:“好。” 八点十分,两人回了酒店。 季灰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周钰换了身打扮,隐约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季灰默默远离了一步。他们坐缆车下了山,周钰开着黑色辉腾把季灰送到了动车站。 两人不紧不慢地来到了检票口,那几乎没有什么人,季灰把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钰:“你不走?” “下次见。” 季灰嗤笑一声:“还是再也不见了比较好。”他的目光在周钰脸上定了几秒,忽然抬起手,用大拇指在周钰右眼睑下一指处抹了一下。 “怎么了?”周钰下意识跟着,用手背在同样的地方擦了一下。 “脏东西。” 话音未落,季灰拿过身份证,把行李箱提到了安检处,检查完跨大步进了休息室。 到了车上,他把行李箱放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季灰拿出周钰在车上给他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拍立得,是周钰的脸,他捏着相纸晃了晃,呵,倒是把自己拍得很好看。 季灰的拇指无意识地抬起,悬在照片上方,然后缓缓按下,遮住了左半边脸,也就是周钰的右脸,在右眼正下方有一颗小痣。 看了片刻,那张拍立得就和其他的一起塞进了上衣口袋,轻飘飘的相纸敲击着内衬的缝线。 动车慢慢启动,三分钟时速就到了一百八,久行的山太多了,季灰时不时就要咽口水来解决耳朵闷闷的感觉,他只好要了瓶水,一遍遍地喝水咽下。 第9章 九十二万 季灰有一双年龄差22岁的弟弟妹妹,季黑、季白,一个beta一个omega,名字他妈起的,很随意。 如果是季灰起名字的话,肯定不会起这么没有意义的名字。 都怪他那杀千刀的妈。 虽然他没有家暴的爸,生病的妈,但是有一个有点小聪明的赌鬼妈也算家门不幸。 而现在情况非常复杂。 他现在被按在地上,脸被粗糙的地砖硌得生疼。那位从5岁见到25岁的高利贷大叔正站在他面前,叼着烟,穿着花衬衫大裤衩,食指和中指处有些被烟熏的黄色,穿着拖鞋像是来海边遛弯的:“跑什么,又不打你,好消息。” 听起来不像好消息,他咧了咧嘴角,摆出个笑容。 “你妈回来了,现在在麻将馆打麻将,还帮忙把剩下的债还完了。” 季灰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这和之前约定好的不一样:“这不是好事吗,大哥你抓我干啥。” “别急啊,”大叔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聊菜市场的菜价,“青岁说要50万,要你担保,我还没给她,你们自家事,自己商量。” 话音落下,后背两只压着季灰的手慢慢松开,手腕和肩胛骨传出微微的酸痛,他缓了好几秒,手慢慢移至肋骨旁边,手撑地狼狈地坐起来笑道:“大哥,要不要喝酒啊,我请你。” “不了,我还得回去给孩子做宵夜。” “好。”季灰在原地坐了一会,看着花衣大叔和两个小弟无比自然地骑走了他那辆小电驴。 操,车没了。 季灰照例四点下班,到楼下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他走上楼看见季青岁坐在门口的楼梯上,旁边放着一碗吃完的炒粉,楼道是声控灯,季青岁这个玩意就时不时敲一下门来让灯亮起来。 “灰灰,你终于回来啦!” 季灰的脚步踩着用力了些:“半夜四点你在这敲门?我的邻居不是死人。” “你怎么换锁了!他们两个不让我进去。”她指控道。 季灰拍着楼道里一半假白一半灰扑扑的墙面,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开锁号码,他没好气道:“你不能叫开锁的吗!” “哪里找啊!三点开锁要加钱的好吗!”季青岁瞪着溜圆的眼睛,理直气壮地喊回来。 啧。 “小声点。”季灰低声掏出钥匙串瞪了她一眼,叮铃哐啷地捅锁眼。 季青岁抱臂等门打开,跨步先进了去,季灰皱着眉在门口站了会,弯腰把楼梯上的垃圾团吧团吧带回家丢垃圾桶。 客厅的灯还开着,季灰先去小朋友的房间,两个小朋友直直地躺在床上,睫毛在那扑腾,他进去把被子给他们盖好,小声道:“睡着了?” “不睡觉的小朋友会被敲门鬼抓走,嗯……没有被抓走,应该是睡着了。” 季灰轻轻把门关上,回头看到季青岁蹲在冰箱前翻着东西。 “好饿啊,冰箱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季青岁把里面仅剩的一根巧克力拿了出来,剥开,咬了一口。 “有剩饭,要不要。” “算了。” 