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1. 第 1 章
正是午后,长宁侯府青吾院。
侯夫人沈氏身边的徐妈妈快步从外边进来,眉头轻皱,似有急事。
等跨过门,进了内室,她语气急切喊了一声:“夫人!”
室内,沈氏正歪靠在美人榻上,嘴角含笑,在她脚边,年过二八的侯府五娘子坐在兀子上,轻轻给她捶着腿,嘴里正痴缠讨好的喊着:
“母亲,您之前可是说过的,要将朱雀街临街的那间铺子给我的,您可是侯夫人,说出去的话,可不能不做数的。”
她声音娇嗔,带着无尽的撒娇之意。
侯夫人听完,嘴角轻翘,语气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别再给我捶腿了,你这毫无章法的乱锤一通,把我腿都捶疼了。”
“母亲!”五娘子嗔怒。
母女二人这一来一往,不清楚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她们是亲亲的母女了,谁能想到,这五娘子不过是庶出,亲生母亲去世之前甚至只是给侯爷暖床的一个小丫头,连个姨娘都没混上。
徐妈妈脑海中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急忙止住,暗道:那位才露面,就勾起自己这么久远的回忆了。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那位,才是沈氏的亲女,侯府的嫡幼女啊。
此时,沈氏终于看向进来喊了一声后,就侍立在那里的徐妈妈,开口问:“徐妈妈,你这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徐妈妈忙俯身道:“夫人,三娘子回来了。”
三娘子?
沈氏疑惑:“青丫头?她出门了?”
“不是,”徐妈妈上半身压得更低了,欲言又止,轻声道:“是潭州的那位。”
沈氏一愣,似是才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她从美人榻上缓缓坐起身子来,说道:“何妈妈去接人也有三个月了,算算时间,的确是到回来的时候了。”
“母亲,您说的是住潭州的那位三姐姐吗?”五娘子一脸天真的开口,“我听说这位三姐姐打小身体就不好,只能送往潭州静养,也不知道是何模样。”
“母亲,大家都说我有福气,那等这位三姐姐回来,我就把我的福气多多的分给她,这样她的病可能就能快点好了!”
五娘子仰着头,白净的脸上带着一贯的乖巧天真。
不过沈氏听了她的话,却是皱眉,缓缓说道:“那孩子是个没福气的,你与她多接触,怕是会损了你的福气。”
徐妈妈听到这话,头皮发紧,更低的将头垂下了。
“人到哪里了?”沈氏开口询问。
徐妈妈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沈氏问的是谁,忙回答:“已经到垂花门了。”
“都到垂花门?”沈氏大惊,“那怎么现在才过来禀告?底下人都是死的吗?”
要知道过了垂花门就是内院,距离青吾院不过一刻钟时间,而徐妈妈过来,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有一刻钟吗?人不会已经到青吾院吧?
正当沈氏这么想的时候,就见外边一个丫头突然快步进来,跪在地上道:“夫人,三娘子来了。”
沈氏正欲说什么,便见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从丫头身后出来,一张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闯入室内众人视线。
陌生,是众人从未见过这张脸,熟悉,则是对方脸上隐隐露出来的那几分与沈氏相似的影子,明艳秀丽,端庄大气,眉眼鲜妍生动,眸光明亮而锐利。
沈氏看着,心绪不免有些复杂,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
就在此时,一道矮胖的身影从那人后方窜出来,扑通一声就冲着沈氏跪下了,大声道:“夫人,老奴幸不辱命,已将三娘子接回来了……”
沈氏回过神,看向这人,唇角带上了笑,笑:“何妈妈一路辛苦了……望春,还不快给何妈妈看座。”
望春端了小凳过来,何妈妈低眉顺眼的坐下,嘴里还说着:“奴婢不辛苦,能为夫人办事,是奴婢的福分。”说话说得极为好听了。
而被她这一打岔,沈氏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次看向那位“三娘子”。
“好孩子,我记得你今年十九岁?”她笑着开口,表情慈爱,“是叫……”
沈氏突然迟疑——是叫什么来着?
“明景!”悠悠的声音响起,那位三娘子笑眯眯的看着沈氏,一字一顿的道:“我叫苏明景。”
说完,明景大步朝着沈氏走过来,而后十分不见外的一屁股在沈氏旁边坐下,嘴里说着:“我本来不想来京的,可是何大娘说,您这十九年想我想得紧,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您由于思念过度,已经卧病在床……”
她叹道:“好歹您也是我的亲生母亲,再怎么样,我也得来看看,您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被挤到一边的沈氏还来不及生气,就被她的话给夺去了注意力,等听完后,沈氏沉默了。
“何大娘是……”
“哦,就是何妈妈,我不喜欢妈妈这个称呼,所以叫她何大娘。”
沈氏微笑,瞥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缩着脖子的何大娘,道:“何妈妈是这么说的吗?”
“咦,这是您身边捶腿的丫头吗?”苏明景看着沈氏脚边的五娘子,突然惊咦了一声,而后长腿一抻,欣然道:“正巧,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我骨头都坐酸了,你帮我捶捶腿吧。”
被认为是捶腿丫头的五娘子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了。
“三姐姐,我是五娘。”五娘子仰起头,可怜巴巴的说。
苏明景:“五娘?”
“她是你五妹妹,什么捶腿的丫头?”沈氏面露不快,将五娘子拉起来。
她本是想让五娘坐在自己身边,可是苏明景一屁股坐下来,连她自己都被挤到了一边,美人榻上根本没有余地了。
没办法,沈氏只能让五娘站在旁边了。
沈氏拉着五娘子的手道:“五娘是个有孝心的孩子,知道我腿脚不舒服,才给我捶腿了,什么捶腿的丫头,这种话可不能再胡说了。”
五娘子表情腼腆,似是害羞。
苏明景看着五娘子,却是面露思索,突然道:“你就是何大娘说的那个,代替我被养在母亲膝下的五娘?据说当初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远去潭州静养,母亲思念我成疾,才特意抱了你养在膝下,做了我的替身。”
苏明景叹气,伸手拉住五娘的另一只手,叹道:“我知道,做替身的滋味不好受,你做了我这么多年的替身,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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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回来了,你就不用再辛苦做这个替身了。”
替身?我吗?
五娘子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荒谬。
“……这些,是何大娘跟你说的?”沈氏缓缓问。
苏明景点头:“是啊。”
沈氏再次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何大娘一眼,比起之前,何大娘的脖子似乎缩得更紧了,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埋着脑袋的鹌鹑。
苏明景又道:“母亲,就算您再想念我,也不该拿五娘做替身啊,这对五娘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啊。”
她这话说完,果不其然,再沈氏和五娘脸色看见了像吃到屎的表情,苏明景表示很满意,很开心,虽然沈氏和五娘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
沈氏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
“三娘,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应该很累了吧,不如,我让徐妈妈先带你下去休息,”沈氏迫不及待的想将人打发了,不然她真怕自己会被苏明景的话给噎死。
她笑着说:“等你休息好,养足精神,我们之后再好好的说话。”
听到她的话,苏明景却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定定的看着她,直到看得沈氏面上笑容都变得有些勉强之时,她却倏地笑了起来。
“好啊。”她开口应下,笑眯眯的道:“我都听您的。”
沈氏满意的笑了。
“徐妈妈,你带三娘子……”将徐妈妈招过来,沈氏吩咐她,想了想,道:“就带三娘子去清风斋吧,那里清净,风景也雅致,竹林环绕,竹声涛涛,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
苏明景注意到,在沈氏说出“清风斋”这个名字之时,五娘和徐妈妈脸上的表情都有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五娘嘴角微翘,看向沈氏,语气轻快的道:“母亲,我带三姐姐过去吧……”
沈氏:“你?”
五娘使劲点头,她想像之前那样,坐到沈氏身边,抓着她的手臂撒娇,只是在行动之前,她看了看已经挤不下第三个人的美人榻,只能遗憾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三姐姐刚回来,我也想和三姐姐好好的说说话……好不好嘛,母亲。”五娘软言细语,眼巴巴的看着沈氏。
沈氏瞧着极为吃她这一套,伸出手,动作宠溺的虚虚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道:“你啊,真拿你没办法,那你就和徐妈妈一起吧。”
五娘笑道:“母亲,您真好。”
苏明景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等二人说完,她站起身,道:“既是这样,那就走吧……五娘,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给三姐姐做事,五娘很高兴了。”五娘声音天真。
何大娘悄无声息的站起身,似乎是想跟着她们一起走,可是就在此时,沈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说道:“何妈妈,你留下,我有话想问你。”
何大娘身体一滞,只能苦着脸转过身来。
三娘和五娘姐妹二人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而随着她们的离开,原本有些拥挤的房间瞬间变得空旷了起来。
“何妈妈,你可知错?”沈氏突然发难,疾言厉色。
何大娘双腿一软,身体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夫人,奴婢冤枉啊……”
2. 第 2 章
何大娘大声喊冤。
“冤枉?”沈氏冷笑,质问:“难道不是你与三娘说我思她成疾,说我爱她心切,你甚至还与她说,我拿五娘做她的替身……”
沈氏自己说着都给气笑了,“你简直荒谬!”
何大娘脸上的表情有些心虚,她觑着沈氏的表情,哭喊道:“夫人,老奴也不想这样的啊,可是、可是老奴要是不这么说,三娘子她不愿意与老奴回来啊。”
沈氏皱眉:“你没告诉她,你是长宁侯府的人吗?”
何大娘苦着脸道:“老奴说了啊,可是三娘子说,她没听过什么长宁侯府,任老奴说得天花乱坠,她都无动于衷,怎么也不愿意跟老奴回来啊。”
沈氏语气厌恶道:“果真是乡下养大的,一点见识没有,连长宁侯府都不知道……翠歌难道就没与她提过长宁侯府吗?还是说,她是对我们长宁侯府心有怨怼,借着你的口对我表示不满吗?”
这话何大娘就不敢接了,沉默垂下头。
沈氏吸了口气,不耐烦的问:“还有呢?继续说。”
何大娘便继续开口。
“三娘子不愿来京,奴婢无法,只能告诉她,她的生母、也就是夫人您思女心切,这十九年来一直惦记着她……”
说到这,何大娘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沈氏脸上的表情,轻声道:“奴婢瞧着,三娘子心中也是一直惦记着您的,所以奴婢一说起您,她才终于松口,愿意跟奴婢回京了。”
沈氏听到这,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了几分,她淡淡的道:“我是她生母,她自是该时刻惦记着我。”
何大娘一脸赔笑,就在她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却听沈氏突然又问:“那五娘的事呢?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拿五娘做她三娘的替身?”
“……”
沈氏冷笑,一挥手,小桌上的热茶被掀飞出去,直接砸在了何大娘面前,茶盏破裂,茶水飞溅,半杯滚烫的热茶都溅泼在了何大娘的左手上,烫得她左手发红。
何大娘一动不敢动。
沈氏呵道:“何妈妈,你可真是狗胆包天,主子的事情你也敢胡乱编排,信口胡说,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沈氏发怒,一屋子的丫头顿时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可是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何大娘突然大喊了一声:“夫人呐!”
何大娘连哭带喊的从地上爬到沈氏面前,抓着她的裙角凄凄惨惨的哭道:“老奴真的是冤枉啊,老奴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您啊?”
“您不知道,这一回去潭州,老奴在路上遇到了山贼,差点都见不到您了,要不是老奴一直惦记着要回来见您,要完成您吩咐的人物,老奴早就被砍死在山贼的刀下了!”
“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对您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您可以怀疑老奴其他的事情,但是老奴对您的忠心,真的是天地可鉴啊!”
“您要是不信,老奴立刻就拿刀将老奴的心挖出来给您看!”
何大娘唱作俱佳,捶足顿胸,哭着喊着去拿刀要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沈氏看,吓得屋里的丫头们忙去拦她,嘴里喊着:“何妈妈不要啊……”
而何妈妈则哭着喊着:“老奴现在就把我的心挖出来给您看!”
这一刻,何妈妈的哭喊声,丫头的劝慰声,整个屋子那叫一个吵闹了得。
看着这一幕闹剧的沈氏:“……”
“够了!”忍无可忍,沈氏一拍桌子,怒瞪着何大娘:“都给我闭嘴!何妈妈,你要再给我这么闹,就给我滚回沈家去。”
沈家,那是沈氏的娘家,至于何妈妈,原是沈家的家生子,沈氏嫁到长宁侯府,她便作为陪嫁妈妈跟了过来,在侯府,何妈妈还能有几分体面,要是被赶回沈家去,别说体面,那可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所以,听到这句话,刚才还哭着喊着的何大娘顿时不敢闹了,手中的刀被丫头们拿走,她再次跪在地上,低声道:“夫人,老奴错了。”
沈氏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头疼。
这一刻,沈氏是有些后悔的,后悔自己明明知道何妈妈这人是个混不吝的,还与她说这么多,倒是吵得自己耳朵疼。
沈氏现在都觉得耳朵里还在嗡嗡响。
“行了,你下去吧……”沈氏一脸头痛的开口。
何大娘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还时刻不忘记为自己表忠心:“夫人,您信奴婢啊,奴婢对您真的是忠心的!”
沈氏敷衍的挥了挥手,不想再看她那张脸。
“夫人!夫人!不好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外边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嘴里着急的喊着。
何大娘竖起耳朵,欲要踏出门口的一只脚,又默默的缩了回来。
“……又哪里不好了?”沈氏暴躁的抬起头来,等看见来人,她按下情绪,问:“徐妈妈,怎么是你?你不是带三娘她们去清风斋了吗?怎么回来了?”
徐妈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回道:“夫人,不好了!三娘子、三娘子说她要住疏影馆,现在正让她的丫头把五娘子的东西打包往外丢呢。”
“什么?”沈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是让你带她去清风斋吗?她怎么去了疏影馆?”
疏影馆,那是五娘子的院子,取自疏影横斜水清浅一句,那里景色如画,还有水榭亭阁,绝对是侯府最好的院子之一,向来都是侯府嫡女的住处。
徐妈妈道:“是三娘子说,想看看五娘子的住处,哪里想……”
她急急的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再不去,五娘子的东西都要被三娘子的丫头给全都扔出来了啊。”
沈氏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当即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何大娘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边上,等看见沈氏的身影从面前刮过,她精神一振,忙快步跟了上去,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兴奋:
我的三娘子,还真是能耐啊,一上来就闹了个大的啊。
有好戏看了啊!
*
而在一炷香之前。
徐妈妈带着苏明景和五娘往清风斋走,在路上,三、五两位娘子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天。
五娘子对三娘子这个姐姐似乎十分好奇。
“三姐姐,潭州是什么样的啊?听说那里到处都是山贼……”五娘子语气天真,好奇的问:“三姐姐你遇到过山贼吗?山贼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很凶啊?”
“听说潭州穷困,三姐姐你在潭州没受委屈吧?”
“三姐姐……”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背景音,苏明景的眼神随意的扫过四周的景色,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嗯,不管侯府的人怎么样,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三姐姐,你看这个镯子,是母亲给我的生辰礼……”
“五娘!”
苏明景突然转头,打断了身边人的喋喋不休,在对方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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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惊的眼神中,语气温和的问:“五娘,你住哪个斋?”
五娘乖巧道:“我不住什么斋,我住疏影馆……疏影横斜水清浅,三姐姐你听过吗?”
苏明景自动过滤她的话,追问:“离这里近吗?”
五娘不解她为什么问这个,一脸懵逼回答:“挺、挺近的……”
苏明景满意点头,道:“行,那我们去你这什么馆看看吧。”
“……疏影馆!”五娘强调。
苏明景敷衍点头:“嗯嗯,你的疏什么馆。”
“……”
五娘气闷。
大花三个丫头跟着自家娘子身边,只觉得这侯府的景色真让人目不暇接,她们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娘子,长宁侯府好大啊,比我们老宅大好多好多啊。”大花一脸惊叹。
红花也一脸稀罕,小声问:“娘子,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吗?”
苏明景懒懒的回答她们的问题:“……这里是侯府,当然大了……嗯,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你们三以后就是我跟前的大丫头了。”
“大丫头?”红花凑过来,有些兴奋的道:“我听春杏说,府上的大丫头月俸能有三两了,一个月三两,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三十六两!娘子,我们是不是要发财了啊?”
