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攻略将军的我每天醒来都有新的金手指》 第1章 坠凡·投诉·黑雷失序 “错了,全都错了!” 沈明玦从云端坠下,整个人翻滚着砸进荒坡。她顾不上疼,仰头就吼:“接通天庭投诉客服——立刻!” 一团光点“叮”地亮起,围着她转了半圈,公事公办:“仙界客服五七一一竭诚为您服务~核对完成:您在围观刑事处决的过程中被误劈落凡。由于天庭已将行刑外包,因此该事件归类为第三方独立行为造成的损失,我们无法进行赔偿呢。” “无法赔偿是什么意思?”她猛的抓住光点,扔在地上,然后立刻踩在光点身上。 光点明显抖了一下,飞快改口:“但是我们已为您预定返仙航班:仙历明日下午。折算人间时差,人间一年后就在这里,您就可以登船重返仙界了。” “……一年?”她微微扬起下颌,努力把火气压住:“凡间有凡间的规矩,所有仙人入世的时候能力都被限制,也就比普通人身强体壮一点,那这一年我要怎么办?”她深吸一口气,把尾音压平稳了,像是在与自己达成协议。沈明玦握住脖颈间的黑玉玉佩“藏海玦”,眯着眼睛威胁道:“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光点更加剧烈的闪烁起来,仙界谁不知道沈明玦这个混世大魔王。它用极快的语速补充条款:“为避免负面舆情,本单位可为尊客开通‘凡间临时权限包(D级)’。说明如下:一,本包以凡间法则为上限,仅在‘不扰动凡序’的前提下开放;二,每日仅可启用一道仙法,循序轮转,直至一年额度用尽;三,如检测到承载阈值超限,将自动启动‘缓释分发’与‘强制镇静’;四,尊客若违反‘不越界干政、不干扰既定劫运’之禁条,客服点将就地离线,概不担责。” “以为您申请‘凡间临时权限包’:包含一些凡间能用的临时仙法。请注意,叠加超过个人承载阈值会触发过载,所以请谨慎选择。以下是仙法名单……” “我全都要。”还未等五七一一说完,沈明玦就强势打断了它。 光点似乎卡顿了,连自带的光芒都微弱了许多,在沈明玦的耐心耗尽之前,才终于恢复正常。 “——叮,权限提升中——检测到阈值外申请——过载警告——启动缓释分发策略,每日轮转,您将每日觉醒一道仙法。” 话刚说完,还不等沈明玦反对,天色突然大变,霞光成束,投射到她身上,天地之力不要钱似的往她的经脉里灌。胸口一窒,沈明玦整个人被抬离地面,像被线牵住的木偶,节节拔高。光束掠过肌理与骨缝,她能清晰地听见“哗啦”一声似海水入峡的回响,像有看不见的鳞片顺着皮肤贴伏。但这个感觉并不难受,反正力量的提升和限制的减少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舒适感。她甚至捕捉到第一道“每日觉醒”的前兆——一缕极细的清明火,在识海里打了个转,随即被强行封存,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进琥珀之中。 很快,霞光就消失了,就在她刚要落回到地面时,远空突然又压下一层黑云,其中雷声轰隆,电光乱窜。 “这是什么?为什么刑场的雷还会追到人间?” 五七一一顿了一下,音色瞬间紧张,极快地说道:“监测到禁区能级。该服务点被迫离线,祝您好运。友情提示:‘禁区能级’指涉行刑所设天狱封锁层,属不可外泄之劫力。若出现在凡境,必有人为引导。” 然后光点立刻消失。她伸手去捞,也只捞到了一团空气。 她来不及想,第一道紫黑雷已经轰下。 低阶护体法器在她身上像脆壳一样一圈圈碎裂,很快就只剩下藏海玦还在护着她,不断吞噬着落在她身上的劫雷。藏海玦每吞下一道雷,颜色就更黑一分,很快就失去了玉温润的质感。玉面光泽像被火灼后凝成的漆,缝隙间有极细的水纹在暗处奔涌。她知道那不是裂,就是“藏海”二字的真义——把灾劫化作水,纳入无底。 第三十道雷时,沈明玦的意识开始发飘。 第八十道时,黑云深处有人笑了一声,带着怒气:“不愧是她沈明玦,这么多法宝。不要再保留了,最后一击直接解决她。” 并没有人回答,但黑云里更恐怖的气息在酝酿。比之前加起来都更强大的雷正在形成。沈明玦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胸口的藏海玦,浑身的法器都被击碎。她想抬手,却发现手指像被无形的泥拖住;她想骂人,喉间只是一声很轻的笑:既然有人敢把刑场黑雷拖下凡,那今日这条命,怕是本也该给出去的。 “早知道不去凑这热闹了,现在把自己搭进去了吧。”