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看戏》 第1章 替嫁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锦衣华裳…… 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办的可谓是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一路上乐声不断,为了热闹,尚书令府的下人们更是一路朝着两边涌动的百姓扔喜糖的扔喜糖,扔喜钱的扔喜钱。 萧凝从陆时安那里带来两人,一个侍女雀铃,一个婆子赵嬷嬷,如今走在马车旁边的几个陪嫁丫鬟是裴敬舟母亲找来给陆时安充场面的。 裴敬舟生母孙氏,在十七年前遭遇祭奠暗杀,不幸重伤,虽捡回一条命,却就此落下病根。 那次暗杀不少妃嫔遇害,其中还有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贵妃。 祭奠暗杀过后,不知为何,皇帝视孙氏一双儿女如己出,裴敬舟更是自小有一半的时间都养在皇帝身边。 现如今长大了,便任职左御史中丞,协助御史大夫监察百官 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但办起事来可谓是雷厉风行,典型的笑面虎。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物娶了一个自小在乡野长大的女子,大家有好奇,有羡慕,但更多的是替裴敬舟惋惜。 陆时安告诉萧凝,这道赐婚圣旨是她舅舅死前求来的。 陆时安的舅舅定国公赵清承,是陆时安难产而死的母亲的弟弟,也是已去皇贵妃的亲哥哥。 不仅如此,这些年,定国公府实在是祸不单行,到最后,赵清承的亲人也只剩结发妻子,三个子女,以及陆时安这个外甥女。 因着自己在边疆的战绩,以及定国公这个身份,赵清承并不担心家中的孤儿寡母。 唯独这个外甥女赵清承还放心不下,他已经彻底看透了陆时安的父亲陆文忠,他绝不能让姐姐唯一的女儿下半生受尽蹉跎。 于是死前求旨,只为保陆时安一世安稳。 如此这般,皇帝也只好下旨。 一阵微风吹过,车窗旁的帘子被带起。 萧凝思绪收回,看着帘子外热闹的京城,势必要把所有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 繁多的礼节让萧凝心中感觉疲惫极了,这一个月内所发生的事情萧凝还未曾全部消化,如今的婚礼更是让萧凝感觉有些头昏脑胀。 前院热热闹闹的,萧凝此时身处的喜房中倒是还算安静。 一安静下来,萧凝思绪又飘远了。 在性格和行为举止上萧凝可以时刻模仿陆时安,但多年习武的痕迹抹不掉,裴敬舟身为左御史中丞,辅助御史大夫监察百官,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萧凝笃定裴敬舟能看出自己是习武之人,但一个住在庄子上的小娘子,为何习武,何人授之,且庄子上人多眼杂,自己代替陆时安的事根本经不起查。 萧凝把赵嬷嬷叫了进来,将顾虑全都告诉赵嬷嬷,赵嬷嬷思索了一会,便有了想法。 “娘子是大娘子的孩子,大娘子自幼习武,她的女儿习武不足为奇,庄子上虽人多,但你放心,娘子自幼喜静,不常外出,每每外出也都带着帷帽,至于这教授习武之人。”赵嬷嬷沉默了一会,想起了一个人,“这教授之人可以是范玉华。” “范玉华为何人?”萧凝打量着这间喜房,语气无波无澜问着赵嬷嬷。 说到了这,赵嬷嬷脑中又想起了些往事。 “范玉华年轻时是燕州军营的大都督,也是大娘子的师傅,大娘子自幼在军营中长大,一身功夫便是由范玉华所授,一个多月前久居青华山的范玉华被家人接入京准备过寿。” 话音刚落,萧凝便领悟到了赵嬷嬷的意思,但新的顾虑随之而来,“这人值得信任吗?且这是欺君之罪,她怎会相助” 赵嬷嬷看着萧凝的脸微微出神,待萧凝话落才思绪回笼。 正了正脸色,赵嬷嬷又恢复了往日稳重的样子,“这偌大的京城中应该唯有她肯助力娘子了,你放心,她我了解也信任,我这就去寻她,若她不愿,我们也好再想其他法子。” 赵嬷嬷当年本就是保护赵清韫的侍女,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萧凝嘱咐了几句,赵嬷嬷便趁着热闹悄无声息离开了尚书令府。 前院热闹的声音渐渐褪去,夜色已深,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传到萧凝的耳边,自幼习武,她的听力格外突出。 不一会那人就来到门外,门外响起丫鬟们齐声“见过郎君”的声音。 裴敬舟推门而入,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并无多少情绪,对于这个新婚妻子,他也没什么感觉。 扫视一圈,裴敬舟悠然走到床前,挑了盖头。 萧凝闭眼,适应了一瞬屋内的烛光。 与此同时,裴敬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儿。 眼前人儿面容姣好,白皙的面容和脖颈如羊脂玉一般富有光泽。额前的花钿,鲜艳的红妆,更衬得她美的不可方物。 皇城中的美人儿这十九年来裴敬舟自认见过不少,但眼前的新婚妻子好像和皇城中的美人儿都不一样。 新婚妻子缓缓抬着头,脸上带着温婉可人的笑容,双眸温润清亮,在红妆的加持下,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温婉大气。 但细细看去裴敬舟觉得这双眼眸如同漆黑的墨池,静谧而深邃,浓浓的化不开,应是个有故事的人。 裴敬舟笑着把酒杯递给萧凝,语气上扬,毫不正经,“猜到是个美人儿,没想到这么漂亮。陆娘子,哦,不对,现在是裴少夫人了。来,喝完合衾酒这礼也算是完成了。” 萧凝面上依旧挂着大气温婉的笑容,在行为上却略带羞怯接过了交杯酒,维持人设的同时顺便扫了一眼裴敬舟的手,果然是一双常年习剑的手。 喝过合衾酒,裴敬舟大大喇喇的朝喜床上一躺。 “累死本公子了,如今你已嫁入尚书令府,在外需谨言慎行,在府内便可随意一些,家中之人都是好相处的,若是实在处不来也不用勉强。” “我既接了圣旨,便要对你负责,你既嫁入府中,那就是来享福的,这也是定国公死前所愿,你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不过火我都能解决。” “我们没有感情可言,我也不会逼迫你,日子总要过的,你有什么事直接同我提就可以,我平常如果不在府上,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留在府中的侍卫天枢。” 萧凝站在床边,静静地听着裴敬舟所言,待他说完,萧凝微微欠身谢过。 在外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又说了一大串话,裴敬舟感觉嗓子有些干,刚起身,一盏茶就已递到面前。 裴敬舟惊讶地挑了挑眉,接过一口闷。 “好了好了,去洗漱吧,我都累了,你不累?” 萧凝站在原地,闻言缓声道,“夫君既已累了,那时安伺候夫君洗漱。” 柔和动听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裴敬舟看着站在一旁的新婚妻子,想再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玩世不恭的脸突然凑近,萧凝瞳孔轻轻收缩,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脚步却并未退后半步。 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眼前人的脚,眼前人快速往后小退半步,不过为时已晚,视线重新落到萧凝脸上,裴敬舟面色未变,依旧维持着双眼含笑,唇角微勾的纨绔模样,“夫人不必伺候我,你只管做好裴少夫人就行。” 温热的气息洒在萧凝的面颊。 不知道的可能觉得很是暧昧,但萧凝却从中觉听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下意识的反应最为真切,刚刚是萧凝大意了,面对裴敬舟的突然靠近她居然忘记了退后。 从男人玩世不恭的眼睛里萧凝只能看到自己的脸,果然是深藏不露,一双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没心思和男人在这里干对视,萧凝低下了头,不语。 见萧凝这副摸样,裴敬舟玩味的喊来了丫鬟伺候萧凝去洗漱,自己便打算去书房洗漱一番。 ——书房 “玉衡。”裴敬舟走进书房,关上门,原本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变化为带有城府的笑容,同时浑身也散发着阴险的气息。 “郎君有何安排。”一道阴影隐在角落,恭敬地低着头。 “好好查一查陆时安。”共饮合衾酒时裴敬舟就注意到了萧凝的手,那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后来那一下子更加证实了裴敬舟的想法,普通人面对突然的靠近不是下意识躲开就是无措不动,而萧凝不符合这两种情况,她不仅冷静而且还有时间迅速退后来掩饰自己的冷静。 “是。”玉衡领命,随即便一个翻身从窗前离开。 …… 裴敬舟洗的倒是快,只不过被些公务绊住了脚,等他回到房中,萧凝早已上了榻,房中也仅剩一盏灯。 透过微弱的灯光,裴敬舟站在床榻前看了一会背对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确认枕边人还未入睡,便轻手轻脚上了榻,不一会裴敬舟那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萧凝背对着裴敬舟,毫无睡意,赵嬷嬷还不知是否回来,事情到现在还未曾彻底解决,若是无人圆谎,习武之事该如何圆过去。 灯架上的烛火燃尽,周围陷入昏暗,隔着窗户,看着那模糊的月亮,萧凝开始出神。 叔父之死至今还令萧凝恍惚,此次谋划的替嫁也不知是对是错,四周昏暗,昏昏沉沉的萧凝仿佛又回到了那无法安生的一个月。 …… 许久,耳边之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裴敬舟睁开了眼,平时不着调的双眼中此时满是深意。 他这个新婚妻子很是可疑,是得好好的,仔仔细细的查一查。 第2章 缘分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狂风夹杂着骤雨冲刷着原本宁静的小村庄。 村庄里一户偏僻的住所,透着微光。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坐在桌前面色清冷的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萧凝时不时看向窗外,只见雨越下越急,全部融入如墨的黑夜。此景不知为何,让萧凝心中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已经不早了,叔父萧铭还未曾归家,昏暗的灯光映照着萧凝的面容,一双漂亮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冷淡而又疏离。 不一会,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是叔父,这脚步声萧凝再熟悉不过,刚准备开门,叔父就推门而入。 叔父神色匆匆地关上门,转过身来,萧凝这才看清叔父。有些散乱的头发,湿透的衣服,被箭刺伤的肩膀,以及那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是怎么了?”萧凝眉头微蹙。 萧铭没有回答萧凝,迅速把肩膀的箭拔出,从衣中拿出一枚玉佩,声音沉稳有力,“孩子,来不及了,拿着这玉佩,切记藏好它,待到尘埃落定的那天你便能拿出这枚玉佩证实自己的真实身份。” 把手中成色上好的玉佩放到萧凝手中,萧铭随后又拿出一枚木质的牌子,“这牌子你也收好,说不定能帮上忙。” 看着眼中隐约泛泪的叔父,萧凝面色微急,“叔父,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铭依旧没有回答萧凝的问题,只是决然拿起佩剑,“十七年了,我不能等到真相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但你能。” 门外显然有人正在靠近,听声音人数不少。 “孩子,好好活下去,上京寻那份真相,还大家一个真相。” “保护好自己,凡事需处处留心,你是叔父一手大带的,叔父相信你可以。” 在破门那一刻,萧铭提剑上前,转头看了萧凝一眼,“走!快走!” 萧凝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叔父,提剑从后院离开。 萧铭本就受了伤,但为了替萧凝争取逃跑的机会,一直拼死拦住杀手。 从前院打到后院,最终寡不敌众,被一箭刺穿心脏而死。 似有心灵感应,萧凝回头一看,叔父倒在血泊中,死死看着自己的方向。 三岁之后萧凝就再没哭过,如今眼泪夺眶而出。 即使萧铭已经解决了大部分杀手,但仍有几个穷追不舍,萧凝记得叔父的话,拼尽全力也要活下去。看着最后一个杀手倒地,萧凝来不及歇息,继续向前跑。 就这样不知跑了多久,萧凝拖着疲惫的身子,一个不小心摔下陡坡。 ……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进房间内,鸟儿在树枝上啼叫,婉转活泼。昨夜下过雨,今日空气中充斥着雨过天晴的清新。 萧凝挣扎着睁开眼,入眼一片陌生,思绪慢慢回笼,萧凝才惊觉昨日经历了什么。 正当萧凝扭动身体想要坐起来,门被打开,接着便是一道兴奋的女声,“娘子,人醒啦!” “嘘,小点声,去拿药,这里有我。”随即门外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 萧凝费力转头,便看见一身素裙的少女提着药箱走进来。 少女未施粉黛,皮肤白皙,一双形似柳叶的双眸中满是善意,整个人极其柔和,身材纤细高挑却并不显柔弱,一身素裙,一个木簪,身上便无其他点缀,即使这般也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见萧凝想要起身,少女快走了几步,上前扶起她。 “小心些,你伤的可不轻。” “好生坐着,我再给你上一遍药清理清理伤口,一会儿再喝些药。” 萧凝靠在床边,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多谢相救,这里是?” 少女把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回答着萧凝的问题。 “这是京城工部尚书陆家的一处庄子,我是陆家女,名为时安。” 简单了解后,萧凝便在此修养。 在接下来两天中,萧凝都是躺在床上修养,陆时安身边的雀铃性子活泼,总跟萧凝东扯西扯。 几天下来,萧凝也大概明白,陆时安是被厌弃陆家长女,母亲难产而死,被无情的父亲赶到了庄子上。 陪伴陆时安成长的只有原先侍奉陆时安母亲的赵嬷嬷,以及赵嬷嬷心软捡来的姐妹——银珠和雀铃。 就这样,萧凝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萧凝慢慢放下戒备,有时会同陆时安一起上山采药,会同雀铃一起摆弄草药,也会同银珠和赵嬷嬷一起洗衣做饭。 平静而又温暖的生活让萧凝有些放松,但闲暇之余她也在思考该如何入京,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巧遇天降机缘。 近些天萧凝总见陆时安愁容满面,频频走神。 就比如现在,萧凝刚打完水,让陆时安给自己倒杯茶,茶水都从杯子里溢出来了,陆时安还全然不知。 萧凝上前阻止了继续倒茶的陆时安,把她按坐在圆凳上,自己也坐下来,看着陆时安。 陆时安意识到自己出神做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倒。” “别别别,你先坐。”萧凝一把按住正欲起身的陆时安。 看着重新坐下的陆时安低头用手来来回回绞着帕子,萧凝微微皱眉,“你最近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吗?” “无事发生。”陆时安平静回应,眼神却有些空洞,萧凝知道,她又要走神了。 被萧凝一把拉住手,陆时安的目光才重新回到萧凝脸上。 萧凝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陆时安,我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但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 见萧凝这般,陆时安温吞的脸上难得露出慌乱的表情,“不是的凝凝,我也把你当朋友,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萧凝坐的笔直,松开了陆时安的手,眼神严肃,“到底怎么回事。” 陆时安叹了口气,看着门外专心晒药的银珠,和时不时捣乱的雀铃,缓声道,“前几日你同雀铃上山后,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来此,带来一道圣旨,让我嫁与裴尚书令长子裴敬舟。我问其缘由,李公公说是舅舅死前求来的姻缘,只为保我安稳。” “在我心中,舅舅是我最亲的亲人,如今他却战亡于边疆,我没有家人了凝凝。”陆时安用手捂住整张脸,低声呜咽起来,纤瘦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知道陆时安父族所做的荒唐事已经让陆时安彻底失望,如今一直关心她的舅舅还战亡了,萧凝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叔父,心中有所触动,看着低声落泪的陆时安,萧凝头脑一热,轻轻抱住了她,缓缓出声,“会过去的,他们想让我们好好活,我们便要不负所望好好活。” “你还有舅母,还有赵嬷嬷,还有银珠和雀铃,她们定然都希望你安稳,幸福。” 听着萧凝的话,陆时安紧紧抱住她,哭出了声。 “我知舅舅好意,可我并不想回京,也并不想嫁人,我害怕成为像母亲那样的女子,我不想被困于后宅,不想与他人虚与委蛇,不想从此依附于自己的丈夫,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萧凝感觉得到,陆时安整个人都在抖,想到叔父死前所交代的事情,再听着怀中少女的哭泣,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念头在萧凝脑海中闪过。 “我替你嫁。” 陆时安呆住了,忘记了哭泣,等反应过来,眼泪又流了出来,“凝凝,我知你的好意,但我绝不可能把你推进火坑里。” 萧凝手轻轻抚上陆时安的脸颊,替陆时安擦了擦眼泪,“时安,不只是为了你,实话同你说,叔父之死,到现如今我都不知是谁痛下杀手,叔父死前告诉我,要上京寻那份真相。” “裴家深受皇帝信任,裴远山是当朝尚书令,裴敬舟更是得到皇帝器重,若我能嫁于裴敬舟为妻,日后寻查真相,幕后黑手即使想做掉我也要考量三分,裴家是我找寻真相的保护伞。” 听完,陆时安擦了擦眼泪,“当真?” “当真,若你同意,反而是帮了我大忙。”看着眉头渐渐舒展的陆时安,萧凝倒了盏茶递给她。 “李公公来那日可否见过你的面容?” 陆时安细细想了想,轻轻摇头。 “应该是无事的,,那几日我不是得了风寒吗,怕传染给你们,就带了帷帽,李公公宣完旨,便笑着同我说三日后会有人来迎亲,让我静待迎亲队伍,我们离得还算远,我还戴着帷帽,应该不会有问题。” 萧凝松了口气,转而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三日后,那是今天?” 话音刚落,忽远忽近喜庆的唢呐声便传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陆时安忍不住眼睛泛酸,“我跟你一同进京吧,侍女的身份就可以。” 萧凝倒一如既往的冷静,握住了陆时安的手,“傻姑娘,说什么呢,你生来注定是自由的鸟,你就好好做个悬壶济世自由自在的女医者,别忘记时常同我写信就好。” 听罢,陆时安不过于执着此事,“那让赵嬷嬷和雀铃陪你同去吧,一来不会引人怀疑,二来雀铃性子活泼,我不想拘着她。” 萧凝点了点头。 随后陆时安便把院中三人叫进来,准备一起短暂商议商议。 开始赵嬷嬷不同意,这毕竟是欺君之罪,但坊间传言尚书令府关系复杂,府中之人也都不是善茬,且京中算得上是群狼环绕,考量再三赵嬷嬷还是同意了。 萧凝又和陆时安对了一遍喜好,习惯,和其他一些细节,待几人谋划好,喜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陆时安迅速戴上帷帽,赵嬷嬷前去开门迎接。 …… 大婚计划打算待陆时安到了京城便直接去陆家,在陆家呆到吉时就直接从陆府离开,所以萧凝是要装扮完才会上马车。 迎亲队伍里的几个小丫头手脚麻利的给萧凝穿衣,上妆,梳发,最后一个发钗簪好,几个小丫头也恭敬退下,房中又只剩下几人。 全部收拾整齐,这才准备出门上轿,临出门前,赵嬷嬷突然想到一件事,喊住正朝门外走到萧凝,自己转身朝镜台走去,不一会就重新回到萧凝身边。 只见赵嬷嬷在萧凝鼻尖点了一颗痣。 看着萧凝的脸,赵嬷嬷满意点了点头,“你本就和娘子有四分像,有了这痣,你再时常挂着笑,便能有六分像娘子。” 听罢,萧凝扬起嘴角,转头看向陆时安,又看了看雀铃和银珠,雀铃惊的瞪大了眼 “像,确实像娘子了。” 说起来也巧,两人脸型虽不太相似,但眼睛可以说是有六分像,差别就是萧凝的眼睛稍圆一些但却极其清冷,陆时安的眼睛稍长一些但却极其柔和。 除了眼睛两人其他地方细看并没太多相似,但就这样也做到了四分像,如今有了这颗痣再加上萧凝模仿陆时安和的笑容,整体能做到六分相像。 喜婆在外催促着,几人不再耽误出了门。 上马车前萧凝转身抱住了陆时安,低声说着,“保重,记得同我写信。” 陆时安闭了闭眼,拍了拍萧凝的后背,轻声回应,“知道的。” 看着萧凝上车,再看着接亲队伍越走越远,银珠把视线落到了自家娘子身上,“娘子,她值得信任吗?而且国公爷的选择定是深思熟虑的。” 马车转弯,远处只剩接亲队伍的尾巴,陆时安转身刮了一下银珠的鼻尖,风轻轻带起帷帽,陆时安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舅舅的选择定是不差,我嫁过去未必不会幸福,但是银珠,我信她,亦不想做那笼中雀。” 陆时安就是这样,平时是温吞的,和善的,但有时也是倔强的,固执的。 为了做那自由的鸟,她不愿要那府院中的爱情。 事已至此,陆时安只能在心中祈祷,愿萧凝一切顺利。 …… 第3章 敬茶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裴敬舟就已经准备起身了。 裴敬舟稍有动作,一向警觉的萧凝便也醒了。 见床上的人醒了,裴敬舟一边穿衣一边叮嘱,“我有早起习剑的习惯,你不用管我,时辰还早,你再睡会。我到时候会回来同你一起去敬茶。” 听罢,萧凝规规矩矩谢过裴敬舟体谅,才继续睡过去。 若是放在从前,这个点萧凝也是要练剑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会习武这件事还未找到合适的由头,所以此时,萧凝也只能选择继续窝在舒适的床榻上会周公。 正当快要睡熟时,萧凝听见好像有窗被打开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那人来到了床边,萧凝早早握住了枕下的簪子,感觉那人探身过来,萧凝直接一个利落转身下床,把簪子抵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是我。” 见是赵嬷嬷,萧凝忙把簪子收了回去。 “有没有伤到?” “无碍。范玉华同意了。”赵嬷嬷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一封信。 “她是同意了,不过以防万一,你要学会她的习武路数和一些招式。” 打开信,整整三页纸的内容。 若是从前,对萧凝来说定是不难,只是眼下身在尚书令府,她该如何去练。 和赵嬷嬷商量过后,最后打算每日在房中偷偷练一练。 时候还早,经此一事,萧凝彻底清醒了,赵嬷嬷提出让萧凝现在就练一练。 萧凝自小记性就特别好,三页纸细细看了两遍,便能快速抓住重点。 看着萧凝做出的招式,赵嬷嬷好像看见了年少时的大娘子。 从气质上看,陆时安并不像赵清韫,反倒是萧凝,她身上冷冽的气质,以及对事待人的一些方面,让赵嬷嬷有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谢清韫。 …… 练了好一会,萧凝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时候也差不多了,赵嬷嬷喊来丫头们替萧凝沐浴更衣。 在几个丫鬟齐心协力下,不一会就沐浴洗漱穿戴完毕。 周围的小丫鬟都在夸萧凝貌美。 雀铃站在萧凝身旁,一脸自豪。 待屋中收拾妥当,赵嬷嬷便让丫鬟们退下。 见四下无人,这才靠近萧凝,压低声音。 “陛下看中裴郎君,如今你们已经成婚,迟早是要进宫面圣的,这几日若是有空,我赶紧教你些规矩,别到时候漏了陷。” “虽说娘子一直住在庄子上,但贵女们该学的东西娘子大都没落下,到时候万不可给娘子丢了脸,让那陆家笑话了去。” 知道赵嬷嬷的意思,萧凝点头。 “我知道的。” ”在外多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织女工,多多少少我都是会些的,不会在这上面丢了面子。” “礼仪规矩这方面确实没有仔细学过,这几日若有空,还请嬷嬷费心了。” 见萧凝如此认真,赵嬷嬷也放下心来,只要肯学便好。 一旁的雀铃听完,佩服萧凝居然会这么多东西。 还没等萧凝再说些什么,就先听到了丫鬟们恭敬的说“郎君好”。 三人立刻站好,萧凝收了收表情,上前走了几步,脸上挂着与昨夜一般无二的笑容,声音也照旧柔和温婉,“时候不早了,夫君快些去换身衣服吧。” 浑身是汗的裴敬舟匆匆点头就去了净室,不一会儿便重新洗漱穿戴整齐。 两人简单在房中解决了早膳,这才一起前往主屋。 主屋内裴家人已然到齐。 裴敬舟的祖父与祖母膝下有四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如今早已分家。 但因为裴敬舟大婚,两位叔叔和姑姑也是带着家人早早来到府上,如今已经住了一段时日。 现在主屋中倒是热闹的紧。 两人规规矩矩的挨着敬了茶。 因为是定国公的外甥女,即便这场婚事来的突然,裴家人也未曾给萧凝脸色看,全都是一团和气,可以说陆时安这个新妇在裴家地位颇高。 所有人都对新妇客客气气的,唯有裴敬舟的妹妹裴敬嫣对萧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开始萧凝还未曾注意到裴敬嫣,直到敬完茶,萧凝开始给小辈们礼物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脸色不太好的裴敬嫣。 没有多想,萧凝拿过礼物打算送给裴敬嫣,谁知裴敬嫣下一秒就打翻了萧凝递来的礼物。 “土村姑,你根本配不上我兄长,都是你耽误了我兄长!” “还真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今天对你客气那全是看在定国公为国捐躯的份上。” “父亲和兄长能忍气吞声,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我……” “够了!” 在裴远峰的大斥下,裴敬嫣也不敢说话了。 “来人!把大娘子带下去!” 裴敬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见父亲黑着的脸,总归不好再开口,不服气的被侍女带离主屋。 主母孙氏由身边的林姨娘扶着,上前安慰着萧凝,让萧凝不要同孩子计较。 两位婶婶和小姑姑也来劝和,替裴敬嫣说着好话。 萧凝本身对这件事就没什么情绪,她不在乎裴家人对她的态度,如今一大家子都在说着和气话,萧凝也顺着他们说无碍。 这事一闹,敬茶的事情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或多或少因为裴敬嫣的话,几个长辈还是有点尴尬,也就让萧凝早早回去了。 敬茶结束,裴远峰和裴敬舟出门处理公事,两位叔叔也还有要务在身,便准备带着妻儿打道回府。 小姑姑并未有其他事情,要带着小儿子再多住两日。 与此同时,萧凝早已回到屋中,开始跟着赵嬷嬷学习宫廷礼仪规矩了。 宫廷礼仪繁琐,但是萧凝基本上是过目不忘,学的倒也非常快。 一眨眼便到了午膳时间,萧凝需要去主屋用膳,并伺候婆母用午膳。到了主屋才发现裴远峰和裴敬舟因公事缠身并未归家,裴敬嫣也去了皇宫不在家。 菜上齐孙氏招呼萧凝用膳,并就此告知日后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伺候她吃饭。一顿午膳下来,萧凝感觉很是轻松,尚书令府并不像坊间传闻那般,反到很是轻松自由。 用完膳萧凝陪着婆母,姨娘,小姑一起闲聊,时候差不多了林姨娘和小姑都还有事就先行离开。 眼下主屋只剩萧凝和孙氏,萧凝又想起了赵嬷嬷所言——孙梅乃是凉州孙氏的二房所处,凉州孙氏的书画是出了名的,书法气韵生动,笔法精湛;画作大气磅礴,自然流畅。但二房到了孙梅父亲那,便想考取功名,由此二房便迁来了京城,哪知孙梅的父亲并不善于读书,但来都来了,便在京城中继续发扬凉州孙氏的书画,也算是将凉州孙氏发扬光大了。 在萧凝回想赵嬷嬷当初的介绍时,孙氏仔仔细细看了看萧凝,眼眶逐渐湿润,“好孩子长的真标志,和清韫姐长的可真像。” 其实早晨敬茶时孙梅见到萧凝就恍惚了一下,萧凝确实很像赵清韫,但那双眼睛,孙梅觉得更像她。 说完那句话,孙梅就这么看着萧凝,仿佛是通过那双眼睛看到了自己已故多年的好友。 看了好一会,还是身边老婆子提醒,孙梅才回过神。 “你看我,又走神了,快坐到我身边来,早晨匆忙,刚刚芳茹和远琦都在,我啊都没好好跟你说上话。”孙梅很是和善的招呼着萧凝坐在自己旁边。 萧凝落座后,孙梅拉着萧凝的手说了好久才想起来她还有事没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婆子,一旁候着的老婆子就上前递过来一个小匣子。 小匣子看着很是朴实无华,但从形状大小看来,应是镯子。 接过小匣子,孙梅思绪又有些飘远了。 “年少时,我有一位闺中好友,我们各自成婚后,曾难的有空相约在京城中逛一逛,你也知道,妇人家的无非就是逛逛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什么的, 那时啊,我和她同时看中了一对镯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最后只好一人一只,我们说要一直戴着,还说待以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成婚就把这镯子送出去, 男孩就送给他新妇,女孩就送给她当嫁妆。” 思绪回笼,孙梅缓缓打开了眼前的小匣子,匣子中赫然是一对品相上好的玉镯子。 孙梅看着这对玉镯子,又红了眼,“她根本不差这种品相的玉镯子,你说她干嘛跟我抢啊,说来也是,我本不钟爱玉镯,当时为何偏要与她争一争。” “那为何如今这两只都在您这。”萧凝尽可能放缓声音,她知道孙梅现在很伤感,但她也能感觉到孙梅很想说出来这段故事。 孙梅用手轻轻抚过这对玉镯,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任由两行泪流出。 “因为她去世了。”说完孙梅缓缓睁开眼,拿着帕子擦拭泪水,“去世前她把这镯子交给了我。” 听到这,萧凝心口一阵钝痛,心痛的感觉传到大脑,萧凝才猛地发觉自己的心绪被孙梅带动了起来。 奔波多年见过了太多不幸,共情的能力萧凝早已消耗殆尽,往往在面对别人的痛苦时,萧凝总是面不改色,内心没什么波澜,理智永远更胜一筹,但今日听到孙梅的故事,她居然内心会有所波澜。 即使觉的有些不可思议,但萧凝的情绪并不在脸上表露出来。 一段故事好似耗尽了孙梅所有的力气,孙梅本身身体就落下来病根,可能是过度悲伤吧,孙梅已经没什么力气和精神了。 再次开口声音都低了几分,“好孩子,如今你已同渡之成婚,现在我想把这对镯子送给你,戴戴看?” 对孙梅的故事和表现,萧凝终究是有些不忍,再加上现在孙梅是她的婆母,萧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孙梅慈爱的注视下,萧凝把镯子戴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看见萧凝戴上镯子,孙梅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已经很累了,又闲聊两句便让萧凝离开了。 回到颐香院,萧凝试图把镯子摘下来,可像是中邪般,怎么都摘不下来,明明戴的时候很容易。 想到以后出门在外寻找线索还要保护这只玉镯子,萧凝感觉累极了。 …… 夜幕降临,裴敬舟身边的天枢前来告知萧凝,裴敬舟今晚有公务在身,宿在外面。 得了清静,睡前萧凝又把皇室礼仪过了一遍,才踏实睡去。 另一边在诏狱的裴敬舟气定神闲的喝着茶,耳边是一声声的惨叫。 “还不说啊,行,今晚夜还长。”裴敬舟起身拍了拍衣袍,忙了一天,他有些倦了,没工夫在这里耗下去。 “开阳,摇光,伺候好他,我是撑不住了。”说罢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离开诏狱。 刚出诏狱大门,迎面碰到了当今太子齐贺修。 “你怎么在这?” 面对太子的疑问,裴敬舟不解。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看着裴敬舟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太子叹了口气,“你啊你,昨日不才成婚,今日就不归家?” 裴敬舟此时真的很想休息,“我是在办正事,而且已经派人传过话了,我要休息,快起开。” 被裴敬舟推开的太子也不恼。 “对了,父皇今日让我见到你跟你说,这几日有空,带着新妇去给他老人家瞧瞧。” “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裴敬舟离去的背影,齐贺锦摇了摇头,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第4章 回门 次日一大早裴敬舟本是要归家同新妇一起回门的,谁知人还未上马,便见天枢匆匆赶来。 毫不犹豫,裴敬舟急急上马准备回诏狱。 天枢本要跟随,但裴敬舟交给了他个新任务——让他回府给少夫人一个交待。 这边尚书令府,萧凝身着湖蓝彩绣云锦裙,身旁的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夸她好看。 “少夫人当真是貌美极了,人还温温柔柔的,能在少夫人身边做事是我们几个的福气。” “是啊是啊,少夫人笑起来可漂亮了,一点不比城中的贵女们差!” “就是,外头人还说咱少夫人是粗鄙村妇,真是闭眼瞎说,咱们少夫人知书达理,貌美如花,一点比不别人差!” …… 几个小丫鬟年纪都不大,你一言我一语替自家少夫人打抱不平,虽知她们是好意,但未免有些聒噪,萧凝柔声出言打断,“好了好了,不能再夸下去了,时候都不早了,你们日后可要好好在颐香院做事,不会亏待你们的。” 听此,小丫鬟们又欢快的替萧凝梳头。 赵嬷嬷在一旁笑着看这一幕,见萧凝收拾妥当,便遣散了小丫鬟们,外人已经全部离去,萧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坐在桌边沉默的喝着茶水。 上一秒还是和小丫鬟们笑在一起的“陆时安”,下一秒就变成了疏离淡漠的萧凝。 没有什么表情的萧凝本就让人心底生畏,现在又有这一身湖蓝彩绣云锦裙的加持,雀铃感觉又冷又可怕。 赵嬷嬷关上门,回头就看见雀铃乖乖的在一旁站着,随即看向坐在桌边的萧凝,心底了然。 萧凝这幅样子,别说雀铃,赵嬷嬷心里也是有点怵的。 想当初陆时安救下萧凝时,萧凝身上可不少血,看了怪叫人心惊胆颤。 赵嬷嬷现在只求眼前的小娘子不要出什么岔子,要不然一切就全毁了。 又告知了一遍陆家的情况及每个人的特征,赵嬷嬷这才让萧凝带着雀铃出门。 萧凝来到正门,看着林姨娘在指挥着什么,便快走两步上前行礼。 “姨娘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林姨娘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你这不是要回门吗,夫人早早选好了礼品,我正看着他们把礼品都抬到车上呢。” 孙梅在十七年前受过重伤落下了病根,后来生了裴敬嫣身体就更弱了,府中事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便和裴远峰商量一番,纳了林姨娘进府。 林姨娘进府后便着手打理府中大小事务,不过最后的决策还是看孙梅。十来年的时间,林姨娘也为裴远峰生下一儿一女。 孙梅和林姨娘都是没太多想法的人,两人这么多年来也相处的极好。 看着笑呵呵招呼伙计的林姨娘,萧凝不得不感叹这主母和姨娘的关系可真好。 见林姨娘忙活的差不多,萧凝这才上前,“姨娘,父亲自小便对我不管不顾,如今的陆夫人也不盼我好,陆家何至于您和婆母如此用心。” 这话听的让林姨娘心中好生难受,慈爱的看向萧凝,林姨娘向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摸了摸萧凝的头,“好孩子,这些年受委屈了,夫人说了,此次本就是为了让他们看看尚书令府对你的重视,这些礼品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萧凝点了点头,心中想起了陆时安,若是陆时安真的嫁了过来,未尝不幸福。 林姨娘左瞧瞧右瞧瞧,没瞧见裴敬舟,倒是看见了骑马而来的天枢。 裴敬舟手下的几个人,林姨娘见过几面,也分不清谁是谁。 见人下马就问裴敬舟的去向。 天枢简洁明了说明情况。 林姨娘听完皱起眉头,“这孩子,这不得让人觉得我们裴家看轻了时安。” 萧凝脸上倒没什么变化,“无事的姨娘,夫君那是要事,时候不早了,我也快去快回。” 看着懂事的萧凝,林姨娘更是不放心,这么乖巧的孩子要是被陆家欺负了去该怎么办。 看出了林姨娘的担心,萧凝好笑道,“不要担心,如今我是裴家人,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 想来也是,林姨娘稍稍放心,萧凝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走远,林姨娘看到一旁准备翻身上马的天枢,叫住了他。 “小权啊,你今日还有要事忙吗?” 天枢挠头想了想,自己主要就是负责替郎君跑腿,如今郎君前去了昭狱,应该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了。 想清楚便傻笑着回复林姨娘。 林姨娘点了点头,“既无事,那便偷偷跟着少夫人吧,若那陆家敢欺负少夫人,你在也好些。” 天枢领命,临走前扭扭捏捏的。 林姨娘看着他,不明所以,“还不走?” 天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直视林姨娘,“姨娘,我是天枢,您瞧我眼角有个痣,天权是嘴角有个痣。” 看着天枢手指的地方,林姨娘这才看到他眼角的痣,微乎其微的一颗痣,天枢若不指,林姨娘是不可能会看到的。 “好好好小枢,我知道了,下次保准认出你,快去吧快去吧。” 在林姨娘的催促下去,天枢也只好赶去陆家,也不知道林姨娘到底记没住自己。 —————— 临近陆家,雀铃掀起马车的帘子,倒是看见陆府门前立着一群人。 雀铃双手抱在胸前,嘴巴翘老高,轻哼一声,看似不在意,实则也为自家娘子骄傲。 虽是靠着裴家才得陆家人以礼相待,但雀铃不在乎,她只知道,以后见面,陆府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叫自家娘子是裴少夫人。 看着起来渐渐掩饰不住的开心,丰富的小表情在脸上不断变换,萧凝只是浅浅的摇了摇头——傻丫头,可别高兴太早。 赵嬷嬷今日并未同行,不过陆家的情况却是早早告知了。 陆文忠的父亲不过是燕州一个小县城的县长,因为靠近燕州大营,陆文忠才得以接触到在此养伤的赵清韫。 后面两人成了婚,赵清韫的父亲定国公怕女儿在小地方受委屈,便一路提拔陆文忠,不到半年,陆文忠便任职工部侍郎。 谁知他陆文忠是个十足的白眼狼,在赵清韫难产而死后一年,便把现任夫人——万淑琴领进门,甚至跟着万淑琴而来的两个孩子也只比陆时安小了几个月而已。 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相继离去,赵清承开始继承爵位。念及陆时安,便由着陆文忠借着定国公府的名头在京城中打通关系,至此,陆文忠官任工部尚书。 坐稳工部尚书后,陆文忠便偷偷把年幼的陆时安送去了乡下庄子上。 赵清承和其夫人崔氏都是常年住在燕州,对陆时安的关注难免少些,待赵清承夫妇知晓陆时安被送去了庄子上已是三年后。 赵清承大怒,但也无能为力,燕州连年战乱,他走不开,只能靠着崔氏每年去看望陆时安。 崔氏也想过把陆时安接去燕州,但小小的陆时安是倔强的,来时父亲说过会亲自接自己回去,陆时安一直信着,盼着。再加上在庄子上陆时安遇到了她的师傅王婆,她喜欢跟在师傅身后学习如何治病救人,也舍不得师傅。因此小小的陆时安拒绝了跟崔氏回去。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小的陆时安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姑娘,但父亲却这么多年从未来看过她一次,更别说当年的承诺,陆时安渐渐知晓,京城陆府没一个人在乎她,她也不再对父亲抱有任何期待。 — 马车缓缓慢下来,停稳后马夫把下轿登放好,便轻声告知车中人到了。 雀铃正了正脸色,先一步下车。 帘子掀开,待陆家人看清雀铃的面容,都松了口气,人群里还传来一两声冷哼,一句轻轻的“不过如此”传到了雀铃的耳朵里,雀铃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稳稳当当下了车。 站稳后,雀铃大大方方朝着陆家人露出一个笑容,随即伸出手,声音都比平时大一些,“裴,大少夫人请下轿。” 雀铃特意把“裴”字喊的重一些,慢一些,萧凝在轿中听到,不由得觉得好笑,罢了,让傻丫头威风威风吧。 扶着萧凝稳稳落地,雀铃迫不及待抬头去看陆家人的脸色,果然都是一脸菜色。 萧凝稳步上前,恭敬问安。 “女儿见过祖母,父亲,母亲,姨娘。” 萧凝就这么微微蹲着,保持请安的姿势。 陆文忠再三确认马车上无人,现在这场面,他算是看清了,人裴家就没来人,还指望着这个女儿能有什么用处,多年不见还是那么没用! 陆文忠冷哼一声,甩开袖子直接转身进了府。 路上还有不少过路的行人,陆老夫人王霞给儿媳万淑琴使了个眼色,也转身走了。 见老夫人走了,万淑琴清了清嗓子,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子。 “别站着了,像是我们欺负你似的,还不快进来。”说完转头就走,边走边跟身边的嬷嬷说着什么,说完嬷嬷就回来招呼马车旁的下人把礼品抬进府去。 雀铃快要气死了,看着他们这样欺负萧凝,自己恨不得上去一人两巴掌。 萧凝站好,看着起来忿忿的脸,对她摇了摇头,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门外还站着陆文忠的姨娘兰佩。 兰姨娘看起来身子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虚虚的。 目光对视,萧凝又微微欠身。 “不必如此,如今已是裴家大少夫人了,快快进来,今日风大。” 萧凝是同兰姨娘一起进到厅堂,进到厅堂兰姨娘就悄悄退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陆文忠见萧凝进来一脸不耐烦,摆了摆手示意给萧凝一个凳子坐。 待萧凝落座陆文忠便把下人和儿女都遣了出去。 悠悠的喝了口茶,才不急不缓看向萧凝,“敬舟怎的没来。” “夫君有要事在身,便未能同来。”看着低眉敛目的萧凝,陆文忠只觉得生气。 “怎生的你这般没用的女儿!连个人都带不回来,本想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为谦儿谋个一官半职,这下倒好,人都没来!” “父亲消气,是女儿没用,既然父亲正在气头上,时安也不在这碍父亲的眼,还望父亲准许时安去看看母亲。”萧凝低着头,语气温顺,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去去去。”陆文忠见到这张与亡妻相似的脸就烦。 萧凝走出厅堂,以自己多年未曾归家为由头,找了个小丫鬟带自己去祠堂。 害怕隔墙有耳,便以陆时安的口吻同赵清韫说话,结束后又拜了几拜,看着赵清韫的牌位,又在心里说了几句。 出了祠堂,萧凝便让小丫鬟带自己去赵清韫生前住的院子。 萧凝记得陆时安说过母亲的一枚玉佩,便想去赵清韫生前的院子碰碰运气。 刚靠近院子,萧凝就听见了特别细小的争吵声,细细分辨,好似是雀铃的,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越走近就听的越清晰。 “以为攀上裴家了不起啊,乡下来的土包子,我倒是期待她怎么在尚书令府苦苦挣扎。” “你不就是她身边的一条狗?她我都欺负得,还差你?” “不给不给我就不给,你现在这样子特别眼熟,她陆时安小时候就是这样被我们玩的团团转,哈哈哈。” …… 萧凝走到里面,就看见几个人围着雀铃,几人把一枚玉佩抛来抛去,雀铃想要拿到玉佩,急的团团转。 刚刚的话刺痛了雀铃,她家娘子那么好,小时候却被这些人欺负着。 同样的,萧凝听到这些话,也想起了陆时安。 围着雀铃的几人有男有女。 除去几个小厮和丫鬟,剩下的两个人刚刚在门口和厅堂萧凝见过,应该就是现在陆夫人万淑琴的孩子——陆明谦和陆敏茹。 “我说怎么迟迟没看见弟弟妹妹,原来是在这啊,可让姐姐好找。”萧凝脸上笑着,眼里却是极冷的,温婉娴静的气质荡然无存,一身湖蓝彩绣云锦裙此时衬的萧凝更加冷冽。 明明刚刚看陆时安还是一副任人蹂躏的软包子模样,怎的现在感觉如此骇人,陆敏茹绝不允许自己被一个乡下土包子镇住,更何况现在是在陆府,思及到此,刚刚被萧凝震慑到的陆敏茹又有了信心。 “哟,土包子回来了,我在陆府生活了十八年,可没有什么姐姐。” “不过我还是要祝你新婚快乐,父亲母亲可说了,待我大婚时,一定要十里红妆送我离家,还要给我几处商铺傍身呢。” 看着陆敏茹得意洋洋的脸,萧凝才想起来,三日前大婚时的十里红妆有一大半都是裴家添的。 这事还是嫁入尚书令府,听府中的老嬷嬷说的,据说当时陆文忠找尽了各种理由说自己没钱,凑不出那么多嫁妆,裴家又可怜陆时安,便自掏腰包替陆时安添了嫁妆。 萧凝冷笑,若今日陆敏茹不说她都要忘了,既如此,那今天她就要把属于陆时安的那一份要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萧凝打算给陆敏茹和陆明谦一个小小的警告。 萧凝装作很伤心的样子,慢慢靠近两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了两人的胳膊,随即又快速给两人接上,整个过程极其短。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痛上一痛,哀嚎一声高过一声。 小厮和丫鬟急急忙忙去看两人的情况,萧凝也走到雀铃身边,见雀铃身上没有伤才安心。 把刚刚从陆明谦身上不经意拿来的玉佩放到雀铃手里,才拍拍雀铃的肩膀以示安慰。 男主一共有七个侍卫。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人负责日常跟随护卫。 玉衡负责暗中办事 搜查信息。 开阳,摇光两人负责审讯 协助玉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回门 第5章 要回 因两人的哀嚎声太响加上小厮着急去寻郎中,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前厅,陆夫人万淑琴知道此事,着急忙慌带着陆文忠赶来。 看到儿女垂着的胳膊,万淑琴顿时心疼不已,“陆时安!你现在是仗着裴家的势欺负我们吗!竟把弟弟妹妹的胳膊打断,你怎么如此恶毒。” 萧凝面上顿时露出委屈,眼泪汪汪的看向陆文忠,“父亲明鉴!父亲大可问问在场的小厮和丫鬟,谁看到我把弟弟妹妹的胳膊打断了?” 陆文忠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在刚刚几个小厮和丫鬟身上扫视,想让他们站出来解释,但却没有一人站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陆文忠有些动怒。 小厮和丫鬟吓得齐齐跪下。 “我们也不知道啊老爷,我们只看到裴少夫人从娘子少爷身前走过,然后娘子和少爷就这样了。” 听完,陆文忠继而不耐的看向萧凝,语气也极其恶劣,“解释!” 两个字压在萧凝头上,萧凝眼里蓄满了泪水,“父亲这是不信时安吗?时安从弟弟妹妹身前走只是为了向弟弟要母亲生前的玉佩。” “弟弟妹妹拿着母亲生前的玉佩不放手,还欺负我的侍女,辱骂我,看不起我。” “妹妹还说,父亲许诺,待她大婚,一定要准备十里红妆送她出嫁,还要一并备上宅院,酒楼,铺子,庄子。” “难道是十四年来时安住在庄子上,父亲已经彻底不在乎时安了?”陆时安如今芳龄十八,在四岁那年便被陆文忠送到了庄子上,这件事萧凝可记得清楚着呢。 萧凝此时抽抽搭搭的哭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着好不心疼,如此惹人怜爱的本领还是当年跟着青楼里花魁姐姐学来的。 一旁的陆敏茹见状急的脸通红,萧凝一句连一句,根本没有她陆敏茹说话的机会,她何事说过父亲要为自己备上宅院,酒楼,铺子和庄子! 萧凝几句话下来,陆文忠整个人都冷静了几分,想到刚刚萧凝说的嫁妆之事,陆文忠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陆敏茹。 为了权利与名利,他娶了赵清韫,他根本不爱赵清韫,只算得上贪图赵清韫的美色,至于赵清韫生下来的这个女儿,他陆文忠更是不喜。 见陆文忠不语,萧凝在心中替陆时安心寒。 正好此时郎中赶到,上上下下对陆敏茹和陆明谦检查了一番,告知陆文忠和万淑琴,两人很健康,胳膊也没有断。 闻言陆敏茹和陆明谦呆呆的转了转手臂,四目相对相对,好像真不疼唉。 见此,陆文忠脸色不太好看,他怎么可能拉下脸承认错怪了陆时安! 看着脸黑的陆文忠以及一脸菜色的万淑琴,萧凝心里嘲讽,不过面上更加委屈,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哭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现如今郎中的话还不能证明时安的清白吗?” “近些日子,有不少人问时安幸福吗,尚书令府上下待时安是极好的,时安想来也是觉得幸福的,但如今这般情形,时安觉得好似只有在尚书令府和庄子上的时安才是幸福的。” 雀铃在一旁给萧凝擦眼泪,萧凝整个人靠在雀铃怀里,看起来弱不禁风极了。 听到萧凝这话,陆文忠才有些慌神,定国公赵清承身为舅舅,临死前都想着陆时安,反倒他这个父亲竟如此不重视陆时安,风声一旦传出去,朝中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参自己一本 清了清嗓子,陆文忠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是什么话,今日之事是你弟弟妹妹无礼了,不过他们还小,你身为姐姐包容一下, 你母亲刚刚也是太着急了,我们都是爱你的,至于嫁妆的事,可不要听你妹妹胡言乱语。” 好一个还小,好一个包容,好一个太着急,好一个胡言乱语,萧凝都想给陆文忠拍手叫好了。 在萧凝还想着该如何再开口时,那边陆敏茹终于找到了自己能插的上话的时机,“父亲口口声声允诺了茹儿的,怎的是茹儿胡言乱语!” 刚说完,便遭到了陆文忠和万淑琴的眼神警告,陆敏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萧凝正了正身子,眼底满是失望,语气也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父亲的话让时安好生心寒,弟弟妹妹不过只比时安小了月余,就因这月余只差,他们就可以如此欺负我吗?儿时那般,现在亦是如此吗?” “同为父亲的女儿,父亲对妹妹的允诺与我的对比,是不是相差过大,不想给时安大可直说,不必以妹妹胡言乱语为由。” “原来真如外人所说,父亲从来不喜时安,也从不在意时安。” 看到萧凝的模样,陆文忠真的害怕她对外说些什么。 自己如今的官职是怎么来的他陆文忠心里清楚的很,如若陆时安在外乱说,坏了他的名声,定会威胁到自己的官职。 想了想,最后只能尽可能安抚住陆时安。 陆文忠换上一副慈父的模样,快步走到萧凝面前。 “安儿别伤心,父亲自是极爱你的,你小时候总是生病,为此请来了大师,大师算得如若你一直呆在府中,那么大病小灾便会一直伴随,为了让你平安长大,这才忍痛将你送走。” “至于你妹妹说的嫁妆之事,为父确实不记得曾说过,有可能是哪天酒后胡说了两句,被你妹妹听了去。” “不过你的嫁妆父亲确实有愧于你,家中最近确实紧张,也是委屈你了,你母亲在京中经营了几个铺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一个。” 话音刚落,一道随意不着调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说有人欺负我家夫人啊。” 裴敬舟一身石青鹤纹广袖圆领袍,腰间束着黑金腰带,手中拿了一把小扇子,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裴敬舟最后将视线落到了萧凝身上,故意夸张开口,“天呐!我夫人居然在娘家被欺负哭了!” 满脸担心的裴敬舟收起扇子,快步走到萧凝身边。 “夫人,这到底怎么了,说出来为夫替你做主!” 裴敬舟脸上的担心,生气不似作假,一旁看着的陆文忠此时很是不安,若陆时安真的告了状,那日后裴家定然不会帮衬着陆家。 陆文忠一直在向萧凝递眼色,期间一度眼睛抽搐。 裴敬舟这句话说得萧凝很是喜欢,原本她是打算威逼利诱一下陆文忠,陆文忠现在坐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脸面和声誉肯定被他放在了第一位,利用这点,萧凝把握十足。 不过裴敬舟仅仅两句话,就达到了萧凝想要的效果,不必再多费口舌,萧凝自然落得轻松。 浅浅停顿了一会,让陆文忠紧张不安了一下,萧凝这才在陆文忠期盼的眼神下开了口,“夫君不可乱说,不过是小妹讽刺了几句,说家中无人在意时安,时安一时当了真,心痛不已,这才哭了许久,不过好再父亲及时赶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是这些年愧对时安,现在正要为时安备上些宅院,酒楼,铺子,庄子。” 说到最后,萧凝用还有余泪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向裴敬舟。 而裴敬舟直接忽略了陆文忠和万淑琴有些惊愕的表情,没给他俩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陆文忠夫妇两人并开口,“原来如此,是小婿错怪了岳父大人,原来岳父大人如此大方的爱着时安,小婿差一点信了别人说您对时安不好的言论。” 看着一脸歉意的裴敬舟,陆文忠如鲠在喉,事态已经发展到这般模样,陆文忠的父爱被架的太高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承认。 随后萧凝招呼跟在裴敬舟身后的天枢,让他去寻小官来见证宅院,酒楼,铺子,庄子的转让并做好记录。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浩浩荡荡回到前厅,坐下来商议。 陆文忠想着陆时安刚回到京中,应该什么都不懂,便很大方的让陆时安说想要的。 萧凝装作受宠若惊的答应,小心翼翼开口,“那庄子女儿住久了,有感情了,父亲应该会把那庄子给女儿吧?” 那庄子本就收益不高,陆文忠很是大方就点头了。 “不过那庄子这么多年了,粮食生产总不高,父亲您也是知晓的。我记得咱家在那附近还有一处庄子,那处庄子每年粮食种的都不错,不如一并给了女儿,两处田庄的人也好交流交流种植问题。” 那可是收益第二高的田庄,万淑琴不想给,扯了扯陆文忠的袖子。 见陆文忠迟疑,萧凝又开始抽抽搭搭,裴敬舟很合时宜的哄了萧凝,“不哭了不哭了,没事的没事的,岳父大人肯定会说到做到的。” 见状陆文忠僵着笑脸哄萧凝,“你这孩子,说不给你了吗,给给给,这就让人去拿田契。” 陆文忠话落,萧凝就继续开口,没给陆文忠一丝喘息的机会,“女儿自小住在庄子里,京中的事物都不清楚,往后出门露了怯定会被人笑话了去,我瞧着这街上的广和楼天天人来人往,必能从中快快了解京中大小事。” 广和楼,这可是收益极好的酒楼啊,万淑琴彻底坐不住了,“安儿啊,你若想去广和楼随时就去了,何至于……” “父亲是不愿给?时安自小在庄子上经常吃不饱也……”萧凝看都没看万淑琴,只是红着眼直直看向陆文忠。 “给给给,爹爹想要好好补偿你呢,怎会不给。”陆文忠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好歹是工部尚书,为了他的脸面和名声,他也咬着牙答应。 萧凝心里盘算着,还差两个铺子呢。 “十四年了,父亲竟还如此爱女儿,时安真是高兴坏了,既如此,锦绣阁和百花铺父亲也一并给我吧,正好和广和楼都在一条街上,女儿就这一点小要求,父亲会答应的吧。” “父亲今日破费了,其他的时安就不要了。” “哦,对了,舅母一家如今孤儿寡母,以前舅母对时安多有照顾,舅舅临终前也还念着时安,父亲你子嗣多,铺子多,庄子也多,应该是看不上时安的回门礼,今天的回门礼我就直接让人送到舅母那边去了,外人知晓了,定会夸赞父亲一番。” “时候不早了,时安要回去了。” —— 陆文忠不记得萧凝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自己在萧凝走后好像晕倒了,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独自坐在床上想了许久,门被推开,万淑琴走了进来,看着一脸疲惫的万淑琴,陆文忠开口安慰着,“淑琴,那丫头回门礼不少,整整一车啊,不少的不少的。” “老爷,您忘了?那一车回门礼都被她差人送到定国公府了。”万淑琴眼神空洞坐在凳子上,回着陆文忠的话。 “定国公府?赵清承家?” “是啊,她说赵家如今孤儿寡母,以前她舅母对她又多有照顾,她舅舅死前还还念着她,老爷你孩子多,铺子多,庄子也多,应该是看不上她那些小礼,就全都抬走了。” 陆文忠淡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说完就再次晕死了过去,万淑琴见状急的让下人找郎中。 郎中来到后,万淑琴坐在院子里,感叹真好,这陆府啊今天可来了三趟郎中,上午自己儿女鬼哭狼嚎请了郎中,陆时安走后给气晕的老夫人和陆文忠请了郎中,现在又给陆文忠请了一次郎中。 还没多感叹两句,一抬头万淑琴也倒在了地上,府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6章 身份 在陆文忠晕倒时萧凝就已经走到了马车旁,看着小厮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嘴里还大叫着郎中,萧凝转头吩咐雀铃亲自把回门礼送到定国公府去。 吩咐完就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上 裴敬舟慵懒的坐着,时不时挥动一下手中的扇子,眼神一直落在坐的笔直,认真看书的萧凝身上。 刚刚面对陆家人,还一副楚楚可怜,无辜脆弱的模样,现在虽然面上一副温婉模样,可裴敬舟能察觉到眼前人身上散发出的丝丝疏离。 反差蛮大,还挺有意思。 但自幼在庄子上长大的姑娘会是这样的吗。不知不觉裴敬舟打量萧凝的眼中多了一丝探究。 萧凝本不想说怎么,但裴敬舟毫不掩饰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于是萧凝假意扬起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夫君今日不忙吗?” 面对好不体贴的妻子,裴敬舟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语气有些许戏谑,“娘子今日可开心了?” “夫君何故这般问?”萧凝怔愣了一瞬,拿着书的手僵了僵,随即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委屈之意,“夫君是觉得时安不该向父亲讨要铺子和庄子吗?” 在此之前萧凝还对裴敬舟无感,只不过是在他面前会更加小心一些罢了,如今看着眼中噙笑的男人,萧凝是真真有些许厌弃。 裴敬舟生的可谓是十分帅气,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就连身材看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好好的一个人,就是太聪明了些,有些时候人太聪明真的会很讨人嫌。 为了瞒过裴敬舟,萧凝需要不断完善自己的谎言,后面如果想要调查叔父的事情,估计也是不易。 由此,萧凝便不喜裴敬舟。 看着将要泫然欲泣的貌美妻子,裴敬舟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 “卸了陆家姐弟的胳膊,又从陆文忠手里要来了庄子,铺子,我猜想夫人今天是解了气的。”裴敬舟语气无波无澜,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话语间不难听出威压探究的意味。 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可能在裴敬舟话音刚落时就撑不住全招了,但多年奔波,萧凝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滴泪沿着脸颊滑落,最后砸在萧凝手背上,萧凝鼻尖红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夫君派人跟踪我?” 萧凝的反应裴敬舟尽收眼底,他还是那个慵懒的坐姿,但是和萧凝对视的眼睛却变成了深沉的带有强烈的试探性的。 萧凝面色未变,只任由两行泪滑落,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片刻,裴敬舟收回视线,漫不经心摇着手中的扇子,语气轻佻散漫,“哪能啊,这不是姨娘担心娘子你,特意让天枢一路跟着呢,我刚到陆府外天枢就跟我说了,娘子莫哭,这就快要归家了,到时候让家中人瞧了去,倒好似是我欺负了娘子。” 听罢,萧凝拿起帕子匆匆擦了擦泪水,低着脑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是时安错怪夫君了,今日多谢夫君陪时安回门,夫君大度,莫要与时安计较。” 萧凝自顾自道着歉,只字未提卸了陆家姐弟胳膊的事,范玉华的招数和路子萧凝还得继续练习,习武一事只要裴敬舟不在明面上提出来,她就能撑一日是一日。 听着眼前貌美妻子避重就轻的回答,裴敬舟不甚在意,派去查陆时安的玉衡今夜就能回来,到时候他到要看看这个“陆时安”到底是谁。 之后的路程两人相顾无言,萧凝平复完情绪又看起了书,裴敬舟在一边一会看看萧凝,一会看看车窗外,时不时还摇摇扇子,一副“我很闲”的样子。 回到尚书令府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辰,丫鬟们都已经在上菜了。 得知萧凝和裴敬舟回来了,一大家子都觉得奇怪,今日小夫妻回门,怎的没在陆府用午膳? 待萧凝和裴敬舟落座,林姨娘便慈爱的询问着萧凝。 萧凝沉默一瞬,扫了一眼满脸事不关己的裴敬舟,继而低头略微哽咽道,“许是时安多年未曾归家,家中长辈和弟弟妹妹都与时安有些生分了。” 此话一出,大家心中了然,京中不少人家都知道陆家嫡长女陆时安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了乡下庄子上,若不是赵清承死前求旨,大家都要忘干净陆府还有一位大娘子了。 气氛有点沉默了,还是裴敬舟的姑姑打破了这份沉默。 “真是不知道好歹,我们时安又漂亮又懂事,他们瞎了眼了,姑姑我甚是喜欢你,快快吃饭!”说着就给萧凝夹了一块肉。 “远琦说得对,姨娘我呀也甚是喜欢你呢。”林姨娘也紧跟着接上。 “安儿,不用伤心,你已嫁给渡之,我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孙梅柔声且慈爱的看着萧凝。 裴远峰也顺着孙梅的话点了点头。 林姨娘的两个孩子也纷纷表示很喜欢萧凝,甚至裴远琦刚会走路的小儿子闹腾着从奶娘怀里下来,晃晃悠悠扑到萧凝怀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萧凝,”甚是稀饭。” 不知是不是孩童的眼眸太过清澈真诚,一瞬间,萧凝愣住了,她本只是想让陆家的名声在裴家这边彻底烂掉,没想到这一大家子会有如此反应。 不过她也只是愣了那一瞬,理智很快回归,不管裴家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都只是她在京中便于调查真相的保护伞而已。 心里这么想,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萧凝面上感动的接受了大家的好意,一大家子人愉快的吃完了一顿饭。 全程裴敬舟一言未发,静静的看萧凝表演,心里不由得觉得这个“陆时安”很是有意思。 午饭后,该休息的休息,该处理事物的处理事务。 裴敬舟告知萧凝明日要进宫面圣后就离开了。 回到颐香院中的萧凝支开了几个小丫鬟,练了一会范玉华的招式便抓紧时间跟着赵嬷嬷学礼仪,顺带赵嬷嬷还告知了一些皇宫中的人员情况。 一下午过的飞快,今日裴敬舟回来的早,一家人用过晚膳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今日也算是忙了一天,明日还要早早进宫面圣,萧凝洗漱过得知裴敬舟还在书房处理事务,也没说什么就先歇息了。 此时书房里的裴敬舟脸色不是很好。 玉衡调查回来了,多年来陆时安在庄子上不常露面,即使出门也是戴着帷帽,这就导致庄子上其实没什么人记得陆时安的长相。 并且根据庄子上的一些人反应,月余前,庄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大家也只是知道是个小姑娘,其余的一概不知。 看着脸色越发不好的裴敬舟,玉衡赶快往下说自己调查到的重点。 玉衡打听到陆时安和庄子上的一个老婆子学习了医术,偶尔会和两个小丫鬟上山采药,老婆子不在庄子上时,陆时安还会为一些人看病。 “什么老婆子?还有两个小丫鬟是怎么回事?”裴敬舟皱着眉,声音也很冷,整个人看起来很危险。 “庄子上的人都称老婆子为王婆,至于什么时候来的没什么印象了,一年中王婆总会离开两三次,时间不固定,五天前王婆回到了庄子上,三天前被人发现在家中没了。 至于两个小丫鬟,是一对姐妹,姐姐银珠,妹妹雀铃。 还有就是银珠和一个姑娘在四天前晚上离开了庄子。” 裴敬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书案,眸色深沉,让人猜不透。 “庄子上有人说陆时安习武练剑吗?” 冷冽的声音传来,玉衡摇头,“知道陆时安会看病的不少,但无一人说陆时安习武练剑。” 裴敬舟嘴角微勾,找到了。 一开始裴敬舟不能确定府中的这个“陆时安”到底会不会医术,若是不会怎能把陆敏茹和陆明谦的胳膊快准狠的卸掉并接回去。 但裴敬舟刚刚猛地想起了新婚之夜“陆时安”拿着交杯酒的手,以及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丝毫不慌张的表现。 那晚裴敬舟就已确定以及肯定他这个新婚妻子是常年习武练剑的,只不过这两天忙着诏狱的事情,他有些忘记了,幸亏刚刚突然想起来此事,若是常年习武练剑,轻易卸并接胳膊便说得通了。 如此,这便是两个人之间唯一能找出的不同点——自幼在庄子上长大的陆时安不曾习武练剑,而是跟着王婆学医,但嫁给他的这个“陆时安”却是个常年习武练剑的。 事已至此,这便是一场替嫁。 可为什么要替嫁,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接亲的队伍是按照计划走的,也就是说新妇是六天前下午接到的,王婆五天前回到庄子里,四天前真陆时安和银珠离开庄子,三天前王婆逝世。 如今雀铃和赵嬷嬷自然和气的跟着常年习武的假陆时安,那就代表此次替嫁真假陆时安是互相都知情的,不存在冒充和威胁。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裴敬舟越发好奇了,他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剥开层层谎言找到答案。 隐在黑暗中的玉衡看见了自家公子脸上的势在必得,真的很像一条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继续查,看看离开庄子的两人去了哪,还有那个王婆,挖出来看看是怎么没的。”裴敬舟薄唇轻启,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玉衡领命,转身进入黑暗。 第7章 入宫 第二日坐在马车中,萧凝有些心不在焉,今日一早,趁裴敬舟不在,赵嬷嬷给了萧凝一封信,是陆时安的。 信中陆时安说她师傅去世了,自己和银珠也离开了庄子,为了不给刚到京城中的萧凝添麻烦,她打算和银珠到处走走,在每个地方都呆上一段时间,等到萧凝在京中稳定下来再与她汇合。 在信中,陆时安让萧凝别担心,但萧凝还是有些许忧心,陆时安自幼住在庄子上,未曾离开,这次离开身边也只有一个银珠,两个姑娘家,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遇到危险。 虽说当初提出替嫁之计不乏有算计之意在其中,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萧凝做不到对陆时安完全漠然,一想到陆时安信中所写,萧凝就稍稍不安。 同乘一辆马车的裴敬舟自然注意到了萧凝的不正常。 其实萧凝没有表现出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但是裴敬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萧凝好像有些不安,但萧凝不安跟他有什么关系,裴敬舟不甚在意。 诏狱里的人已经招了,总算有些新线索,下午他就要前去翼州。 这次要查的是私铸钱币,才查了不过半月,京中□□都才刚露头,裴敬舟就得到了消息,那群人谨慎,查了小半月也才抓到一个人,也才刚有一丝新线索。 两人各怀心思入了宫。 下了马车萧凝就暂时不去想陆时安的事,毕竟宫中之人不可马虎对待。两人由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带路进了大殿,一起规规矩矩行了礼。 “平身,渡之媳妇,快快抬头让朕瞧瞧。”平缓有力又略带慈爱的声音传来,萧凝有些小小惊讶,据赵嬷嬷所说,当今陛下可是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人。 虽然知道皇帝对裴敬舟好,但不知居然能好到爱屋及乌对自己这么平和。 心中虽有惊讶,但萧凝已经缓缓抬起了头。 高台上的人面容俊朗,一身黄色龙袍,极具威严,即使已经尽可能的表现的平和,萧凝还是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在看清萧凝面容的那一刻,皇帝怔住了,但随即想到是赵清韫之女便又恢复了自然。 刚刚还说要仔细瞧瞧,其实也就看了一眼,然后便打发了萧凝。 看着萧凝离开,裴敬舟这才开口,“陛下这是怎么了?不是想看看新妇吗?” 皇帝摆了摆手,缓了缓问起裴敬舟私铸钱币之事,之后两人就谈起了公事。 另一边,李公公怕萧凝无聊,便让侍女把萧凝带去了御花园。 独自赏了一会花,一道女声传来,“何人在此?” 萧凝身边的侍女听到赶忙转身行礼,“见过顺宁公主,李公公吩咐奴婢带左御史中丞之妻在御花园中瞧一瞧。” 侍女说完,萧凝也向眼前的少女行了礼。 赵嬷嬷说过,五公主和七公主都已出嫁,现如今眼前这个因当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九公主齐元舒。 “抬起头来。”少女的声音清亮并不骄纵。 细细打量了萧凝一番,齐元舒双手抱臂,面露不解,眼前人长的可谓极其漂亮,看起来婉约大气,正好可以同裴敬舟那纨绔互补了,小嫣到底何故那么讨厌她。 赵清韫之女,出身也不低了,虽说是自幼住在庄子了,但在她看来,眼前人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她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看了好一会,齐元舒才再次开口,“本公主挺喜欢你的,十三日后城南有个春日宴,到时你可一定要来,别人都说裴敬舟娶了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我看不然,到时候记得好好打扮打扮,别给裴家丢了面子。” 