红花一脸财迷的样子。
三个丫头中,只有绿柳一脸冷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几人一脸没见识的样子,看得五娘子身边的丫头一阵鄙夷,五娘子身边的大丫头巧儿低声取笑道:“娘子,您瞧三娘子身边的丫头,咋咋呼呼的,跟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似的,三娘子的脸都快被她们丢尽了。”
五娘子往苏明景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含笑的道:“嘴贫!三姐姐身边的丫头,哪里是你能说的?”
“是,奴婢知错了。”巧儿立刻认错,又软声道:“奴婢只是没在侯府看过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要是在我们侯府,这种丫头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哪里还能到主子面前伺候?”
五娘子叹道:“潭州贫苦,哪里有什么好婢子啊?三姐姐在那里受苦了,回头我得跟母亲说说,让她多给三姐姐安排几个婢子使。”
巧儿称赞:“娘子心善。”
主仆这边的低语只有她们周围三步的人能听见,可是不知为何,苏明景却是突然遥遥的往这边瞥了一眼。
一刻钟后,苏明景她们到了五娘子的院子——疏影馆。
“这一片都属于疏影馆,”作为主人,五娘很热情的跟苏明景介绍着她的院子,“这里是主院,是我住的地方,穿过那道门,是可以乘凉的水榭,还可以喂鱼……”
她转身问苏明景:“三姐姐,你觉得这里景色怎么样?”
苏明景打量四周,一脸惊叹的点头:“这里风景宜人,十步一景……不错,实在是不错!”
巧儿一脸骄傲的道:“这个院子可是侯府最好的院子之一了,冬暖夏凉,最是宜居了,听说往年间,都是侯府嫡女才能住的呢,二房的六娘子盯上这个院子好久了。我们娘子体弱,夫人疼惜她,才特意将这个院子安排给了我们娘子。”
五娘抿唇笑,笑容欢喜的嗔道:“就你多嘴。”
叭叭叭的,不知道在说啥……
完全没听这对主仆在说什么的苏明景转过头来,道:“这里的确不错,我决定了!”
“我要住这里!”
“……啊?”
3. 第 3 章
第3章
三娘子,刚刚说了啥玩意?
疏影馆里,一群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明景。
“真的吗?娘子,我们以后真的住这里?”大花激动得问。
苏明景肯定的点头。
三个丫头高兴了,红花更是一脸骄傲的点头道:“嗯嗯嗯,这里这么漂亮,最适合娘子了……娘子就值得最好的!”
见这主仆四人一副疏影馆已经是她们的姿态,三娘子着急的道:“三、三姐姐……疏影馆。是我的院子!我的!”
她强调“我的”。
“我知道啊。”苏明景道,声音漫不经心的,“不过,只要你搬出去,我搬进来,那不就是我的了吗?况且,你身边这个婢子刚刚不是说,这院子历来都是侯府嫡女才能入住的。”
说到这,她终于认真的看向了五娘,道:“之前我这个嫡女不在,所以母亲才将这个院子安排给你住,现在我这个嫡女回来了,那这院子,以后自当是我的住处。”
五娘着急道:“可是,可是这院子是母亲安排与我住的,没有母亲允许,我怎么能搬出去?”
“没关系,”苏明景微笑,“这事我之后会回禀母亲的,想来她定是会允许的,毕竟,我才是她嫡亲的女儿,不是吗?”
五娘脸色一白。
苏明景吩咐大花她们:“对了,先把主卧收拾出来吧,我想先休息一下。在船上躺了大半个月,我骨头都酥了啊。”
三个丫头当即应是,撸起袖子就往主卧去。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这里是我们家五娘子的院子!”五娘的丫头们急忙挡在卧室门口,伸手拦住大花三人的去路。
大花叉腰:“你们快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巧儿挡在她面前,看向已经舒舒服服坐到榻上休息的苏明景,愤恨道:“三娘子,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们娘子在疏影馆住了七八年,你一回来就要让她搬出去,未免太霸道了些吧?你这么做,就不怕夫人生气吗?”
苏明景笑道:“母亲怜我、爱我,恨不得把侯府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我现在不过是想要入住疏影馆,她怎么会生气?”
“就是!”大花抬起下巴,道:“我们娘子可是侯府嫡女,是夫人嫡亲的女儿,她不向着我们娘子,难道想着不是她亲女的五娘子啊?”
听到这话,五娘身子一颤,似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所以,你们快让开,别耽搁了我们收拾主卧,让我们娘子休息。”大花理直气壮,“你们要是再这么挡着路,那我就真不客气了啊。”
五娘的婢子们梗着脖子,坚决不让,其中又以巧儿挡在最前,脸上表情看起来极为不忿。
大花轻轻点头:“好吧。”
然后她果断直接的伸出了手。
“诶呦!”
一片惊叫声中,大花一手一个,直接拎着挡路的丫头将她们拎到了门口,而后再将她们丢了出去,这一手,直接将疏影馆的丫头们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这哪来的泼妇?力气这么大!
而红花和绿柳二人,早在大花动手的时候,便趁机钻到了主卧里,开始收拾起里边的东西。
床上的被褥,卷起来,丢出去!
黄花梨的箱子,不错,箱子留着,给她们娘子装衣服,至于里边的衣服,收拾好,丢出去。
一套天青色的茶盏,不错,可惜她们娘子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嗯,收拾好,丢……拿出去。
……
红花和绿柳的动作相当利索,很快就将主卧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与之相对的,就是疏影馆原本空旷的院子里逐渐堆满了东西。
有大花这个大力士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疏影馆的丫头们想拦,却是心有余,却力不足,只能护着自家娘子,可怜巴巴的站在一旁。
在这一片乱糟糟的画面中,苏明景靠坐在外屋的软榻上,脸上神情惬意,似是局外人。
看见站立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一个丫头,她把对方叫了过来,道:“麻烦你帮我倒杯水,不要茶,白开水就行了。”
丫头疑惑:“白开水?”
苏明景:“就是烧沸过的水,你们平时用来泡茶的那个水,热的就行。”
丫头懂了,小跑着去茶水间端了杯白开水来了,轻轻放在苏明景旁边的小桌上,轻声道:“这水是城外白云山里的山泉,每天清晨由人从城外送来,而后烧开泡茶……这水已经放了一会儿了,温度刚好入口。”
苏明景听完,低头喝了一口,而后又喝了一口,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什么山泉水,和自己平日喝的水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倒是挺解渴的。
苏明景将一杯水一饮而尽。
沈氏,便是这时候过来的,一进来,她就看见了堆在院子里的一堆东西,眼前当即就是一黑。
“母亲……”看到她,五娘顿时变得眼泪汪汪,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而后仰头哽咽道:“母亲,三姐姐、三姐姐说她要住疏影馆,所以让我搬出去。”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氏心疼极了,捧着她的脸怜惜的道:“我儿受苦了。”
说完,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怒气冲冲的问:“那个孽障呢?”
“母亲怎么来了?”就在此时,苏明景从室内走出来,她的视线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沈氏身边的徐妈妈,啊了一声,道:“看来是徐大娘特意去把您叫来的啊。”
“不过您来得正好,我也不用再去特意找您了。”
苏明景走过去,十分自然的站在沈氏旁边,又十分自然的搀着她的手,道:“女儿觉得这疏影馆甚好,所以我决定了,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沈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种话,她对着疏影馆的丫头们说也就罢了,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还敢这么说?
沈氏直接被气笑了。
“疏影馆是我特意安排你妹妹住进来的,是你妹妹的住所……”
“我知道。”
苏明景直接打断了沈氏的话,抓着她的手道:“当我听到丫头说,疏影馆自来是侯府嫡女的住所之时,我就明白母亲您的用意了。”
“我生来体弱,不得不远去潭州养病,母亲您想我想得发了疯,生了病,这才将五娘养在膝下,做了我的替身。”
“不是……”沈氏张口想说什么,苏明景又道:“我知道!”
沈氏莫名其妙:你又知道什么了?我话还没说完了。
苏明景情深意切:“我知道,您是将五娘看做我来疼的,您看着五娘,就像是在看着我,所以,就算五娘是庶女,您还是将五娘安排在了疏影馆,您当初也是期待着能看见我可以入住疏影馆的这一天吧。”
她意有所指:“毕竟,我才是您的亲女,是您的骨血,是侯府的嫡女,您肯定打从心底里疼爱我,怜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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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勉强扯唇。
一旁的徐妈妈等人则是表情恍惚,差点都被苏明景的话给说服了: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夫人这么疼爱五娘,只是将她看做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替身,是移情于她?
“现在好了,我既然回来了,您就不用再将对我的感情移情于五娘身上了,疏影馆也终于能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了。”苏明景继续说道,又说:“您之前说清风斋不错,我看,那就让五娘去清风斋吧……”
被她堵着话,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的沈氏:“……你话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苏明景闻言,却是低下头去,面露羞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沈氏咬了咬牙,勉强道:“话虽如此,可是五娘已经在这住了多年,这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如今让她搬走,那太过于冷酷了一些……不如,还是让她继续住在疏影馆吧。”
“母亲,您这样,不合规矩。”苏明景微笑看着沈氏,轻声道:“丫头们都知道疏影馆是侯府嫡女才能住的,就像正院,也只有侯府的当家人,也就是父亲和您才能住在那里,二叔和三叔不能住……”
“若该是嫡系才能入住的地方,旁人也能住进去,那是不是代表着二叔和三叔也可以……”
苏明景没将话说完,不过她觉得,沈氏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沈氏脸上表情一凛,她转头,看向苏明景的眼神如刀,似乎带着刺人的寒气。
苏明景脸上笑容不变,笑眯眯的和沈氏对视着,她仍然挽着她的手,轻言细语的问:“母亲,您说我说的有道理吗?”
沈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两人这番交谈,声音很低,像是在说悄悄话,旁人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两人含笑对视,再配着二人两分相似的眉眼。
这一刻,众人才恍然想到:这二人,真是亲母女啊。
五娘被巧儿扶着,此时抬起头,怯生生的开口道:“母亲,三姐姐既然这么喜欢疏影馆,那五娘就搬走吧,五娘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随着她的声音,那对正在对视的母女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五娘真真善解人意。”苏明景夸了一句,又道:“正好,我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既然那清风斋不错,五娘你搬去清风斋好了。”
闻言,五娘下意识的看向沈氏,却听沈氏说:“清风斋清冷,五娘身子骨弱,倒是不适合那里,还是去菊园吧。”
苏明景笑说:“母亲考虑周到……”
说完,她转头看向五娘,笑道:“原来五娘也体弱啊,还真是和我很像,怪不得母亲您当初会把她养在膝下了,果然是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我吗?”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沈氏努力微笑,很努力才没让自己冲着苏明景破口大骂。
不过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却是她和苏明景含笑对视,母女情深。
五娘不由表情恍惚,在这一刻,一直以来自认为是母亲掌上明珠的她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怀疑来——所以,母亲当初真是把自己当做三姐姐的替身?
看着众人的反应,苏明景满意一笑。
所以说啊,人在外边,身份和地位都是自己给的啊,经过今天这一遭,谁敢说,沈氏不疼爱自己?
当然,沈氏也该是恨毒了自己……不过在这里,至少在以后的疏影馆里,无人在意她的喜恶。
4. 第 4 章
第4章
当晚,五娘搬出疏影馆,去了菊园,而刚回来的三娘子却入住了疏影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侯府,同时传遍侯府的,还有沈氏将五娘子当做三娘子替身养在膝下的传言。
侯府上下对此反应不一。
二房。
“五娘真的搬出疏影馆了?”二房的六娘子坐在床上,又是好奇,又是兴奋的问丫头,又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愿意搬出疏影馆?”
丫头碧春笑道:“五娘子不愿意又能如何?大夫人都发话了,她还能不依?”
六娘子又忍不住点头。
龙井则补充自己听到的其他消息:“奴婢听人说,大夫人这么多年之所以对五娘子多有疼爱,全都是因为她将五娘子看做了三娘子的替身,所以三娘子才回来,五娘子就失去了大夫人的宠爱,不得不搬出疏影馆,给三娘子让位了。”
六娘子瞪大了眼睛:“大伯母将五姐看做三姐的替身?你这又是哪里听说的?”
龙井却道:“这消息府里上下都传遍了,人人都知道了,似乎就是从大夫人院子里传出来的,好像是大夫人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六娘子怀疑:“不可能吧?”
“也不是不可能,”碧春说,头头是道的分析道:“五娘子本来就不是大夫人所生,她生母只是个暖床丫头,大夫人无缘无故将她抱在膝下养这么多年,还如此疼爱,本就令人费解,如果大夫人是因为失了三娘子,才移情于她,这倒是说得通了。”
六娘子皱起眉头,道:“可是我觉得,大伯母好像是真心疼爱五姐的。”
龙井一句话脱口而出:“人就是养个宠物,也会养出感情来,更别说五娘子是个人了,大夫人和她母女这么多年,对五娘子的疼爱肯定是有几分真心的。”
六娘子仰躺在床上,感叹道:“听起来好复杂啊!不过,五姐要是知道大家都在议论她是三姐的替身这事,怕是又要气得砸盘子了。”
一想到五娘今晚可能会被气得睡不着,六娘心里就直乐,抱着被子在床上直打滚。
……
而另一边,侯夫人沈氏正伺候着丈夫永宁侯宽衣。
“听说三娘回来了?”永宁侯随口问。
说到苏明景,沈氏眉头就忍不住皱眉,心中厌恶——这孩子生下来就不讨自己喜欢,如今才一回来,就惹得自己生气,果真就如尘缘大师所说的,是个孽障。
将长宁侯的外袍脱下来递给旁边的丫头,沈氏努力用平静平静的回答丈夫的问题:
“这孩子在乡下被养得有些没规矩了,一回来就嚷着要住疏影馆,我拗不过她,只能将小五安排去了菊园。”
长宁侯皱眉:“你安排这孩子住疏影馆了?”
沈氏叹道:“可不是,小五喜欢她,带她去疏影馆做客,哪里知道她竟看上了小五的疏影馆,一定要住进去。姐妹相争,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永宁侯府的脸都要丢尽了。”
长宁侯心生不悦,道:“那你就任由她这么闹?你身为她的母亲,理该多多教导她才是,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潭州,不是她能胡作非为的地方。”
沈氏委屈:“我虽是她的母亲,可是当初为了她的身体,我狠心将她送往潭州,如今多年未见,她心中似是对我有怨,我又哪敢说什么?就是委屈了小五……”
她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侯爷,小五与端王情投意合,若是端王知道小五在府中受了委屈,怕是会心中不悦。您说这事,我们该如何才好啊?”
长宁侯想了想,道:“这样吧,小五受了委屈,就将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轻罗纱,拿两匹给她送去。”——这轻罗纱,千金一尺,极为珍贵。
沈氏唇角漫上笑意,道:“只是轻罗纱,倒是太单调了些,我再添几支朱钗一起送过去吧?”
长宁侯可有可无的点头:“随你。”
沈氏没动,迟疑问:“那三娘呢?她刚回来,可要也送两匹过去?”
长宁侯皱眉,虽说还没见过自己的这位三女儿,可是听了沈氏这一番话,长宁侯不免对她心生不喜。
“这孽障才回来就闹出这么多事端,还想要东西?还是先关她两天禁闭,找两个妈妈教教她规矩再说,也免得日后出去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他吩咐。
沈氏笑道:“还是侯爷您想得周到,我倒是想将她带在身边教导,却又怕自己狠不下心。”
她叹气。
让丫头们端茶给丈夫喝,沈氏从主卧出去,先叫了徐妈妈过来,让她去库房取两匹轻罗纱和几支朱钗给五娘送去,而后又吩咐身边的大丫头问紫去疏影馆传话,转达侯爷对三娘子的处置。
徐妈妈和问紫各自去传话,徐妈妈先到了菊园。
菊园中,五娘此时正坐在屋里,神色郁郁,正生着闷气,见徐妈妈进来,更是眼泪汪汪,委屈的看着她。
“诶呦,我的好娘子,怎么愁眉不展的?瞧妈妈我给你带了什么!这两匹是宫里御用的轻罗纱,还有这朱钗玉镯,也都是您最喜欢的……”
徐妈妈喜气洋洋的:“这些啊,都是侯爷和夫人知道您下午受了委屈,特意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的了。”
五娘瞪大眼睛,一脸惊喜的问:“是父亲和母亲吩咐的?”
