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乱太郎]无授权翻译集》 第1章 【兵传】兵传合集②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兵伝詰め②(id=9669466) -------------------------- 8.我们的日常 “我的人生完蛋了……” “你的人生可真容易完蛋啊。” 平时那挺得笔直、叫人看了都嫌呆板的背脊,此刻像抽走了力气似的瘫在桌上。 从传七嘴里蹦出这句话,和一年级时几乎一个字不差,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我放下手里的机关零件,托着腮帮子一脸无语。以前见他哀叹得那么可怜,我还会多少安慰几句。如今都五年级了,他这种悲观我早就看惯了。回话的花样倒是变多了,却再也不会担心他那所谓“快要完蛋”的人生。 传七常常犯错、常常受挫、常常沮丧。那点伊组优等生的高傲自尊,在我看来脆弱得要命,随便一点小事就能碎成一地。 每次他情绪低落时,整个人就会阴沉沉的,嘴里像念经似的咒骂自己没用,一路滑向绝望——这是传七的老毛病。 (今天还算轻的了……) 有一次实习他闯了大祸,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下来补课。那天他一回房就瘫倒在地,头都快埋进地里了,消沉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那毫无防备高高翘起的屁股,让我直接看傻了眼。那漂亮的臀形、松软的身体,简直就像送上门的美味佳肴。 要不是我及时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估计就直接双手抓上那纤细的腰了。笨蛋传七,干嘛摆出这种姿势啊!拜托别随便把这种东西展示给我看!我一边死命压下翻涌的**,一边还得捂住躁动的下半身,狠狠地把那诱惑的画面踢出脑海。 (……这个还是忘掉比较好。) 虽然觉得麻烦,却没法放着不管——这大概就是所谓“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吧。 我叹口气站起身,挪到他旁边坐下,探头去看那张闷闷不乐地贴在桌上的脸,伸手挑起一缕散落的红发,在指尖缠来绕去。都到了五年级,传七也不会把我的手甩开了,我自然心情大好。 “所以呢?这次又怎么了?” “考试只考了92分……输给左吉了。” 呃——理由比我想的还无聊,我太阳穴猛地一跳。可恶。 “考92分人生就结束个鬼啦!你输给左吉又不是第一次,至于这么消沉吗?” “你说什么啊!这次可是差了5分!我还是第一次差这么多!” “你才胡说八道呢笨蛋!你真是蠢死了!92分就人生完蛋的话,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这些叶组的笨蛋不都活得好好的!人人分数都跟视力检查的结果差不多,也没见谁人生完蛋嘛!倒是学学我们这种向前看的态度啊!?团藏才考了3分呢,照样在外面开心地踢球,这个笨蛋! 我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传七听完不甘心地抿嘴,居然还冒出了“要是能拿到团藏那3分的话——”之类的句子。这家伙到底有多不愿服输啊,就算加上团藏那3分,你还是输给了左吉啊!问题根本没解决好吧,只是团藏被扣成0分而已啊! “兵太夫……” “怎么了?” 我虽然一脸嫌弃,但一只手还在摸他的头发。没办法,就算是个麻烦的家伙,我还是喜欢看他有精神的样子。赶紧恢复成平时那副鼻孔朝天、腰板挺直、自信满满喊我名字的传七吧。 传七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腮帮子贴在桌面上,抬起眼偷偷看向我。 “兵太夫,你这次……考了几分?” 可恶,这家伙真欠揍!他分明知道,如果我比他分数高,他肯定立刻哭出来吧!偏偏还用那种泪汪汪的眼睛,摆出平时绝不示人的撒娇表情,逼我说出自己的分数。太卑鄙了!不要这样看我!你长得好看很犯规的! “……三十二分。” 当然,所谓的万一只是幻想罢了。 听见我的小声回答,传七整张脸皱得更厉害,哇地一声再次扑倒在桌上,放声大哭。 “这种人真是太丢脸了!!” “我说你啊!这副德性还敢嫌弃我!?要你管啊!!!” 明明我是来安慰他的,为什么最后被贬低的是我啊! -------------------------- 9. 爱的告白方式 “嗯~好像有股好闻的味道~~在哪儿呢~~?” 门被砰地推开,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冒失鬼故意拖着腔调,夸张地抽动着鼻子。初夏干爽的微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来,那家伙身后的庭院里,茂盛的枝叶事不关己地摇晃着。 我正埋头看书,被笹山兵太夫的闹剧搞得措手不及。只见他“喔哦——”地拉高声调,目光落到我身上的瞬间,那对漂亮的眉毛立刻挑了起来。门口到我这儿得走上好几步的距离,可他仗着身材高大,三两步就跨了过来,根本不给我躲开的机会,张开双臂就从背后把我整个人笼住了。 毫无预兆的拥抱,让我肩膀猛地一颤。 “啊~~是传七。嗯嗯~~” “喂、喂!放开我笨蛋!” “好安心~~喜欢~” “笨、笨蛋啊兵太夫!” 他用胳膊把我牢牢箍住,我慌乱地挣扎,却完全敌不过那双宽大的手和结实的臂膀。他把鼻子贴在我后颈,用力蹭来蹭去,还使劲地嗅闻味道。大概是刚结束实习回来,兵太夫的衣服上全是煤灰和尘土。运动后的高热体温,加上这双手臂组成的牢笼,将我困在其中,害得我脸颊直发烫。 “真稀奇啊,你居然也会撒娇啊。” “*&%¥#@!?????” 左吉刚刚佩服地说出一句话,贴在我背后的兵太夫就像被踢飞似的弹开,整个人滚了出去。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 “先说清楚,我从一开始就在。” 他那一下躲闪,动作粗糙得连实技课上都没见过。他一看到在壁橱前双臂抱胸、一脸无语的左吉,就涨红了脸、喘着粗气。虽说忍者不该发出这么大动静,但能在一瞬间拉开六尺以上的距离,这身手倒也值得夸奖。可惜,当事人就像池塘里的锦鲤,嘴巴一张一合,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直冒冷汗。 “躲、躲在死角还把气息消得干干净净,太狡猾了吧!” “没发现我是你的失误吧。” “好歹打声招呼啊!随便什么都行!” “你也替我想想啊,突然在我眼前大闹春宫。没等你们亲上就开口提醒,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明白了吗?”左吉再三强调,兵太夫彻底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噤声。 左吉一脸受不了地收拾起杂物,把小物件放进行李箱,再整整齐齐地塞回壁橱,最后叹了口气,随手夹起旁边的一本书。 “左吉,你要走了?” “嗯,委员会还有事。而且,留在这儿的话,某人怕是要羞恼成怒咬我了。” “我才不会咬人呢。”兵太夫小声嘟囔,可左吉根本没理他。 他走到敞开的门口,顺手把滑门拉上,冷哼一声: “你们谈情说爱我没意见,但下次动手前先看看周围吧。笨蛋叶组。” 左吉挑起一侧的眉毛和嘴角,这是他从小瞧不起人时的惯用表情。最近少见他这么得意,左吉悠哉悠哉地讥讽了兵太夫一番。兵太夫根本回不了嘴,只能咬牙切齿瞪着关上的门,喉咙里挤出一声苦涩的低吼。人们常说被驳得哑口无言叫做“连声咕哝都发不出来”,可见人就算再怎么憋屈,至少还能发出“咕”的声音啊,真是有趣。 “……你笑什么。” 大概是我的表情出卖了心情。兵太夫怨念地瞪了过来,但经历刚才那一出闹剧,哪里还有半点威慑力。我用拳头抵着嘴角,肩膀不停地颤抖。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居然没察觉到左吉。” “闭嘴啦。实习刚结束我很累的。” “可你也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吧,呵呵。” “别笑了。” “越想越好笑,停不下来啊。” 我转过脸想憋住笑,却毫无效果。兵太夫盘腿坐着,无措地摆弄起手指。这家伙从小到大只要一闹别扭,就表现得特别明显: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宽大的肩膀缩成一团,嘴还撅得老高。一边嘟囔着“是我没注意不对啦”,摆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明明长得人高马大,心思却细腻得要命。 不过,想到他因为太想见我而不顾一切,我的胸口也跟着暖了起来。 “兵太夫,过来。” 我转身张开双臂,他露出一丝讶异。我用眼神催促:怎么,不过来吗?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慢慢挪过来,从正面抱住了我。柔软的包裹感与臂膀的力道让人安心,我把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周围全是兵太夫的气息。 “可恶,那家伙不会到处乱说吧。” “左吉不是那种人,他其实挺温柔的。” “喂,你别在我面前偏袒别的男人。我会吃醋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啊。” 你一言我一语间,兵太夫像是补充能量似的,把脸埋进我的头发里深深呼吸。果然,面对面时的这份热度最让人安心。交融的体温让我的思绪松弛,身体不由自主地更靠向他。无论我怎样倚靠,他都会用这双臂膀牢牢接住我,绝不放开——这种不可动摇的安心感,把我彻底包裹住了。 “好舒服啊。”就在我心里冒出这句话时,兵太夫也在耳边低声说了同样的话。于是,我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 第2章 【兵传】饮苦吞荆 作者:うき(id=45474568)原文:棘を食む(id=16420627) ------------------------- “我想报仇。” 传七带着哭腔,哽咽着说。他抽抽搭搭地哭着,泪水打湿了脸颊,眉毛因愤怒高高挑起,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我想报仇。” 把传七弄哭的人,是兵太夫。那家伙特意设下机关陷阱捉弄他,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兵太夫总笑话传七说“只有你会上当”,可那些陷阱分明就是针对传七量身设计的。换句话说,传七次次中招,一点也不奇怪。这件事,被传七找来帮忙报仇的左吉再清楚不过。 若是往常,兵太夫偶尔恶作剧也就罢了,可最近却频繁得过头。左吉前几天才和彦四郎、一平聊过,说“传七快忍不下去了吧”,没想到果然到了极限。 其实,忍术学园里除了传七本人,所有人都明白——兵太夫之所以纠缠不休,全是因为初恋情结。 他设下陷阱捉弄传七,只是想博取对方的注意力。这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兵太夫觉得平日一脸高冷的传七,一旦中招就哭哭啼啼的模样特别可爱。这份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 左吉曾经跟团藏抱怨“用恶作剧来吸引注意力也太幼稚了吧。”团藏只好一脸为难地替兵太夫道歉。 (开什么玩笑,这能讨人喜欢才怪!) 左吉真想狠狠训他一顿。过去他还多少对兵太夫抱有好感,觉得这人虽然有些坏心眼,终归是真心在乎传七。毕竟在作法委员会里,他也不至于主动惹事。左吉原以为时间能化解一切,哪料到事情愈演愈烈,直到传七亲口说出“我要报仇”这样危险的话。兵太夫完全是咎由自取,左吉不打算再替他开脱了。 “……我要报仇。” 传七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他已经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孩子气的一面了。伊组的大家面面相觑,一平实在看不过去,掏出手巾替他擦起眼泪。左吉沉吟片刻,朝彦四郎投去一瞥。 要帮传七报复兵太夫,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既不会闹得太大,也不至于牵连旁人,还能精准打击到那个家伙。彦四郎看懂了左吉的眼神,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早就觉得兵太夫有些过火,也劝过庄左卫门出面制止,却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结果害传七哭成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彦四郎的满面笑容,正是最清楚不过的答复。 彦四郎是伊组的良心。虽然不擅长带头冲锋,但把控局势、统筹全局的本事毋庸置疑。既然连他都点头了,就算狠狠伤了兵太夫的心,也算不上过分吧。 “这个简单,小事一桩。” “……要怎么做?” 传七满脸疑惑。对他来说或许难以想象,但只要对手是兵太夫,传七又站在他们这边,伊组就绝不会失手。正如叶组有叶组的情谊,伊组也有属于他们的底线。看不惯传七屡次被欺负哭的,可不止左吉一个人。 “你只要笑就行了。” 左吉的回答让传七一愣,怔怔地说不出话。 * * * 天空好远。掉进机关陷阱的坑里时,传七心里难受得厉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成了兵太夫捉弄的固定目标。班级之间虽说存在竞争,他却一直以为自己和兵太夫还算合得来,没想到只是自作多情。正是因为讨厌,兵太夫才会想方设法地欺负他吧。想到这里,传七咬紧了后槽牙,用袖子胡乱抹去止不住的泪水。 想到接下来的事,他有些不安。这个学年结束前,他都不能退出作法委员会。传七既不想给藤内委员长添麻烦,委员会的活动本身也算有趣。可如果兵太夫讨厌他,那或许……还是退掉比较好吧。 寂寞忽然涌上心头,传七猛地站起身,把这种情绪一口气甩开。 ——得报仇才行。 既然和左吉他们商量过了,就必须贯彻到底。哪怕被讨厌的人报复,对兵太夫来说可能无关痛痒,可他不能退缩。传七靠着责任感支撑身体,慢慢解开陷阱,从坑里爬了上来。果不其然,兵太夫正等在边上,带着坏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传七深吸一口气,从容不迫地拍去身上的泥土。兵太夫立刻察觉到哪里不对,不由得微微一怔。接着,传七露出了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微笑。 “不愧是兵太夫的陷阱啊,我可彻底上当了。” 左吉出的主意,其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无论如何,只要微笑就好了。传七虽然没多少自觉,却也知道自己长得还行,容易招些奇怪的家伙喜欢。以前在镇上被搭讪时,总不能把人一拳揍晕,他早就学会了用笑容周旋应对的方法。 只要把那招用在兵太夫身上就行。 传七原本半信半疑,这算哪门子报复啊,现在看来,兵太夫确实动摇了。 “这种陷阱要是新生踩到可就糟了。唉,既然是我踩中的,真不好意思,我来收拾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兵太夫抿紧嘴唇,拉起掉在坑里的绳索。传七顺水推舟地笑着:“那就承蒙好意啦”,说罢转身离开。直到走进阴影深处,他仍能感觉到兵太夫的目光黏在背上。等那视线终于消失,他才猛地撒腿跑起来,脚步轻快无比。 看到走廊尽头的彦四郎,他忍不住猛地扑了上去。彦四郎立刻不满地责备: “喂!传七!别突然从背后扑过来啊!” “彦四郎,我成功啦!” 大概早就察觉了吧,彦四郎脚步都没晃一下,稳稳接住了他。传七顾不上斥责,兴奋地挂在他的背上。彦四郎叹了口气,却还是温柔地说道:“太好了呢。”传七重重点头,把脸埋进他的肩头。 的确,被兵太夫欺负让他受伤又难过。他不想和对方互相伤害,可老实说,现在心里痛快多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是正在和彦四郎聊天的庄左卫门。 “传七,能不能别太生他的气?兵太夫的做法确实不值得称赞,但他也有他的理由。” “……那种事,我才不管呢。” 传七从彦四郎的背上跳下来,猛地别过脸去。或许庄左卫门说得没错,但传七也不知道兵太夫有什么理由啊。他心想,要是真有理由,直接告诉自己不就好了?还是说,自己根本不值得他费心解释?要是自己有什么惹人厌的地方,他完全可以改啊……可这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庄左卫门一脸为难,彦四郎却悄悄挪了一步,把传七护在身后。传七攥紧他的衣襟,下定决心:今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这样对双方都好。 * * * ——那个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兵太夫的沮丧几乎写在脸上。他呆呆望着窗外,看见某个一年级忍蛋在拉拽同龄女生的头发,结果被对方狠狠甩开,还遭到冷语拒绝。那一幕,刺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正出神时,团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看啊,那就是明天的兵太夫——” “够了别说了行不行!?” 兵太夫猛地趴到桌上。远远围观的叶组同学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冷嘲热讽起“自作自受”“因果报应”之类毫不安慰人的话来。 “我觉得传七已经很能忍了。” 乱太郎笑眯眯地补上一刀。毕竟传七要是真受了伤,就得麻烦保健委员会;要是传七忍不住报复回去,也还是增加保健委员的工作——所以在这件事上,保健委员们毫不犹豫站在传七那边。传七那过于无情的笑容,本就让兵太夫心口绞痛,但乱太郎那隐含怒意的笑容,却让他纯粹地感到恐惧。 “要是不赶紧补救,怕是直到毕业都会被划清界限哦。” “毕竟传七意外地固执呢。” 新兵卫和雾丸的感慨句句扎心。兵太夫揪紧衣领,痛苦万分。这些话虽然刺耳,但一点没错。照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疏远,等到回过神来,恐怕就毕业了。然后,就此生再无交集了。兵太夫抬头看向同伴们,试探着开口: “那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别再做专坑传七的陷阱不就得了。” 伊助的话合情合理,可兵太夫只是紧抿着唇。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传七泪眼盈盈却带着笑意的眼睛。 一年级的传七,总是掉进绫部前辈的坑里。那位前辈在作法委员会的活动室附近挖坑,屡次被立花前辈训斥,但只要兴致一来,他便忍不住动手。于是“咚”的一声,传七就会掉进去,先是吓得一愣,接着嚎啕大哭。 绫部前辈发现后,虽然动作慢吞吞的,心里却慌得要命,总会把他拉上来,然后抵着传七的额头道歉:“对不起啦。”传七就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笑着回答:“真拿前辈没办法呢。” 兵太夫那时总是眯起眼睛,像是直视刺眼的阳光一样盯着那个笑容。 ——要是有一天,传七也对自己那样笑就好了。 “对了,兵太夫,你试着对三治郎笑一个吧。” 金吾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兵太夫摸不着头脑,周围人却一脸“很有道理”地纷纷点头附和。喜三太把三治郎叫到兵太夫的对面。三治郎挂着浅浅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作为兵太夫的同室,他经常被卷进这两人的争执里。基本上都是兵太夫先把传七惹毛,所以近来三治郎反而和传七更亲近了。即便明白同室的心思,看到传七被兵太夫弄哭,也实在笑不出来。三治郎用“你适可而止吧”的眼神盯着他,逼得兵太夫默默移开了视线。 三治郎的目光虽然可怕,如果是对着他笑,兵太夫倒还笑得出来。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是同班同学,平时没少受到他的照顾。共度了这段多愁善感的时光,两人也有几分兄弟般的情谊。于是兵太夫咧嘴一笑,三治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庄左卫门挨着三治郎坐下。他伸手在脸上一抹,转眼就变成了传七的模样。兵太夫死死盯着那张脸,心里暗自震惊——他知道庄左卫门擅长易容,没想到他的手艺又精进了。不管怎么看,都和传七一模一样。正惊讶间,三治郎催促道: “你看,庄左都来帮忙了,你就当他是传七,笑一个吧。” 然而,一旦刻意去想“要像刚才那样笑”,兵太夫就僵住了。三治郎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只要想到“就当他是传七”,笑容就变得无比艰难。心脏怦怦狂跳,耳朵嗡嗡作响,肩膀也僵硬不已。明明d知道那只是庄左卫门,但因为看上去是传七,就莫名紧张得要命。 “……抽、抽筋了。” 三治郎深深叹气。兵太夫双手按住脸颊,用力拍打了一下,然后猛地挺直身子,再次勉强挤出一个“像是笑容”的表情。这一连串动作,让庄左卫门(顶着传七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像是在瞪人。” “……那这样?” “不不,好像更猥琐了。” “猥、猥琐!?” “兵酱!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啦!那样绝对会被警惕的啊!” 三治郎啪地一掌拍在矮桌上,兵太夫吓得立刻正襟危坐。面对眉头紧锁的三治郎,他深知这种时候绝不能顶嘴,老老实实地挨训,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说到底,兵太夫,你究竟是怎么看待传七的!” “我喜欢他!” “……就是这么回事。” 庄左卫门扮成的传七,不知为何张嘴怔住了。与此同时,另一个“庄左卫门”把手搭在“传七”的肩上。“咦?”兵太夫也愣住了。眼前的传七,分明是庄左卫门假扮的啊,他亲眼看见对方变成了传七。虽然逼真得可怕,但那是庄左卫门啊。可现在,庄左卫门本人出现在眼前,岂不是说—— “我可不是要传七去原谅你。只是觉得,如果传七不明白你的心思就疏远了,有点可惜。” 庄左卫门的话从右耳进右耳出,根本没进到兵太夫脑子里。眼前的传七,不是别人假扮的,就是传七本人。 兵太夫发出一声“咿!”的尖叫,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逼得他必须说点什么。即便头脑一团混乱,即便在这种沉重压力下,他也明白有必须说出口的话。 “传七!对、对不起弄哭你了!” “下、下不为例!” 传七涨红了脸,眼神飘忽,声音因为慌乱而颤抖。说完这句话,他大概待不下去了,拔腿就跑出叶组教室。那句台词听起来简直像是反派的退场对白,可在旁人眼里,或许真正的反派其实是兵太夫吧。 而兵太夫呢,只是呆呆望着门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只是想看见那张笑脸。可就算传七不笑,还是那么可爱啊。 他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全班同学都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兵太夫恨不得当场逃跑,却偏偏在这时,上课的钟声响起,让他想逃也逃不掉了。 第3章 【兵传】甜言蜜语、打情骂俏、与心上人的话题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じゃれあいと褒め殺しと好きな子の話(id=8241656) --------------------------------------------- 我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边的零件,不知不觉拼出了一具机关人偶。 把它立在晒得发黄的榻榻米边缘,故意把关节拨弄得咔哒作响,一边偷偷瞄着前方那个埋头疾书的红发背影。 黑门传七,那家伙升上最高年级后,还当上了作法委员长。 委员会活动一结束,他就早早打发走了后辈,独自待在空荡荡的作法室里,不知在写些什么。明明好不容易在五年级末尾鼓起勇气告白,互通了心意,成为了恋人。他却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只顾着抄写那些枯燥的作战兵法。 那种东西有什么可写的?我连拿来解闷都嫌无聊。 我窸窸窣窣地爬过榻榻米,毫不客气地扒着他的肩膀偷看。 传七的字,和他本人一样顽固死硬。笔锋在纸上稳稳滑动,字迹端正严谨,连墨迹都均匀得没有半点晕开。 “传七,你的字真好看。” 这句话脱口而出,倒不是讽刺,也没什么特别的深意。 老实说,我们叶组没一个字迹算得上漂亮的。就拿团藏来说吧,都升上六年级了,写出来的字还像火绳枪走了火似的歪七扭八,害得同为会计委员的左吉天天抱头犯愁。 至于我的字嘛,倒不至于烂到认不出来,和传七清秀的字体一比,确实差远了。 传七没有理会我的心思,啪地一声顿住笔,俊眉高挑,狠狠瞪了我一眼。明明是在夸他,真没礼貌。 “别摆那么臭的脸嘛。” “你在说什么?” “夸你啊。说你字写得真好看。” “不是我写得好,是你写得太烂了。” “咦?我还以为你会说,‘对优秀的伊组来说是理所当然’呢。” “这还用说?字写得好是理所当然。我是说你连基本水平都达不到。” “喂!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突然被贬得一文不值,很吓人的好不好。” 传七冷哼一声,又埋头写了起来。好不容易搭上几句话,这家伙真是不会看气氛。 不过我被冷落惯了,这种程度才不会灰心。 “那传七,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哈?” “别摆出一脸‘麻烦死了’的表情啊。” 这次他不光脸上写满不耐烦,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烦躁。明明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干嘛老皱着眉头。 我趁机抓起他搁在桌上的手。传七肩头微微一颤,却没有甩开。 于是我得意洋洋地捏着他的手,假借闲聊的名义,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优点?” “不知道才问你的啊。” “笨蛋、傻瓜、学习垫底、字迹潦草、吵闹多事、尽惹麻烦,机关白痴…你身上哪有优点啊?” “这说得太过分了吧?!” 传七也太毒舌了!我假装要哭,他却只嘟囔一句“浪费时间”,抽回手去,又要提笔。 我摊开空空的双手,仰面倒在榻榻米上,夸张地长叹一口气。 “哎——我明明都能找出传七的优点,伊组的人也就这样啦。以传七那贫乏的观察力,绝对看不出别人的优点。嗯嗯,我懂的我懂的,早知道了。” 传七狠狠瞪了我一眼。 “你这家伙在耍我吧。” “哪有啊,我只是说,就算是优秀的伊组,也有做不到的事嘛。 “少瞧不起人了,笨蛋叶组。” 说罢,他小心地把笔搁回笔架,跪坐着转向我,双拳松松地放在膝上,一脸认真地看了过来。 虽然很高兴他终于正眼看我,但都六年级了还这么容易上钩,反而让我有点担心——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我当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端正的脸庞上,那双猫儿似的眼睛格外醒目。挺拔的鼻梁、小巧的嘴唇,搭配得恰到好处。十五岁的年纪,让他还存有几分中性的清秀。论相貌,绝不会输给任何姑娘。若是稍施粉黛,怕是立刻就能扮成楚楚可怜的美女。 虽然一开口就是满嘴《孙子兵法》,可那双唇贴在我嘴角时的触感——柔软得像要飘升天际,带着温热湿润的气息,还有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都让我至今难忘。 哪怕次数屈指可数,但不带任何滤镜地说,他绝对算是个美人。 被这样的美人死死盯着,我坐立难安也是情有可原吧。 好歹是能和立花仙藏前辈比肩的美人,总不能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啊。换作别人,早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说不定就把他拖到暗处这样那样了……太危险了,真希望他有点自知之明,快点移开视线。 被心上人盯着看,固然让我心里暗爽,但一直沉默也太尴尬了。 可既然是我先挑的事,又不好先别开脸……最后,我俩竟僵持成了一场无声的瞪眼比赛。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好久。就在我腿痒得快要忍不住时,远处响起的钟声推了我一把。 “传七,那个——” “眼睛很漂亮。” “诶?” 他打断了我,忽然开口。 那段突如其来的话,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让我愣在原地。 传七根本没理会我呆滞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胡桃色的头发,蓬松柔软,手感很好。微微带点卷,却打理得顺滑服帖。皮肤状况不错,细腻健康,不过你这么白,晒伤了大概会起红疹吧。还有天真无邪的眼神,一到实战就会变得锐利,像野兽一样毫无破绽。” “脸颊比小时候瘦了些,骨相更显英气了。虽然平时动作懒洋洋的,其实肩膀很宽。身形偏瘦,但肌肉结实,二头肌的硬度不输给绫部前辈。你半夜经常偷偷加练吧?哼,我怎么可能没发现。” “别看平时吊儿郎当,却有这种专一的地方,大概这也是后辈们敬慕你的原因吧。至于手指,可能是摆弄机关的缘故,有点粗糙,不适合女装。但手巧是优势,立花前辈也是这样。” “传、传七…” “干嘛?” 如果我耳朵没坏,那一大串拗口又死板的话,确实是从黑门传七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如果我的脑子也没坏的话……呃,他这算是在夸我? “等、等等,太突然了吧。”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我是说了,可被这样从头到脚点评一遍,还是有点躁得慌。” “因为你内在问题太多,只能从外表点评了吧。” “什么叫只能啊…” “手指明明很漂亮,字却难看得要命。不过,我并不讨厌。” “哈?!” 话音刚落,他忽然抓住我的双手,吓得我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我动弹不得,他却毫不客气地揉捏我的指尖,像确认骨骼般抚过皮肤。和刚才安分待在我掌心时完全不同,这双略小的手带着明确的意志,熟练地玩弄我的手掌,让我背后汗毛直竖。喂,快停下,我会想歪的啊! “最重要的是,这双粗糙骨感、布满细小伤痕和茧子的手指——在触碰我时,那种刻意的、近乎神经质的温暖触感,我并不讨厌哦。” 传七爱怜地眯起眼,用拇指摩挲我的掌心。缓缓描过皮肤上的浅浅伤痕,像舔舐般来回抚弄。 见我因这撩人的痒感而动摇,他故意停顿片刻,才从容地绽开笑容。 “还要继续吗?” “…不、不用了。” “哼。” 他得意地轻哼一声,把我的手啪地甩开。 即便传七的温度散去,我的双手依旧灼热发麻。完全被将了一军。本想戏弄他,结果反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缩回不太听使唤的手,若无其事地握紧又摊开,反复深呼吸试图镇定。 传七则挺直背脊,依旧板着那张严肃的脸,舒畅地叹了口气: “话说兵太夫,你那张嘴是光用来讲废话的吗?” “……啥?” “让我说到这个份上,你却只回一句‘字好看’,也太不对等了吧。” “我又不想玩什么互夸大赛。” “我也没指望被你夸得哑口无言后还能反击。” 少瞧不起人了,我至少能回几句吧! “…那你什么意思?在勾引我?”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传七耸耸肩,那双上挑的眼睛,炽烈地钉在我的身上: “怎么,非要我明说了,你才敢抱我吗?” 可恶,完全被带着节奏走了。 主导权是什么时候丢的?难道从我握住他手的那一刻起,就像机关齿轮咬合般,被他一步步推着走到现在?不可能吧!传七本该是个胆小鬼、爱哭鬼、笨手笨脚、光有自尊心的家伙。 可现在,我竟然被实战一向垫底的黑门传七压得死死的。 这家伙刚才说什么?问我不敢抱他?吵死了,区区传七竟敢嚣张到这种地步。我绝对不会饶了他,到底谁压过谁,就让他亲身体会吧。这个笨蛋,还在这里笑什么笑啊! 我把发烫的手捂在脸上呻吟。明明想让他知道我很不爽,可传七低沉的笑声却震动空气,带着愉悦的颤音传进我的耳朵。我只能从指缝间恶狠狠地瞪他。比起被人嘲笑,我更不想错过他的笑容—— 这种没出息的想法,让我露出败犬般苦涩的表情。毕竟,他是我最喜欢的传七嘛。不用说,我输得彻底。 这个脸蛋漂亮得过分,却极适合爽朗笑容的男人,不愧是性格恶劣的伊组精英。 “我知道自己的脸很烫,但你比煮熟的章鱼还红哦,兵太夫。” 这种事我知道啊!! ……后来抱了个爽。 第4章 【兵传】陷阱、女人和人嫌狗厌的杂谈 【兵传】陷阱、女人和人嫌狗厌的杂谈(罠とおなごと犬も食わない四方山話)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id=8511577 --------------------------------------------- “果然还是胸吧!胸!越大越好,要那种手感绝佳的!” 团藏高举双手,激昂的宣言在屋内回荡。兵太夫被这刺耳声响吵得眨了眨眼。 说到底,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家伙。兵太夫倒也不算恼火,只是懒散地盘腿坐着,他撑着下巴,连眼皮都懒得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同伴们肆意翻动书页的动作。 找到目标的虎若指着纸张轻快地笑了笑。 “蠢货,胸太大反而像母牛似的。关键是屁股啊,要饱满如蜜桃,弹软适中。” 虎若同样笨拙地比划着,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偏好,但兵太夫被拳头压扁的脸颊纹丝不动,目光冷然。 强行把沉迷机关的兵太夫拖来的三治郎,此刻正凑在他肩头窥视书页,歪着脑袋沉思。 “我的话……是腿呢。” “为啥?” “你看,放长假时我会跟着父亲修行,进入山中偶尔会遇到修行之人。虽多是美人,若是腿型不佳,我便会想:啊,这位莫非是要成佛?那可睡不得,真遗憾啊。” 虎若苦笑耸肩,又翻过一页。 墨绘的女子柔若无骨,在纸上游弋如同软体动物。她们的构图各异,有的半掩罗衫,有的寸缕不着。即便被男子压伏、毫无遮掩地纠缠,那墨色浸润的青丝也未能激起兵太夫半分兴致。 “兵太夫呢?胸?屁股?还是腿?” 团藏兴奋凑到他面前。兵太夫仍维持着进屋时的坐姿,简扼而漠然地回答: “脸。” 仅此一言。 话音落进三人耳中,他们竟不约而同后仰,异口同声地发出失望声音。 “脸?你说脸?!” 团藏反手撑地,夸张地仰首望天。兵太夫冷眼一瞥,继续翻动早已看腻的春画,被压扁的脸颊微微一动: “不管胸多大,屁股多软,腿多修长,丑女喘息也很难让人兴奋吧。” “哇啊——” “嘛,这也算是兵太夫的风格。” “真是女人的天敌啊你。” “哈?不是你问我的喜好吗。” 对于忍者而言,潜入任务是不可回避的重要工作。人对初次见面的对象总会报以警戒,而潜入成功与否,取决于能否从零建立信任关系,自然融入环境。当然,外貌的重要性无可比拟。 外表丑陋、面容不佳,必然被过度警戒或避开,那就没意义了。换句话说,对于忍者而言,容貌是不可或缺的。 “脸好看总没错吧。” 笹山兵太夫,曾被称作机关小僧的他,如今已经十三岁了。不仅机关手艺闻名学园,作为上级生的仪态风度亦备受推崇。那份对外表的极致讲究,令人想起当年一丝不苟的作法委员长。当然,兵太夫虽不言说,内心却将其视为忍者楷模。这份执着源于敬仰。正因如此,他的三名同级生既不敢严词驳斥,又对他神经质的秉性无可奈何。 恰在此时,明纸障子另一侧传来声响——正是三人思索该如何应对兵太夫之际。 “伊组的黑门传七。加藤、佐武,兵太夫在吗?” 团藏如获天助,立时挥手相迎,语气热络: “哦哦传七,兵酱在哟。进吧进吧。” “失礼了。” 传七道了声歉,才拉开纸门。随着年岁渐长,他的眼神愈发锐利,如今总是蹙着眉头、挺直腰板,一副锋芒毕露的模样。从一年级起就相貌出众的他,随着个子抽条、骨相凸显,加之惹眼的发色,彻底成了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律人律己、恪守规纪、成绩优异、从不懈怠。据说,这种不容妥协的坚毅作风,使低年级生既敬畏他、又不敢与他亲近——之所以用据说,是因为这都是听来的传闻。他的室友也和叶组渊源颇深,曾在酒席间将这件事作为笑谈调侃。 但只有同届生知道,传七比从前圆融多了,对叶组的态度也柔和了几分。虽然嘴下毫不留情,但早没了真心贬损的意思。正因如此,他们还能延续那种猫狗打闹般的戏谑——团藏与叶组成员,甚至伊组自己都乐在其中——岁月真是奇妙。 传七跨过门槛,扫视房间,看到兵太夫的瞬间,他那一贯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一看清屋内凌乱的样子,又立刻愤然抿起嘴角——这是他责备他人时的习惯动作。 “房间还是这么乱啊。” “这可是三天前刚通过伊助定期检查的哦。” “那可真了不起。” 传七小心绕过满地杂物,走向圆桌会议的中央。短短几步路里,“别放这儿啊”“快收起来”“脏死了”“会踩到”的抱怨不绝于耳,确实是他的风格。然而,他没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善良较真的本性根本就藏不住。 低头躲开杂物的传七腋下夹着几本书,好不容易走到兵太夫身后,便从对方头顶望向圆阵中央。传七垂下的长发在兵太夫的肩头摇摇欲坠,兵太夫用余光瞥了一眼,只见赤铜色的发丝顺滑柔亮,连发梢都闪闪发光。 “你们在干什么?” “春画鉴赏会。” 正要探头看的传七猛地僵住,顿时失去兴趣般直起身。 传七的动作让兵太夫感到一阵微微灼热,他无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气味轻轻掠过鼻尖。 “又在做蠢事啊。算了,兵太夫,浦风委员长让你明天前看完这些文件。” “好嘞好嘞。” 传七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兵太夫,交接时中指指尖短暂相触,又毫无留恋地分离。 团藏半坐起来,把春画摊在传七面前。 “一起看嘛传七,你喜欢哪种类型?” “白痴,没兴趣。我忙着去图书馆查资料呢。” 传七瞥了一眼就转过身去。团藏不死心地问“那左吉呢?”,得到“敢找他我就揍你”的回答后,传七以来时数倍的速度跨出门槛。甚至还在走廊上规规矩矩说了句“打扰了”才拉上门。 