沈明玦意识游离,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并非好事,只是不甘心天条被拿去做挡箭牌。凡有不公,便该有人看着。 强烈的电光照亮这片天地,然后雷声轰隆隆地传来。这一道雷声势浩大,蕴含的威力足以毁灭一座城池,即使是藏海玦这样的法宝也难以抵抗。黑云当中,仿佛有谁把一口巨钟从九天倒扣下来,钟沿掠过群山,留下一圈圈灰白的波浪。 她勉强稳住,只希望自己能死得好看点。“至少不要劈歪了。”她在心底打趣。 就在雷马上击中她时,一串锁链从地脉里“哗”地拔起,带着金属的寒铁破土,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那人衣衫破碎,锁链穿肩蝴蝶骨。常人被这样限制,早已经行动不了。但他脸色如常,似乎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雷砸在他身上,他低低咳了一声,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锁链并非凡铁。每一节环上刻着镇山符,仿佛将整座山的重量锁入他的骨。他抬眸时,山脉随之起伏,像是顺着他的呼吸在涨落。 抬眼看她时,语气却带着几分熟稔:“行刑都凑得这么近。你果然还是这么爱凑热闹。” 沈明玦此时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强撑。听到这,她心里一惊:她确定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熟悉。那熟悉感不是来自记忆,而像来自某个“将来”。她本能地确信,自己曾在时间的另一侧与他并肩。 黑云里那人影显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手,怕拖久了被天道巡缉察觉,猛地甩出一枚仙宝,只想把这一方山水连着其中的生物一起一击抹平。那是一枚‘无主’的宫制仙宝,外沿有被抹去的宫阙印痕,像是从谁的案牍上偷来似的。 男人的气息急坠。他把锁链往地里一杵,整个人压在沈明玦身上,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替她挡住所有可能落下的攻击:“这条命,还有这张脸,一起给你。” 仙宝带着强大的压力坠临。就在那冲势要压碎两人之时,一只手从她胸前探出,指背白得发亮,稳稳按在男人额头。那一句是沈明玦的声音,却与她的气质完全不同:“藏水入海。” 藏海玦一声闷响,沿着边缘裂开,露出里面的一圈水样的阵纹。阵纹往外一撑,像把附近一小片天地临时折叠,硬把仙宝的冲势卸转。仙宝坠偏,带着破风声啪地落到山侧,土石翻卷。阵纹收束之际,玉中“海”猛灌她的魂海,以“抽壳”之法护住神识。这是藏海玦的自我保护逻辑:遇大劫则暂离肉身、择壳寄存,以待劫后返位。代价是:玉身裂损、法阵回灌,短期内无法再启。 风声回归。男人额头的汗滴在沈明玦的睫毛上,带着一丝凉意。他看见她即使闭着眼睛都皱着的眉头,像在忍痛,又像在笑:“祁漠启黑雷,魏止应人间……我们凡间再会。”他说出这两句时,锁链上符文全部熄灭,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换与允诺。 说完,男人的身影散成光点消失在天地间,藏海玦的阵光随之收敛,牢牢将沈明玦护在其中。她最后的意识坠入一汪冷水,水底有一扇门,门后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 等到沈明玦再次睁眼时,她已经不在荒坡,而是躺在一间装修素雅的闺房里。檀香极淡,像从旧匣渗出;窗外的槐影压着墙头,风一过,叶面翻光。她坐起,摸到鬓边的珠钗是旧样式,通体不见仙力的回流——凡器。 在起床之前,她迅速把当前的情况复盘了一遍。第一,黑雷“越界”进入凡境,非自然泄露,必有人借“祁漠行刑”之机牵引下放。祁漠身为御天监大祭司,掌黑雷令牌,有条件启动;但他不必亲自落手,故黑云中那人自始至终未现名姓。第二,男人以地脉镇锁之身挡下至劫,其身份更像被“押镇”的人而非执行者。这解释了他为何能动用山脉之势却不离锁域。第三,藏海玦以抽壳寄魂的方式保她:她魂魄被引到这具与她气息相合、方才离世的身体里,符合法宝‘择壳’的诸条限制。副作用是玉已裂、阵已暗,短期内难以再动用**。” 她伸指按了按眉心。识海里,那道“每日觉醒”的清明火正在按时流转,像一截秧苗在等阳光;可客服的“强制镇静”仍未完全退尽,说明她的承载阈值此刻极低。