徐妈妈嗔道:“您说呢?要是没有侯爷和夫人吩咐,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拿这些东西啊。”
巧儿凑过来,哄道:“娘子,侯爷和夫人心里显然还是心疼您的,我听说这轻罗纱千金一匹,价值连城了。”
五娘这才破涕为笑,又有些扭捏的道:“我还以为,三姐姐一回来,父亲和母亲就不喜欢我了呢。”
“怎么会?”徐妈妈立刻说,虽然下午那会儿,她也一度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但是这不影响她现在否定五娘的话。
“这些年,府中上下都知道,夫人最疼爱的就是五娘子您了,夫人还特意吩咐奴婢跟您说,如今府里还有用到三娘子的地方,五娘子您暂且受些委屈。”
最后一句话,徐妈妈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而且啊,侯爷刚刚还吩咐了下去,要关三娘子禁闭,还让夫人遣两个妈妈去教她规矩了。”
五娘眼神发亮:“真的吗?”
徐妈妈笑眯眯的点头:“这事明天大概就传遍了,奴婢骗您做什么?”
五娘高兴了。
等徐妈妈离开,巧儿几个丫头凑在五娘身边,喜气洋洋的道:“娘子,侯爷和夫人果然最疼爱您了!奴婢瞧着啊,那什么三娘子,根本不能和您比!”
“就是!”
“……那三娘子在潭州长大,不懂规矩,哪里比得过我们娘子优秀?”
“三娘子身边的三个丫头也没什么规矩,瞧那猖狂劲,小人得志……那个叫大花的,还有一身怪力,哪里像正经丫头?”
丫头们一扫下午的颓丧低沉,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提及苏明景主仆四人,那是愤恨鄙夷。
五娘嗔道:“别胡说,三姐姐是我姐姐,就算规矩不好,也轮不到你们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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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们听出她没生气,嘻嘻笑道:“是,是奴婢们错了,奴婢们就随口一说……”
五娘抿了一下唇,拿着徐妈妈刚送来的轻罗纱,又高兴笑了,喊道:“巧儿,你快帮我看看,这轻罗纱我该做身什么样的衣裳呢?”
“奴婢瞧瞧,不过啊,娘子您穿什么都美……”
菊园这边主仆嬉笑玩乐,气氛轻松,疏影馆这边的气氛此时却是有些安静。
看着下边站着的三人,苏明景语气平静的问:“你的意思是,侯爷嫌我不懂规矩,所以特意派这两个大娘来教我规矩?”
问紫低头:“是。”
苏明景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她也没发脾气,只吩咐绿柳:“绿柳,你去,先安排这两位大娘住下。”
绿柳应是,转身看向两个妈妈,脆声道:“两位大娘,请吧。”
“既然话已经传到,那奴婢就先回去了。”问紫忙开口告辞。
红花心里憋着一口气将人送到门口,等回来,还没进门就大声的道:“娘子,这长宁侯怎么能这样对您?您可是他的亲女儿,您才刚回来,就这样下您的面子,这让您之后还怎么在侯府立足啊?”
苏明景倒是神情惬意,还站在长宁侯的立场上考虑了一下:“我虽然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五娘也同样是她的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手心的肉还更疼些。”
“你们说说,一个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女儿,一个,则是在他身前承欢膝下多年的女儿,换成是你们。你们会偏向谁?”
“当然是偏向娘子您啊!”红花毫不犹豫的道。
一旁大花使劲点头附和。
苏明景被她们逗笑了,道:“你们是我身边人,自然偏向我,长宁侯的想法,当然也和你们一样。”
五娘才在长宁侯膝下长大,他会偏爱谁,根本不用多说。
“那他也不能这样对您啊?”大花忿忿:“他又要关娘子您的禁闭,还要找那两个大娘来教您规矩……娘子,您不会真的听他的话,被关在这院子里吧?”
“在你们看来,我是这种听话的人吗?”苏明景反问。
大花和红花不约而同的摇头——长宁侯如果真养育了她们娘子,她们娘子兴许还会听他的话,可是现在嘛……
苏明景笑,又思忖道:“不过,我这个父亲,看来是不能拿对付沈氏的那一套来对付他了,沈氏好面子,不愿背上不疼亲女的名声,但是长宁侯却不在意这点。”
苏明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算了,这些事情明天再考虑吧,先睡觉,明天十五,可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之后有时间,书法再认认府上的其他人……”
所以,保持充足的睡眠可是很重要的。
“您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将两位大娘安排好的绿柳一进来就听到这话,不由道:“可是,长宁侯不是关了您禁闭吗?”
苏明景嗤笑道:“他长宁侯说要关我禁闭,我就必须得听他的?”
绿柳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说,京城是皇权底下,随便扔块瓦下来,砸到的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是贵族子弟,所以我们到了京城,要低调行事,以和为贵,并且以德服人,可是我们今天才进府,您先占了五娘子的疏影馆,后又被长宁侯关禁闭,明儿您再顶着长宁侯的禁闭出门。”
绿柳吸了口气,道:“我觉得您做的这些事,哪一件都和低调这两个字好像扯不上一点关系啊。”
“……咦,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5. 第 5 章
第5章
三个丫头不约而同点头。
“好吧……就当我说过这样的话吧。”苏明景无所谓的道。
“不过,我也同样说过,做事要见机行事,不能一成不变,而且有时候,比起被动防御,攻击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
“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们就先睡觉吧。”
她转身已经把自己丢在床上了。
站在旁边的大花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耸了耸肩。
好吧,那就先睡觉吧,反正万事也没有她们娘子的睡眠重要。
……
而这一夜,对于长宁侯府来说注定是个平静又躁动的一夜,苏明景的出现,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这片名为长宁侯府的水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水声。
无数人都在议论苏明景这个刚回来的三娘子,又议论侯爷和侯夫人对她的态度的迥然。
夫人看起来极为疼爱三娘子,可是侯爷好像又更疼爱五娘子?
丫头婆子小厮们议论纷纷。
而在这些人中,却有一批人保持了默然和兴奋的态度,而这批人,正是当初去潭州接苏明景回来的何大娘一行,其中沉默的丫头小厮们,而兴奋的,却是何大娘了。
听着丫头婆子们的议论,何大娘撇了撇嘴,心中不由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说道:“你们知道些什么啊,我们这位三娘子啊,可不是一般人啊……”
但是等别人再问,她却一脸神秘的摇头。
至于同去接人的丫头小厮们,被问到有关三娘子的事情,一个个却是面色惊惧的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这倒是显得这位三娘子更加神秘了。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随着天明,侯府上下逐渐热闹起来,沈氏等人一大早起来,洗漱后便去了松鹤院去给府上的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是侯爷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代的侯夫人,在现在的长宁侯坐上侯爷的位置后,便搬到了松鹤院颐养天年,而侯府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向老夫人请安的规矩。
而今天,是十五,所以这一大早,三房的人便各自聚在了松鹤院的门口,等着给老夫人请安。
当沈氏带着五娘过来的时候,其他二房的人眼神都有些奇异。
“大嫂,听说您家三娘昨日回来了?”二夫人赵氏笑眯眯的率先开口询问。
——长宁侯府老侯爷和老夫人没去世,府里并没分家,所以三房的孩子是一起排辈的,三房的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十三个孩子,苏明景是三娘,在整个侯府这一辈中正是排行第三。
沈氏不喜这个妯娌,语气不冷不淡的回道:“是回来了。”
赵氏笑说:“听说那孩子生得很像你,不过,我怎么听说,这孩子才回来,昨夜大哥就把人关了禁闭,还派了两个老妈子去教她规矩?”
沈氏似笑非笑看向她,道:“弟妹你倒是消息灵通。”
赵氏掩唇笑,道:“大家住在一个府上,前门挨着后门的,三娘又是你和大哥的嫡女,是我和二爷的亲侄女,我自是得多关注几分。”
“诶,对了,”她又好奇:“我听说大嫂你之前都把五娘当做三娘的替身,所以这些年才对五娘珍之爱之,真是这么回事吗?”
她这话说出来,不管是沈氏还是她身旁的五娘子,两人的脸都有些绿了。
沈氏的情绪掩饰得好,不过赵氏了解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悦,当即心情大好,“好心”劝道:“大嫂你也真是狠心,这三娘才回来,就将五娘踢到了一边,我这做婶子的啊,都心疼我们五娘呢。”
沈氏冷笑,道:“看来弟妹很关心我们大房的事情啊,不过,弟妹你要是有心,还是管好二弟吧,听说二弟前些日子又收了一个丫头进房?看来要不了多久,弟妹你膝下又要多一个儿女了。”
赵氏的脸瞬间黑了。
妯娌二人针尖对麦芒,旁边的丫头婆子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而在几步的距离外,三房的柳氏站在那里,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不沾尘世一点污秽。
而就在院中气氛有些僵硬之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这里好热闹啊……”
听到这个声音,不管是沈氏还是五娘,两人反射性都是一个转头,等看见漫步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两人脸上的表情又浮现出了极为一致的不可置信。
“三,三姐姐?”五娘结结巴巴,紧盯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也就是苏明景走过来,反问道:“我怎么不会在这里?”
五娘:“可是,你不是被父亲禁足了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苏明景恍然说,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脚好像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不知不觉就带着我走到这里来了。”
“噗!”
不知道是谁突然笑出了声,其他人下意识转头,却见各个都是神情正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是哪个在笑。
苏明景的视线却是隔着人群看见几步远的一个地方,在那里,站着一道身姿纤柔的青色身影,对方坐妇人的打扮,打扮素净,气质清冷,模样清丽,至于神情……更是一本正经。
苏明景猜测,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三婶了,也就是三房的妇人柳氏。
听说,长宁侯府三夫人柳氏的出身书香世家,其父是当朝国子监的老师,一家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读书人,至于柳氏,听说也是个爱读书的人,手里时常拿着书。
此时,她站在那里,气质孤傲清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苏明景却很确定,大家刚刚听到的那声笑声,就是这位三婶发出来的。
这么一想,这位三婶的性子,似乎并不如传言中的那样孤傲啊?
“……胡言乱语!你父亲让你闭门思过,你竟然敢偷偷跑出来?”沈氏气道,“三娘,你这未免太没规矩了。”
苏明景回过神,不在意的道:“我自然是没规矩的,不然父亲怎么会专门派人来教我规矩?”
沈氏顿时被噎了一下,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没规矩,那还不快回疏影馆闭门思过?”
苏明景终于认真的看向她了,道:“母亲,我半岁便被带往潭州,在潭州的十九年,没人教我规矩,所以我也不懂什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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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们口中没规矩的我,是在潭州十九年来长大的我,是我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对没规矩的自己很满意,也不想有什么改变。”
她笑眯眯的道:“所以,侯爷派来的那两个来教我规矩的大娘,您还是叫回去吧,不然搁我院里,也是个摆设。”
“……”
满院皆静,无人说话,或者用“惊”来形容众人此刻心中的情绪,才最恰当。
谁也没想到,苏明景竟是会说出这么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她这番话的意思简单概括,那就是:
你说我没规矩?
是,我承认,我就是没规矩。
嗯?你让府里老妈妈来教我规矩?不好意思,我不听,我不做。
我不仅不听,我还要把这两个妈妈赶回去。
……
大家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才更加惊讶。
这番话,完全就是在挑战沈氏、甚至是长宁侯的权威,在打他们的脸。
赵氏转头去看沈氏的脸,果然见她脸色铁青,细看之下,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
赵氏微惊。
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沈氏被谁气成这样过,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
就在此时,苏明景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沈氏的手——沈氏下意识使劲抽动了一下,没抽得出来。
“母亲,我知道您疼惜我,想将我培养成德才兼备的小娘子,可是,那样的我,就不是我了……”
苏明景微笑,“母亲,您如此疼爱我,定是不会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沈氏的手都抽痛了,却还是没将手伸出来,她心中羞恼,恨不得对苏明景破口大骂,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去问你父亲。”沈氏语气平静的开口,“那两个老妈妈,也是你父亲派去的,原是你祖母身边的人,我可指派不动。”
沈氏提醒:“三娘,你这样乱来,你父亲会生气的。”
苏明景笑,道:“母亲您放心,女儿做事,向来是极有分寸的。”
母女二人视线相触,又极为默契的移开。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吴妈妈从屋里走出来,笑吟吟的道:“老夫人起了,让你们进来呢。”
众人进屋。
沈氏走在最前边,关心的问:“老太太昨夜睡得可还安稳?半夜可有醒过?”
吴妈妈答:“老太太昨夜一夜好眠,睡得极为踏实,今早还贪睡了一刻钟了。”
听到这话,沈氏三位儿媳,还有老夫人的孙女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大家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表情,沈氏更是双手合十,口中连称“阿弥陀佛”。
作为孙女,苏明景努力了一下,不过实在是做不出沈氏她们那一派诚恳的虚情假意,只能让自己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
吴妈妈的视线扫过了几位小娘子,然后,当她的视线落在苏明景身上后,不知为何,她竟是一愣,或者说是,吃惊。
“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是……”
6. 第 6 章
第6章
众人的眼神落在了苏明景身上。
“这是我家三娘,刚从潭州回来。”沈氏介绍,又疑惑的问:“吴妈妈,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三娘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啊,这倒不是。”吴妈妈摇头,视线不住的往苏明景身上瞥,感叹道:“我只是觉得三娘子极为面善,倒像是一位故人。”
众人惊疑。
吴妈妈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引着沈氏一群人往里走,很快的,一群人已经进到了室内。
已经起身的老太太端坐在上座,脊背挺直,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梳着,一身石青色的圆领宽袖的袍衫,姿态端正优雅,透着贵气。
“祖母!”赵氏身边的小丫头一进来就朝老太太扑了过去,直接扑在了老太太怀里,而后仰起头来,奶声奶气的问:“祖母您昨晚睡得好吗?晚饭吃得香不香啊?梦里有没有十一娘啊……”
十一娘,赵氏的女儿,今年不过七岁,因为养得好,像个糯米团子,白胖白胖的,极为可爱。
此时她奶声奶气的说着话,旁人听着都觉得心要化了,更别说被她抱着的老太太,当即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抱着人柔声道:“祖母的梦里当然有十一娘啊……”
赵氏走过来,福了福身:“母亲。”
老太太看向她,道:“十一娘年纪还小,怎么不让她多睡一会儿?小孩子要是缺觉,会长不高的。”
赵氏掩唇笑,道:“母亲您是不知,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丫头惦记着您,让她多睡一会儿都不肯,就是要过来给您请安,向您问好。”
老太太眯起眼睛,轻轻拍着十一娘的背,道:“十一娘是个孝顺孩子。”
“母亲……”沈氏和柳氏也上前来,跟老太太见礼,她们身后的小娘子们也跟着福身喊道:“祖母。”
永宁侯府一共有十三个孩子,小郎君七个,小娘子六个。
大房两位小郎君,分别是二郎、四郎,其中二郎是沈氏所生,是大房的嫡子,也是长宁侯如今的世子爷;二房则是大郎、七郎,以及十二郎和十三郎,其中大朗和七郎是赵氏所出。
最后,便是三房的九郎,也是三房嫡子,是柳氏所出。
至于六个小娘子,是大房的三娘、五娘,然后是二房的六娘、八娘,十娘,还有十一娘,至于三房,除却一个九郎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孩子。
府上的小郎君到了年纪便挪去了外院,平日和内院并没太多的交集,所以此时来跟老太太请安的便只有六位小娘子。
沈氏走上前去,问:“母亲,您还记得三娘吗?”
老太太茫然:“三娘?”
“嗯,就是儿媳的嫡女,十九年前,她因为生来体弱,便被送到了潭州养病,昨儿才刚回来了……”沈氏转头看向苏明景,轻轻招手,道:“三娘,还不快过来见过老太太?”