齐元舒真的挺喜欢萧凝的,第一眼就不讨厌,所以她想带着萧凝玩,何况萧凝长的这么漂亮,就应该多多露面,打那些看裴家笑话的人的脸! 公主相邀,萧凝不好拒绝,便就此应下。 “你会弹琴吗?前面凉亭里我让人摆了一把琴。”齐元舒今日没什么事,正好探探萧凝都会些什么,别到时候在春日宴上出了丑。 齐元舒在萧凝面前已经不再是以公主自称,而是改用“我”字,萧凝心想,这个公主应或许是个好相与的。 进宫前萧凝就知道裴敬嫣与九公主交好,以为九公主是个娇纵跋扈不好相与的,没想到是她自己想多了。 “回公主,臣妇自幼在庄子上长大,琴棋书画偶有接触但不精通,望殿下不要嫌弃。”萧凝低眉敛目,声音和缓。 仅仅片刻相与,齐元舒就喜欢上了萧凝,不论是外貌,气质还是声音,齐元舒都很喜欢,一种相见恨晚的情绪萦绕在她心头。 “哎呀什么公主臣妇的,我很喜欢你,咱俩年纪相仿,你就唤我阿舒吧。” “快来,随便弹弹就好,你不会我教你。”齐元舒眉眼弯弯,一双透亮的眸子被笑意浸满,真诚而热烈。 萧凝被齐元舒的笑容烫了一下,奔波数年,萧凝见过太多苦难和险恶,如此纯粹热烈的笑容她还未曾见过,迅速调整了心绪萧凝任由齐元舒拉着自己去了凉亭。 坐下来后,萧凝有些恍惚,她和叔父曾在花楼呆过三年,叔父负责楼中安全,而她早晨练功,其余时间便和不忙的姐姐们学习。 就是那三年,萧凝学会了琴棋书画,针织女工,诗词歌赋。 楼里的姐姐人都很好,个个把自己擅长的都交给萧凝,萧凝也学的很好,短短三年,楼里姐姐们的特色萧凝都学来了。 之后不知怎的,叔父连夜带着她离开,她都没来得及跟姐姐们打招呼。 萧凝缓缓抬手,弹了一个圆脸杏眼姐姐教给她的曲子,曲子欢快又活泼,像极了那个姐姐。 一曲结束,一旁的齐元舒不由得睁大了眼,这首曲子名为《闹春》,曲风活泼轻快,就因为活泼,所以弹起来并不易,她以为萧凝只会些简单普通的曲子,没想到她会弹《闹春》,而且弹的很好。 “天呐,时安,你太谦虚了,你这哪叫偶有接触不精通啊,这熟练度还叫不精通?我不一定有你弹的好呢。”齐元舒真真觉得自己遇到了宝。 又央求萧凝弹了一遍,齐元舒奉上一大段夸奖可谓是赞不绝口,被齐元舒的样子感染了,萧凝也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 亭子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刚来御花园的皇帝和裴敬舟的注意。 成婚第四天,裴敬舟第一次见到萧凝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虽然平日里萧凝始终把笑容挂在脸上,但是裴敬舟能看出来那不过都是些笑意不达眼底的笑,面上在笑实则眼中没什么真心,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今日萧凝穿了一身丁香紫绣云锦裙,头饰不多,此时笑起来,原本身上仅有的几丝清冷被彻底冲散,温婉大气的感觉充斥全身。 不得不说,萧凝是真的很貌美,对于妻子貌美这件事裴敬舟成婚当晚就知道了,但今日见了还是又被惊艳了一次。 不仅是裴敬舟看的有些出神,连一旁的皇帝也有些出神,与此同时,亭子斜后方的长廊上,李贵妃看到亭子里的人,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好看的脸上有些许慌乱,“那人是谁?”连声音染都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贵妃身旁的侍女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才恭敬回道,“回娘娘,那位应是左御史中丞之妻,陆时安。” “陆时安?哪个陆家?”听到名字后,李贵妃急于求证。 “回娘娘,是工部尚书陆文忠之女。” 听完,李贵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想起来了,赵清承去世前求陛下赐婚,正是为自己姐姐赵清韫之女所求,既是赵清韫之女,那像那个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又看了好一会,心中仍感觉不太舒服,即使平静下来了,但心里还是很不安,很慌张。 被这一打岔,李贵妃赏花的心思没有了,着急回到寝殿就开始写信。 亭子这边,是齐元舒的侍女注意到了皇帝,然后所有人恭敬行了礼。 想着陆时安这孩子多年来受苦了,皇帝赏赐了几样东西便离开了。 皇帝走后,裴敬舟准备带萧凝离开,他下午就要去翼州,还是有些急的,但齐元舒不愿放手,她真的好喜欢萧凝,想让萧凝一直陪着自己。 “齐元舒!这是我夫人,自然要同我一起回去,你在这里死缠烂打什么!”裴敬舟面对齐元舒有些头疼冒火。 “我想让时安留下来陪陪我怎么了!宵禁前我一定找人把时安送回去。”齐元舒抱着萧凝的胳膊不愿意松手。 “我下午还有事,你要留在这陪她吗?”裴敬舟看向萧凝,语气有些冲,纯是被齐元舒气的。 萧凝本就没打算在皇宫里多留,此刻便直接拒绝了齐元舒,“阿舒,我回去还有事要做,十三日后不是春日宴吗,到时候你尽管来找我,夫君下午还有要事,不好耽误。” 听着萧凝肯定的语气,齐元舒也不再坚持,“娶到时安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定国公怎么就看上了你。”说罢还做了个鬼脸。 裴敬舟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不想和齐元舒废话,拉着萧凝转身就走了。 待彻底离开了御花园,裴敬舟松开了萧凝的手腕,回头看去,萧凝又是那副乖巧温婉的模样。 见裴敬舟转头看自己,萧凝回应了一个虚假且标准的浅笑。 真假!裴敬舟又把头转了回去,不再看萧凝。 两人上了马车后,裴敬舟盯了一会萧凝,心中暗想——此人身份还有疑点,倒不如放在身边好观察。 于是萧凝就听见裴敬舟冷不丁开口让自己同去翼州。 还不等萧凝说话,裴敬舟转头掀开帘子,命骑马跟在车旁的天枢回府一趟,将两人同去翼州一事告知老爷夫人,顺便带上雀铃回去给少夫人收拾衣物。 第8章 翼州 看着裴敬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萧凝挂在脸上温婉的笑容有一丝僵硬,这也太突然了些,她本打算明日和赵嬷嬷一同去酒楼和铺子里瞧瞧,如今这些虽然要了回来,但酒楼、铺子中都是万淑琴的人,这些人留不得,必须尽早换掉。 想到这萧凝动作迅速向裴敬舟的位置靠近,两人相对而坐,萧凝一手撑在裴敬舟左肩,另一只手把帘子掀开,“且慢。”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撒在裴敬舟右脖颈,裴敬舟有些许不自在的把头转向左侧。 天枢刚要让雀铃上马就被喊住了,两人一起回头看向萧凝。 萧凝向雀铃招了招手,雀铃小跑过来。 “雀铃,回去告诉嬷嬷明日的计划不变,得让嬷嬷自己多费心了。”萧凝并未多言,赵嬷嬷是聪明人,自己不在的这几日赵嬷嬷会妥善处理各项事宜。 目送雀铃上马离开,萧凝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貌有不妥,下意识去看裴敬舟,裴敬舟有所察觉也转头看向萧凝,于是四目相对,两人都被对方的气息瞬间包围。 一向稳重自持的裴敬舟感觉自己呼吸一滞,片刻慌了神。 是萧凝先反应过来,神色自然的收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裴敬舟在萧凝退回后不经意拿出扇子摇了摇,一会儿看看扇子上题的字,一会儿拍拍自己的衣裳,总归是闲不下来。 相顾无言出了城门,马车慢慢停下,裴敬舟先行下车,随后招呼萧凝下来。 萧凝下了马车才知裴敬舟因为急着去翼州,所以需要骑马而去,这个计划如今不会因为多了自己而改变,看了一眼在一旁吩咐侍卫的裴敬舟,萧凝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试探。 于是待所有人都翻身上马,萧凝还在一旁乖乖站着,直到裴敬舟的视线落在萧凝身上,萧凝这才怯生生开口,“夫君,时安并不会骑马。” 打量了一会萧凝,裴敬舟这才恍然大悟般的弯下腰,笑着朝萧凝伸出手,“是为夫考虑不周,还望夫人莫怪。” 萧凝缓缓把手伸向裴敬舟,裴敬舟一个用力把萧凝向前一扯,随即抱住萧凝的腰,把人稳稳当当抱上马。 “夫人可要坐稳了。”裴敬舟话音刚落,马匹就快速冲了出去,萧凝装作害怕闭着眼,整个身子缩在裴敬舟怀里。 …… 翼州不远,快马加鞭,晚间一行人便抵达翼州地界,裴敬舟把萧凝放在一个客栈外,吩咐天璇在此守候,便带着其他人离去。 整个路程萧凝都缩在裴敬舟怀里,脖子和身体早已经快要僵了,速速要了一间客房萧凝就去歇息了。 次日一早,晚到一步的雀铃看好时间敲响了萧凝的房门,“娘子醒了吗?雀铃给娘子带衣裳来了。” “进 。”萧凝刚醒正想着雀铃是否已经到了,刚想到这事雀铃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简单问了雀铃几句,萧凝这才知裴敬舟一晚未归,客栈里只有裴敬舟敬舟吩咐留下来的天璇和晚到一步的天枢。 收整好自己萧凝便下楼用早膳,用膳过程中就看见雀铃那丫头站在客栈外四处瞧着,见到雀铃这副模样萧凝想起了陆时安的话,既不想拘着好动的雀铃,那如今既然来都来了,便带着雀铃好好在这翼州城中瞧一瞧。 于是用过膳萧凝便戴上帷帽和天枢和天璇说过就带着雀铃出了客栈。 虽然同天枢天璇说过不必跟着,但萧凝能察觉到有一人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天璇奉命时刻关注少夫人萧凝的动向,虽然萧凝说了不必跟随,但他可是裴敬舟的人,自然是听裴敬舟的命令。 对于此事萧凝不甚在意,区区一个天璇,她萧凝若是想,天璇就跟不住。 翼州同京中不一样,京中是繁华热闹的,翼州是朴实热情的,周围的小商贩都在热情的吆喝着,雀铃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很是新奇喜欢。 又走了好一会,前面好似更加热闹,雀铃兴奋的拉着萧凝往前挤过去,挤了进去这才发现是酒楼的几个伙计在打人。 萧凝本想拉着雀铃离开,但被打之人躲避拳脚时头朝萧凝这边转过来,好巧不巧萧凝看到了对方的一双眼睛,心跳快了两分,萧凝快速扯下腰间的荷包递给雀铃,“快让他们别打了,问问怎么回事,看看用银子能不能解决,我进去等你,把人带上去。” 嘱咐完萧凝进了酒楼,快步上楼选了个雅间,就站在窗前看着雀铃行动。 雀铃替被打的男人还了钱,酒楼的东家才松口放了男人,随后周围看热闹的人被酒楼的伙计打发走,雀铃也带着男人上了楼。 两人进入雅间,雀铃很自觉的把们关上,这才走到萧凝身边候着。 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感激道谢,“多些夫人出手相救。” “抬起头来。”萧凝婉言出声。 男人慢慢抬起头来,萧凝彻底看清了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 “敢问阁下父为何人?”萧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提及父亲,男人随即脸上露出嗤笑,“在下没有父亲,在下幼时他便逝世了。” 此言一出,萧凝一脸失落,透过帷帽,萧凝不死心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会这样,明明那么想象,不相信自己会看错,萧凝又多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家中几人?” “多些夫人今日出手相救,在下无以为报,不过这些是在下的私事,还望夫人见谅。”说完男人便拖着一条已经跛了的腿转身准备离开。 见状萧凝闭上了眼收拾情绪,再睁开眼,男人已经离去。 站在窗前看着男人跛着左腿离开,萧凝吩咐雀铃把酒楼的东家喊来。 东家早已经注意到萧凝和雀铃,萧凝衣着华贵,身份定然不俗,东家不敢怠慢速速前往萧凝所在的雅间。 “刚刚那人是谁,住在哪?”萧凝看着热闹的大街,声音有些失落。 “这这这,小人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我们都叫他瘸子,不过他是五年前来我这做事的,我看他年龄不大又跛着腿,就好心让他留在楼里做活,一开始还好好的,但这两年老有人欺负他,他隔三差五就会在楼里跟客人吵上一架,今天更是和客人打了起来,弄坏了楼里不少东西,我这才不得已把他赶走,让他赔钱,小人这都是小买卖,是在经不起他这三天两头闹上一闹。” “他住在南街后那一片,那片有个最破的房子就是他家,他家中有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妹妹,瘫痪在床的兄长,还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其他的事小人就不知了。” 听完萧凝示意雀铃,雀铃给了东家些银子便把人请了出去。 萧凝缓缓喝着茶水,男人年龄看着不大,时间上应该能对上,此事还不能全然否定,萧凝打算晚上去一趟男人家瞧瞧。 在雅间喝了几盏茶平复心情,萧凝这才同雀铃回了客栈。 午膳时裴敬舟倒是回来了,说是回来陪萧凝用膳,但萧凝可不觉得裴敬舟能有这份心思,估计上午在酒楼一事天璇已经告知过裴敬舟。 果不其然,午膳用到一半裴敬舟悠悠开口,“夫人上午可曾出去逛逛?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 萧凝贴心的为裴敬舟夹菜,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劳夫君挂心了,上午同雀铃出去走了走,遇到前面那个酒楼有伙计打人,时安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就让雀铃给了些银子摆平此事。” “后来时安本想知道那人为何被打,岂料那人并不同时安说,还是后来酒楼的东家告诉时安的,不过那人也着实可怜,自己跛着腿个腿,家中还有瘫痪的兄长,病重的母亲,未出阁的小妹,就这样还有人总是欺负他。” 萧凝脸上适当露出些怜悯的神情,裴敬舟听着萧凝的话,与天璇所言无二,但他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昨晚没休息,裴敬舟用过午膳便回到客房休息,已经成婚,两人必定是在一间房中,裴敬舟还好心的问萧凝累不累,要不要一同休息,看着比颐香院主屋中小了一半的床榻,萧凝婉言拒绝,并表示自己昨夜休息的好,当下并不累。 如此裴敬舟也不强求,自己上榻歇息,而萧凝就坐在书案前默默看书。 看着熟睡的裴敬舟,萧凝本来还担心裴敬舟今晚是不是不出去了,结果裴敬舟休息了一个时辰就收整离开了客栈。 裴敬舟走后雀铃坐不住直接拉着天枢就出去玩了,看了一眼还守在客栈的天璇,萧凝缓步回到房间继续看书。 晚膳时分裴敬舟并未回来,雀铃拉着天枢疯玩了好几个时辰,早已经累焉了,用过晚膳就打着瞌睡守在萧凝身边,在雀铃再一次重重点了一下头被惊醒后,萧凝笑的无奈让她回客房歇息,雀铃听了眉眼弯弯谢过萧凝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客房。 夜色渐深,客栈彻底静下来,不用开门出去看,萧凝都知道天璇肯定守在客栈门口盯着自己的房间。 放下手中的书,萧凝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脱下了外裙,换上了一身从未穿过的素衣,从窗前轻而易举的离开客栈。 上午萧凝偷偷找了酒楼里的伙计,给了银子让他在酒楼后的石阶上放了一顶帷帽,此时萧凝很快来到酒楼后,拿起帷帽戴好这才前往南街。 第9章 背影 男人家很好找,萧凝站在一房子的屋顶上,扫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最破的房子,左右仔细望了望,发现并无人跟来,这才向男人家的破房子走去。 轻轻翻身萧凝便来到了院子里,院子很小,正前方就是住所,左手边是个灶房,右手边有一小块菜园、水井和晾晒衣物的竹竿。 继续向前,萧凝掀开布帘进入房中,进去后才发现中间部分算是厅堂,左右手边各一个房间,照着刚刚在院子中看到的大小,右手边的房间大上些,估计那男人的妹妹和母亲住在里面。 思及此,萧凝进入了右手边的房间。 果不其然,房内的床榻上正躺着熟睡的少女和妇人。 见两人睡得熟,萧凝轻手轻脚在房中看着,目光落在矮衣橱上的竹编篮子上,萧凝的眼睛眯了眯,随后轻轻走近拿起了篮子,篮子下赫然有一张纸。 拿下纸细细摸过看过,萧凝发现此纸为京中名纸,打开被折起来的纸张,入眼的是五个人的背影。 高大的男人脖子上坐着一个男娃娃,男人右手牵了一个稍微大些的男孩,一旁还有个女人怀抱一个女娃娃,明显看去一家五口人。 萧凝死死盯着画中高大男人的背影,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儿时记忆中叔父的背影与眼前画中人的背影慢慢重合,一滴泪砸在萧凝的手腕上,看的入神,萧凝一时间忽略了床榻上的两人。 一声惊呼让萧凝猝然回神,看着床榻上惊醒的少女,被惊呼声吵醒的妇人,还有对面房间传过来的两道男声,萧凝扔下手中的篮子和纸张,快速从窗前翻身离去。 从破房子离开,萧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追出来,还没得及回头,萧凝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下意识的偏过身子,一把利剑从萧凝面前刺过。 稳住身子萧凝朝刚刚持剑那人看去,是裴敬舟! 现在还身处南街后的巷子中,周围都是已经入睡的普通人,万一打起来会惊扰到他们,到时候闹大了可不好收场,萧凝不再多想,快速离开。 裴敬舟看了一眼刚刚追出来的跛腿男人,便提剑去追萧凝。 一直来到大街上,裴敬舟仍旧紧追不舍,萧凝看到了一个短竹竿,顺手拿过,开始同裴敬舟周旋起来。 萧凝不好使用叔父和范玉华所授招式,只能使用自己钻研出的一些招式,这些招式不如叔父和范玉华所授,但也勉强能与裴敬舟做到不相上下。 两人开始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直到萧凝使出一记扫堂腿,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小石子飞快向裴敬舟甩去,裴敬舟这才有一丝分心,石子堪堪躲过,有些狼狈。 见裴敬舟片刻松懈,萧凝一举打掉裴敬舟手中的利剑,用尽力气朝裴敬舟胸口踹去,裴敬舟一时吃痛弯了腰,等再次起身看去,哪里还有人影。 捂着胸口,裴敬舟又想起刚刚那人的招式,这招式十年前他见过,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小女孩救下了在雨中被人欺负的他,那个小女孩赶跑欺负他的人后还好心上前伸出手把自己拉了起来,但雨太大,他没看清女孩的面容,也不知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女孩的手臂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 摇了摇头,裴敬舟觉得不会这么巧合,把脑中的想法尽数驱散,裴敬舟顾不得胸口剧痛,捡起佩剑立即朝客栈赶去。 —— 猛的推开门,房中仅有一盏微弱的灯照亮,裴敬舟视线锁定在床榻上,缓步走过去。 刚刚抬手想要拉开床幔,床榻上的人就先一步开了口,“是夫君回来了吗?”又软又柔的声音传到裴敬舟耳中,下一秒萧凝就掀开了床幔,露出了一张睡的迷迷糊糊的脸。 刚刚还有些心急的裴敬舟看到萧凝这副模样,顿时冷静了下来,脸上又挂起了散漫的笑容,“打扰夫人歇息了,怪为夫太忙,下次时候晚了我便宿在外面。”嘴上说着,手上裴敬舟不着痕迹的把整个床幔全掀开了,扫视一圈什么也没有,又准备把被子也掀开。 萧凝一身里衣松松垮垮的,像极了睡了许久,床榻上没有什么发现,裴敬舟只好放下被子转移话题,“瞧我这记性,我还未曾沐浴更衣,待我沐浴更衣后再上榻,夫人先歇息吧。”说着便径直走向衣橱。 “那时安先歇息了,夫君也早些歇息,不要为了公事伤了身体。”说罢萧凝重新躺下睡觉,不再理会裴敬舟。 在房中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可疑的东西,裴敬舟盯着熟睡的萧凝,默默在心底想着:来日方长。 听到关门的声音,萧凝嘴角微勾,她怎么可能会把外衣和帷帽带回来,自然是在半路损毁全扔了。 这边萧凝还在想着那幅画的事情,另一边的裴敬舟正在让天璇给自己上药。 那一脚实在是太重了,裴敬舟现在还觉得胸口闷痛,翼州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裴敬舟打算明天好好休息休息,待天璇上完药,裴敬舟突然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个跛腿男人。 男人刚刚只穿了一件里衣,脖子上挂的木牌裴敬舟认得,脑中又想起了萧凝午膳时的言论。 天璇已经收拾好了药瓶,刚要退出去就听见裴敬舟沉声吩咐,“天璇,明日你去一趟衙门找陈文洪,让他稍稍关注一下南街后最破落的那户人家,那家里有个跛腿的男子。” 裴敬舟声音沉沉,天璇竟从中听出了一丝怜惜的意味。 天璇领命退了出去,裴敬舟躺在床榻上,脑中都是那跛腿男子,他能帮的不多,只愿那人不再被欺负,有着稳定的报酬。 …… 一夜未眠,萧凝有些许头痛,跛腿男人的事情该怎么调查还是个问题,本想趁裴敬舟今日外出再去一趟南街后的,结果下了楼发现裴敬舟正在用早膳,当场萧凝步子就顿了一下。 裴敬舟注意到了萧凝,双眸含笑神情自然,“夫人醒了?快来用早膳吧,把你带来翼州还没时间好好陪陪你,今日为夫便好好陪陪你。” 瞧着裴敬舟一双带有深意的眸子,萧凝脸上堆起自然的笑容,施施然朝裴敬舟走去,“劳夫君记挂了,时安一切都好,万不可因为时安耽误了夫君的正事。” 裴敬舟悠然自得的把玩着放在方桌上的折扇,眼中是说不明的‘柔情’,“不耽误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明日就能启程回京,今日最后一日,便陪你在这翼州城好好逛上一逛。” 看着裴敬舟的脸,萧凝真是厌极了,成婚第一日见到裴敬舟她就知道以后想要调查叔父的事应是不易,如今还真是让她猜对了。 今日若是裴敬舟一直陪在身侧,那跛腿男人那边的事情就没法调查下去,明日就要回京,到时候萧凝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次接触到跛腿男人。 叔父之事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萧凝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些问题,萧凝的脸色很是难以保持,温婉的脸上有些许僵硬。 裴敬舟观察细致,自然是没有放过萧凝脸上的表情,见到萧凝这幅样子,裴敬舟笑出了声。 猜到裴敬舟是故意的,萧凝有些咬牙切齿,“夫君这是遇到了何事这般开怀。” 知道不能太过火,又笑了两声裴敬舟才摆了摆手,“无事无事,夫人快来用早膳罢,特意让天枢去买的呢。” 深吸了一口气,萧凝又扬起那张貌美的脸,“时安替夫君盛粥。” 裴敬舟刚要拒绝,萧凝就已经把粥拿到了自己面前,刚想接过,下一瞬一碗热粥就尽数撒在了自己胸口。 “哎呀!粥有些烫,时安不是有意的,夫君烫到你了吗?”萧凝拿着帕子在一旁着急的说着,并没有要帮裴敬舟擦一擦的意思。 昨日那一脚到现在还疼着呢,今日又是一碗热粥浇过来,裴敬舟感觉胸口都不是自己的了,在萧凝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剜了一眼萧凝,这才喊来天枢。 裴敬舟和天枢上了楼,萧凝舒心极了,让客栈的伙计拿了新的碗筷,喊来雀铃一同用膳。 两人用完膳裴敬舟才缓缓下来,萧凝很是贴心的上前询问,裴敬舟满脸假笑说自己无碍。 回应完萧凝,裴敬舟本打算继续去用早膳,毕竟他还没用膳,结果刚迈出去一步,就被萧凝拉住了手臂,转头一看,萧凝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既然夫君无碍,可否教时安骑马,今日正巧夫君得空,而且天气还好。”说罢萧凝就拉着裴敬舟朝客栈外走。 看着距离放早膳的方桌越来越远,裴敬舟深呼了两口气,默默告诉自己无碍无碍。 两人找了个宽阔的地方,一上午裴敬舟都在教萧凝骑马,可萧凝像是学不会般,怎么教都无济于事,还时不时惊动马匹朝自己撞来,一次两次是意外,可现如今不是一次两次的事,裴敬舟笃定萧凝绝对会骑马,只不过在这里做戏给自己看。 裴敬舟真想丢下这个甚喜做戏的妻子,奈何自己只要面露不满,萧凝就会有一丁点进步,以此央求裴敬舟不要放弃教她。 属实无奈,裴敬舟只好沉着性子一遍又一遍教着萧凝。 直至晌午萧凝才愿意放过裴敬舟,裴敬舟拖着受伤且饥饿的身体,双眼有些许无神,带着萧凝回客栈。 萧凝先裴敬舟一步进了客栈,刚进去就发现了那个跛腿男人,萧凝一瞬间顿在原地。 “怎么了夫人?”顺着萧凝的视线,裴敬舟看到了跛腿男人。 闻声萧钰转身,见到裴敬舟过来,直直跪下道谢,“在下谢过大人,劳大人费心了。” 裴敬舟快步上前扶起了萧钰,“不必如此,只是一句话的事,接下来你便跟在陈文洪身边好好做事,以后的日子总不会再比现下差了。” 萧钰眼中稍有泪水,不敢抬头直视裴敬舟,又再次道过谢,便拖着一条跛腿狼狈离开,走了几步看到了萧凝,萧钰遮掩着快速擦了泪水,弯腰拱手再次谢过萧凝昨日出手相救。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萧凝把目光放在了裴敬舟身上,“夫君似是认得他?” 裴敬舟声音有些沉闷,“不熟,有过几面之缘。” 见裴敬舟情绪不对,萧凝也识相的没有继续开口。 结合裴敬舟的表现和所言,再有昨日发现的那张画纸,萧凝猜测跛腿男人在儿时估计和家人在京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且能用得上京中名纸并和裴敬舟有过几面之缘,估计身份也不低。 线索还是太少,萧凝感觉有些无力。 第10章 接手 裴敬舟京中还有大大小小不少事务,说要回京第二日便急匆匆回了京,回到京中不过申时,把萧凝和雀铃丢在尚书令府外裴敬舟就去了皇宫。 归家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去寻婆母,婆母孙氏有意让交给萧凝几间铺子,让萧凝学着打理,但萧凝可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打理铺子上,便借口说父亲陆文忠刚给的铺子和庄子还没有打理好,孙氏一听也不强求,只让萧凝有不懂的地方就说。 同孙氏聊了一炷香孙氏就有些许乏了,萧凝从孙氏房中退出后直接回了颐香院。 回颐香院的路上萧凝还在想着赵嬷嬷有没有处理好几个铺子的事宜。 萧凝回到房中,不一会赵嬷嬷也进来了,铺子的事仅靠赵嬷嬷并不能把人全换了,赵嬷嬷前前后后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萧凝眉头直皱,不就是觉得自己没到场,赵嬷嬷没实权吗。 轻嗤一声,萧凝吩咐赵嬷嬷多找些人手,明日两个铺子一个酒楼,她要把人全换成自己人。 晚间萧凝费心查了账本,果然有漏洞。 …… 次日一早同孙氏说明,萧凝便带着赵嬷嬷和雀铃离开了尚书令府。 三人最先去的是广和楼,这广和楼算得上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广和楼一日三餐都做,早中晚膳分别由三个师傅负责,只是萧凝没想到,早膳居然也有那么多食客。 萧凝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不一会掌柜就上来。 男人不高,精瘦,四十来岁的样子,眼里满是算计。 “大娘子前来,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并无几分尊重,甚至还扯了一个凳子坐下。 萧凝只是浅浅喝了口茶,并未有所回应。 广和楼,锦绣阁,百花铺都是赵清韫的陪嫁,原本里面的伙计都是赵家人,但赵清韫去世后,万淑琴进府掌家,伙计上上下下被换了一轮,现如今的伙计都是万淑琴的人。 突然萧凝想起了回门那日陆文忠的话,他说万淑琴经营着几个铺子,萧凝不由得想笑,真是好大的脸啊。 王掌柜看着眼前气定神闲喝茶的人,不慎在意,他是万淑琴的人,而且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怕她一个小丫头。 喝了两口茶,萧凝便缓缓放下了茶盏,然后才抬头看向王掌柜。 “王掌柜,账本我稍微看了一下,前年三月,六月,八月,十一月,去年一月,三月,七月,十月,已经今年二月的账本好像有点不对劲吧。” 萧凝的声音染上了冷意,漂亮的眸子中也满是冷冽的寒意。 每一个月份被说出来,王掌柜心里就慌张一分,他没想到萧凝会过问这些事,也没想到一个自幼在庄子上长大的人会看账本。 “现在我是这家酒楼的东家,见到东家你就如此随意?贪钱,做假账,克扣月钱,真有你的啊王掌柜。”最后一句,萧凝懒洋洋的笑着看王掌柜。 王掌柜只觉得后背冒冷汗,眼前这人笑比不笑还令人畏惧。 “是小的礼数不周,但小的是陆夫人的人。”王掌柜冷静了一下,搬出了万淑琴。 听到王掌柜的话,萧凝笑出了声,“王掌柜,你好像还没搞明白现在的形式啊,现在这家酒楼的东家是我,你是万淑琴的人关我什么事?” 看着王掌柜逐渐僵硬的脸,萧凝收起了笑,“除了姓冯的三位师傅,其他全部解雇,另外,把王掌柜送去官府,我倒要看看做假账该怎么处理。” 听完,王掌柜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万淑琴也不可能会救自己的,她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管账这些事,这才找了他来坐镇广和楼,他贪的这些钱,做的这些假账,万淑琴都是不知道的,如今广和楼易主,万淑琴更没有理由来救他,不气的踩一脚都是好事。 已经到这时候了,王掌柜才看清形式,跪在地上向萧凝磕头,“大娘子是小的错了,千万不要报官啊,小的可以将功抵过,但凭大娘子吩咐啊!” 萧凝只是看向窗外,并未理会王掌柜,没一会官府来人把王掌柜拖走了。 解雇的事是赵嬷嬷在做,即使有的小伙计并没做错什么,但他是万淑琴的人这本身就是错,多年来的奔走,萧凝绝不允许有尾巴没处理干净。 官府来捉人总归是影响了大家用餐,萧凝让雀铃去传话,今天全场早膳半价。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广和楼的伙计换了一遍,除了三位姓冯的师傅。 早膳结束,萧凝就让人闭店了,她要找三位冯师傅说说话。 三位师傅乃兄妹三人,最小的妹妹善做早膳糕点,大哥和二哥善做炒菜,交替轮流负责午膳和晚膳,他们三人是最早一批在广和楼干活的,也是赵家的人,万淑琴上上下下把人全换了,唯独没换这三位冯师傅,毕竟三位冯师傅的手艺才是广和楼的招牌。 一进包厢,看着萧凝冯巧妹就红了眼,“娘子,您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 “大娘子去后,广和楼里的兄弟们都被赶走了,本来我们也想离开,但后来想着我们要是也走了,那这广和楼就彻底被人占了去。” “这么多年,我们从不教那些人真本事,每年都在研究新品,这才没被赶走,终于,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看着和蔼的妇人不停擦拭着眼泪,萧凝有些怔然,平静的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么多年辛苦了,以后没人会欺负我们了。” “唉,是是是。”冯大立一边拍着妹妹的后背以表安抚,一边偷偷的擦过眼泪才扬起笑脸,整个人像是终于拨开云雾走出来。 看着三位冯师傅,萧凝这才想到,这么多年来,定国公府早已七零八散,十八年前赵清韫难产而死,在外打仗的老定国公本就受了重伤,知晓大女儿已去,一口气没上来也去了。 十七年前皇贵妃赵清宛被人刺杀。丈夫没了,两个女儿也相继离世,老定国公夫人没有承受住打击,也去了。 原本代代兴盛的定国公府终于还是有些衰弱了,到了现在,定国公府仅剩孤儿寡母。 几代人都驻守着边塞,个个好儿郎,如今这幅模样谁人听了不唏嘘。 萧凝心中有些难受,她一个外人知晓这些都不忍,何况是陆时安的舅母崔氏,思及此,萧凝想见见崔氏,但崔氏现在应该还在燕州,不知会不会回京,若是不回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去趟燕州。 又同三位冯师傅说了一会话,萧凝便准备离开了,她还要去锦绣阁和百花铺。 今日已经闭过店了,后面冯大立打算让今日新来的伙计快点上手,便开始了教学。 看着广和楼里一团和气,萧凝放心去了锦绣阁和百花铺。 锦绣阁经营着各种布料,成衣以及一些定制服饰。 百花铺则是经营各种头饰首饰,成套头面。 先去的是百花铺,和广和楼一样的流程,不过萧凝把赵嬷嬷留在了百花铺,百花铺已经全部换人,还需要有人提点提点她们,赵嬷嬷身为赵清韫的贴身侍女,有经验有阅历,留下来再合适不过。 解决了百花铺后萧凝就去了锦绣阁。 离的老远,雀铃就看见锦绣阁外围了一群人。 马车停在不远处,萧凝带着雀铃走过去。 刚靠近,跋扈的声音掺杂着低泣声传来。 “我身上这身衣服可是少有的料子,你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想了事?想得美!” “一看就是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还不快给我跪下磕头道歉!” 光听声音萧凝就知道是谁,这般跋扈嚣张不知收敛的,除了陆敏茹还能有谁,亏的万淑琴还说自己仗势欺人,和万淑琴的宝贝女儿比起来她萧凝自愧不如。 “明明是你先撞的我。”软软糯糯伴着哭腔的声音正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驳着。 “什么叫我先撞的你!我能撞到你那是你的福气!” “今天你若不给我跪下磕头道歉,你就走不出这个门!” 陆敏茹的仗势欺人把人彻底吓哭了,在陆敏茹正得意的时候,萧凝适时开口。 “谁这么大的口气在我锦绣阁撒野。” 听着冷冽没有情感的声音,陆敏茹眉头皱了起来,她好像感觉胳膊传来了阵阵痛意。 萧凝已经进入到锦绣阁中,朝里面走了几步,入眼就是地上四溅的墨汁,陆敏茹衣服上的污渍,以及站在一旁可怜无助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龄看着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此时眼睛通红,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泪水,看起来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身上的衣服干净却很普通,想来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遇上陆敏茹也是受罪了。 “这是怎么了。”萧凝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关你什么事,你最好少管闲事!”陆敏茹双手抱胸,高傲的抬着下巴,丝毫不惧。 没有理会陆敏茹,萧凝随手点了一个在锦绣阁里的做活的妇人,“你来说。” 妇人有些不安的看向陆敏茹,陆敏茹也在用眼神警告她别乱说话。 两个人的眼神交流萧凝看在眼里,“现在锦绣阁的东家是我,不用顾忌她,你大胆说,说得好有赏,要是敢歪曲事实,你自己掂量掂量。”最后一句萧凝说的别有味道,妇人顿时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心思,锦绣阁已经易主,现在谁在锦绣阁有话语权、执行权,一眼便知。 妇人哆哆嗖嗖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陆敏茹撞到了小姑娘,小姑娘一个不稳倒向桌子,桌子上的墨盘掉落,刚磨好的墨汁四溅,地上以及陆敏茹衣服上被溅的全是。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萧凝冷脸看着陆敏茹,“道歉。”声音不大,但却有极强的震慑力。 “凭什么!该她给我跪下磕头道歉!她不道歉今天别想走!”陆敏茹翻着白眼,不屑一顾。 “本就是你不长眼硬往人家身上撞,现在还有脸说凭什么。你要不要脸啊,欺负一个小姑娘。下跪?磕头?道歉?陆敏茹,父亲知道你在外如此嚣张跋扈吗?” “若是此事闹大了,你说朝中之人会不会参父亲几本?到时父亲该当如何?” “现在锦绣阁是我的,我绝不可能允许你在这胡闹抹黑锦绣阁,今天这个谦你不道也得道,否则我不介意替父亲管教管教你!” 陆敏茹瞪着萧凝,眼中有些雾气,她心里由一开始不屑一顾,到愤怒,再到不安,最后到不甘。 知道萧凝所说不假,若是真的闹大了,父亲名誉受损,她定要完蛋的,平日里即使她在自家铺子里闹,也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万淑琴,万淑琴自会替她摆平,现在锦绣阁被萧凝夺了去,母亲不能及时来给自己摆平就算了,谁知还遇到了萧凝这个克星,陆敏茹只能选择沉默。 她没把萧凝要替父亲管教她的事放在心上,现在她只是想着,怎么也是一家人,自己不再说话,萧凝应该会处理好这件事。 谁知,见陆敏茹不说话,萧凝只是淡淡吐出“道歉”两个字。 陆敏茹不敢相信,她真的打算让自己道歉! 看着陆敏茹愤怒的脸,萧凝内心毫无波澜,“我再说最后一遍,道歉。” “我就…”后面的不字还没说出来,陆敏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她震惊的捂着脸,后知后觉大叫起来。 “你居然打我!你个土村姑!你凭什么打我!我要告诉父亲!” 刚说完,另一边脸也挨了一巴掌,“我没时间一直在这里跟你耗,我刚刚说了那是最后一遍,既然你还是不知错,我只能替父亲管教管教你。” “从现在开始,你如果不道歉,我就一直打。”话音刚落,萧凝抬手又是一巴掌。 陆敏茹又挨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刚刚萧凝冷血的眼神和声音吓到她了,她直接愣住,结结实实挨了第三掌。 眼看着萧凝的手又抬起来,陆敏茹这才害怕的喊出“抱歉,是我错了!”随后便瘫倒在地。 如此萧凝也不再管她,示意雀铃赏了妇人一些钱,而自己去安抚在一旁呆愣的小姑娘。 “真是抱歉,她自小被父亲惯坏了,今日你受了委屈,店里有喜欢的吗?随你挑,让她买单。”萧凝刚刚还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缓和了几分,面上也没有刚刚慑人。 小姑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小心翼翼开口,“谢谢你,我能跟你交朋友吗?”说完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飞快的看了一眼萧凝便底下了头,手不自觉的绞着帕子 萧凝不禁在心里叹气,小兔子好像没什么防备心,“交朋友?可我是她的姐姐啊,你不怕我和她是一样的?” 感觉有戏,小姑娘抬起头直视萧凝的目光,“我相信我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小姑娘眼中亮亮的,眸子里没有了泪花,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真的很像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 “下次吧,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朋友了。”萧凝没什么交朋友的心思,她这两天解决好几个铺子的事,后面铺子就会直接交给赵嬷嬷打理,京城那么大,她们不一定会再见。 小姑娘有一瞬间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我叫柳静绵,下次见!”说着便不好意思的跑走了,跑出去一段路才想起来忘记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不过没关系,那个坏女人好像叫陆敏茹,回去之后问问爷爷,爷爷肯定知道。 — 最后解决完铺子外看热闹的人,雀铃把锦绣阁上上下下的人也全换了。 陆敏茹已经被自己的丫鬟带走了,锦绣阁里安排了赵嬷嬷找来的有经验的妇人,正教新来的这批姑娘上手锦绣阁的事宜。 第11章 返京 因为陆敏茹这事闹的,萧凝回到尚书令府已经稍稍有些晚了,午膳时间,一大家子都未动筷,只是为了等萧凝。 即使这样,也无一人斥责萧凝,主母孙氏更是在看见萧凝后,满脸关切问她有没有受委屈。 萧凝再一次被偏爱包围,心里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但萧凝明确的知道,这种情绪她不该有。 强行压住心底的情绪,萧凝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一大家子人彻底安心,这才落座用膳。 萧凝本想用完午膳找公爹问问定国公夫人的情况,但今日裴远峰公务忙碌,用完膳便匆匆离府,最后萧凝只好去找婆母孙氏。 孙氏见萧凝来了很是欢喜,听见萧凝想问问定国公夫人的事,孙氏犹豫了,她怕说出来会让萧凝更加忧心,但总是要面对的,早早告诉了她,她还能有时间去接受,如此孙氏缓缓开了口。 “好孩子,李公公去宣旨时应该是只告诉了你这场大婚是定国公临终前求来的。 婚事之事确实不假,但李公公应该没告诉你,嘉言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这对定国公夫人算是双重打击。 燕州大营那边已经发现了嘉言的衣物和长枪,结果可能不太好,孤儿寡母终究不好独自呆在那燕州,如今已经在路上了,算起来应该再过个三四日便能抵达京中。” 孙氏缓缓道来,语气中满是遗憾和惋惜。 萧凝听完有些许怔然,怎会是这样! 若真如孙氏所说,那定国公府现如今没有一个顶梁柱,定国公长子赵嘉言下落不明,可能也已经不在了,幼子赵嘉恒还不满三岁。 一瞬间恍惚,萧凝不敢想象如果陆时安知道了该多么愧疚自责,如此艰难的时候,她却没有陪在舅母身边。 萧凝脑中又想起赵嬷嬷所告知的事情——赵氏一族是早期陪着皇帝打天下的,天下初定,便封了定国公,自此代代继承爵位,驻守燕州。 燕州常年不太平,代代定国公和其亲眷都是在燕州定居,但是到了赵清承父亲这一代,因为小女儿赵清宛打出生就体弱,无法适应燕州的生活,于是定国公夫人便带着小女儿回到京中生活。 待到赵清承继承爵位,娶妻生子,一家人便照旧又回到燕州生活,只是每年定国公夫人崔氏会带着女儿赵佳慧返京小住几日。 本该兴旺幸福的定国公府曾会落得如此境地!萧凝心中刺痛,稳了稳心绪,才略带颤音开口,“母亲,还有三四日舅母便要抵京,这三四日时安想把定国公府收拾收拾,还望母亲准许。” 孙氏对此自然不会阻拦,还告诉萧凝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从孙氏的院子中离开,萧凝深呼了几口气,这才调整好状态。 回到了颐香院,萧凝让雀铃快去寻赵嬷嬷,她现在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陆时安这件事。 若是在没遇到陆时安前,这种事情萧凝一定会选择不告知,毕竟一旦告知很可能会打乱计划,到时候不仅没法查东西,更不好脱身。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萧凝不想这么对陆时安,她对陆时安做不到一丝漠然。 赵嬷嬷回来的很快,萧凝全部告知,沉默了许久,赵嬷嬷红着眼,哑着音,“过了这段时间吧,若是告诉娘子,到时候出了差错,这便是欺君之罪,我们都逃不掉,赵家的孩子已经少之又少了,剩下的不能再有事了。” 萧凝了然,让赵嬷嬷退下后便一个人在房中坐了一下午。 — 第二日萧凝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早早向孙氏请了安,得到准许便带着雀铃和赵嬷嬷去了定国公府。 京中的定国公府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府中只有一个老管事和三位家仆,每年只有定国公夫人写信回来说要小住,府里才会安排人手打理,如今许是定国公夫人忘记了提前告知,府中并没有安排人手打扫,偌大的府邸毫无生气,处处落满了灰尘。 萧凝看着偌大的定国公府,告知舅母不日将要抵京的消息,并询问了老管事往年的事宜,准备这次由自己来张罗打理定国公府,第一件事就是让赵嬷嬷买了些小厮丫鬟,下人齐了,便开始张罗着打扫卫生,更换家具,前院后院更是全部翻新。 仅仅三日时间,整个定国公府焕然一新。 偌大的府邸三日修整完,萧凝在这三日里费了不少心思。 看着疲惫的萧凝,孙氏便让人去打听打听定国公夫人到哪里了,收到的消息是明日上午便能进城。 于是第四天早上,萧凝又是起了个大早,将定国公府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每一处都干干净净的,这才站在大门口等待马车的到来。 临近中午,崔氏一行人才接近定国公府。 临近定国公府,崔氏皱起了眉头,她真的要撑不住了,丈夫战死,长子下落不明,女儿也迟迟联系不上,如今回到京中还要打理久不住人的定国公府,她真的好累好累,身心都极其疲惫。 “夫人,您快看,那是不是时安娘子。”侍女突然出声,心中郁结的崔氏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掀起了帘子,定国公府大门前赫然站着一个女子。 马车停稳,崔氏把熟睡的小嘉恒交给了奶娘,这才下了马车。 看见来人,萧凝脸上展现出柔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这个状态是极其像陆时安的状态,温婉且坚韧。 快走了几步,萧凝抱住了崔氏,“舅母,欢迎回家。” 听到这一句,崔氏瞬间红了眼。 萧凝退开,不给崔氏说话的机会,拉着崔氏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定国公府。 府中干干净净,生机盎然,一切井井有条,下人们按部就班,崔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就这么被萧凝一步一步带到正厅坐下。 “舅母奔波了多日,还未曾好好用过膳吧,这些都是广和楼的三位冯师傅知道您今日归家亲手所做,刚送来不久,快些尝尝。”萧凝声线温和,安抚了这么久以来无助的崔氏。 崔氏吃着饭,泪水无声砸进碗中,“还好有你,若没有你舅母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崔氏放下碗筷哽咽着。 赵嬷嬷早已经让下人们退开,此刻正厅只有萧凝和崔氏。 这时崔氏终于忍不住了,积压了这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时安我真的好难过,好担心,好疲惫,清承战死,嘉言不知所踪,嘉慧我也好久没联系上了,我只有嘉恒和你了。 在燕州,我是定国公夫人,是妻子,是母亲,我要主持大局,要做决定,要安慰嘉恒,我不能哭,不敢睡,我到底该怎么办。” 崔氏歇斯底里,泣不成声。 跟着叔父在外多年,苦难见的多了,从前的萧凝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如今看着眼前的崔氏,萧凝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紧紧握住崔氏的手,萧凝柔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会好的舅母,嘉言哥会找到的,嘉慧姐也会找到的,咱们过了这次的难关,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最后崔氏哭晕了过去,萧凝便让崔氏随行的侍女送她去休息,不一会儿睡醒的小嘉恒由奶娘带到正厅。 看到萧凝,由奶娘牵着的小嘉恒歪着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凝。 小孩子看着肉嘟嘟的,白白嫩嫩很是可爱,一向漠然的萧凝此刻心都软了下来,“知道我是谁吗?”话语间萧凝向小嘉恒招了招手。 小嘉恒抬头看了看奶娘,见奶娘一脸鼓励朝他点头,这才放心走向萧凝,“你是表姐姐嘛?” 小孩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小表情也很可爱,当真是讨喜极了。孩子不高,即便萧凝坐在凳子上,孩子也需要仰头看她,于是萧凝便直接蹲下来,与孩子保持视线平齐。 萧凝和善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小嘉恒很聪明啊,还知道我是表姐姐呢。”说着拿出了一对银镯子,缓缓给小嘉恒套上,“这是表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小嘉恒最喜欢礼物了,看着小胖手上的银镯子很是开心,不过想到了什么,小孩子皱起了小眉头,嘴巴也撇了起来,“表姐姐,嘉恒没有见面礼给你。” 听完,萧凝满不在意,“没关系,小嘉恒和舅母能回来就是给表姐姐最好的礼物了。” 小嘉恒听懂了,有点害羞的往萧凝怀里钻,萧凝顺势抱住了他,小小的孩子,是现在定国公府唯一能看到的希望。 之后萧凝和小嘉恒一起吃了饭,小嘉恒很乖,可以自己吃饭,也不挑食。 饭后萧凝带着小嘉恒玩了一会消消食,孩子便开始打哈欠,见此便让奶娘带着去休息了。 时间还早,萧凝不能干等着母子俩醒来,便叫来赵嬷嬷,问她自己能不能去拜访一下范玉华。 虽然范玉华把她的招式和小习惯都写给了萧凝,但总归是该见一见的。还有裴敬舟那边,虽然想尽可能的瞒着,但是现下形式不允许萧凝再瞒下去,再继续瞒下去,到时候寻找线索就会处处受限…… 范玉华现在住在大儿子家,魏宅离定国公府并不是很远,没多久尚书令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魏宅。 赵嬷嬷上前说明来意,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带她们进去。 范玉华喜静,大儿子也孝顺,于是整个后院都是范玉华的。 萧凝刚踏入后院便看见了范玉华,因为范玉华此时正躺在后院一棵大树下的摇椅上。 听见动静,范玉华轻轻扫了一眼,年纪大了,加上距离有点远,范玉华有一瞬间晃了神,待萧凝走近,范玉华这才细细打量起来。 细细看过才发觉也没那么像,果然还是自己刚刚眼花了。 第12章 悟 让丫鬟退下,范玉华喝了口茶才不急不缓开口,“信中所写可能看懂?” 萧凝从一旁拿起了一根合适的树枝,向范玉华行了一个抱拳礼,语气谦卑诚恳,“献丑了。”随即动了起来。 即便只是拿了一根树枝,但仍挡不住萧凝此时的肃杀之气,每一步萧凝都做到了快准狠,动作干净利落且极有力量。 范玉华有些许激动,随手捞了一根树枝,便和萧凝对打起来,此刻她全然忘记自己前段时间刚过了六十大寿。 到底是年纪大了,即使身体还硬朗,体力、速度、力量终究不低当年,仅仅一盏茶的功夫,范玉华便招架不住了。 最后以萧凝把树枝刺向范玉华的脖子前而结束。 看着气不喘,脸不红的萧凝,范玉华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但她甚是欢心,除了赵清韫,她还未曾见过如此有天赋的女娃娃。 “你的悟性很高,基本功扎实,也很有天赋,仅仅几天,就能练到这种程度,我很好奇,你师从何人?”范玉华喘着粗气慢慢的说着。 萧凝又行了一个抱拳礼,“失礼了,晚辈师从何人不劳您挂心。” 范玉华也不恼,不想说也罢。 “你们之间的事赵芳(赵嬷嬷)已经同我说过了,我受过老定国公的恩,这次帮你们也是因为想到了老定国公和清韫,你也不必担心我,我手里有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足以保全整个家族。”悠悠走到摇椅边,拿起杯盏喝了口茶,范玉华又躺回了摇椅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欺君之罪也敢帮,萧凝也算是放下了心,即便她性子清冷,对人对事漠然,但要是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一整个家族,她是定然不愿的。她不是不择手段之人,她有底线。 范玉华又给萧凝扣了一些细节,萧凝本就已经练的七七八八,现如今有了范玉华亲手教授,她再回去多加练习,便也算掌握的差不多,但萧凝想要的效果远不止步于此,日后在外行事,都得用范玉华所授招式,不然会露馅的,考虑到这一点,萧凝还得加倍练习。 时候不早了,萧凝和赵嬷嬷便告辞了,回去的路上有不少卖吃食的,想着小嘉恒,萧凝便让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她和赵嬷嬷四处逛了起来。 买了不少东西,萧凝让赵嬷嬷带着刚买的东西先回马车,自己瞧见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打算给小嘉恒带个小糖人回去。 眼看着离卖糖人的不远了,萧凝突然被一道力拽进了巷子里。 萧凝反应也快,两人就这么打在了一起。 对方像是个练家子,个头很高,力气也大,与他长时间耗下去可不是办法,于是萧凝瞅准时机,拔下头上的一支簪子,快准狠抵上男人的脖子。 把男人抵在墙上,萧凝迅速摘下男人脸上的面具。 萧凝不认识此人,男人眉上有一道疤,看起来是个狠人,“你是谁,今日此举是想作甚?”萧凝用清冷的眼神扫视着男人的每一个表情。 “临危不乱,从容不迫,不愧是大娘子之女。”男人眼中满是认可。 听此,萧凝松开了男人,后退两步,拿出帕子随意擦拭掉了簪子上的血迹,把簪子重新插回头上。 “你口中的大娘子是赵清韫?”萧凝带有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恭敬行礼,“拜见娘子,属下乃定国公赵清承手下暗卫朱立。” 听到定国公的名字,萧凝依旧面不改色,毕竟眼前人的身份她还没有全然信服,“舅舅已死,何故回来,大可去寻自己的路。” 面对萧凝的质问,朱立从容不迫缓缓说明,“娘子不知,将军大恩小人无以为报,况且定国公每次出征前,都再三叮嘱,若他不幸离世,只求我等保护好赵家和娘子你。” “你等?你们共有几人?现如今人都在哪?” “回娘子,我等共十人,其他人现在都在郊外的一间破草房中。” 萧凝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朱立,再想到刚刚朱立下手明显有刻意控制,便打算信了他,随即扯下腰间的荷包扔给了朱立。 “谢过娘子。”随即从胸前衣服中掏出一枚令牌,“这是号令暗卫的令牌,定国公叮嘱一定要给你。” 接过令牌,萧凝心中沉甸甸的,赵清承可真是个不错的舅舅。 “属下还有一件事要报。” “说。” “战后营中只派了一小队人马去寻郎君,匆匆寻了一遍便没了动作,陈副将想让李将军再多派些人扩大范围搜寻,但李将军却含糊过去,甚至还处处针对陈副将,不过两日陈副将就被李将军派回京复命。” “虽然表面上不再去寻郎君,但李将军背地里派出去不少人,怕是要赶尽杀绝。” “我等就暗地里去找,最终先李将军的人一步,在一座山下发现了郎君的长枪。” “我们不相信郎君没了,怕郎君若还活着会被李将军的人找到,就伪造了郎君已经身亡的现象,后面李将军的人找来,以为郎君已经坠入深崖,便就此作罢。” “山底有一条河,河的下游流向昌兴郡,我等前往昌兴郡,排查了昌兴郡沿河的几个县城,最后发现郎君被会安县县令之女所救,一直住在县令家,不过郎君好像不记得他的身份了,我偷偷去找过郎君,还被郎君当成小贼打了出去,一时没了办法,我们便只能先回京寻娘子。” 萧凝转着手中的令牌细细听着,听完,音色冷冽轻缓,但却让人觉得不寒而颤,“看来燕州大营出了坏老鼠了。” “你们先休息两天,这两天我都会去陪舅母,到时候我让侍女给你们些银两,你派六人回会安县确保嘉言哥的安全,再派两人去找一找嘉慧姐,剩两人在京中有个照应。 照你所说,嘉言哥许是摔到了脑子失忆了,再给嘉言哥两个月时间,中间多找些郎中去瞧瞧,也派人时不时刺激刺激他,两个月后若是还想不起来,就把人偷偷绑回来,若是想起来了,只要不冲动行事就听他的。” 听萧凝安排完,朱立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娘子,有个人一直跟着您,要不要解决掉。” 萧凝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是了然的嗤笑,“不用,他是裴敬舟的人。” 朱立以为是裴敬舟派人暗中保护萧凝的,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裴敬舟虽然人整日忙的不见人影,但却派了人跟着自己,萧凝一直都知道,也不去理会,毕竟还是要露出点蛛丝马迹的,方便日后圆谎。 随后朱立先行离开,等了一会儿萧凝出去买了个糖人才回去找赵嬷嬷。 回到定国公府,陪崔氏和小嘉恒用过晚膳,萧凝这才回尚书令府。照例同婆母打过招呼就回到了颐香院。 今日也算是忙了一天,萧凝便早早休息了。 另一边,刚回来的裴敬舟正在御史台翻阅资料,天玑进来后便把这些天萧凝的动向一一向裴敬舟说明。 翻阅资料的手停了下来,去寻范玉华一事太过刻意,明明这个妻子先前很是小心翼翼,现在暴露出自己师从何人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还有身份一事,裴敬舟难得疑惑起来,嫁给自己的这个人,对陆文忠一家,对定国公一家都相当熟悉,一点不像外人,但也不排除赵嬷嬷提前告知了的情况。 若说陆文忠不认得自己的女儿裴敬舟是相信的,毕竟陆时安那么小就被送走了,多年来,陆文忠也一次没去看过。但定国公夫人崔氏不应该认不得,她可是每年都去看望陆时安,虽然这几年因为生了小儿子没去了,但仅仅三年,一个人的外貌应该变化不大。 如今见了面,崔氏并未说什么,难不成是他自己想多了,嫁与他的就是真正的陆时安。 既然陆时安与范玉华有联系,那好像就有些能说得通了,一直住在庄子上的“陆时安”学了医,真正的陆时安从没在庄子上呆过,反而是跟着范玉华学了武。 一个在庄子上掩人耳目,一个跟着范玉华学武,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好像只有赵嬷嬷。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想赵清韫之女在庄子上埋没了吗? 还有定国公的暗卫,他们应该不会找错人吧? 裴敬舟有些松动了,范玉华的事他知道一点,一直久居青华山,前不久才被大儿子接入京过寿。 青华山上没什么人住,就算派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除了几位当事人,没人能证明自己刚刚所设想的,这也就代表着这里面是有可操作空间的,真假陆时安还是有疑点,但崔氏见了人后的反应又让裴敬舟把心底的一丝疑惑压了下去。 本来就是裴敬舟自己有些怀疑陆时安的身份,现在心里的怀疑被一点点瓦解,他也没必要抓着陆时安不放。 但是第二日玉衡来告诉裴敬舟,那个王婆是中毒而亡,裴敬舟心底隐隐能感觉到这一切不简单,但现在毫无头绪,他只能打算先放过陆时安,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等对方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到时候便能一击毙命。 第13章 春日宴1 裴敬舟回来后连续几天都不见人影,以至于孙梅对儿子意见很大,这才刚成婚不久就把新妇丢在家,至今也没见个信,实在是不像话。 萧凝最近几天午膳都是去定国公府解决,今日晚膳听见婆母孙梅这般说裴敬舟,萧凝也是一副大气的模样,一边让婆母消消气,一边说着裴敬舟的好话,关照婆母,体谅丈夫,当真是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看着如此懂事貌美的儿媳,孙梅又在心里把儿子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气消了不少,孙梅也说起其他事来,“明日好像有个春日宴,安儿你可以带着定国公夫人和小嘉恒去四处看看,这个时候花开的不错,就当去散散心了,总是闷在家中也不好。” “母亲说的是,上次入宫凑巧碰到了顺宁公主,顺宁公主也同时安说起了这件事。”裴敬嫣这两日又闹的家中鸡犬不宁,孙梅只好把人赶去了祠堂抄经书,也是裴敬嫣现在不在,萧凝才说起这件事。 听到萧凝的话,孙梅眼里闪过一丝新奇,裴敬嫣自幼就和顺宁公主交好,两人一向是志趣相投,观念一致,如今在对待萧凝这件事上,倒是差的很多。 裴敬嫣至今都没有接受萧凝,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连同萧凝在一张桌子上用餐都不愿意,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一点用都没有,萧凝嫁进来的这段时间,孙梅都很少让女儿出门,不是让她在自己院子里练字,就是让她去祠堂抄经书,就这都压不住她。 如今看样子顺宁那孩子倒是很喜欢萧凝,顺宁公主的性子孙梅有些了解,若不是真心喜欢,那根本不可能对萧凝发出邀请。 知道顺宁喜欢萧凝后,孙梅很想让顺宁劝劝自家女儿,毕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每天都鸡犬不宁。 “顺宁那孩子是个不错的,那明日你们好好玩一玩。”孙梅心中因为女儿的事多少还是有些疲惫的,但是对待萧凝仍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晚膳结束后,孙梅去了一趟祠堂。 看了一眼原封不动的食盒,和一旁沉默不言只低头抄经书的裴敬嫣,孙梅无奈又心疼,但裴敬舟和陆时安两个孩子是奉旨成婚,若是裴敬嫣再继续闹下午,岂不是等同于在和皇帝叫板?孙梅明白,这事不能再由裴敬然闹下去了。 “这门婚事是陛下下旨,你纵然有万般不满也不许说一个‘不’字,何况这是你哥哥娶亲,他都还未说什么,你在这里操什么心,我今天最后再同你说一遍,我们裴家对陆时安这个新妇很满意,你若是还这般胡搅蛮缠,那便去庄子上待两年,到时候替你寻一门亲事,早早嫁了罢。” 话落,孙梅不再看裴敬嫣一眼,冷冷收回视线,由身旁的老婆子扶着离开。 祠堂的大门被重新关上,孙梅对着守门的两个小丫鬟毫无波澜道,“看紧大娘子,这两日不许她踏出祠堂一步。” 听完母亲最后一句话,刚刚难以置信的裴敬嫣回了神,开始放声大哭。 一开始知道哥哥娶了乡下女,她只是在替哥哥抱不平,毕竟哥哥那么优秀,未来的妻子怎么说也得是高门贵女吧,但她闹了几次发现家里人更喜欢那个乡下女了,甚至分走了家人对她的爱,认识到这一点,她更讨厌那个乡下女。 如今母亲为了那个乡下女竟然要把自己送去庄子上,还要让自己早早嫁出去!她不知道那个乡下女到底有什么好! 以前父亲母亲给了她满满的爱,哥哥弟弟和姨娘也都对自己很好,结果这个乡下女一来就什么都变了,她讨厌陆时安!讨厌陆时安! 还不曾走远的孙梅听见了女儿的哭声,心里难受的紧,对待这个女儿,她和夫君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如今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 哭了好久的裴敬嫣慢慢停了下来,她突然想起来明日是春日宴,母亲特意叮嘱丫鬟这两日看紧她,看来是陆时安要去春日宴啊,想到这裴敬嫣又想哭,往年春日宴她都会和齐元舒相约一起去玩,畅畅快快玩两日,今年母亲不让她出门,齐元舒也没来邀请自己,她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第二日一早,梳洗打扮完向孙梅知会过后,萧凝便先去了定国公府,昨日孙梅说的确实也对,还是该散散心,不能老是闷着。 同定国公夫人崔氏说明后,崔氏还是拒绝了,她真的没有一点心思出门,但嘉恒还小,不能因为自己难过就拘束着他,于是最后萧凝带着赵嘉恒去了春日宴。 春日宴会摆在了城南,城南有一处清溪潭很是出名,潭水清澈见底宛如绿宝石,周围还有很多花草树木,到了这个时节那片地方美极了,每年都有人招呼着办春日宴,一是为了笼络关系,二是为了相看说亲。 大人们的目的对于少男少女们来说都太枯燥无聊了,于是春日宴上也有设有投壶,射箭,抚琴,吟诗等专门供少男少女们打发时间。 齐元舒早早就到了,她有些担心陆时安和裴敬嫣碰面,前几日给裴敬嫣递了同去春日宴的信,至今也没有回应,也不知今日裴敬嫣是否能来。 等着等着一个略显破旧的马车出现在齐元舒的视野中,齐元舒微微蹙起了眉头,不应该啊,能参加春日宴的都是非富即贵,一个比一个要脸面,怎么会有如此破旧的马车来到这边。 还不等齐元舒再细想,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定睛一看,齐元舒瞪大了眼,这个头发和衣裙凌乱的竟然是裴敬嫣! “小嫣,你这是怎么了!”齐元舒快步迎了过去。 “母亲不让我来,我也没收到你的消息,你们是不是都喜欢那个陆时安。”裴敬然昨日被母亲那样说过后收敛了许多,现在话语中只剩委屈。 齐元舒沉默了一瞬,讪讪开口,“小嫣,你是不是对陆时安有些误解啊,那日她进宫,我瞧她是个极美的,言行举止也落落大方,根本不输那些高门贵女,她那性格我……” 还没说完,就瞧见了裴敬嫣红彤彤的眼睛,当真是可怜极了,齐元舒闭上嘴,转移了话题,“现在人还不多,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快快快,我有其他衣裳和头饰,一会儿再让绿萝给你上妆,保准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 因为去了一趟定国公府,萧凝来的有些晚了,有丫鬟领路,萧凝便抱着赵嘉恒跟在后面走。 燕州边境四处都是风沙,寸草不生,小嘉恒这么大还未曾见过今日止美景,一路上都睁着大了眼睛。 知道萧凝是才刚嫁入尚书令府的大少夫人,丫鬟就直接把萧凝带到了一处凉亭。 还未走近萧凝就听见了少男少女的笑声,还有裴敬嫣气急败坏高高在上的声音,“都给你都给你!本娘子不在乎这些钱!” 萧凝记得孙梅已经断了裴敬嫣一些银子,今日裴敬然又把银子全输了,看起来家里又有的闹了。 还不等萧凝继续往下想,就有人注意到了萧凝。 凉亭里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着。 “快看,那是陆时安吗?” “从来没在京中见过这人啊。” “应该是吧,毕竟是生面孔。” “好漂亮啊,不是说自幼住在庄子上吗?” “可能空有一副皮囊呢?” “她怀里抱的谁啊,好可爱的孩子。” “听说定国公夫人回京了,那孩子是定国公夫人的小儿子吧。” …… 最后是一道男声打破了大家的小声议论,“我猜你是裴大少夫人吧,要不要来一起比比?刚刚你小姑子可是把身家都输给了我呢。” 轻狂又自大,萧凝有些好奇裴敬嫣怎么把银子都输给了这样的人。 随着两侧的小娘子小郎君纷纷侧身,萧凝看清了刚刚说话的人。 俊朗倒是俊朗,就是太不正经了,满脸坏笑招蜂引蝶。看到人脸的那一瞬,萧凝就知道为什么裴敬嫣会输个精光了,裴敬嫣根本玩不过这少年。 “好啊,什么游戏?”萧凝玩味的回应着,脸上挂着温婉大气的假笑。 一旁的齐元舒怕“陆时安”不会,刚想阻止,谁知道还没等她张开嘴,“陆时安”就应下了。 齐元舒身旁的裴敬嫣也有些着急,她输就输了无所谓,但这个乡下女如果今日输了,那不是给他们家丢脸吗!快走了几步,裴敬嫣出了凉亭走到萧凝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若是输了,我哥就要被人笑话死了,你别……(死要面子了)” 还不等裴敬嫣说完,萧凝就推开她朝凉亭走去,边走边柔声和小嘉恒说话,“我们去看看是什么好玩的好不好?” 小嘉恒兴奋的点着头,暂时不去计较刚刚坏姐姐的话,他虽然人小,但能听出来裴敬嫣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走进萧凝才发现,是射箭,还是固定的靶子,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啊。 齐元舒慢慢靠近萧凝,拽了拽萧凝的袖子,朝萧凝眨了眨眼。 萧凝回以一个放宽心的眼神,劳烦齐元舒先帮她抱着小嘉恒,小嘉恒还小,得被人抱起来视野才更开阔一些。 “既然要比那总要有些筹码吧。”萧凝面带假笑看着少年。 听此,少年挑了挑眉,张扬的笑起来,“当然有,裴大少夫人想要什么?” 萧凝也笑起来,不比少年张扬的笑,萧凝的笑满是假意和疏离,“我不要多,只要刚刚小嫣输给你的那些。” 少年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点头,“当然可以。” 站在凉亭外的裴敬嫣听到萧凝的话有些怔然,她以为自己和“陆时安”是互相讨厌,“陆时安”也是故意抢走她身边的家人朋友,就是为了让她众叛亲离,但是“陆时安”刚刚说了什么?唤她‘小嫣’,还要帮她把银子赢回来。 不对不对,“陆时安”肯定是为了看自己笑话,都是假的,都是她故意的! 给自己洗脑完,裴敬嫣气汹汹的去观战,若是这个乡下女输的太惨,她一定要把这群人统统骂走,谁都别想看她哥新娶的夫人的笑话! “但是裴大少夫人若是输给了在下怎么办?”刚走近的裴敬嫣听到柳京尧的话,她拳头都硬了,这贱人在说什么话! “悉听尊便。”短短四个字,周围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凉亭里的这些人都知道柳京尧和裴敬舟不对付,但“陆时安”是新妇,应该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不然怎么敢这么说。 裴敬嫣想直接去阻止这场比试,若是普通比试“陆时安”输了,她哥最多被人说娶了个乡下女,但这可是和柳京尧这个贱人的比试,其实和柳京尧比试也没什么,输了大不了柳京尧在她哥面前犯两句贱,但最最最关键的是“陆时安”居然说出了‘悉听尊便’四个字,这要是输了,她哥的脸不就被柳京尧踩在脚底下了吗! 萧凝可不知道裴敬嫣内心这么丰富,只是话音刚落便淡然的拿起弓和箭。 第一支箭飞出去,凉亭里的人视线都追随过去,结果那箭还未到靶子上就掉在了地上。 安静了一瞬,有稀稀拉拉的低笑传来,裴敬嫣脸都要绿了,比她还丢人!她好歹能打到靶子上!刚想破口大骂让这些人都滚开,结果就看萧凝又拿起了箭,一时间裴敬嫣不知道到底该先骂谁。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嗖嗖嗖,三箭连发,视线慢慢落在不远处的靶子上,一支箭赫然钉在靶心。 好好好,好歹中了一箭,还很凑巧是在靶心,正当裴敬嫣想着怎么开口给“陆时安”一个台阶下都时候,守在靶子旁边的小厮就前来说明情况。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是三支箭都落在了一处,第一支箭被第二支箭击穿,第二支箭被第三支箭击穿,最后第三支箭钉在了靶心。 “表姐姐好腻害!”小嘉恒知道了萧凝三箭全中靶,高兴的拍起小肉手。 萧凝朝小嘉恒温柔的笑了笑,就转头去看柳京尧,“郎君,到你了。” 柳京尧有些微微不敢相信,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三箭连中靶心,且前一箭被后一箭击穿,前者他倒是能做到,但后者他现在还做不到这种程度,略带深意看了萧凝一眼,柳京尧收敛了性子,敬佩的行了一个叉手礼,“受教了,在下乃柳京尧,现任右御史中丞。”说罢,将刚刚裴敬嫣输的钱袋子用双手递给萧凝。 周围的人见此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天真是不白来,居然能看到柳京尧这纨绔待人如此有礼。 萧凝了然接过钱袋子,随手掂了掂,心里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右御史中丞,结合周围人的表现,萧凝感觉两位御史中丞应该有一些渊源。 不再多想,萧凝转身把钱袋子直接扔给了裴敬嫣,然后侧了侧身从齐元舒怀里把小嘉恒抱过来,“游戏结束了,表姐姐带小嘉恒再四处瞧瞧?” 小嘉恒湿漉漉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开心,“好!” 第14章 春日宴2 萧凝走后柳京尧也不再留下自讨没趣,也走了,随即凉亭里叽叽喳喳一圈人开始小声讨论。 齐元舒来不及管还在傻傻抱着钱袋子的裴敬嫣,直接去追已经走开的萧凝。 “时安!等等我!” 萧凝转身停下来,微微屈膝,“方才多谢公主帮臣妇抱了恒哥儿。” 把萧凝扶起来,齐元舒双手叉腰板起了脸,“不是说好了吗,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你跟我还这么见外?再这样我就要生气啦!” 见萧凝笑着点了头,齐元舒才扬起大大的笑脸逗起了小嘉恒,“恒哥儿,我是你表姐姐的好朋友哦,你可以叫我舒姐姐或者顺安姐姐。” “舒姐姐!”小嘉恒也咧着嘴笑起来,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直接俘获了齐元舒的心,又是摸摸小手又是摸摸小脸,小嘉恒也很配合,还是萧凝适时打断,这才能继续逛起来。 “时安你的箭术超厉害的,柳京尧肯定在你之下,他都不敢试一试。” “还有小嫣,我和她从小玩到大,她不是刁蛮之人,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可能还是一时接受不了多了个嫂嫂,你别放在心上。”越说到后面,齐元舒声音就越小。 不远处有好几个不大的孩子在玩耍,一旁也有不少丫鬟,萧凝便把小嘉恒放下,让他去玩,随后示意远远跟在身后的雀铃去看着。 