兵太夫呆呆望着纸门后传七挺直的背影离开,直到那摇曳的发梢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兵酱,你怎么了?” 三治郎敏锐地问道。明明早就看出端倪,却偏要装傻,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逼他亲口回答,实在太恶劣了。兵太夫松开紧握的拳头,舒展开手指,啪啪开合几下。脸颊上留着淡淡的红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离开的方向,我设了新的机关陷阱。” “啊,昨晚偷偷摸摸装的那个?”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兵太夫起身拂平衣角。看穿一切的三治郎加深了笑意,团藏和虎若托腮惊呼,捏着嗓子故作夸张地摇头。 “兵酱难道要去好心提醒?不会吧!” “那个兵酱居然?好——温——柔——” “开什么玩笑。” 他俯视同学的脸上写满了嘲讽,阴影中的眉眼染上诡异的愉悦,那是兵太夫从小到大没变过的兴奋表情。 团藏和虎若齐声倒抽冷气。 “我要骗他踩上去,保证他掉下去,那家伙哭起来可难看了。” 仿佛能听见妖怪般咯咯的笑声。原本捂着脸开玩笑的团藏和虎若瞬间噤声,意识到“这下传七要倒大霉了”,只剩下了同情的份。他们深知此时多嘴只会引火烧身,全力回避才是上策。 兵太夫兴致勃勃,嘴角上扬,哼着小曲离开了房间。 剩下的三人赶紧收紧圆阵,庆幸自己没被卷入其中,还能平安地鉴赏春画。 团藏在自己最喜欢的页角折了个标记,嘀咕道: “话说,兵酱刚才对画里的女人完全没反应呢。” “捉弄同学的时候表情倒是生动的很啊。” 听着团藏和虎若的感慨,三治郎用手指勾勒着画中美女的脚,突然拍腿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胸也好、屁股也好、腿也好,兵酱的性癖是传七啊!”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三人同时爆笑到满地打滚。 这一切,追着传七而去的兵太夫自然无从知晓。 大乘佛教中,女人成佛需要变成男子,所以三治郎在这里说“女人成佛=让人毫无兴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兵传】陷阱、女人和人嫌狗厌的杂谈 第5章 【兵传】吃醋、三色团子、与少年心事 【兵传】吃醋、三色团子、与少年心事(焼き餅と三色団子と少年の微妙な心)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id=8880542 -------------------------------------------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传七仰望秋日的晴空,那澄澈无瑕的蓝天,让他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忽然,他捕捉到后方传来树枝被踩断的细响,便在大道中央缓缓停下脚步,佯装整理背后的行囊,实则暗中留意后方——那股如芒在背的无礼视线依旧紧紧跟随,他只好无奈地垂下肩膀。 这学年最后的长假将尽,他正从老家启程,顺着这条笔直宽阔的大道南下,返回忍术学园。 慢条斯理地做完一切掩饰动作后,传七借整理草鞋的姿势暗自叹息:明明特意停留许久,那道视线还像根尖刺似钉在自己身上。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挺直背脊,再度迈开步伐。 前方视野里浮现出一家茶屋。门口高悬的旗帜上写着“大福团子”的字样,红布铺就的长凳上零星坐着几名旅人。可满腹心事的传七根本无心多看,径直从茶屋前走过——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亟待解决的麻烦。 “怎么愁眉苦脸的呀?” 悠闲的招呼声让传七愣住。抬眼望去,只见兵太夫不知何时坐在茶摊长凳上,正慢悠悠地咬着团子。 “兵太夫?” “呀,好久不见。” 来者正是四年叶组的笹山兵太夫。 自一年级起,他便与传七同属作法委员会。两人在低年级时没少因班级摩擦起冲突。然而在满是笨蛋的叶组学生中,兵太夫却偏偏出类拔萃。虽说考试成绩惨不忍睹,但他那机关术的本领,却连大人都自愧弗如。 他从机关人偶起步,一年级便展露头角:要么一夜之间改造他人宅邸,要么在地下建起宏大的机关宅邸,屡屡震惊众人。去年更是协助“天才陷阱师”绫部喜八郎完成多项机关设计,展现出非凡实力。据说,不少城主都暗暗对他另眼相看。 此刻,这位笹山兵太夫正叼着一根竹签,悠然对传七挥手。 明知道叶组学生缺乏紧张感是常态,传七还是犹豫了片刻。他原本打算尽快赶回学园,可这一路的困扰又让他难以脱身。 传七终究还是走到了兵太夫身旁。 “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不是茶摊吗?除了吃团子喝茶还能干嘛。” 兵太夫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传七秀气的眉毛猛地挑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也要回学园吗?在这磨蹭什么?” “急什么嘛,开学前两天总能赶到。反倒是你,干嘛这么早回来?” “我每次都提前两天到,和左吉一起检查课业。” “哇哦,真辛苦呢。” 传七挺起胸膛时,兵太夫却翻了个白眼。笨蛋叶组到了四年级依旧学业惨淡,每周五次把土井老师气得胃疼。 兵太夫把竹签放回碟子,拍拍身旁的空位。 “坐吧。请你吃一串,我吃两串就撑了。” 传七虽然吃过午饭,又一向厌恶耽搁行程,可兵太夫的固执是出了名的,根本不会给人拒绝的余地。就算回绝,大概也会被机关绳索捆成粽子摁在座位上。遇上兵太夫,只能算传七倒霉。 “那我就不客气了。” 传七老老实实坐下,兵太夫立刻眉开眼笑,冲着帘子后喊道: “老板娘,给这家伙上一杯茶!” 传七正襟危坐,却感到颈后针扎般难受。那股视线仍旧黏在身上。 “所以说啊,堂堂伊组精英,怎么会犯蠢,被姑娘一路跟到这里呢?” 兵太夫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打趣道。 ——果然会这样。传七心中苦涩:身为忍者的预备役,不管是谁都不会毫无察觉,可这种倒霉事偏偏被这家伙撞见了。 “果然跟着来了么……” “完全是外行啊。本以为是女忍,结果破绽一大堆。” “别盯太紧。” “哼,不看也知道。说吧,你闯了什么祸?” “我可没闯祸……” 传七今日不知第几次叹气。兵太夫歪着头“哦?”了一声,传七只能苦着脸回想先前经过。 “来这之前的镇上,有个姑娘被无赖纠缠。我顺手踹翻了无赖,算是替她解了围。结果她非要道谢。我推脱自己急着赶路,可她还是一路跟了上来。” “哎呀呀。” “真头疼啊。她孤身一人,又是弱女子,总不能粗暴拒绝吧。” 不能无情赶走,也不可能结伴同行。本以为走远点她自会放弃,谁知半里路过去了还跟在身后。再往前就要进山了,万一遇上山贼野盗,传七受过训练倒是好说,那姑娘绝无自保之力。传七面无表情地抱怨:“真想在那之前解决啊。” 他接过兵太夫递来的团子,咬下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口中化开。 “好吃。”,他喃喃道。兵太夫则慢悠悠啜着热茶。 “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好像说是商家的独生女。” “哼哼,传七啊,恐怕那姑娘看上你了。” 传七咀嚼的动作一僵,喉间闷出一声尴尬的低哼。兵太夫像个老爷爷似的盘着茶盏,悠然望着前方的稻田。 “嫌麻烦甩掉不就行了。” “这一路没有林子,都是大路。” “跑起来啊?姑娘的脚程可追不上。” “那、那多伤人啊!” 传七当然明白,被陌生女子尾随意味着什么。她的眼神分明饱含思慕,不可能装作没有看见。 暗中凝视心上人、怀抱微弱期待的心情,他再熟悉不过。毕竟自己当年,也曾有过那样的心情。 ——正因为感同身受,他才狠不下心拒绝。 他偷偷垂下眼,用余光瞟了眼兵太夫……如今是另当别论了。 对方却全然不知,依然漠然地望着稻田。 “嗯哼。”兵太夫随口一应,语气里莫名带刺。 传七不解地歪头,兵太夫只是吹着茶水,不再搭话。 见状,他也只得默默低头吃起团子。 说到底,笹山兵太夫这人,向来对他人没什么兴趣。 ——心里真不是滋味 。 兵太夫把滚烫的茶杯在两手间倒来倒去,感觉自己的嘴唇都不自觉撅起来了。 他本来走在回学园的路上,随意拐进了一家茶铺,正吃着团子时,碰巧看见熟人朝这边走来。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同委员会的黑门传七,正琢磨怎么打招呼呢,哪知传七板着一副郑重其事的脸,眼看着就要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急得他赶紧喊住了传七。 好歹叫住人了吧,对方才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慌里慌张地喊出兵太夫的名字。这家伙才刚刚碰头,就把自己从脚到头打量一遍,站在原地不知盘算什么。看他那副皱着眉头嫌弃的样子,八成是在衡量继续搭话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吧。 虽然传七没选择无视自己直接走人,但说真的,这态度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兵太夫让坐立不安的传七坐下,顺便替他点了茶。反正又是惹了什么麻烦吧,毕竟是从四年前就被乘坐“麻烦制造机”的叶组成员,这一点并不不难猜。更何况光看传七来时的方向,在远处大石头的阴影后面,有个穿粉色和服的姑娘正探头探脑。光看这阵仗,八成就能猜到剧情。 那身艳丽的牡丹色振袖,怎么看都不像是旅行的打扮,摆明是從哪个城镇一路跟来的。即便隔着茶屋这么远的距离,那格格不入的身影依旧扎眼。路过的行人无不诧异地朝她瞥上一眼,但那姑娘全然没有察觉,显然没什么出门经验。 兵太夫能真切地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传七的身上。传七居然任由她跟了半里地,没有一点要甩开的意思,让兵太夫觉得好气又好笑,嘴唇更是往上噘了起来。 兵太夫所认识的黑门传七,低年级时眼里只有自己,哪怕不说出口,也满脸写着“除了自己全是蠢材”的态度。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学着理解、尊重他人了。这点,兵太夫看在眼里。即便传七本人没有自觉,但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把叶组视作笑柄。虽然还是“笨蛋笨蛋”地笑话他们,可话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蔑。这一点,叶组的其他人估计也察觉到了。 传七那位好脾气的室友,年仅十三岁就摆着看透世间的表情(顺便把消不掉的黑眼圈笑成了弯月形),对兵太夫说过:毕竟相处这么多年啦。 兵太夫端起滚烫的茶,吸溜吸溜地喝着。 “原本打算过了这家茶屋,就加快脚步把人甩掉的。” “嘿——是嘛是嘛。” 也许是误以为兵太夫的沉默是在责难自己,传七有些慌乱地辩解起来。的确,茶摊前方有片稀疏的林子,就算真有小路穿过,若要甩掉一个姑娘,对如今的传七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曾经的黑门传七只是个死读书、不懂变通、实战一塌糊涂的伊组优等生。但四年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综合成绩相当不错。何况他的座学本就是全学年数一数二的水准,甩个镇上的姑娘根本不在话下——这些兵太夫都清楚。正因如此,兵太夫才会觉得茶水索然无味。 面对兵太夫明显冷淡的态度,传七毫不掩饰困惑:“怎、怎么啦?”这种敏锐捕捉对方态度变化、试图揣摩气氛的地方,也是从前的传七所没有的成长。 啊啊啊——真不爽。 兵太夫放下茶盏,忽然将手覆盖在握着竹签的传七手上。余光中,那双猫一般的眼睛茫然望着自己,嘴唇才刚刚张开,兵太夫就一口咬下签上第二个团子,硬生生抢了过来。 竹签上只余下点点残渣,白玉团子转瞬消失在兵太夫嘴里。他鼓着腮帮子咕咚咽下时,传七才叫出声: “喂、喂!” “怎么,生气啦?” 没等对方抗议,兵太夫就挑衅般把脸凑近。传七瞬间脸红到耳根,下意识后仰想说什么,随即又认定这是兵太夫一贯的恶作剧,他皱着眉,闷声把剩下的团子吃完。将空签放回碟中,规规矩矩地合掌: “反正是你付的钱,无所谓啦。” 这副成熟懂事的态度,偏偏让兵太夫火大。要知道,传七以前的情绪起伏远比现在大得多。 兵太夫坐回原位继续喝茶。茶水已凉到适合猫舌的温度。可是因为心中不快,他索性只盯着眼前的稻田,不去看身旁那人。纵然视线未落在身上,但远处那道灼热视线一直刺得他坐立难安。 令人焦躁。 那样不顾旁人眼光、坦率地表达爱意,对方即使觉得麻烦、也没有立刻拒绝——兵太夫花了四年才在传七被学业和忍术填满的脑袋里占有一席之地,可如今自己就坐在他的身边,凭什么传七的脑子还要被个陌生姑娘填满啊? 