今天,她能用的,只会是最低阶的“清神·止痛”一类。 再看这具躯体:骨架偏纤长,指面习写茧不深,久卧后胸口仍有微痛,像是旧忧气闷而成。她轻咳两声,嗓音较她原身更软,带点雾。刚刚在她接受五七一一的补偿的时候之后来的黑云想杀了她。 是“五一七七”,还是“五七一一”来着,她不合时宜地想着,一时有些混乱。 那黑云明显带着刑场的劫雷的气息,这本不该出现在凡间的。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有人想借机杀了她。还有最后救了她的神秘人到底是谁?还有他说的“祁漠”“魏止”又是何意?祁漠是御天监大祭司,在仙界手里能调这种劫雷;但魏止又是谁?这名字像是凡间册籍中的名讳,又像某种‘应劫之人’的代称。 还有藏海玦,作为顶级法宝,刚刚将她的魂魄抽离出来送进了这具与她气息想合且刚去世不久的身体又是为了什么?现在藏海玦已经被破坏了,之后她又要如何修复呢?她心里有数:唯有“以水补裂”,寻得三处“海眼”以回灌阵纹,这一年内恐怕要在人间走三趟险路。 还有她现在的身份,根据这具身体的残存的记忆。她是丞相家中的三女,母亲早逝,之后继母为她操持婚姻,指给了程氏二郎。但今日程府送来一封退婚书,明言她不守妇德,退婚了。原主一时气血攻心,竟然就这样去了。记忆如潮:丞相府在京西北角,占地三进,两侧夹院,内院以绣房、女学、佛堂为序。她这间房在东偏院尽头,门口有一株槐树,树下常驻两名婆子。继母林氏掌中馈,素有“持家有道”的名头,实则喜好细账压人;至于程氏二郎,年少轻□□惯把“名声”当刀,遇事先护自己面皮。 她在心里为这具身体点了一炷香:你走得委屈,我替你拿回来。 刚理清思绪之后,沈明玦还未起身,屋外就传来喧哗声,林氏带着嬷嬷强硬地闯进了她的房间。门帘被挑起,檀香被风掐断,林氏的首饰叮当一响,像一串提前排练好的问罪。她慢慢抬眼,把被角理平,笑意不达眼底。 凡间的第一日,“每日觉醒”的第一缕火,正好拿来点亮一场家门内的小雷。 第2章 赐婚·凯旋·洞房 她捧着一个托盘,红漆映衬着白色的退婚书,显得尤其讽刺。沈明玦端坐在首位,端起茶盏,低垂眉眼,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口。 红漆古旧,边沿磕出米粒大的白痕,像一只被轮番使用的道具。屋内挂着糙绣的佛头帘,檀香散得太匀,像是为“端庄”而摆出的陈设。她把茶盏稳稳搁回漆几,余温在掌心里一圈圈退去,像她心火退了三分——只为看清对手出的是哪张牌。 嬷嬷看着沈明玦,只觉得这位想来软弱的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但她话说出口还是带着刻意的拿捏:“程府说姑娘言行无状,遵循祖制,特来退婚,悬崖勒马。现在外面都已经传开了,夫人心疼姑娘,担心姑娘被京城的闲言碎语所扰。特意安排了城西的福安堂供姑娘清修。” “清修?”沈明玦把茶盏放下,声音带着一股子冷意,“福安堂是夫人名下,到底是清修还是别的什么,恐怕只有夫人您知道吧。” 林氏脸上笑容不变:“我能有什么心思。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侯府少爷说你行止轻佻、夜半私会外男。即使不为你考虑,你也要为府里未出嫁的其他姑娘做打算吧。相信老爷也会同意。” 说话间,她指尖搓着念珠,珠线上打了个紧死的结。沈明玦瞥见那结,心里冷笑:一旦送进“福安堂”,人便成了串上的一颗任人盘剥的珠子,行止、饮食、信件、探视,皆由人牵引。 沈明玦打断她,眼神灼灼地盯着林氏,“我听说御天监的祁祭司似乎常去福安堂?作为一个供女眷清修地佛堂,这有点不太合适吧” 屋檐外一只麻雀扑棱了一下,灰尘细细落下。 林氏笑容一滞,语气带上了威胁:“姑娘还是要注意言行,否则传出去……” “传出去又怎样?”沈明玦朝前逼近一步,笑得更加张扬,“夫人与内廷的魏太监走得近,想必是想让我去做人质或筹码。夫人,你不是第一次想把我送到不该去的地方了。” 她刻意把“魏太监”三字咬得极清。屋里两名婆子眼神一跳,显然听过这名字的分量。御天监与内廷一道,一明一暗。福安堂在城西,正临官道,近水楼台。若要交接一封“看不见”的旨意,这里再合适不过。 林氏脸色铁青,正要发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厮气喘吁吁跑来:“夫人!三姑娘!出大事了!皇、皇上赐婚了!”沈明玦和林氏同时一愣。 “赐给谁?”林氏嗓音尖锐。小厮指着京城方向,脸色惨白:“定军将军!顾…顾临渊!就是刚从北境大胜凯旋的顾将军!” 空气像被捶了一拳。林氏先是怔,旋即飞快合上笑,目光里闪过短暂而锋利的光:“……圣旨可到了?”小厮点头:“内廷的人……已入正门了。” 午时,朱雀大街上人潮如沸。定军将军顾临渊正是今日凯旋回京。他一袭黑底金甲,骑在马上,身姿如枪,却戴着半覆的银色面甲,遮住了大半张脸。传言顾将军姿容甚美,颇有当年兰陵王的风范。甚至遮住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容貌,他也带上了恶鬼面具。但即使这样,一路走来,还是掷果盈车,鲜花铺路。 近处卖糖葫芦的老齐把担子往后挪了挪,压低声音对徒孙说:“那面子,叫魇狩,镇锋用的,不是遮丑,是避祸。”孩童不懂,仰着头使劲看,看到的是一线冷光与一身尘土,更像从北风里走出来的人。 跟在他身边的副将顾寒也面带喜色,将军右腿的伤在苦寒的边疆久久不见好,这次回京城了,终于能好好休养了。 顾寒看着他右腿的绷带,心里松又紧:绷带下不止伤,还有旧年的寒毒。军医卢衡递来温水,压低声:“午后风起,将军莫久立。”顾临渊未应,只把水接了,喉结滚了一下,便又举目前望。 但这喜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朝堂上,皇帝称病隐在帘子后,早朝竟然由内廷总管魏止主持。 帘影后隐约有人咳了两声。魏止站在金阶下,身形削薄,语气却十分沉稳。他扫过诸臣,最后停在丞相的背影上,目光像把钩子,刺得人如芒在背。 众目睽睽之下,魏止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军将军顾临渊,战功赫赫,特赐婚宰相府嫡女沈氏明玦,于今日戌时入将军府,即刻完婚。赐金百两,以彰皇恩。” “今日戌时”四字落地,殿中气息一滞。婚礼需三媒六聘、告庙择日,一夕定成,明显是要堵住人言、趁势成局。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大臣们纷纷看向站在首位的丞相,可惜只能看到没有任何变化的背影。 至于顾寒,听到这个消息,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开他的玩笑。他们将军战功赫赫,为大乾朝平定西北,今日竟被指婚给一个满城皆知的放□□子,还要求即刻完婚。这是**裸的侮辱。 顾临渊的脸色被面具挡住,看不真切。只是从他草草行礼后,单手接过圣旨就转身离开能看出,他并不是没有脾气。 他走出丹陛,指尖用力到圣旨几乎折痕欲裂。顾寒追上两步,低声:“将军——”顾临渊只道:“回府。”两字里带着刀背的冷硬。 话分两头,这边的沈明玦照样不开心。被林氏的人按着跪在圣旨前,她心里的火直蹿:“这群人都疯了吧!”她猛地抬头,眼神坚决,几乎要射出火焰。 她原想以“每日觉醒”的细火护神清气,一寸寸逼退薰香,但阈值尚低,清明才起、便被压回识海。 她挣扎出包围,刚要动作,就被林氏身边的嬷嬷用一块浸湿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帕子上浓重的薰香让她头脑发沉,手脚发软,陷入了昏迷。 那香味不对,像把安魂香掺进了佛前常用的沉香,外松内紧。她在昏沉边缘想:福安堂出品。 宣旨的太监结果身边人递过来的荷包,垂下了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见。 他叫小周,是魏止身边的贴身,眼皮子一抬一落,便知道哪些该看,哪些该忘。他把荷包塞进袖里,袖口露出一线细金线——内廷做派,干净利落。 戌时,将军府。皇宫派来的乐团吹的喜乐断断续续,配合着草草挂上的红布,是说不出的荒诞。夜色沉沉,灯光昏暗,再加上昏迷中的新娘子,冷脸的新郎,空悬的高堂,和临时赶来没有任何准备的宾客。整场婚礼就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酒,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喜色。宾客见此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整个婚礼竟比早朝还安静。别说闹洞房了,众人连拜天地都省了。 门房刘全把门灯挑高,又悄悄放低——高则显喜,低不至冒犯。