见小嘉恒玩的开心,萧凝才缓缓开口,“我不在乎裴敬嫣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她对我的态度,和裴敬舟的婚事不过是舅舅所愿,待一切尘埃落定恢复如初,我自会向陛下请旨和离。” 齐元舒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急哄哄的声音传来,“陆时安!” 完蛋了!是裴敬嫣!齐元舒在内心大叫。 好在裴敬嫣还知道些分寸,待走进才压低声音开口,“亏的我裴家上下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想着要和我哥和离!母亲对你那么好,你也不怕寒了母亲的心,你怎么这么坏!我告诉你……” “是裴大少夫人吗,长公主有请。”一个侍女过来,裴敬嫣慌慌张张闭上了嘴。 对于侍女的话,齐元舒撇了撇嘴,姑姑还真是老样子,一点都等不及! 既是长公主有请,萧凝不敢耽误,托齐元舒的侍女知会雀铃一句,便和齐元舒,裴敬嫣一同前去了。 还不等走近便听见一群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因为长公主差人去请了“陆时安”,现在的话题便都围绕着“陆时安”。 刚刚靠近的齐元舒听到了陆时安、定国公之类的字眼,便匆匆开了口,“姑姑!”随后快步朝长公主走去。 长公主坐在尊位上,各位夫人和其女儿有序坐在两侧。 行至中央,萧凝和裴敬嫣边行礼边齐声道“臣妇/臣女见过长公主,各位夫人。” “免礼,都抬起头来。”长公主声音温和,脸上也挂着笑,看来心情不错。长主先是看了看萧凝,接着打趣起裴敬嫣,“小嫣以前不是吵着闹着想要一个嫂嫂吗?如今真是盼到了个貌美嫂嫂。” 裴敬嫣也就是在家里闹一闹,在外她有分寸,深知断不可让人看了笑话去,于是顶着一张不在然的笑脸点了点头。 “快些赐座罢。”长公主发了话,很快有人摆了小桌子和蒲团,因为萧凝和裴敬嫣代表着尚书令府,两人便坐在了一起。 一群夫人又开始说起了话,话题慢慢扯到了琴艺上,广文候夫人说自家女儿最近新学了首曲子,想让各位品鉴品鉴,众所周知,广文候府的嫡长女姚姝玉乃京中第一才女,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此话一出,大家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到一处地方。 裴敬嫣自然感受到了这些目光,她撇头看去,萧凝脸色未变仍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萧凝今日上身穿着绯色广袖衫,下身是一条草绿色暗纹团花齐襦裙,胸前系了绯色大带,披着竹青色披帛,一头简单的半翻髻,发饰并不多,妆容也是恰到好处,大气婉约又不失独属她这个年纪的轻快,和今日的宴会很是搭配。 这样看去,萧凝给人的感觉确实不输京中的世家娘子们,一瞬间裴敬嫣的心被安抚下来,但随着姚姝玉开始演奏起来,裴敬嫣不得不面对现实,姚姝玉可是京中第一才女,而“陆时安”不过是自幼住在庄子上的普通人。 看了一眼广文候夫人身边的小女儿姚姝柔,裴敬嫣心中的不安更甚。 果然,姚姝玉一曲结束,大家纷纷夸赞起来,本来一片祥和,结果姚姝柔非得把话题扯到“陆时安”身上。 “时安姐姐是陆尚书之女,也是定国公的亲外甥女,想必琴艺也是极好,今日景色甚美,不知时安姐姐可否赏脸给长公主和各位夫人弹奏一曲。”姚姝柔面上真诚,话语中也挑不出错处。 看着姚姝柔,裴敬嫣气急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姚姝柔,整日不是在炫耀她的姐姐就是在炫耀她的姐姐,才十二岁怎么那么招人厌!况且谁不知道陆时安才四岁就被送去了庄子上,她姚姝柔明显就是在找事! “今日景色确实甚美,阁楼上的公子们也都赏着美景呢,理应让咱们的大才女多多弹两首曲子才对,我家嫂嫂可不该抢了姝玉姐姐的风头。”裴敬嫣面上笑嘻嘻,心里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姚姝柔。 此话一出,姚姝柔和广文候夫人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在座的都知道姚姝玉年龄不小了,虽是京中大才女,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嫁出去,裴敬嫣这话说的算是戳在了对方的痛处上。 到底是年纪小些,姚姝柔坐不住了,语气也冲起来,“你什么意思!” 裴敬嫣挑了挑眉,完全不怕她,语气也有些不正经,“你说我什么意思。” “你!”姚姝柔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母亲拦住了 ,随即姚姝柔不再理会裴敬嫣,直直看向“陆时安”,“时安姐姐的意思呢?” 好家伙,真是锲而不舍啊,喝了一口茶,裴敬嫣刚想继续输出,就被萧凝按住了肩膀。 萧凝语调轻柔和缓,面上也带着端庄大气的浅笑,“今日景色确实怡人,时安也是初来乍到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既如此那时安便献丑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裴敬嫣听完简直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坐在长公主下手的齐元舒就淡定多了。 刚刚姚姝玉弹奏的是一首很经典的曲子,流传了很久,难度不小,想来也是刻苦练了许久,想了想萧凝最后选择弹《破弦》。 《破弦》是花楼里一个常常板着脸不爱笑的姐姐所教,本来板脸姐姐平日里都不和自己说话,但有一天却很突然的把这首曲子教给了她,她从未在楼里听过这首曲子,她问过板脸姐姐,板脸姐姐只是说了一句‘他们不配’。 《破弦》前半段悲苦压抑,后半段激昂高亢、磅礴大气,这首曲子有个故事,也是板脸姐姐告诉她的。 一座城池被敌方占领,城中之人饱受摧残、羞辱,但城中之人仍坚强的活着,他们始终相信他们的君王会派兵来收复失地,来拯救他们,数十年后君王派来了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士兵,他们终于得救,敌方也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节节败退。 曲子很妙,通过一座城池的失陷到收复,展现着百姓们的不屈,和一个国家的成长。 一曲弹奏结束,不远处阁楼上的郎君们发出了尖锐爆鸣,小郎君们年龄都不大,感情正处于一个极度热烈的状态,这首曲子顿时激起了他们热烈躁动的心。 长公主也听呆了,久久不能回神,她是见识过边境厮杀的场面的,也听过这首曲子的创造者的后人所弹奏的,这首曲子的创造者便是城池中的百姓之一,因此也只有他们一族弹奏出来的才最对味,后来好像因为遭人暗算,满门无人生还,这就导致曲谱虽然流传下来,但再没人能弹出这首曲子的本色。 如今“陆时安”居然能领悟到其中深意,并弹奏的如此绝妙,长公主真的很震惊,震惊的同时长公主看向萧凝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探究。 这首曲子裴敬嫣不知道,但通过大家的反应她也看出来了,“陆时安”这是直接碾压姚姝玉啊,顿时她像一个开屏的孔雀,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还嘚瑟的朝姚姝柔吐了吐舌头,姚姝柔气的脸都绿了。 待大家都回过神平静下来,广文候夫人讪讪说了几句赞美之词,其他夫人也紧跟随后,萧凝谦虚点头应付着夫人们。 夸完“陆时安”,就纷纷羡慕起陆文忠有个这么有才的女儿,定国公夫人有个这么有才的外甥女,裴敬舟有个这么有才的夫人,裴夫人孙氏有个这么有才的儿媳…… 总之但凡和“陆时安”有关的,都被提及了一遍,萧凝也只是说还要多向大家学习。 自此裴敬嫣又发现了“陆时安”一个优点——谦虚,不过裴敬嫣是不可能承认的,只是在心里暗戳戳的说“陆时安”太装了,要是放在她身上,她尾巴跌定翘上天。 裴敬嫣这边倒是欢喜了,但广文候夫人那边可就堵得慌了,匆匆找了个借口,广文候夫人便带着两个女儿先走了。 大才女走了,留下来的夫人们也不再拘着自家女儿,于是一群娘子慢慢凑到了一起,玩起了游戏。 裴敬嫣和几个世家娘子早跑没影了,齐元舒怕萧凝无聊,便把萧凝从一堆已经不惑之年的妇人中拉了出来。 已经离开了蛮久,萧凝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嘉恒,得知小嘉恒玩累了已经被雀铃带回了马车,萧凝便也打算走了,齐元舒知道后没有多留她。 太阳渐渐落山,大家也都准备打道回府,裴敬嫣找到齐元舒,问她怎么不见“陆时安”,齐元舒有些摸不清裴敬嫣的意思,只是说“陆时安”早早就离开了。 听到后裴敬嫣又是气个半死,“怎么也不带上我!那还是我裴家的马车!我早上就是随便找了辆马车,人家车夫肯定早都走了!我怎么回去啊!” 最后还是长公主得知了这件事,让齐元舒把马车借给裴敬嫣,今日她正好要进宫,可以顺路把齐元舒带回去。 第15章 病疫 “娘子,这些草药应当足够了,咱们快些回去罢。”看了一眼黑云密布的上空,银珠有些许担心道。 “等一下银珠,前面好像有个人。”定睛一瞧,陆时安不太确定的慢慢靠近。 见自家娘子走了过去,银珠也赶紧跟上。 随着陆时安慢慢靠近,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来不及过多思考,她便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人面前,陆时安这才看清,是个极其俊俏的男人,身上的衣裳,腰间的玉佩和头上束的冠,无一不透露着此人身份不一般。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陆时安并未放在心上,她蹲下身,查看男人的伤口。男人左肩中箭,身上有多出擦伤,右脚踝也高高肿起,想来可能是从山上的小道上摔了,幸亏此山不算高也不陡,细细看了一遍,陆时安还发现男人貌似中了蒙汗药,现在男人昏迷不醒,不知道是痛晕的还是蒙汗药药效没过去。 豆大般大的雨点淅淅沥沥砸下来,男人已经受伤,若是淋了雨受了寒,再发起烧来就不好了。陆时安有些急切的环顾了四周,好在还算幸运,不远处有个小木屋。 和银珠一起合力把人半扛半托进了小木屋,缓了一口气,陆时安就开始给男人拔箭止血,顺便把大处擦伤和红肿的脚踝都给男人上了药。 山下村子里还有人等着陆时安的药呢,给男人简单处理好,见雨也快要停了,陆时安不再耽误,和银珠着急下了山,至于这个陌生的男人,她打算明日上山时再来看一眼。 晚间随着愈来愈近的吵嚷声,小木屋中的男人悠悠醒来,头有些痛,男人习惯性的想抬起左手掐掐眉间,但左手一动,左肩的伤口就扯的男人呲牙咧嘴,缓了缓,男人一边在心里咒骂小人居然暗算自己,一边艰难起身挪步到小木屋外。 屋外吵嚷声越发大了起来,男人不确定自己现在叫一声他们听不听得到,但他现在从头到脚都很不舒服,迫切的需要回到他的小窝,清了清干涩疼痛的嗓子,男人尽可能大声的开口,“本世子在这呢!这!” 不得不说他的两个侍卫耳力是真的好,都吵的热火朝天了,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是属下失职,但凭世子处罚!” “确实该罚,文元啊文元,要不是我今日回去的早,世子现在还在这里受苦呢!” “你快闭嘴吧,若不是你把蒙汗药搞丢了,我们至于全昏昏涨涨的吗!就是你的错山奈!” “那你们就不知道检查饭菜吗?!但凡多留个心,都不会让世子受这罪!” …… 眼看着两人就要再次吵起来,齐贺寻疲惫又无语的制止了他们,“不要再争论那些了,现在我还受着伤,不应该先带我回去再给我找个郎中吗?” 于是一阵兵荒马乱后齐贺寻躺在了已经睡了两天之久的客栈的床榻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齐贺寻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 郎中来给他上过药,文元和山奈替他擦拭后换了身干净衣裳,他便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准备休息。 文元贴心的熄了灯,肩膀和脚踝的痛感时不时传来,他自幼调皮捣蛋,小时候也不少受伤磕碰,现在身上的上对他来说其实也还能接受,但是他睡不着,他想起刚刚郎中说的话,说他这伤口处理的又好又及时,没有感染,之后按时换药,养一些时日便能痊愈。 想到郎中的话,继而他又想到给他处理伤口的女子,当时他其实没晕死过去,还有那么一点点意识,那女子应当很年轻,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并不难闻,说起话来也是温婉轻柔的,虽然不知道那女子长什么样,但齐贺寻认定那女子是个人美心善的。 心跳莫名有些快,齐贺寻唾弃自己没用,但又忍不住期待再次见到那女子,只是不知容貌、姓名、住所,他该如何去找。 又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了一遍,齐贺寻有些许激动的喊来文元点灯,并让山奈把笔墨纸砚准备好,一切准备好,他一瘸一拐来到房中的圆桌前,提笔把那女子腰间的玉佩画了出来。 画完后齐贺寻便小心翼翼把纸张叠好,放于胸前衣襟中,满足的重新回到床榻躺下,他都想好了,他要自己去找,既然救了自己,说不定她就住在这附近,这件事他不要假手于人,文元一根筋,山奈大嘴巴,他俩都不靠谱,想着想着便美美入睡。 后面几日文元和山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家世子怎么逛起了附近的村落?难不成暗算世子的小人躲在了某个村子里? 连续找了好几日的齐贺寻并不知道,陆时安在救过他的第三日就离开了。 那天救过人后,第二天陆时安上山时特意去小木屋看了,见人已经离开,便安心和银珠采起了草药。 又多花费了一日教了村里的人怎么晾晒,怎么煎药,这才离去。她已经在这个村子里呆了不少时日了,当初途径此村,见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同时得了时疫(季节性流感),这才留下帮大家治疗病症,如今都好的差不多了,她也要继续向前走了,她此去是要去合安县。 查了好几天都没一点进展,齐贺寻心情有些低落,不过来到最后一处村子前,他又给自己打气,说不定马上就要有进展了。 最后他得知,这个村子确实来过一个女医者,不过那女医者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让几个妇人认了认他所画的玉佩,那些妇人也说很像。 于是乎在这小小的地方呆了许久的齐贺寻终于招呼文元和山奈动身了。 原本他们一行人要一路南下,因为齐贺寻想去南边转转,不过现在齐贺寻改变了计划,他要向东去。这位世子向来随心所欲,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有异议。 陆时安租了马车,本来那村子就在益州的边缘地区,所以赶了六七日日她们便来到了清阳郡,师傅曾说过她的妹妹在益州清阳郡的合安县,此番来到清阳郡便是为了去合安县找师傅的妹妹,毕竟师傅已经离世,她想见一见师傅的亲人,顺带告知师傅离世的消息。 慢慢来到合安县的城门处,陆时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城墙上看哨的几个小士兵咳喘严重,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紧闭的城门,寂静的县城,无一不再告知陆时安此地不对劲,陆时安忙让银珠把帷帽戴上,两人下了车,便让车夫赶快走了。 现在陆时安和银珠的身份有问题,并且她们走的匆忙,现如今两人并没有合适的身份和入县城的过所,不过银珠喊来了守城的小士兵,陆时安旁敲侧击了一番,小士兵便回城请来了县令。 交涉一番,最终以若是治不好便随意处置,若是治好功劳便是县令的,陆时安和银珠两人才得以入城。 入了城陆时安才发现,城中人的病情远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她以为只是时疫,不过城中如今场景,倒像是传染病。 陆时安示意银珠用手帕遮住鼻子的嘴巴,这才询问起城中的病症,“这病开始多久了。” 朱县令紧了紧放于鼻下的帕子,愁容满面道,“应是有月余了,开始都以为只是普通病症,喝了药也有所缓解,谁知刚见好便复发了,病症也比先前重,甚至开始了传染的现象,郎中前前后后换了几个方剂都无用,前几日更是有几人没挺住,直接去了。现如今未得病的都不敢出门,整日大门紧闭,害怕越来越严重,我便让人把城门关上了。” 听完陆时安秀眉紧皱,“病情如此严重,是否向上告知?” 提到这朱县令叹了口气,“半月前就已经向上报了,至今都没个音信。”听罢陆时安不再多言,默默跟随着朱县令来到一处篷外,此篷应是临时搭建,后面还连通着一处平房。 “病症最严重的便都暂且安置在了此处,小娘子需要什么尽管告知,还望小娘子多多费心。”朱县令声音疲惫,脸色也不大好看,估计这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朱县令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没有久留便离开了,陆时安看着满篷满屋的患者,打算先看一看病人的症状,为了方便她直接扯下了裙角的布料,系在面上。 看完一圈陆时安才发现此病很是棘手,这种病还未曾出现过,也不知到底该用什么药。 既然要治病,那就要找源头,这么奇怪的病不可能平白无故在合安县爆发,于是陆时安找到郎中,询问最先患病的一批病人在哪。 陆时安本想在第一批患病的病人中问上一问,看看能不能找到第一个生病的,但陆时安发现第一批患病的病人已经严重到没了意识。 既然如此源头是找不到了,只能不断试错去翻古籍找共同点。 于是接下来两天陆时安每天都在翻阅医书,片刻不敢合眼。 从大量文字中,陆时安提取到了一些关键药材,亲自煎药熬药,最后效果不尽人意,但陆时安并不气馁,这么棘手的病症理该多费心。 开始陆时安和几位郎中交流,认为他们的病可能是某种新型疫病,治疗方向也就放在了各种疫病上,但次次尝试无果陆时安决定从疫病这条路中跳出来。 经过多日潜心观察,陆时安发现这病与疫病还是有不同的,患此病的病人除了发烧,咳嗽,乏力,还有呕吐,腹痛,呼吸不畅的情况,一开始陆时安觉得呕吐,腹痛和呼吸不畅是由于发烧引起的,但后来发现不是的。 三天前有两个不甚严重的病人被送过来,起先两天他们只表现出了发烧,咳嗽,乏力,但第三日为了方便观察治疗,就把他们送到了平房里,在平房中呆了一晚后他们便也有了呕吐,腹痛和呼吸不畅的表现,并且很严重。 明明开始两天病情都没有加重,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夜病情就加重了,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外间篷下病情更重的病人,比平房内病情稍轻的病人的嘴唇颜色要深些,嘴唇颜色陆时安看了一圈,发现是普遍性的不同,嘴唇颜色的不同让陆时安觉得这些病人好像是中毒了,鉴于三天前的那两位病症突然加重,陆时安把视线放到了平房中。 现在除了观察对比别无他法,在陆时安又观察对比了七天,种种迹象告诉陆时安应该是伤口的血液传播导致的中毒。 开始陆时安还不解,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中的毒,平房内共有的特性就是呼气还有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伤口,这两点就是两个传染途径,那到底是呼吸还是血液?这个疑惑在昨日李郎中的面罩不小心被一个小孩拽了下来,但李郎中后续并没有感染时被解开了,由此陆时安可以断定是血液的传播引起血液中的毒性传播,从而导致病患们中毒。 源头的病患应该是中了某中毒,然后和县城中百姓接触,百姓们每天劳作,有些伤口在正常不过,但就是这些伤口与源头病患的伤口接触了,导致了血液传播,从而一传十十传百。 三天前的那两位最开始应该只是患了季节性疫病,从而导致了发烧咳嗽,是她自己和几位郎中困在其中没有分辨出来,这才导致他们被送到平房中,和平房中的其他中毒的病患有所接触。 陆时安把自己的观点同几位郎中说明,接下来几天他们格外注意病患们的伤口,每位病患流血的地方都被小心包扎处理,县令也广而告之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让自己身上出现会流血的伤口。 就这样又过了七天,疫病病患和中毒病患已经被区别开来了,季节性疫病好治疗,但中毒的这些病患可把陆时安愁坏了。 她和县中几位郎中一同交流,没日没夜,前前后后换了几十种搭配和用量,最后也是堪堪稳住不让毒性继续扩大,但是病症始终还不见好转,到现在都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忙碌了半月有余,陆时安和银珠以及几位郎中都肉眼可见瘦了一圈,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找到了能稳定病情的方剂,眼见着总算有些缓解,可偏偏城中的草药已经不多了,留给病人的粮食也是所剩无几。 还没有找到根治此毒的解药,他们可能还需要大量草药用来试错,并且最近第一批中毒的已经撑不住走了好几个人了。 其实县城中粮食还是有的,只不过现在病症肆虐,人心惶惶,没人知道这场病疫何时才能结束,大家都想活下去,粮食便成了千金难求的珍稀物。 这些事朱县令自然也是知晓的,但他无能为力,总不能强制要求大家把粮食交出来,现在本就处于特殊时期,若以强制的手段向其他人索取,恐会引起动乱,到时候再传染一次可就万万不妥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守城的士兵又来告诉他有人想要入城,朱县令一个脑袋两个大,本想让士兵回去把人打发走,但士兵告诉他这次的人好像来头不小。 就这样,整日忙的脚不沾地的陆时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居然看到了那次在山上的小郎君? 小郎君今日倒是很有气色,生龙活虎的,就这么笑意盈盈的站在自己眼前,两颗虎牙露出来,很是单纯无害。 不过陆时安可是皱起了眉头,如今城中的病疫虽得以有些许稳定,但不可掉以轻心,眼前的小郎君不知伤情是否痊愈,如今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当真是有些危险,“小郎君怎会来此?伤情可已痊愈?如今这合安县可危险着呢。” 齐贺寻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陆时安,心了乐开了花,声音对的上,玉佩对的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也完全对的上,这就是他辗转多个县城,苦苦找了这么久,心心念念的恩人! “恩人姐姐居然还记得我,我是特意来寻恩人的,多谢那次出手相救。”齐贺寻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很是纯真无害。 实在是看不下去,陆时安缓声开口,“那日不过是碰巧遇到了,身为医者那是我该做的,不必特意寻来,如今城中麻烦还未曾解决,请小郎君不要给大家徒增麻烦。” 说完陆时安便去忙了,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齐贺寻,他就那么痴痴的看着陆时安的背影,直到文元前来寻他,齐贺寻才有所动作。 回神后喜滋滋的哼着小曲,神清气爽大步朝朱县令给安排的住所走去,语气中满是轻快,“去跟朱县令打听打听城中缺什么,速速让城外的人买来,本世子最不差点就是银两,快去办!” 领了命的文元很快离开,入城前朱县令已经告知城中大致情况,也是怕传染,所以齐贺寻只带了文元入城,山奈带着其他人在城外等候,真的出了事也算有个照应,不至于把病疫带出城。 第16章 能耐 一个月前,京城中。 春日宴结束后仅仅过了两日,裴敬舟竟然提出要带萧凝一同出去游玩,这天上午便要出发,此时雀铃正在为萧凝梳妆。 “娘子,郎君怎的突然要带你出去游玩,明明前几日夫人让郎君多带你出去走走,郎君还极其敷衍,现在居然主动邀请娘子游玩,真是好生奇怪。”雀铃跟在萧凝身边这些日子,思绪也活络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不谙世事。 萧凝看着镜中雀铃刚刚为自己插上的珠钗,抬手拿起了镜台上所放的其他簪子和珠钗,挑了几个称手的,让雀铃都给自己插上。 雀铃疑惑接过,停下手中动作,想着这几个该插在哪里,但嘴上却是没停下,“娘子今日怎的突然想插戴这么多?”毕竟平日里萧凝对于头饰都是很不在意的,只要得体舒适就好,今日居然要求多加几个,当真奇怪。 除却几个簪子和珠钗,萧凝头上还有几个花钿和梳蓖,今日的造型雀铃真是头一次见,可能是看惯了平日萧凝简单的造型,今日这般雀铃会下意识的觉得会不会头饰有点多,但仔细想想,和那些世家贵女比起来,萧凝今日这头饰也不多。 穿戴整齐,萧凝拿出三封信交给赵嬷嬷,让赵嬷嬷把信交给住在浮云客栈中的青山和青川两兄弟,安排妥当便带着雀铃出了院子。 三封信一封给青山和青川两兄弟,另外两封,待兄弟俩看了信自会找法子送出。 在去府门的路上还遇到了想要相送的婆母孙氏和柳姨娘,她们第一次见萧凝这么打扮,都笑着夸萧凝漂亮,该打扮的明艳些。 相互孙氏和柳姨娘的新奇,裴敬舟要好很多,毕竟大婚那晚萧凝明艳的漂亮他是见识过的。 同孙氏和柳姨娘说了不过两句话,便被裴敬舟以要赶时间为由,请上了车,随即马车缓缓前行。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先前裴敬舟已经告知是要去江南水乡汀州,出了城马车确实是往南方行驶,萧凝没再多想看起了书,用了五日光景,终于缓缓接近汀州地界,不过临近汀州马车突然离了官道上了小道,且正在慢慢远离汀州,向东边的方向去。 东边只有益州、阳州以及最远的东州,萧凝不急不缓关上了马车的窗户,视线落到裴敬舟身上,面上虽带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讥诮,“夫君这是拿时安当掩护啊,既如此请夫君告知此去是哪一州,毕竟时安只是一介妇人,事事需提前做打算,比不过夫君行为处事都有两手准备。”自从故意把师从何人之事暴露给了裴敬舟,现在萧凝在裴敬舟面前都懒得装温婉了。 其中讥诮裴敬舟自然听得懂,不过是说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萧凝刚刚的话语间,裴敬舟已然抬起了头,视线交汇,裴敬舟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娘子看来对各州方位很是熟悉啊。” **裸的试探啊,萧凝笑意更甚,只不过笑的并没几分真心,“夫君说笑了,各州方位多看几遍舆图便能熟知,没什么好说的。” 裴敬舟挑眉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这一趟是要去益州,益州清阳郡下的合安县出了一场病疫,皇上特派我前往核实。” 合安县萧凝不知,但清阳郡可是有些耳熟,在萧凝记忆力,这清阳郡的郡守可不是个好东西,缓缓收回落在裴敬舟身上的视线,萧凝重新拿起书,悠悠开口,“为何会派夫君前去,这不应该由右御史中丞负责吗?” 左御史中丞负责监察朝廷中央政府,右御史中丞则负责监察州县地方政府,如今合安县的疫病派裴敬舟来,显然不对劲。 裴敬舟一双眸子中染上了笑意,看来自家娘子了解不少啊,此去益州确实不止为了合安县的疫病,而是京中私铸钱币的线索指向了益州清阳郡的郡守身上,他派人去查清阳郡郡守李炜,这才继而发现合安县出了疫病。 上奏皇上,皇上觉得此事也是因京中之事才被发现,便让他和右御史中丞柳京尧一起联手探查,前段时间柳京尧回京,也正是因为此时。 得到皇上准许,两人便马不停蹄商量准备起来,柳京尧本就是右御史中丞,前往各州并无不妥,但他是左御史中丞,若是直接前往益州,必会引起怀疑,到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正巧那几日母亲天天念叨,裴敬舟干脆直接对外宣称和娘子一同去汀州游玩。 打算临近汀州让手下假扮两人,糊弄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但萧凝刚刚的问题裴敬舟并不打算回答,毕竟清阳郡的事情涉及到了私铸钱币,他不好告知于萧凝。 见裴敬舟只笑不语,萧凝也不再多言。 从汀州出发,又在路上耗费了十多日,一行人终于到了益州地界,只不过一场刺杀也随之而来。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车夫和马车旁的随从都是裴敬舟手下所扮,一行人训练有素,反应极快。 随从们最先反应过来,车夫也以最快的速度停稳马车,两拨人就这么混战在一起。 担心雀铃会害怕,萧凝拉开了马车的门,雀铃已经坐在车架上直接吓傻了。 “郎君!又来人了!”天枢的声音传来,裴敬舟不耐的啧了一声,那群人真是比他想象中要机敏,随即拿上佩剑出了马车。 裴敬舟刚去,又来了一波人,三波人个个身手不凡,想来是背后之人花了心思要他们的命啊。 站在车架上看了好一会,萧凝缓缓抬起手,从一头发饰中拿出了一个花钿,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花钿直直击中一个蒙面人的脑袋,那人随即倒下,不一会便没了气息。 一个人倒下还没引起双方的察觉,但是不一会,一个接一个能力上乘的蒙面人纷纷倒下,这才有人注意到马车上的萧凝。 “是那个女人!你们去!” 听到命令,五个蒙面人退了出去,狠厉的朝萧凝靠近。 裴敬舟给身边人使了眼色,但是蒙面人太多,且个个实力不容小觑,裴敬舟和手下一时难以脱身。 眼看着那五人就要靠近萧凝,而自己还无法脱身,裴敬舟心中升起些烦躁之意。 相比裴敬舟的烦躁,萧凝倒兴奋了些,她已经好久没有光明正大耍过剑了,正好今日看看退没退步。 瞄准跑的最快的一人,萧凝手拿梳蓖,手腕转动,胳膊使力,梳蓖脱手,直接扫进了那人的脖子,那人手上脱力,手中的长剑向前掉落,萧凝用极快的速度接住了剑。 其余四人距离萧凝很近,接到剑后萧凝便很快侧身,这才躲过了蒙面人刺过来的剑,随后萧凝转身,用极快的速度灵活的绕到四人身后 雀铃还在马车上,不能把人继续往前引。 四人反应也很快,但是萧凝自幼便开始习武,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者是灵活度,他们都比过萧凝,不一会儿四人全部解决。 看了一眼裴敬舟那边,人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萧凝不打算上前,扔了那把差劲的长剑,拍了拍手萧凝就倒退着回到了马车旁。 倒退时萧凝很仔细的看了裴敬舟和其手下的出招方式,刚刚站在车架上萧凝也看了很久,在脑海里过了几遍,她便能做到对一些招式见招拆招,不过这种东西还得多练,只看是不可行的。 正当萧凝思索着怎么才能和他们练一练时,裴敬舟和其手下已经解决完蒙面人,并把蒙面人都检查了一遍。 看着走过来的男人,萧凝带着假笑“贴心”询问,“夫君可曾受伤?” 裴敬舟一双黑眸此时像毒蛇般锁定着萧凝,听到萧凝的话,裴敬舟勾着唇角,冷声吐出几个字,“为夫竟不知娘子有如此能耐。” 装什么装啊,肯定已经查到过了,毕竟自己露出点马脚这么显眼,萧凝看着裴敬舟,心中不由得嗤笑,“夫君不是已经查过时安了吗?难不成是手下办事不力,有些事情没查到?”说完也不再管裴敬舟,萧凝转身上了马车。 至此裴敬舟把对自家娘子的怀疑统统收了起来,毕竟一直查到现在,自家娘子的身份处处都说得通,虽说其中有作假的可能,但他没能找到这个可能的任何漏洞,只好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后面的路程,裴敬舟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模样,萧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想来他查到的都是自己想让他知道的,既此,萧凝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马车稳稳行驶,一直坐着是人都会疲倦,萧凝也不例外,此时她正用右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对面的裴敬舟懒洋洋的支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萧凝的脸,闭目养神的萧凝身上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些柔和之意,裴敬舟不禁想到刚刚面对那群蒙面人时的萧凝。 不论是用发饰当暗器还是手拿长剑,萧凝眼中始终都是从容淡定的,招式动作也是极其果断,用的招式虽同在翼州时不同,但裴敬舟能肯定翼州那晚的女子是她。 翼州那晚之时暂且抛开不谈,刚刚萧凝那副从容自信的样子让裴敬舟想起了以前去西州时见到过的苍鹰,那苍鹰高傲的盘旋于高空,自在的飞掠于山巅,鹰眼中满是锐利和果敢。 思绪收回,裴敬舟有些感叹,这样的女子该当是自由的,嫁与他当真是委屈了,燕州的大漠孤烟,西州的辽阔草原,宁州的湖光山色,东州的绵延群山,不知她见了这些是否还会甘于身处于这束人的后宅之中。 若是被萧凝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定然要在心中嘲讽一番,奔波了十七年,宣朝十四州的金戈铁马,沃野千里,风花雪月,万里风光……她早已领略,而她真正领略到的不止有这些,她还见识到了世间百态,人间万象,她的见识和裴敬舟比起来只多不少。 不过有一点裴敬舟猜的不错,她不可能甘于身处后宅之中,应对之策萧凝早已考虑到,待一切秘密浮出水面,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她便制造一出假死,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 裴敬舟虽然说是要去合安县,但却在清阳郡停留了下来,说是要办些事,入了清阳郡,萧凝这才发现柳京尧也在,想来是清阳郡出了大事,居然惊动了两位御史中丞。 郡守并未前来恭候,想来是两位御史中丞并未告知,打算暗中前来调查些什么事情,但杀手的事萧凝不信郡守不知,毕竟这郡守不是什么好东西。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出自宋代阮阅的《诗话总龟前集》[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能耐 第17章 画像 随便找了家客栈安置,裴敬舟和柳京尧便离开了,一直到晚间两人也不曾露面。 五岁那年,叔父带着萧凝曾路过清阳郡,那是一个雨夜,萧凝和叔父两人遇见了从郡守府跑出来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年满身伤痕,骨瘦如柴,不远处的家丁正在靠近,叔父萧铭动了恻隐之心,便带着小小少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清阳郡。 后来从小小少年口中得知,李炜多年无子,便收养了一个孩童,他便是被收养的那个孩童,郡守李炜的养子。 但李炜有怪癖,喜欢折磨孩童,于是每当李炜心情不好时,小小少年就要遭受一番毒打,一直以来他都被李炜锁在房中,但李炜的夫人忍受多年,终是不忍心,于是冒险把他放了出来,他这才能遇到萧铭和萧凝,至此彻底远离那畜生。 本就是一时恻隐救下小小少年,叔父并不打算一直带着他,于是给了小小少年些银子,他们便分开了。 叔父萧铭想带着萧凝去平州躲一躲,此程必经清阳郡,因为小小少年的事,清阳郡城门前严查了几段时日,待萧铭带着萧凝再次进入清阳郡时,便得知了郡守夫人因病离世的消息,隐在人群中,看着哭的真情实意的男人,小小的萧凝第一次见识到了伪善、虚假。 — 萧凝坐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夜色已然降临,这个时辰应是孩童们入睡的时间,不知如今的郡守府是否还有因疼痛而夜不能寐,因恐惧而胆战心惊的孩童,莫名的萧凝想去郡守府看一看。 雀铃和其他随从已经歇下了,萧凝戴上帷帽,从窗户离开。 自幼习武练功,萧凝的轻功了得,飞檐走壁不在话下,顺着记忆中的方位,萧凝很快来到郡守府一间瓦房上,把郡守府的几个房间瞧了瞧,没发现李炜虐待孩童,倒是发现了李炜有间密室。 李炜转动了书架上的一个陶瓷瓶,一面墙缓缓移动,随后李炜便进去了。 又瞧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萧凝便潜入了房间,看着刚刚那面移动的墙,萧凝皱了皱秀眉,心想难不成李炜把孩子关在了密室里? 担心真是如此,萧凝顺了一把李炜房间里收藏的长剑,便转动陶瓷瓶进了去。 “左右御史中丞如今都已到了郡中,这该如何是好?不是说你的人能拖住他们吗!来的这么快,东西都还没转移完!” 这道声音是李炜的无疑,听他这话,里面还有一人,那些杀手也应是里面那人派来的,李炜口中的还有东西没转移完,应该是裴敬舟和柳京尧来此的目的,萧凝不再前进,打算再等一等。 “十二年前萧怀德应该来过这,你想法子把这件事伪造成他威胁你干的,这么多年了主子一直在找他,既然两位御史中丞想查,那就让他们好好查,他们最好能查到萧怀德的踪迹,到时候主子盯紧他们先行一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萧凝没听过这道声音。 “萧怀德?当年镇守西州的大将军?”过去了太久,猛的听到这名字,李炜都有些不确定了。 “不错,就是他。” “可是即便把这事全推到他身上,我也难逃一劫,这么多年了,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如今一经暴露就把我丢出去,你如果不保我,我不确定到了他们手上我会说些什么!”李炜有些激动,他还不想死。 随后萧凝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男人冷笑一声,言语中满是不屑,“李郡守,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和我接触这么多年了,你可曾知道我的主子是谁?我会怕你乱说话?如果不照做,恐怕你连落到他们手里的机会都没有。” 锋利的剑刃落在李炜的脖颈处,李炜毫无反手之力,“我知道了,但我没见过萧怀德,到时候是否会在外貌上出了出岔子?”李炜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吓的不轻。 看到李炜的反应男人笑了,上手用力拍了拍李炜的脸,“这才是听话的狗。”紧接着把一张纸拍在桌面上,“这是萧怀德的画像,记住这张脸,别忘了烧了。”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想来是走掉了。 萧凝又向里走了走,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果真只剩李炜一人,此时李炜瘫在地上,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刚刚男人说的萧怀德的画像。 李炜缓了好一会,才扶着桌子颤抖着站起来,他背对着密室入口,准备把画像烧掉,见此萧凝快步上前,不等李炜转身,就一掌把李炜拍晕了。 拿起从李炜手中掉落的画像,看见画像的那一刻萧凝怔住了,画像中那人的眼睛分明和叔父的眼睛一般无二,稳了稳心绪,萧凝仔细看起来,细细看起来这才发现,除了一双眼睛,画像上之人与叔父再无相似之处。 但世上真的有两个眼睛如此相似的人吗,刚刚那男人说十二年前,十二年前叔父正是带着自己来过清阳郡,况且两人又都姓萧,叔父带着自己四处奔波,画像上的人也多年未被找到,这几个因素碰撞在一起,萧凝不相信画像上的人同叔父没有关系,怎么可能一切那么巧合。 如果画像上的人就是叔父,那叔父多年来四处奔波是不是就是为了躲避刚刚那个男人的主子,如果是,那叔父之死很可能就是那个男人的主子所为,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如果画像上的人不是叔父,那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萧凝眼底一片冷冽,把画像放在了正在燃烧的蜡烛上,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着画像,最后烧到自己指尖那一角,才不紧不慢的收回自己手。 密室不小,萧凝四处看了看,角落里有十几个木箱子,打开后萧凝知道了是何事惊动了两位御史中丞 箱子中赫然是满满的钱币,想来两位御史中丞便是为这些钱币而来。 又四处翻了翻,萧凝没再发现什么,私铸钱币之事她并不打算插手,这事于她并没有益处,刚想走,萧凝好像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 刚刚自己那一掌并不轻,所以萧凝能肯定这微弱的声音并不是来自于李炜,提起剑,萧凝缓步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原以为李炜已经改了欺虐孩童的怪癖,没想到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萧凝循着声音找过来,就看见一个满身伤痕,瘦骨嶙峋的孩子躺在一个小房间里,孩子脚边还有发了霉的面条,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饭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小房间里传出来满是排泄物的味道。 萧凝一剑劈开了木栅栏门上的锁链,孩子听见声音应激的蜷缩起来。 没有过多思考,萧凝脱下了身上的外衣盖在孩子身上,小心翼翼把孩子抱了起来,孩子身上烫的惊人,但还有些意识,人有些抗拒,用着没什么力气的手推搡着萧凝。 “不要害怕,我带你出去,夜里凉,不要把手伸出来。”萧凝尽可能的放缓声音。 也不知是对萧凝放下了戒备之心,还是晕了过去,后面孩子就一直乖乖趴在萧凝怀里。 萧凝带着孩子原路返回,回到客栈的房间里把孩子小心翼翼放下,这才去寻守夜的随从。 “天枢,醒醒。”打瞌睡的天枢瞬间清醒,一边揉眼睛一边回应萧凝,“少夫人有何事吩咐。” “去找个郎中过来,动作快点,不要扰到其他人。” 听见萧凝要找个郎中,天枢瞪大了眼,“少夫人您受伤了?” 萧凝不想在这浪费时间,语气带着些严肃,“不是,快去。” 趁着天枢去寻郎中,萧凝叫醒了雀铃,孩子身上脏兮兮的,得擦一擦,不然一会儿都不方便检查伤情。 萧凝褪去孩子身上的衣物才发现是个女童,又瘦又小,看不出年龄,雀铃端来一盆温热水,看到床上的孩子吓的后退了一步,她还从没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伤。 孩子身上太脏,一盆水显然不够,“再去端一盆水。”萧凝接过雀铃手中的盆,把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开始细细替女孩擦拭身体。 萧凝动作快,待雀铃再次回来,女童身上已经被擦了一遍了,萧凝接过新的水,继续替女童擦拭身体,“去拿一件我的里衣来。” 已经很晚了,孩童的衣服不好找,只能让孩子换上自己的里衣,萧凝房间的床已经脏了,不能让孩子再躺回去,于是萧凝就把孩子抱到了隔壁雀铃的房间,做完这些萧凝又给孩子喂了水,孩子原本干到起皮到嘴唇这才水润些。 刚刚给孩子喂完水天枢就带着郎中来了,一番检查下来,孩子身上不仅皮外伤一大堆,更是还有几处骨折,营养不良就更不用说了,如今还伴有高烧,郎中先是做了简单正骨和上药,后又开始忙活着给孩子退烧,一直忙碌到丑时孩子的烧才堪堪退下去。 隔壁的房间店家早已经收拾妥当,萧凝无心睡觉,便让雀铃去歇息,郎中也已经给过银子让天枢送走了,房间里只剩萧凝和孩子。 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童,萧凝眼底泛着冷意,她本不打算插手私铸钱币之事,但李炜在郡守之位上多坐一天,便可能有其他孩童难逃他手。 儿时她人小做不了什么,叔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萧凝不会再让李炜有机会伤害其他孩子。 天刚擦亮,裴敬舟回来了,萧凝已经在裴敬舟的房间等候多时了。 一打开门就看见萧凝坐在圆桌前,裴敬舟还恍惚了一下,随后退出去确认自己没走错房间,这才提步进去,“你这么来了,不在你房间睡觉?”裴敬舟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只不过声音暴露了他的疲惫,估计是一晚没合眼。 先前裴敬舟说自己有要事办,担心打扰到萧凝休息,便要了两间房,现在看见萧凝在自己房间,说出刚刚那句话不足为奇。 “李炜房中有间密室,移动书架上的陶瓷瓶便能打开密室,那里面有你们想要的证据。”萧凝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裴敬舟收敛了神色,严肃了起来,“你去了郡守府,为什么?” 萧凝只是淡淡的直视裴敬舟的眼睛,并不打算说什么。 “你不是喜欢蹚浑水的性子,说吧,你想要什么。”成婚有一段时间了,在裴敬舟看来,萧凝是个淡漠之人,他不认为萧凝是想帮自己,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我只要他私铸钱币的结果。”萧凝语气未变,面色也无任何改变,但是裴敬舟还是从萧凝的话语中品出了狠绝之意。 不论是主谋还是帮手,私铸钱币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死刑,萧凝想要的是要李炜死。 虽然不知道萧凝为什么想要李炜死,但裴敬舟还是听了萧凝的话,带人直奔郡守府的密室。 密室里的东西便是物证,先前裴敬舟只有人证,来到清阳郡就是为了寻物证,昨夜更是一夜未眠只为查找物证的去向,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柳京尧直接拿下李炜。 人是上午抓的,新郡守是下午上任的,这速度传到京中不知道又要敲打了多少官员。 晚间新上任的郡守张新前来邀请他们一行人吃饭,不好推拒,裴敬舟和柳京尧便答应了。 吃着吃着饭柳京尧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非要拉着裴敬舟比试一番,裴敬舟被柳京尧吵的脑子嗡嗡响,不耐的答应了。 萧凝全程安静的坐在裴敬舟右手边,除了进食别无其他动作,很努力的在学着当一个已婚妇人。 两人走到不远的空地上,一人一个小树枝,就这么比试了起来,张新把视线收回,落在萧凝身上,缓声出口,“十二年前在下是不是见过夫人?” 听此,萧凝放下筷子,抬起眼眸细细打量了张新一番,男人很是年轻,容貌不差,算得上是翩翩君子,能来到清阳郡任职,估计是在前段时间的科举考试中获得了不错的好成绩,在她记忆里并不曾见过这张脸,不知眼前人是什么意思,萧凝只是语气自然回应着,“大人说笑了。” 看着萧凝的脸,张新眸子里带着笑意,仰头干脆的喝了一杯酒,烈酒划过嗓子,张新又清醒了几分,眼中笑意却只增不减,“我想我并不会认错自己的恩人,十二年前,雨夜少年,不知夫人是否还有印象。” 萧凝有一瞬间不确定,不怪她对张新的脸没印象,十二年前过去,张新早已同当年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小少年千差万别了,“是你。” 相比萧凝的不确定,张新就肯定多了,第一眼看到萧凝的长相张新就认出来了,萧凝可以说是等比长大,而且当年的事就算再过去十年,二十年,张新也不可能会忘记。 看到当年都小小少年拥有了新生,萧凝替叔父感到欣慰,但谋嫁之事不可露出马脚,萧凝眼中露出了丝丝犹豫,思索片刻萧凝还是放低声音开口,“我如今已经成婚,过往之事还请大人不要再提起。” “那是自然,夫人。”裴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定是要为嫡长子寻个大家闺秀,猜想萧凝是不想让裴家知晓自己儿时在外四处游山玩水,张新很爽快的答应了,“不知萧叔近些年身子可利落?” 当年萧铭只是称带着萧凝出来玩,也一直唤萧凝为“阿凝”,现如今陆家女的身份并不会令张新起疑,对此萧凝才刚松了口气,转瞬间就听到张新问起叔父,猛地提起叔父,萧凝心中轻颤但面上却不显,“出了意外,已经离世了。” 张新动作一顿,反应过来萧凝说了什么后,只沉默的喝了一口酒。 那边柳京尧好像输了,吵嚷着再来一次。 一杯酒饮尽,张新扯了扯嗓子哑声开口,“昨日见郎中去了夫人的房间,后又见夫人抱了一个孩子去隔壁的房间,那孩子是不是……”说到这张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问下去。 “是,是个女孩,伤得不轻,还高烧了很久,刚刚来时人虽醒了,但脑袋烧傻了,估摸着有八岁了,但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即便张新没继续说下去,萧凝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既然张新想知道,萧凝就全然告知。 通过萧凝的描述,张新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画面,儿时的他就是那般,他太知道有多痛了,不忍,痛心,憎恨…许多情绪涌上心头,张新红了眼,“孩子就让我收作义妹吧,傻了也好,把痛苦,绝望,黑暗都忘记吧。” 清阳郡的事萧凝估摸着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两天他们应该就要启程去合安县了,孩子她带不走,她也没办法对孩子负责一辈子,如今张新提出把孩子收作义妹,萧凝当然没有异议。 晚膳结束,张新随裴敬舟一行人去了客栈,纵使已经做了设想,但看到躺在床榻上熟睡的孩子,看着孩子露出来的胳膊满是伤痕,脸上脖子上也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张新眼泪瞬间决堤。 …… 第二日下午裴敬舟和柳京尧决定启程前往合安县,清阳郡后续问题柳京尧交给了自己手下人,全都已经安排妥当。 第18章 重逢 马车又赶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一行人终于来到合安县。 许是好久不曾打扫,县城外杂草不少,城墙上只有两个低着脑袋的小士兵。 这已经是朱县令第三次前往城门,这一次见到来人他简直热泪盈眶,把一行人迎进城,朱县令说起了县城中最近的事。 最开始病疫爆发,一位女医者来此渐渐稳住病疫,后来粮食和草药不够,又来了一位小郎君,小郎君差人买了不少粮食和草药,现如今女医者还在研究如何才能根治这病疫。 说到这朱县令提醒大家最好蒙起面,前面不远处就是病患集中所。 萧凝远远就看见一抹身影,那人正如第一次见到那般,一身素裙,一支木簪,再无其他点缀,刚刚听到朱县令所言,萧凝就在猜测会不会是陆时安,如今远远见了,当真是陆时安。 待到走近,萧凝这才看清,眼前人又瘦了一圈,原本身上就没几两肉,如今更是瘦的吓人,眼下也是一片乌青。 雀铃自然也看到了自家娘子,但这么多人都在,她不好妄动。 朱县令喊了一声正在给病患喂药的陆时安,陆时安回头便看见了萧凝和雀铃,怔了一瞬,陆时安把药碗放下,这才来到一行人面前。 还不等朱县令介绍,萧凝就上前两步拉住了陆时安的手,眼中泛起丝丝心疼,“怎的瘦了这么多。” 陆时安用眼神示意萧凝,此举会不会有问题,萧凝回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无碍。 裴敬舟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医者应当就是一直住在庄子上的替身。 这边一群人还未开口,那边一道声音就由远及近传来,“姐姐!李叔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 原本还兴奋的齐贺寻,在看到裴敬舟和柳京尧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微微侧了侧身,疯狂对两位御史中丞摆手。 裴敬舟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旁的柳京尧贱嗖嗖的笑出了声,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 当然这一切陆时安没有过多关注,她惊喜说了句“我先去看看”便松开萧凝的手,急匆匆朝屋里去,一旁的齐贺寻也跟了过去。 刚刚三人的小动作陆时安是没看见,但不代表萧凝没看见,审视的看着齐贺寻离去的背影,萧凝眉头微皱,此人身份应是不简单的,为何会同陆时安有联系,不知此人会不会坏了她同陆时安的谋划。 见人走了,裴敬舟才靠近萧凝,低声询问,“夫人认识这位女医者?” 萧凝此时还在想齐贺寻的事,听见裴敬舟在这明知故问,连假笑都不愿意给他一个,“夫君不是查的一清二楚吗?何必装模作样。” 之后便让朱县令带路离开了。 朱县令把萧凝带到了一个酒楼,如今县城中有病疫,厨子和其他伙计得了病,东家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如今这个酒楼算是空了下来,朱县令说要用此楼招待贵人,这家酒楼的东家也是不甚在意就同意了。 酒楼共有三层,一二层供人用膳,最上层有专供留宿的客房,齐贺寻便也是住在这。 随便挑了个房间,萧凝就招呼雀铃去了酒楼的后厨。 因为齐贺寻住在这,山奈当初就在酒楼里留了不少东西,自然也是少不了肉和菜。 萧凝也不见外,和雀铃一起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三大桌子菜,摆膳的活交给了雀铃,她则去集中所喊人。 现在病疫稳定了不少,陆时安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研究如何能根治此病的药物,这事本就急不来,于是萧凝来找她,她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古籍,喊上银珠一起准备和萧凝去酒楼。 萧凝也去喊了裴敬舟和柳京尧,还有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齐贺寻。 最后萧凝等人在二楼用膳,几位主子的手下都在一楼用膳,雀铃和银珠两姐妹则是拎着食盒去了客房。 一顿饭萧凝听齐贺寻吹了不少马屁,不过齐贺寻真的是真心的,自打来了合安县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手下一帮汉子没人会做饭,而且为了在陆时安面前展现良好形象,他每天都在勤劳吃苦中度过。 萧凝一边无语的听齐贺寻吹马屁,一边给陆时安夹菜,现在陆时安真的太瘦了。 “左御史中丞真是好大的福气,竟能娶到如此贤妻,想来家中上下应是一团和气。”柳京尧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看着裴敬舟,他俩一向不对付,得了空必要讽刺对方几句,这几日因处理清阳郡之事,他们也算是暂时消停了几日,如今柳京尧早已忍不住想过过嘴瘾。 左右御史中丞不对付齐贺寻也是知道的,这句话若是他人说出来,那肯定是羡慕裴敬舟的意思,但从柳京尧嘴里说出来,定没好事,齐贺寻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两眼,选择沉默的用膳。 萧凝也没管两人的事,只是专注于让陆时安多吃些。 淡淡扫了一眼贱贱的柳京尧,裴敬舟勾起了唇角,这货估计是在春日宴上看出了小嫣和新嫂嫂不和,这才逮着机会讽刺自己两句,“自然,前段时间右御史中丞回京,不知可得以入家门?” 果然,此话一出,柳京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见此裴敬舟了然一笑,“看来柳太傅还没消气呢,这种事情应当是我们做小辈的主动低头认错。” 柳京尧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不能入家门还不是裴敬舟的好事,年幼时大家就总是喜欢把两人拿来做比较,每每这时都是他柳京尧不如裴敬舟,祖父总是喜欢用裴敬舟来敦促他,长大后他不甘心总是落后于裴敬舟,便主动向皇上申请担任右御史中丞一职,不料祖父大怒,把他扫地出门。 他当真不明白祖父何故如此生气,他不向裴敬舟看齐祖父不满,他向裴敬舟看齐,祖父还是不满,他如今不能入家门裴敬舟就是要占一分责任。 想到即便最近两年他做出了成绩,祖父还是不肯见他,思及此柳京尧一阵心梗。 狠狠剜了一眼裴敬舟,柳京尧不再多言。 一顿饭大家吃的都很轻松,饭后裴敬舟和柳京尧就离开了,不一会陆时安也要继续回去研究药物了,萧凝主动开口留下了齐贺寻。 闲聊了几句,萧凝开始慢慢问起他和陆时安和事。 齐贺寻心思虽没两位御史中丞那般深,但也不傻,萧凝的目的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他并不介意让萧凝知道,便挑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告知。 一番闲聊下来,萧凝松了口气,此人虽然身份不一般,但和陆时安相与完全是巧合,这人至今都不知陆时安叫什么,陆时安甚至连一个假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对于别人的感情之事,萧凝向来不会插手,何况现在全然只是齐贺寻的单相思。 一下午裴敬舟和柳京尧都没有现身,集中所那边萧凝帮不上什么忙,她便打算随便在县城中逛逛,如今县城中的病已经不再传染,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实在是无聊,萧凝带着雀铃逛着逛着便来到了城郊。 萧凝眼力极好,远远就看见河边好像有几个人,如今病患都在集中所,害怕大家出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朱县令也没有告知如今的病已经有所稳定,没有患病的也都还躲在家中,这几人为何会出现在城郊的河边? 察觉到了对方注意到了自己,萧凝故意让雀铃回去取扇子,待雀铃走远,萧凝则缓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破庙里,没多久脚步声缓慢靠近。 萧凝转过身,发现门外站着五个黑衣蒙面人,这造型跟阻拦裴敬舟入郡的那三波人还挺像,也不知是不是冲着裴敬舟来的,“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冲着裴敬舟来的?”既没有外人在此,萧凝也不必多装,此时此刻她就是萧凝,性子清冷眼神漠然。 五人不语,互相看了一眼,拿出藏于袖中的短刀,慢慢包围萧凝。 看着慢慢逼近的五人,萧凝淡淡的叹了口气,拿出了头上的一个长簪,向左侧转手用力,本以为能解决掉左侧的两人,但左侧两人的反应极快,长簪最后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五人对视,准备一起上,速战速决。 萧凝只好又拔下一支长簪,仅仅和其中一人过了一招,萧凝就正了脸色,这次来人所用招式同当初刺杀叔父的那群人一般无二,当初那群人萧凝对付起来不易,但过去了这么久,那晚的事情反反复复出现在萧凝脑海里,反击的方式早已在脑中上演了数次,如今萧凝早已经能见招拆招。 解决了一个,萧凝迅速拿过那人手中的短刀,短刀比长簪方便了不少,很快五人就只剩一人,这一人萧凝不打算要他的命,只是刀到插进了他的大腿中,旋转了一圈再拔出来,男人痛的失了力,但萧凝刚想问话,他就咬舌自尽了。 萧凝气极,但又别无他法,在几人身上摸了摸,没有什么线索,萧凝不甘心,想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图案或者符号,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五人肩膀处皆有一个小小的玄鸟图案,仔仔细细记下了这个图案,萧凝便急匆匆回了酒楼。 裴敬舟依旧不见人影,萧凝找到守在酒楼的天枢,告知了刚刚的事情,并且把自己怀疑县城中应该还有其他人混了进来这事一并告诉了天枢。 她一人毕竟力量太小,若是再碰到那群人,她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而且说不定裴敬舟见过这玄鸟图案。 晚间裴敬舟终于回来了,萧凝在客房中已经等了许久,听见推门声,她拿起画好的玄鸟图案,快步走向裴敬舟,“天枢可同夫君说了下午之事。” “说了,天枢去时那五人肩膀处均有一小块皮肤被剜掉了,其他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下午你受伤了吗?”裴敬舟看着萧凝,难得见她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并未,他们肩膀处是个像玄鸟的图案,夫君瞧瞧看,可曾见过。”萧凝把画纸展开,裴敬舟看见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玄鸟图案,略微眯了眯眼裴敬舟在心中着实好奇,萧凝到底为什么会如此上心。 细细看过,裴敬舟摇了摇头,他并未曾见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那群人不知是不是一开始的计划落空,后续就再也没了其他动作,陆时安和几位郎中合力研究出了解药,病患们都在逐步好转。 合安县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清阳郡那边柳京尧的人也准备撤了,这边裴敬舟也准备回京复命,就在准备回京的前一日下午,朱立神色慌张的找上了萧凝。 第19章 言慧兄妹 “娘子,是我等办事不力,郎君他不知何时恢复了记忆,十日前趁我等不注意,和县令之女里应外合快马去了燕州大营,李将军已经身首异处,如今郎君正提头往京中赶去,朱俊他们已经去追郎君了,早前收到了青山的信,得知娘子在此,便特来知会娘子。” 听完朱立所言,萧凝迅速在脑中权衡起利弊,朱立,赵嬷嬷以及定国公夫人口中的赵嘉言都不是冲动之人,况且自幼跟随父亲镇守燕州,军功赫赫,应当是个思虑周全之人,能做出斩首提头入京这件事,想来有他自己的考量。 况且赵氏一族世代忠良,定国公也才过世没多久,念及其中情分和悠悠众口,皇上应该不会为难赵嘉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以让裴敬舟拦着些,做做样子。 萧凝这边才刚刚把事情捋清楚,那边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敲窗户的声音,不等萧凝拔下头上的簪子,朱立就上前把窗户打开了。 窗户打开,乘风看见是朱立还顿了一下,随即翻身进入,站在萧凝面前,这才恭敬行礼,“属下乃乘风,大娘子找到了,不过大娘子如今过的并不好,夫家轻则嘲讽,重则打骂,还把大娘子关了起来不许外出!” 乘风越说越气愤,那卫平舟真是畜生,竟那般对待定国公府的嫡女!他和沉舟其实早早就寻到了大娘子,也了解到了情况,只不过因为他们动作快,着急回去复命,就错过了青山,青川两兄弟寄过去的信,自然也不知道萧凝去了清阳郡合安县,他们两人是到京城中找到青山青川两兄弟才知晓萧凝去了合安县,然后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赵嘉慧之所以会嫁到阳州普远郡太安县,是因为当年卫平舟进京赶考,在进京的路上恰好遇到了返京的赵佳慧,机缘巧合下赵佳慧看到了卫平舟所写的文章和诗词,并且卫平舟相貌不差,俨然一副才华横溢的书生模样。 就这样,赵佳慧被吸引到了,好感的种子埋在心底,一路上对卫平舟多有照顾。 后来卫平舟确实考的不错,被任命去太安县当县令,在等待任职期间,他去参加了一场宴会,在宴会上救下了不慎落水的赵佳慧。 女子名声格外重要,落水被外男所救,这放在任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娘身上都是有损名声的,何况赵佳慧乃定国公嫡女。 巧的是今年返京,定国公夫人崔氏在临行前染了风寒,未能同女儿一起回来。 赵佳慧身边无人做主,此事闹的越来越大,直至传到皇帝耳边。 事关女子名节,皇帝召见了赵佳慧,询问其意愿,若是赵佳慧不愿嫁,这事等卫平舟赴任,赵佳慧返回燕州,也就无事了,若是赵佳慧愿嫁,那卫平舟上任日期得改一改,还得让定国公夫妇回京一趟。 赵佳慧乃定国公嫡女,落水被外男所救这件事虽然发生了,但是也并不影响她以后出嫁,毕竟定国公府的权利和地位摆在那里。 但好感的种子早已埋下,多次接触那种子也早已发芽,卫平舟救过赵佳慧后几番写信道歉,文字间满是担忧和愧疚,还参杂着爱慕与担当,几封信更加打动了赵佳慧。 所以当皇帝问起时,赵佳慧应声愿嫁。 既然愿嫁,那便要赶忙通知定国公夫妇,燕州常年战乱,定国公回不回的来也不好说,即便回来了也待不久,卫平舟上任日期也不能拖太久,于是婚事各种流程也得准备起来。 怎么说赵佳慧也是下嫁,况且当下身边也没个亲人,于是皇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准备工作也全权交给了太子和太子妃。 半月后定国公夫妇回京,定国公先去了宫中,定国公夫人崔氏去寻了女儿。 既是女儿自己愿嫁,这两年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纵使心中不舍,崔氏也并未说什么。 燕州的事务暂时交给了赵清承长子赵嘉言,但定国公赵清承也不好在京中久留,于是婚事办的也是有些匆忙。 成婚的第一年,两人过的也算是琴瑟和鸣,但自从赵佳慧去了一趟燕州看望父母,兄长,以及刚出生的小弟,再回来卫平舟就有些不对劲了。 卫平舟开始变得偏执,总觉得赵佳慧想要红杏出墙,自此争吵不断,直至赵佳慧怀有身孕后才有些好转,但女儿出生后没多久,争吵就再次上演,甚至后面卫平舟还动起了手,卫家更是个个对赵佳慧甩冷脸。 …… 听着乘风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脸也是越说越红,明显是被气到了,萧凝示意朱立让他冷静点。 朱立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拿了一盏凉茶放到乘风嘴边,然后扬了扬手,乘风就这么安静的喝了口水。 “这些消息怎么打听到的。”萧凝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我和沉舟在卫宅附近守了好几日,看见大娘子身边的侍女红枝出来,我们就直接把人悄无声息的掳走了,后来向红枝说明情况,红枝就把大娘子成婚前后的这些事告知了。”赵佳慧当年成婚后去燕州那一次,几个暗卫也见过人的,对于赵佳慧身边的贴身侍女有些印象。 思索了一会儿,萧凝便想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明日你们跟我一起去太安县,把嘉慧表姐接回来,定国公府的嫡女没有被这样对待的道理,朱立你去写一封信寄回京,让京中剩下的几人有需要的话配合裴敬舟。” 两人离开后,萧凝看着眼前的杯盏发呆,她在想着要不要把定国公夫人崔氏前段时间的事情告知陆时安,如今赵嘉言还活着,赵佳慧也已有了消息,一切都在好起来,想必崔氏知晓后不日便能从悲痛中走出,但崔氏的悲痛要告诉陆时安吗? 再三思索,萧凝还是打算告知,陆时安有知情的权利。 自从解药研究出来后陆时安就轻松了不少,每日就是煎药,照顾患病的小儿,萧凝来到集中所,就看见陆时安柔声哄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喝药,“铃儿乖,喝了药病就好了,你看,姐姐手里有颗糖,铃儿乖乖喝完药,就可以吃糖。”看着孩子乖乖把药喝完,陆时安把手中的糖送到了孩子嘴边。 看到眼前陆时安温和的笑容,萧凝心中有些不忍,但不忍归不忍,萧凝还是走上前叫住了陆时安,把陆时安带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环顾了一圈四周,萧凝才把前段时间崔氏的遭遇一一告知,也提到了今日朱立和乘风所说的赵嘉言和赵佳慧的事。 听完陆时安的有些怔然,“怎么会这样,我对不起舅母,对不起舅舅。”后悔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舅母那段时间该多难熬啊,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不该自以为是,不该那么自私全然只顾自己。” 陆时安的反应与萧凝料想的别无二致,但萧凝没想到自己看到陆时安哭泣心中居然也跟着闷痛,陆时安在她心里确实是特殊的,这一点她知道,但她有些低估了这份特殊在她心里的分量。 以前除了叔父,萧凝不会被任何人的情绪所影响,但陆时安好像是特殊的,一开始提出替嫁确实是为了方便自己上京寻找线索,那些安稳陆时安,把陆时安当朋友的言论也都参着几分利用之心,毕竟短短月余,又能生出几分真情,但后来不知为何,虽然因为替嫁两人分开了,但陆时安在萧凝心中的分量反到愈发重了起来。 收到陆时安的信,得知陆时安离开了庄子,那一刻萧凝对陆时安的担忧是真心的,从孙梅口中知道定国公夫人崔氏的遭遇,那一刻担心陆时安知道后会后悔,会自责的心也是真的。 那时萧凝问过自己,为什么会频频被陆时安扰动心绪,难道是定国公府的遭遇和陆时安的经历太值得同情了吗?但萧凝很快就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奔波十七年,她看到的,听到的,比定国公府,比陆时安的经历更值得同情的还有很多很多,否定答案的那一刻,萧凝不得不承认陆时安在她心里是特殊的。 看着掩面而泣,肩膀颤抖的陆时安,萧凝动了动手指,犹豫了几秒还是上前抱住了陆时安,陆时安像是找到了依靠,紧紧回抱住萧凝。 这次的拥抱萧凝没有一丝假意,她接受了陆时安在她心里是特殊的这个现实,并把这种特殊归当于友情。 “不要太过自责了,毕竟开始你也并不知赵嘉言和赵佳慧之事,明日我要去太安县,把赵佳慧带回京,你要同我一同前去吗?赵嘉言那边问题不大,可以让裴敬舟拦着点,待你回了京,也去看看崔氏吧。”萧凝语速不快,带着安抚的意味。 在萧凝的安抚下,陆时安渐渐平复了心绪,也答应了明日同萧凝一起前去。 整理了心情,想到明日就要离开,陆时安准备回去和几位郎中再说一说这县城中的病情,即使她现在满心充斥着后悔和自责,但是还是要对县城中的百姓负责。 送陆时安回到集中所,萧凝便回了酒楼,天色不早了,也不知裴敬舟回来了没。 刚进酒楼雀铃就迎了上来,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萧凝的心思不在晚膳上,抬头看了看三楼的一间房,发现亮着灯,向雀铃确认着,“裴敬舟回来了?” 见雀铃点头,萧凝安心用了膳,这才抬步上楼。 三楼房间里,裴敬舟正在把「郡守」和「县名」的事写下来,到时候回了京便可直接呈上去,最后一字落笔,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这个时候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随后裴敬舟不急不缓放下笔,把写好的折子收起来,坐在椅子上等萧凝推门进来。 萧凝进来就见裴敬舟坐在书案前,书案上还有未干的笔墨,一看就是刚刚在写什么,不过裴敬舟写什么萧凝并不在意,她现在需要跟裴敬舟说一说赵嘉言的事。 外界说裴敬舟最是不近人情,面上虽然总挂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办起事来又狠又绝,京中官员大臣都很怕这个笑面虎,这人狠起来更是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弹劾几句。 本来还怕裴敬舟不答应拦着赵嘉言几分,但谁知萧凝才刚开口,裴敬舟就同意了,本来就是件小事,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裴敬舟既然答应了,那便肯定会做到,这一点萧凝还是相信裴敬舟的。 赵嘉言的事说完,萧凝说起了赵佳慧的事,毕竟要去一趟平州,还是需要跟裴敬舟说一声。 听完萧凝的话,裴敬舟思考了几秒点头无异议,“既是去把表姐带回来,我虽不能同行,但也想出分力,便让天枢,天璇两人同去吧,也好搭把手。”裴敬舟支着下巴,嘴角扬着笑,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裴敬舟一贯这幅模样,萧凝已经适应了,点头同意。 第20章 恩人姐姐 第二日天刚擦亮,两队人马就各自出发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山奈靠在窗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文元,你说要不要告诉世子他们走了,其他人就算了,可那女医者是世子费老大劲跑到这小地方才找到的。” 一旁气定神闲扎马步的文元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睁开了眼,他也不知道啊,不喊世子可能会被骂,但扰了世子会周公,他们也要被骂。 “世子寻女医者是为表谢意,如今目的已经达到,那女医者走了还需要告知世子吗?”文元不解。 “你啊你,当真是个木头!”山奈已经坐到桌边用起膳来,不争气的看了一眼文元,随手丢过去一张饼,“世子受伤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你见世子何事谢过那些医者?