他把完全凉掉的茶杯挪远,免得一时冲动打翻——这大概是兵太夫仅存的理智了。 “传七啊,我有更简单的办法哦。” “什么?” “这样就行了。” “诶,兵太夫、嗯呜——” 兵太夫勾住他毫无防备的下巴,往上一抬,同时堵住了他的嘴。 传七甚至来不及闭眼,便被彻底封住。兵太夫一只手环住肩膀把他拉近时,瘦削的身子一个激灵,被突袭吓到的传七慌忙推拒,手抵在兵太夫胸前。但不习惯的亲吻让他使不上力气,双手只能颤抖着攥紧了对方的衣襟。 兵太夫多次变换角度,轻轻啄吻。渐渐地,传七的眼眸染上水汽,身体软软地靠向了自己。 “哈、等等、别……” “别乱动。” “兵太夫、大庭广众——唔……” “闭上眼睛,配合我就好。” 耳根彻底烧红的传七拼命挣扎,却被兵太夫牢牢按住。他覆在那薄唇上轻咬吮吸,试探地用舌尖轻叩,传七抓着他前襟的手指猛然用力,但那依附般的力度毫无抗拒之意。得逞的兵太夫掠过齿列深入,缩在里面的舌头迟疑片刻,终于被勾了出来。黏腻的水声在口腔回荡,紧密交缠的声音直抵鼓膜。 纵使脊背战栗、下腹涌起热流,兵太夫也没有放开的打算。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当兵太夫稍往后撤时,传七的舌头却追缠了上来——昏沉的思绪让兵太夫感到独占欲与控制欲被彻底满足。原本只想小小教训这家伙一下,却在这火热中越陷越深。 上次和传七见面还是长假前。久违的相遇超乎想象地动摇了理性的枷锁,甜美的眩晕感席卷脑海。兵太夫双手捧住传七面颊,近乎贪婪地掠夺着。糟糕、太舒服了——直到理智被摇撼到危险边缘,他才不得不拉开距离。两人气息交缠,湿漉漉的唾液从下颌滑落。 气喘吁吁的传七瞪着他,沙哑着嗓子: “你、你这家伙!” “看吧,她走了。” “……啊?” 兵太夫抹了抹唇角,指向远方,传七猛然回头。 “那姑娘,被吓跑了。” “什……” “心上人突然和别的男人亲在一起,她当然大受打击啊。” “你你你你……” “多亏我,你不用白费力气甩开她了。” 兵太夫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反正传七眼里永远只当他是恶作剧——无所谓了。 传七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羞愤得连脖子都红了,最近不怎么见到的眼泪也在眼角打转。他猛地攥住兵太夫的胸口。 “开、开什么玩笑!这种大路上——” “我确认过了,伙计都没注意,附近只有她了。” “这才是最问题的啊!" “怎么,那你还想和那姑娘牵个小手?” ……啊,糟了。 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让传七愣住。过了片刻,他才微微蹙眉,迟疑地松开手,难以启齿地嚅嗫道: “别像小孩子一样吃飞醋啊……” 传七越是缩着肩膀显得局促,兵太夫越是挺直腰板挑衅。这种熟悉的对峙模式,让传七更不自在了。可既然一时冲动都在大路上接吻了,兵太夫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破罐破摔似的扬起嘴角——要比摆烂,叶组还没人赢得过他。 “我当然要闹腾啦。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你倒是被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姑娘盯得魂不守舍。想想我这边呢,还要靠个团子才能引你的注意力了。” “……今天你倒是坦率得吓人啊。” “要不是心里冒出‘假期结束第一个见你’这种傻瓜的想法,我干嘛提前两天出门啊。” “诶——”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传七愣在原地,兵太夫却迅速移开视线,将茶碗里的残余一饮而尽。 ——啊,果然这家伙根本没有自觉。这简直羞耻加倍好吗。 虽然指望着凉茶能安抚发烫的脸颊和吵死人的心跳,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旁边的传七也没了刚才的气势,红着脸垂下视线,假装咳嗽维持镇定。 “反正也不急赶路……兵太夫,要一起走吗?” 轻得只有身边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落入耳中。 ——什么嘛,现在才说?你可是默许了那姑娘二话不说跟在身后啊,偏偏到我这儿就装出一副矜持模样。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会跟着。等回到叶组教室,我非拿你当笑料好好调侃一番不可。 即便心底暗自抱怨着,可一旦看到传七垂下眉毛、脸颊通红、偷偷抬眼看向自己,兵太夫的气话立刻就烟消云散了——真是拿他没办法。说不定传七是故意的呢,他早就知道自己最受不了这个表情。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 “今晚的落脚处,定好了没?” “啊,我打算在途中在镇上找家客栈。” “我添点银子,去个更好的地方吧。要那种叫多大声都不会被打扰的。” 兵太夫收拾好行囊,向传七伸出手。终于琢磨过味儿的传七吓得声音都走了调。事到如今,兵太夫可没收手的意思。 传七看着一脸“我就这德行”的兵太夫,又看着那只伸出的手,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怯生生把手放了上去。 “……知道了啦。” 小心翼翼搭上来的温度,被兵太夫郑重包在掌心,他笑了。 忧虑散去的心境宛如爽朗秋日,万里无云。 ——虽然氛围如此爽朗地收尾,接下来两人当然是要狠狠翻云覆雨一番的。 第6章 【兵传】红叶、年糕、与莺啼破晓 【兵传】红叶、年糕、与莺啼破晓(紅葉と餅と明日の目覚めは鶯の声で)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id=9088991 --------------------------------------------- “我正要去新年初窥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团藏竖起大拇指往上挑了挑,咧着欠揍的笑脸问道。我压根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只好摆出有史以来最鄙视的表情回了句:“哈啊?” 结果这家伙完全没受打击,反而笑得更欢了。 “兵酱还是一如既往地辛辣啊。” “谁让你五年如一日尽说些混话,没事干就滚远点。” “才不是没事呢!都说了是去新年初窥!" “所以说那个新年初啥到底是什么鬼?” “就是新年初次偷看左吉睡脸大会!” “你有病吧?” “好毒舌啊!” 团藏又哈哈大笑。 虽说年底没有课,但这几天到处都忙翻了天。各年级都在跑来跑去,打扫教室、道场、食堂,整理器材。除了课业外还要处理委员会的杂务,偏偏学园长又常常心血来潮,让大家白白浪费掉一天——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忘年会也是一拖再拖,拖到大晦日当天才勉强举办,即便如此,也架不住酒鬼们不肯放弃年末的“最后一杯”,在晚饭后勉强凑了个场子。反正叶组这群笨蛋最爱凑热闹,有酒喝什么都好。眼下月亮都西斜了,大半人横七竖八醉倒在地板上。剩下的人,要么像我这样舔着残酒回味余韵,要么任劳任怨地照顾着醉鬼,要么发着酒疯胡乱缠人。庄左卫门说要和委员会后辈去看新年日出,倒是早早出门了。在这种快要散场的氛围里,团藏偏偏凑了过来,精神好得不像刚狂欢完。 加藤团藏这家伙,最喜欢酒和女人。一旦到了酒席上,永远都是喝得最多、吐得最多、闹得最多、惹的麻烦也比别人多。不过,作为叶组的突击队长,他向来深得总大将的信任,再加上性格天真烂漫,总能活跃气氛、鼓舞士气,说到底大家还是挺敬重他的。况且他真要做事时也绝不含糊,别看外表言行粗枝大叶,却意外地有正经的一面。虽然笨归笨吧。 “兵酱——?你有在听吗?还是说已经困啦?” “吵死了,别把脸凑过来白痴。” “好过分!” 就算被骂成这样也毫不在意,更没半点要退缩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早料定我接下来的行动了吧。 “左吉和传七是同室吧?这会儿他俩肯定睡得正香。兵太夫,要不要一起去?” 我嫌恶地瞪着那双自信得闪闪发亮的眼睛,手里的酒盏晃了晃,酒液随之荡漾。我故意抿了一小口,吊吊他胃口,这才把杯子放到地上。团藏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惹得我心里更加不快。 “……去。” “这才对嘛!” 宴会厅里的火盆和酒意让身子暖烘烘的,可是一脚踏出那明亮的房间,寒气便立刻从和服的缝隙往皮肤里钻。我裹紧棉外褂,把脖子埋进厚围巾里,缩着背按住衣襟,同团藏快步走在被雨水打湿的走廊上。和我这副洗完澡后直接套了件单衣和羽织的模样不同,走在前头的团藏不知何时已换上平日的忍装,光着脖子晃着发髻大摇大摆地走着。 ——对待夜袭有必要这么认真吗?我暗暗咋舌,只觉得这家伙对下流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 平时应该缠在头上的头巾,不知怎地系在了鼻梁下方,看上去活脱脱像个毛贼。我问他那是什么打扮,团藏却眉飞色舞地眨眼,说这是潜进心上人卧室的正装。我懒得理这白痴,不想多费口舌,随口“哦”了一声。天寒地冻,懒得理他。 我们在长屋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那么——”团藏压低声音,把一只拳头当做话筒凑到嘴边,装模作样地低语: “这里是伊组宿舍门前的加藤团藏!接下来要为大家一探究竟的是,五年伊组不眠不休的偶像,任晓左吉同学——那超级稀有的新年初次睡颜!请问,作为搭档的笹山先生,此刻心情如何?” 说着,他“唰”地把话筒伸到我面前。 “别搞什么实况转播,很烦。” “感谢您的评论!那我们这就打扰啦——” 看我抄着手懒得搭理,团藏也没再纠缠,利索地开始潜入。 忍术学园的长屋到底是栋颇有年头的建筑,住在里面的又是纵然还很稚嫩、却是根正苗红的忍者预备役。团藏难得一脸认真,指尖抵着木框轻轻一滑,障子便悄无声息地推开。淡淡月光勾勒出门廊轮廓,隐约照出远处铺着的被褥。 我们猫着腰溜进屋里,团藏板着脸朝我连连比着手势——我根本没提前学过这套暗语,只当没看见。反正大概是“我去里面!祝你好运!”之类的意思吧。 见他鬼鬼祟祟地朝屏风深处潜去,我则悄悄靠近眼前鼓作一团的被窝,在大概是头部的位置蹲下。 火盆似乎熄了很久,房间里冷飕飕的。或许是因为刚才开门带进来的寒气,被窝里的人把半张脸埋得更深了。在朦胧夜色中,那一头独特的赤铜色长发,如绸缎般散落在白色的寝具上。或许是怕头发散乱,发尾被绑了起来,在我这双夜视尚佳的眼里,发丝宛如乌鸦濡湿的羽毛般闪闪发亮。 当事人丝毫不知自己正被人窥视,只是呼吸平稳地睡着。我强忍住掐他脸的冲动念想:就这也能成为忍者?未免太松懈了吧。当然,我刻意隐藏了气息,他自然不可能察觉。 即使我的影子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传七也没有醒来。几缕弯曲的鬓发垂在雪白的脸颊上,几乎要滑向嘴边。我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指,将发丝轻轻拨到耳边。对方“嗯……”地溢出鼻音,身子微微一动。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心想“他可能要醒了”,却一下子被“还想多碰一会儿”的好奇心压了过去。 指背在太阳穴一带缓缓划过,顺势梳理那柔软的发丝。冰凉的指尖或许让他感觉舒服,不自觉地蹭了过来。 他在做什么梦呢。 那副爱数落人的嘴脸、深深的眉心皱纹,此刻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张安宁无比的睡颜。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全神贯注于指尖的触感。要是他平时都这么安静,该有多可爱——心里自然浮现的两个字,让我自己吓了一跳。 ——我、我刚才觉得这家伙“可爱”? 我凝视着他安稳的睡颜。作为男人来说,他的身形格外纤细,明明不是男生女相,偏偏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肌肤细腻光洁,没有半点伤疤或糙痕,眉目口鼻无不匀称,堪称美的样本。要是我做的机关人偶能有这样的脸,绝对会卖得火爆吧——至少我喜欢这家伙的脸,到了会想这种事的程度。 但也不至于盯着他看,脸颊就越来越烫、心脏像执行重大任务前一样怦怦乱跳……不至于啊! 焦躁让我心神不宁,不停转移视线,愈发渴求触碰。至于“他醒了该怎么办”的危机感,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不过嘛,也没办法。我这种人,向来都是“有了念头就动手去做”的家伙。 制造机关人偶的时候也是,不管事后会不会被责骂嫌弃,都无所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惹人生气也无妨。