季灰午饭和晚饭都会做得多一些,剩下来的就第二天早上自己吃掉。 季青岁站起来,她穿得很朴素,白色纯棉T恤,青绿色亚麻短裤,头发挽在身后。 “头发有点长了,瘦了点,”季青岁踱步过来,摸了摸季灰的脸,他的眼睛和自己一样,是浅灰色的,黑色的短发有些长了,盖住了耳朵,好几缕垂在眼前,发梢微微翘起,季青岁帮他把头发捋到耳后,看着他皱起的眼睛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轻轻笑了起来。 “头发厚了些,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打薄吧。” “为什么?为了五十万?”温热的手,柔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呵,这几年倒是一点苦都没受。 季青岁抿着嘴微微嘟起:“不是哦。” “回去上学吧,把那两个小孩给我,以后好好生活。” “我帮你养了两年的孩子,就这样?” “就这样。”她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个表情糅杂了压抑的得意以及一丝刻意的柔情。 “随便你。” “那我去睡觉了?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你睡吧。”季灰去房间里拿了衣服毛巾,把这个房间给季青岁睡觉,毕竟这房子是她的名字。 衣服和毛巾放在板凳上,季灰倚着茶几坐下,他有点累,还有点饿,他把茶几下的教科书拿出来翻了翻,合上,把背包里机构打印的考卷拿出来看。 暑假后面要加课了,有几个高二高三的同学要提前预习,一人一周大概三四节课,电磁这些还是蛮难教的,高三的同学最好要做个专题复习,估计高一的东西都忘了差不多了,要把公式重新默一遍。 六点,他去洗了澡。 七点,淘米,把米浸泡一会。 七点十分,他把昨晚的剩菜热上,尝试吃下,最终放回冰箱。 八点,他把两个小朋友揪起来,洗漱,看着吃饭。 十二点,他蹲在季青岁门口,敲门。 季青岁把头扎在被子里,咚咚咚的声音不断刺激这她的耳膜。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在睡觉!”季青岁起身把枕头砸到门板上,外面的声音顿了一瞬,更加急促地敲起来。 “你干什么!” “出来吃饭,顺便谈谈。”季灰的声音隔着门板,硬邦邦。 “谈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季青岁开了门靠在门框上,抓了抓头发。 季灰没理她,对客厅里的两个小朋友说:“过来,这是你们的妈妈。” 季黑和季白在看动画片,电视里是个会说话的火车,小朋友很敏感,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动。 季青岁含着一双水汪汪的笑眼看着她们,她长得很柔美,细细的皱纹贴在脸上,看起来像三十多的模样,和母亲这个词很搭。 季黑弱弱叫了声“妈妈”,随后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季白憋着嘴一声不吭。 “洗手,吃饭。 三个人相安无事吃了饭,季灰把碗往水池一放对季青岁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理发。” “现在?” “现在,我们谈谈。” 两人到底没有去孔大爷的理发小摊,季灰把她带到一家甜点店,给她点了碗四果汤。 “我要炸牛奶。” “没有。” “鱿鱼圈!” 季灰又点了一份鱿鱼圈。 “你……准备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他切入正题。 “你不用管那么多啦,我是他们的妈妈,会照顾好他们的。” 季灰嗤笑一声,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你要卖掉他们?” “怎么可能?当然是跟我过好日子。” “如果他们跟着我呢?”季灰盯着她,“你不是跟高利贷说要五十万吗?” 季青岁抬起头,露出了一抹季灰最熟悉的笑,和两年前一样:“灰灰,那你愿意拿多少钱买他们两个呢?” 就在这里等着他上套呢。 “我要当他们的监护人。” “你有稳定的工作吗?你上课有教师资格证吗?有交社保吗?你还没毕业呢。”季青岁慢条斯理道,”就算你告我,你也当不了他们的监护人。” 季灰感到牙根发痒:“你要多少钱。” “五十万,你可以吗?” 季灰面色一凝:“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五十万,一个,”季青岁声音轻柔,“如果你拿不出来,我就把人带走了。” 