不仅如此,你难道没看见世子前段时间那殷勤积极的样子?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恩人,那分明是对人家有意思。” 文元接过丢来的饼咬了一口,见山奈说的头头是道,咽了口中的饼走到桌边,神色淡淡道,“你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那你去喊世子。” 一句话便让山奈闭了嘴,他也不敢去喊世子,毕竟没人想一大早就找骂。 房间里的齐贺寻一觉睡到自然醒,整个人都舒坦极了,迈着轻松的步伐乐呵呵的下了楼。 “他们还没醒吗?左右御史中丞不过如此,我恩人呢?”用着文元端上桌的饭,齐贺寻随便问了两句。 一旁站着的文元和山奈你看我我看你,暗暗较着劲。 齐贺寻感觉莫名,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最后让文元回话。 文元老实交代,听完齐贺寻气的一把甩开了筷子,“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本世子!要你们有什么用!备马去平州!” “世子消气消气,早已安排妥当,咱这就能走。”山奈在心底直夸自己聪明,他早已料到齐贺寻的反应,进而有所准备。 齐贺寻眼睛微眯,一脸假笑看向山奈,“这会儿安排的倒是快,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叫醒本世子!” 后面半句齐贺寻突然升高了音量,山奈夸张的躲在文元身后,只探出半颗脑袋,“世子您的脾气您忘了?我俩胆子小,怕扰了您休息您骂人啊。” 齐贺寻要被气笑了,他俩胆子小?! 瞪了山奈一眼,齐贺寻大步流星朝外走去,“下次关于恩人的事必须立刻马上告知我!” 在齐贺寻看不见的地方,山奈对着文元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还得看我吧,这样一说,下次再喊世子他保准不发脾气了。” 文元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山奈,声音平平,“那也得看事关谁。” —— 马车上陆时安已经出神了好久了,一方面她是在担心嘉慧表姐,另一方面就是她觉得此次病情并未完全解决。 既是传染性质的病情,那一定有传染源,可是如今病情都已经解决了,陆时安也没有发现最初患病的那个人。 城中之人病情稳定下来后陆时安第一时间找到了第一批患病的人,但从那些人口中得知,病疫开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人,源头患者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找不到源头病患就有很多不确定性,不确定那人是生是死,不确定会不会继续传染,不确定他最初到底为何感染,这一切像一个炸药,不知哪一天突然炸开,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 思索再三,陆时安还是把顾虑告诉了萧凝。 听完陆时安的顾虑,萧凝一下一下拍着陆时安的手,以示抚慰,但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天的五个蒙面人,当初萧凝以为那五人是冲着裴敬舟去的,但听完陆时安的话,她觉得这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若是冲着裴敬舟来,五人未必太少,且为什么要冲着裴敬舟来?清阳郡郡守已然是一枚弃子,那五人应当不是因此来寻裴敬舟,而且清阳郡郡守已经被押解回京,根本不在合安县,如此一来那日五人在河边鬼鬼祟祟,难不成是和消失的源头病患有关。 叔父之死,合安病情,背后的人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所图为何,也不知如今裴敬舟追查的私铸钱币之事和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思绪纷飞,萧凝也想不明白,“敌暗我明,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不要过于忧心,一切都会有解决之法的。” 事已至此,陆时安也知急不来,只能叹气点头。 “你师傅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个小寻,他身份不一般。”萧凝说起了新话题,不想让陆时安一直想着舅母之事。 “你走后的第二日师傅就回来了,她急匆匆来寻我,让我快些离开,还再三叮嘱我在外不可使用她教我的独门针法,我趁师傅不注意把了她的脉,她已然身中剧毒,因为担心她,我想多问两句,可她却说她的时候到了,让我别掺和她的事。” “师傅从不会这样对我说话,那天师傅真的甚是奇怪,后来在她强硬的说辞下,我当晚就带着银珠离开了庄子,在庄子外逗留了两日,还是得知师傅去世了。” “我觉得师傅去的很是蹊跷,但却无从下手。” “那个小寻是我一次出手搭救,后来一路找到合安县,说要报恩,合安县时他帮了不少忙呢。” 陆时安缓声说着,整个人还算平静,萧凝还担心提起陆时安的师傅,陆时安会情绪更加低落,如今看着陆时安已经消化了师傅之死,萧凝放起了心。 其实不是陆时安消化了师傅之死,而是陆时安一直觉得自己师傅没有身亡。 有一个怀疑陆时安没有告诉萧凝,师傅回来那日,陆时安看着师傅的脸有些许奇怪,再结合师傅所言以及自己趁机为她把脉她也没有任何反应,陆时安怀疑中毒身亡的师傅根本不是她的师傅,只不过这一切都是陆时安的猜测,索性就没同萧凝说起。 …… 即使赶车萧凝也早早吩咐过了天枢和天璇,接近晌午时分还是要留意一下食店,于是天枢请示过萧凝后,一行人就在一家食店外停了下来。 午膳刚吃到一半,萧凝就听见有马匹疾行的声音,没多久食店就进来了一人,来人正是小寻。 齐贺寻看见陆时安眼睛都在发光,屁颠屁颠跑到陆时安旁边坐下,满脸委屈,“恩人怎么一言不语就早早离开了,可让小寻甚为担心。” 陆时安对“恩人”一词多少有些小小抗拒,在她看来不过举手之劳,为此这人一直跟随,还把“恩人”挂在嘴边,陆时安真的有点无法接受。 放下碗筷,陆时安神情略带严肃,“合安县一事多谢小郎君出手,民女也说过了,那日不过是偶然一次搭救,小郎君不必放在心上,民女也担不起‘恩人’一称,还望小郎君切莫跟随。” 见陆时安态度明确,齐贺寻耍起了赖,“姐姐人美心善我心悦于你,这才一直追随,其他的我不奢求,只求姐姐不要赶我走,我跟在你身边不会打扰你的,我有钱,遇到事可以出钱还能出力,而且是姐姐一直不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我只好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恩人’了。” 如此直白的方式把陆时安说懵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直白之人,速速低下了头,陆时安有些许不自在,“随你,我叫岁禾,往后万不可一口一个‘恩人’。” 一边的齐贺寻听到很是欢喜,他还以为他的恩人姐姐是小小的接受了自己,其实是陆时安觉得一直跟随这件事是齐贺寻自己的事,自己已经告知过了,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她便不再理会,只要不给自己带来麻烦和不适,那就随他去。 萧凝在一旁安静用膳,他人感情之事自己没理由多嘴,只要这个小寻不会给陆时安带来麻烦和危险,萧凝就不会多言。 待全部人用完膳,一行人重新上路,齐贺寻的马匹就跟在马车后面,山奈和文元跟在齐贺寻后面。 一想到刚刚用膳时天枢走过来欠欠的说着“毕竟快马加鞭呢,多吃点,别饿着”,再结合刚刚自家世子那般模样,山奈真心觉得自家世子不争气,不就是个女子吗,何至于一直跟在人家身后,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岁禾娘子对自家世子根本就无意,只有自家世子傻乎乎的觉得有希望。 山奈嘴边闲不住,一有点什么事就想往外说,一直憋着不说他就要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看了一眼旁边一本正经骑马的文元,山奈用脚踢了踢对方。 察觉到山奈的小动作,文元疑惑偏头。 “唉,你说世子和岁禾娘子……” 刚听个开头文元就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随即就把头转正,用着认真的语气,“不可议论世子,专心骑马。” 被打断的山奈看着古板的文元,当真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队友,日子过的简直毫无波澜,宛若死水。 气愤的朝文元翻了个大白眼,山奈不管不顾的在一边小声嘀咕,一会语气正常,一会学着文元的声音压着嗓子,一个人对起了话。 文元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习以为常的转过头。 第21章 救出 太安县不算远,赶了两日路便已经临近太安县,担心打草惊蛇,萧凝让天枢和天璇同陆时安和银珠一同走城门进去,其他人把马匹放在就近的客栈,稍稍伪装一番再进去。 一行人很是轻松进入了太安县,照着乘风所言,卫平舟如今不住在县衙中,是在外又买了一处房子。 由着乘风带路,一行人分别入住了几家客栈,都是靠近卫平舟如今的住处的,入住后萧凝便观察了起来,毕竟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不可盲目行动。 萧凝本打算明日待卫平舟去了县衙她再同陆时安亮出身份,见机行事进入陆宅,只要见到了赵佳慧其他的便好办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戌时左右坐在窗前看书的萧凝察觉到了不对劲,陆宅貌似有些不同寻常的吵闹声,因着萧凝的房间是距离陆宅最近的,所以是萧凝最先发现了不对劲。 轻轻从窗前离开,萧凝很快来到了陆宅房顶上,细细听了一会才听个大概,根据求人女子所言,她应当是赵佳慧的侍女红枝。 红枝泪如雨下,一遍一遍向卫老夫人求情,只求卫老夫人能派人出去寻个郎中回来,小娘子如今高热不退,已经不再哭闹了,而自家娘子被禁了足,还不知自己的孩子已经生了如此大病。 红枝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娘子,本想出去寻郎中,奈何被卫老夫人发现了,现如今正在卫老夫人面前以违反家规的名义被罚跪着。 听的差不多了,萧凝想着孩子的病,便快速回了客栈。 匆匆找到陆时安,让陆时安带上药箱,吩咐雀铃去把其他人都带到陆宅去,今晚就要让赵佳慧和孩子离开那畜牲窝。 萧凝拿起乘风早早送来的剑,带着陆时安和银珠直直去了陆宅。 到了陆宅门外,萧凝不费吹灰之力,一剑便把门劈开了。宅子不算大,听见动静卫家人都从房中出来了。 见卫老婆子被人搀扶着出去了,红枝也偷偷跟了出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或许能趁乱跑出去,这样小娘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谁人敢闯卫县令家宅!”卫老夫人看着眼前三个小丫头,很是动怒,自此儿子当上了县令,娶了定国公之女,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红枝,给这位娘子带路。”萧凝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角落的红枝,而红枝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听到萧凝所言,又看了看背着药箱的蒙面娘子,恍然大悟般就要为陆时安带路。 眼见三个小丫头没有搭理自己,卫老夫人更加恼怒,“这是陆宅,我看谁敢放肆!” 萧凝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眼神冷漠的将簪子甩过去,簪子从卫老夫人耳边划过,最后钉在卫老夫人身后的木门上,萧凝把视线落在卫老夫人身上,眼中满是不屑和狠厉,“我乃定国公外甥女,敢这般对待定国公嫡女,好好替自己想想说辞吧。” 看着危险的小丫头,卫老夫人不再吭声,扫视一圈,萧凝冷笑,当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畜生,“红枝带路!” 陆时安和银珠跟着红枝去了高热的小娘子那里,萧凝则去了祠堂寻赵佳慧。 祠堂外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见有生人靠近就要阻拦,萧凝直接抽出长剑,两个小丫鬟就吓的不再靠近。 推开祠堂的门,萧凝这才看到蜷缩在蒲团上的瘦弱女子。 女子只穿了件里衣,见有人进来哆哆嗖嗖的撑着身子跪安。 萧凝见状脱下外衫快速套在女子身上,并把女子扶了起来,看着女子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萧凝觉得眼眶有些许酸涩,“表姐,妹妹带你回家好不好。” 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赵佳慧听见这句话,眼睛都亮了几分,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萧凝,双手颤抖的抚上萧凝的脸,“你是时安?” 萧凝冲着赵佳慧点头。 见萧凝点头,一瞬间泪水便在赵佳慧眼中蓄满,父亲战亡的消息早早卫平舟就告诉了她,看着面目狰狞的丈夫,听着父亲的死讯,那是赵佳慧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的后悔。 先前面对夫君的反常,她还期盼着有一天能修复关系,两人和好如初,直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悔,她已经变的麻木,她只求自己的女儿能健康长大,身处燕州大营的家人们能够平安。 但面对赵佳慧的麻木,卫平舟是气愤的,自此便用时不时的拳打脚踢来刺激赵佳慧做出痛苦的表情。 看着自己和女儿的处境,赵佳慧每一天都活在后悔中,但父亲的死讯是压垮赵佳慧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赵佳慧发了疯般歇斯底里的哭喊反抗,到头来只换来了卫平舟一顿暴打,此后卫平舟但凡喝点酒都会对赵佳慧拳打脚踢,打过后便把人扔到祠堂去。 知道父亲死后,赵佳慧有很多瞬间都想结束了自己,但她还有个女儿在这里,她不敢随随便便结束了自己,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熬,本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但今日表妹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要带自己归家,赵佳慧死死咬住嘴唇闷声落泪,她终于能摆脱这个牢笼,终于能回家了。 萧凝安抚着赵佳慧,待赵佳慧逐渐平静,萧凝这才告诉她孩子高热一事,就这样萧凝带着虚弱心急的赵佳慧去了孩子那边。 这边陆时安对孩子做了一些基础的降热,然后写了方子让银珠快去熬药。 银珠前脚刚走,萧凝带着赵佳慧后脚便来了。 听见声音陆时安回头看去,仅仅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流泪,告诉了红枝该怎么为孩子坐基础降热,陆时安就拿着药箱准备替赵佳慧处理伤口。 赵佳慧刚要拒绝,想让郎中多看看孩子,就被萧凝阻止了,“既要回家,那便都要好好的。”萧凝一句话说的赵佳慧就乖乖接受治疗。 陆时安刚给赵佳慧包扎完,去寻卫平舟的小厮就把人带来了。 卫平舟去花楼喝了两口酒,正高兴就被小厮打断了,一听是赵佳慧的家人来了,直接酒醒了大半。 还以为是赵佳慧的兄长赵嘉言来了,如今一看不过一个小丫头,卫平舟脸上笑呵呵的同萧凝套起了近乎,“是嘉慧的表妹妹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是我做表姐夫的错,你说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表姐夫我啊好提前派人去接你们啊。” 卫平舟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向赵佳慧靠近,“夫人你看你,表妹妹来了也不提前……” 看着抵在自己脖颈的利剑卫平舟咽了咽口水,表情不太好看,“表妹妹这是想做甚?” “你这畜生在这跟谁表姐夫表妹妹呢,今日我就要让嘉慧表姐休了你,明日就带嘉慧表姐返京,你不愿也得愿。”萧凝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就向抵在卫平舟脖颈处的利剑一般让人生畏。 听着小丫头片子话,卫平舟退后两步,眼中有些暴虐,这眼神赵佳慧在熟悉不过,吓的闭上眼躲在了萧凝身后,看着赵佳慧的反应卫平舟很是满意,刚刚喝的酒开始刺激着卫平舟,卫平舟对眼前的小丫头不屑一顾,“小丫头,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既赤手空拳入了城,那便由不得你做主。”随即拍了拍手,门外小厮个个拿着粗木棍。 “小丫头,就算你会耍剑又如何,县衙中还有大把我的人,只要我想,你们不可能出的了太安县,哈哈哈哈。” 看着卫平舟,萧凝勾了勾唇角,刚刚从祠堂来的路上萧凝便看见了趴在房顶上的几人,到底谁出不出的去还不一定呢,“卫县令好大的口气。” 话音刚落萧凝就制住了卫平舟,然后吹了个口哨,趴在房顶上的五人纷纷出现在陆宅。 见此情形,卫平舟的手下迅速点了烟,卫平舟见状大笑起来,但站在陆宅内的齐贺寻悠然自得晃起来扇子,音调满是真诚,“卫县令,你在笑什么啊?还有这人点烟是给谁看啊?县衙中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你的行径这么恶劣,百姓们应该也不会来帮你罢?所以这烟是点给谁看?还是说故意想熏到我们?” 一连几个反问卫平舟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萧凝满眼深意的看了一眼人畜无害站在那里的齐贺寻,怪不得不见文元和山奈,原来是去办正事了,此男果然不简单。 果然等了好久也没见县衙来人,卫平舟的酒劲也在一点点消散,彻底清醒后,看着眼前的场面,卫平舟一下子跪在了赵佳慧面前。 “慧慧你不要走,只要你不走我保证,我保证我们还能回到最初的样子,我是爱你的慧慧,不要离开我。”卫平舟想要抓住赵佳慧的裙角,萧凝见状直接收回剑一脚踹开了卫平舟。 “卫县令,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你的爱嘉慧表姐承受不起也不愿再接受。”萧凝冷冷的看着卫平舟,真是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人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看着一屋子里都是赵佳慧的人,那冷漠的眼神让卫平舟突然想到了什么,“是表哥!这一切都是因为表哥!是表哥说你红杏出墙,说你和那侍卫搞在了一起,就连元娘儿也不是我的孩子!这都是表哥告诉我的,慧慧我是爱你的,都是表哥在这里挑拨离间的啊!” 听到这赵佳慧眼泪落下,语气满是失望,“我说呢,我说怎么去了一趟燕州回来你就性情大变。是,是你表哥在这挑拨离间,可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没有,终究是你不信我。” 从燕州回来的那段时间,卫平舟性情就不对劲,时不时会同赵佳慧争吵,护送赵佳慧回来的侍卫见状询问赵佳慧要不要告诉定国公,或者敲打敲打卫平舟,但赵佳慧一为了不让父母兄长担心,二为了不想让卫平舟丢了面子,她直接让侍卫回去了,并且一再嘱咐不要告知父母兄长。 赵佳慧万万没想到,她处处为卫平舟思考,但卫平舟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慧慧我有罪,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慧慧我不能没有你啊,我一定……”卫平舟哆哆嗖嗖的还想往赵佳慧身边爬,萧凝又一脚把人踹开了。 “乘风,沉舟。让他闭嘴。”萧凝听的有些不耐,她不想听这畜生多言。 乘风按住卫平舟,沉舟就近撕了一个小厮的衣袍,把布料塞进了卫平舟嘴里。 卫平舟哼哼了两声,乘风一个用劲让卫平舟疼的冒冷汗,还是怕了,这才不再吭声。 看着卫平舟彻底安静下来,萧凝让赵佳慧写休书,休写好,萧凝拿着休书和笔缓缓走向卫平舟,在卫平舟面前蹲下。 “就算你不写,嘉慧表姐我也能带走,到了这份上,给自己留些体面吧,我的人就在这,别想耍小心思。”说完萧凝示意乘风松开卫平舟。 没了乘风的压制,卫平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纸休又看了看赵佳慧,卫平舟痛苦的闭上了眼,是他错了,是他听信了表哥的谗言,可是覆水难收,卫平舟知道他要彻底失去赵佳慧了。 休书的事解决好了,一行人也没必要呆在卫宅了,临走前萧凝告知卫平舟,明日会派人来清点赵佳慧的嫁妆,留下这一句一行人就离开了。 后续卫宅闹出的动静不小,鸡飞狗跳的引来了不少百姓们围观。 第22章 团聚 在陆时安的照料下,元姐儿的烧用了一晚堪堪稳定下来,到了第二日晌午元姐儿便已经退烧。 晌午时分雀铃几人也都回来了,嫁妆已经清点完毕,由赵佳慧过了眼就算解决。 萧凝本想次日再启程回京,她想着赵佳慧身上有伤,元姐儿的病也才刚好,不急于一时。 但确定孩子已经痊愈后,赵佳慧找到萧凝,希望今日就能启程,一方面她想早早归家看看亲人,另一方面是她只要在这就睡不好一个安稳觉,自从卫平舟的拳脚第一次落在赵佳慧身上时,赵佳慧就很难入睡,噩梦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她,如今她只想早早逃离这囚笼。 赵佳慧既然提出来了,萧凝便就满足她,一行人用过午膳就准备启程返京。 —— 抵京那日春光无限,看着热闹的京城赵佳慧紧紧抱着元姐儿无声落泪。 乘风和沉舟先萧凝等人一步回到京中,待萧凝一行人的车马进城,在城门内等候的朱立便很快上前。 从朱立口中萧凝得知赵嘉言提头入殿那日皇帝震怒,下令彻查燕州大营,势必要把暗中势力揪出来,而赵嘉言如今既然活着,定国公又刚逝世不久,燕州大营还出了老鼠,皇帝便让赵嘉言先留在京中。 朱立把事情简单告诉过萧凝,萧凝就让他先离开了,接下来她还要同赵佳慧和陆时安一同回定国公府,如今替嫁已经开始,纵使赵家人不愿也要再三考量,她笃定赵家人不会主动拆穿替嫁之事。 马车很快在定国公府停下,陆时安妥善戴上了帷帽才同萧凝一起踏入定国公府。 得知女儿归来,定国公夫人崔氏激动的迎了出来,前几日儿子突然归来已是让崔氏安心不少,如今女儿也已经回来,一家人终于团聚,崔氏心中满是知足,如今的她只求儿女平安。 母女俩抱在一起痛苦了一阵,赵佳慧便提出要去看看父亲。 一行人来到祠堂,又少不了一阵悲痛哭泣,陆时安从开始见到舅母,愧疚自责情绪就已经涌上心头,如今跟在萧凝身后进了祠堂,看到了舅舅的牌位,无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赵嘉言早就注意到了戴着帷帽的女子,开始他搀扶着母亲崔氏进祠堂并没有多注意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现在母亲正和妹妹一起哭着,他便也注意到了戴帷帽的女子。 看着戴帷帽的女子掉下了泪水,赵嘉言一把抽出了身侧架子上的剑,轻轻一下就把陆时安的帷帽挑开了,“你是何人!” 话音刚落,看到陆时安的面容后赵嘉言顿住了。 赵嘉言这一动作也引的崔氏和赵佳慧纷纷回头,崔氏看到陆时安的面容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两个少女居然有六分相似! 不等其他人开口,下一瞬陆时安便跪在了崔氏面前,重重的磕着头,“时安愧对舅舅舅母好意,是时安任性了,时安知错了。” 看到陆时安一下接一下磕着头,崔氏顾不得思考,直接上前把陆时安扶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萧凝,崔氏这才震惊开口,“你是时安?那她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时安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但还是把整个事情都简单的说了一遍,岂料陆时安堪堪说完整件事的经过,一旁的赵嘉言就已经把剑架在了萧凝的脖颈上,利刃划破皮肤,雪白的脖颈渗出丝丝刺眼的红。 “来路不明,时安她明显是算计了你,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赵嘉言看着萧凝眼神冷的骇人,但萧凝无波无澜,很是冷静。 “表哥且慢!”陆时安心急上前想要推开利剑,赵嘉言怕伤了陆时安只好收回剑。 看着萧凝还在渗血的脖颈,陆时安忙的拿出了帕子想要帮萧凝捂上,萧凝按住了陆时安急切的手,向她摇摇头,随后站在陆时安身前,恭恭敬敬向崔氏、赵嘉言以及赵佳慧鞠了一躬。 “在下萧凝,谋嫁一事当时我确是参杂着几分利用之意,但事出有因,我当初说想借着裴家的势查清叔父之死一事并不假,我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借这个身份入京,以便能早日查清叔父之死,并且我对时安并无恶意,我愿在我能力范围内护她周全。”萧凝一番言论真情实意,不卑不亢。 崔氏看着眼前两人,心绪渐渐稳定下来,面色也有所缓和。 但赵嘉言可不是随便两句就可以打发的,他看向萧凝的眼神依旧骇人,“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日后呢?若你们谋划替嫁一事没被发现还好,若是被有心之人查出了蛛丝马迹该当如何!这些暂且不论,若是日后待你查明真相,你们二人又该何去何从!你要顶着时安的身份过一辈子吗,时安这辈子就永远不能是陆时安了。” 萧凝还未回答,陆时安就低着脑袋哑着音说,“我不喜陆时安这个身份,母亲难产,父亲不爱,弟妹欺打,我宁愿我不是陆时安。” 陆时安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几人都听的明明白白,看着瘦弱但倔强的陆时安,赵嘉言不再言语。 “时安早已同我说过,她不愿要这个身份,而我自然也不会霸占着陆时安这个身份,待到我找寻的事水落石出,我会计划一场假死,到时候我将不再占用陆时安这个身份,时安也可以挣脱一切束缚去找寻自己的归属。” “占用时安身份期间,我会努力维持陆时安的形象,绝不会让人看了笑话,在这期间的所有资产我也会交由赵嬷嬷打理,绝不经手。我萧凝向来说到做到,这些随你们监督。” 萧凝沉稳冷静,所言清晰并无不妥,如今替嫁一事已经开始,赵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宜生事,况且这可是欺君之罪,就算皇帝看在定国公的面子上不多追究,但悠悠众口可堵不住,到时候赵家则会陷入困境,现下揭发替嫁一事显然并不合适。 思虑再三,赵嘉言打算暂时放萧凝一马。 崔氏全程只问了那一句话,关于替嫁一事并不再多言,崔氏多看了萧凝几眼,心中浮起一个猜测来,不过当年那孩子明明是个男婴,想到这崔氏彻底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 事情说清楚了,人家一家人在祠堂里诉说真心,萧凝一个外人不好久留便退出了祠堂,时候不早了,萧凝不好过多打扰就先带着雀铃回了尚书令府。 回去的路上萧凝拿出了那日朱立给自己的令牌,令牌一事萧凝早同陆时安说过,不过陆时安觉得如今既然谋划了一场替嫁,这替嫁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萧凝还需调查叔父之死一事,为了大局和萧凝方便,号令暗卫的令牌陆时安并没有拿回,只让萧凝好好保存。 令牌一事因为先前同陆时安说过了,刚刚在祠堂萧凝就没有再提起这事,不过萧凝觉得赵嘉言应该知道暗卫一事,应该不久就会找到自己询问敲打一番。 —— 回到尚书令府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婆母孙氏,难得的居然在这个时候能看见裴敬舟在府中陪孙氏。 见是儿媳,孙氏刚刚脸上的不满顿时转变为慈爱,招着手让萧凝坐到自己身边来,“这么些天累吗?嘉慧那丫头怎么样。” 萧凝脸上挂着笑回应着孙氏,“劳母亲挂心了,时安一切都好,夫君给时安留了人手,此行很是顺利,嘉慧表姐在夫家受了不少苦,不过如今回了京状态还不错,时安相信表姐会早早走出来的。” “状态好就成,你总是替渡之说话,母亲都害怕这孩子欺负你你不说,若是渡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可一定要同母亲说,他要是敢对你动粗,母亲定要收拾他! 我们时安受了太多苦,也该尝尝甜了,凡事不要束着自己,在外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若在外有人恶意欺负你,母亲定要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母亲对你没什么过多要求,只求你能和渡之好好的,你们俩好好的母亲心里踏实。” 孙氏说着拉过萧凝和裴敬舟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当着孙氏的面,萧凝只能面上温婉羞涩的任由裴敬舟的手裹着自己的手。 裴敬舟在孙氏面前,看着萧凝的眼神都变得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不得不说裴敬舟装的也真像。 看见儿子儿媳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孙梅心中舒坦不少,笑着说自己累了,想要清静清静,让两个孩子先回去。 夫妻恩爱的场面一直维持到入了房才结束,自从把自己师从范玉华的信息暴露给裴敬舟,萧凝在裴敬舟面前几乎完全做回了自己,淡漠疏离没有心。 还是做自己更舒适,萧凝不用时刻挂着温婉得体的虚假面具。 看着在一旁气定神闲喝茶的萧凝,裴敬舟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个女人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比自己还过分。 “既然如此为何先去要装出一副温婉娴淑的模样,明明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还是说有什么事是我的手下没查到?”裴敬舟侧躺在床榻上,好以整暇的看着对面的萧凝。 萧凝背对着裴敬舟,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吐出四个字,“悠悠众口。” 仅仅四个字裴敬舟就懂萧凝什么意思,无非是为了堵住京中之人的口,只有温婉娴淑,知书达理,不露锋芒才能不被人看轻了去。若是一开始萧凝就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京中不好的议论定要分涌而至。 瞧着萧凝的背影,裴敬舟竟下意识的觉得母亲说得对,这人受了太多苦合该尝些甜了。 第23章 愿做赘婿 赵佳慧和离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仅仅一日京城中的世家贵族都得知了此事,时刻关注定国公府的皇帝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次日就邀请崔氏带着赵佳慧入宫。 昨日临宵禁前,裴敬舟派人传信于皇帝,信中所写太安县县令卫平舟轻易听信他人之谗言污蔑发妻,平日里不作为混迹青楼酒引得民怨不止,并且多次折辱功臣之女,皇帝看完当即就写了罢免的圣旨并且罚卫平舟此生不得再入仕为官。 虽说昨晚就已经知晓了赵佳慧的事情,但今日见到了赵佳慧,听着赵佳慧诉说自己的经历,皇帝还是大为生气,这桩婚事当初自己也有参与,本想着能让孩子幸福,没想到会让赵佳慧这孩子受了这么些苦。 话题聊着聊着突然聊到了萧凝身上,提到萧凝皇帝脑中浮现出了一张脸,猛的想起往事,皇帝有些沉默。 崔氏很快注意到了皇帝这一细小变化,趁机告辞,皇帝听后赏赐了些珍宝便让李公公带两人出去了。 马车上赵佳慧询问母亲刚刚在大殿中所言可是有不妥之处,崔氏摇了摇头,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 赵佳慧刚回到定国公府就听见了元姐儿的笑声,她许久没听过元姐儿的笑声了,在太安县时元姐儿很是沉默,小小孩童已经能感受到家中之人都不喜她,再加上卫平舟时常当着元姐儿的面打骂自己,元姐儿不知在心中留下了多少阴影。 定睛瞧去原来是赵嘉言带着小嘉恒和元姐儿一同玩闹。 本想着过去陪元姐儿一起玩,但是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赵佳慧打算先回房中换身简便些的衣赏,今日因为要进宫面圣,赵佳慧穿的稍微庄重些,衣袖宽大并不适合和孩子们一起玩。 赵佳慧刚转身去了后院,萧凝就已经来到定国公府,赵嘉言昨日下午便派了小厮去尚书令府给萧凝带了话,让她今日来一趟定国公府。 想来也是要问暗卫之事。 见萧凝来了,赵嘉言示意旁边的丫鬟来陪两个小娃娃玩,自己则看了一眼萧凝提步走向正厅。 萧凝紧跟其后来到正厅,坐在了赵嘉言右下手的凳子上。 看着正在摆弄花草的两个小娃娃,赵嘉言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若我猜的不错,号令暗卫的令牌在你的手中吧,朱立他们没有命令不会擅自行动。” 赵嘉言的目光仍旧落在外面的两个娃娃身上,没有给萧凝一个眼神,语气也是依旧不善。 萧凝泰然自若的坐着,视线也落在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身上,声音平稳淡然,“不错,你可以随时收回。”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很是不让人省心,趁几个丫鬟不注意,一起跑远了,几个小丫鬟见状忙去追。 孩子们的笑声远了些,人也离开了赵嘉言的视线。 赵嘉言这才把目光落在萧凝身上,察觉到赵嘉言的目光,萧凝也回头与之对视,已经跟赵家人说清楚了,面对赵家人萧凝不需要再模仿陆时安,此时的萧凝面色清冷,眼中毫无温度。 看了许久,赵嘉言试图从萧凝的面部表情和一双眸子中找出些什么,但萧凝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什么不对来,赵嘉言打算先放过萧凝,“不必,替嫁之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你就暂且先拿着那令牌,记住你说过的,别有不该有的心思。” “自然。” “兄长,元姐儿和恒哥儿呢,刚刚不是还……”萧凝话落,赵佳慧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刚准备踏进门槛的赵佳慧看到了萧凝,嘴里的话停了下来,她其实挺喜欢萧凝的,并不认为萧凝是再利用陆时安,看看自家兄长又看看萧凝,赵佳慧走过去坐到了萧凝旁边,“定是兄长让你回来的,兄长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不放心,既然来了午膳在这吃吧,母亲刚刚一回来就去了膳房,昨日匆忙,今日母亲说了要亲自下厨,待会我让红枝去寻岁禾。” 陆时安昨日离去时便告知赵家人往后就称她为岁禾,赵佳慧还特意问了陆时安这名字有何寓意,陆时安告诉她,岁禾岁禾—岁岁和安,愿宣朝每年都和平安定。 听到这个回答赵佳慧好像明白了陆时安为什么会和萧凝谋划一场替嫁,像陆时安这样胸怀广阔有想法的女子是不甘被困于后宅中的。 提到陆时安赵佳慧想起来一件事来,“你知道岁禾如今在哪吗?” 萧凝坦诚摇头,她还以为陆时安就在定国公府呢。 “南街有个济民堂你知不知道,岁禾如今在那为人看病,岁禾的本事了得,济民堂的老师傅给岁禾出了几道题岁禾都答对了。”昨日是赵佳慧陪着陆时安去的济民堂,陆时安回答老师傅的问题时赵佳慧也在场。 听到这萧凝也发自内心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赵嘉言在一旁听着并不言语,整个场面还算和谐。 就在这时小厮跑了过来,有些为难道,“郎君不好了,平远侯府的大公子带着永昌伯府的二娘子来了,非要见大娘子。” 听此赵佳慧皱了皱眉头,平远候府的大公子蒋焕她认得,但这永昌伯府的二娘子是何人? 一直在府外吵着也不好看,赵嘉言看了一眼赵佳慧,见赵佳慧点头这才让小厮把人放进来。 把人放进来正厅中的三人才看清是什么场面,蒋焕正怒气冲冲的拽着永昌伯府二娘子的后衣领,算得上是把人提了进来。 来到正厅蒋焕不顾手中哭哭啼啼的女子,很不客气的把永昌伯府二娘子仍在地上,语气中有些警告的意味,“一字一句说清楚!胆敢说谎我要你好看!” 赵佳慧一脸茫然,蒋焕这家伙是吃了炸药吗?怎的这般凶狠?如此也就罢了,怎的还跟自己撤上关系了,她与永昌伯府二娘子素未谋面,如今永昌伯府二娘子跪在地上哭的好不可怜,无论何事赵佳慧都觉得不至于此,毕竟是个女子,赵佳慧刚想上前扶起永昌伯府二娘子就被萧凝拉住了手腕。 这时永昌伯府二娘子带着哭腔开了口,“我乃永昌伯府二娘子云瑶,三年前有个蒙面人告诉我,只要在公主府摆宴那日将赵佳慧推入莲池中,他便能助我嫁入平远候府,我乃妾室所出,生母去的早,自幼养在主母名下,主母处处苛待,三年前竟要把我许给年过四十的茶商,我甚为害怕,碰巧那时爱慕着蒋公子,于是蒙面人找上我时我并未拒绝,事后我想着当天宴会人那么多你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便在宴会当天把你推入了莲池。 我不知道为何是卫平舟救下了你,随着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我真的害怕了,我只是照那人所说推你入莲池,并没有想毁了你的名声。 赐婚旨意下来了后我曾远远瞧过卫平舟,我想着那卫平舟长相不差,人也年轻还有才华,何况你乃下嫁,定是没人敢欺负你,我以为你会幸福的,我真不知道会害了你的一生,我真的知道错了。 在那之后我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有时候还会坐在一旁自言自语,那个蒙面人没再出现,主母见我疯疯癫癫的便把我就此仍在了偏苑,我真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云瑶泣不成声,所有后悔都化为了泪水。 赵佳慧回来后,她的苦难被世家贵族的夫人下人们所议论着、唏嘘着,云瑶自从知道后便时时刻刻都深陷在后悔的漩涡中,这时她才恍然大悟,三年前的蒙面人是借她的手害了赵佳慧。 听着云瑶所言赵佳慧愣住了,她以为三年前落水是场意外,没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看着眼前的女子赵佳慧怔愣了片刻还是上前扶起了云瑶,“我不怪你,既有人存了心要让我嫁与卫平舟,就算不是你也还会有其他人,当年我也确实心悦于卫平舟,不要再为此自责了。” 赵佳慧言语轻缓,击破了云瑶心中的最后一丝防线,这三年云瑶也不好过,每每午夜梦回,她总在担心总在后怕,云瑶本不求赵佳慧能原谅自己,她都已经想到如果闹到皇帝面前,皇帝就此罚了自己云瑶也都认了,但她从没想过赵佳慧这么平和的原谅了自己。 这三年的后怕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云瑶哭的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喊来丫鬟把人送到厢房休息,正厅再次静了下来。 沉默良久赵佳慧缓声开口,“谢谢你蒋焕。” 蒋焕犹豫的看了一眼赵嘉言和萧凝,闭上眼睛猛吸了两口气才再次睁开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赵佳慧我心悦于你,自幼我便喜欢同你一处玩,每年数着日子盼你回京,三年前我被父亲派去祖母家处理些事宜,想着你就要回京了,本打算快些处理好就返京,没想到返京途中遇到了山匪,耽搁了几日回到京中竟得知你已经嫁到了太安县。 当时我不甘心极了,但你已然成婚我也不好去打扰,无处发泄我便一遍又一遍了解着宴会那天你落水的事,总感觉不对劲,细细查了一番这才揪出了云瑶,知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我兴奋的前去太安县寻你,但当时你是幸福的,看到你幸福我便就此作罢不再打扰,哪知道那畜生后来居然敢打你!若我见了那畜生定要撕碎他! 昨晚回京后得知你回来了,一早我便去了永昌伯府把云瑶带来给你谢罪,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你能看看我,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蒋焕说着说着居然流了泪,这让赵佳慧有些不知所措,“你别哭啊,我如今没有再嫁的打算,我只想守着家人,看着元姐儿平安长大,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 听到这话蒋焕有些着急,“我知你如今定然害怕成婚,如果你愿意,我愿做赘婿,我会和你一起守着家人,至于元姐儿我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在我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我只有你一个选择。” 蒋焕的一双眼睛真挚的吓人,赵佳慧被蒋焕的目光烫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往后倒退了几步。 见到自家妹妹明显被吓到了,赵嘉言毫不留情的喊来人把蒋焕赶了出去,被几个小厮架着的蒋焕仍不死心,“我不会放弃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第24章 奉命救灾 赶走了蒋焕,赵嘉言让人去永昌伯府寻人把云瑶带回去,直到云瑶被永昌伯府的人带走,赵佳慧都还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还是听见了元姐儿闹着要找母亲的声音赵佳慧才回过神来。 元姐儿由丫鬟抱着出现在正厅外,赵佳慧急匆匆前去抱元姐儿,哄着哭闹的元姐儿,刚刚蒋焕的事情很快便被赵佳慧抛之脑后了。 看着抱着孩子走远的赵佳慧,萧凝的视线在赵嘉言身上转了一圈,定国公死的蹊跷,燕州大营的李将军也要置赵嘉言于死地,更有蒙面人在三年前就在设计着赵佳慧,如此看来是有人早早就在布局要搞垮定国公府啊。 萧凝合理怀疑卫平舟那表哥也是受人指使,倘若真是如此,那背后之人当真是蓄谋已久啊。 这边萧凝理完思路又向赵嘉言看去,眼中多了几分深意,目光落在赵嘉言身上,发现赵嘉言正顶着一张冷的骇人的脸也在思索着。 萧凝能想到其中关键,赵嘉言自然也想到了,一想到三年前就有人处心积虑要置他们赵家于死地,赵嘉言发誓定要把背后之人找出来,父亲不能白死,赵家所受的算计他必要悉数奉还。 — 在赵佳慧的邀请下,萧凝还是在定国公府用了午膳,除却赵嘉言对萧凝还有些不善,其他人都很自然的接受了萧凝,把萧凝当做了自家人。 午膳结束后萧凝还同陆时安说起了日后的打算,陆时安决定暂时留在济民堂,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为百姓们诊病,又能陪在舅母身边。 萧凝听后尊重陆时安的决定,还让她有事只管让银珠去尚书令府寻雀铃。 午膳时间已经结束,萧凝和陆时安都不好久留便各自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萧凝都安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数数日子她嫁入尚书令府已有将近三月之久,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时不时还会下起雨来,近些天萧凝在和柳姨娘都在一同为府中之人准备新衣。 料子打成衣裳后便分发到各自房中,雀铃带着几个小丫鬟去领新衣时碰巧遇上了裴敬嫣,裴敬嫣一眼就看到了雀铃手中的衣裳。 木槿紫色的云锦面料襦裙,裴敬嫣看着很是喜欢,她好像还没有这种颜色的衣裳,一想到这么好的衣裳会被那土村姑穿在身上裴敬嫣就觉得可惜,正巧她甚是喜欢这件衣裳,便不由分说的让自己的侍女翠柳上去把衣裳抢来。 雀铃不愿竟还被翠柳推倒在地。 见裴敬嫣得意离去,其他小丫鬟才敢上前把雀铃扶起来。 一同回了院中,几个小丫鬟把衣裳放好便离去了,雀铃则守在萧凝身边。 不久萧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雀铃这丫头平日里嘴可闲不住,怎的出去了一趟回来都不说话了。 萧凝放下书侧头去看雀铃,这一看便看到了雀铃破了皮的手掌和脏了些的衣裙,雀铃此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萧凝眉头微皱收回视线,“这是怎么了?去领个衣裳被谁欺负了?” 听见萧凝问话雀铃这才抬起头,有些气愤的走到萧凝面前,“是大娘子,她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娘子你的衣裳,她上来就给抢走了,我不愿她的侍女还把我推在了地上。” 雀铃本想着等萧凝看完书再说的,如今萧凝既然注意到了还问了起来,她定要说一说。 萧凝思索了一番,带上雀铃去了主屋。 见是萧凝来了孙梅很是欢喜,但还不等孙梅开口,萧凝便跪在了地上,泪水随之流下来,“请母亲为时安做主,今日雀铃去取衣裳,回去的途中小嫣把衣裳抢走了不说,居然还推倒了雀铃,雀铃自幼同时安一起长大,就如同时安的亲妹妹般,一件衣裳而已,小嫣只要开口作为嫂嫂时安不会不愿给,但小嫣居然这般又抢又推,时安不曾招惹过小嫣一分,当真不知小嫣为何如此讨厌时安。” 萧凝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泪,惹人怜爱,孙梅见到萧凝因为裴敬嫣惹事而哭成这个样子,顿时有些火大,她不明白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裴敬嫣想要可以同她这个母亲说啊,何必去抢嫂嫂的,还把人推倒。 孙梅脸色不是很好看,示意身边的婆子将萧凝先扶起来,随后有些动怒的让人去把裴敬嫣喊来。 这边裴敬嫣还在欣赏着身上的新衣,她的眼光果然没错,这身衣裳当真是很适合她,正欢喜着呢,见母亲身边的丫鬟来寻自己,裴敬嫣就穿着新衣直接同丫鬟去了母亲房中。 刚迈入门槛走近房中,看到坐在母亲身边红着眼的萧凝,裴敬嫣这才察觉不对,果然下一秒孙梅便呵斥裴敬嫣跪下,接着数落随之而来。 见母亲字字句句都在向着萧凝,裴敬嫣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直到母亲让她向萧凝道歉,让她的侍女翠柳向雀铃道歉,裴敬嫣终于忍不住,一边落泪一边不服气的向萧凝道歉。 见女儿还算听话,孙梅心中舒缓了些许,毕竟还是动了气,孙梅感觉自己有些不太舒服,安抚的给了萧凝些银子,便打发了两人。 裴敬嫣跟在萧凝身后一同退出了母亲的院子,刚想抬步离开,就听萧凝叫住了自己。 “站住。”见裴敬嫣忿忿转身,萧凝抬步走向裴敬嫣,“我本无意与你争什么,也不需要你有多尊重我,平日的无理也罢,今日的衣裳也罢,这些我都不在意,今日你最不该的就是欺负我的人,我不需要你接受我,但你也休想踩在我的头上欺负我,春日宴那日你听到的就是我之后的打算,所以后面的日子你最好别给我找不痛快。” 两人离得近,萧凝眼中的威胁裴敬嫣看了个真切,如此这般危险的眼神她还从未见过,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结果一个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跌坐在了地上。 萧凝见目的达到了,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转身离开。 翠柳刚刚被孙梅身边的婆子留下来交代了两句话,慢了裴敬嫣一会儿才出来,一出了院子便看见自家娘子坐在地上,急忙去扶,却裴敬嫣像是丢了魂一样,“娘子没事吧,怎的这么不小心。” 被翠柳扶了起来裴敬嫣这才恍然回神,那个土村姑居然当真想要和离?!她兄长那般好的人那个土村姑居然不屑一顾!和离就和离,看她和离后上哪找比他们家还要好的夫家! 裴敬嫣一肚子都是火气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那土村姑不屑要这衣裳她也不要。 …… 晚膳过后裴敬舟告知家中之人这两日他就要动身前去宁州和圩州救灾。 宁州和圩州位于峪江下游,一到夏季便易发生水患,今年的水患甚为严重,皇帝便派遣瑞王世子和左御史中丞一同前去救灾。 救灾一事又苦又累,孙梅担心儿子絮絮叨叨了很久,可再担心裴敬舟也是要去的。 因为着急去救灾,裴敬舟需得赶紧处理现在手中的一些事情,又在书房忙到很晚才回房。 房中萧凝也还未睡,她正在按照婆母孙氏的嘱咐替裴敬舟收拾着此行所需。 裴敬舟坐在桌前看着萧凝正在为自己整理着衣物,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出声,“你是个谨慎之人,既然故意让我知道你师从何人,必然有你自己的道理,但我希望在我此去救灾的这段时日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到时候一旦出了问题可能会很麻烦。” 听到这话萧凝转身看向裴敬舟,难得见这人这么严肃,萧凝感觉有些新奇,打趣般的与之对视随后开口,“左御史中丞这话说的,难不成你在京中我有什么动作你就会替我摆平?向来公正无私的左御史中丞大人这是要包庇我的意思?” 裴敬舟也是难得见到这么生动的萧凝,平日里萧凝不是装温婉娴淑就是疏离淡漠,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现在裴敬舟能明显感觉到萧凝心情还不错。 不过裴敬舟可不管萧凝心情如何,这次救灾不知要去多久,他是真的有些担心萧凝在京中会捅出不小的问题,从陆文忠那里拿回财产,再到清阳郡救出孩童……这一件件一桩桩,都代表着萧凝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除此之外让裴敬舟更为担心的是萧凝的打算,清阳郡那晚萧凝明显是要去查萧钰,萧钰背后的故事萧凝碰不得,裴敬舟最担心的就是这点,萧凝到底想要查什么他不知,但仅仅是要查萧钰这一点就很危险,所以裴敬舟再次严肃的警告萧凝,“陆时安,我不会包庇任何人,我很认真的告诉你,在我救灾的这段时间,你要做的就是在京中安分的做好裴少夫人,我不会过多干涉你,但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夫君放心,时安定会安分守己等夫君归来。”萧凝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床榻走去,她只能说裴敬舟想多了,京中之事她暂时还没有头绪,还不会有什么动作,“你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先歇息了。” 看着躺下的萧凝,裴敬舟感觉有些无力,罢了罢了,总归是听进去了。 — 第二日上午裴敬舟忙着交代事情,处理京中的事宜,到了下午便去了城门同端王世子汇合。 为了扮演一个贴心的妻子,萧凝还需得到城门相送,来到城门把婆母孙氏要交代的话同裴敬舟说了一遍,便看着裴敬舟翻身上了马。 裴敬舟身旁不远处有辆马车,那马车很是奢华,后面跟着的大部队分明和裴敬舟这边的一样,想来马车上就是那端王世子,知道的是去救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游玩的呢,当真是锦衣玉食惯了,想到还有许多正在受苦的百姓,萧凝淡然的收回了视线。 第25章 噩耗 裴敬舟前去救灾的这段时日孙梅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除了担心就是担心,就这么担心了十余日,裴敬舟报平安的信才送到孙梅手中,知晓儿子一切都好孙梅才渐渐放下了心。 前些日子孙梅总在忧心,日日都在静心礼佛,除了用膳萧凝可以说是见不到孙梅,整个府中都有些沉闷,再加上她需要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夫君前去救灾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不过如此一来属于萧凝自己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孙梅忧心的日子里萧凝只要有时间都会反复练习范玉华的招式,如今范玉华当初所授招式萧凝都已练的炉火纯青。 现如今裴敬舟的平安信到了,府中不似前段时日那般沉闷,孙梅也会在用膳结束后同大家说会话。 但这样正常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收到平安信又过了小半月,一次午膳时孙梅突然感觉一阵心慌,这种慌乱感一直持续到晚间,同一时间裴敬嫣也感觉到了一阵没有来的心慌。 母女俩虽未言语,但却一个比一个不安。 五日后瑞王世子身边的侍卫返京请求增派人手,说是救灾过程中遇到了大批山匪,本就因为水患而混乱的局面变的更加混乱,左御史中丞和几名官兵如今还下落不明。 早朝上侍卫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并给了裴远峰当头一棒,不过身为尚书令裴远峰表面还是很镇静。 皇帝听后当即增派了人手,还下令一定要找到左御史中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左御史中丞生死未卜一事不出半日就在京中传开了,孙梅知道后直接晕了过去,府中一阵兵荒马乱。 裴敬嫣听到消息后不愿相信,跌跌撞撞回了房中,一直到晚膳时都未再露面。 有了这件事,用膳之事大家都不再放在心上,府中之人都在忧心忡忡,膳食都是放入食盒中再分别由各院的侍女或丫鬟拿回去。 孙梅这边刚醒没多久,翠柳就哭喊着跑到了主屋外,一问才知裴敬嫣不见了! 翠柳的动静大,没一会儿柳姨娘和萧凝听到声音也赶到了主屋。 主屋里翠柳正哭着说裴敬嫣不见了,房中还少了些衣裳。 萧凝听后立即让人去看府中的马匹有没有少,没一会消息传来,府中确是少了一匹马。 答案显而易见,孙梅脑中一片空白,一边哭着一边嘴里喊着‘嫣儿’,裴远峰如今还在宫中同皇帝和几位大臣们讨论对策,府中一时无了主心骨,人人都慌了心神,眼见着孙梅就要晕过去,萧凝忙的让人去请郎中,后又上前拉住了孙梅的手蹲在孙梅床榻前。 “母亲莫急,夫君定会平安无事的,时安这便带着天枢去追小嫣,定把小嫣安然无恙带回。”萧凝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孙梅一把拉住了。 “不可胡来,怎能你去,你一介弱女子万一出了什么危险还让不让母亲活了。” 孙梅言语真挚,到了这时候也没忘记儿媳,没有觉得女儿比儿媳重要,萧凝看着哭泣的孙梅怔愣了一瞬,随即又蹲下身,“母亲放心,时安其实是学过武的,此事复杂待到时安回来再同母亲交代,请母亲相信时安。” 许是萧凝的眼神太过于肯定,孙梅没再阻拦。 萧凝出了主屋便让守在主屋外的天枢去牵马,嘱咐雀铃好好待在府中,萧凝就快步走到尚书令府外。 上了马萧凝先去了浮云客栈,吹了一个口哨不一会客栈的一扇窗被打开了,那人正是朱立。 萧凝比了一个五,很快朱立带着磐石、沉舟、乘风、千帆四人下来,萧凝简单说了一句,朱立便和其他四人去客栈后牵马。 随后七人骑马朝城门赶去。 因为天枢手中有通行令牌,所以一行人在出城门一时上并未浪费时间。 也不知裴敬嫣是何时离开的,萧凝只能快马加鞭,不过幸好前往宁州和圩州方向的大路只有一条。 从黑夜一路赶到天明,萧凝一行人没有片刻歇息,但刚刚还大亮的天这会儿突然聚起了黑云,要下雨了。 萧凝皱着眉希望能快点追上裴敬嫣。 在黑云快要布满天空时,萧凝终于听见了声音,那声音是裴敬嫣的,就从旁边的树林中传来。 萧凝反应极快转了个弯朝树林中骑去,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掉头。 越来越近了,萧凝竖起耳朵听着,那声音分明是裴敬嫣的哭声,正了正脸色,萧凝骑的更快了些,已经和其他几人甩开了一段距离。 远远的萧凝就看见了,几个浑身破破烂烂的男人站在一个大树前围了个半圈,一个男人正整个人压在裴敬嫣身上,裴敬嫣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来不及多想萧凝拔出了头上的发簪,发簪穿透滴滴下落的雨滴,最后命中那个男人的太阳穴。 裴敬嫣正在绝望的挣扎着,一滴雨滴砸在脸上,眼看着男人的手就要撕开自己的衣裳,下一瞬男人突然倒下。 男人的头砸在裴敬嫣的肩膀处,裴敬嫣感觉有黏稠的、温热的东西顺着肩膀处流向了自己的脖颈,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裴敬嫣的鼻腔,意识到脖颈处那黏稠的、温热的东西是什么后裴敬嫣瞬间僵住了。 还不等裴敬嫣多想,身上突然一轻,萧凝拽起那男人的后衣领,把男人甩了出去,随后一件外衫盖在了裴敬嫣脸上,与此同时裴敬嫣被扶起来靠坐在树边,裴敬嫣吓的蜷缩的坐在树旁,那外衫正好将裴敬嫣从头盖到脚。 外衫上的味道冲散了裴敬嫣鼻前的血腥味,也冲散了些许裴敬嫣心中的恐惧,稍稍清醒下来裴敬嫣就意识到了,这外衫上的味道是那乡下女的。 稍稍拉下外衫,裴敬嫣只露出一双受了惊的眸子,她看的真切,萧凝正背对着自己解决欺负她的那些人。 刚刚的雨点密集了起来,裴敬嫣不知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剩下几人萧凝并不打算下死手,这些人还是该由官府处理,萧凝刚刚放倒了两人人,朱立他们便匆匆赶来。 踢开了脚边这一个,萧凝示意朱立剩下的人交给他们。 萧凝走向裴敬嫣,扔了手中的剑,缓缓蹲在裴敬嫣面前,“还敢看?看来是不怕。”说着稍稍拽下外衫,拿出腰间的帕子擦拭着裴敬嫣脖颈处的血迹。 萧凝的语气依旧淡漠,手中的动作也并不轻柔,但这一瞬裴敬嫣鼻尖酸涩,劫后余生的后怕还充斥着裴敬嫣的大脑,裴敬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害怕,直接一把抱住了萧凝,整个人缩在萧凝怀中大哭了起来。 裴敬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萧凝没有想到的,僵了僵身子,最后把无处安放的手搭在了裴敬嫣背上,萧凝本事无心之举,但裴敬嫣感觉被安慰到了,哭的更大声了。 听着动静萧凝知道剩下的人朱立他们已经解决好了,但裴敬嫣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大哭,萧凝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耳鸣了,“闭嘴!再哭就把你扔在这!” 终于萧凝耳边清静了。 吩咐朱立把人绑起来一同带回京去,萧凝就要翻身上马。 知道萧凝这是要回京了,裴敬嫣忙的拉住了萧凝的胳膊,“别,咱们去寻兄长吧,我就这么一个兄长。” 说着裴敬嫣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萧凝有些头疼,这会儿雨下的虽不算大,但她真的不想去,不论是宁州还是圩州,这都还有好远呢,裴敬舟跟她又没关系,她真不想去。 见萧凝神色不愿,裴敬嫣左右看看,见朱立、天枢他们都在忙着绑人,这才靠近萧凝小声开口,“春日宴那日你说‘待到一切尘埃落地恢复如初’,我虽不知什么尘埃落地,什么恢复如初,但这一切若是兄长真的不在了,你一个人真能办好吗?” 闻言萧凝挑眉看向裴敬嫣,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些,不过裴敬舟倘若真不在了,好像对她更有利些。 萧凝的表情裴敬嫣尽收眼底,萧凝的想法她大概能猜到一二,她没想到兄长在萧凝这竟然毫无用处,一瞬间裴敬嫣便着急了起来,“我不管,已经来到这里了,我还差点被人欺负了去,我就是要去寻兄长,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求你了,带我去吧。” 平日里这丫头最是傲慢无礼,如今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也不知裴敬舟对这丫头到底是有多好,能让这丫头这般担心。 雨水一滴一滴砸在萧凝身上,萧凝还是妥协了。 最后萧凝吩咐千帆和磐石压着这几人回京,再让千帆拿着自己和裴敬嫣的玉佩去寻雀铃,让雀铃告知裴远峰和孙梅她们两人一切都好,准备去寻裴敬舟,吩咐完萧凝带着其他四人和裴敬嫣继续赶起了路来。 晌午时分雨停了下来,他们身上湿掉的衣裳干了不少,与此同时他们也来到了一个小县城,天枢手中有通行令牌很是方便。 在城中找了个酒楼,这才用起午膳来。 从昨日午后到现在都未进食,中途还受了惊吓,裴敬嫣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用过饭萧凝给了朱立银子,让他们四个去买身新衣裳,被雨水淋湿的衣裳穿在身上总归是不舒服。 而萧凝也要带着裴敬嫣去买新衣裳。 裴敬嫣是从家中带了几件衣裳的,但被雨淋湿了就不说了,就算不淋湿萧凝也不会穿的,裴敬嫣的衣裳都过于张扬,萧凝是穿不惯。 萧凝选了两件素净些的衣裳,起先裴敬嫣不愿意要,这些衣裳料子便宜不说,款式也不好看,但萧凝仅仅说出‘会被盯上’四个字,裴敬嫣就接受了萧凝所挑选的衣裳。 先前那几名土匪就是见裴敬嫣衣着华丽,人又貌美这才动起了坏心思,被萧凝这一提醒裴敬嫣才猛的想起,她还以为是她倒霉呢,没想到是太招摇了。 沐浴更衣后,萧凝让几人在酒楼中订下房间休息休息,也让让马儿休息休息吃些草,等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再继续赶路。 第26章 远宁郡 几人赶了好些天的路,沿途问过才得知京中来救灾的人现下都在宁州的远宁郡。 水患当真是残忍,裴敬嫣自幼不知什么叫颠沛流离,也从没见过人可以苦到无家可归、食不果腹,见到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裴敬嫣在那一瞬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是奢华的,自己的性子是刁蛮的。 想到这些裴敬嫣的头又痛了起来,这些日子裴敬嫣总是睡不着,稍稍入睡那日差点被欺负的场景就会出现在她的脑中,那些人的恶臭、下流,以及脖颈处的黏稠、温热,这些阴影在裴敬嫣脑中挥之不去,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以至于裴敬嫣现在总会时不时头痛。 萧凝看着近些日子脸色越发差的裴敬嫣也没有任何办法,最近这几日只要休息裴敬嫣都是要和萧凝在一处的,萧凝自然知道裴敬嫣总是会惊醒,但这事她萧凝帮不上忙,人总得靠自己走阴影。 眼看着就快要到达远宁郡了,谁知半路冲出来了不少山匪,大批流民加上这些山匪,场面一度很是混乱,马儿受了伤变得不受控了,萧凝只好护住裴敬嫣的头,带着裴敬嫣翻身滚下马,迅速拽着裴敬嫣起身后萧凝这才发现她俩和天枢朱立他们彻底被冲散了。 混乱的场面让裴敬嫣再一次受到了惊吓,一个满身是血的妇人躺在裴敬嫣脚边,还用最后一口气想要抓住裴敬嫣的裙角。 看了一眼惊叫落泪的裴敬嫣,又看了一眼混乱的场面,萧凝打算先带着裴敬嫣入郡。 刚拉住裴敬嫣的手走出去几步,裴敬嫣就颤抖着身子挣开了萧凝的手。 萧凝不解的回头看去,裴敬嫣正跌跌撞撞走向刚刚那个妇人,随后拨开那妇人的手,从妇人怀中抱出了个孩子来。 裴敬嫣看着哭的脸通红的婴儿,挣扎着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山匪拿着刀向裴敬嫣劈来,萧凝直接把剑甩了过去,利剑正中山匪心脏,山匪跪在地上吐着血,萧凝快步上前拔出剑给了那山匪一脚,随即拉起裴敬嫣跑到一匹马前,翻身上马后把裴敬嫣也拉上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远宁郡如今还是混乱,京城中的增援还未到,郡门大开也没人阻拦萧凝入郡。 入了郡萧凝并未打听京中救灾之人现在都在何处,只是目的明确的向郡中心的一座酒楼赶去。 此间酒楼是远宁郡最大的酒楼,楼中平日里招待的都是有钱人,每日都好不热闹,如今受水患侵扰,酒楼大门紧闭,不似往日笙歌鼎沸。 萧凝下马后把裴敬嫣也扯了下来,裴敬嫣被扯下来也无丝毫不悦,就呆呆的跟在萧凝身后抱着孩子出神。 如今裴敬嫣头发乱糟糟,衣衫脏兮兮,搁在京中定是要大叫着沐浴洗漱换新衣的,但现在的裴敬嫣只是呆滞的抱着怀中的小婴儿。 瞧见裴敬嫣这副模样萧凝轻声叹了口气,百姓的苦难天潢贵胄、世家大族是该看到,但对于身处京城中刁蛮任性久了的裴敬嫣来说,这一课太过于深刻。 萧凝只在心中庆幸裴敬舟这次去的不是边关,若是见到边关的腥风血雨裴敬嫣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来。 不再多想萧凝牵着马带着裴敬嫣来到酒楼的后门,后门上方有个极其隐蔽的小木盒子,萧凝踩着旁边的石头从盒子中拿到了一把钥匙,随后打开了后门。 牵着马带着裴敬嫣进去后又仔仔细细把门锁上,把马拴在后院,萧凝这才带着裴敬嫣进入酒楼。 听见动静的掌柜把头从算盘中抬起来,一眼就看见了萧凝和裴敬嫣,吓的直接乱叫起来,“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楼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快点走,要不然我喊人了。” “把你们东家喊出来,就说我是从后门拿钥匙进来的。”萧凝一屁股坐在就近的凳子上,不急不慢给自己倒了盏茶,看见裴敬嫣还呆愣的站在自己身后,直接拉过裴敬嫣,让她也坐在凳子上,顺便很好心的也给裴敬嫣倒了一盏茶水。 “喝口茶,这孩子我先抱着。”说着萧凝抱起了孩子。 怀中一空,裴敬嫣这才找回思绪,颤抖着手拿起茶盏小口小口喝起来。 那边掌柜早已经着急忙慌的跑上了楼,不一会儿楼梯间就有了动静。 “小哑巴终于舍得回来了,后门说给你备上钥匙就一定会给你啊~你居然都有孩子了!”周屹话说一半看见萧凝怀中的孩子,立马转了个弯不可思议起来,就连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周屹刚走到萧凝身旁萧凝就把孩子递给了周屹,之后可算是能喝上口茶了,“捡的。” 最近水患闹的能捡个孩子周屹并不意外,但意外的是居然是萧凝捡了个孩子,他周屹印象里萧凝可是冷漠至极。 周屹的眼神萧凝读懂了,也不在意,只是朝裴敬嫣的方向淡淡的扬了扬头。 周屹这才慢半拍注意到裴敬嫣,头发乱糟糟,衣衫脏兮兮,可就算这样周屹也还能看出裴敬嫣应该是个美人。 看见周屹眼睛都不带从裴敬嫣身上挪开的,萧凝当即给了他一脚,“房间,沐浴,衣裳。” 萧凝冷冷吐出六个字,周屹这才吃痛收回目光,恶狠狠的看着萧凝丝毫不觉抱歉的脸,“真是祖宗,跟我来!” 萧凝放下茶盏,带着裴敬嫣跟在周屹身后来到了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周屹站在房外怀里抱着小娃娃,朝萧凝扬了扬下巴,“诺,答应过你的,里面什么都有,待会喜鹊会来给你们倒水。” 周屹所言让萧凝想起来儿时在此地的一些事来,萧凝看账算账的本事还是跟周屹的爷爷学来的,当年从花楼离开奔走了月余叔父带着小小的萧凝来到了一个小食铺,这小食铺就是周屹爷爷所打理的。 自此叔父在小食铺里帮忙,萧凝除了日常练功,还跟着周爷爷学会了看帐算账,那段时间周爷爷总是说周屹不好好学习怎么看账算账,周屹经常被骂哭,总想着带萧凝到处玩,小小的周屹想的很简单,他认为只要萧凝也玩起来,爷爷就不会老是骂自己不用心了。 相处久了,彼此逐渐习惯了,把对方都当做自己短暂的家人,萧凝记得很清楚离开那日大雪纷飞,小小的周屹告诉萧凝长大了他会开一间大大的酒楼,到时候会给萧凝留一间房,在酒楼后门上给萧凝留一把钥匙,随时欢迎萧凝回来。 记忆中小小的周屹和眼前的人缓缓重叠,萧凝发自内心的说了句谢谢,还不等周屹惊奇萧凝就带着裴敬嫣进房关门,独留周屹在房门外鬼叫,“我没听错吧,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感觉你性情大变啊!我知道了,小妹一定是被兄长我的所作所为感动了,这么多年了,总算……” 周屹还在外边自我感动呢,萧凝直接抄起了书案上的砚台砸到了门框上,“滚!” 一直以来周屹都以兄长自居,他比萧凝大两岁,待萧凝如同亲妹妹,被打断了周屹被吓的一激灵也不生气,只是嘴上骂骂咧咧的下了楼。 — 萧凝细细打量着这件房,房内可以说是一应俱全,不比她在颐香院的正房差,没一会刚刚周屹说的喜鹊就上来了。 喜鹊长了一张包子脸,很是娇憨,人如其名,叽叽喳喳的,“两位娘子好,我叫喜鹊,周公子是个大好人,若不是他以收留了我,我可能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周公子收留我在酒楼里洒扫,特别嘱咐一月一次专门来打扫这件房,每年还要给这房中的衣橱填换新衣,我好奇问这房是给哪位女子所留,周公子说是给他小妹所留,周公子的两位小妹当真是天仙下凡。” 喜鹊干活的手不停,嘴也一直没停下来,觉得楼中安稳已经恢复如常的裴敬嫣听到喜鹊这么说,当即就否认起来,“我的兄长天资聪颖如同皎皎明月,仪表堂堂能文能武,不是谁都能当我的兄长的。” 听见裴敬嫣这么说萧凝并不意外,虽是受了惊吓,见了苦难,但骨子里的傲慢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裴敬嫣的底色依旧是傲慢的尚书令府嫡女。 喜鹊听了也不反驳裴敬嫣,反而真心夸赞起裴敬嫣口中天资聪颖的兄长,“娘子的兄长听起来当真是个贤才。” 未曾想过喜鹊会这么说,裴敬嫣看着喜鹊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觉的收起了刚刚的傲慢。 麻利的倒好水后喜鹊就笑呵呵的退了出去,萧凝从衣橱中拿了件最张扬的衣裳递给裴敬嫣,裴敬嫣有些不敢接,她怕会被有心之人盯上,萧凝看出了裴敬嫣的顾虑,把衣服扔到了裴敬嫣怀中,语气淡淡,“先前见你急着要来寻裴敬舟,怕你穿的扎眼被人盯上影响赶路,如今你只管穿你喜欢的。” “可是张扬的服饰确实会引来心怀不轨之人,我是不是做错了,贸然出城,还穿的那么招摇。”裴敬嫣看着怀中的衣裳,又想到了那天的不堪。 萧凝皱了皱眉不认可裴敬嫣的话,“你说的不错,穿戴张扬确实会引来心怀不轨之人,但这不是你的错,错在那些人心术不正,喜欢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是你的自由,那天你确实有错,但也只是错在贸然出城,不要把什么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萧凝那天之所以不让裴敬嫣买张扬的衣裳,只是不想被人盯上影响赶路,她并不认为裴敬嫣的穿衣打扮有什么问题,反而萧凝觉得像裴敬嫣这个年纪合该张扬些。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裴敬嫣还是把衣衫放了回去,拿起了一件素净的衣衫,“我知晓了,但如今水患严重,大家连填饱肚子都难,我还是不要太过扎眼的好。” 难得裴敬嫣会这么想,萧凝不再多言,裴敬嫣说的确实对,这时候不宜招摇,但她若想穿自己喜欢的衣裳,萧凝也能保护好她。 两人沐浴换衣后,喜鹊就来招呼两人下楼用膳。 听到楼梯间的动静周屹抬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好似天仙的裴敬嫣,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饭后周屹偷偷摸摸凑到萧凝身边,看着不远处看着小婴儿发呆的裴敬嫣悠悠开口,“小妹,这天仙是谁啊,跟你什么关系?兄长我啊心悦于她。”说着周屹还向萧凝挤眉弄眼矫揉造作起来。 萧凝看不得周屹这谄媚的样子,嫌弃的把周屹推远了些,压低着声音回他,“她比我还小一岁呢,你能不能做个人。” 周屹不以为意,“小妹你这话说的,你兄长我年龄也不大啊,我也才只比你年长两岁而已。” 萧凝淡淡的看着周屹,声音没什么感情,“我嫁给了尚书令裴远峰的嫡长子,她是我的亲小姑子,她的兄长乃左御史中丞裴敬舟。” 这话信息太多,周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周屹才明白萧凝说了什么,“你成婚了!” 萧凝淡定点头,他们好多年没见了,周屹不知道很正常。 “我现在叫陆时安,工部尚书陆文忠之女,在外注意些,别给我招来风言风语。”萧凝看到周屹这想不通的样子,把嘱咐也说了。 冷静了好一会周屹才恢复正常,“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你,那萧叔现在呢?” “几个月前就去了。”萧凝表面说的云淡风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放不下叔父之死这件事。 周屹听后沉重的拍了拍萧凝的肩膀以示安慰,“爷爷可想你了,他老人家忙碌了一辈子,自我接手酒楼后就游山玩水去了,有机会你们可一定要再见一面。”