苏明景从善如流走上前来。
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已经准备了软垫,放在了她身前,苏明景看了一眼,倒也没犹豫,干净利落的跪下,冲着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三娘见过老太太。”
一套动作,说不出的飒爽干脆。
“哇!”六娘忍不住抓住身边八娘的手,有些激动的道:“八妹妹,这个三姐姐看起来好厉害啊,我喜欢她。”
八娘是个小圆脸,胖胖的,此时正偷偷往嘴里塞着酥饼,当被六娘激动的抓住手,她嘴里敷衍的嗯嗯嗯的附和着,手上塞酥饼的动作那是一点没停。
苏明景抬头看向老太太。
虽说她对着一家人有一点点的意见,不过老太太这把年纪,苏明景倒也不至于跟她计较什么,只是磕三个头,倒也没什么。
不过等她抬头,却见老太太正怔愣的看着自己,那惊讶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哦,除了惊讶之外,还有几分敬畏?
苏明景狐疑。
老太太回过神,忙看向吴妈妈,道:“吴妈妈,你快来看,这三丫头的长相,我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
吴妈妈轻轻点头,道:“不瞒您说,奴婢刚刚见到三娘子,也觉得惊讶了。”
主仆二人这番对话,听得其他人颇有些云里雾里的。
赵氏不由好奇问:“太太,您的意思是,三娘子和您认识的某个人很像?”
“像,真的太像了!”老太太还在感叹。
吴妈妈则解释:“三娘子和先老夫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先老夫人?
沈氏猜测:“……难道是祖母?”
沈氏的祖母,自然就是老太太的婆婆,上上一代的永宁侯夫人了,哦,那一代,永宁侯还是永宁公,得称国公夫人了。
老太太点头称是,似乎是看到苏明景这张相似的脸,让她想到了许多往事,注视着苏明景的眼神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怀恋,感叹道:“这孩子,和你们祖母倒是有七分像。”
她又高兴道:“要是你们父亲看到她,也定是会高兴的。”
众人一惊。
苏明景已经站起身来了,她个子高,比府上的娘子们还要高上半个头,此时站在坐着的老太太身前,倒是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老太太的视线瞥向她,挪开……又瞥向她,又挪开。
那动作,不管怎么看,好像都带着几分鬼鬼祟祟。
等老太太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苏明景眼神不闪不避的直接看过去,两人的视线顿时在空中相触。
“……”
老太太没事人的转过头,却是再也不往苏明景这边看了。
“你们事多,就先回去吧,不用在我这里守着。”老太太开始赶人了,又飞快的看了苏明景一眼,轻咳道:“尤其是三娘,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去外院见过你祖父、二叔、三叔他们吧,顺便认认门。”
苏明景觉得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古怪,说是亲近,又似乎是畏惧……这种奇怪的态度,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
苏明景猜测。
见老太太时不时的偷偷瞥向自己,苏明景眼睛一转,走上前去,道:“老太太,您还没吃早饭吧?不然我留下来伺候您吃早饭吧。”
“啊……”老太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道:“不,不用,我有吴妈妈伺候就行了,三娘你还是快些去见过你祖父吧,看见你,他定是心喜的。”
苏明景却道:“老太太,这怕是不行,我昨夜被父亲关了禁闭,今天是哪里都去不了。”
老太太不由问:“他为什么关你禁闭?”
听到这个问题,沈氏心中却是突升不祥之感,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苏明景道:“可能是因为我这张脸长得太像祖奶奶了,让他心生不喜吧?”
苏明景摸着脸好奇的问:“老太太,父亲和祖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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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难道关系不和睦吗?”
“什么?”老太太听了怒了一下:“你父亲他竟然敢这么做?”
沈氏可不敢再让苏明景添油加醋下去了,忙道:“太太,这都是误会,侯爷昨日连三娘的面都没见过了,又怎么会因为她的面容对她心生不喜呢?”
“母亲您的意思是,父亲只要见到我这张脸,就一定会喜欢我,是吗?”苏明景发问。
沈氏:“……”我可没这么说过。
苏明景以一种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想来也是,我这张脸可是像极了祖奶奶,那就是父亲的祖母,父亲看到我这张脸,怎么会不喜欢呢?”
“除非父亲对祖奶奶心有不满……您说是吧,祖母?”
老太太下意识的点头。
看到老太太这个反应,苏明景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看来,老太太和上上一代的国公夫人的婆媳关系很不错啊,那事情就好办了啊。
苏明景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叹道:不愧是自己啊,真的是厉害,连脸都这么会长。
沈氏的脸已经绿了,她真怕今天侯府就会传出永宁侯不喜上上一代国公夫人的消息,那侯爷的名声可就毁了。
这个孽障!
沈氏对苏明景有些咬牙切齿。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将苏明景接回来,以后似乎会成为她和侯爷最后悔的一件事?沈氏为自己脑海里生出的这个念头感到好笑。
一个乡下养了太久,没了规矩的小娘子,又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
被老太太拒绝了伺候她用朝食的建议,苏明景只能遗憾离开——她觉得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反应颇为有趣,还想留下来再试探一二呢。
而在苏明景她们走后,老太太却突然做出了一副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
“诶呦,我的老天爷,三丫头那张脸,可真的是太像婆婆了……”老太太苦着脸对吴妈妈抱怨,“她站在我面前,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好像婆婆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一样。”
吴妈妈笑,道:“但是看到那张脸,您也十分高兴不是?”
闻言,老太太却是缓缓点头,颇有些怀念的道:“看到那张脸,我就想起母亲,当初我嫁到国公府来,母亲不仅没嫌弃我,还主动教我各种规矩,掌管家务……”
就如苏明景所猜测的那样,老太太与先国公夫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不睦,而且情况相反,二人一直亲如母女。
所以看到苏明景那张脸,老太太只觉得怀念,以及……害怕。
“我一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她要打我板子……”
老太太的脸又苦了下来,道:“我可是府上的老太太,老祖宗,怎么能见到孙女就露怯呢?”
吴妈妈:“那以后,不让三娘过来?”
“那怎么行!”老太太下意识的拒绝,等瞧见吴妈妈促狭的表情,她嗔道:“好你个慧心,如今倒是取笑起我来了?”
吴妈妈立刻认错:“奴婢错了,老太太饶命啊。”
“你啊,这么老了,性子还是这么促狭。”主仆二人一番玩笑,气氛极为轻松。
“也不知老爷看见三娘这张脸,又是什么反应?”老太太面露狡黠,突然有些期待:“他当初,可是最怕母亲的。”
与此同时,老太太与吴妈妈口中的主角之一,就正在去外院见老侯爷的路上。
7. 第 7 章
第7章
苏明景先去了老侯爷的院子,不过没见到人。
“侯爷正在修炼,不见外客。”一身道童打扮的小厮一本正经的说。
早听说老侯爷在将长宁侯的爵位传给如今的永宁侯之后,就开始沉迷修仙,不问世事,所以听到小童的这个回答,苏明景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
她就是有些惊奇,甚至是肃然起敬。
“这才卯时,老侯爷就已经开始修炼了啊?”她感叹,又随口问小童:“老侯爷什么时候进去的?”
小童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三……”
苏明景听着,脸上随意的笑容也不随意了,变得有些僵硬。
“三天,老爷进去三天了!”小童终于是数清楚了,举着三个竖起来的手指头喊道。
苏明景怀抱着希望问:“那这三天,老侯爷有进食喝水吗?”
小童皱眉,用一种不高兴的眼神看着苏明景,一本正经的道:“修仙之人饮朝露、食清风,不能沾尘俗半分,怎么能进食喝水呢?”
“所以,老侯爷这三天是没进一粒米,没喝一口水?”苏明景追问。
小童肯定的点头。
“……这可真的是要修仙啊!”
苏明景感叹了这么一句,而后伸手,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小童拨开,抬脚就往里走,嘴里问道:“老侯爷在哪间屋子修仙了?”
童子张开手臂还想拦她,嘴里愤怒的喊着:“老爷在修炼,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你出去!”
苏明景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直接把这小萝卜头给拎了起来,而后眯着眼道:“你要是再不告诉我老侯爷在哪间屋子修炼,你们老侯爷可是真的要成仙了。”
她嗤笑道:“毕竟死了往生极乐,也算得上是得道成仙,是吧?”
小童瞪大眼睛。
“还不快说!”苏明景伸手晃着他。
小童晕头转脑的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苏明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过去,看见一间大门紧闭的屋子,顿时将手里的小童扔到一边,而后快步朝着那个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她伸手推了推门,发现房门紧锁,是从里边给关上的。
苏明景皱眉,先将头贴在门上听了听里边的动静,里边极为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苏明景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抬脚,一个旋身。
“砰!”
怕踢不开,苏明景特意用了三分的力气,只听砰的一声,一声巨响,眼前紧闭的大门轰然碎开。
没错,是碎,两扇门直接哗啦啦的碎成了无数块砸落在地上,碎得不能再碎了。
“这,这……”刚刚被苏明景丢到一边的小童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己的脖子,刚刚是不是差点也像这门这么碎了?
这下,门是彻底开了。
苏明景立刻大步走进去,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空旷的房间,屋里并没有什么摆件,只在最中间的空地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鼎。
“老侯爷难道还炼丹吗?”苏明景脑海里不期然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歪躺在鼎边的人影给夺去了。
苏明景走过去,将人从地上翻过来,露出一张清瘦、双眼紧闭的脸来。
苏明景并拢二指按在对方的大动脉上,很好,还有脉搏,虽然跳动得很微弱,但是的确还在跳动着。
“老爷?”小童突然从后边窜过来,扑倒老侯爷面前,大声喊道:“老爷!你不要死啊,老爷,呜呜呜……”
苏明景被这声音吵得头疼,往后仰了一下头,没好气的道:“人还没死了,你要哭丧也得再等等。”
“啊,没死?”小童茫然。
苏明景吩咐道:“你应该认识府里的大夫吧?去,把人带过来。”
小童使劲点头,起身跑出去,去找府上的大夫了。
这下,屋里就剩苏明景主仆四人,再加上两个陌生的丫头——丫头是老太太身边的,被吩咐来给苏明景带路的,此时站在苏明景她们后边。
“三娘子,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其中一个丫头大胆问。
苏明景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红锦,另一个叫青雀。
“暂时不用。”苏明景回答,一边简单检查了一下老侯爷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可能就是饿晕了。
突然,一只手朝着苏明景的手腕抓过来,在苏明景反射性想要反抓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一声虚弱的声音。
苏明景一愣,意识到是老侯爷在说话。
不过他声音太低了,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苏明景只能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终于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
“娘……娘……”
苏明景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了。
*
一刻钟后,等小童咚咚咚拉着府上的大夫回来,就看见老侯爷大喇喇的坐在地上,面前的地上放着好几盘子的点心,而他正用手,毫不讲究的抓着点心在大快朵颐。
至于那位三娘子,则坐在一把不知道从哪个屋子里拖出来的凳子上,正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老侯爷。
几个丫头站着她身后,脸上表情有些奇怪,而更奇怪的,是屋里的气氛。
小童有些莫名的抓了抓头,而后看向老侯爷。
“老爷,您已经没事了啊?”他一脸惊喜的问。
老侯爷嘴里塞着点心,含糊不清的道:“我能有什么事?我修道多年,距离得道成仙也只差那么一步,不过是几天没吃饭、没喝水,我能有什么事?”
“呵……”旁边飘来一声嗤笑。
“……”老侯爷不自在的侧了侧身,用背对着苏明景,而后小声冲小童道:“……青松,快给我倒杯水,这点心吃得我有些噎。”
青松忙点头,去旁边的茶桌上倒水,却发现茶壶里空空,一滴水都没有。
三天前这水壶可是满的……
青松拿着水壶去烧水了。
苏明景看向站在那里的老大夫,礼貌的道:“大夫,老侯爷三天没吃没喝,之前陷入了晕厥,麻烦您给他看看,虽然我之前给他检查过,不过我不是专业的,所以还请您帮忙仔细瞧瞧。”
“娘子客气了。”黄大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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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么一句,蹲下身开始给老侯爷把脉。
等他检查完,苏明景问:“大夫,老侯爷身体如何?”
黄大夫道:“正如娘子所言,老侯爷身体并无大碍,不过饥渴三天,内里有些虚弱,老身开一副养生补气的汤药,吃上几剂,养上一段时间,应当就没事了。”
“不过,这点心……”黄大夫的视线落在已经被老侯爷光盘的几盘子点心上,说道:“老侯爷是不能再吃了,老侯爷几日未进米水,短时间暂且只能先喝些粥水。”
老侯爷着急的问:“那肉呢?”
黄大夫:“肉,自然是不能吃的。”
老侯爷脸上一脸天塌了的表情。
苏明景懒懒的道:“老侯爷,我忘了跟您介绍了,我叫苏明景,是侯府的三娘子……换句话说,我是您的三孙女。”
老侯爷:“……”
他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转过头来,面对着苏明景,等抬头看了苏明景一眼,他又飞快的挪开了眼。
看着他这个很是眼熟的反应,苏明景不由问:“我的这张脸,难道真的很像先老夫人?”
老侯爷诧异的看向她。
苏明景解释:“我从老夫人哪里来,老夫人看见我,也是和您一样的反应,听她和吴大娘说,我这张脸,和先老夫人极为相似。”
老侯爷忍不住点头,他看着苏明景的这张脸,忍不住感叹道:“的确很像,要不然我刚刚也不会把你误认为……”
老侯爷突然闭上了嘴。
“误认为什么?”苏明景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道:“误认为是您的娘吗?”
老侯爷:“……”
轻咳一声,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本正经的道:“三丫头啊,祖父这里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别啊,”苏明景拒绝,坐在凳子上一动没动,意有所指的道:“我还想和老侯爷您交流交流一下修仙心得了,您都把自己修晕过去了,应该对这修炼很有心得吧?”
感觉自己被嘲讽到的老侯爷:“……”
他很想跟苏明景摆祖父的架子,可是一看到苏明景那张脸,他刚刚营造出来的气势瞬间又垮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对着这张年轻的脸喊出来的那几声“娘”。
……老侯爷觉得表情绷不住了。
“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他咬牙切齿。
苏明景听到这话顿时就精神了,有些兴奋的道:“祖父,听说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和皇上是感情很好的修仙搭子。”
“修仙搭子?”老侯爷没听过这个词语。
苏明景解释:“就是说你们俩是走在一条道路上的人,都是企图修道成仙,祈求长生的……”
顺便找死的……苏明景默默给自己补充了一句。
“所以,皇上有没有赏您一些东西啊?譬如,见此物如见陛下,又譬如,拿着此物,就可以上斩奸贼,下砍乱臣……”她兴奋的问。
老侯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竟问:“有这种好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你?”
苏明景摸着自己的脸沾沾自喜的道:“可能是因为,您刚刚冲着我喊……”
娘……
8. 第 8 章
第8章
“没有!”老侯爷大声打断了苏明景的话,“没有这种东西。”
苏明景眯眼:“真的没有?如果您明明有这种好东西,却不愿意给我,那做孙女的可不敢保证,明天整个京城上下讨论的会是什么消息了。”
“你大逆不道!”老侯爷愤愤。
苏明景微笑。
老侯爷吸了口气,没好气的道:“虽然没有你说的什么上斩奸臣的好东西,不过倒是有个玉牌是皇上赏我的……”
苏明景双眼放光:“在哪里?”
老侯爷伸手:“扶我去卧室,这种东西,我肯定不会贴身携带。”
苏明景摇头不赞同的道:“不对,这种好东西,当然得贴身携带,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啊。”
老侯爷懒得和她说。
等来到正屋,老侯爷让苏明景在外边等着,自己去卧室拿东西,没一会儿,便见他拿着一个玉质通透,极为水润的白色雕龙玉佩出来,上边还系着一个黑色的络子。
那玉佩一看就知道品质极好,油润细腻,入手沁凉。
“这于可是上好的暖玉,冬暖夏凉,是真正的好东西了。”老侯爷极为自得的道,并且兴致勃勃的跟苏明景分享这玉佩背后的趣事——这东西,当初皇帝赏给他之后就后悔了,却碍于面子没好意思开口。
苏明景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老侯爷下意识在她手下接着,惊声喊道:“我的祖宗,你小心点,这东西要是摔了,你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苏明景好奇:“拿着这个东西,是不是谁见了都得在我面前跪下?”
老侯爷点头:“差不多吧。”
“永宁侯呢?”
“他自然也得跪。”
“那京城的县主公主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老侯爷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明景,“招惹你老子还不够,还要去招惹京城的县主和公主?”