他跟着顾家打了十年差,从未见过这般冷清的喜事。 沈明玦被人半托半抱直接从那顶简陋的花轿送进了洞房。 轿帘内有潮气,像刚从库房拖出来的红缎,缝线上还沾着细灰。抬轿的小厮手心渗汗,路过影壁时,不敢抬头。 宾客一看此,自然很识趣地告辞了。 但一出门,还是释放了八卦的天性。 “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是赐婚,也不至于这么匆忙吧。而且看顾将军的脸色,这简直是喜事丧办啊!” “还能为什么?他挡了某些人的路了呗。我看这沈姑娘也是命苦。本来名声就毁了,现在又被当作羞辱顾将军的工具,谁知道将来会怎么受磋磨。” “那丞相也能看得下去?这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啊。就这样送出去了,他自己脸上也没面子啊。” “他?我看他愿意的很,面子没了,里子可是足了呢。献出自己不受宠的女儿,既讨好了那里面的人,将来女儿只能靠他,相当于在这边也有人。” 说话的是城南绸缎庄的张员外和府衙的许典史。两人越说越低,最后都把话咽回肚里——顾府的墙虽不长耳,内廷却有风。 远离府外的喧嚣,顾临渊换下了战甲,只穿着一件玄色单衣,右腿绑着厚厚的绷带,他脸色苍白,坐在洞房里的床榻边,像一尊冷硬的石像。他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被随意扔在喜床中央,红盖头歪斜,看得出来大家心中都带着怒意。 顾寒盯着顾临渊的脸色,低声道:“将军,看样子她也是被迫的。您……您别动怒。” “怒?”顾临渊的声音比寒铁更冷,“这是陛下给本将军的赏赐。本将军岂敢动怒?”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缓缓挑开盖头。看着这红润的健康的脸,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匕首也开始在她脸上和脖子处游走。 匕锋并未真触肌肤,只在一线气上停驻。他看女人的面相:眉尾英挺而不戾,唇色温却不弱,脉息沉稳,不像传闻里那般放浪。薰香味从她衣里往外逸,他略偏头,袖中藏的银针滑进指缝,轻轻试探她的虎口。肌肉紧而不僵,是强压昏睡的,而非身体虚弱。 顾寒退到屏风外,军医卢衡携药匣而入,拱手:“将军,香里似掺安魂,量不大,醒来会有头风。属下请示,可否——”他话音未落,外头廊下一影一掠,刚才宣旨的小周太监立在影壁角,笑意不达眼底:“小的奉旨监礼,今夜须验——”话还未说完,顾临渊抬目,眼里寒光一落,小周便机灵地退了两步,“小的、小的在外候着。” 屋内重归寂静。顾临渊收回目光,低头再看床上的人。她的睫毛在烛焰里投下一道极细的影,像将点未点的墨。他忽地想起白日里雷声压顶、山风如刃的某一刻,胸口莫名一紧,像被谁用力按住。荒唐。他握匕更稳。 他把匕尖挪到她颈侧,不是要弄伤她,而是要试她一试:军中验人,最不信任昏睡的盟友。他低声,像对战场上的新卒:“醒。” 一瞬的静默后,红帐内的人指尖微动。她先是收掌、后突拢,用两指并拢夹住了匕锋。动作快得像水面忽然合拢。顾临渊指骨一紧——这不是柔弱内宅女子该有的反应。 沈明玦的意识从深水里浮上来。她还没睁眼,便先嗅见了铁与药的气,紧接着是男人靠得很近的呼吸,冷、稳、并不急促。她“看见”了那张恶鬼面具的影,只因白日间一道雷光里,她似乎见过与之相叠的一双眼。 她睁开眼,指尖仍夹着匕锋,唇角微挑,低低道了一句:“行刑都凑得这么近。你果然还是这么爱凑热闹。” 顾临渊倏地一震。那是他在梦里反复听到的自己声音所说的话。他虽一直有所困惑,可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两人隔着一线寒光相望。烛焰“噗”地一跳,映出他颈侧淡淡的锁痕,像有什么曾经穿过骨肉又被拔走。她的目光在那一线停了停,心里一瞬明白:黑云散处,那人还是留下了追踪痕迹。 外廊里,小周太监正数着风里的烛影,忽听内里有物轻响,像刀入鞘。他刚要凑近,顾寒已一步挡在门槛:“公公,夜深风重,验礼无益。将军腿伤未愈,劳烦转启内廷,明日入册,今日免礼。”小周笑着拱手,目光却从顾寒肩上掠过去,像在心中记一了笔:“好说。” 屋内,沈明玦松开手,匕锋在她指腹上留下一线白印,转瞬即没。她坐起,扶了扶略歪的凤冠,把红盖头顺势掀下,动作干净利落。她看着顾临渊,语声很低,却每字都清:“魏止主持赐婚,今日戌时逼成。福安堂与御天监来往密,程家退婚书与此同日。