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萧凝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重,“你可曾听到过左御史中丞裴敬舟的消息,裴敬嫣这丫头知道她兄长至今下落不明,不管不顾要来着寻她兄长。” “三天前自己回来了,下落不明只是在做局,为的就是把郡中的山匪一网打尽,不过山匪莫名很多,还有不少漏网之鱼逃出了郡,估计郡门那里不日就会有官兵把守了。”周屹趴在桌子上,视线落在裴敬嫣身上,不咸不淡轻声说着。 萧凝刚想开口询问裴敬舟一行人现如今在哪,酒楼外就有人叩响了大门,随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第27章 水患 “王掌柜在吗,你们东家考虑的怎么样了。”裴敬舟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个酒楼,目前为止他连门都没进去过,不过为了更好的救灾他不介意多跑几趟。 刚刚还呆滞的看着小婴儿的裴敬嫣,一听到门外的声音眼睛都亮了,着急的跑到门边,发现门上了锁,这又回头着急的看萧凝。 还不等萧凝说什么,周屹就已经示意王掌柜开门了。 已经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打算,现如今听见开锁的动静,裴敬舟刚准备松口气,谁知门刚打开,就有人冲进了自己怀中,眼疾手快刚想把人推开,就听见了自家妹妹的哭音,“兄长!我和母亲都快要担心坏了,呜呜呜呜。” 几天来的担心,不安,委屈在这一刻爆发,裴敬嫣哭的好不可怜。 等裴敬嫣情绪稍缓,周屹开口让人先都进来,待人都进来后王掌柜又关上了大门。 眼前裴敬嫣面容憔悴,衣着素净,发饰也仅有一只木簪,裴敬舟险些不敢认,担心的同时也有些动怒,“裴敬嫣!定是你背着家中之人偷跑出来的,这么危险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怎么能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心怀不轨之人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自家妹妹裴敬舟自是了解的,再加上裴敬舟知道萧凝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如此一来裴敬嫣现在能在远宁郡,一定是偷跑出来的。 听着兄长的话,那日不堪的一幕幕在裴敬嫣脑中浮现,裴敬嫣死死咬住嘴唇,默默掉泪。 见状萧凝上前挡在了裴敬嫣身前,在外人面前萧凝又端起了温婉娴淑的模样,“夫君莫气,小嫣还不是担心你吗,一听见你下落不明母亲就急晕了,小嫣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贸然行动,我追到她时已经说教过了。” 萧凝语气虽温婉柔和,但裴敬舟眼不瞎,他自然看到了萧凝眼中的不善,想来这事还是自己做的不好,裴敬舟也不再多说。 当时情况紧急,裴敬舟突然想出一招下落不明让山匪放松警惕,以便后面一网打尽,但事出突然,他没机会和瑞王世子互通消息,这就导致瑞王世子的人上报有误,如此也是他做事考虑不全面让家人担心了。 想着裴敬舟还有事要和周屹商量,萧凝很自觉的带着裴敬嫣上了楼,本来裴敬嫣着急去寻裴敬舟,现如今人好好的出现在裴敬嫣面前,也不必为此着急了,想着裴敬嫣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萧凝便让裴敬嫣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 躺在床榻上的裴敬嫣见萧凝要走,一把拽住了萧凝的衣角,刚刚哭过的眼里泪水还未干,现下正撇着嘴可怜的看着萧凝,“你别走,我害怕。” 看着裴敬嫣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当真是吓坏了,萧凝难得对裴敬嫣语气稍缓,“我不走,我去拿本书来,你放心睡一觉,我就坐在床榻前守着你。” 眼见萧凝拿了一本书坐在了自己身边,裴敬嫣这才拽着萧凝的衣角睡了过去,不过裴敬嫣这一觉睡的仍然不踏实,没多久就惊醒了。 萧凝看着满头大汗的裴敬嫣,叹了口气,“那日的事不是你的错,坏人也已经抓了起来。百姓们虽然流离失所,但会有像你兄长这样的人来想办法,只要心系百姓,齐心协力,水患带来的苦难不久就会褪去。你不必被这些事情困起来。” “坏人是被抓住了,但阴影一直都在。苦难是会褪去,但百姓受过的苦难永远不会褪去。”裴敬嫣抱着头有些绝望,她也想忘记,但只要一闭眼就是那日的阴影和满身是血要抓住自己的妇人。 “所以人要向前看,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要被这些事情困住前进的脚步。”萧凝把自己的手帕塞到裴敬嫣手中,又起身倒了盏凉茶递给裴敬嫣。 裴敬嫣抬起头,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萧凝又把茶盏向前递了递,“我相信你,你会走出来的。” 盯着萧凝无波无澜的脸,裴敬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接过了那杯凉茶。 “你自己在这待一会罢,我先下去。”裴敬嫣还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萧凝索性不再打扰。 楼下裴敬舟和周屹还没有商量好,裴敬舟的来意是为了借粮和借住,被水患冲垮的房屋太多了,很多百姓没有去处,也没有粮食,朝廷的赈灾粮和增援还在路上,但百姓们却一天都不能再等,多等上一天就有可能会引起暴乱。 但凭借多年以来的经验,周屹早已经不相信朝廷派来的人,早些年遇到水患周屹都会把酒楼大门敞开,每天提供食物,也让百姓们在楼中歇息,但这样的做法朝廷下来的官员不仅不领情,还因此吞了赈灾粮和赈灾款,一年又一年,这些官员愈发放肆,他周屹又不是活菩萨、冤大头,如今遇到水患他就不再开放酒楼了。 听了一会萧凝大概捋清了来龙去脉,她坐下后先是给周屹的续上凉茶,这才看了一眼裴敬舟,谈判都这么高高在上,能谈好才怪,随后又把视线放在周屹身上,“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但我能跟你保证左御史中丞和以前的那些官员不一样,左御史中丞既然许诺你此次救灾所出之后会尽数补上,那就一定会做到。” 相处了几个月,裴敬舟虽然有两副面孔,还有些高高在上,但为人还算可以,这点萧凝还是能保证的。 看着与周屹如此熟稔的萧凝,裴敬舟只字不语,只是在心中暗暗记下。 而周屹听了萧凝的保证后明显松动了,周屹也是从普通百姓一路走来的,普通百姓的艰难他自然知道,要不然早些年也不会大开楼门,只是后来朝廷派来的官员太过分了,周屹这才冷下心来。 在周屹松动的同时,裴敬舟把周屹所言也记在了心里,身为御史中丞,他的本职就是监察。 看着裴敬舟嘴角的一抹笑,萧凝知道待裴敬舟回京往年来救灾的官员躲不过要被弹劾一番了。 — 人心不可测,在天灾面前,一碗无米稀粥都可能引发一场暴乱,在裴敬舟谈判期间就有几人为了一口粮食而大打出手,如此看来裴敬舟的担心不无道理。 楼门大开,百姓们纷涌而至,王掌柜正带着酒楼中的伙计分食物,裴敬舟和瑞王世子带来的官兵正在维护秩序,很快混乱的场面变得有序起来,酒楼中的存货不少,撑个三四天不成问题。 和裴敬舟站在三楼看着底下的场面,萧凝淡淡开口,“做局一事本就是你思虑不周,家中之人都在为你忧心,裴敬嫣着急寻你,路上差点被歹人欺负了去,一路上的见了不少血,受了不少惊吓,几日来都未曾睡个安稳觉,身为兄长你合该抽出时间开导开导她。” 闻言裴敬舟皱起了眉头,他未曾想到过他的妹妹居然经历了这些,身为兄长,见面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训斥,自责涌上心头,裴敬舟难得沉默。 “小哑巴,有人找你,我把人带到后院了。”周屹站在楼梯口处好奇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乱转,萧凝一回头就看见周屹贱嗖嗖的笑容。 面不改色走到周屹面前,萧凝狠狠的踩了一脚周屹,周屹吃痛弯腰抱脚,语气忿忿,“死性不改!” “怎样?”看着吃痛的周屹,萧凝唇角微勾,笑着向周屹挑了挑眉,满脸‘有本事你还回来’的挑衅模样,见周屹气而不语萧凝心情不错抬起步子下楼。 周屹当然打不过萧凝,只能在萧凝提步下楼后翻个白眼,认命跟在萧凝身后下去。 来到后院萧凝就看见了朱立三人,确认他们都没受伤后萧凝便让他们几人跟着天枢一起加入了救灾的队伍中。 裴敬嫣身边不能离开人,于是安排好朱立他们三人萧凝就准备回到三楼了,刚走到二楼拐角处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渡之快快快,咱俩换一换,我在这里安排人守郡,你去堤坝那里想办法。”齐贺寻都快要疯了,堤坝那边既不好加固又不好排水,他已经没任何办法了,从早上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整个人好不狼狈。 萧凝见状倚在楼梯上,笑着给齐贺寻打招呼,“好巧啊小寻,哦不,应该是瑞王世子。” 寻声望去齐贺寻瞪大了眼睛,随后干笑了几声回应萧凝,“好巧好巧。”尬声说完又咬牙切齿的转头看向裴敬舟 ,“你怎么没跟我说啊好渡之。” 齐贺寻本想着不暴露身份好好和他的救命恩人相处一番,谁知刚回京没两天就被自己亲爹举荐来了这边救灾,现如今还被同恩人姐姐交好的萧凝知道了身份,萧凝知道了难保不会同恩人姐姐说起,眼见着自己的打算全然落空,齐贺寻有些笑不出来。 “怎么,瑞王世子的身份给你丢人了?王爷知道吗?”看着面部僵硬的齐贺寻,裴敬舟恢复了不着调的模样,两句话问的齐贺寻简直想直接把裴敬舟这人的嘴封上。 没兴趣在这闲着看两人继续拌嘴,萧凝径直上了楼。 第28章 姻缘靠自己 后面几日裴敬舟忙着修复堤坝,一连几日都见不到人,齐贺寻则留在楼中,派人去守郡门,派人在郡中巡逻,派人维持楼中放饭时的秩序。 朝廷派来的增援、救灾粮、救灾款到达远宁郡的那一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人多力量大,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仅仅只用了十多日远宁郡便稳定下来。 堤坝那边经过裴敬舟和工匠们一起没日没夜的商讨实践,最终也想出了解决之法,如今已经修复完善的七七八八。 不日堤坝就会修复完善结束,如今郡中也已经稳定下来,剩下的就是郡守带领大家新修屋舍。 其他受水患侵扰的郡县也已经收到了救灾粮和救灾款,裴敬舟和齐贺寻派去其他郡县的手下也已经开始帮忙修建屋舍了。 峪江下游沿途的几个郡县都已经稳定下来,后续事宜郡守和县令带头就能处理好,救灾也已经有快要有两个月了,如今一切处理妥当,他们也该回京复命了。 裴敬舟和齐贺寻安排着后续事宜,提出这两三日可能就要回京后周屹却突然莫名的忙了起来。 在远宁郡的二十余日裴敬嫣都异常依赖萧凝,毕竟自家兄长整日寻不见踪影,她一个小女娘初来乍到,一路上又受到不少惊吓,自然是每日惶恐不安,而裴敬舟虽对自家妹妹多有自责愧疚,但救灾之事马虎不得,裴敬舟每日都忙的连轴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裴敬嫣身上。 和萧凝相处的这段时日裴敬嫣看到了一个和自己想象中全然不一样的萧凝。 她以为的萧凝常年住在庄子上定是目光短浅,粗鄙不堪的土村姑,但事实上萧凝言行举止上尽显端庄大气,遇事也是头脑清醒沉着冷静,最重要的一点是萧凝居然会武,她裴敬嫣自幼身边都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还从未见到像萧凝这般特殊的女子。 裴敬嫣从前还觉得是萧凝这土村姑配不上她如皎皎明月的兄长,但这段时日的种种浮现在脑中,裴敬嫣心中已经隐隐觉得是她兄长配不上这么好的萧凝了。 想到这逗着小娃娃玩的裴敬嫣一下子就警惕起来,看向账房里“有说有笑”的两人。 周屹听说裴敬舟他们这两三天就要返京了,已经连续算了好久的账了,他打算待裴敬舟返京那日跟着同去,他要去京中再开一家酒楼,在京中扎根,他周屹不喜欢父母之命那一套,虽说他没有父亲母亲,但他还有爷爷啊,一方面不喜欢盲娶,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爷爷操心,所以周屹奉行姻缘要自己争取,没有机会就要学会创造机会,为了小天仙他怎么说也要在京中扎根,想着想着周屹就傻傻的笑了起来。 路过的萧凝看了一会发现有几处错误好言提醒,但周屹听了却突然想起萧凝可是算账的一把好手,随即用他那要死要活的脸色可怜兮兮的看向萧凝。 要说死皮赖脸还是周屹有一手,萧凝实在看不得周屹在那装可怜,嫌弃的推开周屹坐下算账。 萧凝一边算着一边听周屹说他的想法,知道周屹是为了裴敬嫣这才打算去京中扎根,不由得高看起周屹一眼。 虽然周屹有敢于追求自己心中所爱的勇气,但萧凝还是要说几句实话,看着一脸向往的周屹,萧凝淡淡开口,“裴敬嫣是当朝尚书令裴远峰嫡女,人家家庭和睦有权有势,而你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先不说裴敬嫣能不能看得上你,就人家父母兄长那一关你也过不了,你要知道,世家贵族骨子里就是高傲的。” 萧凝没有把话说的很难听,但其中之意周屹都明白,但他不在乎,反到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裴敬嫣,这才回过头回应萧凝,“无碍,得努力争取过才不后悔,再说了去京中又不只是为了小天仙,我也确实想把酒楼生意再做大一些,到时候真的在京中扎根了,也能多多少少护着你些。” 既然周屹已经想清楚,萧凝也不再多言。 那边的裴敬嫣见周屹“挑衅”的对自己一笑,顿时觉得这人好生猖狂,即便是从前认识,但现在萧凝是她亲嫂嫂,真当她兄长是死人啊! 兄长是不见踪影的,嫂嫂是不爱兄长的,这莫名其妙的男人是猖狂的,她自己是警惕的,裴敬嫣一想到这些顿感自家兄长一点都不争气。 裴敬嫣承认自己确实是自私的,开始她不想让兄长娶一个土村姑被人嘲笑议论,但现在裴敬嫣真心觉得萧凝哪哪都好,她很想让兄长把这个嫂嫂留下,她能做到以后再也不说嫂嫂半句不是,但她能做到归她能做到,关键是她兄长有本事把人留下来吗?如今看来人家萧凝可丝毫没把它兄长放在心上,想着想着裴敬嫣就着急了起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根本坐不住。 裴敬嫣的反常萧凝很快就注意到了,平日里裴敬嫣就坐在小娃娃旁边逗小娃娃,今日裴敬嫣显然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察觉到了裴敬嫣不对劲萧凝立马放下了笔,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周屹。 “裴敬嫣你怎么了。” 这段时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到耳中,裴敬嫣猛的回头,见萧凝和周屹都在看着自己,脑子里刚刚替兄长想的办法全被打乱了,整个人有些手忙脚乱的,“无事无事,只是想到了母亲。” 将信将疑的看了一会儿裴敬嫣,见裴敬嫣不再言语只一味的看着自己傻笑,萧凝微微蹙眉收回了视线,她觉得裴敬嫣可能是前段时间吓傻了一直没好,看来还是需要裴敬舟给开导开导。 — 裴敬舟和齐贺寻处理好所有后续事宜已经是两日之后了,第三日一行人终于收拾妥当准备返京。 拉着萧凝的胳膊从酒楼中出来,裴敬嫣一眼就看到了马车后还有一辆马车,且后面带的东西还不少,刚疑惑着想问兄长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周屹就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顿时裴敬嫣瞪大了眼,待周屹走到面前乐呵呵的招呼萧凝和她赶快上车,裴敬嫣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为什么会从那个马车上下来。” 小天仙还是头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周屹一下子笑容更甚,“因为那是我的马车啊。” 听到这个答案,裴敬嫣嘴角抽了抽,“不是,你为什么要备辆马车跟在我们后面。” 周屹明白了裴敬嫣想问的是什么,大大方方解释着,“忘记跟你们说了,我准备同你们一起入京,入京的东西都办齐了,我要在京中把逍遥楼越做越大,到时候逍遥楼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说着周屹还把双臂大开,一副很是大气的样子。 齐贺寻听了认可的点着头,还走过来搭上了周屹的肩膀,“好样的,我信你,到时候一定去找你玩,不醉不归!” 周屹笑着应好。 但随着周屹话落,周围变的鸦雀无声起来,齐贺寻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发现裴敬嫣僵着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刚从酒楼出来此时正站在萧凝身后的裴敬舟也面无表情,不明所以的齐贺寻讪讪的收回了搭在周屹肩上的手,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整理整理衣裳和头发。 萧凝奇怪的看着几个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提起步子推开面前挡路的周屹向马车走去。 手中一空,裴敬嫣回过神来,和自家兄长对视一眼,见自家兄长面无表情,裴敬嫣吓的一哆嗦,赶忙上前追萧凝。 上了马车裴敬嫣觉得刚刚兄长的表情很是奇怪,那表情应该不是生气的表情,但平日里自家兄长都不是很正经,整天就是笑眯眯的,她也说不好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把目光落在萧凝脸上,萧凝已经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裴敬嫣挠了挠头,不由得暗想:这俩人的心情可真难猜。 回京途中只要歇息一会儿,周屹就会跑过来找萧凝献殷勤,原本裴敬嫣还想抽空去问问兄长的想法,如今这是一步都走不开。 周屹看裴敬嫣总是跟着萧凝,所以只要一得空就跑过来给萧凝送些吃的喝的,这样一来他的小天仙也能吃点喝点。 反反复复几次后齐贺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身旁面无表情不言语却死死盯着萧凝和周屹那边的裴敬舟,齐贺寻在心里替周屹捏了把汗,同时也暗叫倒霉—这事咋就被他给遇上了呢,真是不好办。 看着那边两人的互动,裴敬舟思索着是不是要和萧凝好好聊一聊,虽然现在萧凝的身份没什么问题,但是萧凝的目的和打算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李炜的府上,为什么对于李炜折磨孩童不是惊讶而是好像知道他会这么做,还有为什么要查萧钰,为什么会认识周屹,这一切不是跟在范玉华身边学武就能知道的,况且后来裴敬舟还是让玉衡去了一趟青华山,得到的消息是范玉华自从住下后就没有离开过,至于范玉华是不是带大了一个孩子并且教授了武功,这就不得而知了。 范玉华定是没有时间带萧凝去到清阳郡和远宁郡的,但如今萧凝知道李炜也认识周屹,甚至还要调查萧钰,这些放到一起根本说不过去,与其在这里苦苦想不明白,还不如一问究竟。 裴敬舟眸子渐深打算回府后再问,而不知情的齐贺寻看着裴敬舟死死盯着萧凝和周屹,下意识的离远了些,这边裴敬嫣也察觉到了兄长的注视,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冷,不由得抱紧了萧凝的胳膊。 第29章 质问 一回到京中裴敬舟和齐贺寻便径直前往皇宫,萧凝也要带着裴敬嫣回尚书令府。 看着后面一路跟随的周屹裴敬嫣小声嘟囔起来,“这人怎么还跟着咱,难不成要一同回府吗。” 听到裴敬嫣的嘟囔,萧凝这才想起周屹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喊停了马车。 见萧凝要下车,裴敬嫣生怕周屹又同萧凝说些什么,赶忙紧随其后也下了马车。 察觉马车停了下来,周屹掀起了帘子,刚探出头就看见萧凝走了过来。 “我同裴敬嫣要回尚书令府了,你自己先找个客栈住下,闲来无事多在京中逛一逛,若有什么急事可以让喜鹊去尚书令府寻我。” 萧凝自认为自己的话语没什么不妥之处,但裴敬嫣一听最后一句立马就警惕了起来,站在萧凝身后抬头去看周屹,这一看就看见周屹正满脸柔情的看着萧凝。 周屹看着萧凝身后的小天仙满脸满足,他一定会在京中扎根下来的。 为了阻止两人继续“深情”对视,裴敬嫣上手拉住了萧凝的衣袖,“嫂嫂咱们快些回去吧,母亲一定日日忧心,咱们要回去给母亲报平安了。” 裴敬嫣这么一说,萧凝不再管周屹,反正他那么大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现下赶快回到府中才是正事。 马车缓缓停在尚书令府外,裴敬嫣才刚踏入门槛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母亲。 一听到消息孙梅就让身边的婆子搀扶着急匆匆赶来了,见到女儿的那一瞬孙梅的眼泪就下来了。 此去远宁郡,裴敬嫣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兄长的婚事乃是圣上下旨,自己一直闹个鸡犬不宁最终可能就不是简单的家事了,被有心之人告到圣上面前,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所以母亲的斥责不无道理,自己也一直错怪了母亲,看到如今母亲落泪,裴敬嫣才后知后觉母亲对自己的爱意从未减弱。 脚下的步子快了些,裴敬嫣上前抱住孙梅,不住的道歉。 裴敬舟在那日谈判后就命手下人回了趟京,令其告诉圣上和父亲母亲自己和裴敬嫣一切安好,莫要担心。 即使知道儿女都安全,孙梅也是忍不住担心,今日看见裴敬嫣整个人都瘦了不少,人也变得憔悴起来,更是心疼不已。 不过孙梅没有哭多久就被裴敬嫣安抚下来了,裴敬嫣挽着孙梅的手臂,带着孙梅向正厅走去,边走边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感,对自己差点被欺负还有满身是血的妇人这两件事裴敬嫣只字未提。 萧凝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听着,并不言语。 裴敬嫣叽叽喳喳说了好多,坐下后还说起了萧凝有多厉害,对于称呼萧凝这件事,裴敬嫣早已经改口称“嫂嫂”,发现了这一改变的孙梅有惊讶有欣慰,因为裴敬嫣提起了萧凝,孙梅的视线这才有空落在萧凝身上。 “此次多亏了有安儿,你能嫁与渡之是整个尚书令府的福气。”在孙梅看来,萧凝是个完美的儿媳,一开始是觉得萧凝像她,这才有几分偏爱,随着日日相处孙梅开始对萧凝这个人满意,她真心觉得萧凝能嫁入尚书令府是整个尚书令府的福气。 “母亲言重了,时安不孝,有些事瞒了母亲和父亲,赵嬷嬷不愿见时安在庄子上平庸长大,这才擅作主张把时安送到师傅手下,时安这么些年一直是在跟着师傅习武,之所以刻意隐瞒习武一事也是害怕京中之人会议论时安、议论夫君和尚书令府,还望母亲能够原谅时安隐瞒一事。”萧凝恭恭敬敬跪在孙梅面前,言语诚恳。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孝的,嫣儿快把你嫂嫂扶起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和在母亲面前表现截然不同的萧凝裴敬嫣并未说什么,反到在心中暗自庆幸,她庆幸萧凝最起码还愿意装一装,说不定兄长还有机会。 待裴敬嫣扶起萧凝后孙梅就拉着两人闲聊,难得女儿不再闹腾,孙梅看到如今女儿和儿媳相处和谐,心中别提有多顺畅,多日来的忧郁担心一扫而空。 孙梅今日心情好,状态也跟着好了不少,聊着聊着得知萧凝师从范玉华,不由得夸赞起萧凝来,说萧凝同她母亲赵清韫一般巾帼不让须眉。 天色渐暗,想到萧凝和裴敬嫣一路奔波,如今回了家还未曾洗漱换衣,孙梅便让两个孩子先回去收拾收拾自己,在房中歇息一会儿,随后又吩咐身旁的丫鬟,让厨房今日的晚膳做的丰盛些。 看着萧凝和裴敬嫣离开,孙梅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的笑容,面上有些忧虑的叹了口气,一旁的老婆子见状不明所以,问道孙梅为何叹气,孙梅看着门外有些累了开口,“渡之和安儿恐怕不能如我所愿了。” 老婆子还是不解,问道为何。 孙梅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们啊应该尊重孩子们的选择。” 老婆子虽不知孙梅所言何意,但见孙梅笑了也不再纠结。 …… 裴敬舟从皇宫回来后先去见了母亲,从母亲那离开便直奔颐香院寻萧凝。 萧凝沐浴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坐在书案前看书了,雀铃在一旁叽叽喳喳向萧凝说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雀铃说的正尽兴呢,门外响起了丫鬟们恭恭敬敬的声音,知道是裴敬舟回来了,雀铃忙的住嘴快步离开了。 经过裴敬舟身边时雀铃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裴敬舟只是淡淡吐出“把门关上”四字。 雀铃头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裴敬舟,吓的一哆嗦,用着颤音应是。 门被关上,萧凝还是安静的看着手中的书,见此裴敬舟冷冷出声,“你到底是谁,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听罢萧凝放下了手中的书,身子往后仰靠在了椅子上,两只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端起温婉的笑容缓缓抬起头看向裴敬舟,“我就是陆时安,夫君想要什么解释?” 见萧凝是这幅姿态裴敬舟眼底翻涌着冷意,“范玉华这十多年一直住在青华山,你自幼跟着范玉华习武怎会知道李炜虐待孩童,怎会认识周屹,还有你为什么要查那个跛腿男人,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听后萧凝轻声笑了起来,起身走到了裴敬舟身前,“夫君啊夫君,你就为了这些事质问我?你想知道我随时可以告诉你,我是自幼跟着师傅习武,师傅也一直住在青华山上,但我并不是十多年来都住在青华山上,我挺小的时候便到处跑了,好些地方都走了走,那次李炜虐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幸好跟着李炜进了密室,不然那孩子……” 不待萧凝说完,裴敬舟便掐住了萧凝的脖子,眼底满是骇人的冷意,面上也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漏洞百出,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你同张新所言通过嘴型我知晓了个大概,后面便去查了张新,这才知道李炜上次虐打的孩童正是张新,通过张新的经历和年龄推断,那时你不过才七岁,你还要继续满下去吗?或许你根本不是陆时安,那位女医者才是真正的陆时安,但如此你是怎么骗过那么多人,或者是那么多人和你一起欺瞒陛下。” 裴敬舟眼底带着冷笑,萧凝听着裴敬舟一字一句难得觉得骇人,脖子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萧凝已经没法喘气了,窒息感涌上来萧凝费力的扒着裴敬舟的手。 随着萧凝的挣扎,宽大的衣袖慢慢下移,继而裴敬舟注意到了一道熟悉的长疤痕,那么长的疤痕不多见,况且还是在女子身上,这让裴敬舟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出手救下自己的小女孩,想到这些裴敬舟手中猛的脱了力。 脖颈处的力气骤然消失,萧凝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如今看来事情瞒不下去了,但是不瞒下去是万万不可的,萧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着应对说辞。 待自己呼吸稍微恢复一些,萧凝便轻声开口,“我就是陆时安,当年我也确实去了青华山跟着师傅习了一段时间的武,不过学武很累,我就总跑去后山玩,有一次我在后山遇到一个受了伤的男人,和男人聊天觉得他口中的外面很是有趣,便在男人伤好后给师傅留下一纸书信,就此跟着男人离开四处奔走,男人看起来是个有学识的,我便唤他先生,先生会教我识字念诗,也会教我一些习武的基本功,五年前先生被人追杀死了,我吓的跑回了青华山,后面就一直跟着师傅学武,这些不管你信不信就是事实。” 萧凝说完又稍微缓了缓这才抬头冷眼去看裴敬舟,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冷,眼底虽有泪,但仍倔强的死死盯着裴敬舟,“我们赵家世代忠良,我的舅舅更是戎马一生战绩无数,你若觉得我配不上你大可休了我,处处猜忌不说,如今居然还想要掐死我,我虽不得父亲喜爱,但也从未受过这种屈辱,我也不稀罕做你裴敬舟的妻子!” 说完萧凝就跌跌撞撞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打开门拉着雀铃便走。 其他小丫鬟站在一边不明所以也不敢上前去阻拦。 萧凝步子很快,走的也很决绝,脚底生风很快就走出了尚书令府。 裴敬舟怔愣的站在原地,现在他的脑中有些乱,他还是第一次见萧凝真哭,裴敬舟能明显知道萧凝这次是真的哭了,从前的哭泣都是有目的假装来的,哭的并不走心,今天裴敬舟甚至能感受到萧凝伤心,还有萧凝手臂上的疤痕,结合她那熟悉的招式,裴敬舟能确认她就是小时候救过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心里五味杂陈的,裴敬舟很难得的在心中问自己,这次真的是自己判断错了吗。 第30章 家法 晚膳已经准备妥当,裴敬嫣听到父亲归家后就已经过来了,如今正和父亲说着话,看着菜品已经悉数摆放好,孙梅正要让丫鬟去唤颐香院的夫妻俩,守门的小厮和颐香院的丫鬟就跑了过来。 “老爷夫人,大少夫人走了,任小人怎么喊也未曾理会小人一句。”小厮有些着急,毕竟平日里大少夫人对他们这些下人都是笑呵呵的,今日不仅脸上挂着泪,就连脖颈处都好像是有伤的。 一大家子听了小厮的话都皱起了眉。 “你呢,你是来说什么的。”孙梅脸色不是很好。 小丫鬟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声音都在打颤,“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当时只是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后面大少夫人就哭着开门带雀铃走了。” “什么!你可看真切了。”裴敬嫣听后整个人满脸不可置信,听丫鬟所言难不成是她兄长动手打了萧凝,她兄长脑子里是进水了吗?!这么好的妻子不赶紧抓住这是在干嘛! 被裴敬嫣这么一大叫,小丫鬟更加害怕,眼泪都吓出来了,“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就连大少夫人脖颈处可怖的红痕奴婢都看的真切。” 脖颈处的可怖红痕,听到这句话孙梅沉着脸问小厮,不出意外小厮也哆哆嗦嗦说看到了。 听后裴远峰和妻子孙梅对视了一眼,语气不怒自威,“去把大少爷请过来。” 很快裴敬舟就来了,看着坐在正位上的父亲母亲,和左右两边的妹妹和姨娘,裴敬舟自觉跪下。 “刚刚小厮和颐香院的丫鬟前来说安儿哭着离开了,脖颈处还有着可怖的红痕,这事可是出自你手。”裴远峰一字一句,面上也尽是严肃,绕是平日里有些许没大没小的裴敬嫣都被父亲的威严震慑住了。 裴敬舟脊背挺直,但头却是低着的,面对父亲的询问,裴敬舟只低声回是。 后面裴远峰又问了为何,但裴敬舟却不再开口。 看着倔强的儿子,孙梅很是不明白,“渡之,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们不宜过多干涉,但安儿是个好孩子,母亲实在不知你为何要这么对安儿,若是说安儿在习武这件事上有意欺瞒了我们,那也无可厚非,京中最不缺的便是议论,圣旨一下当时唏嘘的声音纷涌而至,你或许不知道,但母亲知道,那段时间不少人都站在背后想看咱们家的笑话,不然你以为嫣儿会那么抗拒安儿吗?世家大族对于婚事讲究的便是一个门当户对,安儿虽然出身不低,但在外人看来多年来的经历却是同你不匹配的。” “外界议论的声音作为你的母亲我都不愿听到,何况是身在议论漩涡中的安儿,你或许会觉得安儿配不上你,但安儿独自承受这些议论嫁与你也极其不易,光是经历这一点周围的议论就已经快要把安儿吞下去了,我不敢想如果外界知道了安儿自幼习武会怎么议论她。” “女子习武少之又少,京中之人也看不上习武的女子,认为那是荒唐的,可是每个女子都该有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安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比你看的清楚,害怕可能吞没她的言论从而刻意隐瞒有什么错处呢。” “你一直是母亲的骄傲,但今日之事母亲对你很失望。” 说完孙梅便让身边的婆子搀扶着自己离开了。 母亲所言让裴敬舟突然想清楚了,即便刚刚脑中混乱,但裴敬舟对萧凝的怀疑仍旧还在,他不明白若她的身份没问题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但母亲说完后裴敬舟突然明白了,还是那四个字——人言可畏,想明白后裴敬舟觉得这次可能真是自己错了。 孙梅离开后裴远峰看着仍旧闭口不言的儿子,下令让人把裴敬舟带到祠堂上家法,今日之事不论缘由,既然裴敬舟对自己的妻子动手已成事实,那便要上家法,这是裴家从祖上一直传下来的。 看着已经被打了二十鞭,背后衣服被抽烂,血隐隐渗出来的兄长,裴敬嫣再也不忍去看,家法面前裴敬嫣也不敢去求情,“兄长,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你怎么能动手呢,今日三十鞭兄长挨的一点也不亏。” 裴敬嫣一直说着,但裴敬舟没有回应一个字。 待到三十鞭结束,持鞭之人退下,祠堂中只剩兄妹二人。 “最近可还害怕。”裴敬舟仍跪的笔直,但话语间的气息却是不稳的。 突然听兄长这么一说,裴敬嫣有点不解。 看着自家妹妹一脸茫然,裴敬舟轻笑出声,“看来是不怕了,当初她还让我抽空开导开导你呢。” 裴敬嫣不傻,裴敬舟这么一说她就明白兄长说的是什么了,随意扯过一个蒲团乖乖抱膝坐下,裴敬嫣想起了萧凝说的话,“我已经不害怕了,嫂嫂当时告诉过我然要向前看,我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要被这些事情困住了向前的脚步,后面我又想了想,我的那些经历没什么大不了的,面对坏人嫂嫂不怕,面对水患兄长也不怕,你们都站在我面前,这些事情都会解决的,我若是被这些见闻所打倒,那也太没用了些。” 话落裴敬嫣朝兄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妹妹能想开走出来,裴敬舟欣慰的艰难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说完自己的事,裴敬嫣又愁了起来,“嫂嫂当真是个好的,兄长你也太冲动了,若是嫂嫂不和你过了该怎么办啊,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后背实在太疼了,父亲既然没让自己罚跪,那么家法上完他就能回去了,一把薅起裴敬嫣,裴敬舟就把手搭在了裴敬嫣肩上,“快带兄长回去,再找个郎中来,这疼的实在顶不住了。” 瞧着兄长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话,裴敬嫣又气又急,全然不顾半边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兄长,在原地气的直跺脚,“兄长你怎么回事啊!我在和你说嫂嫂的事呢。” 裴敬嫣这么一跺脚,裴敬舟觉得自己的伤口像是被扯开了一样,疼的裴敬舟龇牙咧嘴,“停停停,我要痛死了!” 见状裴敬嫣猛地意识到兄长后背还有伤,心虚的不再乱动。 缓了好一会儿裴敬舟低着头看自家妹妹,语气有些不正经道,“全家不就数你最讨厌她吗,现在一口一个嫂嫂,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啊。” 没想到兄长还会这么说,裴敬嫣觉得兄长很是不可理喻,忿忿的把裴敬舟的胳膊从自己肩上甩开,“你自己回去吧!” 看着气鼓鼓离开的妹妹裴敬舟无奈一笑,本打算自己回院子,但没走两步就有一个小厮跑过来搀扶住了自己,“小的送大少爷回去。” 小厮虽未多言,但裴敬舟知道是裴敬嫣喊来的。 回到房中趴在床榻上,小厮告知不一会儿郎中就会来,随后退了出去。 房中安静下来,裴敬舟脑中又浮现出萧凝那会儿哭泣的模样,他本就没打算掐死萧凝,只是想借此吓一吓她逼她说出实话,没想到是他自己判断失误了,如今萧凝身份没有问题,他却是摊上大问题了。 …… 萧凝出了尚书令府拐了一条街后便让雀铃去店铺里寻赵嬷嬷,让雀铃带着赵嬷嬷赶紧回定国公府,而萧凝则是直接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里陆时安今日也回来了,一家人用过膳正在闲聊时萧凝回来了。 萧凝面上冷静的走到正厅,陆时安一眼便瞧见了萧凝脖颈处的痕迹,着急上前去看,一看便知是掐痕,“这是怎么了?谁对你动手了?” 看着陆时安满眼担心,萧凝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有些嘶哑,“无碍。” 听到萧凝的声音陆时安更是心疼,声音都嘶哑成这样了,掐的时候必然是用了力的。 “我想同嘉言表哥单独聊一聊。”萧凝低声说着。 见此崔氏便带着赵佳慧和陆时安离开了。 正厅中只剩萧凝和赵嘉言,萧凝把刚刚在尚书令府的事全部告知赵嘉言,对于萧凝又编了一个谎话赵嘉言虽觉得有稍许不妥,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论是萧凝一人满了所有人,还是他们同萧凝一起满尚书令府和皇上,这都是死路一条,唯有这个新的谎言还能再撑一撑。 两人商讨后面该当如何时赵嬷嬷也回来了,拉上赵嬷嬷一同商讨了许久,打算就按照萧凝的谎言继续瞒下去,后续看尚书令府和裴敬舟是什么打算,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 商讨完萧凝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陆时安一直守在正厅前的院子里,雀铃站在旁边跟陆时安说着在尚书令府发生的事。 见三人终于商讨完,陆时安忙的进去带萧凝回了后院的房间,开始给萧凝找各种药。 陆时安帮萧凝上好药,又吩咐银珠去熬了药,折腾到很晚见萧凝喝了药便让萧凝快快休息了,有些不放心的守在床边见萧凝睡着了陆时安才放心离去。 第二日一早陆时安就带着银珠出了府,昨日情况急没什么好药,今日她得去济民堂给萧凝找些好药。 第31章 拿捏 萧凝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脖颈处的痛意持续刺激着萧凝,难得的萧凝又梦见了那个雨夜,叔父倒地鲜血流了满地,梦魇和刺痛使得萧凝额头上满是冷汗,终于在与叔父对视的最后一眼萧凝惊醒了。 雀铃推门而入就看见萧凝惊坐而起,担心的上前,“娘子做噩梦了吗?” 雀铃的声音唤回了失神的萧凝,看着房中的摆设,萧凝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尚书令府。 冷静了一会儿才淡淡回应雀铃,“现在什么时辰了。” 嗓子比昨日还严重,脖颈处的红痕更加可怖了,雀铃见了只觉得担心,“快要到辰时了,裴夫人一大早便来了,如今正同夫人在正厅中说着话呢。” 萧凝神色淡淡下了榻开始自顾自的穿衣裳,雀铃上前给萧凝整理着衣裳。 “岁禾呢。” “岁禾娘子一大早便出去了,说要去济民堂给娘子你寻些良药。” 萧凝听后便不再言语。 洗漱收整好,萧凝带着雀铃准备出府,正好今日得空,萧凝打算去济民堂瞧一瞧,她老早就想去济民堂瞧一瞧了,只不过事情太多总是抽不开身。 出府必会经过正厅,萧凝刚刚来到正厅前左侧的小路,裴敬嫣就眼尖的看见了,直接一个快步从正厅中跑了出来。 听着裴敬嫣喊嫂嫂,但萧凝并未停下步子,裴敬嫣有些心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距离越来越近裴敬嫣一把抓住了萧凝的胳膊。 萧凝没想到这人力气居然这么大,跟她兄长一个样子。 终于拉住了萧凝,裴敬嫣喘了两口气才抬起头去看萧凝。 这一看裴敬嫣就顿住了,抓着萧凝的手也猛的松开了。 孙梅和崔兰在裴敬嫣急急忙忙起身跑开的时候就跟了过来,当下孙梅看到萧凝脖颈处的伤痕,顿觉刚刚同定国公夫人所说都是笑话。 萧凝的皮肤很白也很敏感,刚刚裴敬嫣那一下子,现在萧凝右手手腕便红了起来,更不用说脖颈处的伤痕。 看着刺眼的痕迹,孙梅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像是堵了团棉花。 “怎的比昨日看着还严重,我这就让嘉言去请郎中。”崔兰看着站在面前的萧凝眉头皱的紧紧的,脸色也不好看,原本漂亮自信的姑娘如今看起来没有任何精气神,脖颈处和手腕处的红痕刺眼又惹人怜爱。 “不必舅母,时安正要去济民堂寻岁禾。”朝关心自己的崔兰说完这才看向崔兰身侧的孙梅,恭恭敬敬向孙梅行了礼,萧凝轻轻开口,“有劳母亲记挂,母亲还是请回吧。”话落再次朝两位长辈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孙梅听到萧凝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面对崔兰拐弯抹角的讽刺孙梅也全部收下。 告辞后孙梅坐在马车上满脑子都是萧凝刚刚的模样,这么好的孩子任谁见了不心疼。 回到府中孙梅坐在正厅中喝着茶水,一旁的裴敬嫣就怔愣的坐在凳子上沉默着。 一盏茶喝完,孙梅吐了一口浊气疲惫开口,“把裴敬舟扔出府去,府中任何人不得接济、照应他,在取得安儿原谅前,不得让他踏入府中半步。” 老婆子听罢便带着人去了颐香院。 背上满是伤痕的裴敬舟就这么被丢出了尚书令府。 手下人都被派出去了,如今裴敬舟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狼狈的坐在府外的台阶上,思索片刻裴敬舟决定去找齐贺寻。 …… 来到南街入口处萧凝便让马车停下了,街中满是人马车进去也慢,不如自己走两步。 走了好一会儿远远看到济民堂外围满了人,萧凝皱了皱眉加快了步子。 “曹公子我们已经报官了,你休的胡来。” “哦?报官又如何?本公子只是想同小娘子交个朋友而已,不要害怕嘛,本公子人很好的,是吧兄弟们!” 曹钧话落周围一阵哄笑。 银珠的嘴被堵上,正被曹钧所谓的兄弟们按在地上,而陆时安自己则被曹钧压在替病人看诊的桌子上。 察觉到曹钧的手已经放在自己腰侧的衣带上,陆时安闭了闭眼紧紧攥住了刚刚趁乱从头上拔下的珠钗,若是曹钧真的敢扯开自己的衣衫,她便要曹钧付出代价。 颈边的气息越来越重,陆时安不受控的鼻尖酸涩起来,正当感觉衣带被解开,刚要拿起珠钗刺向曹钧的眼睛,身上倏的一轻。 紧接着便听见了曹钧刺耳的喊叫,隐约间陆时安好像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危险暂时解除,陆时安忙的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匆匆抬眼看去发现是萧凝,瞬间鼻尖更加酸涩,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陆时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凝拽住曹钧放在陆时安腰间的手,之间就卸了他的胳膊,在曹钧大叫的时候又一脚把他踹到一边。 曹钧咬牙切齿让身旁的兄弟一起上,面对面前五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萧凝连眼都没眨一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人撂倒了。 五人躺在地上疼的打滚,萧凝目标明确走向曹钧。 看着满眼狠厉的萧凝,曹钧吓的朝后挪动身子,“你个贱人!我是刑部尚书曹于忠之子,你今天敢动我你死定了!” 萧凝嗓子疼全程都未曾言语,如今听了曹钧的话也只是歪头朝曹钧露出丝丝冷笑,眼里满是不屑。 一步一步走向曹钧,曹钧已经退到门边别无可退,挣扎着站起来曹钧就往门口跑。 萧凝嘴角微勾并不打算放过他,随即又重重的给了曹钧后背一脚。 曹钧趴在济民堂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曹钧趴在地上即便浑身都疼但仍不忘放狠话,“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 “你说我夫人是贱人,还要杀了我夫人?” 瑞王只要不在京中齐贺寻就会住在南街这边最大的酒楼里,路过这边看见围了好多人,裴敬舟忍痛走近,刚挤过一层又一层的人来到前面,就有个人被踹飞趴在自己脚边,抬头一看裴敬舟就看见了站在济民堂门口的萧凝,随后就听见了脚边之人的狠话。 曹钧听后挣扎着抬头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万万没想到那贱人居然是定国公的外甥女,左御史中丞裴敬舟的夫人。 看见裴敬舟在这横插一脚萧凝顿时没了兴致,曹钧估计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而且他那个胳膊就算接好了也使不上什么劲了,这样想着萧凝打算暂时先放曹钧一马。 瞧着济民堂里乱糟糟的,萧凝走到曹钧身边用脚踢了一下曹钧,曹钧翻了个面,萧凝冷脸拽过曹钧腰间的荷包,语气也冷的吓人,“爬起来向岁禾娘子道歉。” 曹钧不敢反驳,龇牙咧嘴艰难起身。 萧凝走到济民堂中把荷包扔给老师傅,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帷帽戴在陆时安头上,把陆时安拉到济民堂门口。 “道歉。”萧凝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曹钧费劲站起来,艰难鞠躬道歉。 “要是想偷偷摸摸报复济民堂和岁禾娘子,先好生掂量掂量需要付出的代价,滚。” 听到‘滚’后曹钧马上一瘸一拐离开了,围观的百姓都拍手叫好。 济民堂斜对面的茶楼上,陆敏茹看着底下的闹剧,视线在萧凝和头戴帷帽的女人身上来回转,这场闹剧全程她都尽收眼底,一个猜测在心底慢慢滋生,陆敏茹勾起唇角脑中有了想法。 站在人群中的裴敬舟看着萧凝脖颈处的痕迹,以及刚刚听到的嘶哑声音,刚想上前说些什么,萧凝就转身看向了陆时安,“先回府吧。” 陆时安已经平复冷静下来,告诉萧凝还得一会药才能煎好,还需得再等一等。 听罢萧凝拉着陆时安回到了济民堂中。 陆时安对今天的事向老师傅表达了歉意,但老师傅是个明事理的并不怪陆时安,这本不是陆时安的错处。 外面的裴敬舟见萧凝进了去,自己也厚脸皮走进去,看见萧凝正立在书架前翻着书,正要过去就被雀铃拦住了,“裴公子还是不要靠近我家娘子为好,我家娘子可受不住您再欺负一次了。” 见此裴敬舟也只好留下“抱歉”二字便离开了。 裴敬舟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膏的味道萧凝还是能闻出来了,见裴敬舟走远萧凝勾了勾唇角,她赌对了。 脖颈处的伤痕虽看起来可怖,但对萧凝来说也还算是小伤,裴敬舟当日肯定是没打算掐死自己的,只是想吓自己一番让自己慌了阵脚说出实话,这份婚事乃定国公死前所求,皇上亲自下旨,给他裴敬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就这么掐死自己。 如今尚书令府的态度萧凝看了个大概,此事之后拿捏裴敬舟可谓是轻轻松松。 萧凝心情不错,嘴角自然勾起,眼底也有着笑意,一旁的雀铃见了很是不解,但也没有多嘴去问。 另一边裴敬舟唉声叹气来到了齐贺寻长住的酒楼,走进齐贺寻的房间齐贺寻还在呼呼大睡。 看见齐贺寻这潇洒的样子裴敬舟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谁知这一下就坐在了齐贺寻胳膊上。 齐贺寻大骂着手摇足踢,每一下都正中裴敬舟的后背,裴敬舟疼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实在是撑不住直接趴在了地上。 房外守着的文元和山奈对视一眼冲了进去。 第32章 疤痕 齐贺寻喝着凉茶嬉皮笑脸的去看趴在床榻上的裴敬舟,“哟哟哟,同龄中的佼佼者也有被家法处置的一天,啧啧啧裴兄啊裴兄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对陆时安动手了。”裴敬舟脑袋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齐贺寻听后嘴中的一口凉茶直接喷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站起来用手指着裴敬舟,“你你你,你可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畜生!没想到啊没想到裴敬舟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陆娘子虽然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但你也不能动手啊,你真不是人啊,本世子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快快快,赶紧从我的房间滚出去,这不欢迎你,真是的,你怎么……” 听着齐贺寻一直说个不停,本就心烦的裴敬舟更加心烦了,“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恩人姐姐吧。” 一句话就让齐贺寻滔滔不绝的嘴闭上了。 听见恩人姐姐齐贺寻走到床榻边蹲下,语气关切,“我恩人姐姐怎么了,你快说,不然就让文元和山奈把你丢出去。” 自己还受着伤,不能老是被丢来丢去,裴敬舟只能开口,“刚刚在济民堂你的恩人姐姐差点被刑部尚书的小儿子曹钧欺负了去,幸亏……” “曹钧个畜生!本世子要宰了他!” 还不等裴敬舟说完齐贺寻就火冒三丈破门而出,扭头看着摇摇欲坠的门,裴敬舟既心累又无奈,只能重新把头埋在臂弯里。 这件事的后续就是齐贺寻用了三日找出了曹钧强抢民女、仗势欺人种种罪状,入宫时一股脑全告诉了皇帝,顺便还告知皇帝刑部尚书曹于忠徇私枉法、以权谋私,皇帝听后大怒准备把刑部尚书这件事交给裴敬舟去彻查。 说到这齐贺寻悠悠的说着裴敬舟恐难接手,皇帝问其缘由齐贺寻嘴也没个把门的,把知道的全说了。 说着说着齐贺寻就开始说萧凝脖颈处的伤痕有多严重,毕竟他那天让文元和山奈去问济民堂的老师傅和周边的商贩都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提到了萧凝脖颈处可怖的伤痕,一个女子脖颈间有着那么可怖的伤痕,大家印象都会比较深刻,更何况萧凝上午仅凭一人之力就把曹钧一行人打的落花流水,如此一来大家的印象只会更加深刻。 皇帝听后紧锁眉头,有些心烦意乱的招手让齐贺寻离开,见此齐贺寻也很自觉的不再打扰,利落离开。 来都来了齐贺寻打算顺便去看看太后,路过后花园远远就瞧见了坐在凉亭中的齐元舒。 齐元舒正悠闲的吃着果子看着话本很是惬意。 “在这看什么呢!”齐贺寻轻手轻脚上前一把拿过了齐元舒的话本子。 见是齐贺寻齐元舒生气的拿过身侧丫鬟手中的团扇朝他扔去,“你讨打是不是!” 灵活的侧了侧身,团扇擦身而过掉在了地上,齐贺寻捡起团扇朝齐元舒挑衅的抬了抬下巴,“没打到。” 齐元舒没好气的别过脸,“你来宫中作甚,真是惹人嫌。” 提到这齐贺寻来了兴致,把话本子和团扇一股脑放在石桌上,齐贺寻手动把齐元舒的头扭正,满脸神秘,“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说啊。” 齐元舒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说。” 左右看了看,见丫鬟们都已经识趣的退到凉亭外,齐贺寻这才压低声音说起来,“裴敬舟那人对陆时安动了手,把人都气回定国公府了。” 话音刚落齐贺寻就发觉自己根本按不住齐元舒。 “什么!”齐元舒嗓音洪亮,齐贺寻吓的左看右看,见没什么人这才安心,下一瞬就被齐元舒拉起来狂奔。 “不是,你去哪啊。”齐贺寻手腕被齐元舒扯的生疼,早知道他就不说了。 …… 齐元舒带着齐贺寻风风火火来到定国公府,即便过去了三日,萧凝脖颈处的伤痕仍旧还在,齐元舒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萧凝就开始痛骂裴敬舟。 提到这个裴敬舟齐元舒就来气,同龄中的佼佼者大家都不太喜欢裴敬舟,这人太聪明衬得他们一无是处就罢了,关键是这人嘴还欠,如今倒好居然还学会对自己妻子动手了,齐元舒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把裴敬舟从头到脚贬了个不是。 萧凝趁齐元舒稍稍停顿忙递了一盏茶,待齐元舒喝下萧凝提议两人出去走一走,好久没出宫了,齐元舒没有片刻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走了独留齐贺寻在风中凌乱,刚想开口骂齐元舒,转头就看见了一抹倩影从不远处的小路离开,恩人姐姐的背影齐贺寻不可能会认错,于是满心欢喜的跟了过去。 齐元舒带着齐贺寻出宫时夕阳就开始西下了,如今天色已经渐暗下来,好久没出来了齐元舒像是脱缰的野马,什么都要看一看玩一玩。 热闹归热闹,可是人也太多的,齐元舒身边的侍女都找不见自家主子了,萧凝见状环视四周,见齐元舒在前面不远处买糖人,便准备和侍女一起朝前走去,但人太多一直挤来挤去,萧凝视线放在齐元舒身上,全然没察觉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 男人手速很快趁萧凝没有防备扯开了萧凝右肩的衣裳,眼见雪白的脖颈已经露出一大截萧凝反应很快把衣裳拽起来,但回头看去那人已经隐在人群了找不见了。 眸子暗了暗萧凝收回了视线,人已经找不到了她也没办法。 这件事萧凝没有告诉齐元舒,只是陪着她痛痛快快玩了一晚上,离别前齐元舒又痛骂了裴敬舟一番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送走齐元舒,刚踏入府中萧凝就被陆时安拉到了房中。 陆时安这两日研制了一个药膏,准备给萧凝试一试,萧凝脖颈处的伤痕好的太慢了,久久消不下去。 给萧凝上药时陆时安注意到了萧凝右肩和脖颈连接处有四道红痕,随口问了句萧凝就直接说了。 听到萧凝的话陆时安眉心蹙了蹙,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了萧凝面前,“晚膳前我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妇人,路过她时那妇人很是不小心拽开了我右肩的衣裳,当时小寻在,一把抓住了那妇人的手,她那手劲大的若不是有小寻拦着,我都怕之间把我衣裳扯烂了。” 哪有这么碰巧的事情,还都是同一天,还都是右肩膀,萧凝眼底浮起一层冷意,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很快萧凝就抓住了重点,眼底的冷意变换成嘲讽,“定是陆家在背后捣鬼,还挺聪明的。” 听见萧凝提起陆家,陆时安猛地明白了今日之事,“你是想说他们发现了,想要验证。” 萧凝微微点头,手里把玩着茶盏。 当初谋划替嫁后萧凝就和陆时安仔仔细细核对过了,就连陆时安被送到庄子上前曾被陆敏茹拿着短刀刺过右肩这件小事也没有放过。 这件事说来也巧,萧凝多年奔走免不了和别人打起来,还小的时候萧凝右肩膀就受过小剑伤,如今疤痕也还在,只不过淡了许多。而陆时安右肩的疤痕早在跟着王婆学医后就被王婆用药膏去掉了。 提到右肩的疤痕,又结合刚刚看到萧凝后脖颈下的伤痕,陆时安轻笑出声,看萧凝新伤痕的位置,那人八成是没看见萧凝右肩的疤痕。而陆时安自己当初右肩的疤痕确实没了,但曹钧那日把陆时安往看诊的桌子上推的时候,自己的右肩恰好伤到了一些。 把心中所想开口告诉了萧凝,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如此一来陆家定要把萧凝是假的这件事情闹大,但事情一旦闹大了只会助萧凝坐实她就是陆时安这件事,在机缘巧合下萧凝是陆时安这件事早已经在明面上成为了事实。 放下心来陆时安继续给萧凝上药,语气上扬心情不错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有种莫名的缘分,就好像我们注定就该相遇。” 陆时安这么一说萧凝确实觉得有种莫名的缘分能让一切都那么巧合的把她们俩联系起来,不论是一开始被陆时安所救,还是两人有几分相像的双眸,乃至如今右肩的疤痕,这一切的一切真的都太巧了。 这边两人还在说着缘分妙不可言,那边陆敏茹在听到派出去的男人说他的目标右肩并无疤痕,妇人说她的目标右肩有疤痕后狰狞的大笑起来,“我说呢,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化那么大,果然是互换了,好一个互换好一个替嫁,那贱人当初竟敢羞辱我,我陆敏茹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 萧凝和陆时安知道陆家必然坐不住,但没想到会如此坐不住,距离两人被扯衣裳仅仅过了两日,世家大族里就开始传如今左御史中丞的妻子根本不是真正的陆时安,真正的陆时安乃是济民堂中一个替人诊病的小女医。 如此惊人的消息很快便在世家大族中传开了,近些天裴敬舟都在休息连着几天都告假未曾上早朝,但御史大夫可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参与早朝,关于世家中传出的消息御史大夫汪义全也是知晓的,他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于是在早朝上义正言辞的向皇帝提出了这件事,认为应当抓出背后造谣之人,还左御史中丞之妻一个公道。 早朝上再次听到陆时安的事情,皇帝这才想起来要召见裴敬舟和其妻子这件事,每日政务太多他都忙忘记了。那日齐贺寻说过后皇帝就想着把小夫妻俩召进宫来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裴敬舟那孩子是皇帝看着长大的,皇帝不相信裴敬舟会无缘无故对自己的妻子动手,而陆时安又是自己已故好友赵清承的亲外甥女,若真的是裴敬舟做错了,他也合该给陆时安撑撑腰。 既然如今御史大夫提起这件事,皇帝便让御史大夫彻查,查清楚后再召见小夫妻俩,到时候一笔清算。 第33章 对峙 御史大夫下了早朝便命人去寻裴敬舟,替妻子正名这事合该由他裴敬舟来做。 这几日来裴敬舟都呆在齐贺寻这边,一开始齐贺寻还会苦口婆心告诉裴敬舟该怎么认错,怎么求的原谅,裴敬舟听后本想照做,信心满满去了一趟定国公府,哪知连定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赶走了。 自此裴敬舟歇了去寻萧凝的心思,想着大家都冷静冷静,到时候再找个合适的机会道歉。 自从被丢出家门来到齐贺寻这,裴敬舟整天吃喝用药全靠齐贺寻,都如此寄人篱下了裴敬舟的嘴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不中听,齐贺寻早都受够了,听闻御史台的人在找裴敬舟,齐贺寻便让文元带着御史台的人来‘捉拿’裴敬舟 见御史台的人来了,裴敬舟知道有正事了,很快收拾好自己进入了办正事的状态,看着刚刚还赖在床榻上的裴敬舟现在大步流星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自己,齐贺寻目瞪口呆,合着后背伤还痛不能下床都是他装的啊,亏的自己又给他找良药,又给他准备丰盛的膳食。 — 听到是要查真假陆时安一事裴敬舟步子顿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正常,正巧裴敬舟心底的疑虑还有一丝丝,这次借此机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真假陆时安这件事裴敬舟特别上心,不出两日就找到背后散播谣言之人。 此事上报皇帝,皇帝让裴敬舟次日下了早朝就把人直接带到宫中,想到了小夫妻俩最近闹矛盾了,皇帝很贴心的专门派了一个人于次日一早去请陆时安和那位岁禾娘子入宫。 次日一早陆敏茹得知左御史中丞奉命要带自己入宫面见皇帝,头一次面见皇帝陆敏茹很是心慌,但转而想到很快就能拆穿那两个贱人的谎言,陆敏茹还是安抚住了慌乱不明所以的母亲,强装镇定的跟在裴敬舟身边进了宫。 大殿内看着人已经到齐,皇帝开了口,“何故散播谣言。” 仅一句话陆敏茹就不受控的抖了起来,皇帝的威严让陆敏茹有一瞬脑中空白,不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陆敏茹跪在地上语气笃定,“请陛下明鉴,现如今左御史中丞的妻子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陆时安,真正的陆时安是这位岁禾娘子,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并不是散播谣言。” “你有什么证据。”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未变,只是语气明显更为严肃。 稳住心神陆敏茹继续开口,“儿时玩闹,臣女一不小心在长姐右肩颈处留下了一道疤痕,但如今左御史中丞的妻子右肩颈处并无疤痕,反倒是岁禾娘子右肩颈处有疤痕,臣女所言一验便知。况且长姐自幼安静内敛,如今这位裴少夫人可谓是身手了得,这不免变化过大。” 听了这话裴敬舟皱了皱眉,查验身子这事多少有点不妥,但是若是陆敏茹所言为真,那确实查验一番更为妥当,裴敬舟视线落在自己脚上站在一旁静静装死。 皇帝听了陆敏茹的话有些许纠结看向萧凝,萧凝看出了皇帝眼中的纠结,主动开口,“陛下,臣妇和岁禾娘子愿意接受查验,但在查验后臣妇想向小妹提出两个要求,不知小妹可否愿意。” 如此一来皇帝的视线又落在了陆敏茹身上,查验一事是自己提出,现下萧凝那边已经答应,自己想要萧凝接受查验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见都没有异议,皇帝让身边的太监唤一名宫女进来,随后让太监带领三人去了旁边供皇帝临时休息的暖房。 不一会儿三人就在太监的带领下回来了,宫女跪下规规矩矩回话,“回陛下左御史中丞之妻右肩颈处确有一处疤痕,看样子已有多年,岁禾娘子右肩位置有一处很小很新的疤痕。” 宫女说完陆时安跪下开口,“请皇上明鉴,臣女右肩的疤痕是不日前刑部尚书之子曹钧所致,近些天堪堪恢复的差不多。” 听此陆敏茹跪不住了,语气有些着急,“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你的伤肯定是你自己新划的。”对着跪在旁边的陆时安说完,陆敏茹又把视线落在刚刚的宫女身上,“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她的右肩颈处绝对有伤,你肯定是被她收买了。” “大胆!居然敢在殿前失仪。”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陆敏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你说伤痕是在右肩颈处,可这位岁禾娘子不仅伤痕是新的,就连位置都同你所言不一样,如今也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还在这胡搅蛮缠。”裴敬舟这时候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陛下,臣妇自幼便不受父亲宠爱,幼时小妹也不爱同臣妇一同玩耍,右肩颈处的伤痕还是小妹拿短刀给臣妇刺的,至于身手了得这件事,也是臣妇身边的嬷嬷不愿见臣妇一辈子就困在庄子上,才擅自做主把臣妇送到了师傅范玉华身边习武。”萧凝跪在地上,腰背笔直落落大方,反观陆敏茹早已经瘫坐在地。 “事已至此时安有什么要求便提出来罢。”皇帝算是看清了,这陆敏茹分明是个被宠坏了的。 “谢过陛下,臣妇要求小妹在广和楼中连续三日对臣妇和岁禾娘子道歉,并且小妹殿前失仪,散播谣言有失体统,希望小妹能禁足半年好生学习规矩和礼仪。”萧凝不卑不亢想法明确。 皇帝见要求并无不妥当下便同意了,还吩咐此事交由左御史中丞裴敬舟盯着。 真假陆时安的事算是解决了,皇帝让其他人都退下,独留萧凝和裴敬舟。 “说说吧,你们俩怎么回事,别以为朕不知道。”皇帝的语气平和了许多,此时的皇帝就只是一位关心小辈的长辈。 本就是自己的错,裴敬舟先开口承认了错误,“是我没弄明白前因后果错怪了夫人。” 看着一旁不语的陆时安,皇帝没想到真是裴敬舟一人的错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道,“听说你还动手了。” “是。” 皇帝摇了摇头,言语中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怎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清承是信任你这才死前求旨将外甥女托付给你,你这样能对得起清承对你的信任吗。” 对着裴敬舟说完皇帝便又看向萧凝,言语中满是慈爱,“此事是渡之做的不好,朕同你舅舅的目的是一样的,希望你过的幸福安稳,希望你和渡之能过的幸福安稳,看在朕的面子上再给渡之一次机会吧,若他还敢再犯浑到时候你做什么决定朕都支持你。” 皇帝知道如今仗着自己的身份劝和可能不好,但他真心希望两个孩子能过的幸福,如今裴敬舟已然知错,说不定后面两人会幸福呢。 萧凝本就没打算不跟裴敬舟过,只是想晾晾他到时候方便拿捏,如今皇帝都这么说了,萧凝自然不会说不,“时安是准备给夫君一个机会的,但多日来夫君未曾有所表示过,时安不知夫君需不需要这个机会。” 这般说辞落到皇帝耳中那便是动手打了人家这么久都没给人家一个交代,皇帝没想到裴敬舟居然是块朽木,长嘴是干什么用的,连道歉都不会吗,一瞬间皇帝都觉得裴敬舟没救了,“渡之这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要啊,我肯定要。”裴敬舟听萧凝的话感觉有些奇怪,什么是表示呢,他对萧凝说抱歉,萧凝的侍女不让他靠近,想去定国公府找人吧也被赶了出来,连人影都没见到,但现在来不及想那些,先抓住机会再说。 见此皇帝算是稍微放下了心,如今看到朽木裴敬舟皇帝就头疼,赶忙让两人都退下了。 出宫的路上裴敬舟跟在萧凝身后,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需要表示什么,干脆上前之间开口问,“此事我已经知错,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夫人想要什么表示尽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就一定满足夫人。” 听着这话萧凝停下脚步,好笑的看向裴敬舟,“夫君这也太没诚意了,被差点掐死的人是我,如今还需要我来想办法哄我自己?夫君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随后一秒变脸大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裴敬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提步离开,出了皇宫便直奔齐贺寻所待的酒楼。 齐贺寻睡的正香,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一疼,随后便手摇足踢起来,这一次裴敬舟一把就用被子按住了齐贺寻。 挣扎不了的齐贺寻忿忿睁开了眼,见是裴敬舟便破口大骂起来,“又是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长了一双眼是干什么用的!本世子的胳膊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定饶不了你。” 裴敬舟见齐贺寻醒了,讪讪的收回了手,“意外意外,我看这边上平平的,谁知一坐下去你的胳膊在这。” 齐贺寻瘫在床榻上,没好气的盯着裴敬舟,“你今日来最好是有事。” 于是裴敬舟就把刚刚在宫中萧凝说要给自己一次机会的事情告诉了齐贺寻,一听这事齐贺寻来了兴致,听完不由得唏嘘,“你到底有什么好的,陆娘子居然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要是我早把你休了。” 果不其然齐贺寻收到了裴敬舟的眼神威胁,有些许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齐贺寻这才回归正题,“那你今日来是要作甚?” 裴敬舟坐在凳子上一脸看傻子的样子看着齐贺寻,随后面无表情淡淡开口道,“当然是让你帮我想办法。” 第34章 笨法子 在齐贺寻的帮助下裴敬舟依旧没见到萧凝的面,送去定国公府的东西也全部被扔了出来。 见状齐贺寻是没了办法,这陆娘子实在是不为所动,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但裴敬舟万般不愿,整日缠着齐贺寻替自己想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齐贺寻让裴敬舟守在定国公府外,毕竟萧凝不可能一直呆在定国公府不外出。 思索再三裴敬舟还是照做了,虽然知道齐贺寻这个法子不靠谱,但他也确是想不出其他办法。 裴敬舟这连续几日的动静裴敬嫣有所耳闻,虽然母亲说了不可对兄长施以援手,但是去看看兄长的追妻进程应该没问题的吧,于是裴敬嫣找到了齐贺寻询问,继而找到了守在定国公府门外的兄长。 看着兄长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定国公府外,过往的路人都朝着兄长看,裴敬嫣一点都不想上前,这也太丢人了。 本都打算退缩了,哪知裴敬舟瞧见了自家妹妹,面上带笑向裴敬嫣招手,“小嫣快来。” 裴敬舟这么一喊,周围人的视线随着裴敬舟的目光落在裴敬嫣身上,裴敬嫣下意识的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脸,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那么多了,这才别扭的向自家兄长走去。 走到裴敬舟面前裴敬嫣稍稍放下胳膊,只露出一双眼睛,“兄长你这是作甚,不是让你挽回嫂嫂吗,你不想办法就干坐在这里?” 裴敬舟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叹了口气,“我现在连你嫂嫂的面都见不到,只能用笨法子一直在这守着。” 看着有些许受挫的兄长,裴敬嫣也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的事了,一脸慷慨大义拍了拍裴敬舟的肩膀,“兄长莫要气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挽回嫂嫂的!” 正当裴敬舟感动的要把自己的小凳子让给妹妹时,裴敬嫣跑的比兔子还快跑进了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上,“摊主来一碗馄饨。” 目瞪口呆看着裴敬嫣吃上了香喷喷的馄饨,裴敬舟只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错付了,看着裴敬嫣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裴敬舟就知道她是不会帮自己一分的,于是乎只能重新坐在小凳子上。 看着自家兄长还算自觉没有为难自己,裴敬嫣开心的吃起热腾腾的馄饨来。 一碗馄饨下肚,裴敬嫣等啊等啊等,从一大早到现在定国公府的大门也没打开过,眼瞅着快要到午膳时间了,裴敬嫣的肚子又饿了,只得又要了一碗馄饨。 哪知馄饨刚吃了半碗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前,车上的小厮下马敲门,没一会儿萧凝就从定国公府出来上了那辆车。 这会儿裴敬嫣也顾不得吃馄饨了,把钱匆匆放在桌子上便急急忙忙去寻裴敬舟,看见自己兄长正慢悠悠的站起来,裴敬嫣简直没眼看,“兄长你没看见吗,嫂嫂走了你还不快去追。” 裴敬舟淡定拿起小凳子,“无碍,天枢会帮我看着她去了哪的,如果她是乘马车离开,一会儿天璇也会准备一辆马车来接应我们。” 这么一听裴敬嫣也不着急了。 