至于被发现之后的事,等被发现后再说吧。我半强迫自己得出结论,好奇心便拍手吹着口哨大声叫好。说到底,我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只想着去触碰这片白皙的脸颊了。 我一改蹲姿,慢慢将膝盖压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双手撑在褥子两侧,避免发出声响。光是拉近了这段距离,心脏就因期待而怦然加速。小心翼翼地俯身,提防着发丝垂落,缓缓靠向那光滑雪白的脸颊…… 这已经不是什么偷看睡颜了,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夜袭嘛。说起来,屏风那头安静得很,不知道团藏在干什么。算了,最好他能别出声。毕竟,糯米团子一样的白嫩肌肤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混账东西!竟敢半夜潜入!好大的胆子!!!受死吧——!!!” 只差一寸就要碰到的瞬间,屏风伴随着巨响轰然倒地。我震惊地望去,团藏正跪在被褥上,被袋枪指着脑袋求饶。 “哎哟!哎哟哟左吉是我啦!你肯定认得出来吧!对不起疼疼疼!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啊,被发现了啊,笨蛋旦那。 我冷静地分析状况,几乎同时,身下传来一声傻乎乎的“哈啊!?”的惨叫。嘛,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醒。 下意识地转回视线,和传七近得几乎鼻尖相触、那双大大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他显然还没清醒过来,睫毛扑闪了几下,认出我是谁之后,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瞬间涨得比头发还红。“这家伙睡也好、醒也好,脸都好看得要命啊。”我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他猛吸一口气,爆发出凄厉的尖叫,下一瞬间,我的脸便结结实实挨上了一记耳光。 “所以?你们两个半夜跑到别人屋里,搞什么名堂?” 双臂抱胸、威风凛凛、皮笑肉不笑地俯视着我们的,正是叶组的总大将——黑木庄左卫门本人;他身旁站着同样叉着腰,摆出一副金刚架势的任晓左吉;再旁边是和庄左一同在场的今福彦四郎,以及一脸尴尬别过头去的传七。 庄左卫门一如既往神色温和,任晓左吉却是怒火冲天——他披散着头发,鬼相毕露,在这大冷天里扬起小袖下摆,赤脚踩在团藏身上。俨然继承了那位被称为“地狱会计委员长”前辈的铁人体质,怕是对寒冷彻底免疫了吧。被他踩得脸都嵌进地板缝的团藏居然还挺开心,被迫跪坐在冰冷木板上的我实在冻得够呛。 我之所以老老实实跪坐着,一来是双脚冻得发麻,二来是脸上火辣辣作痛……大红枫叶般的掌印正贴在我的脸颊上呢。 “好不容易年底对完账能睡个安稳觉...!白天睡够本的家伙偏偏来剥削我的睡眠时间,团藏你找茬吗!!!” 虽然我也是共犯,但不得不说,左吉发火确实在理。 “人、人家只是想看小左的睡脸嘛~” “好啊!那干脆现在就去一起睡吧!?在池子里!睡一整晚!!!」 “噫——!来了来了,潮江流体罚……” 说起来,宴会前好像听谁说过,左吉已经是熬第五个通宵了。是谁说的?三酱吗?大概是经由一平听来的消息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左吉发火完全合理。 彦四郎半是困惑半是无语,庄左卫门朝他鞠了一躬。 “抱歉啊彦四郎,我们组这两个家伙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反正没出大乱子,看样子他们也在反省………左吉,你差不多就放过他们吧。” “彦四郎,你不知道,惯着这白痴准没好事!我现在就去池塘治治这蠢货的软骨头。走啊,团藏!” “呜呜小左对不起嘛——” “那我们也该走了,还约了委员会后辈一起去日出呢。兵太夫,好好给传七道歉。” 庄左,你虽然表面依旧冷静,其实早就嫌烦了吧。 “彦四郎,我们走吧。” “嗯。传七,你要盖好被子睡觉哦。左吉一会儿就回来,别着凉了。要是冷,就算嫌麻烦也要烧水做个汤婆子哦。晚安啦。” ……你是传七他妈吗?伊组宠人也该有个限度啊。 伴随着一阵嘈杂声,他们关门离去。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一个是私闯别人房间差点夜袭未遂的我;一个是身为忍蛋遇袭后却下意识扇人巴掌的传七。两人之间的空气无比尴尬。 传七偷偷瞥了我一眼。 “……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他八成以为我是要搞什么恶作剧吧,紧张兮兮地打量着房间,隐隐还能听到“不会又设了机关吧”之类的嘟囔。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个工夫布置机关,不擅长实战的家伙真是没有一点现实感啊。 “那蠢货讲的没错——我是来看你睡脸的啊。” “你认真的?新年一大早就犯傻,脑子坏掉了吧?” “闭嘴啦——” 这种事有多蠢,我自己最清楚不过。 正想反驳传七那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时,他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把我的话全打断了。 他吸了吸鼻子,身上只穿着一件寝衣小袖,袖口里那双细瘦的手腕和脚踝被冻得发青。原本就清瘦的身形,配上那件白色的衣裳,看上去更加单薄无力。房里连个火盆都没有,这样下去非感冒不可。 ——这都怪我。 好吧,八成要怪团藏,可再怎么说也有我的责任。硬是把睡得正香的传七吵醒,让他在这冰冷的房间陪我折腾到现在。既然如此,我该做的就不是狡辩,更不是吵嘴,而是—— 我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几步走到他面前,默不作声地缠在他细细的脖颈上。传七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嚷着“什、什么!?”我没理会,接着把半纺外褂脱下,呼地盖在他脸上。 “什、什、什么!?” “闭嘴穿上就行。” “兵太夫,可是你——” “我反正要回去了,要是你感冒了,庄左又得拿我出气。” 传七抱着滑下来的外褂,一脸发愣。我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把羽织夺过来,有点粗鲁地搭在他肩上。我顺势拉开衣襟,示意他“把手伸出来”,传七慌慌张张把手探进袖子里。一瞬间,他就被裹成一团暖暖和和的模样。那件外褂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他低头盯了好一会儿,最后把脸埋进围巾里,轻声说了句:“谢、谢啦。” 总是竖起的眉尾此刻软软垂下,那声音也出奇地温顺。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与态度,一时间心底那点倔强也融化了。 我假装整理围巾,悄悄触碰了他的脸颊。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想到,我比想象中更顺畅地吐露了真心。传七睁大眼睛,按理说他肯定会仰起头回上一句“可不是嘛!”、或者“真是给我添麻烦!”,今天却难得支支吾吾地“……没事啦”含糊过去,这反倒让我不知所措。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啊。他一安静,我反倒不习惯了。 我正要转身离开,袖子被传七的手指轻轻扯住。 “兵太夫。” 呼唤我的声音里,没有熟悉的怒气和不耐烦。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他也能用这样的语气叫我。 “虽然比预定早了点,不过——新年快乐啊,兵太夫。” 他带着点腼腆笑意补了一句“今年也…请多关照。”那张脸上没有拧紧的眉毛,没有讥讽的口气,没有冷漠的神色。什么都没有。传七也能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吗?我呆呆地看着,竟移不开眼。毕竟,身上披着我的外褂,脖颈缠着我的围巾,指尖攥着我的袖子,朝我微笑的传七,对我说“今年也请多关照”——这种情景,去年谁能想得到呢。 啊啊,我喜欢他。 “!?喂、喂!兵太夫,你干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猛地将传七拽进怀里,用双臂狠狠地搂住他,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怀里的人挣扎着发出“喂”、“干嘛”的抗议,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或者说,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意识到了“啊,我喜欢他”的心情,更何况此刻的表情,实在狼狈到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脑袋像被蒸熟了一样,无法思考。虽然记得不太清楚,好像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感叹:“啊~~~~”。一想到那丢人声音竟然是我不由自主地漏出来的,我就更没法把传七放开。我的呻吟让传七猛然停止了反抗,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把手环到我的腰上——这一下真的让我头晕目眩。 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接受了?你忘了自己刚被眼前的男人夜袭了吗?倒是再反抗一下啊。你这样的话……我会以为,其实你并不讨厌被我这样对待啊?会以为你也许……并不讨厌我啊。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真的不讨厌吗? 心脏像被紧紧攥住一样发痛,眼眶也跟着热起来。明明早已脱掉了羽织和围巾,全身却燥热得喘不过气来。即便如此,我还是急切地不想放开怀中这一团温热,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样紧贴着他应该也不会冷了”,我明明心里清楚得很,这只是借口。可还是不愿松开手臂——因为我还想抱着他。没办法,之后无论被谁骂都好,我的人生格言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往后的事,就往后再说吧。 “喜欢、喜欢”——那么多在心底疯狂翻涌的情绪,我却偏偏把危机感揪了出去,把这句话扔了出来。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脑回路啊。真是只会做多余事啊,不愧是我的神经。可恶。可是,传七在我怀里轻轻一颤,紧紧抓住我的衣襟,小小声地回应了句“……嗯”的时候——我也只好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我把脸埋进他的肩头,我的羽织上隐约飘来传七的体香。好闻得要命。仿佛他成了我的所有物——正因有了这样的错觉,我甚至希望他一辈子都沾着我的味道。新年伊始,我就这么无可救药地当了回彻头彻尾的傻瓜。 第7章 【一伊】伊组第一届‘你们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大会 作者:ふる(id=90381854)原文:い組の第一回ちょっといい加減にしろよ大会(id=24310865) CP:庄彦、兵伝、団左、虎一 ----------------------------- “现在开始举行伊组第一届‘你们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大会!” 教室里突然响起了宣布开会的声音。此时只剩下了打扫值日的一平、我、传七和左吉四人。 “一平,你突然搞什么啊?” “问得好传七!你看嘛,我们四个不都有叶组的男朋友嘛。所以呢,我就想开个男朋友吐槽大会!” “原来如此。团藏的槽点可是有一大堆,确定可以说吗?” 对于左吉的提问,一平意气风发地点头。左吉要是加入的话,传七肯定也会加入。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提交学级日志呢… “当然可以!然后呢,彦四郎同学,请不要摆出一副嫌麻烦的脸!” 哎呀,表现在脸上了吗?鼓起双颊的一平真可爱。 “好好,我参加就是了。不过,庄左的槽点,我还真想不太出来…” “喂!不要顺嘴就秀恩爱啊!” 可我说的是事实嘛。传七、左吉,你们俩别一副“没救了”的样子摇头啊。 “那么重新开始吧!左吉同学请!” 一平握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话筒,把话头抛给了左吉。