老侯爷突然觉得不安稳,或者说是觉得心惊肉跳的,他伸手想去把玉佩拿回来,嘴里说道:“我觉得这东西放在你手上有些危险,你还是还我吧。”
苏明景手一转,东西揣怀里了,道:“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她笑眯眯的道:“祖父您放心吧,我这人其实还挺好相处的,只要别人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那如果别人招惹你了呢?”老侯爷追问。
苏明景:“这个嘛……那就得考虑祖父您和皇上的关系够不够好,这个玉佩到底有没有用了。”
老侯爷心惊胆颤。
苏明景起身道:“祖父,那我下次再来看您啊,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老侯爷:“……”
拿了东西,倒是叫祖父了——他可没忘记,苏明景一开始冲着自己可是一口一个老侯爷,语气听着极为亲近,称呼却是极为生疏。
苏明景拿着好东西,喜滋滋的走了。
老侯爷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离开,身穿着一身道袍,清瘦的身影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不过很快的,这身仙气儿就没了。
“谁让你拿这些东西给我吃的?我要吃肉!”看着青松端来的清汤寡水的白粥小菜,老侯爷不满。
青松:“三娘子说了,您现在只能喝粥,吃些汤水馒头,说您要是不愿意,就让我去跟她说。”
“这哪里是回来了个孙女?我这明明是来了个祖宗!”老侯爷悲愤,又后悔:“我那时候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果真是应了那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
从老侯爷的“道观”出来——老侯爷住的院子不是什么院,而是叫自在观,道观的观,至于老侯爷本人,还有个别称,叫“自在道长”。
在这里,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只有青松这一个十岁的小童子,修炼的架势倒是很足的。
苏明景想着,转头对大花道:“大花,回头给我编个络子,我要将这个玉佩挂在脖子上,哦,做得显眼些,越显眼越好,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的第一眼,第一先看见的就是我身上的这个玉佩。”
什么好东西要藏着,她苏明景可不兴这一套,好东西要是不占露出来,那和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况且她不摆出来,谁能知道她拥有这样的好东西?
苏明景摸着自己的脸感叹道:“人生,真是易如反掌啊。”
她设想过到侯府之后的种种可能,没想到就因为自己这张很会长的脸,一上来就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有这个玉佩在,以后再做很多事情,她都可以稍微放开一点手脚了。
嗯,可以不用那么低调了……实际上,低调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红花她们早就习惯了自家娘子嘴里时不时的会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脸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红锦和青雀却没这么好的定力,却是忍俊不禁。
见苏明景的脚步往内院走,红锦不由问:“三娘子,我们不去拜见二爷和三爷吗?”
苏明景不在意的道:“都这个时辰了,二爷和三爷肯定已经出门了,回头再去拜见也不迟。”
她那二叔也就不说了,可是她三叔在朝当官,人在翰林院修书,肯定早早的就已经出门了……如果去拜见三叔,苏明景倒是挺乐意的,毕竟在潭州的十九年,也就她这位三叔还惦记着自己这个侄女。
至于侯府的其他人嘛……
苏明景道:“先回去吧,早上起太早了,回去再睡一会儿。”
“对了,”她转头看向红锦和青雀,道:“耽搁你们一早上了,你们也回去吧。”
绿柳适时掏出一把金瓜子来,一人一半,笑着道谢道:“今日麻烦两位姐姐了,我送两位姐姐回去吧。”
三个丫头中,绿柳最小,生得一张圆脸,面容清秀,笑起来极为可亲。
红锦和青雀吃惊,下意识推拒:“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两位姐姐拿着吧,以后我们娘子在侯府,还需要两位姐姐多多照顾了……”绿柳笑眯眯的,“说来我们和两位姐姐也是有缘,你们一个叫红锦,一个叫青雀,而我叫绿柳,这位是红花姐姐,都是红的绿的青的了。”
“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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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上辈子我们还是姐妹了。”
“……”
苏明景已经带着大花和红花回去了。
大花一步三回头,最后一次回头,见绿柳和红锦青雀气氛亲近,一副感情甚好的样子,虽然意料之中,却仍然吃惊。
“绿柳可真是厉害,才和那红锦她们第一次见,就已经和人亲得跟亲姐妹似的……”
她们三人,绿柳是最会说话,最讨人喜欢的了,很有亲和力,只要她想,轻而易举的就能和别人攀上关系,称姐道妹,谁见了都得说一声厉害。
“娘子,这长宁侯府的老侯爷,也太不靠谱了吧?”红花轻声吐槽,“修炼竟然修到把自己都饿晕过去了,要不是娘子你机灵,人怕是都要被饿死了。”
闻言,苏明景却是一笑,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我这个祖父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长宁侯府虽说已经从国公降到了侯爵,可是相较于其他已经没落的贵族,长宁侯至少还有子弟在朝领着实职。”
如今的长宁侯,人在户部做侍郎,这可是实质,而侯府的三爷,则在翰林修书,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是却享有着清流的名声。
至于侯府的二爷……这个废物就不说了。
……
回到疏影馆,大花开始给玉佩编络子,别看她有着一副怪力,可是手却很巧,是三个丫头里手最巧的,不管是做衣服,还是打络子,她都是做得最好的。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她便将络子给打好了,苏明景将老侯爷的玉佩套上去,再选着硕大的珍珠配上,就这么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照了照镜子。
玉佩很大,有人半个巴掌大小,本身挂在脖子上就很显眼,再配上那特意串着各种宝石的络子,那叫一个珠光宝气,鲜艳夺目,十分的有存在感,任谁看到苏明景,第一时间看到的都会是她脖子上的这个玉佩。
苏明景对此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瞩目、夺人眼球的效果。
不瞩目、不显眼?那怎么能让别人第一眼就看见这个玉佩?又怎么能让人第一时间发现她有这个玉佩了?好东西,尤其是有特殊效用的好东西,自然是要大方展露出来给别人看。
傍晚,苏明景吃完晚饭,沈氏那边就有人过来了,说是沈氏唤她过去。
苏明景欣然应下,将放在梳妆台上的玉佩拿过来挂在脖子上,大大方方的去了正房,等她到,就见沈氏正和五娘说着什么。
见苏明景进来,沈氏抬头,想说什么,却先被苏明景脖子上的玉佩给夺去了注意力。
“你脖子上的这个,是什么东西?”沈氏有些艰难的问——她可从未见过如此刺目,色调搭配如此不和谐的东西,多看一眼,仿佛都是对眼睛的受伤。
“母亲,您可真是好眼光,竟然一眼就看见了它……”苏明景欣然称赞,她走上前去,很高兴可以为沈氏介绍她身上这玉佩的非凡之处。
沈氏嘴角抽动。
她倒是不想看见这丑东西,可是苏明景也没给他们不看见它的机会啊,就这鲜艳刺目的搭配,只要不瞎的人,第一眼都能看见它吧?
9. 第 9 章
第9章
“……这玉佩,可是祖父送我的。”
苏明景一句话就将沈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她不由问:“无缘无故的,你祖父送你玉佩做什么?”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苏明景道。
她越过沈氏,走到她后边的美人榻上坐下,而后很是自然的叫屋里唯一眼熟的那个丫头给自己倒杯水。
“还是白开水,不要茶,如果你硬要给我上茶的话,有牛奶吗?有的话,就麻烦给我煮杯奶茶吧。”她说,语气自然得仿佛她才是这个青吾院的主人。
“奶茶?”婢子疑惑,她没听过这种饮子。
苏明景想着要怎么说,又觉得麻烦,便看向红花,道:“红花,不然你跟着这位小娘子,教教她奶茶怎么做?”
红花点头。
婢女先是看向沈氏,等沈氏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冲苏明景福了福身:“是。”
沈氏看向苏明景,主要是看她胸前的那块玉佩。
细看之下,沈氏才发现这块玉佩的玉质很好,即便没上手,也仍然能看出那种油润细腻的质感,瞧着就价值不菲,非是一般的玉。
“所以,你祖父为何会将这玉佩送你?”沈氏问,在苏明景对面坐下。
五娘也走了过来,依偎着沈氏坐下,眼睛则盯着苏明景看。
自然是我威胁来的……
苏明景心里想着,嘴上则是笑着回答:“可能是我和祖父有缘,祖父一见我就喜欢吧。”
“我瞧着这玉佩,似乎有些眼熟”沈氏疑惑,“似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这样好品质的玉,千金难求,她若是见过,应当是记得的,可现在为何只是觉得眼熟?
“是吗?”苏明景挑眉,她将玉佩举起来,道:“那大概是因为母亲您曾经在祖父身上看见过,这玉佩是当今圣上赏赐给祖父的,据说见此玉佩,就如圣上亲临。”
苏明景笑眯眯的看向沈氏。
沈氏愣了,心中突然升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来。
苏明景轻声提醒她:“母亲,见此玉佩,如见圣上亲临啊。”
沈氏脸上表情僵硬。
“母亲……”五娘小声唤她。
沈氏吸了口气,从榻上下来,站在苏明景面前,而后在五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朝着苏明景慢慢跪下。
“臣妇,参加陛下。”沈氏低头喊道。
这下,脸上表情荒谬的人变成五娘了,她环顾四周,却见屋子里的其他人,在沈氏跪下后,也都纷纷跪下,此时屋里的人跪了一地,只剩苏明景高坐在美人榻上。
沈氏喊道:“五娘,还不见过陛下?”
五娘咬唇,她看着苏明景,表情不甘而屈辱,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看着这一幕,苏明景的眼神倒是微微有几分异样,她并没有觉得得意,也没觉得高高在上,她只是对于皇权大于天这几个字,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不过一个玉佩,一件死物,只因为是皇帝所赐,便被赋予了非同一般的意义……苏明景看着手中的玉佩,暗叹: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如朕亲临啊,谁来了都得跪。
好在,这好东西现在是自己的了。
苏明景心情愉悦。
有了这个护身符,自己往后行事倒是可以再大胆一些,毕竟低调,可从来不是她的风格……虽然来到长宁侯府后,她做的事情就没和低调沾边过。
苏明景想着,将玉佩塞回怀里,看向沈氏,问她:“对了,母亲您刚刚是想问我什么?”
沈氏站起身来,面色竟是还算平静,她在苏明景对面坐下,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祖父的事情,刚刚下边人传来消息,说你祖父病倒了,我想着你早上刚见过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明景道:“祖父可能是饿了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沈氏觉得自从苏明景回来后,自己和心平气和这四个字就越发远了,苏明景总是知道该怎么挑起自己的怒气。
见她眉眼似有怒色,苏明景耸了耸肩,索性不说了。
“三姐姐是怎么做到的?”五娘忍不住开口,表情幽怨:“祖父对我们这些小辈向来不亲近,连日常的请安都不让我们去,三姐姐你才第一次见祖父,没想到竟然就能讨得祖父的欢心,让他连皇上赏赐的玉佩都送给你了。”
说到玉佩,五娘的语气免不了有些酸溜溜的,甚至有些嫉妒。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玉佩,而是当今圣上赏赐的,它本身的象征意义已经大于它的价值,见到它,就如见到皇帝。
五娘一想到这,眼里对苏明景的羡慕和嫉妒简直都要溢满出来了,她问道:“三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做的讨祖父欢心的?”
“怎么,你好奇?”苏明景问她。
五娘点头。
苏明景一笑,道:“那你就继续好奇着吧,这种好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祖父的宠爱,当然要我一个人独享啊。”
五娘使劲跺脚。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
老侯爷生病,阖府上下的主子,自然都要来探望的。
苏明景是和沈氏还有五娘一起来的,她们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其他二房的人都已经到了,正呆老侯爷的房间里,关心的询问老侯爷的身体情况。
府上的大夫也都被叫过来了,一一上前去检查老侯爷的身体情况。
主卧不大,一群人挤在里边,乌压压的全是人头,苏明景看了一眼,觉得里边人多得简直都没有下脚的地儿了,索性也不进去挤了,在外边找了个凳子坐下,顺手将自己的奶茶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奶茶是新煮的,还没来得及喝,只能连瓷盅一起端过来了。
雪白的瓷盅掀开盖子,奶茶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苏明景低头喝了一口,有模有样的夸了一句:“好茶!”
——奶茶,也是茶嘛。
尤其是这奶茶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茶叶,不过想来品质应该是极好的,反正和苏明景她们以往煮奶茶所用的茶沫子完全不一样,煮出来的奶茶特别香。
丝丝缕缕的茶香裹着牛奶的醇香,闻起来就香喷喷、甜滋滋的。
苏明景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然后再……没喝上,因为她面前突然伸过来了一张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脸蛋。
早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十一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双腿跪在上边,手臂撑着桌子,将头探了过来,好奇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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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你在喝什么啊?闻起来好香啊。”
话是问苏明景的,可是眼睛却是黏在苏明景手上的瓷盅上的。
苏明景心头一动,端着瓷盅的手往旁边挪了一下,便见那紫葡萄似的大眼睛也跟着往旁边挪,等她挪回来,那双眼睛又跟着挪回来,大眼睛眨啊眨啊。
苏明景被逗笑了。
“我喝的是奶茶,用牛奶和茶叶一起煮的。”她回答十一娘刚刚的那个问题,而后才问她:“十一娘,你怎么在这?和谁一起来的?”
十一娘的眼睛盯着苏明景手里的奶茶,嘴上应道:“我和母亲一起过来的,母亲去里边看祖父了……三姐姐,这个奶茶,我可以喝一口吗?”
苏明景琢磨了一下,道:“这奶茶里边有茶叶,小孩子不能喝的……好吧,”
十一娘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苏明景不由松口了,道:“但是,这奶茶是垃圾食品,小孩子不能多喝的,我顶多只能让你喝两口尝尝。”
十一娘很机灵,忙伸手去拿杯子,嘴里嘟囔着:“那十一娘就喝两口!就两口!”
小孩子胖嘟嘟的两只手捧着杯子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可爱,苏明景忍不住被逗笑了,很是大方的用自己的瓷盅往十一娘的杯子里倒了比两口多一点的量。
“好了!”
十一娘原本是两只脚以膝盖跪在凳子上的,此时她把腿放下来,坐在凳子上,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装着奶茶的茶杯。
两三口的奶茶实在不多,倒在茶杯里,也就铺了层不深不浅的底,十一娘两只手端着杯子,十分珍惜的喝了一口。
“嗷,三姐姐,奶茶好好喝啊!”十一娘高兴得晃动起双腿来。
苏明景道:“是吧,奶茶很好喝吧。”
十一娘郑重其事的点头,“好喝。”
伴随着里边卧室大家对老侯爷关心的问候声,一大一小就这么围着桌子坐下,手里各自捧着一个杯子(苏明景的用海碗来形容),都是一脸的岁月静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苏明景和十一娘,也成功在今日建立了深厚的奶茶友谊。
……
卧室内,没多久老侯爷就开始不耐烦的轰人了,聚在里边的各属于三房的人这才各自离开,各自往各家走。
托了老侯爷的福,长宁侯、侯府的二爷还有三爷都在这里了,苏明景也算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侯府主要的人都给认全了。
天色昏暗,廊上悬挂着灯,亮堂堂的,此时,三房的主子们站在自在观的廊下说着话,苏明景站在几步远,就看见沈氏突然转过头,视线在四周逡巡了一下,而后落在了苏明景身上。
沈氏冲她招手。
苏明景挑眉,笑,大步走过去,等走到几人面前,被几人注视着,她的姿态和神情从容坦荡,大方从容,看不见半点见到长辈的局促和扭捏。
沈氏拉着她,看向身材高大的男人,笑道:“侯爷,三娘刚回来,您还没见过她吧?”
苏明景便看向那人,也就是自己这辈子的生父。
“三娘?”长宁侯却是皱眉,有一种极为挑剔的眼神看着苏明景,问道:“我昨日应该已将你禁足,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众人一静,下意识看向苏明景。
10. 第 10 章
第10章
长宁侯与苏明景父女两的第一次见面,没有温情脉脉,也没有真情流露,而是一声冷冰冰的质问。
五娘站在几步远的位置,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来,不明显,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不过很快的,这缕笑意又被她压了下去,转而化作了一副担忧的模样。
六娘站在五娘旁边不远,看着苏明景的表情竟是也有几分担心——虽说和苏明景没有接触过,不过她很喜欢这位气质迥异于其他姐妹的三姐姐,并不希望她被斥责。
这一刻,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苏明景的身上,似是想看她会作何反应。
作何反应?