靠。 “你现在改行了?!当诈骗犯去了?!” 季青笑了笑,拿起勺子戳了戳四果汤里的水果:“季灰,你觉得悔过自新,迷途知返的母亲,这个故事怎么样?如果我说我和他们的父亲要复婚了,你觉得孩子是判给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是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大学生?” 季灰紧紧皱着眉,压着声音:“你不心疼他们,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生下来。” ”季灰!”季青岁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现在在谈钱!”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推心置腹的轻柔:“你就是做事太死板了,也太重感情了,不然你两年前把他们两个往福利院一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你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现在才赚多少钱,二十万两年都还不完,听说你最近又加了一项新业务?你要真豁出去,不如早点去燕州、浦江那种大城市,二十万算什么?” 季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他还想说什么,嘴里像含着一颗苍耳,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季青岁这个人简直无可理喻,不可救药,他说到吐血也没用。 季青岁接了个电话,挂断后问季灰:“我等会去打麻将,要一起吗?” “……滚。” 季青岁麻溜地把糖水喝完,起身准备跑路。 在她转身的刹那,季灰积蓄的那些愤怒、委屈都涌了出来:“季青岁!你TM的就是混蛋!狗生的!” 季青岁还他一个飞吻。 “那你也是小狗。” …… 两点。 季灰闭眼,在吃剩的四果汤和鱿鱼圈前坐了一会,把凉掉的鱿鱼圈吃掉,慢慢走回去。 路上,手机响了,是高中同学林阳子:“我爸打麻将的时候听说,你妈回来了?” “嗯。” 林阳子:“她回来干啥?你把她的债还完了?” “对,差一点,她补上了。” “那你不是自由了?” “她说要把季白季黑带走。” “啊……那你……要给她吗?”林阳子结巴了下,“其实两年都撑过来了……还是,你……唉。” “她说一个五十万。” “我靠,她脑子坏了吧!”林阳子说一半,话被打断。 季灰机械道:“欠你的钱我明天打你卡上。” “不是!你不要你的乖乖了吗?诶!”她懵懵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扭头对床上戴着耳机的人说,“我出去一下,去看看季灰。” “又让你带小孩?” “不是,很复杂。”林阳子从床上蹦起来,去拿袜子。 “那我也去吧。”苏禾把耳机扯下来,“衣服帮我拿一件。” 林阳子去她爸摊上拿了四个刚出炉的煎饼,苏禾坐在小电驴后座,左右手各提着两个,滚烫的温度把她的手指熏得烫烫的。 林阳子一个帅气的急刹,后座的苏禾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到她的头盔上。 苏禾:…… 她们上了楼,阳子大力拍了拍铁门。 砰砰砰。 季白:! 季黑下意识地看向浴室方向:“哥哥。” 季灰也被这敲门声吓一跳,真的是,什么毛病。 “姓林的!”他的声音透过水汽和排气扇的通道,“我在洗澡!” “没事,我有钥匙。”阳子笑嘻嘻地看着苏禾,拿起钥匙串上的一支,哐当哐当地开了门。 苏禾:“神经病。” 热烈的阳光晒入客厅里的一小片垫子上,空调开在26度,季黑在翻着绘本,季白在旁边堆积木,她把一个积木放在季黑的绘本上,积木又随着绘本的翻动,滑到垫子上。 “乖乖们!”林阳子扑上去,给黑白两只都亲了一口。 季白挣扎着呜呜轻哼,季黑乖乖叫了声:“姐姐。” 阳子给苏禾搬了张板凳,自己跪在垫子边缘逗小孩,玩积木。 等季灰擦着湿发走出来时,正对上苏禾一边啃着煎饼,一边投来的疑惑目光。 “你大中午的洗什么澡?”她含糊不清地问。 “晚上要上班。”他转身去房间的柜子里挑衣服,重点是周钰给他的那几件。 阳子把正方形积木叠了12个,然后被季白全部推翻,她转过头来:“所以怎么办?” “不要了。” “哈?!你说真的?”阳子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假的。”季灰白了她一眼,“你要是有空,今晚帮我看下他们。” “不好好睡觉。” 