天璇办事很快,他是和天枢一起守在定国公府不远处,见萧凝乘坐马车离开,天枢去追萧凝而天璇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去接应裴敬舟。 因为只知大概方向,天璇只好沿着车辙印赶车,但马车走着走着车辙印就乱了,已经来到北街,这里人多马车多,地上的车辙印早已经看不见了,索性没让他们等太久天枢就赶回来了,“公子少夫人乘坐的马车停在了前面的一家酒楼前。” 就这样天璇把兄妹俩送到了新开的酒楼前。 把人顺利送到,天枢和天璇便离开了。 下了马车抬头一看,裴敬嫣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酒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逍遥楼”三字。 僵硬的转头去看兄长的脸色,裴敬嫣发现兄长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裴敬嫣心中满是疑惑,但并未开口询问。 兄妹俩进了逍遥楼,很快周屹就瞧见了熟悉的侧脸,一下子周屹也不管萧凝了,随口吩咐身旁的喜鹊陪着萧凝,自己则屁颠屁颠走向小天仙。 裴敬舟掐萧凝脖子这件事周屹并不知道,他一直忙着酒楼的事情,自从抵达京城就没闲下来过,期间也没见过萧凝,今日是酒楼初定,周屹想着把萧凝喊来给自己提提意见,昨日下午让喜鹊去尚书令府问上一问,但尚书令府说萧凝回了定国公府,于是喜鹊又跑了一趟定国公府,知道萧凝同意了,周屹这才临近晌午亲自去接萧凝。 因为不知萧凝被掐脖子一事,周屹还乐呵呵的同裴敬舟搭话,“敬舟怎知我酒楼初定,也罢也罢敬舟今日既然来了我啊一定把敬舟和妹妹招待好。”因为喜欢人家妹妹,所以周屹对裴敬舟很是客气。 听了周屹的话裴敬舟也客套起来,裴敬嫣听着两人在这客套起来简直大为震惊。首先谁是他妹妹啊,其次她是真的不明白兄长是眼瞎了吗,人家都要抢你夫人了,还能在这跟人家客套起来。还有那个周屹,自家兄长和嫂嫂还没和离呢,就这么光明正大约起了她的嫂嫂。 大为震惊且不能理解的裴敬嫣一刻也不想听他俩说话,直接鬼鬼祟祟靠近萧凝。 萧凝不想搭理裴敬舟,看到周屹走向裴敬舟后就直接背过了身子,正听着喜鹊说周屹最近忙的连轴转呢,就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这脚步一猜也知道是裴敬嫣,于是萧凝没有理会继续听喜鹊说着话。 眼神一瞟看到裴敬嫣慢慢靠近,喜鹊停下嘴中的话笑着问好。 还没走到萧凝身边就被发现了,裴敬嫣有些许不自然的笑着打着哈哈。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裴敬嫣也不鬼鬼祟祟了,挺直腰板走向萧凝,站在萧凝身边裴敬嫣发现对方脖颈处的痕迹已经极淡了,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想着和萧凝单独说两句话,裴敬嫣就用眼神示意喜鹊离开,喜鹊不傻看到裴敬嫣的眼神笑眯眯退下。 见没了外人,裴敬嫣小心开口,“我早晨去寻了齐贺寻,知道你还愿意给兄长一次机会,我不是要替兄长说情,只是想告诉你尚书令府的人真的都很喜欢你。兄长动手当晚就被用了家法,隔日母亲从定国公府离开回到府中就命人把兄长丢出了尚书令府,至今兄长也没能有资格回家,母亲也不让府上的人接济兄长。这么些日子母亲很是担心你。” 裴敬嫣说的小心翼翼的,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萧凝的表情,可萧凝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许久萧凝才淡淡出声,“替我谢过母亲。” 萧凝说完便转身去了后厨寻喜鹊。 看着萧凝转身离开的背影,裴敬嫣真的觉得兄长真要多多费些心思了,不过也是兄长活该,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兄长可怜。 用膳时周屹把大家都聚在了一起,看在周屹的面子上萧凝并未说什么。 用膳过程中周屹一直在替萧凝夹菜,虽说萧凝不挑食,但周屹就是知道萧凝更偏爱哪些菜。 看着这么殷勤的周屹,裴敬嫣真心觉得她兄长真是遇到了个强敌。 而一直都不甚在意的裴敬舟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的关系貌似有点好过头了,但现下他还没有挽回萧凝,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顿饭吃的萧凝还算顺心,就只有周屹一直在说话,裴敬嫣全程不语只是视线来回转,对于裴敬舟萧凝那是完全忽视了,一段饭权当裴敬舟是空气。 午膳结束周屹让三人提些意见,周屹跟着爷爷自幼学习,再加上经营了几年酒楼已经有了很多经验,如今京城中的逍遥楼不论是位置还是味道都是很不错的,萧凝和裴家兄妹俩毕竟是外行人,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 三个人说完周屹便结合起来考虑,还是有些可以改进的地方的,周屹这个人一旦办起事情来,追求的便是尽可能的精益求精,于是想到了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便急急忙忙下楼去寻纸笔了。 眼看周屹走开了,裴敬嫣也找个理由退出了这间雅阁。 雅阁中只剩裴敬舟和萧凝两人,思索再三裴敬舟还是出口询问,“私铸钱币的事情又有了一些眉目,后面两天就要准备去平州下的昌平郡一趟,你想一同前去吗。”裴敬舟不能确定萧凝会不会去,他只是觉得萧凝可能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而且他还蛮希望萧凝去的,如若萧凝不去,这一来一回恐怕会被周屹那厮钻了空子,毕竟萧凝貌似不喜欢自己。 萧凝喝着凉茶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了那日在李炜的密室中所看到的画像,她回京后也让朱立去打听了萧怀德这人,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人不知所踪,而不知所踪的缘由好像是畏罪潜逃,至于是什么罪那就打听不出来了,线索至此算是又乱了。 如今裴敬舟所言萧凝又有了想法,李炜密室那次拿出画像之人便同私铸钱币案有关,如此一来她想查萧怀德这人可以先调查私铸钱币案,毕竟但查萧怀德这人她是没有头绪的,还不如跟着裴敬舟去查私铸钱币案。 这么一想萧凝开口答应了裴敬舟同去昌平郡一事,但这并不代表萧凝就原谅了裴敬舟,“我是答应你同去平州,但原不原谅你还要看你的表现。” 听罢裴敬舟没有异议。 看也看了吃也吃了,这提议也都提出来了,萧凝便打算直接回定国公府了,周屹一听萧凝要回去,忙的停下手中的笔招呼人送萧凝回去,还让喜鹊跟着。 萧凝走后裴家两兄妹也没有久留。 走在路上裴敬嫣看着如同木头的兄长很是愁的慌,明明平日里看起来像个油嘴滑舌的纨绔,怎的成婚后这纨绔的气质越发淡化了。 走了没多远尚书令府的马车就出现在两人面前,裴敬嫣身边的侍女翠柳招呼着自家娘子上车,说是夫人让其速回。 想来是被母亲知道了今日她见了兄长,一边担心着自己一边还不忘愁兄长宛若榆木。 上车前裴敬嫣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兄长叹了一口气,“兄长你可长点心吧,我今日先回去了。” 第35章 潜移默化 礼部尚书吕大人幼女及笄了,前段时日请帖就已经送到各家手中,孙梅今日便带着裴敬嫣前去赴宴。 对于昨日裴敬嫣去寻了裴敬舟一事孙梅并未说教,从女儿口中得知裴敬舟一切安好孙梅也就放心了,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对裴敬舟动手一事很是失望气愤,但是总归还是在意自己的孩子。 马车停在吕府外,裴敬嫣乖顺的陪着母亲进了府,得到了母亲的允许后才去寻自己的三五好友。 好不容易熬到及笄礼成,裴敬嫣真的觉得无聊极了,好友看出了裴敬嫣的心不在焉,提议她们先走一步去明月楼聚上一聚。 几个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笑过后让身边的侍女去同母亲说一声,便一起离开了吕府。 明月楼距离吕府并不甚远,正好几个小姐妹已经许久没有聚在一处了,便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几个小丫头有说有笑很快来到了明月楼下,刚准备进去裴敬嫣就察觉到不远处动静。 不远处好像是有官兵在追小贼,那小贼为了躲避官兵追捕破坏了好多摊位,而就在不远处的摊位下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裴敬嫣眼看着支撑摊位的支架摇摇欲坠,而孩童正站在摊位的棚下。 来不及多想裴敬嫣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孩童,如果没人去救孩子,这个孩子很可能会被砸死,眼见着支架已经断裂,裴敬嫣来不及跑了只能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如若摊棚砸在她身上,她最多在床榻上修养一段时日,但摊棚砸在这孩子身上那就有致死的可能。 裴敬嫣颤抖着身子在脑中想着,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发生,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一声闷哼,继而有一道些许熟悉的声音咬着牙吐出一个“走。” 是周屹的声音,裴敬嫣回过神来抱紧孩子向前跑了几步,几个小姐妹担心的上前叽叽喳喳的,裴敬嫣整个脑子都嗡嗡的,还是摊棚彻底塌掉的声音让裴敬嫣思绪会转,猛的回头看去只有塌掉的摊棚。 “周屹,周屹。”裴敬嫣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轻颤,后怕袭来裴敬嫣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僵硬着步子走向塌掉的摊棚。 “在这呢怎么还哭了。”周屹刚刚在撑不住的瞬间跑了出来没有被压在棚下,刚跑远还没平复好气息呢就听见一旁的裴敬嫣哭着喊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周屹也顾不得气息不气息的了,心疼的来到裴敬嫣身边查看裴敬嫣的情况。 看见周屹没事裴敬嫣终于放下了心,嘴里嘟囔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孩子的母亲意识到孩子找不见了,匆匆一路找回来,听人家说起刚刚的事情吓的不轻,看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站在已经塌掉的摊棚前,孩子的母亲哭着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母亲平复好情绪不住的向裴敬嫣和周屹道谢,随后后怕的抱着孩子离开。 看着周围围观的人,周屹怕有人会说闲话提出自己先走,见周屹转身走了,几个小姐妹你看我我看你拉着裴敬嫣进了明月楼。 明月楼的雅阁里,中书侍郎之女方妤贴心的给裴敬嫣到了一盏茶递到裴敬嫣面前,“你说说你那孩子跟你有关系吗,你着急忙慌跑过去作甚,你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那摊棚整个塌下来砸到你,你少说得在床榻上躺上几个月,你可是尚书令嫡女为了一个普通孩子值得吗。” “我的命是命,那孩子的命也是命,如若真的砸到我我只是需要躺上月余,而且还有珍稀的药材和有经验的郎中,但是如若砸到那孩子身上就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即便不会要了他的命后续求医问药对他的家中也是个大问题。”裴敬嫣盯着眼前的茶盏缓缓开口。 几个小姐妹听了裴敬嫣的发言都愣坐在原地,裴敬嫣所说的层面她们从未想过。 裕安县主先一步回过思绪,“敬嫣所说确实不错,但人皆有命你也不必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孩童就不顾自己的安危啊,那小小孩童再怎么重要也没有你重要啊。” 听罢裴敬嫣淡淡摇了摇头,“可我有能力救他,我不可能看着他眼睁睁死在我面前,我既然可以救他那就不会因害怕自己受伤而胆怯退缩。我祈愿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最后一句话裴敬嫣说的很小声,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自此经历了远宁郡的水患一事,有些认知已经潜移默化在裴敬嫣脑中形成了,从前的她就算亲眼目睹一场死亡,也就只会觉得晦气并耍脾气觉得自己被吓到了。但现在的裴敬嫣不可能眼睁睁看见一条人命死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有能力救她就一定会伸出援手。 远宁郡的水患一事让裴敬嫣认识到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责任。 经此一事裴敬嫣没了玩闹的心思,喝过茶冷静了一会儿便提出要先归家了,小姐妹们考虑到裴敬嫣今天到底是受了惊吓,也就不再留裴敬嫣了。 尚书令府的马车还没来到,裴敬嫣便同侍女翠柳走了起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逍遥楼,逍遥楼还在晚膳中,暂时还未开张。 来都来了裴敬嫣抬步走了进去,迎面就碰上喜鹊在送郎中离开。 “裴娘子来了,是要找我们东家吗,他刚刚鬼哭狼嚎上完药,出去一趟也不知道是干了何事,带着一身伤回来了,啧啧啧后背和肩膀处伤的不轻呢。”喜鹊一如既往的话多,一个劲的叽叽喳喳。 裴敬嫣听后扯下来腰间的荷包递给喜鹊,轻轻敛起眸子哑着音道,“替我谢过他。”说罢就转身带着翠柳走了,独留喜鹊在原地手捧荷包疑惑。 裴敬嫣一向厌烦周屹,认为周屹是想同她兄长抢萧凝,但她没想到周屹居然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自己,内心两股矛盾的心理在争斗着,最后裴敬嫣还是放弃了亲自去道声谢的想法。 走到借口已经看见了尚书令府的马车,眼见着时间还早裴敬嫣打算再去找一次兄长,去了齐贺寻长住的酒楼房间发现没人,正皱着眉思索着齐贺寻会去哪里时,一个洒扫的妇人路过好声告诉裴敬嫣,这个房间的人好像是离京办事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裴敬嫣疑惑,齐贺寻这么不正经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办? 找不到齐贺寻裴敬嫣又去了一趟诏狱,但诏狱的人告诉裴敬嫣说左御史中丞近日需离京办事,现下应该已经离京了。 听到后裴敬嫣感叹自家兄长心真大,夫人还没哄好呢就离京办事了,到时候一来一去时间那么长裴敬嫣都担心人家萧凝会忘记她兄长这号人物,御史台是没人了吗怎么什么事都要裴敬舟干。 不敢相信自家兄长心能大成这样,裴敬嫣不死心又跑了一趟定国公府,一打听才知道陆时安跟着左御史中丞一起离京了。 听到这个答案裴敬嫣才舒了口气,这样一看她兄长总归是还有救。 —— 前去平州的马车上,陆时安正在替萧凝的脖子上药,不枉陆时安一片苦心,萧凝脖颈处的伤痕总算是要好透了。 得知萧凝要同裴敬舟一起去平州,当下陆时安就说自己也要去,她是真的怕了裴敬舟了,一个男人动起手来力气太大了,她很担心萧凝会再次受伤,如此不论萧凝怎么说陆时安都要一同前去,拗不过陆时安萧凝也只好答应,索性裴敬舟深知不能惹萧凝不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萧凝要带上岁禾娘子。而齐贺寻一听说他的恩人姐姐要去平州,也立刻找上裴敬舟说自己要去,只要裴敬舟说一个‘不’字,齐贺寻就会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裴敬舟吃他的用他的,如今伤好了转脸不认人,见不得齐贺寻死缠烂打裴敬舟也只好松口答应带上齐贺寻。 裴敬舟答应的这么爽快还有两个原因,岁禾娘子会医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而齐贺寻是个不差钱的,带上他也就相当于有了可移动的钱庄。 一路上陆时安都紧紧跟着萧凝不让裴敬舟靠近,裴敬舟看着岁禾娘子跟护崽一样护着萧凝也无可奈何。 人家两个女子关系好亲近些裴敬舟还能理解,可是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为什么齐贺寻会像狗皮膏药一样守着岁禾娘子,合着到头来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落单了。 看着能和萧凝和岁禾娘子相处愉快的齐贺寻,裴敬舟就莫名来气,早知道一开始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同意带齐贺寻一起,可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暂停休息的时候裴敬舟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三人不远处咬着干巴巴的大饼。 好在没几天就来到了平州地界,眼见着离昌平郡愈发近了,裴敬舟的心情可算好了些,到时候他和萧凝去查案子,那两人还能一直跟在不成,想着很快就要甩掉另外两人裴敬舟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情大为不错。 第36章 栽跟头 昌平郡在平州最东边,郡中有一队人马会时刻守在昌平郡最东边的边界处,虽然抵御东边的高蛮人一直以来都是东州大营的威远大将军在负责,但是有些高蛮人会避开东州绕远路来到昌平郡这边,来到这边就是为了抢夺财物和粮食,高蛮人这些小打小闹虽不会引发战争,但是昌平郡的一些地方却深受其扰,为了能让百姓过的安稳,昌平郡郡守向上面报备后组织了一队人马,就此负责巡逻边界处的事宜。 私铸钱币的事宜查到昌平郡就断了,但既然私铸钱币的事情经过了昌平郡,那必然是要去会会此地的郡守大人。 昌平郡郡守赵双得知左御史中丞来此赶忙笑脸迎接,一行人步入郡守府,四个人四个心眼子都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郡守府。 攀谈的过程中还是挺和谐的,双方面子上都保持的很好,攀谈堪堪结束,正在郡守赵双准备送客时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昨日高蛮人趁着夜色偷偷溜入了郡中,今日东边的永安县受到了严重侵扰已经乱作一团,我等人手实在不够,永安县已经死伤不少了,还请大人施加援手。” 赵双听后脸色大变,不过察觉到身侧四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赵双只好顺势表示自己要去调人手。 “此事急迫我等先去一步。”裴敬舟面上未变,但是刚刚赵双的脸色他可看的真切,赵双刚刚的脸色给人的感觉是担心和惶恐多一些,这其中定有蹊跷,看来这永安县得去一趟了。 赵双虽不想让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掺合到其中,但现下若是阻拦未免过于刻意,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赵双只得揣着一颗焦躁的心去调派人手。 —— 昌平郡不大,距离永安县也不远,快马加鞭用了半日便到了,进入永安县一行人准备前往最乱的边界处,但是陆时安看到有很多伤患在此处便提议自己留在这,毕竟她不会武功,再向前去只会拖后腿,现下两位郎中明显忙不过来,她留下再合适不过,听罢齐贺寻直接把文元和山奈都留下了。 夕阳已经西下,现下永安郡将要被夜色笼罩,裴敬舟此行身边的人也都带来了,而齐贺寻虽然让文元和山奈留下来了但他还有其他侍卫跟随,如若真的碰到了高蛮人也不怕。 先前在郡守府临走前萧凝特意问过大概有多少高蛮人,那士兵回答二十余人。 高蛮人身形高大,用起来的招式很是粗犷霸道,对于仅有十五人的小队伍而言,面对着二十余高蛮人当真是有些占不到优势。 最后一缕夕阳将要落下时,萧凝看到了一抹和记忆中甚为相似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萧凝加快了速度,看着突然加速的萧凝裴敬舟不解,但以防万一还是快马跟上,齐贺寻见状也只得跟上。 距离越来越近,男人一侧身最后一缕夕阳落在男人的一双眸子上,萧凝看到了一双决绝狠厉的眸子,那双眸子虽然没有翼州跛腿男人同叔父的眼眸相像,但莫名的也有个四五分相像,眼见着那男人身后有一个高蛮人要偷袭,萧凝顾不得多想抽出佩剑随后踩着马的身子,借力来到男人的身后,动作迅速抹了那个搞偷袭的高蛮人的脖子。 男人同这些高蛮人周旋了一天了,现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那高蛮人也发现了自己的对手快要力竭了,喘着粗气使出劲一脚踹开了男人。 男人被踹了一脚虽然反应极快把剑插在地上但还是控制不住后退,就在这时萧凝接住了男人。 见男人稳了下来,萧凝动作迅速敏捷不一会就把刚刚一脚将男人踹飞的高蛮人解决掉了。 二十余人的高蛮人已经被仅有十五人的小队解决的一小半,剩下的一些高蛮人也已经累了一天了,现下根本不是萧凝他们的对手,大概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剩下的高蛮人就全部被解决或者控制住了。 解决完这些高蛮人萧凝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寻刚刚那个男人,见男人面色苍白痛苦的用左手捂着右手小臂,萧凝皱眉上前这才发现男人的小臂鲜血直流伤得不轻,干脆利索扯下裙摆的布料给男人包扎上,萧凝转头去看裴敬舟一群人,“来个人送他去岁禾娘子那。”见没人动萧凝看向裴敬舟,声音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没人愿意送那是要我亲自送?” 裴敬舟听罢眸子渐深,见萧凝面色严肃只好沉声吩咐天枢去送。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不太正常,齐贺寻默默退开检查起其他人的伤情来,一番检查下来发现其他人伤的不算重,没有大出血或者骨折的情况。 既然如此也不用着急送伤患了,加上他们活捉了几个高蛮人,现下可以不急不慢回到县中。 萧凝看到齐贺寻那边的动作就知道没人受重伤,随后找的刚刚自己所骑的马直接翻身上马。 视线落在翻身上马的萧凝身上,裴敬舟就这么盯着她的背影,刚刚那个男人因为萧凝的原因裴敬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让裴敬舟觉得有一丝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过这种感觉只出现了一瞬,快到裴敬舟抓不到原因。 “不是我说,陆娘子可真不是个好惹的,先前只是单纯的觉得陆娘子不好惹,今日见到陆娘子这行如流水的招式真是开了眼了,裴兄啊裴兄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招惹陆娘子,如今把人惹生气了有你受的,你瞧瞧刚刚陆娘子那是压根没把你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啊,估摸着心里更没有你,先前还觉得一个乡下女恐怕留不住你这人的心,如今看来是谁留不住谁的心可说不好咯。”齐贺寻在裴敬舟身侧说的津津有味,他觉得裴敬舟可能会栽在陆娘子手中,好不容易能瞧见裴敬舟栽跟头,齐贺寻光在心里这么想着就控制不住想笑,全然忘了身侧还有一个裴敬舟。 还不等齐贺寻笑出声突然觉得身边有些冷意,侧头一看就瞧见了裴敬舟黑如锅底的一张脸,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猖狂了些,齐贺寻迅速后退远离了裴敬舟。 一行人慢慢回到县中,来到县中发现郡守调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来的人不少,目的明确去了边界处。 永安县这类事情经常发生,县中之人对于事后修复这件事已经熟练起来,只不过这次要严重些,不过就算严重些县中之人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事后修复。 如今有了郡守调派下来的人手,加上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的人手,仅仅用了一日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有受伤的人员需要慢慢恢复还有被毁坏的几处房屋需要慢慢修缮。 眼见着县中恢复的差不多,萧凝向裴敬舟提出去看一看那天那个受伤的男人,听见萧凝在用询问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裴敬舟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自此自己发现萧凝师从范玉华后萧凝在自己面前就再也没有过用询问或者是商量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今日这很是反常。 想看看萧凝到底想要做什么,裴敬舟没有过多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男人家很好找,到了之后裴敬舟被萧凝推到里间同男人一处,按萧凝的话来说她一个有夫之妇不好同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 裴敬舟听完轻笑了一声,现在说的像那么一回事,昨日可没见她想起自己是有夫之妇,扶了那男人一把不说还撕了自己的裙摆给男人包扎,最后甚至还说要亲自送这男人回去,不过裴敬舟并不打算计较这些,其一是他觉得萧凝昨日举动虽有不妥但也并未让自己难看,其二他怕说出来惹的萧凝不开心,本来对于自己动手一事萧凝就没消气,如今再说教一番定是讨人嫌的。 就这样裴敬舟进了里间同男人闲聊起来,而萧凝有了上次翼州跛腿男人的经验,这一次她直接找到了男人的母亲。 一番闲聊下来萧凝得知男人名叫李安,如今正处于弱冠之年(二十岁)自幼便在永安县长大,儿时不爱读书写字无奈只能送去武馆,年岁渐长便打算投军,是听县令说加入了巡逻小队之后有机会得以被举荐这才加入了巡逻小队。 萧凝不甘心的又问起了李安的父亲,但李母说李安的父亲早早便病死了。 眼见着没什么收获,萧凝也不再追问,带裴敬舟出来后两个人便一同返回暂住的客栈。 回去的路上萧凝缓声开口,“夫君最近不是想要找个人带着你们调查吗,在时安看来不如选李安。” 萧凝的话可让裴敬舟有些许讶然,已经这么对自己说话了,难不成是要消气了? 按住心底的雀跃裴敬舟轻声反问,“理由是什么。” “昨日的情况夫君应该也看到了,李安有血性有坚韧,能明显看出来他同队伍中的其他人不一样,这样的人往往最正直最忠诚,如若让时安选那我就选他。”萧凝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话中意思裴敬舟听出来了,用正直和忠诚来形容李安,那是觉得正直的李安会忠于宣朝而不会忠于昌平郡的郡守亦或者是永安县的县令,更不会帮助郡守或者是县令助纣为虐,假设郡守或县令真的做出了违反律法之事,那这个李安若是知道些什么必然会说出来。 萧凝说的不无道理,况且裴敬舟自己也觉得李安这个人是个有想法有韧劲的,综合考虑后裴敬舟答应了萧凝,两人回到暂住的客栈后裴敬舟就找到天枢让其次日一早就去找李安商量。 第37章 往来 既然来了外面,萧凝为了尚书令府的面子也是会和裴敬舟住在一处的。对于两人会歇息在一处陆时安虽有不愿但却没办法,这从头至尾毕竟是萧凝和裴敬舟夫妻俩之间的事,不好闹的人尽皆知让人看了笑话去,况且不论是昌平郡郡守还是永安县县令看上去都不是善茬,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到了该歇息的时辰了,本应该躺在床榻上的夫妻俩此时却一个坐在床榻上一个坐在书案前各怀心思捧着一本书。 裴敬舟先一步坐不住了,迟疑片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此时古怪的气氛,但是萧凝却动作快速的来到窗边打开了窗。 萧凝原本看书看的认真,突然听到窗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么晚了能是什么人在他们窗边晃悠,萧凝这便直接快步上前打开了窗。 窗一打开萧凝双眸微眯,眼前人正是李安。 萧凝退后两步示意李安进来,李安探了探头见裴敬舟也在这才身手敏捷的跳进来,即使一只手受了伤李安的动作还是很敏捷。 视线上有遮挡,裴敬舟只能看见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半夜前来还是从窗边鬼鬼祟祟前来,他的妻子不仅没把人赶走还示意那男人进来,这个认知让裴敬舟剑眉紧皱,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看见是李安的那一瞬裴敬舟的眉头慢慢展开。 李安朝着裴敬舟走去,萧凝见状走到窗边四处看了看,见没人跟随这才把窗关上。 那边李安已经跪在裴敬舟面前脊背挺直正与裴敬舟对视,“小人见过左御史中丞大人,左御史中丞美名远扬小人早有耳闻,如今左御史中丞既然来了永安县,那小人请求左御史中丞大人能够还永安县一个安稳。” 裴敬舟站在李安面前,听到李安这番说辞抬头与萧凝对视,察觉到裴敬舟的视线萧凝看过去,和裴敬舟对视后萧凝看着裴敬舟挑了挑眉,那意思分明是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收回视线裴敬舟不着调的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语气里满是好奇,“哦?你这是何意,继续说下去。”既然自己美名远扬那这事自己必定要询问清楚。 见裴敬舟有兴趣了解自己口中的事情李安松了一口气,“小人怀疑县令同高蛮人之间有往来。” 一句话说的让裴敬舟和萧凝正了正脸色,这可是事关通敌叛国的大事,罪名一旦落实必死无疑。 “李安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若干污蔑朝廷官员你可要掂量掂量后果。”裴敬舟声音冷冽自带压迫感。 听后的李安更加肯定,“小人绝不敢贸然污蔑朝廷官员,近一年以来高蛮人偷袭永安县愈发平繁,永安县明明粮食收成还不错,但最后落在百姓手中的却只够温饱,高蛮人每每偷袭过永安县就会带走几车货物,就算是抢夺百姓们的东西能抢这么多吗,小人察觉不对后曾偷偷跟踪过县令,后来发现每次在高蛮人偷袭前后都会有一辆马车驶入县衙,高蛮人带走的什么小人不敢贸然猜测,驶入县衙中的马车里有什么小人也不敢贸然猜测,但小人觉得这其中必有某些联系,还望大人明察!”说完李安不断向裴敬舟磕着头。 “刚刚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裴敬舟眸色沉沉看向萧凝。 “无人跟踪。” 听到萧凝的回答裴敬舟松了口气,县令恐怕还未察觉这李安知道了不少东西。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近些日子注意安全,一定要确保自己没有性命危险,一旦需要你我会派人去寻你,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裴敬舟严肃道,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他一定会查清楚。 待李安原路返回后萧凝四处看了看见仍旧没人才放下关上窗,关上窗户走到书案前就看见裴敬舟坐在凳子上思考着什么事情。 “你是怎么想的。”萧凝站在原地不再靠近。 “私铸钱币之事的线索查到了昌平郡,如今永安县县令又疑似与高蛮人往来,这小小的昌平郡和永安县真是好样的,后面几日可能都要查这些事情,到时候你就和岁禾娘子在这客栈中好生呆着,我会派人保护你们二人。”裴敬舟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他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这两件事情都事关重大没有头绪也得找头绪。 “不必,我同你一起去查,让瑞王世子留下罢,世子的身份毕竟摆在这也没人敢动他们,我不比你差李安这人可就是我看中的。”萧凝对于叔父一事所找到的线索微乎其微,只有这私铸钱币之事说不定是一条明路,如果可以她必然要和裴敬舟一起查私铸钱币一事,如今涉嫌勾结一事是李安提出来的,而李安萧凝也很是怀疑,所以萧凝想跟在李安身边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些什么线索。 裴敬舟听后没思考多久便同意了,他承认萧凝在某些方面上确实比自己更敏锐。 —— 次日一早裴敬舟喊住了准备去寻李安的天枢,让他同天璇一起偷偷的在县衙屋顶守两天,毕竟昨日高蛮人刚来过,按照李安的话来说这两日那辆可疑的马车可能会出现。不过裴敬舟觉得那辆可疑的马车可能是不会出现了,毕竟昨日高蛮人应该是损失惨重,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裴敬舟还是派天枢和天璇去了,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天枢和天璇刚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邵章儒就顶着一张笑脸进了客栈,邵章儒毕竟身为永安县县令,面子上还是要招待好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的。 齐贺寻还在会周公,所以全程都是裴敬舟在同邵章儒攀谈,邵章儒可能不觉得裴敬舟会发现他的事情,所以言语中并无试探,只是或多或少暗中想要套出裴敬舟和齐贺寻何时会离开永安县。 邵章儒的套话套的其实蛮巧妙的,但裴敬舟这人打小就反应快脑子也活络,根本不担心会被邵章儒套话,邵章儒和裴敬舟攀谈了许久,眼见着自己都口干了也不见裴敬舟上套他也就放弃了。 送走了邵章儒裴敬舟刚刚脸上不着调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盯着邵章儒远去的背影裴敬舟脑中若有所思。 萧凝缓步来到裴敬舟身侧,看着邵章儒的轿子在拐角处彻底消失这才缓声开口,“一个小小县令我不相信他有本事和高蛮人勾结,此事说不定会同私铸钱币之事有关。” 这一点裴敬舟也想到了,一个小小县令既没能力也没胆量与高蛮人勾结,邵章儒的身后必定还有人,但裴敬舟觉得也不会是郡守赵双,对于萧凝所说勾结外敌和私铸钱币之事有关裴敬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私铸钱币之事怎么能和勾结高蛮人联系在一起呢。 既然想不明白裴敬舟便直接开口问萧凝。 萧凝皱着眉看裴敬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良久才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是说不定有关,不是一定有关。” 话落萧凝便转身离开了。 裴敬舟在原地除了震惊就是震惊,一方面是震惊萧凝居然会这么说,另一方面震惊自己居然这么相信萧凝,毕竟他刚刚是真的试图想要把私铸钱币之事和勾结外敌一事联系起来。 独自在原地冷静了许久裴敬舟发誓绝对要有自己的想法,绝对不能被萧凝的想法带着走。 另一边的县衙屋顶上天枢和天璇呆了一天终于发现了可疑之处。 晚间周围静悄悄的大家都已经入睡了,县衙中县令的住所处却传来了细小的争吵声。 天枢和天璇对视一眼从屋顶上小心翼翼跳下来,一步一步挪到县令所住的厢房。 “当初的事情邵县令不会忘了吧。” “怎么可能呢,您先消消气,这不是出了意外吗,我也不知道那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不管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从何而来为何而来,这批货物你必须给我悄无声息的送出去,若是被左御史中丞或者瑞王世子知晓了,他们上一刻知晓你的脑袋下一刻落地,邵县令你看清楚了,你的身边都是我们的人,赵郡主都跑不掉,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是是是小人一定把这批货安然无恙给大人送出去,还望大人能给小人一些时日,毕竟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都在,现下行动不就是上赶着被他们逮到吗。” “你最好快一点,我的耐心可不好。”男人声音放的很低,但言语中威胁的意味却足足的,天枢还听到了拔剑的声音。 放狠话的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朝厢房的大门走来,天枢天璇对视一眼动作又轻又快翻身出了县衙。 不好贸然跟踪害怕打草惊蛇,天枢和天璇只好又回到了邵章儒厢房的屋顶上守着。 在屋顶上趴了好久听不到动静,天枢小心翼翼准备移开了一个瓦片,一边移着一边用另一只手遮挡着,生怕月光透过缝隙照进去引起邵章儒的怀疑,好在天枢谨慎只移开了一点缝隙便停了下来,然后眯起一只眼用另一只眼观察厢房内的情况,借着月光天枢只看见了邵章儒正瘫坐在地,看了好半天邵章儒就一直瘫坐在原地,看的天枢都以为他是在地上睡着了那邵章儒才颤颤起身,起来后便朝着厢房大门小声唾骂起来。 这番举措看的天枢好生无奈,亏的他刚刚那么小心翼翼。 第38章 盘根错节 裴敬舟次日一早刚同萧凝下楼便看见了正在用早膳的天枢天璇二人,这么早就回来了想来是发现了什么。 匆匆解决了早膳天枢和天璇把昨日所闻简述了一遍,听到二人的简述裴敬舟和萧凝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那批货物到底是什么,会和高蛮人或者是私铸钱币一事有关吗。 既然着急那就一定会露出马脚,裴敬舟心里想着嘴上吩咐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回昌平郡。 透过一双自信的眸子萧凝一下子就明白了裴敬舟的意思。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邵章儒这才紧赶慢赶前来相送,裴敬舟四人都不傻自然看出了邵章儒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回程的路上裴敬舟让人准备了马车,这么一来速度完全慢了下来,待马车使出永安县来到周围满是茂密的树林的道路上裴敬舟这才喊停了马车。 车队停了下来萧凝和裴敬舟下了马车,文元和山奈二人上了马车把马匹留给了萧凝和裴敬舟。 启程前裴敬舟就已经把人召集起来简单的说了一下,假装出城让邵章儒放松警惕最后再杀个回马枪一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车队继续慢悠悠的行驶,萧凝和裴敬舟以及天枢天璇则快马回到永安县。 四人偷偷潜入永安县时刻观察邵章儒和其手下的行动,待到日落时分邵章儒终于有了动作,裴敬舟见状立马吩咐他去将李安偷偷带来,他们三人则继续跟着邵章儒,一路跟随这才发现邵章儒带着手下人一路偷偷摸摸前往了一个山洞。 邵章儒和其手下人刚进去没多久天枢就带着李安匆匆赶来,李安说他不曾知道这里有个山洞,于是几人决定直接跟进去。 山洞从外面看去很是隐蔽就好似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山,若不是邵章儒进去了裴敬舟压根不相信这居然是个山洞,想要进入山洞需要按住一旁一块凸起的石头,这是刚刚裴敬舟注意到的,果不其然石头一按下去刚刚还宛若普通小山的山体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待五人陆续进入,暗门随之关闭。 进入山洞五人这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通道不似开始那般拥挤窄小,越往里面走越发宽敞了起来,两边石壁上也都燃着蜡烛。 走到一处时裴敬舟停了下来,还不等天枢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萧凝就让他们小心,那边萧凝话音还未落密密麻麻的箭羽就从石壁中射出,五人都尽可能的躲避箭羽,萧凝知道李安小臂受了伤所以几乎是整个人都挡在李安面前。 箭羽射了一会才渐渐停下来,在确认李安没有受伤后萧凝才松了一口气,而裴敬舟看到萧凝没有受伤这才淡定开口,“这洞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机关,我们都小心些。” 听见裴敬舟的声音萧凝这才把视线落在裴敬舟身上,不过也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五人缓了口气继续向里面走,但他们五人都是第一次进到这里面即使再小心也躲不过有心之人所设下的机关,第二个机关是天枢不小心踩到了,这些机关很隐蔽同地上的石块没什么不一样,所以就算再小心也避不开。 这一轮的机关是左右石壁中快速收缩伸长酷似长矛的暗器,裴敬舟让大家退后,观察了一会萧凝率先有了动作,只见萧凝找准时机脚踩伸缩的暗器动作快速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对面,“找准时机踩在这些暗器上快速通过,快一些这东西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了。”萧凝看着对面四人眉头紧锁,眼前这东西好像真的是越来越快了,再不快些通过后面根本来不及了。 萧凝说完裴敬舟就让李安先上,趁现在才刚快起来李安应该能应付的来。 待李安马马虎虎通过裴敬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去是一块同这个空间一般大小的石板正在渐渐靠近,若是等这个石板过来他们还没离开这片区域那会被硬生生推到眼前的暗器前,到时候恐怕会被戳成筛子。 裴敬舟立马让天枢和天璇抓紧时间,眼看石板越来越近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天枢已经安全到达了对面,这时候天璇终于瞅准时机踩了上去,只剩裴敬舟一人了裴敬舟已经来不及找时机了便直接踩上了还未收缩进去的长矛,然后几步便到了对面。 这一轮虽然有惊无险通过了,但萧凝却四处看了起来,他们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机关,也不知道如果一直触发机关又会发生什么,萧凝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可以控制这些机关的按钮。 视线落在周围的石壁上,萧凝锁定了在自己左手边的一块石头上,抬步走过去萧凝细细看起来,这石头看起来稍稍圆滑一些分明和其他石头不一样,萧凝猜测这是因为经常被触碰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喊来了裴敬舟,裴敬舟仔细看了看也觉得萧凝说的对,于是萧凝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石头确实能按下去,但按下去后却没有任何反应,起先萧凝还以为是自己判断错误,但没一会儿刚刚还在伸缩的长矛和大石板就慢慢收回去了,如此一来萧凝知道她猜对了。 裴敬舟欣赏的视线落在萧凝身上,萧凝也看到了裴敬舟眼神随即自信的扬了扬眉。 天枢被惊艳到了,一直在夸自家少夫人,他觉得少夫人比他家郎君还要聪明呢,天枢一张嘴夸人不带重样的,天璇实在受不了了一掌拍在天枢后背上,“小点声。” 被拍了一掌天枢也不生气,在这里说话确实有些不太合适,音量稍微高一点都有回音。 大家自觉安静下来继续前进,后面五人一路畅通无阻也再次证明了萧凝刚刚按的石头就是对的。 又走了好久在一个拐弯后彻底豁然开朗,五人看到眼前一幕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可置信,眼前赫然是大量的硫磺和木炭,萧凝脑子反应很快,知道邵章儒可能在和高蛮人交易些什么顿时有些不敢相信,“高蛮人获取硝石最是容易。” 仅仅一句话裴敬舟便明白了,但剩下三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萧凝在说什么。 “高蛮人获取硝石容易和这些硫磺、木炭有什么关系?”李安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硝石和硫磺可以作为治病的药来使用,而这木炭不就是生火取暖的吗,这三个加在一起怎么了呢。 天枢和天璇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们俩和天玑都是裴家捡来的孩子,自幼培养的便是武功用以方便日后保护裴敬舟,他们对于这些也是全然不知。 “硝石、硫磺和木炭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可以制作火药。”裴敬舟声音很冷,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蔑视宣朝律法,如若任由这些事情发生,那可能在不远的将来江山就要易主,山河就要不保。 其他三人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火药?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这小小的永安县县令居然勾结外敌在这里研究如何制作火药。 萧凝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在这片区域内搜寻有用的线索,在书案前果然找到了东西,这上面的时间看起来像是交易的时间,于是萧凝就把李安喊了过来,两人一起研究起眼前的这几张纸。 裴敬舟在这片区域内大致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低头看什么东西的两个人身上,看到两人距离已经不足一尺裴敬舟微微眯起了眼来,刚刚在第一道机关那里就是,萧凝处处护着李安生怕李安被箭羽伤到,所有的关心都落在了李安身上,反倒是一点都不关心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夫君,看久了裴敬舟真心觉得这李安和那周屹都一样,如同碍眼的苍蝇一般。 心烦意乱的裴敬舟走上前直接插在了萧凝和李安中间表情严肃道,“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萧凝正分析着呢突然被裴敬舟挤开,本来还有些冒火但一抬眼发现这人这么严肃认真萧凝也就歇火了,随后头脑清晰开口,“根据李安所言这一年以来他分别在这几个日子跟踪过邵章儒。”萧凝说着用手指了指几个时间点。 “在这几个日子里都是他们进行交易往来的时候,这么看来他们的交易频率还是蛮高的,几乎都是一个月左右一次,只不过时间不固定可能也是不想引起大家怀疑,这上面的时间也都对的上李安所说的最近一年。” “如果交易是最近一年才开始的,那这个秘密洞穴和勾结高蛮人一事必定还要更早,这个洞穴不仅有重重机关而且还有空间上的变化,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那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个洞穴在完善的时候不被人发现呢。” 萧凝从始至终都很清晰,所提出的问题也都正中要害。 听见萧凝这么一说李安想起来一件事情,“两年前这附近本来是有人居住的,但是那时候这里有人生了怪病,怎么医治也救不好最后在这里居住的人全没了,就连县令派来医治的郎中也都有去无回全没了,那段时间这一片就不允许百姓过来,百姓也不敢来这附近生怕染上怪病。” 电光火石之间萧凝想到了陆时安当时听到的病疫,“那些人一开始是不是高烧,后来高烧渐退本以为快要好了然后突然病情加重同时还伴有咳嗽和乏力,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伤嘴唇颜色很深。” 听见这些李安细细回想,这才惊觉两年前的怪病和萧凝说的大差不差。 得到李安的肯定后萧凝侧头看向裴敬舟,这些事情居然能串在一起,这比他们相信中严重太多了,最开始的私铸钱币,到后来的病疫,再到现在的私制火药,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能串在一起,中间盘根错节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 第39章 委屈 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打断了萧凝继续想下去,几人对视一眼躲在了一个大石柱后面,可是大石柱能遮挡的范围有限,五人只好紧紧的挤在一起,就在这时候李安觉得自己的胳膊肘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细想石柱子就缩了上去,石柱子缩了上去几人才发现这下面是一个洞,这周围本就很陡,如今石柱子缩了上去五个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掉到了洞里。 此洞的出口是在这座小山山壁上的一个小平台,因为他们是掉下来的裴敬舟和李安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直的滑到了这个平台的边缘,裴敬舟在掉出平台的那一瞬间扒住了平台的边缘,而李安因为没有及时止住下滑的身子从而掉出了这个平台,不过反应还算快抓住了平台下方的一个大树枝。 萧凝和天枢天璇因为在下滑的过程中有用短刀或者佩剑来减小下滑的速度,所以他们三人是正好落在了平台上。 看着面前的两人萧凝皱了皱眉,裴敬舟距离萧凝最近也最方便救他上来,但是萧凝把目光放在了李安身上,李安慌乱间用右手扒住了平台边缘,眼下已然快要撑不住了。 在裴敬舟期盼的眼神下萧凝面色并未改变只是身手轻便的跳上了那个粗壮的树干,然后朝李安伸出了手。 看着李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左手伸向萧凝,裴敬舟眼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落,最后裴敬舟是被天璇拉上去的。 小山虽不高大,但山壁这一侧距离地面也有老高了,摔下去不死也得残,于是所有人都安全上了平台他们便准备离开这座小山。 离开的路上萧凝和李安走在一处,萧凝一直在询问着两年前的怪病,李安把自己知晓的全然告知,聊着聊着萧凝看着李安的侧脸还是不甘心,语气尽量随意的开口,“你自幼住在这,那这永安县的一些事情你应该差不多也都知道吧。” 李安对此没有防备,没有多想就开始回应萧凝,“我不是自幼就住在这,母亲是在我五岁时带着我来的这边,五岁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不过在永安县住了这么多年永安县大大小小的事我还是差不多都知道的。” 此话一出萧凝步子都顿了顿,这母子俩怎么说的完全不一样,看李安的样子不似作假,那李母为什么要骗自己,萧凝看向李安的眸子渐深,脑中快速思索着一些事情。 萧凝派朱立去打听萧怀德自然打听到了萧怀德有两个儿子,而萧怀德出事的那一年他的大儿子正应该是五岁,一开始萧凝觉得李安的一双眼睛与叔父极为相似,但是细细想来这李安分明和当初她所看到的画像中的萧怀德的脸庞极为相似。 如若李安是萧怀德的儿子,那为什么会在永安县,根据查到的事实来看当年萧怀德畏罪潜逃后皇帝并没有过于波及萧怀德的家人,只是收缴了萧家的大部分财产并让其家人永远不得入京,按理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收缴了大部分财产不准入京也不至于过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有萧怀德的小儿子呢。 这个问题一出倏的萧凝想起了翼州的那个跛腿男人。 那个跛腿男人只有一双眼睛神似叔父神似萧怀德,其他地方并未多少相似,但是如果呢,如果那个跛腿男人就是萧怀德的小儿子呢?可是跛腿男人还有一个妹妹,他们一家三口从始自终都是在一起的。 萧凝现在脑中很乱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些线索摆在眼前她却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想要的线索,就算她想要把已知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也拼不起来。 这边脑中混乱的萧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并没有察觉到裴敬舟一路上的气压都很低,而裴敬舟也察觉到萧凝没有一刻心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身为尚书令嫡长子兼左御史中丞,裴敬舟自然知晓自己在京中可谓是人人艳羡的存在,他自己不仅能文能武家世好,就连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彩,人生到目前为止可谓是顺风又顺水,一直以来他都是京城中世家子弟的学习标杆,虽然平时里不着调但也只是为了收敛锋芒,放松别人的警惕,他自诩自己是世家子弟中的翘楚,但如今的萧凝却全然不在乎自己。 裴敬舟也不知道近些日子是怎么了,明明最开始他一点都不在乎萧凝对他的看法,但是好像是自从那次动手后一切的一切就在慢慢改变,他有些不想同萧凝和离,有些想让萧凝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难道是因为萧凝手臂上的那道疤痕吗,裴敬舟其实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他能确定最近他自己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在面对萧凝的时候。 本来还能忍一忍的裴敬舟在看到萧凝把李安送回家,又贴心的嘱咐了李安一大堆事宜后终于快要忍不住了,憋着一肚子莫名的气终于在晚上准备休息前找到了出口。 晚间天枢找了一家有些隐蔽的小客栈,为了不被县令邵章儒发现,他们的行踪还是小心为妙。 本来是能好好休息的,裴敬舟也准备把所有的失落和不满都咽下去,但是临睡前他瞧见萧凝再书案前记录李安受伤的右臂的情况,这一下裴敬舟再也不想忍了,一把拉起萧凝语气中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陆时安你是我裴敬舟的妻子,你三番两次去救李安我不说什么,今日你选择先救李安我也可以理解为是他的情况更严重,但你对李安做的这一切还不够多吗?李安是你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处处留心全然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夫君,我是不好一开始处处怀疑你试探你,但那时候你的身份确实可疑我不得不多想一些,后来知道你的经历后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说过会给我一个机会,但到目前为止我的所作所为你全都视而不见。” 开始裴敬舟情绪还有些激动,但是说到最后已经彻底变成委屈。 不着调的裴敬舟萧凝见过,雷厉风行的裴敬舟萧凝也见过,唯独这委屈可怜的模样萧凝还没见过,平日里裴敬舟都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如今居然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变成现在这副委屈的模样,萧凝感到稀奇挑了挑眉言语中满是打趣,“左御史中丞大人这是觉得委屈了?” 听到‘委屈’二字裴敬舟顿了顿,但是并没有反驳,只是用沉默回应萧凝。 见状萧凝抽出了被裴敬舟拉住的手腕,神色淡淡坐回凳子上继续提笔,“我只是觉得李安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应该有走出永安县参军报国的机会,想要参军报国最起码要提的动刀吧,况且当时确实是李安的情况更严重,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同李安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想为有能力有想法有目标的人助上一份力。” 最后一个字落下,萧凝放下笔淡淡抬眼看着裴敬舟,“你说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全都视而不见,但其实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我们之间不是金银财宝、口头道歉、内心后悔就能解决的,我要的是你能知道我们之间的根本问题,夫妻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当初之事若你信任我,若你能心平气和坐下同我说那么一两句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我有我的顾虑,而你没有能力让我放下顾虑对你敞开真心反而处处怀疑试探我,这样的你让我该当如何?” 良久的沉默后裴敬舟闷闷吐出‘抱歉’二字。 “我累了要歇息了。”萧凝说完便直接起身略过裴敬舟走向床榻,只不过在与裴敬舟擦肩而过后的那一瞬萧凝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她要裴敬舟彻彻底底从头到尾相信她,这场暗中博弈终究是她更胜一筹。 听了萧凝的话裴敬舟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反思这自己的行为,等到反思结束萧凝已经入睡了,看着萧凝的睡颜裴敬舟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萧凝像往日般混账了。 次日一早瞧见裴敬舟面对自己时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萧凝就知道自己昨晚的话开始奏效了,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人一旦觉得自己对不起一个人就会尽可能的去弥补,像裴敬舟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例外,不过当下裴敬舟能做到这样还不够,萧凝在思考着怎么才能让裴敬舟告诉自己那个跛腿男人的故事,裴敬舟明显同跛腿男人认识,而且裴敬舟貌似不想让自己调查跛腿男人。 既然裴敬舟不想那这件事对于萧凝来说难度还是太大了,她没有人手不说,而且也没人知道那跛腿男人的过往,对于李安的事到底是谁在骗自己,她去周围打听打听便知晓,但跛腿男人的事真是让萧凝毫无头绪,跛腿男人的突破口只有跛腿男人一家和裴敬舟,可是她如今受身份限制不能去翼州,这突破口也就只剩裴敬舟这一个。 萧凝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盯着同天枢天璇吩咐事宜的裴敬舟,裴敬舟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有些许不自在,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裴敬舟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来。 第40章 病疫再现 永安县这边发现了大线索,但裴敬舟觉得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而且根据天枢和天璇上次所闻,昌平郡郡守也同这私制火药有关系,他们不防先回昌平郡,查清楚后可以一网打尽。 这边裴敬舟一行人已经发现重大线索准备悄悄离开永安县,另一边的陆时安在返程的路上也发现了不对劲。 起因是一路赶到晚间,齐贺寻怕这么长时间陆时安一直坐在马车上会闷,所以提议先原地休息休息,就在这休息的过程中陆时安闻到了似有若无的烟味,将信将疑起身四处寻找起来也不管很是困惑的齐贺寻。 齐贺寻虽然不知道陆时安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跟在了陆时安身后。 陆时安循着似有若无的烟味走着,越走越觉得烟味重了起来于是陆时安加快了步子,终于拨开层层树枝草丛来到一个小坡前,陆时安看到了不远处的浓烟。 “世子快来看,那个方向是什么位置。”来到昌平郡和合安县后陆时安就知道了齐贺寻的真实身份,一开始齐贺寻还小心翼翼观察陆时安的表情,生怕陆时安生气觉得自己被骗了,但实际上陆时安对此内心毫无波澜,不论齐贺寻是谁是什么身份都同她没关系,现下看到远处的浓烟陆时安很自然的询问起齐贺寻。 在夜幕的笼罩下一时间齐贺寻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位置,而且那片位置满是浓烟却没有火光,但为了不让陆时安觉得自己没用齐贺寻还是更加细致的回忆起来。 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吓一跳,那片位置很可能是个小村庄! 陆时安看到齐贺寻震惊的表情差不多也就猜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提起步子跑了起来,他们需要回到刚刚来时的地方骑马。 此次前来昌平郡和永安县都是萧凝骑马带着陆时安,陆时安本身自己不会骑马,萧凝一旦不在陆时安身边陆时安都是乘坐马车,但如今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着坐在马上像自己伸出手的齐贺寻陆时安没有犹豫就把手搭了上去,随后被齐贺寻一把拉过拦腰抱上马。 马匹快速向被浓烟所笼罩的小村庄驶去,耳边的晚风呼呼作响,陆时安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不断在心底默念希望村民们平安无事,但希望归希望来到小村庄附近后陆时安才发觉这里有多棘手。 浓烟熏的让人泪流不止无法呼吸,但隐约间陆时安听到了微弱的呼救,手上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抬起脚走向了声音的来源。 齐贺寻只是转头吩咐文元和山奈带人去尽量消烟的功夫再一回头就发现陆时安不见了,心急如焚的齐贺寻刚准备以身涉险进入滚滚浓烟中就见好像有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 勾着身子费力睁开已经被滚滚浓烟熏的直流泪的眼睛,齐贺寻这才勉强看清来人,正是陆时安不错怀中还抱了个孩子。 陆时安抱着孩子尽量跑远,来到空地上这才有空检查起孩子的情况,齐贺寻站在陆时安身后,只觉得这孩子状况貌似不太好。 检查了一遍陆时安蹙起了眉头,不敢相信的又检查了一遍陆时安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误——合安县的病疫再现了。 因为手上暂时没太多工具和药品,陆时安只能紧急给孩子做了简单的一些,处理好后陆时安起身转过身子去看齐贺寻,一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满是严肃和忧心,“这孩子病症同合安县当时的病疫一般无二,当初在合安县我就没能找到最初发病的那个人,自然也不清楚这病疫到底是怎么得来的,那时我就担心会有一天这个病疫再次出现,如今居然在这里发现了,而且这村子还被打量浓烟裹挟,我刚刚看到了湿木炭的碎屑,这些没有火光的浓烟是烧湿木炭所致,会不会是有人想掩藏什么秘密。” “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先查着,等裴兄回来我们一起商量,现在文元和山奈正带人驱散浓烟,待浓烟消散后这里的村民还得指望你。”听到陆时安的猜测齐贺寻正了正脸色面容严肃回应着她,好端端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村庄怎么会有潮湿的木炭而且木炭恰好被点燃,又怎么会有同合安县一般无二的病症,陆时安说的不无道理这一切的一切太过于巧合,巧合多的就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一样。 在文元和山奈同大伙儿的努力下差不多过了一柱多香的时辰小村庄的烟就已经散了很多,文元带人正在将潮湿的木炭正一点一点解决,山奈和其他人在把村子里的人抬着或者搀扶着来到空地处。 不少人不是因病疫病死了就是已经被浓烟呛死了,陆时安只得尽力救治剩下还有希望医治的人。 在整个过程中天色渐亮,齐贺寻也终于清楚知道这是哪里了,随后想到什么望着东边的方向齐贺寻眯了眯眼。 现下齐贺寻他们所处的位置属于昌平郡的另一个县,如今救治所用到的草药不够齐贺寻直接让文元去寻了县令,县令得知此事吓的带了几位郎中和不少草药工具前来。 这个小村庄本就偏僻处在县城的最边缘,这里的土地不好粮食总是种不好,大家也都不愿意住在这,住在这的都是一些穷的不能再穷的人了,要不是这事闹的县令都快要忘记这附近还有百姓居住了,如今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县令只得头冒冷汗胆战心惊的同瑞王世子齐贺寻认错。 齐贺寻不想听县令在这说些无用的话直接让县令离开了。有了郎中和草药再加上这病陆时安已经有经验了,治疗起来顺利多了。 晌午时分左右文元带着裴敬舟一行人过来了,再把县令请过来后齐贺寻就让文元按原路返回去永安县悄悄找裴敬舟,而裴敬舟一行人趁着昨晚夜色笼罩已经悄悄离开永安县,就这样文元没走多久就碰到了裴敬舟一行人,大致同裴敬舟和萧凝说了昨夜的事情就带着他们来了出事的小村庄。 萧凝一来到小村庄就让文元带自己去看那些木炭,先是捻起一小把眼前的木炭,后又拿近细细闻了闻,萧凝能确定这里的木炭和那个小山洞里的木炭是一样的,当日在山洞里她也观察过那些木炭,不论是手感质地还是味道全都一样,而且她也发现了在山洞的角落里有一批潮湿的木炭。 在和齐贺寻互相了解了两边的事宜,裴敬舟也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看到裴敬舟的表情齐贺寻就知道他可能在想什么,沉默片刻齐贺寻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高蛮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去偷袭永安县,而且高蛮人想要来到永安县势必会经过他的管辖,不是他的手下有问题就是他有问题,而现在这背后之人能威胁到昌平郡郡守和永安县县令,我觉得他的问题不小。” 听了齐贺寻的话裴敬舟没有回应他,只是让天枢去把萧凝和岁禾娘子找来。 没一会儿四人就聚在了一起,萧凝把木炭之事告知,陆时安也把病患的处理情况告知。 说起病患的事情陆时安有些犹豫,但思索片刻陆时安还是准备说出她才发现的怪事,“他们的病症好像同合安县那次的不太一样,我开始以为这次的病症同合安县那一次的病症是一样的,但是刚刚我才发现这两次的病症是有些不一样的,因为我把在合安县所用的方子用在他们身上,他们丝毫不见好转,并且他们像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住处找到药物,毕竟他们的病症和合安县那次的很像,他们可能也知道那件事也已经用过了我先前开出的药方。” 其他三人听后面色严肃,裴敬舟先反应过来沉沉开口,“既然这样就按岁禾娘子说的办,先找找他们先前所用的是什么药,世子你让文元和山奈去附近的药铺打听打听这个村子里的人最近有没有开什么药,我让天枢天璇在他们的住处仔细找找,岁禾娘子就继续观察这些人的情况。” 事情各自吩咐下去大家很快动了起来,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了发现。 文元和山奈找到了这个村子里最近拿了什么药,而天枢天璇也找到了药物残渣和没来得及煎熬的草药。 陆时安两方对比过后发现这些人用过的药正是她在合安县所用的方子,合安县的病疫过后病症和药方都广而传播,他们如今得了这病用过这个药方也不足为奇,可是为什么药方不起效了,思来想去陆时安只能认为是这病又严重了,原先的药方已经没什么效果了。如此一来陆时安只得重新研制新的药物。 围在陆时安身边的三人听到陆时安的总结后突然觉得昨晚的浓烟就是为了掩盖加重的病情——因为病情变的严重了,已有的药方已经无法救治他们,背后之人想直接把他们都处理掉,以防被别人发现病情又严重了。 可是病情到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加重呢。 一番分析后实在是找不出其中缘由,陆时安只好先和几位郎中进入了忙碌的状态,而裴敬舟他们三人也没有闲下来整理思绪进入了分析状态。 第41章 再入山洞 这次的病疫虽然又严重了一些,但是原理还是一样的,先前方子的药效只足够解决先前的病疫,现在只需要换一些草药加大药效就差不多了。 于是用了两天时间陆时安又用新的几味草药熬制出了汤药,村子里的喝下去都稍稍有些好转,后续只要持续观察根据病情的变化适当对汤药减量就好。 没有被浓烟呛死的其他村民喝了几天陆时安熬制的汤药病情都差不多好转了,既然好转了那也是时候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一些事情了。 在四个人分别问完话后又得知了一些新情况。 这个小村子很穷,因为是在县城的最边缘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而且他们村子里身体不健全的人占多数,周围的一些其他村子也都很嫌弃他们,一年前一个陌生男人来到这找到了村子中的几个男人,告诉他们只要每月按时送一下货物便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就这样他们每月按时从昌平郡送货物到永安县。 他们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们只知道只要按时送货物他们就有人会给他们银子,他们就能继续活下去。 这一切本来都好好的,但半个月前在他们又一次照常去送货时,其中一个人因为着急方便不小心按到了机关然后就在他们面前掉了下去,之后过了三天那人才回来,那人回来后感觉脑子就不大好了,老是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在后面那男人就开始生病,也有可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只不过他们一开始没注意到,等到他们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病症很快包围了整个村子,所有人都开始生起病来,他们没有办法不想等死,于是派出病症极轻的人去买药,但是药买来了不论他们怎么服药都一点用没有。 浓烟升起前那个陌生男人又来到了这,村子里的几个男人求陌生男子能救救他们,陌生男子却让手下人在他们的小村子周围放上了木炭,村子的中央处也堆积了不少木炭,然后在村民的苦苦哀求下陌生男人下令点燃了潮湿的木炭。 他们这些人本就身子不健全不利索,如今又染上了怪病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浓烟冒起来。 四人所问出来的话拼凑到一起就完整了起来。 “我问了当初那个失踪后又回来了的男人在哪,有人告诉我他早已经被浓烟呛死了,所有人里就数他病的最严重,又吸入了大量浓烟没多久就去了,我按照村民的描述找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手掌心、胳膊和腿上都有明显的伤痕,他们说最后一次送货是在半个月前,已经过了半个月伤口看起来还是很严重,只能说那男人当初掉下去时伤得不轻最起码肯定是见了血的,那也就有可能是掉下去后和患有疫病的人接触了,虽然不排除是失踪的三天里染上了疫病,但如此一来永安县的那个山洞里可能还有秘密没被发现。”陆时安一字一句分析的很认真也很有条理。 听完陆时安的分析萧凝脑子飞速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山洞里可能存在的问题,立马把视线落在裴敬舟身上同时语速也快了起来,“那日在山洞里不知夫君可曾注意到书案后的石壁。” 书案后的石壁?裴敬舟皱了皱眉,那日他一门心思全放在了萧凝和李安身上,哪里顾得上什么石壁。 萧凝见裴敬舟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过多注意,既然裴敬舟没有注意那她也就不管裴敬舟了,视线重新落到陆时安身上萧凝大胆猜测,“洞里那石壁的位置和从外面看的位置根本不一样,从外面看书案后应该还有很大的空间,但是洞里书案后却是石壁。”