苏明景倏地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嘛,其实很简单。”她的视线不闪不避的和长宁侯对视,语气平静的道:“腿长在我自个儿身上,那自然是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拦不住我。”
四周气氛一窒。
“哈!”二老爷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冲散了四周的死寂,他冲长宁侯道:“大哥,三侄女这性格,倒是与一般的小娘子不同,颇为有趣啊。”
长宁侯面色微冷,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模样陌生的三女儿。
十九年都没见过一面的女儿,他对她自然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自己命令被反抗的怒气。
“你的意思是,我的话还管不住你?”他质问。
苏明景意味深长:“这个嘛……”
沈氏看见她慢条斯理的抬手,手指抓住了脖子上的珠串……
“是我!”沈氏一把按住了苏明景的手,而后看向长宁侯,有些尴尬的道:“侯爷,是我让三娘出来的,我想着她昨日才从潭州回来,还没见过她祖父祖母,二叔三叔他们……”
苏明景似笑非笑看着她,索性放下了手——好吧,玉佩这个大杀器,只能下次再拿出来了。
唉,真可惜。
长宁侯却不知道要是没有沈氏拦着,自己刚刚回遭遇什么事,他恼怒的对沈氏道:“这种事,你该先与我说才是。”
沈氏也不辩解,垂眼低声道:“是妾身的错。”
“大哥何必如此严肃。”二老爷再次开口,“三侄女刚回来,于情于理,也该先见见她的祖父祖母……再说了,三侄女才回来,大哥你就关人禁闭,这事传出去那也不好听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侯府关系不睦了。”
二老爷温声细语,再配着他姣好英俊的面容,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倒是缓和开来了。
赵氏也紧跟着开口:“就是啊,潭州清苦,三娘在潭州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才回京,大哥该多疼惜她几分才是。”
说话间,赵氏看向苏明景,眼神不免带上几分怜惜——潭州是第一代长宁公的老家,那地方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山贼为患。
而苏明景出生没多久,便被送往潭州,在潭州长大,这十九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好孩子。”赵氏拉住苏明景的手。
赵氏身材丰腴,面皮白净,一双手肤质细腻温暖,她抓住苏明景的手后,还安慰的拍了拍,叹道:“这些年,你吃苦了。”
沈氏趁此机会,便让苏明景见过她的两位叔叔,两位婶婶。
苏明景没拒绝,冲二老爷、三老爷二人轻轻福了一礼:“二叔、三叔。”
二老爷上下打量了苏明景一眼,却是笑道:“三侄女模样,倒是与大嫂有两分肖似。”
三老爷性格沉默,不苟言笑,见苏明景行礼,也只是沉默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顺手将腰上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了她,道:“三叔不知你在这,没准备见面礼,这块青玉,便充做给你的见面礼吧。”
苏明景双手接过来,笑着道:“三娘也给三叔和三婶准备了礼物,等过两日我在府中安顿妥当了,再亲自上门拜访您和三婶。”
“咦,三丫头还给我们准备了礼物?”二老爷惊喜,又好奇:“不知备了些什么?”
苏明景道:“我听说,三叔喜爱书,三婶爱画,正巧我得了两本前朝大儒许平章的书,哦,还有一幅似乎是崔冲崔大家真迹的画……便一起带了过来,就送给三叔和三婶共同品鉴。”
三老爷气质瞧着和三夫人柳氏相似,身上有种清冷感,表情寡淡,不过等听到苏明景的话,三老爷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点都不寡淡了。
“你确定是许平章大儒的书,和崔冲崔大家的画?”三老爷激动问。
苏明景肯定道:“我已特意找人看过,八九不离十吧。”
三老爷看着苏明景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慈爱了,他道:“好孩子,辛苦你收集这些东西了,回头我让你三婶多给你备些料子和首饰,你们小娘子,还是要打扮得鲜亮些才好看。”
柳氏站在丈夫旁边,一直没说话,此时却是点了点头,显然是在附和丈夫的话。
苏明景坦然接受,道谢:“那我就先谢过三婶和三叔了。”
“……三娘,你给你三叔三婶准备了他们喜欢的东西,那二叔呢?你给二叔、二婶又准备了什么礼物啊?”二老爷打趣着问。
“自然是有的。”苏明景语气诚恳,“我身边的丫头手巧,我专门请她给二叔二婶你们俩做了一套衣裳鞋子,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的二老爷:“……啊,衣服,和鞋子啊?哈,哈哈,那,也挺好的。”
就是和她给三房准备的对比起来,岂止是敷衍,甚至还不是她亲手做的。
二老爷郁卒。
“那你父亲母亲呢?你又给他们准备了什么?”二老爷又好奇。
苏明景语气平常道:“是我亲手所做的鞋袜荷包,饱含了我对他们的尊敬。”
“……鞋袜,和荷包啊?”二老爷眼神奇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长宁侯和沈氏——那不是和他们夫妻的一样?顶多从丫头做的变成亲手做的。
“哼!”长宁侯突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状,沈氏忙跟二房三房的人打了声招呼,也跟在长宁侯匆匆离去了,至于大房的其他人,包括五娘,也跟着离开了。
二老爷收回视线,狐疑的眼神却又在苏明景和三老爷身上打转。
“老三,你怎么觉得,你之前和三娘见过?不然三娘给你和弟妹准备的礼怎么会如此之厚?”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我与三叔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苏明景却是否认,而后话音一转:“不过,每年年初,我都能收到三叔和三婶给我准备的年礼,十八年来,从未间断。”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与长宁侯府唯一的联系。
得到这个答案,二房的人都不由有些错愕,而后又觉得恍然——难怪三娘子待三房似乎极为亲厚,原来还有这番缘由?
“二叔,但是您和二婶,这些年可是把侄女我给忘了。”苏明景似笑非笑,在二房尴尬的表情中,她问道:“如今三叔将这玉佩给了我做见面礼,那二叔和二婶,可有给我准备见面礼吗?”
“自然是有的。”二老爷语气极为肯定,似乎在今天之前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三侄女的人不是他。
他道:“不过,东西我现在没带来,回去我再差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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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送来。”
苏明景点头,补充了一句:“也不知二叔给侄女我准备了什么……不过侄女我不爱古玩字画,也不爱笔墨书纸,平生最爱的就是那黄白阿堵之物。”
二老爷嘴角轻抽:你倒不如直说你最爱钱,让我直接给你送钱吧。
“二叔知晓了。”
*
等苏明景她们回到疏影馆没多久,二房那边便遣人将给苏明景的见面礼送过来了,还真是苏明景喜欢的黄白之物——一盒子的金银裸子。
是做成了花生、瓜子、梅花,以及吉祥如意样式的金银裸子,一个个拿在手上倒是颇有分量。
苏明景估计了一下,大概这一盒子能有一百两左右,她不由笑道:“我这二叔,倒是个有趣的人。”
长宁侯府三房人,就属二房人最多,二老爷光是妾室就有六个,还喜好与房中婢女厮混,苏明景原本以为这人是个色中饿鬼,可是今日瞧着,二老爷模样倒是生得风流俊美,一身贵气。
苏明景想着,把玩了一下盒子里的金银裸子,便满意的让绿柳收起来了。
她的行李昨日就已经搬进疏影馆了,她来京城,翠姑不放心,给她收拾了不少行李,由小厮们抬进来的时候,还让长宁侯府的人们惊讶了一下。
毕竟在长宁侯府的人们看来,苏明景就是一个从穷苦偏远地方来的人,行李该极为寒酸才是,可是没想到,她来京,竟然还带了十几个大箱子,好几个都沉甸甸的。
“……那大箱子里还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呢?”巧儿和自家娘子嘀咕,“说不定全是摆出来装相的了。”
五娘咬唇道:“可是我听人说,那里边装着的,全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我的娘子诶,这您也信啊?”巧儿嗤笑,道:“您忘了潭州是什么样的吗?据说那里山贼遍地,百姓穷苦,连吃饱肚子都难,三娘子在那种地方长大,手上又能有什么好东西?怕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都是穷酸。”
她看向五娘,夸道:“娘子你和她可不一样,娘子你是金枝玉叶,是长宁侯府的五娘,就连端王殿下对您都青睐有加,说不定再过段时间,娘子您就是端王妃了……”
说到端王,五娘的脸不由羞红了,捂着脸嗔道:“巧儿,你说什么了,我和端王只是知己。”
巧儿取笑:“是是是,您和端王是知己。”
五娘扭捏羞涩。
不过过了几秒,她情绪又低落了下去,道:“可是,端王喜欢我又如何?三姐姐才是侯府的嫡女,才是母亲亲生所生,而我的母亲,不过是个暖床丫头。”
她语气幽怨:“三姐姐才回来,母亲就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她身上,将我抛之于脑后了。”
巧儿提醒她:“夫人可是为了您,才会派人去潭州将三娘子接回来,不然,三娘子这一辈子怕是都得老死在潭州那个小地方……”
五娘恍然想起这事来,只是,可能是苏明景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威胁感,生怕她真的将父亲、母亲的宠爱给抢走了。
“你说的有道理。”五娘眉眼舒展。
巧儿又低声道:“而且,今日三娘子可是把夫人和侯爷都给惹怒了,奴婢听徐妈妈说,夫人似是想要小小教训一下三娘子。”
五娘惊喜:“真的?”
巧儿点头,凑过去小声与她说些什么,五娘眼中顿时光芒熠熠。
……
而另一边,没过两天,疏影馆便敏锐察觉到了侯府对她们的针对。
“……厨房这两天送来的菜,是不是越来越敷衍了?”
11. 第 11 章
第11章
苏明景这几日很安分,主要是没精力出去闹。
她这几日在吃调理身体的药,这药吃了让人精神不济,困乏疲倦,所以这几日她吃了药,要么是躺在屋里昏昏欲睡,要么就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昏昏欲睡。
总之,精神不足,便也懒得出去浪了。
而今日太阳不错,不冷不热的,她便让大花抬了一张榻出来,此时就躺在上边打瞌睡,红花和绿柳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二人还没进门,红花抱怨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
“怎么了?”苏明景从榻上坐起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娘子!”红花气冲冲的走过来,又气又委屈的道:“您瞧长宁侯府厨房给的饭菜,这也太敷衍了吧,这菜多是青菜,寡淡无油也就算了,就连这米饭都是夹生的,这让您怎么吃啊?”
绿柳性子更冷静一些,此时说道:“前两日厨房做的饭菜还能解释是偶然,可是这两日,就差把敷衍写在脸上了,刚才我和红花姐去拿饭,厨房的人的态度也不太好。”
苏明景这次来京,身边只带了大花她们三个丫头,至于疏影馆原来伺候的丫头,苏明景并没有让她们近身伺候,平日她们只负责打扫、茶水之类的工作。
而去厨房拿菜,也是大花、红花、绿柳三人带着其他婢子替换着去的。
今日正巧是红花和绿柳去。
“我说他们的饭菜敷衍,他们还说在侯府哪里有我挑拣的份,有得吃就不错了……”红花气愤的说,按照她的暴脾气,哪里能忍?
她道:“要不是绿柳拦着我,说这事得回来禀过您再做决定,我早就把他们都收拾了!”
苏明景看向食盒:“打开我瞧瞧。”
绿柳便伸手将食盒盖子打开了,露出里边装着的饭菜来。
食盒一共三层,一共四菜一汤,菜是炒青菜,炒豆腐,以及鸡蛋,还有一碟像是酱菜,至于汤,是鱼头汤,几道菜不能说豪华,只能说是朴素寒酸。
再看米饭,米饭瞧着倒是粒粒分明,可是细看之下,却是干巴巴的,毫无油润感,显然品质很差,那入口的口感不会好倒哪里去。
红花说道:“我们去拿饭的时候还遇到五娘子身边的丫头了,您是没看见,厨房的那些人看到她们有多热情,对我和绿柳倒是爱理不理的!”
苏明景看完了菜,道:“厨房的人没这个胆子敢敷衍我,该是我那位母亲的意思。”
“嗯?”红花神色一凛,一句话脱口而出:“是侯夫人的意思?为什么?”
苏明景笑道:“大概是觉得,我在她面前太猖狂了些,所以想给我点教训瞧瞧,让我知道,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在她面前,我该稍微低点头。”
三个丫头相视一眼。
“那娘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花问,又嘟囔:“侯夫人也真是太狠心了,您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能这么对您?”
苏明景却道:“不过是一个没什感情的女儿,要不是侯府有事正巧用得上我,她怕是都想不起来,她在潭州还有个女儿。”
她从榻上跳下来,伸手舒展身体,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走吧,去厨房。”她道。
闻言,大花三人精神均是为之一振,相视之间,眼中都是压不住的兴奋。
红花忿忿道:“哼,早就该教训一下这些人了,不然他们还以为娘子是好欺负的,还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了!”
主仆四人气势汹汹的就往大厨房的方向去了。
疏影馆其他的丫头看着她们离开,一拥至门口,挤挤攘攘的探头往外看,一个个脸上表情又是兴奋,又是好奇。
“三娘子这是要去找厨房的人麻烦吗?要不我们也去瞧瞧?”有人兴奋的道。
“别了吧。”有丫头拒绝:“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要是跟过去,被误认为是和三娘子一伙的,那该怎么办?”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疏影馆的人啊,现在疏影馆的主子是三娘子的,那我们和三娘子本来就是一伙的啊。”
“……”几个丫头沉默了。
“要我说,也是厨房太过分了,这两日给三娘子准备的饭菜,比我们吃的还不如了。”这显然是曾经跟着红花三人去厨房拿过饭菜的丫头。
“你们知道什么?要不是有夫人的允许,厨房的人哪里有胆子这么做?这事儿,明显是上边主子在交锋了。”
“嘶,可是夫人不是三娘子的亲娘吗?”
……
疏影馆的丫头嘀嘀咕咕的,不过终究没人敢跟过去凑热闹。
倒是在苏明景四人去厨房的路上,有丫头小厮看见她们气势汹汹,明显一副要去哪里找茬的样子,连忙转身去禀告自己的主子。
此时大厨房里。
正午正是大厨房最忙的时候,忙着给各房的主子备菜做饭,不管是做饭的厨子,还是烧火备菜的婆子丫头,此时各个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无暇顾及其他的。
潘德才是大厨房里的大厨,此时正看着灶上的一窝鱼翅羹,他用勺子拨弄了一下锅里的鱼翅羹,感觉还需要再炖一会儿。
“哦?这是在煮鱼翅粥吗?闻起来很香啊。”此时,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声音带着几分好奇。
听到这话,潘德才不无得意的道:“这可不是鱼翅粥,而是鱼翅羹,用上好的鱼翅小火慢炖,慢慢的将味道调出来,等做好后,吃起来香滑可口,滋补养颜了。”
他调羹的手艺那是一绝,也是靠着这门手艺才在大厨房站稳了脚跟,
身旁的声音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很复杂啊,那这一锅鱼翅羹,是不是很贵重?”
“那当然了!”潘德才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这里边不说这鱼翅有多珍贵了,便是这配鱼翅的米,也不是一般的米,就这么一锅鱼翅羹,做下来的成本也在二十两左右。”
二十两是多少?普通人家一家三口人,一年也就三四两的花费,也就是说,这一锅鱼翅羹,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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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普通一家三口五六年的嚼用了。
潘德才想着,然后……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刚刚,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他猛的扭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潘德才迟疑,试探的喊了一声:“三娘子?”
听到这个称呼,那张陌生的脸转了过来,看向他,问:“你认得我?”
潘德才想也不想的道:“三娘子天人之姿,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奴才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实则不然。
潘德才认出苏明景的原因很简单,他在长宁侯府多年,对府上的主子自然是眼熟的,而苏明景这么一副生面孔,又一副主子打扮,除却是刚入府的三娘子之外,不做他想。
苏明景听到他的回答,倒也没说什么,溜达着又去了其他灶台。
潘德才听到她问那个灶台的厨子:“……这是在做鸡肉?不过这鸡看起来和普通家养的鸡似乎有些不同?是不是很贵啊?”