阳子会意,扭头对着小朋友做鬼脸:“乖乖,今晚又是你们阳子姐姐哄你们睡觉喽。” 苏禾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把煎饼递给他:“你没吃午饭吧。” 他拿过煎饼呆呆看了下:“阳子,你爸这回又加了多少料?”他咬了一口,酱料厚重得有些发腻。 嚼了两下,顿住,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反胃感,去厨房喝水服用。 ———————— 一点半,国汇大酒楼。 周钰:“您好。” “周老板?” 周钰压低了声音:“嗯,好久不见。” “你现在有空吗?” “稍等,”周钰把手机放下,给身边的人递了一张卡,“书墨,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流程按之前的走就好。” “OK。”李书墨眨眨眼睛。 周钰:……OK个屁。 “好,我相信你。”周钰笑了笑站了起来,把酒杯举起来,“实在抱歉各位,这边有个急事需要离场处理一下,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的不是。” “事情聊得差不多了,后续细节,书墨会陪各位找个安静能尽兴的地方慢慢聊。”周钰语气诚恳。 王总呵呵一笑,很是善解人意:“小周总,你忙你的,我知道个好地方,正适合接着谈天说地。” “那再好不过,就听王总安排。”周钰把面前的杯子倒满,一饮而尽,随即又亲自走到王总身边,单独敬了一杯,这才出了门。 一离开包厢,他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他把西装搭在手上,解开了衬衫的扣子,md,一群老东西,走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周钰重新将手机贴到耳边:“还在吗?” “打扰你了。”电话一直没挂,不论是手机搁在桌子上的声音,还是话筒擦过衣服的窸窣声,他都通过手机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什么事?” 电话对面顿了一下,呼吸声重了几分:“可以……借点钱吗?” “多少。” “九十二万?” “理由?” 对面沉默了很久:“一定要理由吗?” 周钰声音放软:“大哥,不说向银行贷款了,就算是高利贷也是要签字画押的,到我这,一句话,一百万就给你?” “或者……你不想说也行。”周钰拦到了一辆出租,“你可以给我什么呢?” “你之前问过我要不要拍电影。” “你不是拒绝了吗?长得好看的不止你一个。” “你觉得我……好看是吗?” “而且好看不代表合适。”周钰的回答很客观。 “……不好意思,打扰了。” 电话嘟了一声,挂了。 周钰砸吧了下嘴,现在的人都这么心急吗?还没开始聊呢?他把网银打开,给季灰转了一百万,随后打了回去笑道:“怎么挂电话了?” “钱收到了吗?银行卡没被冻结吧。” “你很不厚道诶,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着空手套白狼。”周钰调侃,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我逗你玩呢,怎么不说话……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音有点哑:“我会还你的。” “那我去接你。” “你把地址发我就好。” “我去接你。” 季灰:“早一点可以吗,晚自习七点开始。” “好,我五点去接你,结束后我把你送到工作的地方。” 第10章 黑皮诺或者莫斯卡托 周钰回酒店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挑衣服,喷香水,从行李箱里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就到了四点。他哼着歌,坐上黑色的RSQ8,开往季灰的小区。 他提早了二十分钟到。 周钰下车在小区旁边等着。四点五十八分,看见季灰从外面的街道走向小区门口,他站在树荫下看着人影,等人走近便朝季灰招了招手,季灰身形一顿,放慢了步子往树荫那去。 他眯了眯眼睛,看到季灰手上提着一个盒子。 季灰磨蹭到周钰面前,皱着眉,指尖搓着礼物带上的绳子,周钰干脆也不说话,就盯着他。 “礼物。”季灰把东西一丢给了周钰,给周某人吓了一跳,这动作快得像在摆脱赃物,季灰实在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总之配这位小周总,是不是应该贵一点,“虽然这是用……你的钱买的,我会还钱的。” 