你我,都是局中子。” 顾临渊不语。他把匕首收回袖中,盯着她片刻,道:“你是谁。” “沈明玦,”她笑,“也是你今日的妻。”字音一顿,“临时的。” 她很清醒地知道,“每日觉醒”的细火正绕着识海打圈,此刻她能用的不多,多半是清神、止痛、弱化毒性、凝神定声一类小术。要撬动大局,便只能用人心与言辞。 “我入你府,是赐与羞辱并陈;你娶我,亦是刀背裹着糖。我们先各取所需,互不拖累。”她看向他右腿的绷带,“我换你三样:第一,军医留下,我自解这薰香的余毒,不扰你旧伤;第二,将军府门下暂缓放话,不落我林氏把柄;第三,明日清早,请你派人去福安堂外头转一圈,看看谁在进出。” 顾临渊冷声:“你要什么。” “时间、安静,”她答,“以及,不要死人。” 两人对望片刻。顾临渊倚杖起身,伤腿微屈,坐姿更直了些:“可以。你也答我一件。” “说。” “若有人问起今夜,你我如何。” “说——”她拿起一只红绫袖带,把最外层轻轻系在床柱上,“——礼成、未合。” 顾临渊的目光在那抹红上停了一瞬,像在衡量她的锋与柔。他忽然道:“有人想借你羞辱我,也有人想借我毁了你。既然你说‘不要死人’,那便各退一步。” 他抬手,解下魇狩半面,露出下颌至唇的线条,清寒如雪铁。“我也要三样:第一,别再提爱凑热闹的胡话;第二,不许擅入外院;第三,今夜,你不许死在顾府。” 沈明玦笑:“成。” 屋外风更冷了些。远处的喜乐终于停下,像有人以一把无形的刀把夜切成了两半。 她摸了摸凤冠最顶端那颗松动的珠子,心里想:‘魏止应人间。’要应,便先得有人不顺。 而她天生不顺。 烛影后,顾临渊低声唤:“卢衡。”军医领命上前。顾临渊把目光从她指间的白印收回,像在按下什么不合理的念头,淡淡道:“解香,别把人伤着。” “遵命。” 夜色往后退了半寸。两个人第一次并肩而坐,一个伤在腿,一个伤在心,各自缝各自的口子。相顾无言 第3章 金手指1 自我攻略·锁道之秘 第二天,东方破晓。沈明玦被一阵清脆的声音吵醒,那是她身上藏海玦发出的提示。她猛地起身,头痛欲裂。一睁眼,满目的喜红色让她呼吸一滞。她想起昨晚的退婚,赐婚,被打昏,被塞进洞房就是一阵怒气。她沈明玦,天界小祖宗,何曾受过这种鸟气! “叮——”藏海玦传来一声清亮的提示音。【凡间临时权限包:每日轮转系统正式激活。今日:自我攻略(自省/自觉/自我改善)。副作用:施放失败时,将触发对目标的‘心声回放’。】 沈明玦挑了挑眉:“自我攻略?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道。 她起身,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简陋,没有一丝新婚的甜蜜。 沈明玦冷笑一声,把嫁衣扯下,唤来婢女准备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丫鬟阿梅捧着素色长衫走进内室,委身行了个礼。谁知,等她起身抬头的时候,动作却没有那么连贯。仿佛有了一瞬的断片,她又猛地跪下,眼里充满了自责,“三姑娘,奴婢之前不该听林氏的话,那您的行踪都报告给她……”阿梅把绣了一半的帕子扯下,认真道:“奴婢以后会更尽心,从今日起,奴婢绝对尽心尽力,唯您马首是瞻。!” 沈明玦心里一乐:自我攻略,生效了!阿梅虽然是跟随她多年的侍女,这次匆忙的嫁娶也被安排过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出了一个内奸。 沈明玦随口打发了她几句。也没当真,谁知道这攻略效果能维持多久呢? 换完衣服,一个将军府的嬷嬷也来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沈明玦是圣上用来羞辱顾临渊的,但明面上的礼仪大家还是做的到位的,该安排的人也都安排好了。比如这位蒋嬷嬷就是来带沈明玦熟悉将军府的。 沈明玦随意向她看去,刚好与她对视上。下一秒,嬷嬷就痛哭流涕地跪下:“三姑娘,我昨天在门口不该只顾着看热闹!我…我不能再这么混日子了!我从今天起,我要自觉起来,好好保护您。” 一圈走下来,沈明玦发现,这“自我攻略”简直是神技!所有人都从自身出发,找她的“好处”和自己的“不足”,并自发地为她和将军府做贡献。她还没张口,人心已尽归她手。 她走进书房,却看见顾临渊正坐在桌前看着书。他的脸色苍白,右腿处的绷带渗出一点点血丝,但他眼神冷硬,像完全不受伤势影响。 她走上前,把一碗厨娘专门做的燕窝推到他面前:“将军,这是小厨房特意为您做的补品。” 