厨子只能回答:“这鸡产自是夫人的庄子,平日只喂山泉和药材,由此肉质鲜嫩,对身体极为滋补。”
“哦。”苏明景的好奇心似乎是满足了,便又溜达去了其他地方。
此时大厨房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到来,和潘德才交好的罗大厨走过来,小声问:“这三娘子怎么突然来厨房了?不会是来找我们的麻烦的吧?”
显然易见,人家就是来找我们麻烦的……潘德才心中叹气。
罗大厨小声道:“可是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受大夫人示意啊……”
潘德才心里回答:是啊,可是三娘子总不可能去找大夫人的麻烦吧?那受委屈的,只能是他们这些大厨房的人了。
厨房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苏明景身上,见她这个灶头转转,那个灶头溜达,似乎只是好奇。
“三娘子怎么来了?”厨房的主事人林管事赔着笑凑过去,说道:“厨房油烟重,别伤了您的身体,您要什么直接吩咐我们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到厨房来了?”
苏明景转头看他,似笑非笑的问:“你确定我想要什么,吩咐你们就能拿到?”
林管事脸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苏明景的视线在厨房里扫了一眼,感叹道:“这厨房的好东西倒是真的多,上好的燕窝鱼翅,肥满的鲍鱼山鸡,都是好东西啊……”
“大花、红花、绿柳!”她突然叫了三个丫头的名字,笑吟吟的道:“给我把这厨房的好东西都给我砸了,一个都不要留下!”
大花和红花早就蠢蠢欲动了,得到她的命令,顿时就像是脱缰的马儿,兴奋的一头冲进了厨房中。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砧板上的东西已经被大花掀到了地上,而后是灶头上炖着的鸡汤,那热腾腾的,香味扑鼻的鸡汤,哐啷一声,就连锅带汤一起被砸了,飞溅的滚烫汤汁让周围的人连连惊叫。
厨房的人惊讶:不是开,三娘子的人,竟然真的砸啊?
三娘子不是在开玩笑?
12. 第 12 章
第12章
厨房中各种打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林管事的头皮都要炸开了,他看向苏明景,着急又心痛的问:“三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快叫她们别砸了啊。”
苏明景无动于衷。
绿柳没动手,而是将厨房里的一根,大概给厨房大厨们休息的椅子抬了过来,而后用手中帕子擦了擦,让苏明景坐下。
等苏明景坐下后,她这才慢慢的和大花二人汇合,参与了打砸厨房的行动中。
三个人的动作更快,厨房里被砸烂的东西就更多了,眼看厨房中被砸得东西越来越多,不管是灶上炖着的,还是房梁上挂着的,亦或是缸里装着的,全都被大花她们翻出来给毁了。
锅砸了,米扬了,肉扔了……
林管事坐不住了,冲着站在角落的人喊道:“你们站着做什么?还不拦住她们,别让她们砸了!”
闻言,厨房的厨子婆子丫头们才仿佛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拦大花她们。
厨房油水多,因而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有把子力气,尤其是颠勺的,各个力气都不小,所以面对着身材看起来瘦弱的大花三人,他们原本是很有信心能拦住三人的。
没错,是原本很有信心,但是,在看见大花将一个身材有她两倍大的厨子抓起来,而后直接扔出去后,他们的信心瞬间就破灭了。
这……三娘子身边这三个婢女,根本不是一般人啊!!这让他们怎么拦啊?
眼见砸到眼前了,潘德才眼皮一跳,忙将自己还在灶上的鱼翅羹端了起来,护住——这鱼翅羹他可是炖了三个时辰了,别给他砸了啊。
“住手!快住手啊!别砸了啊!”眼看拦不住大花她们,林管事只能着急的看向苏明景,道:“三娘子,您快叫您的丫头住手啊,别砸了,不能砸了啊!”
眼看苏明景不为所动,林管事咬牙,低声道:“三娘子,我知道您今日是为什么过来,只是,有些事情,非是我们所想,而是我们不得不做啊!”
他的话,意有所指。
苏明景听完,却是看向他,说道:“所以,现在我砸的只是厨房里的东西,而不是你们这些厨房的人。”
林管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所以,您是知道事情是夫人吩咐的?那您还?您就不怕夫人生气?”
他一副“你难道疯了吗”的表情看着苏明景。
“我为什么要怕她生气?”苏明景却是反问,又觉得有些好笑:“她吩咐你们做这些事,也没考虑过会不会让我生气啊?”
林管事噎住,道:“这怎么能一样?夫人好歹是您的母亲……”
苏明景不在意的扯了一下唇,“林管事没听过一句话吗,至亲至疏父母。”
林管事茫然:“……有这么一句话?”他怎么听说那话该是至亲至疏夫妻?
苏明景:“现在有了。”
林管事:“……”
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厨房,林管事面色倒是逐渐平静了,或者说,是已经麻木了——反正最糟糕也就这样了,反正他拦也拦了,拦不住,那也怪不了他啊。
眼看厨房被毁得一干二净,厨房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而后,一群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沈氏走在最前边,等进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她只觉眼前一黑,脸色也变得铁青。
五娘落后她一步,此时也走了进来,而后惊呼了一声。
“三姐姐,这些,是你做的?”她惊讶的看向苏明景。
苏明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欣然点头:“没错,是我做的。”
五娘欲言又止,她偷偷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沈氏,小声道:“三姐姐,你就算心中有什么不满,想发脾气,也不该这样糟蹋东西啊……”
沈氏扭头怒瞪苏明景,咬牙切齿的道:“让丫头将厨房的食物砸了,这就是你的家教,你的教养?”
苏明景看着地上的狼藉,有些可惜的道:“的确是有些浪费了,早知道不该砸了,而是应该拿去接济慈安院的孤儿。”
沈氏气笑了,问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京城,是长宁侯府,而不是潭州那个荒野穷苦之地,不是你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方!”
第一次,极为好面子的她,当众展露了她对苏明景的不喜。
就在这气氛僵硬之时,听到消息的赵氏也带着六娘匆匆赶来了,等看到厨房里的景象,她惊呼一声,捂着嘴道:“诶呀,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这个样子,是遭贼了吗?”
苏明景看向她,坦然承认道:“二婶,这里是我砸的。”
赵氏一愣:“三娘你?”
红花三人站到了苏明景身后,与沈氏带来的人对视。
苏明景道:“这几日,我瞧我的午饭不是青菜就是豆腐,好不容易一碗鱼头汤算是一道荤腥,可是上边的鳞片竟是都没刮干净,寒碜得我以为长宁侯府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
“可是刚刚我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却发现情况好像并不是如此。”
她让红花将带来的食盒打开,红花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此时掀开食盒盖子,哐的一声将食盒扔在地上,里边汤汤水水顿时撒了一地,露出了苏明景口中寒碜的饭菜。
苏明景轻笑,语气危险的道:“原来不是长宁侯府穷得揭不开锅了,而是我苏三娘被区别对待,被故意针对了啊……”
赵氏等人看着那连下人伙食都不如的饭菜,不由欲言又止,赵氏的视线更是隐隐往沈氏身上飘去——长宁侯府的掌家权在沈氏手上,三娘又是她的女儿,如果没有她的示意,厨房的人哪里敢这么慢待三娘?
“我瞧着这厨房山珍海味甚多,鲍鱼燕窝,瑶柱山菌,珍贵之物应有尽有……厨房既然舍不得将这些东西给我吃,那不如都砸了!”
苏明景的视线一一瞥过地上的东西,笑道:“我苏明景既然吃不到,那大家就都别吃了。”
到了这时候,沈氏反倒冷静了下来,她道:“罢了,是我的错,我早该知道,你长在潭州那种荒野之地,又能懂什么规矩?”
她鄙夷的看着苏明景,道:“早知你如此粗鄙不堪,你回来第一日,我就该遣人好好教教你规矩了,那今日也不会有厨房这番祸事了……”
赵氏吸了口气,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沈氏。
粗鄙不堪……这句形容,竟是从沈氏这个亲生母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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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这评价要是传出去,三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大嫂,你这话言重了些,我瞧着三娘不过是气性大了些。”赵氏不由说,“况且这事说到底是厨房有错在先,若不是他们轻慢三娘,三娘何至于如此?”
林管事苦了一张脸。
沈氏看向苏明景,淡淡问她:“三娘,你可知错?”
苏明景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的确笑了。
“母亲,您自导自演这么一场,就为了让我说一句“我知错了”?”她问,脸上表情饶有兴趣,“那您可能得失望了……您不了解我的性格,我苏明景没做错的事情,没人能逼我认错。”
赵氏又吸了口气,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该劝哪个了——这母女俩现在完全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低头啊。
“好,很好。”沈氏道了两声好,眼神厌恶的看着苏明景,“作为你的母亲,你如此没规矩,我该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才是……”
“周妈妈,刘妈妈!”她喊了一声。
顿时,两个膀大腰圆,身材壮硕的妈妈从后边出来。
沈氏吩咐道:“将三娘子送去祠堂。”
两位妈妈立刻表情凶狠的冲苏明景抓去。
苏明景轻声叹道:“说来你们不信,比起武力,我这人其实更喜欢以德服人……”
没人看见苏明景是怎么出手的,因为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仿佛一眨眼,两个妈妈一个被她一脚踢了出去,飞出去几步远,另一个则被她掐着脖子单手拎了起来。
这一幕很有冲击性,苏明景个字虽高,不过身段玲珑,并不壮硕,而刘妈妈身强体壮,单看体型,是三个苏明景那么宽。
可是此时,苏明景却单手掐着她的脖子,只靠着一只手的力气,便将人拎了起来,让其悬于空中。
“呜呜呜!”刘妈妈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抓住了苏明景的手腕,想将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扯开。
可惜,不论她怎么掰扯抓挠,苏明景那看来细弱的手腕,却仍如铁钳悍柱,没有受到丝毫的撼动。
很快,刘妈妈便气若游丝,似乎气息奄奄。
一手掐着刘妈妈的脖子,苏明景看向沈氏。
这一幕落在沈氏眼中,堪称恐怖,她吓得连连后退,面色惊恐。
其他人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苏明景看过来之时,所有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六娘,面色兴奋的使劲扯着赵氏的袖子,低声喊道:“啊啊啊!三姐姐好厉害!”
赵氏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苏明景将手中的刘妈妈一手丢了出去,刚巧砸在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周妈妈身上。
一声惨叫,刚爬起来的周妈妈又倒在了地上。
苏明景转过身来。
“哦,忘记跟您说了,我生来力气就异于旁人,不说力能扛鼎,但是对付几个老婆子,却还是不在话下的……”她微笑,“所以,如果您想拿下我,单纯只靠几个身强力壮的大娘,那可不够哦。”
沈氏面色铁青。
“对了……”苏明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想,以后我们疏影馆就不用厨房再给我们做饭了。”
13.第 13 章
第13章
“往后我的一日三餐,就不用大厨房负责了,也免得他们还得费心用青菜豆腐来糊弄我,我瞧疏影馆地方挺大,完全可以开个小厨房出来……”
苏明景这话,是她们疏影馆要自己开火的意思了。
沈氏面色惊惧,明显一副被苏明景怪力吓到的模样,但是她却仍然高傲的昂着头,保持着她的体面。
“你可想清楚了,你们疏影馆若要自己开火,平日的采买,日常的花费,侯府可不会负责。”沈氏冷声说,“还有,厨房的厨子,各个都是有安排的,可不可能随意拿给你使。”
苏明景却早有所料似的,无所谓的道:“没关系,我从没想过要占侯府的便宜,我这边有会下厨的人,别的不说,至少在厨艺上不会比你们侯府的厨子差。”
旁边的人看着母女二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只恨自己的听力太好,赵氏还好,底下的婆子婢子们,恨不得把耳朵给捂上,什么也不去听。
“……厨子、丫头,你倒是早有准备。”沈氏冷笑,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了,“看起来是早做好了要在疏影馆开火的准备啊?”
苏明景轻描淡写:“还好,主要是你们侯府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我自打来了这里,就没好好的吃顿饱饭过,饿则思变,我总得想想办法吧?总不能让我一直饿肚子吧?”
大厨房的人尴尬的低下了头,此时可不敢说话。
“……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苏明景微笑,“想来,以后我和大厨房应该不会再有任何矛盾了。”
话说完,她抬脚往外走,身影越过了沈氏,带起一道清风。
沈氏没拦她,至于沈氏带来的人,在看过苏明景单手掐着刘妈妈脖子,就将人拎起来的场景,她们哪里还敢苏明景做什么?此时见她走过来,大家甚至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目露畏惧。
大花三人跟在自家娘子身后,红花手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食盒,高抬着脖子,一脸解气的从众人身边走过。
大家看着她手中的食盒,谁也不敢说什么。
一直到苏明景主仆四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大家才偷偷的瞥向站在那里的沈氏,没人敢说话。
沈氏脖颈高昂,背脊挺直,她的背影看起来仍然高高在上,带着贵气,落在人眼中看起来既坚不可摧,也高不可攀。
赵氏有些尴尬,她抓着六娘的手,冲沈氏道:“大嫂,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回……大嫂?!你怎么了?”
赵氏未说完的话变成了一道惊呼,原来是沈氏身体突然一软,往后仰倒而去,等赵氏和徐妈妈接住她的身体,才看见她双眼紧闭,一副晕厥过去的模样。
“大嫂?”赵氏吸了口气。
身后厨房的动静隐约传了过来,大花和红花好奇的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大花嘀咕道:“娘子,侯夫人好像晕过去了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这里是侯府,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苏明景反问,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她刚刚小动拳脚,此时只觉困倦,因此脾气也有几分不受控制了。
大花似懂非懂。
“三娘子,三娘子……”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主仆四人停步,转头看去,便见一道身影从远处小跑过来,等跑到她们面前后,还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等见没人,这才把他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给递了过来。
“三娘子……”来人,也就是潘德才小声开口:“三娘子,您肯定没吃午饭吧,这是我做的鱼翅羹,您要是不介意,就拿去尝尝吧。”
苏明景:“……这东西,竟然没被砸掉?”
她可是吩咐的,好东西一个不留啊。
闻言,潘德才讪笑,偷偷的看向苏明景,小声道:“我当时及时把它端出来了,这锅鱼翅羹我可是调了三个时辰,天才亮就盯着火看着炖的,要是被砸了,太浪费了。”
“我们娘子砸了你们厨房,按理来说,你该记恨我们娘子才是,你怎么舍得把这鱼翅羹拿来给她吃?”绿柳怀疑的看着他。
潘德才尴尬道:“我是觉得,其他的主子,现在大概也没心情吃东西吧……”
苏明景低头看了一眼砂锅,道:“行吧,那就谢谢你的鱼翅羹了……”
她侧过头,叫了一声绿柳,绿柳走上前一步,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抓了几颗金花生出来,放到了潘德才手中,道:“如果这鱼翅羹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吃,那下次就再麻烦你了。”
潘德才拿着金花生本来有些不太好意思,此时听绿柳这么说,却瞬间把这事忘了,忙道:“这鱼翅羹真的很好吃的,大夫人每天都要吃一盅的。”
不过看情况,大夫人今天应该是没心情吃了。
苏明景她们拿着鱼翅羹离开了,大花和红花嘀咕着:“这人可真奇怪,还眼巴巴的把鱼翅羹端来给娘子吃,没看见我们娘子和他们府上的主子不对付吗?”
可是你要说他什么都不懂吧,他还知道环顾四周,偷偷的把东西送过来,但是你要说他懂些什么……他却又敢在这关头给苏明景送东西。
总之,这人是真的奇怪……红花如此评价。
*
主仆四人回到疏影馆。
疏影馆的丫头小厮们原本在院子门口探首探脑的,见她们回来,立刻做鸟兽散,而后一个个的偷偷往苏明景这个主子身上瞥,还自认为视线隐蔽。
软榻还摆在院子里,苏明景走过去,歪坐在上边,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我看后边那屋用来做小厨房不错。”她回忆着疏影馆的布局,琢磨着将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做厨房,又吩咐绿柳:“绿柳,你找人把那里收拾出来,以后就把那做我们的厨房了……”
“至于厨房采买的事情,还是由你先管着,之后看看能不能带出合适的人来管这事,厨师嘛……还是交给红花你了。”
苏明景一一吩咐下去。
三个丫头中,红花最擅厨,在潭州的时候,苏明景的饮食便主要由她在照顾,苏明景偏好的口味,她也是最清楚的,所以这一次来京城,别的丫头也就算了,红花那可是翠姑千叮咛万嘱咐,让苏明景一定要带上的。
而红花听到苏明景的话,双眼顿时一亮,她摩拳擦掌的道:“娘子,您放心吧,有红花在,保管把您养得白白胖胖的……这一路,您都瘦了。”
苏明景懒洋洋的道:“你把我当猪养了,还白白胖胖的。”
红花不好意思的笑。
“娘子,那我呢?”唯一没被吩咐到的大花凑过来,双眼亮亮的,“我做什么?”