当时萧凝感觉有一丝奇怪却没有多想,如今听完陆时安的话萧凝觉得那消失的空间里可能藏了人。 裴敬舟他们三人听了萧凝所言都或多或少有些许震惊,但萧凝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如果猜测成立那么被关在秘密空间里的人又会是谁呢。 线索还是太少根本理不完整,裴敬舟觉得还是需要先去一趟昌平郡之后再去一趟东州大营。 这边村子里的病情已经有所缓解,陆时安把后续之事交代给了几位郎中就同裴敬舟他们一起回了昌平郡。 在昌平郡呆了几日裴敬舟和萧凝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眼见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裴敬舟觉得可以先离开昌平郡前往东州大营。 准备离开的那一日昌平郡郡守赵双前来送行,裴敬舟和赵双客套了两句后特意说出他们接下来要去东州大营一趟,本就想试探一下赵双都没有觉得会成功,没想到还真的被裴敬舟试探到了,赵双明显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还干咳了两声。 看来东州大营真的有不对劲,裴敬舟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笑容,贴心的告诉赵双他是奉皇命去边关看一看将士们,还让赵双注意身体。 听到裴敬舟去东州大营的原因后赵双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赵双还是在看到裴敬舟一行人离开后回到郡守府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出去。 彻底离开了昌平郡的范围后裴敬舟让大部队放慢速度继续向东去,而他则是让天枢牵了两匹马来准备和萧凝,齐贺寻还有岁禾娘子偷偷再次前往永安县。 四匹马的目标太大萧凝可以理解,于是萧凝上了马向陆时安伸出手。 眼见好像不太对劲裴敬舟对齐贺寻使了使眼色,齐贺寻接收到裴敬舟的信号只得硬着头皮上,“那个陆娘子,我和裴兄两个人一匹马是不是过于拥挤了?要不你和裴兄一匹马我和岁禾娘子一匹马?” 陆时安听到后视线在裴敬舟、齐贺寻和另一匹马上来回转了转,也觉得貌似他们两人一匹马有些拥挤,向萧凝伸出的手都往会缩了缩。 萧凝一把拽住陆时安想要撤回的手把陆时安稳稳的带到马上,脸上露出了事不关己的笑容但语言上却处处在理,“一共就两匹马,我和夫君同乘一匹自然说得过去,可是岁禾娘子还未曾婚配怎能同瑞王世子同乘一匹马呢?这事要是被传了出去岁禾娘子该如何是好,所以夫君和世子还是挤一挤吧”话落萧凝便骑着马带着陆时安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大男人在原地四目相对。 看着陆时安的背影越来越远,又看了看眼前的裴敬舟,齐贺寻可谓是心烦气乱,“都是你的好事,现在既不能和岁禾娘子同乘一匹马也不能自己一匹马了,本世子可不要和你一个大男人挤在一处这匹马现在是我的你想办法给自己找一匹来。” 齐贺寻抢先一步拉住了缰绳作势准备上马,下一秒就被裴敬舟抓住衣袍扯了下来直接屁股着地,裴敬舟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咬牙切齿的隐忍道,“齐贺寻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队伍已经离开了,荒郊野外我上哪里再去找一匹马来?你不想和我挤在一处我还不想和你挤在一处呢,现在就一匹马你爱坐不坐。”话落裴敬舟就翻身上马。 “好你个裴敬舟,你给我等着,你看我回了京不去皇上面前告你的状。”齐贺寻站起来揉着阵阵发痛的屁股朝裴敬舟放话。 “哦,既然你不坐那我就先走了。”裴敬舟根本不理会齐贺寻说的,说和就要骑马而去。 看着裴敬舟好似不在作假齐贺寻慌了神,“谁说我不坐的,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救真的就不会放过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裴敬舟的胳膊上了马。 就这样总算是可以出发了。 看着没多久就追过来的裴敬舟二人萧凝还有些略微讶然,她以为这两人要争论一番呢,没想到动作挺快的。 其实萧凝不知道是齐贺寻一直嘴说个不停裴敬舟被扰的没了办法只得加速再加速。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裴敬舟和萧凝可谓是动作极其利索一路顺畅带着齐贺寻和陆时安直奔山洞最里面。 这一次几人目标明确围在书案后的石壁细细观察着,四个人找了一圈最后齐贺寻找累了一屁股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双手自然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石壁就动了起来。 裴敬舟三人把目光落在齐贺寻身上,齐贺寻一脸惊讶的同他们对视,最后反应过来是自己找到了入口一下子就自信了起来,很是神气的站了起来不见一丝疲惫,“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本世子吧,你们早该带上我的,走吧咱们一起去里面一探究竟。”说罢齐贺寻走在最前面进入了刚刚石壁上开启的入口。 看着齐贺寻进去了外面三个人稍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最后一人拿了一个小蜡烛这才进入山洞。 齐贺寻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察觉到没人跟上来,并且前方和左右两边都非常昏暗只有身后有一些弱光,下意识的退后两步齐贺寻觉得还是跟在大家身边比较安全,转身一回头就见他们三人都拿着小蜡烛走了过来,一下子齐贺寻就不害怕了但是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干笑了两声打着哈哈,“虽然本世子机敏但还是少不了你们的,我们四人在一起才是无敌的。”齐贺寻嘴上说着脚一点一点挪向陆时安。 这个秘密空间还是挺大的,走了一会后裴敬舟停下了脚步,萧凝和陆时安还有齐贺寻见裴敬舟停下了循着其视线看过去,入眼是一片凌乱满地狼籍。 四人将这个秘密空间看了个彻底,陆时安也在这里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药渣,根据地上挣扎的痕迹、石壁上的血迹以及地上的一些绳子,陆时安推测这里先前应该关着患有病疫的人,而且不止一个,背后之人想要救这些身患病症的人,也买来了药来但是背后之人不知道这病疫已经又严重了,已经同合安县的病疫不一样了,所以先前的药方不再管用。 先前的药方不管用了,且曾被关在这里的人也都不见了,陆时安不知道那些人是否活着。 秘密空间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同萧凝和陆时安猜的不错,但现在人都已经不见了他们也找不到铁证,既然没有什么铁证并且裴敬舟觉得永安县的事情应该也都查的差不多了,所以裴敬舟提议他们可以去找大部队会和前往东州大营了。 第42章 东州大营 东州大营中军大帐中威远大将军李戡(kan)正擦拭着佩剑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将军,赵双传信而来说左御史中丞和瑞王世子不日便会抵达东州大营,说是皇帝派人来慰问将士们的。” 李戡听后冷笑了两声,言语中满是轻讽,“慰问将士们?我看是永安县的事被发现了还差不多,这几日你务必要带人守好那里,还有那些人既然迟迟治不好就留不得了,需要尽快解决掉。”李戡说的云淡风轻,几条人命在李戡看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提到那些人李戡的手下又想起了信中的另一件事,“将军赵双还提到柳村的事情已经被一个名唤岁禾的小娘子解决了,既然那怪病又被解决了人还要尽快处理掉吗。” 李戡眯了眯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思索着什么,“又被解决了,这位小娘子听起来不一般啊。”悠悠说完这话顿了顿李戡才不甚在意继续开口道,“还是全部解决掉吧,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才最让人放心。” …… 入了东州的地界陆时安才知道什么叫群山环绕,官道的两边全是山对陆时安来说就已经足够震撼,但让陆时安震撼的远不止于此,掀开马车的车帘小心走了出来,陆时安放眼望去看到的便是望不到头的绵延群山,刚刚坐于马车中视野受限,她以为官道两侧的群山已经足够震撼,没想到还有更为震撼的。 见陆时安已经看呆了萧凝也走了出来同陆时安并肩,“有机会你真应该出去走一走,燕州的大漠孤烟、西州的辽阔草原还有宁州的湖光山色都同这东州的绵延群山不同,他们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震撼,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听着萧凝的话陆时安侧着头去看萧凝,眼前的人非常从容自信,不像她看到这样的大场景就有些局促,萧凝的这份从容自信是因为她的经历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底气,而她陆时安自幼生活在庄子上没有任何底气支撑,看着这样的萧凝陆时安很想成为像萧凝一样的人,看了许久萧凝都已经带着疑惑的眼神侧头看向她,陆时安这才倏的回过了神,随后脸上扬起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婉笑容,“有空你教我骑马吧。” 听到陆时安想学骑马萧凝的第一反应是讶然,但是一想到她是陆时安后那一瞬的讶然就消失了,紧接着浅笑代替了消失的讶然之色,萧凝对陆时安笑着点了头,当即喊住了走在她们前面的齐贺寻,“世子你的马借我们一用!” 萧凝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陆时安猝不及防,担心会影响赶路陆时安忙的拉住了萧凝的胳膊低声询问,“阿凝你做什么呀,我是说有空的时候不是现在啊。” 看着面露难色的眼前人萧凝只是拍了拍陆时安的手,“择日不如撞日,放心吧不会影响路程的。” 话说完齐贺寻也骑着马过来了。 一番互换后齐贺寻瘫在了马车中,而萧凝带着陆时安骑马先来到了裴敬舟身边,“我和岁禾娘子在前面等你们,不会太远,等你们的时间正好教一教岁禾娘子骑马。” 裴敬舟听后没有异议,毕竟陆时安一日不会骑马那就需要乘坐马车或者是让萧凝骑马带她,出门在外老是这样还是不行的,所以对于萧凝提出的这件事裴敬舟只是让天枢和天璇一同跟着,其他并未阻拦。 得到同意后萧凝便带着陆时安骑马飞奔了出去,前几次萧凝都是让陆时安坐在后面环抱住自己的腰,这次因为想要教陆时安骑马萧凝就让陆时安坐到了前面。 第一次坐在前面陆时安有点害怕,但是陆时安骨子里是倔强的,既然要学那她就一定要学好,所以即使有些害怕陆时安还是睁开了眼。 眼看距离差不多了萧凝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随后彻底停下慢慢展开教学。 等到大部队追上来的时候陆时安已经能自己跑起来了,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很稳定,齐贺寻见了不禁夸赞起来,他当年学骑马时经常控制不住发了疯狂奔的马儿,如今陆时安用了这一会儿时间就能控制的差不多,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初次学习时间不宜过久,大部队如今也都赶上了萧凝便让陆时安先结束了,有了今天的尝试下一次再骑马就会好很多,陆时安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于是乖乖回到了马车上。 — 一行人又赶了一日的路这才来到东州大营,得知是瑞王世子和左御史中丞前来威远大将军李戡收到消息后就立马迎了出来。 双方客气了几句后李戡注意到了裴敬舟身后的萧凝,看到这张脸后李戡眸色深了深,想必泠儿信中所写之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子,果不其然裴敬舟在介绍时说了萧凝的身份,既然眼前这位是左御史中丞之妻,那么另一位就是那位岁禾娘子了,看着两人有些相似的脸庞李戡心中有了想法。 萧凝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威远大将军,男人看起来应该是在不惑之年,因为常年驻守边关皮肤很是粗糙,眼角有些许皱纹,一双眼睛很是深邃锐利但可能是因为脸型的原因加上男人现在正在笑着,竟让人第一下感觉有些和气而不犀利。 常年驻守边关且能做到主帅的位置上,这个威远大将军怎么可能是个和气之人,况且眼睛不会骗人即使李戡正在笑着但是眼底的锐利并不难发现,萧凝对李戡多有打量,而察觉到萧凝的目光的李戡笑眯眯的侧头去看萧凝,萧凝面色如常回以了一个谦卑的笑容。 将一行人迎入中军大帐李戡吩咐人准备摆宴,裴敬舟和齐贺寻几番拒绝但李戡却说来者是客不可怠慢了,至此裴敬舟和齐贺寻不再推拒。 而一进入中军大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的陆时安正不动声色的扫视着李戡以及出入中军大帐的士兵。 观察了一顿饭的时间陆时安实在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可能是她想多了,毕竟边关刀剑无情将士们经常受伤,这里会有草药的味道应该不足为奇。 午宴已经快要结束了,裴敬舟说了此次来意,“威远将军多年来驻守边关甚是辛苦,陛下忧心边关的将士们特意让晚辈替他来慰问一下,东州能有现如今的安稳多亏了将军驻守,此地如若没有了威远将军晚辈真是不敢想还能有谁来坐镇东州,不过这高蛮人真是奸诈狡猾,居然不惜绕过将军视线去侵扰平州下的一个小县,此事不知将军可曾有所察觉,晚辈万没有责怪将军之意,只是偶然路过昌平郡机缘巧合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将军是否知晓这才多嘴一问,还望将军不要介意。” 裴敬舟的话语让人挑不出错处,李戡装作惊讶的样子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竟还有此事?!这高蛮人真是狡猾,多谢左御史中丞告知此事,竟敢在我李戡的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我一定会加强这方面的巡逻处理好此事。” 李戡的反应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而且承诺的也非常爽快,既然如此裴敬舟也只好到此为止。 有些许仓促的午宴结束了,整个过程算得上是宾主尽欢,送走了裴敬舟一行人李戡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对着身侧的手下淡淡开口,“好好查一查这两位小娘子。” “是,将军。”手下领命很快离开。 李戡的人把裴敬舟一行人从军营中带到城中安顿好这才离开,看着李戡的人离开四人这才聚在一起。 “军营中貌似没什么古怪之处,李戡表现出来的也很正常,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齐贺寻不相信李戡没问题,但他确实也找不出其中的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东州大营有和高蛮人产生摩擦或者对战吗?”陆时安还是觉得中军大帐中的草药味不对劲,那草药味似有若无的,可她没有见到伤员,而且军营中的人都在正常操练没有受伤的感觉。 “没有,东州这边最近几个月都很安稳,没听说有什么摩擦和对战。”裴敬舟消息灵敏,边关一旦有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最近两三个月吧,他没有收到过东州大营这边有摩擦或者对战的消息。 听了裴敬舟所言陆时安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如你所说东州大营这边近几个月都没什么摩擦和对战,那么军中的将士们就不会受重伤,但我在中军大帐中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草药味,而这股味道我只在中军大帐闻到了。” “我就说李戡有问题吧,这草药味一定是李戡身上的,永安县密室里消失的那群患有怪病的人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齐贺寻有些许激动,毕竟如此一来就能说明他的猜测没有问题。 看着激动的齐贺寻陆时安顿了顿缓缓开口,“草药味不是从李戡身上传来的。” 一句话说的齐贺寻像是焉了一般沉默下来。 “既然是在中军大帐中闻到的草药味,那也有可能是出入中军大帐的人,而李戡管理着东州大营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戡还是有问题。”齐贺寻的猜测确实有些不对,但萧凝认可永安县密室里消失的那群患有怪病的人一定跟李戡脱不了干系,李戡身为威远大将军肯定不会自己动手,这样的事只要吩咐下去就好。 有人认可了自己齐贺寻又来了劲。 四人围在一起商讨着,准备多在这里逗留几天观察观察。 —— 东州太大了,先不说可以在东州任意一个地方藏匿那些患有怪病的人,就算藏在了东州大营附近仅靠裴敬舟一行人也是找不到的,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日了,再不离开就太奇怪了,可是他们还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不对劲。 这里的百姓爱戴、尊敬李戡,男女老少的嘴里全是赞美之词,这三日来光听赞美李戡的话裴敬舟都听出茧子来了,这样想去实在不是办法,一直找不到线索他们只能回京。 准备启程离开的那一日,看着惺惺作态的李戡齐贺寻简直要气炸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李戡绝对有问题,可是他们又找不到问题所在,现在他越发觉得李戡的笑容是在挑衅他们。 回程的路上齐贺寻越想越气,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突然之间齐贺寻想起了永安县,那山洞里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还有那间密室和洞里的机关也是实打实的,就算不能说是李戡做的,最起码也能把永安县县令送进大牢吧,一想到这齐贺寻就迫不及待开口,“裴兄,永安县的事还没解决呢,那个山洞里面的一切都是实打实的,那都是铁证邵章儒跑不掉。” 萧凝在一旁听见了勾起唇角笑着出声,齐贺寻不解侧身看去。 注意到齐贺寻的视线萧凝轻咳了一声恢复了正常,“世子近些天见到过天枢和天璇吗?” 萧凝这么一说齐贺寻想起来好像确实已经好久没见到天枢和天璇了,好像自从他们四人再入山洞后就没见过他们俩了,可是这跟他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呢? 见齐贺寻还没反应过来裴敬舟叹了口气,“邵章儒已经人赃并获了,要是指望你想起来这事,山洞里的赃物早都被转移的一干二净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你们都知道不跟我说。”齐贺寻扫视眼前的三人,裴敬舟和萧凝那话说的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把视线落在陆时安身上发现陆时安也并不惊讶,齐贺寻这才发觉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咱们是不是朋友啊,你们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见齐贺寻真的有点伤心了裴敬舟出手拍了拍齐贺寻的肩膀,“是这几天忙忘了,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而且岁禾娘子能知道是因为前两天她问了一嘴,你今天才问那就今天才想起来跟你说不是。” 听完齐贺寻更生气了,用着幽怨的眼神盯着裴敬舟。 裴敬舟被盯得没法子了,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歉,“是我用词不当,世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在心上,咱们四人上次从山洞出来后天枢和天璇就带人一直守在那了,后来邵章儒想转移赃物就直接被拿下了,以后有什么结果和线索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见裴敬舟认错态度良好齐贺寻又把视线落在身侧的萧凝和陆时安身上,见两人也都点了头齐贺寻冷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第43章 我夫人在哪 离京时还是天气还是炎热的,如今抵京都快要入秋了,此去一月有半,当真是花费了太多时间。 临近京城时萧凝就发现了裴敬舟的不对劲,这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入了京裴敬舟小心翼翼开口试探,“母亲想必对夫人多有挂念,不知可需提前告知母亲我们已经抵京。” 听到裴敬舟这么一说萧凝明白了,也知道为什么临近京城裴敬舟那么不正常了,放下手中的书籍萧凝莞尔一笑,温声开口道,“当然,此去一月有半母亲该忧心了,咱们需得快些回去了。” 听到萧凝的话裴敬舟松了口气,拉开马车的帘子去唤天枢,“天枢你同天璇先行一步,快些回府告诉母亲我同夫人很快便回府。” 他裴敬舟自幼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从未被父亲母亲赶出过家门,如今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归家,他都有些想念颐香院的床榻和自己的书房了,现下萧凝松了口愿意同自己归家,他终于能入家门了,一想到这些裴敬舟心情就不错,很是大方的向萧凝开口,“夫人可有什么想要的,绫罗绸缎也好,金银珠宝也好,还有这京中的吃食,只要夫人想要尽管开口,为夫一定给夫人办的妥妥的。” 难得看到裴敬舟有这幅小孩子气的模样萧凝弯了弯唇,“不必了,母亲定然会准备齐全的,如若你准备了母亲会有些不开心的。” 也是了,母亲向来喜爱他的夫人,这机会还是留给母亲吧。 因为萧凝准备回尚书令府了,所以她需得同陆时安说一声,眼见前面就要分路而行了萧凝喊停了马车。 察觉到马车停下了,陆时安推开了车窗,看见是萧凝在往这里来陆时安忙的下了马车。 而齐贺寻担心陆时安动作这么快可能会崴脚,也跟着下了马车。 看着一前一后下来的两人萧凝的视线在齐贺寻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就拉上了陆时安的手,“岁禾我要回尚书令府了,你回去之后和舅母他们说一声,我有空就回去看你们。” 见陆时安点了头萧凝把视线落在齐贺寻身上,语气同刚刚对陆时安一般无二的温和,“那就没法世子送岁禾娘子回定国公府了。” 难得见到萧凝这般温和,齐贺寻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一口应下送陆时安回定国公府这件事。 看着马车离开萧凝勾了勾唇角,也许齐贺寻就是差一个机会呢? 陆时安是温婉理智的,齐贺寻是个有些冲动的急性子,但两个人都是追求自由的,在萧凝看来他们俩不无可能,况且陆时安并不反感齐贺寻,结果怎样还真说不准。 —— 马车缓缓停在尚书令府门口,萧凝扶着裴敬舟的手臂稳稳当当下了马车,看到一大家子都站在门前萧凝感觉心中一软,她早知道的尚书令一家都是顶好顶好的。 “嫂嫂!”裴敬嫣看见萧凝下了马车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萧凝,好久没见到萧凝裴敬嫣都快想死她了,现在萧凝在裴敬嫣里的地位已经赶超裴敬舟了,抱了好一会儿听见了父亲的咳嗽声裴敬嫣这才恋恋不舍松开萧凝,“嫂嫂咱们快进去吧,天枢和天璇一来告知后母亲就吩咐了起来,今天午膳不用想都知道超丰盛的。” 对于裴敬嫣的举动萧凝虽有讶然但并未表现在脸上,缓缓走到裴远峰和孙梅面前,萧凝恭恭敬敬准备行个礼,但才刚刚屈膝就被孙氏拉住了,“好孩子,不用多礼,你能回来母亲就知足了。” 鼻尖和心中有些酸涩,萧凝压下了心中的酸涩温声开口,“是儿媳不孝让父亲母亲忧心了。” “安儿可别这么说,明明是那个不孝子的错处,快些同母亲进去吧。”孙梅拉着萧凝的手往里走,期间一个眼神都没给裴敬舟。 裴敬嫣和姨娘也跟着进去了,独留裴远峰和裴敬舟还在门外,“来书房。”留下三个字裴远峰就提步进府。 前厅里热热闹闹一片,书房中气氛就截然不同了,听着裴敬舟所言裴远峰眉头紧皱,皇帝近些年来身子越发不爽利了,各方势力都盯着这皇位,如今东州的威远大将军也掺合了进来,局势愈发混乱紧张了。 —— 归家的第二日不知齐元舒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大早就直接冲了进来,萧凝此时正坐在镜子前由雀铃梳着长发,而裴敬舟则是晨练后刚沐浴穿戴整齐。 齐元舒进来后四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齐元舒指了指房门淡淡出声,“出去,我要和时安单独聊一聊。” 听见齐元舒这么说裴敬舟简直要被气笑了,“这是我和我夫人的房间,要出去也该是你出去,一大早上在我这发什么疯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都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倒是好整日撺掇我夫人同我和离,你信不信我告到陛下面前。” 没想到裴敬舟居然知道她撺掇陆时安同他和离,可那也是当初裴敬舟先动了手,她心疼陆时安这才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裴敬舟这人那么贼,就随口说了一句话都能知道,想来想去齐元舒觉得这事肯定是齐贺寻那家伙告的密,毕竟那天就只有她和陆时安还有齐贺寻三人,但现在不是想是谁泄密的时候,看着裴敬舟黑如锅底的冷脸齐元舒讪讪一笑,“那啥,肯定是有人骗你,再说了你当时做出了那么畜生的事我一时生气说你两句怎么了!”齐元舒越说越有理。 自知当时理亏裴敬舟咬牙切齿的朝齐元舒点了点头放下狠话,“好,上次我不跟你计较,从今天起你再撺掇我夫人同我和离你就等着禁足吧。”话落一肚子火离开了。 确定裴敬舟走开了齐元舒这才跑到萧凝身旁一把抱住萧凝,整个脑袋贴在萧凝肩颈处,“时安你总算回来了,此行裴敬舟那厮没有欺负你吧,上次的事绝对是齐贺寻告的密,下次不带他玩了真不仗义,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最近这些日子我被母妃的人看着学了一大堆东西,那些书籍什么的一看就头疼,不过半月就到立秋了,到时候城西那边会举办一场秋猎,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大活动,父皇和各位娘娘也会到场的,到时候你回来的吧。”齐元舒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 “秋猎?那是做什么的。”萧凝还不知道京城中的秋猎,没人同她提起过。 一听萧凝不知道齐元舒就来劲了,很自觉的给自己拖了一个凳子坐在萧凝身侧,“秋猎最主要的就是选拔人才,一些通过考试上来的佼佼者也会参加,但最主要的还是世家子弟们,他们家世好如若再文武双全那便能被封个一官半职,皇室成员也会参与其中,这秋猎其实就是看人才们的骑射,不过现在的秋猎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女子也能参与,但都是世家女和皇室女,女子可以同女子一起比试,如果有人敢于挑战也可以同男子们比上一比,秋猎一共有三天,第一天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一玩,后面两天才开始比试,反正就是很有意思了,你可一定要去啊。”齐元舒拉着萧凝的衣袖来回慌。 萧凝一向受不了齐元舒这幅样子,只能先妥协一步,“好好好,等夫君回来我问问他,到时候还是要看夫君和母亲怎么安排的。” 听到萧凝这么说齐元舒很是激动,“那你绝对能去,裴敬舟那边我不知道,但每年秋猎尚书令夫人都会带着小嫣一同前去,今年尚书令夫人肯定会带你一同前去的。” 看着十拿九稳的齐元舒萧凝无奈笑了笑。 齐元舒的母妃最近正在绑着女儿学习,知道女儿一大早就跑出了宫气的吩咐让人直接把顺宁公主绑回来。 于是齐元舒在萧凝这里还没有待一个时辰就被绑回宫去了。 晚间用膳时裴敬嫣提起了这件事,孙梅想起这事笑着说会带她和萧凝一起前去,裴敬嫣当然知道自己能去,她此问主要是想知道萧凝能不能去,有了母亲的回答裴敬嫣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 小半月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立秋这天,近些日子萧凝和裴敬舟还算是极其和气的,裴敬舟是不敢再找人萧凝了,而裴敬舟不来招惹萧凝萧凝自然也不会找茬,于是这小半月两人相处的可谓是异常和谐。 立秋当日一大早萧凝就收整齐全了,他们要去城西那边,还是有些距离的,早些去总归妥当些。 收整好的萧凝来到前厅就看见了坐在孙梅右手边下侧的裴敬舟,看见萧凝来了孙梅脸上扬起和蔼的笑容,“这身衣裳可真好看,你们夫妻俩是商量好的吗,都穿了靛青色。” 裴敬舟的外衣确实是一身靛青色,但萧凝并不是,萧凝的衣裙是靛青色,外面的衣袍是浅一点的蓝色,不过一眼看去两个人的穿着确实还挺有相似之处的。 孙梅看到郎才女貌的二人简直笑的合不拢嘴,儿子儿媳今日的穿着一看就是一对,或许她需得给儿子儿媳多添一些同色的衣裳。 这个想法孙梅准备秋猎回来就安排上。 孙梅带着萧凝和裴敬嫣到达城西秋猎的地方时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往年一到这里孙梅就直接让裴敬嫣去找朋友一起玩去了,今年孙梅思索了一番还是准备等一会儿向其他夫人介绍一下自己的儿媳再让裴敬嫣把人带去一起玩,萧凝年龄又不大仅仅比自家小嫣大了两岁,总不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想想都无趣的很。 在孙梅介绍自己是萧凝就乖顺的同各位夫人行礼,几个夫人见了萧凝纷纷羡慕起来。 “还是裴夫人有福啊,误打误撞得了个如此落落大方的儿媳,这让我们这些人好生羡慕。” “可不是吗,外面开始都对咱们时安说三道四的,今日一看那些人当真是瞎了眼在那捕风捉影呢。” “时安落落大方就不说了,样貌出落的可真是水灵,上次的春日宴我也去了,时安那诗词歌赋可是样样精通啊。” …… 面对夫人们络绎不绝的夸赞萧凝始终温婉大方的笑着,她当人知道这些夫人都是看在孙梅的面子上才如此夸赞她。 好一会儿几个夫人才夸赞完,孙梅听的心中甚是舒坦,看着也介绍的差不多了就让裴敬嫣带着萧凝去玩了。 这边裴敬嫣刚带着萧凝没走多远齐元舒就跑了过来,两个人一人抱着萧凝一边的胳膊不说,居然还没说两句话还吵了起来,萧凝夹在两人中间皱了皱眉,这实在是有损她的形象,萧凝想都没想趁两人吵的火热抽出自己的胳膊悄悄离开了。 来到一颗大树下萧凝这才呼了口气,要是还在那边真不知道会被多找人看到。 萧凝站在大树后歪头去看那边还在吵架的两人,刚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转身就看见面前有个人,这人她有些印象,可这点印象不足以她想起来这人是谁。 “裴少夫人安好,我乃广文候之女姚姝玉,春日宴上咱们见过的,不知裴少夫人可还有印象。”姚姝玉语调轻柔和缓,一副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模样。 听见姚姝玉的话萧凝这才想起来,眼前人就是春日宴那天弹琴的少女,萧凝记得她,曲子弹的甚是不错,心里这么想的萧凝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萧凝的话姚姝玉有些受宠若惊,“不不不,我那只能算是献丑了,还是裴少夫人的琴意更胜一筹。” 姚姝玉说完这话周围有些安静,萧凝没再接话,她不知道姚姝玉想要做什么,索性就少说话。 见萧凝沉默不语姚姝玉自嘲起来,“春日宴那一见小女甚是羡慕裴少夫人,少夫人端庄大方,弹琴射箭更是不输他人。”姚姝玉说到这察觉到了萧凝的视线,随即莞尔一笑解释道,“春日宴结束后小女听到有人说起少夫人和右御史中丞比试之事,还请少夫人不要觉得小女唐突。” 萧凝随和一笑示意没有关系。 看到萧凝并无不瞒姚姝玉继续开口,“像少夫人这般独一无二的女子合该寻到一个通情达理的夫家,少夫人如今可是京城世家贵女羡慕的对象,小女今日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请教少夫人怎样才能寻到一个父母满意的夫家,说出来不怕少夫人笑话,小女的母亲近些年来愈发焦虑起小女的婚事,可小女已经尽力了,母亲所言小女悉数听从不敢违背,可即使这样仍不能让母亲满意,到底该如何去做才能让母亲满意,才能寻到一个让父母均满意的夫家。”姚姝玉说到后面音色都轻颤了起来。 萧凝皱着眉头听完了姚姝玉的话,自幼四处奔波她所学到的、所见到的都和京中的贵女截然不同,但就算所学所见大相径庭那也不代表姚姝玉所言是正确的,萧凝不认可姚姝玉所言。 “你不用羡慕我,我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但你和其他贵女们乃至全天下的所有女子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你德容兼备、才学出众,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不要为了让他人满意而忽略了自己,你得先是你自己后面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萧凝缓言出声,目光落在姚姝玉身上。 姚姝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不由得怔住了,母亲自幼就培养她成为贵女中的典范,适龄后前来求娶之人确是不少,但不是地位就是能力才学,没有一个能入的了母亲的眼,久而久之求娶之人少了起来,而母亲也忧心了起来,其实姚姝玉自己是有喜欢之人的,但在母亲的教导下她从不敢逾矩半分,如今听了萧凝的话好似有一颗种子在姚姝玉心底发了芽,她不知道这颗种子叫什么,也不知道这颗种子会结出怎样的果子,但姚姝玉任由这颗种子在心底发了芽。 怔愣了许久,还是裴敬嫣和齐元舒发现萧凝闹哄哄的跑过来拉走了萧凝她这才回过神来,姚姝玉看着被两个人拉走的萧凝心中有些许释然。 “祖宗们,你们能消停些吗,你们这样拉扯着我让我很难堪啊。”萧凝真是受不了了,她一向是一个低调的人,这么久以来塑造的完美形象全被这俩祖宗搞垮了。 听到萧凝这么说裴敬嫣和齐元舒倏的松开了萧凝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小亭子拉着萧凝过去了。 坐下后两人又掰扯起来。 齐元舒,“是我先邀请时安来的,她是为了我才来的。” 裴敬嫣,“你得了吧,你不邀请母亲也会带我们来的,嫂嫂来不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齐元舒,“一口一个嫂嫂叫的这么亲啊,也不知道谁一开始一口一个土村姑、乡下女唤时安。” 裴敬嫣,“齐元舒你跟我扯这些是吧,是不是想打架!” 齐元舒,“打就打谁怕谁,来啊!你来打我啊!” 裴敬嫣,“齐元舒!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萧凝深呼了一口气,“停!都给我安静坐在这!” 耳边终于清净了。 两个人委委屈屈的看着萧凝,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萧凝察觉到了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你们俩在干什么,我没出现前你们不是一直都是好姊妹吗,至于为了我吵起来吗?还要打架真是能耐了,今天有什么项目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感兴趣也能一起参与,何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我不是为了你们二人其中之一来的,我是身为裴敬舟的妻子跟着母亲一同来的,能听明白吗?”萧凝语气淡淡,两位祖宗也不敢再放肆了。 —— 裴敬舟早上去诏狱办了点事没有和孙氏一同前来,诏狱的事那边刚办完他就赶来了,刚进入这边就远远瞧见了齐贺寻,大步走上前拍了拍齐贺寻的肩膀,随口问了句,“我夫人在哪?” 齐贺寻一脸好奇的看着裴敬舟,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裴敬舟见状一脸莫名其妙踹了齐贺寻的小腿一脚,“你又生的哪门子病。” 齐贺寻捂着小腿倒吸了一口凉气,斥责裴敬舟心狠手辣。 对于齐贺寻的斥责裴敬舟充耳不闻,只是一味的打听萧凝的去处,“我夫人在哪?” 齐贺寻冷哼一声还是跟裴敬舟说了,“在打马球呢。” 听后裴敬舟抬步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发现齐贺寻还在原地裴敬舟停下步子转头朝齐贺寻挑了挑眉,那意思分明是“你不去?” 正巧这时文元走了过来在齐贺寻耳边低语了一句,一瞬间齐贺寻眼睛都亮了,顺着文元刚刚来时的方向看去可算是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了,就这样齐贺寻直接忽略了裴敬舟走了过去,裴敬舟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岁禾娘子,既然如此裴敬舟耸了耸肩自己先去寻自家夫人。 萧凝那边打马球已经进行了一半了,裴敬嫣看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这泰安县主怎么回来了啊,还好巧不巧碰到了萧凝,碰到了也就算了还用激将法激萧凝跟她比一场,起先萧凝并不打算理会,但泰安县主说话太难听了,齐元舒都气的撸起了袖子,为了不让事情闹大萧凝答应了同泰安县主比试一场。 萧凝第一次接触打马球,起先打的并不出彩,泰安县主见到都已经高傲的扬起了下巴,但谁知道萧凝只是稍稍适应了一会儿就已经能打的很出彩了。 裴敬舟来到时比试刚结束,萧凝和齐元舒这一对获胜了,周围的人纷纷为萧凝喝彩着,喝彩声和讨论声不断,毕竟这算是萧凝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露面,周围还有很多对左御史中丞之妻好奇的人。 看台处的太子和几位皇子对这场马球赛可是全程围观,看完了一场比试都打趣起裴敬舟来,几位皇子身后还有一个年龄不大靠在看台上的皇子,他并没有参与讨论只是淡淡的盯着萧凝。 而马球场的泰安县主觉得丢了面子气的一把扔了球杆,气氛转头竟看见了裴敬舟,也不管丢不丢面子了,直接翻身下马跑向裴敬舟,“渡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云祈。” 四周之人全都投来了好奇的不敢去,裴敬舟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他有点想不起来眼前的女子了,而且他才刚被允许自由进出家门不久,还不想被扫地出门呢,“那个在下真的不知道娘子是何人,在下来此是寻在下的夫人的,娘子如若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同在下的夫人说一说,在下的夫人很是温婉娴淑通情达理。”话落裴敬舟灵活侧身从泰安县主面前离开走向萧凝。 看到自家兄长的表现裴敬嫣呼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兄长还算有些脑子。 马球场里萧凝和齐元舒早已经下了马站在不远处看着,看到裴敬舟走过来齐元舒笑着去找裴敬嫣了,裴敬舟步子很稳一步一步走到萧凝面前,周围都是人裴敬舟只能硬着头皮询问萧凝累不累,玩的开不开心。 萧凝看见裴敬舟装模作样的样子温婉一笑柔声回应着他。 外人来看起来俨然是一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夫妻模样。 第44章 赌一把 好不容易等周围看热闹的人散开了,裴敬舟还没松口气呢,远远就听见了八皇子齐贺远打趣的声音,“呦这不是渡之吗?终于把夫人哄好了?” 裴敬舟听了也不恼,先看了一眼萧凝,随即笑着行了个礼,“见过宸王殿下。” 萧凝面上端着温婉大气的笑容跟着裴敬舟一起向眼前的宸王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少夫人待会儿要同我们一起玩一局吗?”齐贺远笑的如沐春风谦谦有礼。 “多谢宸王殿下邀请,不过臣妇技艺不精待会还是打算在一旁看着。”能同齐贺远这种皇子打马球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小人物,萧凝不想掺合进去。 “刚刚那一场本王可是全程看下来了,你那打的明明很不错的。”齐贺远恰到好处的夸赞着,莫名的让人听了很舒服。 还不等萧凝回话齐元舒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萧凝的胳膊看向齐贺远,“皇兄可知什么是先来后到,今天时安是要陪我和小嫣的,想让时安和你们一起玩那也得问过我和小嫣。” 对于这个小气的妹妹齐贺远简直是哭笑不得,“行行行,先来后到不和你们抢。”看着齐元舒扮了一个鬼脸后就拉着萧凝离开,齐贺远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向裴敬舟,“既然这样那我先去了。”裴敬舟一向不玩这些项目,齐贺远是知道的也就没邀请他。 收回恨恨看着齐元舒背影的视线,裴敬舟淡淡的嗯了一声。 —— 另一边的陆时安坐在马上有些许忐忑不安,刚刚齐贺寻牵来一匹马后就被人叫走了,虽然齐贺寻说等他回来再教她熟悉一下骑马,但陆时安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的就鼓足勇气翻山上了马。 上马还算顺利,但一上去后陆时安就有些心慌,脑中一瞬间空白陆时安已经想不起来萧凝所教的了,恰巧这时不远处几个女眷被虫子吓到了,尖叫的声音让马儿受了惊,马儿发了疯一般狂奔起来,陆时安彻底控制不住马儿了。 眼看着就要被发了疯的马儿甩出去,陆时安吓的闭上了眼,但意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后怕的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一张绝艳的脸庞,眼前的男人瘦的棱角分明也白的吓人,给人一种病弱清冷美人的感觉。 男人的轻咳声唤回了陆时安的思绪,陆时安忙的从男人怀里下来一个劲的道谢。 “无碍,咳咳咳娘子可有受伤。”男人言语轻缓还是个热心肠,只不过看样子身子不大好,毕竟就这片刻时间就已经咳了两次,而且听声音看状态应该不是普通的咳嗽。 “岁禾娘子!”山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陆时安顾不上回应男人转了头看向山奈。 “你怎么来了?” “刚刚遇见裴少夫人了,她知道你来了特意让我来喊你去那边看马球呢。”山奈咧着个嘴眼睛弯起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听到萧凝也在陆时安刚刚还后怕的一颗心渐渐稳了下来,想起了刚刚救下自己的男人陆时安回过头再次道谢,“多谢郎君出手相救,小女并未受伤,郎君的旧疾需细致慢慢调养,如今气候转凉郎君可得万般注意莫要受了风寒,好友还在等着小女就不多陪了。”话落陆时安微微屈膝再一次表达谢意这才跟着山奈离开。 和九皇子齐贺钰对视的那一瞬山奈恭敬一笑随即收回视线带着陆时安离开。 看着陆时安远去的背影齐贺钰心中莫名一颤,他长得像母妃,自幼就被其他皇子嘲笑像个小女娘,皇宫里四处都是高墙,他跑不出去也注定跑不掉,嘲笑声将他一点一点淹没在那高墙内。 因为长相和身体原因,没有人愿意同他一起玩,自幼体弱没人愿意和病秧子一起玩,也因为体弱他并不得父皇喜爱,母妃也觉得他体弱没用不甚关注他,十九年来除了师傅偶尔的关心没人会真心关心他,而这位岁禾娘子不仅没有嘲笑他的外貌,还观察细致嘱咐了他。 齐贺钰怔怔的站在原地,明明已经看不到陆时安的身影了,但仍固执的站在那,还是齐贺钰身边的侍卫找到他说是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齐贺钰这才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转身离开。 另一边山奈很是好奇便随口问了起来,“岁禾娘子怎么会和永平王在一起?” “他是个王爷?怎么会那么虚弱,永平王我记得是九皇子齐贺钰,我记得没错吧?”刚刚那个男人衣着并不算华丽,虽然极其俊美但太过于虚弱,看起来不像皇子王爷,倒像是哪个世家的庶子。 “岁禾娘子可真是好记性,永平王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子齐贺钰,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虚弱,听别人说是当年曹贵妃难产所致。” 既然是难产所致那也说得过去,陆时安理解的点了头,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两个人脚步挺快的,没多久陆时安就远远看到了看台上的那一抹靓色,其实萧凝的衣着并不张扬,但陆时安总是能在人群中不费吹灰之力找到萧凝。 山奈确认陆时安已经看到了萧凝在哪便让陆时安一个人过去了,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可能是有心灵感应吧,在陆时安抬步准备越过人群去寻,萧凝时,萧凝一个侧头便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见是陆时安便低声同裴敬嫣和齐元舒说了一声就离开了看台。 世家子弟和皇子们的马球之战所吸引的人可不少,看台人有些多萧凝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脑仁疼,现下看见了陆时安索性直接丢下裴敬嫣和齐元舒。 刚刚的惊险时刻陆时安并未同萧凝提起,两人快速过了一边最近各自发生的事情,知道陆时安和定国公府一切安好萧凝这才放心,想着今天来都来的,萧凝打算继续教陆时安骑马,而听了萧凝的话的陆时安一向温柔和缓的脸上出现了丝丝僵硬。 正当萧凝想要询问时看台那边响起了一阵惊呼,随着一声惊呼爆发看台顿时乱了起来,想着裴敬嫣和齐元舒还在那里萧凝让陆时安站在原地,她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顺便找一找裴敬嫣和齐元舒。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裴敬嫣。 “看台那里怎么了。”萧凝一把扶助有些许力竭的裴敬嫣。 好久没有这么狂奔过了,裴敬嫣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头晕眼花,但一想到马球场的事还是一边喘气一边说着,“太医,需得快些找太医,宸王殿下被倒下的旌旗贯穿了胸口。” 听到裴敬嫣所言萧凝和陆时安对视一眼,陆时安便提起裙摆朝马球场跑去。 看着跑开的陆时安又看了看快要瘫倒在地的裴敬嫣,萧凝还是把裴敬嫣放在了地上,“你先在这里缓一缓,我去看看。”随后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跑了起来。 挤过层层人群萧凝终于看到了眼前的场景,已经入秋了,两位太医站在宸王的身边却满头大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今天要是远哥哥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中书令之女卢衿月有些声嘶力竭,浑身颤抖的抱着被血染红一大片的齐贺远。 “卢二娘子,我等定然想救宸王殿下,可是宸王殿下这恐怕已经伤及心脏,我等……”其中一个太医吓的跪下直磕头,他们二人只是太医院的普通太医,这等严重的贯穿他们不救也得死救了救不好也得死。 “都在这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个能救的来啊!”卢衿月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太害怕了,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未婚夫一转眼就躺在自己怀里止不住的流血,明明还有两个月他们就要成婚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阿月不哭。”齐贺远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为自己心爱的女娘擦去眼睛的泪了,只能用微弱的声音试图安慰卢衿月。 听到齐贺远的声音卢衿月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哭了起来,“不会有事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抛下我,我不允许!谁能来救救阿远,求求你们了。”卢衿月自幼锦衣华食,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在她的人生中还未曾求过任何一个人,但如今为了能救救心爱的未婚夫卢衿月可以一再放低姿态。 看着抬步准备上前的陆时安萧凝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用着刻意压低严肃的声音告知陆时安,“你有把握吗,这不是普通百姓他可是皇子,而且抱着他的人是中书令家都二娘子,你要是没有把握就不要掺和进去。” 陆时安知道萧凝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可以尽力一试,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求问心无愧。 看着挣开自己的陆时安,萧凝知道拦不住的,既然如此那便站在她身后同她一起。 “不要哭了,你的动作很大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对着卢衿月说完陆时安又把视线落在了两个太医身上,“把你们的药箱打开。”陆时安沉稳冷静,下意识的卢衿月和两位太医都照做了。 “你让他躺在你的腿上,尽可能平躺,我来检查他的伤。”陆时安每一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检查完毕陆时安能肯定并且刺伤心脏,距离心脏处应该还有些距离,如此一来陆时安的心里大概有了七成把握,但贯穿这种伤情本就属于特大重伤,剩下的三成概率也只能看齐贺远的造化了。 贯穿齐贺远的这个细长的木棍是旌旗最上方的一小段,这一段的最上面被打磨的很尖锐,这才会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不过好在这一段木棍很细,贯穿时也并未刺到齐贺远的心脏,如果木棍再大些齐贺远可能会当场毙命。 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竟然要去拔这个细木棍,卢衿月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了陆时安的手腕,“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把握,你一个小女娘竟敢直接上手拔。” 陆时安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婉柔和而是极其严肃的看着卢衿月,眼底满是冷静,“如今没人敢接手他的伤情,如若等其他太医赶来你的未婚夫恐怕已经没有气了,你只能赌一把选择相信我。” 看着齐贺远的状态越来越差,萧凝出声替陆时安介绍,“岁禾娘子已经学医十多年,而且合安县当时的怪病就是岁禾娘子解决的,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让岁禾娘子一试。” 许是觉得陆时安太过冷静,又许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卢衿月最后还是打算赌一把。 看着周围的人群萧凝皱起了眉,随后在马球场不远处找到了已经被吓的失了魂的齐元舒。 “阿舒快让这些人散开,这么多人围在这我怕影响到岁禾。”萧凝上前一边摇着齐元舒的身子一边开口。 听了萧凝的话齐元舒怔怔回神,然后在萧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抹了一把泪水深呼了一口气齐元舒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羲和、望舒带人清场!”齐元舒身边一直都有两个暗卫,只不过这两个暗卫一向隐在暗处,只有齐元舒下了令或者出现危险才会现身,一般情况下都是绿萝跟在齐元舒身边。 羲和和望舒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很快便带人将马球场剩下的闲人和围观的一群人清离了。 马球场和看台这边的人都被清走了,而陆时安也已经准备就绪准备拔棍。 齐贺远在木棍被拔出的那一瞬间便疼晕了过去,陆时安开始争分夺秒替齐贺远止血处理伤口。 齐元舒不敢看只能担心的把头埋在萧凝的肩颈处,她同齐贺远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幼一起长大总归感情不浅,其他兄长年龄和她差的都有些大了,九哥自幼病弱,自幼她都是跟着年龄相仿的齐贺远在一处玩,齐贺远也对自己多有照顾,长此以往她总归是和齐贺远关系更亲近些。 刚刚事情发生的那一刻齐元舒当场就愣住了,鲜血很快染红了齐贺远胸前的白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的齐元舒反应过来后就跑下看台进入马球场,但这一切的冲击实在太大了,齐元舒一个不注意被绊倒了随后脱了力般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卢衿月在那边抱着齐贺远歇斯底里。 “快!” 是裴敬舟的声音,萧凝侧了侧头就看见裴敬舟带着几个太医跑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还有皇帝、其他妃子和其他皇子。 贯穿的难度还是太大了,仅靠陆时安一人还是有些吃力了,不过裴敬舟带来的太医很快就和陆时安一起为齐贺远治疗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齐贺远的母妃直接晕了过去,皇帝也有些动怒。 因为齐贺远这边一时还没办法治疗好,于是裴敬舟便提议让皇帝和其他人先移步旁边的主帐中,这件事事关皇子总归是要弄明白的。 卢衿月被身边的侍女带了下去,萧凝也带着齐元舒去了主帐中。 没一会儿主帐中就占满了人,皇帝坐在主座上眼神狠厉极有威严,“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珈站在一群人后不住的颤抖着身子,大部分人的视线缓缓落在了李珈身上,皇帝也察觉到了把审视的目光落在李珈身上。 事已至此李珈吓的直接跪下了,跪着从人群中出来李珈这才颤抖着开口,“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时我们只是在打马球,臣女只是和卢二娘子抢了那个球,臣女不知道卢二娘子的马为什么会突然失控致使卢二娘子摔下马倒在那旌旗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旌旗会断裂。”李珈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去看隐在人群后的兄长,而兄长只是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李珈收回视线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不住的砸在地上。 “卢家娘子你的马为何会突然发狂。”皇帝听完了李珈的话又把目光放在了卢衿月身上。 听到皇帝的问话卢衿月双目无神,失了魂一般直直跪下,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臣女不知,那马不知何故发狂,任臣女怎么拉都拉不住,远哥哥是为了救臣女才命悬一线的。” 随后皇帝又问了在场的所有人李珈说的是否为实,帐中之人也都认可了李珈的话。 李珈乃世家大族李氏一脉,虽是二房庶出但才学不浅,如今后宫中的李贵妃乃李珈的亲姑姑,况且李珈平日里虽有些争强但与人相处却是友善的,没人会怀疑这么一个小女娘会想害皇子。 一切看起来好似只是一场意外,但是皇帝还是让裴敬舟负责去调查马匹和旌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这章开始“曹贵妃”都会改成“李贵妃”,如果有宝宝发现出错的地方可以在评论区纠正哦[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赌一把 第45章 夫妻齐心 马球场上经过陆时安和几位太医的共同努力齐贺远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后续能不能醒来还要看齐贺远的造化。 看着几位太医小心翼翼带着齐贺远离开陆时安在马球场扫视一圈看到了留在场内的马球,抬步上前捡起了球下意识的嗅了嗅,嗅过后陆时安就皱起了眉,这味道她没闻到过,但有些像动物毛发的味道,有可能是马毛的味道吧,陆时安扭了扭泛酸的脖子没再多想把马球放在了原地后就离开了。 在陆时安离开后一个男人小心翼翼走近马球场带走了刚刚被陆时安拿起的马球,同时从怀中掏出另一个马球放在了原地,做完这些男人就速速离开了。 裴敬舟领命后仔仔细细把马球场和马匹都检查的一番,但始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旌旗的问题负责场地的官员也只是说可能是时间久了旌旗经过风吹日晒不牢固,这种说法没有问题,裴敬舟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当裴敬舟焦头烂额之际萧凝找到了他。 陆时安离开马球场便直接去找了萧凝,想着陆时安今日也是受累了萧凝便让雀铃把齐元舒送的糕点摆上了桌。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听到萧凝说裴敬舟被派去调查马球场一事陆时安想到了在马球场看到的那个马球,随手放下糕点有些疑惑开口,“打马球所用的马球从何而来,是会放在马厩里吗?” “不是,打马球所用的马球和球杖都是单独收放的,你怎么会这般问?”齐元舒和裴敬嫣总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就连收放马球和球杖这种小事也不放过,这就致使萧凝现在对这次秋猎相关事宜和细节知道的不少。 “那就奇了怪了,我离开马球场前见到过一个马球,那马球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那味道我没闻到过,不过很像是动物毛发的味道,不知道这个跟今天的事有没有关系。”陆时安拿起茶盏思索着。 动物毛发的味道?马儿突然发狂?这两个联系在一起萧凝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匆匆同陆时安说了一句“我去找一趟裴敬舟”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看着马球场上沉思不解的男人萧凝加快了步子,走到裴敬舟面前气息有些稍稍不稳,“问题应该是出在当时的那个马球上。” 裴敬舟看到萧凝刚想开口问她怎么来了,但听到萧凝所言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何出此言?” “齐元舒同我说过,马球场这些马都不是一般的马,有不少都是来自于西北那边,而西北那边有不少虎,马儿对于虎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萧凝语速不快,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娓娓道来。 西北那边的驯养方式马儿能见到虎也不算稀奇,但这跟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出了裴敬舟眼底的不解,萧凝继续开口,“岁禾刚刚告诉我,她在离开马球场时曾捡起留在场中的马球,而那马球上有一股她从未闻到的动物毛发味,岁禾自幼习医对于气味的敏锐度比你我都强,如若是普通动物岁禾定能闻出来,但岁禾从未见过虎,定然没有闻到过虎毛之味。” “可场上那么多匹马,而且比赛当时已经过半,为什么其他马儿没有反应,为什么只有卢衿月的马出了问题,而且我让人检查过那马球,马球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奇怪的气味。”裴敬舟只觉得萧凝的猜测过于大胆。 “卢衿月是在下半场加入的,而且因为上半场马球有破损,下半场开始前换了一个新马球,然后下半场开始没多久就出事了。另外岁禾不可能会闻错,你的人没检查出有什么味道那一定是有人调包了。”萧凝说到后面眼底满是对陆时安的信任与肯定。 萧凝所言不无可能,反正他自己也没有头绪,不如依照萧凝所言查起。 远远瞧着裴敬舟和萧凝离去的背影齐贺钰轻咳了几声拢紧了身上的外袍,待轻咳缓下来齐贺钰轻轻出声道,“可都处理妥当了。” 立在齐贺钰身后侧的男人恭敬回应着,“王爷放心,一切妥当。” 一阵秋风吹过,齐贺钰也离去了。 …… 按照萧凝的想法他们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马儿的来源,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裴敬舟发现了端倪,经过仔细核对裴敬舟和萧凝发现当时场上居然只有卢衿月的马匹不是统一入册的,裴敬舟喊来了负责这些马匹的典厩属令,典厩属令说这马是卢衿月自己的,秋猎将至卢衿月前些日子把就马儿送了过来。 听完裴敬舟二人对视了一眼。 齐元舒说的没错,这些马儿大多来自于西北地区的进贡,但是这些马儿在被送入京中前都是会经过训练的,训练有素的马儿即使对虎有着天然的惧怕也不会倏的发狂拉都拉不住,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裴敬舟觉得萧凝所言过于大胆的原因。 但是如今看来卢衿月的这匹马并不是西北地区进贡所得,如此一来这马儿就很有可能就没有经过训练,没有训练过的马儿突然闻到了危险的气味倏的发狂也在所难免。 之后裴敬舟又带领手下人把整个马球场、看台、马厩、存放马球和马球杖的地方全都上上下下翻了一遍,但就是没找到有任何异味的马球。 岁禾娘子即便是闻错了那也应该有一个马球是有异味的,但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了仍然没找到一个有异味的马球,至此裴敬舟彻底相信了萧凝的猜测——有异味的马球已经被幕后之人调包了。 卢衿月这人裴敬舟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要说是卢衿月想要加害齐贺远裴敬舟是不相信的,但现在这事摆明了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幕后之人知道卢衿月的马没有经过训练,难不成是想加害卢衿月,齐贺远的事只是意外? 萧凝双手环抱与胸前,略微思考了一番就否认了裴敬舟的想法,“如果想害卢衿月那机会有很多,但要想合理加害皇子把皇子出事归结于意外却不容易,而且齐元舒说宸王殿下爱打马球之事人尽皆知,并且宸王殿下和卢二娘子之间的感情也几乎人尽皆知,今日之事有可能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子。” 如若当真如此那宣朝可能很快就要不太平了,裴敬舟仰起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一双眼眸渐深。 ——后山 “今天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上场前说什么那边平稳容易进球,我真以为你在关心我原来只是想利用我把卢衿月引过去!”李珈低声质问着,随后哽咽起来,“卢衿月的马突然发狂也是你做的手脚吧,你当真是一点都不管我的死活啊。” 听着李珈的质问李湛不甚在意,环顾四周见没人后李湛神态自若的掐住了李珈的脸,李湛脸上挂着一贯温润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刺骨,“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贱奴所生当真以为配做我妹妹?若不是母亲好心养着你你早不知道进了哪条野狗的肚子,现在让你做些小事竟敢来质问我,谁给你的胆子啊。”话落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直接甩开了李珈,李珈听到李湛的话如坠冰窟,就这么瘫在泥泞的地上出神。 看见李珈的反应李湛淡淡留下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后便满意离开。 快要入秋了,一场一场的雨隔几天下一次,前两日刚下过雨山上满是泥泞,因为刚下过雨又是在山上这附近出奇的有些冷意,李珈就这么在泥泞的地上坐着出神,一阵冷风吹过李珈回了神,回想起这么些年的经历忍不住抱头痛哭,最后还是裴敬舟的人找到了她把她带回到了帐中。 帐中温度适宜,但看着衣裙上满是泥污,整个人都在发抖的眼前人萧凝还是找了一件自己的外袍替李珈披上。 替李珈紧了紧外袍萧凝便退到裴敬舟身侧。 看着李珈的模样裴敬舟淡然开口,“旁边有热茶李娘子先喝两口缓一缓吧。” 待李珈喝过茶萧凝才缓声道,“怎的突然去了后山还弄的如此狼狈。” 想着李湛的话李珈放下茶盏抱紧了自己,声音很轻呆呆的回应着萧凝,“我太害怕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一会儿,没想到那山上又冷又滑,让大人和夫人看笑话了。” “是吗?”萧凝话音拐了个弯看向裴敬舟,“谋害皇子该当何罪啊夫君?” “皇子受重伤处以绞刑,皇子性命不保则处以斩杀。”裴敬舟看着像一个小狐狸一般的萧凝心里不觉感到好笑,面上却神情严肃、声音冷冽的配合萧凝演戏。 李珈听后虽然怕极了,但为了保命还是选择替李湛隐瞒,梗着脖子抬头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大人和夫人这是何意?我什么都说了为什么还抓着我不放?左御史中丞大人难不成是找不到背后之人想让我顶罪吗。” 看着红着一双眼却死死不松口的李珈萧凝叹了口气,“李娘子自身是个敢于向上的女娘,别人口中的李娘子是个争强好胜不愿意低人一头的,但在我看来这‘争强好胜’放在李娘子身上倒像是夸赞,李珈你没必要因为他人而放弃自己向上的机会,多年来的刻苦学习不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吗,宸王殿下的命算是保住了,但之后醒不醒得来却不好说,卢衿月已经几番哭晕了过去。” 话已至此萧凝不再多言。 夫妻两人离开后李珈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她真的知道此事出自谁人之手?”裴敬舟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但是还想听一听萧凝怎么说。 “不一定,但她很不对劲,最起码她应该是知道一部分的,我想咱们应该查一查她身边的人了。”萧凝淡淡的与裴敬舟对视,眼底染上了些许可惜的神色。 “夫人看样子是个重感情。”裴敬舟下意识的吐出这句话,相处了这么久裴敬舟一直以为自己的夫人是个淡漠之人,只对那位岁禾娘子还有些许感情,没想到是他看走眼了,其实也不怪裴敬舟看走眼,平日里除了在自己面前萧凝永远是一副温婉娴淑的模样,对谁人都是贴心的、有礼的。 萧凝听了裴敬舟的话秀眉紧紧皱着,一股莫名的燥意涌上心头萧凝的语气也连带着恶劣了起来,“眼瞎就去看郎中,嘴欠就把嘴闭上。”话落没有一丝犹豫大步离开。 头一次看见被惹毛的夫人裴敬舟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去追萧凝,“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眼睛又瞎嘴巴又欠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哎哎哎你走慢些啊,还有马儿怕虎之事,你真见过虎啊,你那师傅是何人啊,怎么带你去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地方……” 萧凝脚步未停只是有些忍无可忍的闭了一下眼睛,她头一次觉得裴敬舟这人怎么这么烦!还不如同一开始一样好好扮演一个笑面虎呢,最起码笑面虎脑子活络而且话也不多。 第46章 假死 “小月!陛下已经准许你同宸王殿下退婚,你乖乖听父亲的话,待过了这段时间我会把你送到你外祖母那里去,到时候父亲定会给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卢衿月瘫坐在满是狼藉的闺房中,一双失望的眼睛呆呆的盯着父亲,她在齐贺远床前哭晕后再醒来就身处闺房中了,本想询问齐贺远之事,但父亲却告诉她皇帝准许自己同齐贺远退婚,听到这个消息卢衿月把闺房中的一些都砸了,但父亲仍然态度强硬要退婚,卢衿月第一次觉得父亲很是虚伪。 “父亲可还记得我同阿远的这门婚事是如何来的了?这门婚事不是父亲处心积虑早早布局得来的吗?如今父亲这是何意?”卢衿月撑着床榻起了身,稳住身体后随意的抹了两把脸上的泪,语气坚决而肯定,“父亲早早歇了这份心思吧,不管阿远醒不醒得来我都是他的妻子,除非我死要不然这婚就退不了。” 卢父气的甩袖离开,临走前厉声吩咐院中的侍女丫鬟看住二娘子,不允许二娘子踏出门一步。 卢衿月坐在床榻边上从枕下拿出了一枚品相上乘的玉佩,温柔的看着玉佩卢衿月下定了决心,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可能会放弃齐贺远的。 — “你们听说了吗,卢二娘子昨日夜里跑出府后连夜进了宫,非要闹着见圣上,说是要留在宸王殿下身边一直照顾殿下直至宸王殿下醒来,这卢二娘子当真是痴情,圣上明明都准许卢二娘子同宸王殿下退婚了。” “听说宸王殿下生死不明呢,退婚的机会这次没抓住,那卢二娘子之后岂不是要守着一个半死不活之人。” “这卢二娘子怎的如此倒霉,好好的未婚夫婿突然就躺在床上不知生死了,听说昨日卢二娘子几番哭晕了过去,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嘘都小声些。” 三三两两的小丫鬟靠在一起轻声说着听来的消息。 李珈听着几个小丫鬟的声音,不忍的捂上了耳朵靠在柴房的墙壁上无声落泪,心中的痛楚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上的伤痛。 哭的多了李珈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自从昨日回来到现在李珈还未曾进食,况且不仅仅是未曾进食这么简单,她昨日还被李湛拳脚相向打了一个时辰,疲惫疼痛的身子彻底撑不足了,晕倒前李珈脑中只剩萧凝最后留给自己的话——没必要因为他人而放弃自己向上的机会。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时刻,李珈在柴房吵着闹着要见李湛。 被丫鬟带到李湛房中后李珈就跪在了李湛面前,额头抵在地面上身子瑟缩了一下这才颤颤开口道,“此次之事是珈娘不懂事惹得兄长心烦,珈娘已经知错了还望兄长可以原谅珈娘的莽撞,兄长请放心珈娘知道该怎么说话。” 