那是用废纸折出来的,手真巧啊。 “先说前天的事吧,他明明知道账本有错误,却把后辈打发走后自己去睡觉了。” 左吉的拳头紧紧握着。好吓人,但没办法。这事团藏全责。 “不止这些!那家伙一犯困,写的字就会变成鬼画符,除了我没人能解读,结果工作又增加了,而且还容易出错!还老是用矢羽音传信,说要去睡觉!” 哇哦,全是跟委员会有关的。会计委员真是辛苦了。传七、一平似乎和我的想法一致,向左吉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喂,一平,别双手合十啊。这么明显左吉会受伤的。 不过,既然想不出委员会以外的抱怨,说明左吉还是喜欢团藏的吧……也可能是委员会的事太过分了,还没来得及抱怨平常的槽点。 “呼,一口气说太多了。虽然还没说够…你们呢?” 一平把视线移向旁边。下一个是传七吗… “我吗…机关太过分了。” “除此之外的。” 一平立刻打断。 “不,最近他变本加厉了,你们听我说!” “可是,提到兵太夫就是机关,提到机关就是兵太夫嘛。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太迟了吗?” “确实,传七专用的机关我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就算跟庄左卫门告状,他也只会放任不管,什么都不会变的哦?” 两人的话里话外都带着“放弃吧”的意思。哎呀呀,看样子传七要哭了。 “你们三个别摆出一副让我死心的脸啊!你们才不懂呢,被说‘这是你对后辈做出暧昧行为的惩罚’然后掉进地下机关室的感受!” 嗯,我们确实不懂,也不想懂。你看,左吉脸都在抽搐了。倒是一平兴奋地反应过来。 “诶——!你们光天化日玩这么大吗!” “不是啦!不是那种方面的!有时是洒满铁蒺藜的房间,有时是刀剑从天而降的房间,有时是药雾弥漫的房间…我受够了!倒不如说,来点下流的还轻松点!” 我们一时语塞。某种程度上还有点佩服。能适应这么危险机关还死不了,说不定将来会被当作优秀人才抢着要吧。嘛,虽然可怜这点是不会变的。 一平伸手去摸头安慰,结果被传七瞪了一眼。 “一平你呢!” 作为发起人的一平,满脸写着“就等你问了”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小虎他啊!最近一直黏着我!!!” “黏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差不多一个月前吧,正好是女装实习结束那会儿。” 从那时起啊。那时他得到了三治郎、怪士丸和伊助的帮助,连和服细节都十分讲究,最后拿到了伊组最好的成绩。实在可爱得不得了。也就是说—— “他是在嫉妒吧?” 传七的意见,我们都点头同意。 实习的内容是,要让男人主动搭讪请客。一平过于可爱,引发了搭讪风暴。虎若大概是因为没能独占可爱的恋人,又担心恋人被男人追求,才紧紧黏着一平吧。 “这不是挺好的嘛。” 左吉的意见,我和传七也表示赞同。 “才不呢!你们三个冷静想想,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哦?我一开始也很高兴啦。可这一个月来,早中晚的食堂、洗澡、委员会活动,全都在一起!一直一直哦!” 连续两次说了”一直”。确实,老是黏在一起会很累吧。该怎么说呢—— “感觉像是被监视一样。” “就是啊彦四郎!” 一平嗖地把手指过来。真没礼貌。 “该怎么说呢…会觉得,是不是不被信任了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也耷拉下来,露出一副”虽然我知道不是这样啦”,但还是忍不住不安的表情。看到他那副模样,我们忍不住抱住了他。看来得找虎若好好聊聊啊。 不过啊,大家都有交往中的烦恼呢。左吉的稍微有点不一样就是了。 “这么一说…我或许有。” 我突然冒出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有什么?” 传七轻轻放开一平,左吉和我也同时松开了手。 “对庄左卫门的抱怨。或者说,算是烦恼?” “诶!?你对庄左卫门有怨言?!” 一平扑了过来。传七和左吉一边拦着他,一边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那么意外吗?” 我忍不住问,结果他们嘎吱嘎吱猛地点头。 “毕竟是彦四郎啊!?” “对方还是那个溺爱彦四郎的黑木啊!” “叶组那帮人之前还闹过呢,说什么‘庄酱是不是被彦四郎榨干了?不会是被他拿捏了吧!?’你忘了吗!” 一平说的这件事确实存在,当时我还无意中听到了那场秘密班会。为了安慰我,庄左卫门还花了几个小时跟我解释“不用在意”,害我那天腿麻得受不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我被一平的声音拉回思绪。三个人虽然正坐着,但都探出身子,眼看就要扑过来了。至于这么在意吗,不过想想是伊组,尤其是这三个人,我觉得还是别吊他们胃口为好。 “直接说结论吧,就是他老是黏着伊助。” 我简单地说完,三人愣了会儿,等神色恢复时,脸上都浮现出了苦笑。 “啊—是那个啊…” 三人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日常。那两个人,从一年级起就被称作叶组的“老爸老妈”。冷静的庄左卫门与可靠的伊助。即便两人都不完美,却总是互相弥补不足,共同支撑着麻烦不断的叶组。 庄左卫门喜欢我,伊助喜欢三郎次前辈。这早已不局限于年级内,甚至成了高年级人尽皆知的事实。然而,庄左卫门与伊助之间存在的,是一种既非纯粹友情的、也非恋慕之情的、独一无二的羁绊。 那是身为恋人的彦四郎或三郎次都无法踏足的世界,他们二人是特别的。 “庄左卫门他啊,独占欲意外地很强呢…” “这一点我可是非常清楚的。” 一平抽搐着脸笑道。 “最严重的时候,我只是抱了一下彦四郎,手里剑就飞过来了。当时实习的成功喜悦都大打折扣了。” 左吉望着远方,怀念般地笑了。我也只能苦笑。 “总之呢,我是受到了轻微的束缚吧……” “一点都不轻好吧。” 传七面无表情地吐槽,但我决定先无视。 “束缚本身我倒不太苦恼。毕竟他公私分明,不会在任务中造成不便。但是呢,偶尔看到叶组时,庄左卫门和伊助笑得很开心,从后面被伊助抱住也不会拒绝,甚至还会主动去抱他……我也是会羡慕、会嫉妒的啊,会因为自己在庄左卫门眼里就只有那点价值而难过的啊。我和一平一样,心里很清楚事实并不是那样,反而讨厌起会有这种感受的自己。” 我很清楚自己被庄左卫门深爱着。两人在一起时,被他拥抱时、接吻时、被他占有时的幸福感和满足感都无比真实。即便如此,一旦萌生的**却不会消失。 早在与庄左卫门成为恋人之前,我就对庄左卫门与伊助抱有这种情绪,它至今仍在我心中暗暗燃烧。 不知何时,教室安静下来。三人都露出悲伤的表情看着我。糟了——我慌忙想挤出笑容,视线忽然被群青色笼罩。 “不用忍耐哦,那种心情。” 从上方传来一平的声音。那声音落入心底,渐渐沉淀下来,化作安定与温暖蔓延开去。 “别勉强自己,把感情闷在心里没好处。要是晚上没去处的话,来参加会计委员会的彻夜训练也行。” 左吉轻轻把手放在我背后,温柔地笑了。 “来作法委员会也行。”传七握住我的手,小声补充道:“…而且,这种心情我多少也懂。兵太夫和三治郎同室,又是机关搭档。低年级时,我曾经拼命学习机关术,也是因为不想被梦前抢走嘛。虽然根本不可能赢得过,那家伙大概永远不知道我多么拼命吧。不过嘛,我的作法水平变强了,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传七爽朗一笑,左吉却苦笑着回应。 “作法在机关方面强势,对会计来说可是麻烦啊……我当时也为了找到能作为个性的东西,拼命挖掘过自己的特长。” “个性?” 一平鹦鹉学舌般反问,左吉点点头。 “团藏的同室是虎若嘛。团藏擅长马术,虎若擅长火枪。那种关系才是独一无二的搭档。我觉得自己也必须有一项出类拔萃的本事,于是拼命尝试了各种东西。嘛,团藏大概没注意到,但大部分事情我都能熟练处理了,结果还是不错的。” 脑中浮现出了“预算可不给你哦”的团藏。一平用手指点在唇边思索。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为了吸引虎若的注意而拼命过呢—” “啊,确实有过那种事呢。” 我笑着说,左吉和传七则一脸茫然。 “虎若他很受欢迎啊。火枪技艺高超,性格开朗活泼,又很温柔。他身边总有人围着,笑得很开心。我甚至嫉妒过团藏。虽然虎若也会对我笑,但那不是对着特别的人,只是对着任意一个朋友的微笑。所以我总是拼命找他说话,争取两人独处…可是完全没有效果!不过呢,为了让虎若注意我,我频繁地跑去委员会,还研究过表情管理,所以在生物知识和打听情报,我敢说自己是第一!” 他哼哼自得地挺起胸膛,左吉随声附和:“好!生物委员会委员长!” 我还记得一平经常在房间里琢磨“拿下虎若作战”。结果反倒是一平自己放弃、不再刻意接近后,才被虎若注意到…看来“欲擒故纵”意外地很有效。 “嘛,虽然最后不算是抱怨了,但能听到大家的故事很开心!” 看着笑眯眯的一平,我也笑着赞同。 “确实难得能听到这种话呢。” “毕竟平时可说不出口啊。” 左吉和传七也微笑着回应。真的很开心呢。既能倾诉,又能听到大家的故事。好啦,该是时候—— “接着打扫吧?” 我一说出口,三人顿时僵住。 那一脸“糟了”的表情。不会是忘了吧。 “啊————!!!” 一平突然大叫。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天孙次郎去参加实习不在,该我去喂食了!!!抱歉!我得走了!!” 他说着就啪嗒啪嗒地跑出了教室。 “打扫完再去不行吗—?”左吉问道。 “后辈们也会来啊!说不定已经来了!”声音从走廊传回。 没办法,那就由我们三个—— “…后辈?啊!” 怎么了,传七? “今天本来要教后辈怎么保养人头模型的!!对不住!两位!” 传七像风一样迅速离开了教室,动作焦急却依旧优美,不愧是作法委员啊。 “彦四郎。” 好了,来打扫吧。 “喂,彦四郎!” 先擦黑板?还是先擦窗户? “喂,听我说啊!” “…怎么了,左吉?” “抱歉,今天神崎前委员长要来。我得准备一下,先去委员会室了!”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教室。 “唉……怎么会这样呢?” 被留下独自打扫的情景,从一年级起就没怎么变过。环顾教室,清扫还不到一半。 纠结也没用,还是赶快收拾完去委员会吧。然后要和后辈们一起吃点心!! 啊,对了,学级日志还没交。 前往委员会的道路还很漫长,我轻轻叹了口气。 第8章 【兵传】世上哪儿会有讨厌的人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嫌いなやつなんかこの世にいるかい(id=8431422) ---------------------------- “传七,亲我。” 蝉鸣在庭院里此起彼伏。 为了遮挡西斜的日光而紧闭的纸门,泛着淡白的光晕,承接住初夏柔和的日照,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朦胧。 五年来不断改良的机关悄然运作,即使紧闭了门窗,不知从何处仍渗进一缕清风,带来了几分凉意。在这没有后辈打扰的静谧房间里,我们并肩坐在书案前,各自度过放学后的时光。 我心血来潮的一句话,并未被蝉声吞没,清晰地传入了传七耳中。他正读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闻声抬头瞥了我一眼。 “为什么?” “偶尔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呀。最近不是总没机会单独相处吗?我想碰你,也希望你碰我。还是说……传七你不愿意?” 我歪着头看他,他英气的眉毛顿时蹙紧,脸上分明写着“搞不懂为什么偏要挑这种时候”。但紧接着,那神情又微微松动,浮起一层“倒也不是不愿意……”的迟疑。 我托着腮,手肘支在膝上,漫不经心地想:传七那点小心思,实在太好懂了。 若是平常,他肯定会冷冷回我一句“别说蠢话了”,可最近实习、杂务、照顾后辈……种种琐事缠身,我们确实总是错过彼此。传七似乎也有所感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默然合上手中的书。 “今天倒是挺老实嘛”,我正用目光追索他的动作,就见他双颊渐渐染上淡红,双手迟疑地捧住我的脸,慢慢靠近。 传七的吻,总是落在唇角。 他本就难得主动,可即便睁着眼睛、用修长的手指与温热的掌心固定住了我的脸颊,传七都不会对准我的嘴唇正中央,总是刻意偏开一点,印在边缘的位置。表面上装作不情愿,可一旦碰触之后,又像鸟儿啄食般反复轻吻——却固执地不肯修正位置。我想,这恐怕这是他有意为之吧。 一连串“啾、啾”的轻响落下,我很快就痒得微微侧过脸,主动将嘴唇迎上去——这几乎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嬉戏。我一直以为,传七肯定是不习惯这种事,才始终拿捏不好唇与唇之间的距离。 “传七,你为什么总是亲在嘴角呀?” 又一次在细碎啄吻中、分享了令人发烫的体温之后,我向依然保持些许距离、抓着我肩膀轻轻喘气的传七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疑问。