他躲在浴室里弄头发的时候,对于送什么犹豫了很久,小绿书上说送有意义的东西,家里没有有意义的玩意,手工活一会也弄不完,而且家里只有橡皮泥。 唯一会一点点的才艺,是季青岁发疯送他去兴趣班的时候学的,他说要学武术,季青岁就给他报了舞蹈,直接交了三年的学费,学了半年,他实在受不了和老师商量,最终把舞蹈课改成了数学课。 “好巧啊,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周钰没有着急打开礼物,主要是天太热了,他先拉开后车门,让人坐进去。 “不是你开车?” 周钰从另一边上了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他解释了一句:“中午喝酒了。” “哦。” “吃西餐可以吗?” “都可以。” 周钰报了个地址,把自己的礼物放好,随后从旁边拿了个黑色的小皮箱给:“我想这个你应该会喜欢的。” 他把皮箱放在季灰腿上“咔哒”打开了,一台黑色的拍立得,和十几盒码得整整齐齐的相纸,还有其他搭配的东西。 “喜欢。”季灰的视线盯在相机上,几秒后,他猛地抬手,啪得一下盖上那个小皮箱。 周钰:? “不喜欢也可以说。” 季灰的嘴角又抿了起来:“喜欢。” 车开了十来分钟,到了目的地。 “有预约。”周钰给前台报了名字,说是预约,其实没多少人,两人在靠窗的位置落了座。 “您好,这边是饮品单,这边是菜单。”侍应生拿了两个本子过来,“这边是要纯净水还是带气的气泡水?” 周钰看着季灰:“要什么?” “你决定。” “柠檬水,谢谢。” 周钰翻着菜单和季灰讨论:“眼肉,五分,你要什么?” “和你一样。”季灰没看面前的菜单,眼神也不与周钰交汇。 “提拉米苏可以吗,我想吃。” “嗯。” “喝酒吗?” “一点点吧。” 这家不是分餐制的,前菜点了牛肉塔塔和海鳌虾配油封小番茄,汤是混合菌菇汤,周钰不想吃沙拉,于是点了份水果拼盘,酒选了瓶黑皮诺。 先上了一些餐前面包,周钰挑了个软一些的吃了一口吐槽:“干巴面包。” “听。”周钰笑着用指尖敲着面包的外皮,面包哒哒地叫起来。 “什么啊。”季灰噗嗤笑出来,抬眼看了看,面包确实很干巴。 牛肉塔塔是现场制作,季灰看着冰碗里放入生鸡蛋以及一圈的小料再充分搅拌,湿哒哒的混合物再加入牛肉粒,像是在搅肉馅。 搅拌生肉与蛋液的黏腻声响,使季灰的身体向后靠了靠,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可以不吃吗?”有点恶心。 “可以啊。”不过后面上的那盘虾就全归季灰吃了。 眼肉切开里面是淡淡的粉色,周钰习惯把肉切成一块块,切完再慢慢吃,他嚼着牛肉看着慢慢吃虾的人,海边的人还是更喜欢吃海鲜嘛。 周钰觉得自己已经吃得够慢了,结果他吃完季灰还在捣虾:“我帮你切?”于是他自然地拿过他的盘子,将牛肉切好,再重新推回他面前,季灰拿着叉子盯着盘里的肉。 “不合胃口?”他问。 “没事。”季灰塞了一口肉到自己嘴里,嚼了两下就眉头紧锁,双颊微鼓,他不吞也不吐就这么含着嘴里,没了动作。 周钰倾身叉走季灰盘中一块牛肉尝了尝,香醇鲜美的暖和的肉汁覆在口腔上,外面是牛肉的焦香,内部是牛肉本身的甘甜,咬开后还有淡淡的油脂香,厨子做得没问题。 他把刀叉交叉放在盘子上,抽了两张纸巾垫在手心,站起身走过去,捏住季灰的下巴,手托着纸巾盖住嘴部:“不想吃就吐出来。” 被柔软的纸巾捂着,季灰愣了一下,舌尖一推,那块肉就滚了出来,纸巾轻轻一团,就被周钰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现在是胃不舒服,还是因为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季灰偏头想躲开,被周钰掰过脸揉了揉,”要说话。” 季灰立刻把周某人的手掰下来:“有点吃不下。” 侍应生眼尖立刻就跑了过来,周钰:“麻烦把这杯酒撤下去,换苹果水,再拿一本菜单给他看,谢谢。” 等侍应生离开周钰问道:“午饭有吃吗?” 季灰慢慢摇了摇头。 “会胃痛?” “不会,我没有胃病,没那么严重。” 等菜单到了手上,周钰把菜单摊开放在他面前:“看一下吃什么。” 周钰的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领域:“点一些酸甜口的胃口会不会好一些?” “这菜单没有价格吗?”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周钰指着菜单上的番茄肉酱意面询问道。 “会吃不完。” “吃不完我就打包啊,晚上可以吃。” 周钰又问:“要不要冰淇淋?” 最后只加了意面和冰淇淋,酸甜口很开胃,季灰喝了苹果水,稍微吃了点意面,然后就在那舀着冰淇淋。周钰把两盘牛肉都吃掉了,酒用来冲嘴里的腻味,也就多喝了一些。 