顾临渊抬眼,银面甲下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拿走。”他的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冷,更淡。 沈明玦心里一紧,紧紧盯着顾临渊的眼睛,祈祷着金手指生效。 可是顾临渊立马侧过头,并不愿意看到她。 看到这,沈明玦的逆反心理反倒被激起了,她再次走进顾临渊的视野里,恭敬地说:“将军,您不必如此疏离。既然已经成婚,您我就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我们自当荣辱与共。”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没有这位将军的认可,她在府中的日子就难过了。等金手指的效果一过,府里的人还能剩几分恭敬呢?她必须趁今天,把虎旗扬起来。 “荣辱与共?”顾临渊抬眸,冷笑一声,“沈姑娘可知我最大的辱来自何处。” “自我攻略”却再一次失效。 她却不在意,反而笑得更灿烂了,紧紧盯着顾临渊的眼睛:“将军说的是。不过,即使不是我沈明玦,也会有张明玦,林明玦。我可以与将军约法三章,我只需在将军府住一年。这一年,我替将军看家护院,打发那些苍蝇蚊子。” 顾临渊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沈姑娘,”顾临渊语气加重,带着军人的命令感,“军务繁忙,你退下吧。” 手指向外一指,他这是明着赶沈明玦了。 沈明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这金手指在他身上是不会生效了。于是她低下头,屈了屈腿,行了个礼准备告退。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的长发飘起,触碰到了顾临渊尚未收回的指尖。 顾临渊的眼睛猛地睁大,他看到了。他看到的不是沈明玦的过去,而是沈明玦的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片段,像一卷被拉开的画轴: 她大喊着“错了”,被黑雷劈落。 他被锁链穿身,替她硬接黑雷。她指背白得发亮,按在他的额头。 “我们凡间再会。” “那张脸,真的挺帅的。” 顾临渊放下笔,全身冰冷,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充满了千年的压抑和此刻的狂喜。 他猛地抬手,指尖颤抖地摸向她袖口,像要确认什么。 “将军……”沈明玦诧异地回头。 他收回手,声音沙哑,带着压不住的颤音。 “原来就是你!” 她怔了怔,随即把袖口轻轻抽回,像鸟翼划过风,既不躲也不迎。她本能地捏住了脉息的节律,让心跳从惊到稳:失败的“自我攻略”触发了副作用——“心声回放”。而这一次,回放并非她听见他的心声,而是他听见她的心底影像。金手指的脚注在她脑海里一行行亮起: 【使用须知①:目标敌意值≥重阈时,效果将判定为失败;②失败后,将以“回放”形式向目标暴露施法者片段心声或记忆;③高阶意志者(天道/军阵/地锁加护)视为重阈;④同一目标当日不可二次施放。】 ——他在“地锁”里替我扛过雷。沈明玦垂眸,忽然意识到:昨夜轰鸣间,他也许同样看见了她的影子,只是被山风与血色掩去。 “顾将军,”她压住轻轻扬起的笑意,“是啊,是我。您的临时妻子,沈明玦。” 顾临渊倏地收起所有情绪。他端坐,银面甲的冷光将他整个人切成两半,克制的一半像刀鞘,暴烈的一半像刀锋。他压住喉间的颤音,低沉道:“昏礼之前,我受命回府,不可擅动。昨夜……并非本意。” “我知道,”她认真地看着他 静下来,她才终于有空打量将军府:窗牖朝东,院墙不高不低,角门通后厨;屋脊兽却不成对,说明昨夜张灯结彩是仓促张罗。案头摊开的是兵籍图、箭羽残、麾下报,他的心里仍在边地,而非喜房。 她轻声:“将军,我总觉得我有些魅力,不多,但刚好能让人从我而安。当然,钥匙用不好,就会像方才那样,引得人说些胡话。” 顾临渊盯着她:“所以你在试我。” “在试我的极限,”她坦然,“不是你的。” 两人对看,短短一息,像在疆场上过了一整场阵。 门外脚步轻响。蒋嬷嬷在小声交代人:“今儿谁去后门换值?赵总管说内廷的册吏午后要来入册,门房仔细些,别让消息乱飞。”她这一句“赵总管”,像把将军府的经脉点了一指头。话事人不仅是顾寒,还有内外院的老管家赵钧。 沈明玦心下有数:要在一日内立住脚,先拿下“门、嘴、锅”。