要是出于害羞才显得生涩,以传七高傲的性子,被我点破肯定会露出窘迫;只要我再多调侃几句,他那高耸的自尊之塔就会随之动摇,继而面红耳赤地发火。 到时候,我大可游刃有余地笑着逗他——都到最高年级了还这么孩子气,传七你也不过如此嘛。毫无疑问,他会像往常一样气势汹汹地扑上来。 我怀着这种先入为主的算计,心里暗暗窃笑。没想到传七却久久凝视着我的唇畔,神色恍惚。 随后,他的手从我肩头缓缓滑下,环住了我的脖颈。即便隔着衣料,那触碰也让我脊背掠过一阵战栗,小腹隐隐发烫。他慢条斯理地将手臂缠上我的脖子,一改平日那副傲慢不屈的模样,用一种近乎乖巧的眼神舔过我的鼻梁。 “这样一来…你才会主动来找我的嘴唇,不是吗?” ——啊。 我的心脏仿佛骤然停跳。 本想搂住他后背的双手顿时僵在半空,传七环在我颈后的手臂却蓦地收紧,顷刻间,我们之间再无距离。 他那石榴石般的深红眼眸,紧紧凝视着愕然失神的我,目光在我的双眼与微张的唇间流连。那张惯于自矜的嘴角,此刻却抿出几分少女般的稚气,再次轻轻压在我的唇角上。“——喂,兵太夫”,他的气息湿润了我的唇瓣。 “这种坏心思,你不讨厌对吧?” 那双眯起的眼里带着笃定,羞怯之中却闪着几分愉悦的光——啊,我这双愚钝的眼睛啊。 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是我在主动探寻着他的嘴唇。 第9章 【兵传】全凭心情啊,我们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気分次第です、僕ら(id=10387619) -------------------------- 我是来看星星的。室友沉入梦乡的深夜,只穿了一件寝衣,寒意便爬上了皮肤。在连虫鸣都听不见的夜色中,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缓缓飘向天际。我独自僵立在满天繁星下,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疼。 “只穿一件果然会冷啊。” “你才发现?傻瓜。” 啪的一声,寂静里划过一道煞风景的声响——身后被扔来一块布,盖到了我的头上。 我习惯性地把盖在头上的那件外衣抖开,瞪大眼睛回头一看,裹着深蓝色棉袍的人影抱着胳膊站在我的身后。他的眼神像是在瞪我,又像是无可奈何,微微泛红的鼻尖轻哼一声。 “至少披件外衣啊,傻瓜。你还当是夏天吗?” “别老叫我傻瓜。” “傻瓜就是傻瓜,有什么好反驳的?” 他又吸了吸鼻子。比我单薄许多的身体裹在厚厚的棉袍里,看起来比平时臃肿些,在寒风里耸着肩的样子,倒显得有些可怜。我仔细看了看他扔过来的外衣,是一件格子纹的唐茶色棉袍,似乎是传七的备用衣物。 我套上那件稍短的外袍,轻轻向传七伸出手。 “怎么了?” “怕你冷。” “我不冷。” “可我有点冷。” “可我还没原谅你啊。” 嗯。我老实地点了点头。传七似乎有些意外。几刻钟前,我们还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翻,像孩子般互不相让。具体是为了什么争吵,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些怨气像冬日的雾气,模糊又遥远。但我还记得,传七怒吼着“给我滚出去!”,我赌气地瞪了他一眼,就冲出了房间。这一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动摇,迟疑的手掌缓缓覆上我的手。我轻轻一拉,他没有抵抗,我们的距离就缩短了。 “传七就爱逞强,明明都冻透了,其实你很冷吧。” “都说了我不冷。” 他用几乎能发声的锋利目光瞪着我。在无光的夜色里,那双眼睛明亮生辉,像是黑色玻璃珠里映着星光——此刻,那道光直直地照向我。 “其实啊……” 传七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把双手贴在他光滑的面颊上,暖意慢慢渗进已经发凉的掌心。照理说我的手应该很冷,可他并没有躲开,也未挣脱。 “我本想先跟你道歉的,可走到一半……” 自从上了三年级后,我的身高慢慢超过了传七。并肩站着时,他那好看的眼睛常被赤铜色的刘海遮住。明显的身高差让传七常抱怨“抬头看你好累,脖子会酸。”,每次他说这话都要我低头。 起先我还仗着身高戏弄他,可后来我意识到一件事——如果他不抬头,我就看不见他的表情。 如果他平视着前方,那张好看的脸和眼睛便会被凌乱的刘海遮住。那时我觉得,他仿佛在说:一切都取决于你。 ——我们之间的关系啊,全都取决于你。 “……要是我说我怕了,你会笑我吗?” 我的声音因寒冷而微颤。我不像传七那样倔强,冷了就会说冷,想要温暖就会伸手。借来的棉袍上还有传七的味道,可方才那刺骨的冬夜里,传七并不在我身边。 取决于我啊——可我随时会坠入一个没有传七的世界。一想到独自伫立,心里就一阵惊恐。如果我去道歉,却依然失去他该怎么办?他身边有的是比我更懂他的人。如果他身边不再是我,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孩子般的念头一旦生起,便纠缠不休,折磨着我。在这寒冷天地间,它让我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 传七缓缓垂下注视我的目光。他像在咀嚼言语般低下眼帘,又抬头看向我。这次映进他眼里的不再是星光,而是我的面容。 “兵太夫,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的?” 明明是个傻瓜——他低声说道,语气像是拿我没办法。 “……什么?” “无论是星星还是冬天……都不会从你身边把我夺走。”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传七不屑地训斥我,“真幼稚。” “说我幼稚也太过分了吧?我也会烦恼,也会徘徊不前啊。” 传七摆出一副“谁要管你怎么想”的态度,利落地把我贴在他脸上的双手拍开。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去,没想到他却出人意料地钻进我披着的棉袍前襟里,往里靠了靠。我又听见他轻轻吸了吸鼻子。 “对我来说,在这种蠢得要命的寒夜里,你不在身边是无法忍受的。仅此而已。” ……果然,你还是冷了吧?我哑然失笑,真拿他没办法,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一直任性又爱撒娇,怕冷还死要面子,自尊心高说话又冲,连认真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真是个过分的男人啊——我甚至有点想跟他闹脾气。可汹涌而上的情感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我也只能用力抱紧眼前这个很好搂住的背影,假装没有注意到鼻尖涌起的那阵酸涩。 第10章 【兵传】想要让你相信 在漫展收到的无料,忘记是哪位老师了… --------------------------- “那都是误会!” 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回廊里爆出一声几乎要震破空气的高喊。 从校庭那头、走廊前方投来好几道视线,但兵太夫压根顾不上这些。 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解开眼前人的误会。对方半侧过身子看着他——黑门传七,四年伊组,同属作法委员,也是兵太夫的恋人。兵太夫一路狂奔过来,气还没喘匀,他深吸一口气。这时,传七才慢悠悠地把整个身子转了过来。 “今天早上,在校门口……你看见我们了吧?” “嗯。” 传七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兵太夫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除了拼命解释,别无他法。 “虽然可能遮着脸,但那是三酱的女装!我们正要出去实习。” ——没错。今天早上,叶组一行人正要出校实习,偏偏在出发时撞见了路过的传七,当时兵太夫身边还站着女装打扮的三治郎。兵太夫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可任务在身必须立刻出发,他只好等实习一结束就拼命飞奔回来。 “……是么。” 传七听完兵太夫这番辩解,表情纹丝不动,转身就要走。 兵太夫慌忙追上去,跟他并肩走着,悄悄瞄向那张侧脸——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表情,他这才松了口气。 黑门传七这人,自尊心奇高无比。或许正是为了维护这份高傲,他在某些场合的判断快得吓人。在与兵太夫的恋爱关系上也是如此——一旦看见或听见任何“出轨”的苗头,他就会立刻放弃。 要是他能吃醋、能愤怒、能质问,那还好办。 可他偏偏认准一个死理:撞见可疑的暧昧场面 →对方已经移情别恋了 →果然这段感情是个误会。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拉开距离。兵太夫每次都搞不懂这个脑回路,也许是自己没能给与传七足够的安全感吧。不过,谁让他自己先陷进去了呢?传七所有的不安,说到底,都是他的责任。 第一次发现这个“公式”的时候,传七已经在心里单方面分了手,兵太夫差点就挽回不及。当时的他慌得不成样子,还闹出了一场大笑话,现在回想起来仍是苦涩的记忆。 从那以后,只要传七态度突然冷淡下来,或者像这次一样撞见容易误会的场面,兵太夫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解释清楚。拼尽全力告诉他“我喜欢你”,再紧紧地抱住他。只希望这份心意能传达过去。 “茶屋的姑娘跟你告白了?” “我当然拒绝了啊!” “你和喜三太偷偷摸摸进房间干什么?” “课上恶作剧被庄左卫门发现了,我们是在躲他!” “……听说你心里有别人了?” “根本没这回事!到底是哪个混蛋乱传的?!” 于是今天,兵太夫又一次奔向传七。 这次是执行忍务时,为了套取情报,不得已和镇上的姑娘调笑了几句,偏偏被当天休息的传七撞个正着。时机糟到不能再糟了。兵太夫用史上最快的速度完忍任务,一路飞奔回学园。 他猜传七这时候应该在自己的房间,冲过忍蛋宿舍的走廊,连门都来不及敲就猛地推开。 “传七!” 对方一脸惊讶地回头。还没等那张微张的嘴里说出什么,兵太夫已经冲到传七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你应该懂的吧?!那是任务需要!不是我的本意!” 没错,传七应该是明白的。就算两人是恋人,这里毕竟是忍者学园,那种情况有时在所难免。 可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会让他动摇——恰恰说明,他是真的在乎兵太夫。 正因如此,兵太夫才从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奔向他。 那双直直看过来的眼眸中,映出了自己慌乱不堪的脸。短暂的沉默后,传七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接着越笑越大声,清脆得像是珠子滚落一地。兵太夫看着他乐不可支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噗、哈哈哈……!” 传七的眉眼弯弯,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兵太夫想问“你笑什么啊”,可脑子里一团混乱,只能小声呼唤他的名字。传七终于笑够了之后,才伸手抚上兵太夫的脸颊,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线,无比爱怜地说—— “我知道啊。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刹那间,过去的种种涌上心头,凝聚成泪珠从眼角滚落。 回想起来,从兵太夫表明心意时起,传七就总是带着不安的态度,没想到能迎来这样的变化。突如其来的泪水让传七吓了一跳,兵太夫抓住想要帮他擦拭眼泪的手,将传七整个人抱进怀里。 传七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生硬地轻拍兵太夫的背。 那笨拙的摩挲感和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莫名地,让人心头发痒。 第11章 【兵传】春色恼人心烦乱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忍者乱太郎]无授权翻译集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1章 【兵传】春色恼人心烦乱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