他看着季灰吃着冰淇淋,金属勺子与杯壁发出细碎的声响,白色的雪糕在他唇间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周钰笑吟吟地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季灰的旁边,还把椅子搬近,直至扶手靠在一起:“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季灰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侧头看向周钰,摇头。 他声音放得更低:“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我喷香水了,你闻一闻?” 很突然,但周钰已经把手伸过来了,季灰不得不放下勺子,指尖还沾着冰淇淋的凉意,他只好托住手腕低头凑近,他客观地陈述:“酸酸的,后面有点甜。” 他皱了皱鼻子,又凑上去闻了一下,鼻尖不经意碰到了周钰的腕心的皮肤:“还有点涩,橘子皮?” “很不错吧,”周钰把手收回来,“我很喜欢这一款。” “嗯。” 季灰刚要重新拿起勺子,周钰却已将酒杯递到他面前,透亮的酒液在杯子里轻轻晃动,季灰只好再凑上去,是覆盆子和红樱桃的香味,周钰在他耳边叨叨:“很好闻吧,果香。” 季灰:“这个尝起来什么味道?” “酸酸的,很丝滑。”周钰抿了一口告诉他。 “很酸吗?” “有一点哦。” “那我比较喜欢鸡尾酒。” “那你适合莫斯卡托。”周钰笑起来醉醉的。 季灰重新吃起了冰淇淋:“我不懂,没喝过。” “那我们以后一起尝尝。” 季灰彻底不说话了,他低下头,专注地对付着那杯即将融化的冰淇淋。 周钰实在无聊,指尖轻轻戳了戳季灰的手臂:“你又不说话。” “我感觉你有点醉了。”季灰陈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周钰顺势向后靠在椅背上,把人好好端详了一番:“没睡好?眼睛里红血丝这么重,会不会吓到学生?”周钰在开玩笑。 “时间差不多了。”季灰拿起手机看时间,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 周钰应了声去结了帐,随后上了车,季灰觉得周钰一定是喝多了,他的脚步都带着些飘飘然。 周钰上车后立刻阖上眼嘀咕道,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我可能想休息一会。” 车内空间逼仄,沉默在两人之间膨胀。 季灰看着对方倚靠的侧影,犹豫的片刻:“要躺下来吗?” 周钰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侧身躺下,脸贴在了季灰的大腿上,他温热的脸颊隔着薄薄布料熨烫着季灰的皮肤。 “你真好。”周钰自顾自地转了四分之一圈,面朝上方,毛茸茸的头发蹭过季灰的大腿,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直直望进季灰低垂的眼里。 “好好想你的一百万吧。” 周钰吃吃笑起来,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衬衫纽扣:“搞得像什么金钱交易……” 季灰下意识地伸手,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脸颊:“不然呢,不然你会有机会枕在这儿?” “付钱才能躺吗?”周钰抓着他凉丝丝的手。 “付了钱也不能躺。”季灰猛地抽回手。 “哦。好小气。”周钰爬起来了,他也就开个玩笑,不可能真在车上躺着睡,他倾身过来,默默拉过季灰身侧的安全带,“咔哒”一声扣好,随后才系上自己的。 还举了根手指饶有其事地讲:“如果不系安全带,飙起车来,头就会撞到顶盖。” 季灰撇了他一眼:“……” 师傅:? 到了地方,车刚停稳,季灰便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早点休息,晚安。”他砰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周钰看着季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拿出手机对司机师傅道:“师傅咱加个通讯吧。”随后打开钱包,指尖捻出不算薄的一叠现金递过去,“车留这里。您辛苦,打个车回去,明天我看时间叫您。” 于是乎,师傅帮忙把车停到了旁边一处酒店的停车场,开开心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