李珈认错态度极好,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珈坐在书案前的李湛满意的笑了,“小妹言重了,能知错就改那便是还有的救,既然已经知错也愿意改正那小妹便回自己院子去罢。” “珈娘谢过兄长。”李珈言语中满是小心的谢过李湛,随即低眉敛目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李珈坐在床榻边这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李湛这人向来自负,如今她放下尊严去道歉李湛应该能稍稍对自己放下心来。 府中是没有她能信得过的人了,看着窗外四方不甚高的围墙李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夜里静悄悄的,李珈小心翼翼准备翻墙离开李府,可是双手刚刚扒住墙沿就被一道力气拉了下来。 李珈颤抖着刚想惊呼就被那人捂上了嘴,“别叫,夜已深了李娘子为何要翻墙离开。” 听声音是个陌生男人,李珈稳了稳心神颤颤抬起头,男人又高又壮李珈确认她没见过这人,飞速思考了一下李珈觉得此人不是李湛身边的人,“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院子里。” “李娘子昨日的遭遇在下看在眼里也告知了夫人,夫人让在下守在这里,说李娘子会想明白的。”朱立半蹲在李珈面前稳稳开口。 男人的话让李珈不假思索的想起了左御史中丞之妻——陆时安,心中这么想的李珈也迫切的问出了口,“你家夫人可是左御史中丞之妻。” 李珈的表情和反应朱立全都看在眼里,朱立能看出来眼前这人应该是想说什么,既然如此朱立沉默了。 见男人不语李珈深呼了一口气冷静开口,“我知道马球场一事的一些事情,如若你家夫人想知道,两日后我会同李夫人前去净法寺,只要夫人能让我在此行中假死那我便知无不言。”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李珈面无表情的擦干手心的汗,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无人经此这才小心翼翼返回闺房。 男人并未严明他家夫人是何人,李珈也只是猜测是左御史中丞之妻 ——陆时安,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少让李珈觉得有些后怕。 就这么惴惴不安的来到了原先要陪李夫人同去净法寺的日子,一路上李珈都极其不安,周围没有她信得过的人,李珈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正常。 京中世家夫人都比较喜欢香火多的寺庙,相比之下这净法寺的香火就少了些,而且相对来说净法寺是要偏僻一些的,但多年以来李夫人偏爱在这净法寺祈祷,因为当年李夫人迟迟生不出儿子,就是来了这净法寺拜过后才有了李湛,至此李夫人每年都会来净法寺小住几日。 过了桥便很快就要到净法寺了,随着队伍上了桥李珈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正在李珈感觉没希望了的时候,桥上抖动了起来。 不知发生了何事李珈只好唤了几声自己的丫鬟,但前前后后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应。 李珈大着胆子走下了马车,桥上很窄,一只只箭羽袭来所有人都在乱窜,不知是谁人撞到了李珈,李珈重心不稳后退了两步身子靠在桥柱上,还不等李珈稳住身子一只箭羽插入了李珈的胸口,这让本就没站稳的李珈直接身子后仰掉入了湍急的水流中。 箭羽还在不停的齐发着,没人去管李珈的死活。 李珈是被疼醒的,睁开眼的李珈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周围入眼全是陌生。 “李娘子醒了,我已按李娘子所言替李珈制造了一场假死,你的要求我做到了,也请李娘子知无不言。”萧凝坐在床榻对面的圆桌前小口饮着茶水,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看向李珈。 “咳咳咳,我猜的不错,果真是少夫人,多谢少夫人出手相助,小女感激不尽。”李珈强撑着坐了起来向萧凝拱手致谢。 “李娘子还是好生躺着吧,虽是假死但箭羽可是真的插入了胸口。”萧凝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李珈。 “可曾有人因为此事受伤。”李珈是想借假死而逃离李家,但她并不想让无辜的人因此而受伤。 听到此话萧凝挑了挑秀眉,“还以为李娘子是个狠人,没想到李娘子倒是个心软之人。” “这不是心软,我只是不想无辜之人被牵扯进来,他们不能因为我想逃离而家破人亡。”李珈的手缓缓放在受伤的左胸口处,箭羽射入实在太痛了,那些无辜之人本不该受此痛楚。 萧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放心吧,除了你没人受伤,那些人最多呛了几口水,你的伤口也不严重,箭镞做了改动威力大大减半。” 得知无人受伤后李珈松了口气,随即简单明了说出了自己已知的事情和猜测的事情。 “李湛。”萧凝嘴里淡淡吐出这个名字,这人她稍稍有些印象。 这边萧凝还在想着怎么跟裴敬舟说起李湛,那边李珈再次开了口,“少夫人相助之恩小女无以为报,敢问夫人身边是否还缺少暗卫,小女愿做夫人的暗卫,时刻守在夫人身边护夫人周全。” 李珈所言吸引到了萧凝,听到李珈这么一说萧凝觉得自己确实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手下人,不论是裴敬舟的人还是定国公留下来的暗卫,她虽都能吩咐办事,但到底都不是她萧凝的人,看着眼前虚虚弱弱的小娘子萧凝悠悠开口,“你?暗卫?” 听出了萧凝言语中的不信任,李珈为自己争取到,“少夫人请给小女一个机会,如今李珈已死,小女孤身一人离去不免危险,留在少夫人身边才是最为稳妥的,小女不怕苦不怕累,前些日子小女瞧着少夫人手下的人身手很是了得,小女愿意跟在那人身边潜心学习。”李珈跪在床榻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稍稍回想萧凝就知道李珈说的那人是谁了,看了看眼前磕头的女娘萧凝思索一番还是准备松口留下她,不过朱立终究是定国公的人,萧凝打算亲自带一带这个女娘,“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李珈已死自此你便名唤木春,万木争春,可好?” 木春木春,万木争春,在嘴中喃喃低语了两便木春再次谢起萧凝。 “日后你跟着我潜心学习就好,我喜欢你争强好胜的性子,好好养伤吧,这里很安全。”话落萧凝便款款离去。 既是做暗卫又是“跟着我潜心学习”这不就意味着她会功夫吗!后知后觉的木春惊得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萧凝离去的背影。 — 卢衿月已经连续在宸王府照看齐贺远几日了,期间李家的四娘子李珈遇歹人致死的消息她也听说了,对此卢衿月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她或多或少是对李珈有着怨恨的,但理智又告诉卢衿月此事李珈也是受害者,矛盾的心理让卢衿月整个人都很烦躁,于是卢衿月索性不去想李珈这个人。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李珈,卢衿月烦躁的摇了摇头随后面上换成了浅浅笑意看着睡的安稳的齐贺,坚信齐贺远能醒过来的远卢衿月握住了他的手,很自然的把齐贺远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处,“快些醒来吧,等你醒了咱们就成婚。” 这边的卢衿月没日没夜的守在齐贺远身边,那边的裴敬舟也在萧凝的暗中指引下没日没夜查起了李湛。 可是李湛各方面都让人挑不出错处,甚至同李湛仅仅有过一面之识的同窗对李湛都是满口夸赞,大家口中的李湛分明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裴敬舟看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皱起了眉头,此事远比想象中困难,不过幸好在裴敬舟焦头烂额之际齐贺远醒了过来。 第47章 大婚 裴敬舟将自己这些天查到的事情向皇帝一一道明,宣明帝听后沉沉叹了口气,近些年来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即使裴敬舟不说宣明帝也能察觉到有些势力已经蠢蠢欲动了,这次是八皇子,那下一次又是谁呢,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为了争夺皇位而自相残杀,一想到这些宣明帝便有些累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没精气神,“到此为止吧,既然查不到那便不要继续了,不过李湛那边你还是要留心,有时间替朕去看看阿远罢。”话落宣明帝便朝裴敬舟摆了摆手。 看着宣明帝缓缓离去的背影裴敬舟薄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应是离开。 自幼裴敬舟有大半时间都是留在宫中,在裴敬舟心中宣明帝不仅仅是宣朝的君主更是他的家人,近些年来宣明帝的身子每况愈下裴敬舟都看在眼里,多年的心结未解不说,现如今皇子们又有了自相残杀的苗头,这不知会给宣明帝带去多大的伤害,裴敬舟想说一些话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出了皇宫裴敬舟直奔宸王府,齐贺远才刚醒身子还很虚弱,卢衿月在一旁很是仔细的照顾着,二人情意绵绵的样子裴敬舟实在是无法直视,想来自己在这里是多余了便早早离去。 另一边的李府中李湛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眼见齐贺远日渐好起来,裴敬舟也不再继续查找下去,李湛彻底松了口气,原本李珈的尸骨始终找不到他还以为李珈的突然死亡有蹊跷但,但如今看来倒是李珈那人命短,死了也罢,也算是彻底少了一个麻烦。 — 到底是年轻,齐贺远虽然伤的重但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养已经能自己行走了,刚能下地齐贺远便进了宫,一方面是想让父皇母后放心,另一方面是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迎娶卢衿月为妻了。 见两个孩子情比金坚,皇帝召见了中书令和其夫人,就这样和谐融洽的把婚事再次定了下来。 日子还是同最开始定下的一致,原先的那个日子距离今天也还有大半个月呢,齐贺远这次受伤虽然严重但也还没有错过原定的婚期。 大婚这日热闹极了,虽然卢衿月想着齐贺远的伤未曾痊愈以至于此次婚事并没有大办,但齐贺远也尽可能的给了卢衿月一个热闹非凡的大婚。 裴敬舟看着坐在马上意气风发的齐贺远有片刻出神,下意识侧头去看身旁的妻子。 萧凝还是那副假模假样的温婉端庄,与平日里没有什么变化,但裴敬舟就是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回想他们大婚那日,他好像全程也是假模假样的应付着。 手被突然牵住萧凝面色未变只是转头朝裴敬舟挑了挑眉,那意思裴敬舟知道,但此时此刻裴敬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牢牢牵住萧凝的手将头转了回去。 见裴敬舟不说话萧凝也就任由他去了。 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在宸王府外停下,一对新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完成了大婚流程。 齐贺远今日甚是开怀不免有几分贪杯,但他受伤一事再加上王爷的身份也并无人敢灌他酒。 前院里一片热闹,后院萧凝在卢衿月贴身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婚房中。 “臣妇见过宸王妃。”房中的丫鬟侍女都退了下去,独留二人在房中。 “不必多礼,快来坐。”卢衿月放下手中的团扇起身来到圆桌前坐下。 “不知王妃邀臣妇前来所为何事?”萧凝坐在卢衿月旁边,温婉的看着眼前身着一袭红嫁衣的貌美娘子。 “京中人人称赞左御史中丞和其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实乃夫妻相处中的典范,如今我已同远哥哥成了婚,虽然在这此之前我同远哥哥相处很是融洽,但身份上的突然转变或多或少让我有些许不适,今日邀夫人前来是想听听夫人都是怎么同裴大人相处的。”卢衿月和打马球那日很不一样,那一日的卢衿月哭的歇斯底里咄咄逼人,但今日的卢衿月明显一副小娘子娇羞的模样。 萧凝看着眼前的美娇娘一副潜心求教的模样一瞬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同裴敬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了,面部有些僵硬,不过萧凝很快调整了过来。 清了清嗓子萧凝开始忽悠道,“臣妇同夫君和王妃同王爷的经历不同,不过臣妇觉得夫妻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包容,王妃和王爷自幼相识臣妇相信王妃很快就能适应这个新身份。” 卢衿月虽然是说想学习学习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但更多的还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让自己不要处在一个过于紧绷兴奋的状态,萧凝的声音婉转柔和很能安抚心情,这让卢衿月渐渐稳下心来。 两人聊的很是投机,卢衿月还问起了岁禾娘子,说有空一定要同齐贺远一起好好感谢一番岁禾娘子。 二人一直聊了很久,还是侍女前来告知前院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萧凝这才起身离开。 房中喜婆说过吉祥话后引导者齐贺远接下团扇,后又让两位新人喝了合衾酒,一阵热闹过后房中之人悉数退下。 坐在床榻上的卢衿月看着已经有些醉意的齐贺远当即起身去扶齐贺远,让齐贺远坐在床榻上卢衿月这才皱眉嗔怪道,“不是说了吗,你的伤还未好,不要贪杯不要贪杯,真是一点都不听我的。” 齐贺远握着卢衿月的手,仰着头满脸笑意,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齐贺远的声音无比缱绻,“阿月,我今日甚是欢喜。” 看着面色红润、双眸明亮的男人卢衿月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酒意上头齐贺远为了让自己清醒些摇了摇头,可是摇过之后更晕了,于是便抱着卢衿月的腰把脸埋进卢衿月的怀里,声音闷闷的,“阿月今日欢喜吗?” 昏迷期间的事情齐贺远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中书令意欲退婚,他的阿月不惜与父亲闹翻也要坚持守在自己身边,其中的难处与茫然他的阿月虽只字未提,但齐贺远是知道的,因此他很是自责,自责自己昏迷了这么久,让他的阿月独自一人面对所有事情。 卢衿月不知道齐贺远心中的自责,只当他是随口一问,于是轻轻拍着齐贺远的后背回应着,“我当然欢喜了,阿远是不是喝多了啊。” 听着卢衿月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齐贺远落了泪。 男人许久不开口,而自己怀中有些湿意,卢衿月察觉到了不对劲忙的退后一步蹲下来,看着泪珠啪嗒啪嗒掉的男人,卢衿月言语中有些许着急,“怎么了,是胸口不舒服吗,我去找郎中来。” 卢衿月刚着急转身齐贺远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面对面站着齐贺远能清楚的看见卢衿月眼底的着急。 “阿月不要担心,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亏欠于你,在我昏迷期间我的阿月受累了。”齐贺远轻轻说着,双手抬起抚平了卢衿月因为着急而皱起的秀美。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卢衿月一下子就知道了齐贺远是意思,脑中闪过齐贺远昏迷期间的一些画面,卢衿月的双眸有些湿润,但看着眼前的男人卢衿月又觉得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 “阿远不要自责了,只要你能醒来一切都值得,那些事情没什么的,我早都忘记了。”缓了缓糟糕的坏情绪卢衿月重新扬起笑脸,“在你昏迷期间我一心只愿你能够醒过来,现如今你已经完完整整的站在我面前,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很贪心的,现在我有了新的祈愿。” “哦?那阿月新的祈愿是什么?”齐贺远看向卢衿月的目光满是深情与温柔。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话落卢衿月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吻上了齐贺远的唇。 已是深秋院子里的桂花随着一阵秋风卷起落了满地,秋风裹挟着桂花的香甜透过门缝传入屋内,房中地上是散乱的衣衫,帷幔上勾勒出两道纠缠的人影,床榻上的貌美小娘子面色红润意识迷离,被这阵香甜的秋风一刺激浑身颤栗起来。 …… 夜还很长,萧凝面对着裴敬舟这个不愿意休息的醉鬼有些身心俱疲的抹了把脸,刚刚在宸王府应付了卢衿月那么久本就有些累了,结果应付完卢衿月连口气还没喘匀呼就被齐元舒拉到了裴敬舟面前。 看着裴敬舟抱着酒壶在发酒疯萧凝闭了闭眼,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酒疯的人是裴敬舟。 萧凝是真的不想管,但被齐元舒推了一把只能硬着头皮上。 “快到宵禁的时候了,我还着急回宫,裴敬舟一直说“夫人夫人”的,刚刚天枢都没能把他拉走,反正时安你也是要回尚书令府的,一起把他带走,不要在这里继续闹笑话了。”齐元舒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了,独留萧凝在原地。 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宾客没有离去,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裴敬舟和萧凝身上,萧凝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的温婉。 走到裴敬舟面前萧凝试着拿开他抱着的酒壶,但裴敬舟格外倔强不愿松手,萧凝开始还缓声劝说,但劝说无果萧凝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裴敬舟你不要再闹了。” 本来萧凝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自己说完这句话裴敬舟真的松手了,松手的同时还喃喃自语着,“这才是我夫人,我要跟我夫人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萧凝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下次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用给裴敬舟。 回府的路上裴敬舟也不消停,一会儿说着抱歉一会儿又问萧凝想要什么,一路上嘴就没停下来过,好不容易回到房中裴敬舟又不愿意歇息。 萧凝实在是没办法了,身心俱疲的抹了把脸,然后连哄带骗费了好些功夫才把裴敬舟骗到床榻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萧凝终于躺下了——躺在一个醉鬼身侧,闻着香甜的桂花味萧凝怎么也睡不着,她真的觉得今日裴敬舟甚为古怪,行为古怪言语也古怪。 身侧之人貌似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呓语两句话,萧凝被烦的真想一脚把人踢下去,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打算同一个醉鬼计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出自汉代卓文君的《白头吟》[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大婚 第48章 反常 一连几日裴敬舟总觉得有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实在是不解便问起了天枢,听完天枢所言裴敬舟不甚在意耸了耸肩,外人想说什么就说罢,总归对他是没影响的,也是听了天枢所言裴敬舟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萧凝总是对他有些似有若无的嫌弃,嫌弃就嫌弃罢,他胸怀宽广不同萧凝计较。 日子照常过着,今年初冬来的有些早了,萧凝坐在书案前看着院子里的小丫鬟们穿起了厚实些的衣裳无声叹气,距离嫁入尚书令府已经快要有一年了,但叔父之死她还没什么头绪,这样的日子让萧凝感到无力又迷茫。 萧怀德的下落是打听不到的,翼州跛腿男子的身份是空白的,私铸钱币之事也不知裴敬舟查的怎么样了,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萧凝,常年不曾生病的萧凝居然病倒了。 “你这就是寒气入体,平日里需得多添些衣物,就连小嘉恒都知道天冷要添衣,你还能不知道不成,雀铃你也是的,她对这些事不上心你也不知道提醒着些。”陆时安一边写着药方一边絮絮叨叨着。 萧凝还在想着事情脑中一团乱麻,听到陆时安的说教难得有些孩子气的转过了身子。 听到床榻上的动静陆时安抬起头有些许生气,一向柔和温婉的陆时安在这一刻俨然变成了一个操心的老嬷嬷,“说你你还不愿意听,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对自己负责任吗,你知不知道听到你病了我有多担心。” 陆时安的言语比平日里严肃些,但话中语气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更多的只是担心,萧凝知道陆时安的意思,但现在她心里一团乱什么也不想说。 萧凝没有回应,房中多了一丝僵硬的味道。 看着床榻上的人把被褥拉过头顶陆时安嘴唇张了张没再继续开口,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萧凝现在是病人,不好说太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雀铃的手都快摇出火星子了。 见陆时安没有继续开口雀铃松了一口气,跟着萧凝的时间长了雀铃知道她现在可能是想自己独处一会儿了。 “乖乖喝药,我明日再来。” 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陆续响起,萧凝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她知道面对陆时安的关心自己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是件无礼的事,但她现在真的好累好累,她不明白自己习武多年有何用处,就连叔父之死她都没有任何一丝办法,萧凝觉得自己无用极了。 糟糕的心绪包裹着萧凝,萧凝不想说一句话。 房门被打开,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在床榻前停下,萧凝以为是雀铃进来了没有任何反应。 站在床榻前的裴敬舟低着头先是看了一会儿床上的“无头鲜”,后才坐在床榻边缘轻轻拉了拉被褥,“这样闷着不好。” 裴敬舟听到萧凝病倒的消息便立马从皇宫里赶来了,萧凝常年习武不轻易生病,这次病倒了估计是要受一番苦了。 见萧凝没有任何动作也没出言阻止裴敬舟便继续拉了拉被褥,直到萧凝的小半张脸露了出来裴敬舟这才扯不动了。 只要不闷在被褥里就好,裴敬舟不强求萧凝把整张脸都露出来。 “不论什么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最近这段时间裴敬舟其实是有些忙碌的,但即便忙碌裴敬舟偶尔也会注意到萧凝,他总觉得萧凝最近心事重重的,虽然不知缘由但自己的这番说辞总归是不会差太多的。 萧凝依旧没有做任何回应,想到自己后面要离京裴敬舟有些放心不下萧凝,试探道开口,“柳京尧前几日写信来说西州那边私铸钱币之事好像冒头了,很隐蔽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发现的,我接下来就要动身前往西州了,你要去吗。” 上一次的邀约对萧凝明显是有用的,放心不下萧凝的裴敬舟这次算是故技重施,而且萧凝武功了得人也聪慧,一同前去只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果然听到这事萧凝有了反应,先是眨巴眨巴了眼睛,反应过来裴敬舟在说什么后拽着裴敬舟的胳膊坐了起来,“咳咳咳我去。”本以为已经到了一筹莫展的地步,但裴敬舟当下所言又给了萧凝希望,她本就想了解私铸钱币一事,而且此行又是前往西州,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萧怀德的事情。 许是起的猛了,萧凝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裴敬舟一边拍着萧凝的后背一边喊起了雀铃。 接过雀铃递来的茶盏裴敬舟极其有耐心的举着茶盏供萧凝饮啜。 喝过了茶萧凝舒服多了,而看着萧凝惨白的小脸裴敬舟皱着眉把视线落在雀铃身上,“岁禾娘子开的药可曾煎好。” 雀铃担心的看着萧凝也不怕裴敬舟了,“估摸着还需得一会儿呢,待药煎好婢子定会照顾夫人服下的。” 药也不是着急就能煎好的,裴敬舟摆了摆手示意雀铃退下。 “后日我出发,这两日必须得按时服药,如若病情未能好转那你只得留下来养病了。” 裴敬舟说的严肃但萧凝却不以为意,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私铸钱币又有了苗条上,再者她的身体她清楚,两副药下去估计就好的差不多了。 但实际上萧凝低估了这次的病情,一连两日都按时按量服用陆时安所开的药,但病情却没见好转。 萧凝有些心急的询问着陆时安,而陆时安则是皱眉看她,“怎的如此着急,你知道的病情急不来,而且你只用了两日药,少说需得四五日才能见效呢。”陆时安柔声解释着,那日的不愉快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听到陆时安的解释萧凝泄了气一般瘫在床榻上。 不明所以的陆时安疑惑的看向雀铃。 雀铃这才说起缘由来。 萧凝既然想去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陆时安看在瘫躺在床上的人就知道此去西州应该是会牵扯到萧凝想要查明的事情。 而且西州这个地方怎么有些耳熟呢,最近天气冷了不少很多人都受了风寒,陆时安在济民堂整日都很忙,以至于最近对除了萧凝和济民堂的事其他的她都有些记差了。 略微思考了片刻陆时安这才想到了前两日齐贺寻的邀请,两日前陆时安忙碌完济民堂的事情刚要离开就被齐贺寻叫住了。 齐贺寻说之后他要去西州一趟,西州最近几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出现疫病,很多医者都没办法彻底解决这件事情,西州处在边境如若常年一到这时候就被疫病侵扰,时间久了各方面恐怕会出现大乱子,所以齐贺寻想要邀请陆时安一同前往西州。 陆时安当即就答应下来了,这些天太忙了也就忘了同萧凝说,今日听了雀铃所言这才想起来。 看着好似万念俱灰并且一动不动瘫躺在床榻上的萧凝,陆时安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陆时安的笑声萧凝既震惊又疑惑的撑着身子坐起来,用几乎哑的发不出声音来的嗓子谴责道,“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你别说话啊,这嗓子根本就不好。”陆时安听着萧凝哑的不行的声音这才忙的收起笑容安抚着。 “你放心好了,左御史中丞那边我去说,保证你也能同去。”听雀铃那意思裴敬舟本就想带着萧凝,只是担心萧凝的病情能不能受得住,如今她也会去西州那裴敬舟自然没什么顾虑了。 见萧凝想开口说话陆时安一把将一盏茶放在了萧凝嘴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现在嗓子不好还是不要开口为宜,我还着急回济民堂,你就安心呆在这吧。”话落便快步离开了。 看着陆时安匆匆离去的背影萧凝疑惑的看向雀铃,而雀铃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离开了颐香院后陆时安才又笑出声来,萧凝一直以来都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成,最近今日可能是因为生了病的原因倒有了几分孩子气,想到萧凝刚刚的模样陆时安有些忍俊不禁。 笑归笑陆时安并没有忘记答应萧凝的事情,回到济民堂陆时安就写了一封信交给银珠,让其送去御史台。 明日就是动身前往西州的日子了,夜色渐深萧凝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有些心急,她不知道下午陆时安那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裴敬舟到底同意没,焦虑在心底蔓延以至于已经到了平日里歇息的时间萧凝还坐在院子里。 已经坐了许久萧凝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终于听见了脚步声萧凝欣喜回头。 月色洒在裴敬舟的身上,莫名的给他增添了一丝柔和之意,再者裴敬舟今日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衫,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气息,这样的裴敬舟萧凝还是头一次见,但萧凝心里想着事,对于裴敬舟的变化也只是匆匆瞧了一眼。 见裴敬舟走到自己面前,萧凝哑着音开口,“我能否同去。” 裴敬舟看着眼前人鼻尖被冻的泛红,斗篷里也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皱了皱眉但总归说不出责怪之言,替萧凝紧了紧斗篷裴敬舟这才缓缓出声,“怎的在这站着还穿的如此单薄,明明还病着。” 心里想着事的萧凝自然而然忽视了裴敬舟眼底和言语中的关切。 见裴敬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萧凝急了,“我说我能否同去咳咳咳。” 本来想逗逗萧凝的,但是见萧凝急的都咳了起来裴敬舟没了逗弄的心思,“你别急啊,岁禾娘子已经写信告知我了,你当然可以同去。” 听见这个答案萧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自己着急的事情解决了,萧凝这才有空多看裴敬舟两眼。 “我记得你今日出门时身穿的不是这身衣裳。” 裴敬舟今日穿着实在古怪,萧凝看着也别扭。 “今日去看宸王殿下不小心和一个洒扫丫鬟撞到了,衣裳湿了大半,宸王妃怕我染上风寒便拿了一身宸王殿下的衣裳给我。”裴敬舟一边随口回应一边牵着萧凝的手往房中走。 萧凝想要挣脱裴敬舟的手,但裴敬舟却不愿放手,想着明日还要去西州萧凝索性也就由着他了。 直到已经躺在床榻上萧凝也不知道裴敬舟怎么了,看着裴敬舟又是给自己掖被褥又是给自己放斗篷,总之就是围着自己一刻都闲不下来,萧凝动了动嘴唇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自从宸王大婚那一日裴敬舟就开始有些反常了,而且裴敬舟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纨绔不正经的模样了,最近这段时间裴敬舟好似卸下了伪装一直在做自己——沉稳又细心,这着实有些怪异但萧凝确实不知道裴敬舟到底是怎么了。 “无头鲜”在古代文献中通常指蚕蛹[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反常 第49章 大意中药 第二日同裴敬舟来到城门处,看见陆时安正从马车中探着头和齐贺寻侃侃而谈萧凝就知道她为什么能同去西州了。 既然陆时安在而且萧凝也还生着病,所以理所当然的萧凝和陆时安一同坐在马车里。 一连奔波了几日一行人总于来到西州地界,柳京尧信中所述那□□币是在溪宁郡中有所发现,而他们应该还需一日才能到达溪宁郡。 这段路有些颠簸,裴敬舟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马车,在陆时安的照顾下萧凝的病症总算是好转了大半,只不过整日服药人有些困倦,估计这个时候人应该还在小憩。 又行了一段路,随着夜幕降临裴敬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四周有些过于安静了。 正当裴敬舟准备提醒大家警惕起来的时候,一直箭羽极速射来,裴敬舟反应极快撇开头随即抽出佩剑大喊,“有埋伏!” 两边林子里一波又一波的蒙面人出现,很快就将裴敬舟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受谁人指使,可知我们是谁!”齐贺寻看着周围的人眼底翻涌着冷意。 而裴敬舟则是看了一眼马车眼底有些许担心,萧凝的病还未痊愈,这蒙面人不少,他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兄弟们!拿下他们重重有赏!”领头的男人很是嚣张,并未回应齐贺寻。 随着领头男人一声令下,四周的蒙面人群起而动。 此行本是想要低调行事,他们一行人并不算多,如今这群蒙面人足足有他们的两倍之多,且其中几个身手很是不凡。 眼见着他们这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吃力,裴敬舟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去看马车。 与裴敬舟周旋的人正是刚刚那个发话的男人,男人每一步都快准狠,眼见着裴敬舟频频分心男人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又一次在裴敬舟下意识回头间男人提刀发了狠的劈了过去。 裴敬舟反应过来把剑横在自己面前堪堪接住了这一刀,但是这个姿势让裴敬舟使不上力,一直这么耗下去只会对他不利,裴敬舟想过动作快一些往周围退,但是利用余光裴敬舟看到自己被包围了。 “今日就送左御史中丞大人去见阎王!”男人狂妄的迅速抬到随即重重的给了裴敬舟一脚,裴敬舟踉跄着后退,还是把剑插在地上才堪堪稳住身子,但是男人这一脚重击裴敬舟的胸口,后知后觉的疼痛让裴敬舟有些撑不住了,随着一声闷哼裴敬舟的左膝砸在了地上。 男人大笑着抬刀,裴敬舟不甘的仰头看向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眼见大刀将要落下,随着一阵熟悉的木兰香传来大刀落在地上,而男人也痛苦的捂着脖颈倒在地上。 刚刚被乌云遮掩住的月亮渐渐冒了头,月光照在剑身上,剑身上的月光又反射到萧凝的侧脸上,裴敬舟看着眼前女子怔在原地。 与此同时萧凝没有一丝犹豫扯下头上的花钿扔了出去,下一瞬包围在裴敬舟身边的蒙面人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全部倒下了。 危险暂时解除,萧凝向裴敬舟伸出了手,嗓音还有一丝哑意听不出什么情绪,“分心实乃大忌。” 清冷的月光照在萧凝的正脸上,一瞬间记忆重合,裴敬舟想起了当年的相救之恩。 呼吸慢下来,裴敬舟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 见裴敬舟只是傻了一般抬头看自己并没有其他动作萧凝蹙起了眉头,周围还有这么多蒙面人,他裴敬舟这时候又在犯什么病?! 眼看着有人靠近马车萧凝不再理会裴敬舟,他那个样子估计是没伤到。 萧凝离开了裴敬舟这才回过神来,这一会儿的时间裴敬舟胸口的痛意已经有所缓和,看了周围一眼便忙的起身继续同剩下的蒙面人周旋起来。 随着几个身手了得的人依次被解决,剩下的这些就有些不足为惧了。 但结束后大家还是都累的瘫在了原地,陆时安下了马车替受伤的人做一些简单处理。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萧凝多留了一个心眼,扫视一圈后走到了刚刚想要砍死裴敬舟的那个蒙面人面前,随意的半蹲下来萧凝动手扯开了男人的衣衫,这才发现男人右肩处有着熟悉的图案,正是玄鸟图案。 “这么在这……” 从萧凝开始往这边走的时候裴敬舟就注意到了,奈何齐贺寻鬼哭狼嚎的拉着自己说要靠着他休息休息,还是岁禾娘子走过来准备给齐贺寻受伤的小臂做一个简单的包扎齐贺寻才愿意放过自己。 走到萧凝身后话还没说完裴敬舟就看到了男人右肩处的图案,顿时眉头紧锁严肃了起来,“同合安县当初的那几人是一伙的。” 萧凝点了头但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图案是一样的,但是通过交手来看这里面有些人和当初我在合安县遇到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组织的,这次来的人数虽多但身手相比合安县的那几个还是差了些。” 听到萧凝这么说裴敬舟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鼻子,今天他差点折在这人手里,结果萧凝却说这人的身手不如合安县那几人,那也就是说如果两人对打他打不过萧凝。 清楚了自己的势力后裴敬舟干咳了两声招呼萧凝上车,“先上车罢,这估摸着距离溪宁郡不远了,咱们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不好在此地久留。” —— 已是深夜一行人无法入郡便在溪宁郡外随意寻了家小客栈。 第二日一早柳京尧便带着郡守前来了。 看着溪宁郡郡守裴敬舟不解的看向柳京尧,此行他们没想把事情搞大,只是打算暗中调查,但如今这郡守怎么都招来了。 “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报郡外不远处死了不少蒙面人,在那边还捡到了世子的令牌,郡守这才惶恐前来。”柳京尧说着把手中的令牌扔给了齐贺寻。 既然如此裴敬舟也就不装了,一行人光明正大入了郡。 溪宁郡郡守刘仲仪看着是个老实憨厚的,为了好好招待裴敬舟一行人,直接安排他们住进了郡守府。 而事实上也只有裴敬舟这边的人住在了郡守府,柳京尧来的早一直住在郡上的客栈里,齐贺寻此行的任务就是带着陆时安去尝试根治这边的时疫,所以也是哪里方便宿在哪里。 刚来的那两天裴敬舟、萧凝和柳京尧三人每天都很忙,现在他们来此的事情闹大了调查起来肯定是有困难,但是三人暗中行动还是发现了一些私铸的钱币的踪影,但数目太少了用处不大。 第三日裴敬舟和萧凝刚出门就被郡尉孙海山拦住了,已经是不惑之年的孙海山身材魁梧高大,笑起来脸上有不少褶子但看起来却很真诚,局促的搓了搓手孙海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打扰大人和夫人了,今晚小人会在满春阁为老母贺寿,想请大人和夫人赏脸一同前去,老母身子越发不佳,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先前小人是只打算邀请郡守和同僚一起去热闹热闹的,但如今大人们来了小人也想邀请大人们同去。” 孙海山模样诚恳,裴敬舟和萧凝对视一眼答应了下来,一来是不想让无关之人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另一方面是他们二人觉得此次贺寿郡中核心人物应该都是在的,到时候多多留心说不定能有额外收获。 —— 满春阁是郡中中规中矩的酒楼,既没有过于普通也没有过于奢侈,不知道是做给他们看还是郡中官员一向如此。 说是贺寿实则老人容易犯困,没多久就变成了官场交际。 萧凝今晚和几位夫人饮了些果子酒,本以为就是普通果子酒,但没想到后劲还蛮大,再加上萧凝病情还未痊愈此刻竟有些轻微发晕,和裴敬舟说过后萧凝就带着雀铃准备返回郡守府。 雀铃伺候萧凝上了榻这才离去。 可能是因为酒劲上来了,萧凝躺下没多久就浅浅眯上了眼,可是慢慢的萧凝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有些燥热,起先萧凝觉得是这酒的影响,但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燥热和眩晕让萧凝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中计了,想要撑着床坐起来可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凝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作用不大。 侧了头萧凝这才借着月光看清来人,在这一刻才发现站在床榻不远处的人根本不是裴敬舟! 男人面色坨红身体也左摇右晃的,燥热让男人下意识的开始脱掉身上的衣物,男人褪完衣物发现床榻上躺着一个大美人,顿时色眯眯的走过来。 “怎么会有一个美娇娘在我房中,谁这么了解我,嘿嘿小美人快让哥哥来疼疼你。”男人猥琐的扑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萧凝眼底的一片寒霜。 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布满整个口鼻萧凝这才从药物带来**中清醒了几分,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萧凝拿过了枕下的匕首,没有一丝犹豫推起男人狠狠朝着他的右肩刺过去。 匕首刺进男人的右肩,萧凝不顾男人的嚎叫面色冷冽的将匕首来回转了一转,察觉到男人就要疼晕过去,萧凝拔出匕首用尽力气一脚踹开了男人。 做完这些药物的作用又涌了上来,萧凝艰难的把匕首在被褥上擦了擦,趁还有一丝意识毫不犹豫划伤了自己的胳膊,鲜血瞬间流出,顺着雪白的小臂鲜血如同连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砸在床榻上。 疼痛让萧凝再次清醒,刚下床榻门便被再次打开。 药物让萧凝身软无力,下榻这件事便已经耗费了大半力气,现在的萧凝知道有人进来了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抬头。 扯着帷幔勉强站起来,这时来人已经快步走到萧凝面前,见一双男人的手正在向自己靠近,萧凝毫不客气冷脸冷声打开了那只手,“滚开!” 四目相对,萧凝这才看清眼前人——面色着急又慌乱的裴敬舟。 看着满脸关切的裴敬舟还有那只忍不住靠近又缩回的手萧凝有丝丝不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药物的作用又开始上涌,萧凝只能收回目光往外走。 刚刚为了歇息萧凝把外衣都褪下了,如今只穿着里衣,这么出去不论怎么说都是有失体统都,所以萧凝顺手扯过来了衣桁上的斗篷。 这时候发现不对劲的雀铃也跑了过来,看着凌乱的床榻和手臂流血的萧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但看着身形不稳的萧凝雀铃也顾不得其他,忙的上前拿过萧凝手中的斗篷替萧凝披好,随后赶忙扶住萧凝。 院中有一莲花池,只不过已经入了秋,莲池中什么也没有,站在莲池前萧凝嘱咐雀铃去寻岁禾,嘱咐完便走进了莲池。 秋风冷秋水更冷,一进入池中萧凝心中的那团火便被压了下去,**得到了压制萧凝也慢慢清醒,清醒过来的萧凝开始思索起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药。 床榻上的那个男人在满春阁萧凝见过,据说是郡中一位富商不学无术的小儿子。 想到床榻上的那个男人萧凝回忆了一番想起了席间郡尉孙海山的可疑之处,席间之时萧凝就有留意到孙海山频频朝男人看去,那时萧凝只觉得身为郡尉,孙海山可能是担心男人喝醉了会闹起来,但是现在一回想萧凝觉得当时的孙海山怕是只是为了留意男人的动向。 如果背后之人是孙海山,那又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的药呢。 萧凝想到了席间喝的果子酒,可是明明大家都是一样喝的,不应该啊。 这时回忆中一阵味道传来,萧凝瞬间明白了,问题出在房中的熏香上,那果子酒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想到这些萧凝简直要被气笑了,房门刚被打开萧凝就觉得房中的香薰好像变了味道,本想问问雀铃但是酒意上头转瞬间萧凝就忘记了,就这样被有人之人钻了空子,真是好极了。 — 陆时安来的很快,来到便看见萧凝身在莲池中,这个天穿的如此单薄身在莲池中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啊。 院中的正房是不能呆人了,雀铃把萧凝扶出来带着陆时安去了旁边的西厢房。 正在正厅中问责的裴敬舟听天枢说岁禾娘子来了,便让天枢和天璇呆在这,他则大步流星前往后院。 “被你这么一折腾这药效已经过去了,你说说你前脚病刚要好后脚又生病,这次估摸着你得烧个几日了。”萧凝对自己当真是下得去手,手臂上的伤口又长又深,陆时安心疼的替她上药包扎,对上萧凝苍白的面孔也说不出“下次不许”这样的话来。 包扎完陆时安坐在床榻边握着萧凝冰凉的手轻声道,“你同裴敬舟已然成为夫妻,这药如此霸道你让裴敬舟帮帮你又何妨呢,那样既能解药也不会伤害你自己的身体。” 看着陆时安心疼的样子萧凝虚弱的摇了摇头然后把头抵在了陆时安的肩膀处,虚弱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连萧凝都不曾察觉的怅然,“假的就是假的,不论用多少谎言来粉饰它都不可能变成真的,我和裴敬舟注定不能成为真正的寻常夫妻。更何况从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裴敬舟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待到尘埃落定、一朝假死我们便会桥归桥路归路,现在的我不想同裴敬舟有过多的牵扯。” 萧凝说的很轻,轻到后面陆时安都觉得她要睡着了。 而门外裴敬舟来到时就听见萧凝说着后半句话,怔愣在原地许久还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才慌乱离去。 目的、过客、假死…… 萧凝的话一直不断萦绕在裴敬舟耳边。 天枢在郡守府找了一大圈才发现要找到人竟在正厅的房顶上,看着双目空洞的裴敬舟天枢双手交叉抱臂很是无奈,“大人,咱还办正事不。” — 西厢房内比起陆时安的不安萧凝就要冷静多了。 “也不知裴敬舟何时来的,会不会听到些什么。”陆时安实在是担心,早知道她就不该乱开头。 关于裴敬舟来过一事还是刚刚天枢前来寻人她们才知道的。 “好了好了不管他,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早些回去罢,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萧凝温声安抚着陆时安的情绪,待陆时安彻底冷静下来萧凝便让雀铃送她离开。 看着陆时安和雀铃的背影萧凝收回了温和的视线转而看向窗外的月亮,眼底翻涌着冷冽的狠意。 “衣桁”就是古代的站立衣架 还有舟舟记得抓紧刻苦锻炼吧,争取跟咱们凝凝打个平手,不然以后上榻睡觉都是个问题呢 舟舟:⊙_⊙ 凝凝:∩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大意中药 第50章 付出代价 “大人,郡守府那边没得手已经闹起来了,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啊。” “怕什么!不可能会查到我们头上的,除了你我和上头的人没人再知晓这件事,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查到我们。”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滚滚滚!” 明月隐匿在层层乌云中,四周漆黑倒也是方便了萧凝,萧凝站在房顶看着刚刚退出来的男人走远才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上下来。 今夜孙海山喝了不少酒,现下正一边哼着曲一边欣赏挂在墙上的画作,待他发现有人靠近迅速转身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锋利的剑锋抵在孙海山的脖颈处,孙海山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恐怕已经见了血了,看着面前面色凉薄狠厉的人孙海山终于开始怕了,但他还没有蠢到自乱阵脚,于是便装傻充愣的笑起来,“这不是裴夫人吗,怎的这么晚来寻小人啊,如若夫人想寻我,那您派身边……” “算计我前没有好好掂量掂量后果吗。”萧凝微微歪头勾起唇角,满是寒霜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萧凝的语气实在可怖,一双眸子除了冷冽还多了一丝嗜血。 见状孙海山瞅准时机准备拿下萧凝,他不信眼前这个高门贵妇有什么能耐。 下一瞬一阵嚎叫响起,看着被短刀刺穿的手掌孙海山终于意识到自己全然低估了萧凝。 就在刚刚孙海山有所动作时萧凝就收起长剑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看准时机毫不手软将孙海山的右手掌定在了书案上。 “算计我是要付出代价的。”萧凝冷声警告眼底一片漠然。 嚎叫声过于刺耳了,萧凝神情淡淡的松开了短刀,缓缓出声,“郡尉大人应该不想招来太多人吧,毕竟算计朝廷官员的妻子可不算小事呢。”悠哉悠哉的绕过书案来到孙海山正前方,估摸着是起烧了,萧凝现下有些不舒服,于是便扯过书案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听到萧凝所言孙海山只能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说说吧,是何人指使的你。”萧凝语气随意,百无聊赖的翻着孙海山书案上的一些书画和信件,书画和信件都没有问题,萧凝只能再次把目光落在孙海山身上。 “郡尉大人可能不了解我,我这个人瑕疵必报,如果找不出幕后黑手那我只能理所当然的认为大人就是幕后主使了。” 随意的语气没让孙海山感觉轻松,反而打心底里觉得更加害怕了。 正当孙海山在脑中权衡利弊时,一只箭羽飞速从窗外射了进来,尽管萧凝已经反应迅速替孙海山将那一只将要射穿他的箭羽用剑挡了下来,但萧凝没想到第二只箭羽来的如此之快,几乎是在她这边刚挡下第一只箭羽另一只就已经射了进来。 看着正中心脏的箭羽萧凝顾不得必死无疑的孙海山,于是便直接翻窗而去。 一路追到一片无人的河边,萧凝这才拔下头上的簪子向黑衣人甩去,硬生生将其逼停,随后便打斗在一起。 黑衣人的招式和追杀叔父以及合安县的那几人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每个招式都有所改进,或多或少有些出入,若是放在平常萧凝是能打过这个黑衣人的,但萧凝如今起了烧,反应和力量上都有些跟不上。 在黑衣人虚晃一招后萧凝中了计被黑衣人一掌击退,后退数步同时一阵眩晕感袭来,萧凝有些撑不住了,头重脚轻让萧凝感觉下一瞬她就要倒在地上了。 但在倒地前有人先一步环住了萧凝的腰,“陆时安你还好吗,还有没有意识。” 是裴敬舟的声音,还很着急,萧凝能听得出来。 不等开口萧凝就已经晕了过去。 而那个黑衣人在看到裴敬舟时就已经快速离开了。 — 萧凝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睁开眼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陆时安,看着已经天光大亮萧凝有些愧疚,“岁禾醒醒。”一开口萧凝都愣住了,仅仅一夜自己的嗓子又变成上次那副样子——又哑又痛。 陆时安听到声音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去摸萧凝的额头,“还烧着。” 看着陆时安这副模样萧凝有些心疼,“好了好了,你先不要管我了,要不要先上榻休息一会儿。” 一句话的功夫陆时安就清醒了不少,坐在床榻上这才忧心忡忡的看向萧凝,“我没事,有事的是你,现在你高烧不退就算了,郡尉夫人还找来说你杀了她夫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些萧凝皱起了眉,回想起昨夜之事萧凝只觉得自己的烧起的不是时候,这分明是背后之人想要灭口顺便把罪名放在自己身上,如若昨夜能拿下那个黑衣人还好说,可是昨夜在晕倒前萧凝看到那黑衣人离开了。 细细思索了一番萧凝觉得恐怕只有孙海山的手下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可是毕竟是孙海山的人,帮不帮自己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幕后之人既然有心嫁祸,那对于孙海山手下的证词大可以说是她仗着身份威逼利诱的。 本就高烧不退,如今又想了这么多事情萧凝只觉得头好痛。 正当头痛时裴敬舟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床前,“怎么样,烧退了吗?” 陆时安起身退到一边朝裴敬舟摇了摇头。 看着陆时安摇头裴敬舟叹了口气,“近几日你都在房中好生修养罢,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我会说给你听的。” 看着有些许潦草的眼前人萧凝有些不确定,“你看起来很疲惫,是因为我杀了孙海山的事情吗?” 闻言裴敬舟笑了,“你想什么呢,你这件事根本不算事,仵作已经在验尸了,孙海山手下曹益的说词也满是漏洞,等到仵作验完尸这件事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 裴敬舟说的很是轻松,但是萧凝还是觉得仅靠这些仍然不够啊,“你就这么有把握?” 看着萧凝一脸怀疑裴敬舟突然意识到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同她说。 “还有一件事忘了说,昨晚的黑衣人抓到了,我刚审完人回来,你是不知道,那人嘴真硬,可累死我了~”裴敬舟说着说着语调就不正常了起来,一边说还一边往萧凝身上靠。 一旁见状不对的陆时安讪笑着快步离开,打开门一只脚刚踏出去突然想到什么便笑眯眯的回过头温声提醒道,“冷静一点,小心传染。”说罢迅速退出关门,一套动作行如流水。 看着陆时安头也不回的离开萧凝有些无奈,随即想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不仅没能达到萧凝想要的效果,还把萧凝恶心的够呛,裴敬舟这人竟极其不要脸的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萧凝想缩回来,但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反倒显得有些欲拒还迎了。 “夫人好狠的心啊,也不体谅体谅为夫,我可是审了那人整整一夜呢,又是去救你又是找仵作,忙的一夜没合眼,如今夫人不心疼就算了,竟然还要踹为夫。”说着裴敬舟假装伤心的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萧凝简直快看吐了,她十分怀疑裴敬舟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你正常一点,正常不了就滚出去。” “滚出去”三个字刺激到了裴敬舟,让他想起了萧凝所说的话——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裴敬舟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待到尘埃落定、一朝假死我们便会桥归桥路归路,现在的我不想同裴敬舟有过多的牵扯。 一瞬间裴敬舟愣在原地,萧凝趁机收回了自己的脚。 看着裴敬舟脸色不太对劲,萧凝思索着难不成是自己的话说重了? 还不等萧凝想到补救之法裴敬舟就失神的站了起来,随即一言不发的朝门外走去。 “唉,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忙的一夜没合眼吗,不来休息啊。” 看着不理睬自己闷头离开的裴敬舟头一次萧凝有一丝无措,但很快萧凝就觉得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她同裴敬舟的相处方式一向如此,不知道裴敬舟这人今日吃错了什么药。 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直到天枢来报说仵作已经验尸结束,裴敬舟这才打起精神去了前厅。 “孙郡尉的致命伤乃是此箭所致,箭羽射穿了孙郡尉的心脏,孙郡尉当场毙命。”仵作周沐一字一句淡淡说道。 “既是射穿心脏那必定不是近距离射击,而曹益分明是说亲眼看见我夫人走进了房中,案发现场没有发现弓,不仅如此我的人和郡守的人在案发现场发现一处窗户纸破了,大小正同这支箭羽相同,如此种种当真不是你在撒谎吗。”裴敬舟冷冷的看着曹益,低沉着声音冷静分析,莫名有一股压迫感。 眼见曹益改口继续争辩裴敬舟没了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天枢,把人带上来。”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以及被仍在地上的弓与箭曹益瑟缩了一下。 “昨日我夫人同此人好一番周旋,这人伤了我夫人还想跑被我和郡守的人抓到了,证据全然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说道最后裴敬舟的声音全然冷了下来,一下子曹益就顶不住威压跪下承认了。 曹益说他是受这个黑衣人指使,但这个黑衣人嘴很严,根本问不出来什么,至此算计萧凝的人还是找不到。 — 看着裴敬舟拿酒当茶喝全然一副颓废的模样,齐贺寻嫌弃的不忍直视,“裴兄今日是中邪了?” 原本以为裴敬舟喊自己来是有重要的事,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叫自己来陪他喝酒的。 “世子,你说我的相貌如何啊。”裴敬舟抱着酒罐直勾勾的看着齐贺寻。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把齐贺寻问懵了,“你没事吧,这才喝多少就醉了?” 伸手在裴敬舟眼前晃了晃,结果被裴敬舟一把拍开了。 “回答我。” 见裴敬舟一本正经的,齐贺寻收回了被拍红的手,“裴兄的相貌那在京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小女娘看了心悦你,小郎君看了嫉妒你,怎么?裴兄如今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 听了齐贺寻的回答裴敬舟又郁闷的灌了一口酒,“那我的家世方面如何?” 听到这话齐贺寻嘴角都抽了抽,问他尚书令嫡长子兼左御史中丞的家世如何? 看齐贺寻不回应裴敬舟皱起了眉,而齐贺寻见裴敬舟皱了眉,生怕这人不满做出什么事或说出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来,顿时张口回应,“裴兄身为尚书令嫡长子兼左御史中丞,家世在京中乃是顶好的,不仅家世好裴兄的相貌也是顶好的,不仅家世和相貌裴兄自身更是能文能武,京中谁人不羡慕裴兄。” 听了齐贺寻的话裴敬舟有些委屈的抱着酒罐子,小声嘀咕着,“那是为何不心悦于我啊。” 说了一长串话齐贺寻有些口干,本不想喝酒但眼下也只有酒能喝了。 于是这之后两人便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裴兄同我一般都是可怜人啊……” “夫人她为什么会不心悦我……” “我的岁禾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 最后两人喝的酩酊大醉,一个嘴里喊着夫人,一个嘴里喊着恩人姐姐,还是恰巧路过的柳京尧发现付了银子将二人带走。 回客栈的一路上柳京尧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这了,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这个刚安抚好还没走几步另一个又不愿意了。 看着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两人柳京尧恨不得直接把他们二人丢在这,但一个是瑞王世子,一个是左御史中丞,如若被其他人看见他们这幅样子总归是会有些影响的。 如此柳京尧只能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无碍无碍…… 第51章 去拿粗盐 一连几日萧凝都没见到过裴敬舟,但裴敬舟倒是没少来看自己,每晚在半睡半醒间萧凝都能察觉到有人会站在床前盯自己一会儿,来人身上的气味萧凝太熟悉了,熟悉的气味让萧凝很是安心每次也都没有醒来。 这几日萧凝按时服药病情有所好转,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裴敬舟了,于是萧凝打算在今晚见一见这位夜夜偷来的人。 生病这几日萧凝都睡得很早,今晚也不例外,而裴敬舟正是在萧凝快要熟睡时来的。 即便快要熟睡但萧凝对声音还是很敏锐,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萧凝就知道是裴敬舟来了。 裴敬舟同前几日一般站在床榻前盯着萧凝出神,等眼睛盯得酸涩了这才准备离开。 “为何日日夜里趁我歇下时前来,大人是在躲着我吗。”萧凝察觉到裴敬舟要离开了,这才睁开眼不急不缓的坐起来。 猛的听见萧凝的声音裴敬舟有些无措,明明前几日都好好的,怎的今日人突然醒了? 见裴敬舟背对自己僵在原地萧凝有些不明所以,“栽赃嫁祸一事我已听雀铃说了,多谢大人出手相助,不然照我前几日的状态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解决呢,如今此事已经解决,那为什么大人最近依旧很是反常,不知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话语间萧凝已经走到了裴敬舟面前。 萧凝病情虽已好转,但嗓子还需得慢慢调养,所以现在萧凝的嗓子还是低哑的。 换做他人可能会觉得萧凝如今的嗓音有些奇怪,但是看着眼前只身着一件里衣的妻子,裴敬舟只莫名觉得萧凝低哑着的音色有些许魅惑。 心虚的裴敬舟双眸乱转就是不去看萧凝,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的,“劳夫人记记挂,我我就是最近有些忙。” 裴敬舟的所有小动作萧凝都看在眼里,看着眼前极其不对劲的男人萧凝微微蹙起了眉头,不对劲就算了,眼睛乱转从始至终都不带正眼看自己是什么意思,这一点萧凝忍不了也不想忍,于是扯着裴敬舟的衣襟往自己面前猛地一拽,有些咬牙切齿道,“既然无事那为什么要一直鬼鬼祟祟的,现在连直视我都不敢吗。” 话落裴敬舟一双眸子终于同萧凝的视线对上了,但下一瞬萧凝就后悔了,早知道她刚刚就忍忍了。 四目相对裴敬舟能清楚的看到萧凝一双眸子里自己的样子,视线缓缓下移裴敬舟看到了萧凝的唇,看起来很软很甜的样子,然后下一瞬裴敬舟脑子一热亲了上去。 亲上去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在裴敬舟闭上眼还想继续进行下去时萧凝猛的回过神来,然后毫不犹豫退开裴敬舟并给了他一巴掌,有些恼羞成怒道,“你无耻!” 萧凝的劲不小,裴敬舟被打的脸都偏了过去,甚至连腮帮处都泛起了丝丝血腥味。 裴敬舟不甚在意的用大拇指擦掉了嘴角的鲜血,然后勾起唇角看向萧凝,“新婚之夜有些话夫人能不能当做没听见啊。” 看着萧凝被气的小脸通红裴敬舟笑容更甚,抬步一步一步走向萧凝,“是,我是无耻,成婚那日夫人就该知晓的,我一向是个无耻之人。” 话落裴敬舟已然距离萧凝只有一步之遥,看着眼前恼羞成怒的妻子裴敬舟轻声说了句“请夫人恕罪”,随即不等萧凝反应便一把用左手抵住萧凝的后脖颈将人往前带,与此同时温热的唇再次落下,将萧凝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头一次遇见这种事萧凝的心绪全然乱了,本想反抗没想到反到让裴敬舟钻了空子得以进一步趁机而入,不过萧凝到底是有些能耐的,不一会儿便已经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后毫不嘴软咬住了裴敬舟的舌。 但都已经被咬的泛起了血腥味了也不见裴敬舟松嘴,既然如此萧凝只能屈膝抬腿去膝击裴敬舟的□□。 果然萧凝没猜错,对付男人还是这一招最有用。 只是察觉到了萧凝的动作裴敬舟就用右手挡住了萧凝的膝盖,随之后退了几步。 看着萧凝双手抱胸满脸得意的向自己挑了挑眉,裴敬舟没了办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有些下流,“夫人是想毁了咱以后的鱼水之乐吗?” 只此一句话就让萧凝刚刚还十分得意的脸黑了下去,她实在没想到这人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滚出去!” “遵命!”见萧凝是真的有些动怒了裴敬舟也不再继续放肆,而是快步离开,准备关门离开前还特意嘱托者,“这几日夫人好生养病,为夫我啊也要忙起来了,切记不要太过于思念……” “滚!”萧凝实在忍无可忍脱下鞋子用力将鞋子砸向裴敬舟,裴敬舟见一只鞋子飞来也来不及把话说完就忙的关门跑开了。 鞋子最后砸在了门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房中彻底安静下来,萧凝越想越气忿忿的用衣袖擦着嘴唇,擦唇的同时萧凝也在想如果有一天裴敬舟要是落在了自己手上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昨日夜里一闹今日裴敬舟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看着同前几日失魂落魄的样子大相径庭的左御史中丞柳京尧很是好奇。 “哟,今日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能让咱们左御史中丞一直在这傻笑啊。” “秘密。”裴敬舟现在心情好,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就连柳京尧也不例外。 看着裴敬舟这幅春心荡漾的模样柳京尧简直要把早膳吐了出来,“得,我先走一步。” 与柳京尧迎面碰上的天枢看着柳京尧一副想要作呕的样子有些不解,但柳京尧也只是留给了天枢一个“保重”的表情,其他的未曾多言。 而一开始不知道柳京尧那表情是什么意思的天枢在看到裴敬舟对着一封信傻笑时就已经大概明白了。 天枢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道,“大人,咱还办正事不?” 提到正事裴敬舟收敛了神色正经了起来同天枢一起离开。 通过这几日的调查裴敬舟盯上了一个行动鬼祟的男子,这男子裴敬舟让天枢去查过,但都没有什么发现,眼见如此裴敬舟打算亲自跟上一跟。 仅仅跟了一盏茶的功夫男子就已经有所察觉了,而看着男子不停穿梭在大街小巷中裴敬舟也意识到这男子应是有所察觉了。 男子逃到了一个花楼中,看着“乌烟瘴气”的花楼裴敬舟非常不想进去,但是为了调查他不得不进去。 一路追到二楼,眼见男子跳窗离开裴敬舟只得就近选了一件房破门而入,准备通过房中的窗户离开继续去追。 但是门刚被打开一个帕子就从裴敬舟脸上扫过,帕子中的粉末也悉数被裴敬舟吸了进去。 裴敬舟这边还在剧烈咳嗽,另一边花魁就已经尖叫起来,“你是何人!你个登徒子是怎么进来的!来人啊!” “闭嘴!这位是左御史中丞大人,岂是你口中的登徒子!”天枢慢了一步跟上来,一上来就见到了眼前这幅场面。 “凶什么凶,白白浪费了我为李公子准备的雅兴我还么说什么呢。” 花魁小声嘀咕着,但是裴敬舟却听了个清楚,“你说这粉末是什么?!” 看着咬牙切齿的左御史中丞花魁有些不安,“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合欢散罢了。” “合,欢,散?” 看着脸黑如墨的裴敬舟小花魁立马找了个由头快步离开。 只留下了脸黑如墨的裴敬舟和不明所以的天枢。 “立马回郡守府。”裴敬舟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 见裴敬舟脸色不对天枢也只能带着裴敬舟先回郡守府。 而回到郡守府合欢散的药效就已经发作了,看着裴敬舟的反应天枢终于意识到合欢散是什么东西。 想到天枢年纪还小裴敬舟忍着燥意让其离开,但天枢见裴敬舟一副难耐的样子说什么也不远离开,“郎君,要不要去寻郎中来。” “不用。” 裴敬舟打算硬生扛过去,花楼里的合欢散估计药效也不强烈,况且萧凝都能扛过去他怎么就不能了,再说如果这种事被柳京尧知道了,那岂不是就要沦为他的笑柄了。 在裴敬舟的再三驱赶下天枢只得离去,但他实在不忍见自家郎君受苦,于是便想着去寻萧凝,让萧凝劝裴敬舟寻一位郎中来。 觉得此法可行的天枢急忙跑去寻萧凝,正巧萧凝此时正在院子里看书。 “夫人!郎君中了合欢散!我说要去请郎中来,但郎君始终不愿,您快去劝劝他吧。” 听着天枢的话萧凝放下了手中的书勾起了唇角来了兴致,看着石桌上早已被清洗干净的短刀萧凝笑容更甚,漫不经心拿起短刀随意的转动起来,“哦?夫君居然中了合欢散还不愿意请郎中?” 天枢忙不迭点头。 萧凝转动着手中的短刀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先去拿些粗盐来,我先去瞧瞧。” 看着萧凝的背影天枢很是疑惑,为何要去拿粗盐?不过疑惑归疑惑天枢还是照办了。 而另一边裴敬舟正在尽力压制**时萧凝的声音远远传来,“听说夫君中了合欢散?”话落门被打开,一脸笑意的萧凝款款走了进来。 “呀!还真是。” 看着萧凝故作惊讶的模样裴敬舟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夫妻一体,时安实在不忍见夫君受如此折磨啊,夫君快快把衣裳脱了,时安来替夫君来解药。”萧凝说着就开始情意绵绵又略带羞涩的去扒裴敬舟的衣裳。 裴敬舟双眼迷离,但还是用最后几丝意识抓住了萧凝的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看着已经到这一步还在询问自己的裴敬舟萧凝有一瞬的心软,但一想到昨晚之事萧凝的心又硬了起来。 “夫君这是什么话,时安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泫然欲泣的眼前人,即便裴敬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依萧凝所言褪去了上衣。 然后本想抱着妻子一顿乱啃的裴敬舟突然觉得自己的小臂一痛,还不等反应小臂传来二痛,后知后觉的痛意席卷了裴敬舟的大脑,也让裴敬舟清醒了几分。 低头看了一眼小臂上的伤口,再去看一脸笑意的妻子,裴敬舟简直要口吐鲜血了,原来这就是萧凝口中的“解药”。 “时安知晓夫君定然极其感动,这都是身为妻子该做的。”话落又是一刀。 “夫人!粗盐来了!”天枢拿着粗盐匆匆赶来就看见了自家郎君光着上半身,左臂上满是鲜血淋漓的伤口,看清眼前的画面天枢只觉得自己的嘴巴为什么这么快! “夫君快看,天枢拿粗盐来了,时安这就为夫君上些粗盐,到时候必定药到病除!”萧凝一脸认真的看着裴敬舟和天枢。 至此裴敬舟头上的青筋直突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粗盐一上那还了得?! “天枢!去寻郎中!” 听着自家郎君的咬牙切齿,天枢忙的拿着粗盐去寻郎中。 “哎!这孩子怎么也不把粗盐留下,那只能委屈夫君再挨两刀了。” 话落萧凝就要动手,但被裴敬舟拦了下来,“多谢夫人替我解药,想必夫人已经累了,快些歇歇吧,我现在已经好了大半了。” “时安不累的,能替夫君解药时安怎么会累呢?”萧凝温婉的笑着,又落下了两刀。 裴敬舟闷哼一声,看着萧凝“笑意盈盈”的眸子也只能硬笑起来。 而匆匆赶来的郎中看着药效半退,手臂上满是伤口的裴敬舟只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