门——门房与护卫,嘴——传话与账房,锅——厨房与仓房。她回头对顾临渊道:“我需要三个人:赵钧总管、厨房王嫂、库房小厮二顺。” “要做什么。” “做饭。”她淡淡一笑,“凡事先从柴米油盐开始。” 顾临渊盯着她,敲了敲几案。片刻后,唤:“顾寒。” 顾寒掀帘而入,神色一凛。顾临渊低声交代了两句,顾寒领命退下。 不到一盏茶,王嫂已端着早食进来。她四十出头,臂膀健壮,手背有把火烫过的旧伤,一见沈明玦,先是心里打鼓。昨夜她只顾着让人把喜红挂起来,实在寒碜。自我攻略若还有效,此时正好一推: “三姑娘,奴才做了些清粥小菜,怕姑娘起得急,肠胃不受油腻。昨个儿的燕窝炖得太老,是我疏忽。我认罚,从今儿起我每日亲自盯着。” 王嫂这番话并不谄媚,带着厨房的烟火气,听着真实可信。 紧接着赵钧入内。他五十许,灰眉灰须,穿青布长褂,腰间钥匙一串。他对顾临渊拱手,再对沈明玦一礼,眼神沉稳、波澜不兴。 “赵总管,”沈明玦温声,“今日府门换值、午后入册,您心里已有章程。只是新妇既入门,总要知道家底有几分。烦您报一报内外院日用、门房班次、库中存粮。” 赵钧不动声色,一字一句报来:米面盐油、薪饷耗银、马料箭羽、医药账目。报到半处,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库房三号仓昨夜临时动用,去向未记。 “三号仓?”沈明玦若无其事地接过话,“是为了临时张罗喜事?” “……是。”赵钧点头。 她不再追问,只笑:“辛苦。再借二顺一用。” 二顺是库房小厮,十三四岁的瘦高孩子,耳尖灵,跑得快;昨夜也是他被人差去抬红缎。 二顺进来时有点发怵,眼睛溜了两圈。自我攻略轻轻一划—— “三姑娘,昨天我明明看见红缎上有灰,应该抖一抖的,是我偷懒。今儿我去库里把新缎子全翻晒一遍。还有,门口那摊卖糖葫芦的老齐,晚上跟门房说了些不利将军的话,我我……我去堵他的嘴!” “堵嘴不必,”沈明玦笑,“请他明早来后门,我买他一整担。他的嘴堵不住,担子可堵住。” 顾临渊侧目看她:买糖葫芦担子堵流言,倒是新鲜。。 屋外的阳光慢慢爬上窗沿,尘埃在光里浮游。沈明玦吃了两口粥,头疼减了一半。藏海玦在胸口微微发热,像一汪温水在回潮。她低头,心里暗记:玉裂阵暗,要修,需寻“海眼”三处。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在将军府立稳脚跟。 这时,门外传来小周太监的细声:“回禀将军,内廷册吏午后入府,需‘验礼入册’,还请新夫人与将军小作准备。” 这四字“验礼入册”,显得太精巧,像把刀在喜袍里。顾寒上前一步,沉声道:“验什么礼?” 小周笑着瞧不出半分锋:“例行公事。”眼神却落在室内两人之间,同时后退半步,避开门槛的影。懂分寸,也懂威压。 沈明玦忽然开口:“公公不必辛苦。昨夜喜乐仓促,今晨我身体不稳,验礼怕是验不出个吉利。还请公公回话内廷:入册可,验礼缓。” 小周眼睛一转,方欲开口,忽听她又道:“我向来信佛,受福安堂的清修——”她故意顿了一顿,“——规矩里,最忌带煞之人入闺阁。公公身边这位册吏,手上血气太重。入我房,会冲喜。” 这句“福安堂”一出,小周的笑纹像被针挑了挑。他很快又笑回去:“姑娘果然在城西清修过。那本公公便回话:验礼从简,入册照常。” 等人一走,顾寒低声道:“你怎么知道那册吏手上有血?” “他系腰带打的结是屠子结,”沈明玦淡淡,“不是内廷的规制。” 顾寒与顾临渊对望一眼,都没再说话。 时近巳时,她带蒋嬷嬷与阿梅绕后院一圈。将军府并不奢华,墙角石缝里能见马蹄碾出的旧印。她停在角门处,指着门枢:“门钉松,夜里易入。换大钉,内侧添横闩。”蒋嬷嬷连声应。 角门外,门房刘全正立在日头下,背光看人。自我攻略若施,今日仍是顺风;可她忽然收了手。她要看,不施术时,将军府的人心会怎么样。 刘全见她,先狐疑,继而拱手:“三姑娘早。昨儿匆忙,怠慢了。将军府是兵家地,讲规则,不讲排场。姑娘若有不便,只管说。” 这是实话。她点头:“刘全哥,劳烦盯一盯西边胡同口,今日有人盯我们。” 刘全不问是谁,只应:“好。” 日影移到槐树下,枝叶在地上投出鱼鳞似的光斑。阿梅忽然扑通一声跪下,脸都白了:“姑娘,奴婢、奴婢刚才去拿针线盒,见着里头有一张小纸,写着个‘魏’字……” “给我。” 她接过一看,纸极薄,像佛经夹叶。上头只一个“魏”字,下面是细小的画押。福安堂供奉杂役的手笔。她笑意不达眼底:魏止伸手伸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