苏明景掀起眼皮看她,都爱:“你,自然和在潭州一样,负责我的安全,也负责我屋里的衣物。”
三个丫头,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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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大花力气最大,武力值也是最高的,不过手也是最巧的,最擅长刺绣做衣,所以苏明景的衣服,大部分是由她绣制的。
“至于疏影馆的其他丫头,我就不说了,你们看着安排吧。”苏明景又道。
疏影馆很大,这里原本伺候的人就不少,五娘搬走后,只带着了贴身伺候的几个丫头,其他的丫头便都留了下来,之前苏明景也没安排她们做什么,她们便一直按照以前的安排工作,倒也没出什么错。
苏明景随口把这些人交给大花三人安排,自己在琢磨着其他的事情。
今日闹这么一出,她和沈氏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要不了多久,她把沈氏气晕过去的消息大概就要传遍整个侯府了,她虽然不在意这事,不过长宁侯……怕是不会简单放过这事。
“娘子,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到长宁侯府后,最好低调行事,和侯府的人要友好相处。”绿柳此时开口,有些不解:“那您今日,怎么如此不给长宁侯夫人面子?”
在今天之前,自家娘子分明还一副愿意和侯夫人扮演母慈女孝的戏码的,可是今天,却像是直接不演了。
有自家娘子在,绿柳倒是不担心,只是觉得疑惑,疑惑自家娘子的想法怎么突然变了。
“这个嘛,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苏明景淡淡开口。
毕竟住在别人家,总要给主人家一个面子,不是吗?
“但是,到了长宁侯府之后,我才发现,我那好母亲,她要的不是母慈女孝,而是彻底掌控我,看我朝她低头……”
沈氏自傲,无比厌恶苏明景这个女儿,如果苏明景的性格是怯懦软弱,毫无主见,她鄙夷之余,可能就抛之于脑后了,但是苏明景的性子偏偏不是如此。
苏明景性子狂傲,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就以一种强横霸道的姿态压过了她的气势,她拿捏不住苏明景。
“她想让我跟她低头,想让我知道她才是长宁侯付的主人,只要她想,她就能随意的拿捏我……而她的这个想法,就注定了我无法再和她和谐相处。”
苏明景耸了耸肩,叹道:“我其实,真的是很想和她友好相处的,但是,她既然不愿,我也不好强求。”
她笑:“不过这事,还没完,今晚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大花疑惑又兴奋:“硬仗?”
“自己的女儿将自己的妻子气晕了过去……”苏明景靠在榻上,玩味的笑道:“你们觉得,长宁侯要是听到这件事,会放之任之?”
大花她们下意识的摇头。
就她们娘子来长宁侯府后,长宁侯所表现出来的这个态度,长宁侯要真知道了今天厨房发生的事情,怕是会立刻就冲到疏影馆来找她们娘子麻烦。
“啧!”大花她们听到自家娘子烦躁的啧了一声,而后就看到苏明景烦躁的揉着眉心,嘴里嘟囔道:“这些事情可真烦人,要不,我把他们都杀了吧……”
什么长宁侯,什么沈氏,只要他们都死光了,那自己的麻烦自然就没有了。
苏明景欣然:“……啊,我真是个天才啊。”
听到她嘟囔的大花三人相视一眼,而后慌张喊道:“娘子,您今日是不是没吃药?完了……大花,娘子的药呢?快把娘子的药拿来啊!”
这边疏影馆兵荒马乱,那边正院,长宁侯一回来,就听到了沈氏中午被苏明景气晕过去的消息。
14.第 14 章
第14章
“……可有请大夫来看过?大夫怎么说?”
傍晚,接到沈氏晕厥消息的长宁侯来到了青吾院,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询问徐妈妈有关沈氏的情况。
徐妈妈紧跟在他身后,说道:“大夫已经来瞧过了,说夫人是气急攻心,再加悲伤过度,这才晕了过去。”
“气急攻心,悲伤过度?”长宁侯不由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徐妈妈,有些荒谬的问:“在侯府,竟还有人能把你们唬人气晕过去?是谁?”
徐妈妈欲言又止,似有为难,小声道:“是三娘子。”
长宁侯:“……三娘?”
徐妈妈点头。
长宁侯觉得,自己近来似乎总听到这个女儿的事情,他皱了一下眉,继续往屋里走,问:“三娘做了什么,把你们夫人气成这样?”
“……中午厨房备的午食,三娘子不满意,便带着她身边的三个丫头,把厨房给砸了。”徐妈妈避重就轻,“夫人听到消息急急赶过去,非但没能拦住三娘子,还反倒被三娘子气晕了过去。”
长宁侯此时已经走到了室内。
室内,沈氏面白如纸,背靠着软枕,见长宁侯进来,她坐直身体,似乎是想下床来行礼,长宁侯大步走过去,走在床边,顺手又将她按在了床上。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别下来了。”他道。
沈氏冲她笑了下,气色看起来有些虚弱。
长宁侯与沈氏少年夫妻,两人之间虽然称不上伉俪情深,却也有几分夫妻情谊,所以此时看到沈氏这番模样,长宁侯心中不免有所触动。
“事情我都听徐妈妈说了,”长宁侯带着怒气开口,“那孩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沈氏苦笑,道:“这事也怪不了她,要怪,只能怪我,是我没把厨房的人管好,他们觉得三娘是潭州来的,轻慢了她几分,也难怪她会生气。”
她叹气:“也许,我们当初不该将她送去潭州,我瞧着,她因为这事,似乎对我们有怨。”
长宁侯却道:“我们当初送她去潭州,也是为她好,你生她时难产,导致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若不是将她送去潭州,她焉能活到如今?”
沈氏轻言细语:“话虽如此,但是潭州那地方,终究是蛮野之地,她在那里长大,免不了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我今日本想让婆子将她带去祠堂,再慢慢教她规矩,免得日后去了外边做了什么事,惹出笑话来,坏的还是我们侯府的名声。”
“可是谁知道……”沈氏摇头苦笑,“您是不知道,她竟是直接把两个婆子都打伤了,下手之狠绝,我见所未见,我当时沈氏害怕她直接把人给杀了。”
见长宁侯不以为然,她道:“您若是不信,可以将刘妈妈她们传来问话,刘妈妈当时被她掐住脖子,如今脖子那里一片乌青,大夫说,下手的人如果力气再打几分,刘妈妈的脖子就得被捏断了。”
沈氏见他不信,立刻让徐妈妈去把刘妈妈二人叫来。
没一会儿,两个婆子就来了。
“刘妈妈,你过来些,让侯爷看看你脖子上的伤。”沈氏叫刘妈妈上前来。
刘妈妈应是,走过来,跪在地上仰起头,让长宁侯能清楚的看见她脖子上的伤痕。
长宁侯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而后眼神便直接凝在了上边。
“这是……”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皱在了一起。
只见在刘妈妈的脖颈上两侧,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掐痕,那深深的淤青,像是要陷近皮肉之中,足以让人想象到动手之人下手之狠辣。
“这是三娘下的手?”长宁侯面色凝重。
沈氏轻轻点头,忧心忡忡的道:“这孩子不知道在潭州是如何长大的,瞧着竟是浑身充满了戾气,他这性子,若是不扭转过来,我真怕日后会为我们侯府带来祸事。”
长宁侯拧着眉沉默,半晌,他吐出口气来,突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去见见这孩子。”
“侯爷!”沈氏忙喊了一声,道:“那孩子和她身边的三个丫头,似乎都会一些拳脚功夫,您别被她伤到了。”
长宁侯却是冷笑一声,道:“一个小丫头片子,本侯爷还会怕她不成?”
说完,他一拂袖,大步离开了青吾院。
见长宁侯离开,沈氏靠回身后的软枕,轻轻闭上眼,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刘妈妈,你脖子的伤可有好些?”她闭着眼问。
刘妈妈声音嘶哑的开口:“奴婢没事。”
沈氏笑了下,道:“今日的事情,辛苦你们了……徐妈妈,你去各拿十两银子给两位妈妈打酒吃。”
闻言,两位妈妈脸上不由面露喜色,忙跟沈氏道谢。
徐妈妈各给了二人十两,而后将两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来,与沈氏说着话。
“夫人,三娘子虽说性子有些偏激,但是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这样做,要是她知道了,怕是会彻底断了你们母女二人的情分啊。”徐妈妈犹豫着开口。
这话,也就她能说,她和何大娘一样,都是沈氏的陪嫁,不过何大娘后来失了宠,平日在青吾院不过是各边缘人物,但是徐妈妈却一直在沈氏身边伺候,是她的贴身人,与沈氏情分非同一般。
听到徐妈妈这话,沈氏仍然闭着眼,冷笑道:“你看她今日所作所为,对我哪有半分母女之情?”
她睁开眼,道:“当初尘缘大师说她荧惑星转世,克亲克友,越是与她亲近之人,越是容易被她所伤。果然,我生她之时便难产大出血,往后再不可生子,如今她才回来,便在府上掀起这样的风波,显然当初尘缘大师所说的一点没错。”
“她果真是克亲克友,克父克母!”
沈氏说到最后,语气抬高了几分,她又努力平静下来,以陈述的语气道:“如今她才进府气焰就如此嚣张,如果不趁此机会,借着侯爷的手将她的气焰压下去,往后我在她面前,还有何颜面可言?”
徐妈妈欲言又止:“可是奴婢瞧着,三娘子怕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再加上她手中还有老侯爷给的玉佩,侯爷过去,不一定能对三娘子做什么。”
这话要不是由徐妈妈自己说出来,而是别人说的,徐妈妈自己听着怕是都觉得好笑——在侯府,还有侯府的主子长宁侯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徐妈妈偏生就是有这种感觉,觉得长宁侯这一去疏影馆,怕是在三娘子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
说到玉佩,沈氏免不了就有些咬牙切齿,气不顺了,气道:“老侯爷也真是疯了,一个刚回来的孙女,竟也舍得把这样的好东西送她。”
“夫人,慎言。”徐妈妈忙说。
沈氏喘了口气,道:“侯爷好歹是她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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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我就不信她有那个胆子,敢违抗父命。”
三娘子都能违抗母命了,还怕违抗父命?徐妈妈心想,不过这话她终究没说什么,免得让沈氏更生气了。
*
长宁侯出了青吾院,便去了疏影馆。
他本只带了一个小厮,又想到沈氏的话,犹豫片刻,还是遣人加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过来,这才带着人去了疏影馆。
疏影馆往日是五娘的住所,五娘天真讨喜,底下丫头更是活泼,往日到这里,常能听到院中婢子嬉戏笑骂的声音,不过长宁侯这次过来,疏影馆倒是很安静,婢子们各司其职,倒是展露出一番不同的面貌来。
长宁侯走到门口,就见门口一个绿衣丫头在那候着,见到他,微微一福身,而后笑盈盈的道:“侯爷,我们娘子等候您多时了。”
这话,竟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过来。
长宁侯冷笑。
天色昏暗,廊下屋里都掌了灯,手臂粗的蜡烛噼啪燃烧着,将屋里烧得灯火通明,一片明亮。
苏明景正盘坐在榻上和大花、红花二人下五子棋,红花是个赖皮的,一输了就嚷嚷着:“不算不算,刚刚是我下错了,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的!”
大花不服气:“你已经输了两局了,也该我了!”
两人正推攘着,绿柳走过来,福身道:“娘子,侯爷来了。”
苏明景早就看见人了,此时掀起眼皮看去,但是坐在榻上的身子一动没动,似乎完全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想法。
大花和红花也不吵闹了,从榻上起身,跟长宁侯行了一礼,便乖顺站立到一旁伺候。
长宁侯瞥了一眼棋盘,冷声道:“你将你母亲气倒在床上,如今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和你身边的婢子下棋?简直是不知所谓。”
苏明景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怒气,反倒笑问:“听说侯爷棋技高超,我还没见识过,不如,你我下一盘?”
长宁侯却没接她的话,继续质问:“我听说你甚至险些将你母亲身边的婆子掐死,可有这事?”
看来是没办法和和气气的聊了。
苏明景有些遗憾的将手中黑子扔在棋盒里,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险些掐死这罪名,我可不认,我对我的力量掌控很有自信,我用的力气,顶多让她几天说不出话来,倒不至于会死。”
长宁侯怒极反笑:“好,很好!我倒是不知道我们长宁侯府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个女壮士!气晕亲娘,掐死婆子……我看再这么纵你下去,怕是哪天你连人都敢杀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厉声吩咐:“来人,将三娘子拿下!将她送去祠堂,好生看管!”
闻言,他身后两个护卫立刻一动,不过他们才动,身前便立刻有两道身影将他们拦住,却是大花和红花,两人煞气腾腾的看着两个护卫,只待他们出手,便立刻反击。
苏明景叹气,道:“比起武力压制,我其实更喜欢以德服人,所以,我本来是想和侯爷你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的,但是,既然你不配合……”
她从榻上下来,站起身,取出了脖子上的玉佩,递到长宁侯眼前。
“侯爷,你认得这是什么吗?祖父曾说过,这玉佩是当今圣上赏赐给他的……见玉佩如见圣上。”苏明景微笑看着长宁侯。
“侯爷,看到圣上,您还不跪下吗?”
15.第 15 章
第15章
长宁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一块他有些眼熟的玉佩,玉质莹润,毫无杂质,雕刻出来的龙形更是浑然天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宛若活物。
这样的玉佩,这世上只有一块,也是唯一的一块,它曾经属于当今的圣上,如今属于上一代的长宁侯。
“……见玉佩如圣上亲临,长宁侯,你还不跪下吗?”苏明景问他。
听到这话,长宁侯心中的猜测成真,他吸了口气,掀起衣角,毕恭毕敬的跪下:“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安。”
曾经青吾院的那一幕,如今又在疏影馆上演,不过这次跪下的是长宁侯以及他身后的小厮,还有护卫。
苏明景并没有故意折辱的意思,见长宁侯跪下,便道:“长宁侯请起。”
等长宁侯起身,她笑问:“如今,我们应该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吧?”
长宁侯看着她脖子上悬挂着的玉佩,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他无声的看了苏明景一眼,坐在了她对面。
“现在,长宁侯可以与我手谈一局?”苏明景又问。
长宁侯深吸了口气,拿起了手边的白字。
见状,苏明景双眼一亮,十分谦虚的表示:“你是客人,那就你先手吧。”
长宁侯冷笑,手中白字落下,苏明景手中黑子紧跟其后。
一刻钟后。
长宁侯看着棋盘皱眉。
一炷香后。
长宁侯看着棋盘脸色铁青。
再一刻钟后,在苏明景嚷着下错的悔棋声中,长宁侯忍无可忍,将手中白子扔在棋盘山,怒骂道:“你这下的是什么棋?简直狗屁不通!”
“我之前见你身边婢女悔棋,还以为是她棋品不佳,如今看来,竟是随了你这个主子!”
长宁侯第一次知道有人下棋,棋品竟然这么糟糕,走十步能毁三步,他评价道:“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棋品、棋技都如此之差的人!”
苏明景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棋盘,嘟囔道:“我的棋技,倒也没那么糟糕吧?五子棋我就下得挺好的啊。”
长宁侯怒瞪她,问:“你说想与我好好聊聊,到底是想聊什么?”
苏明景看向他,道:“自然是聊你我合作的事情。”
“合作?”
“我在潭州十九年,这十九年,你们长宁侯府对我不闻不问,每年连关心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如今突然派人去接我回来,你们不会以为,我会觉得你们是良心突然发现了吧?”
苏明景似笑非笑的看向长宁侯:“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四个字:有利可图。”
见长宁侯不语,她不在意的示意了榻上的位置:“还是坐下聊吧,我不喜欢别人站着和我说话。”
“……毛病。”长宁侯没好气坐下。
见二人之间气氛逐渐严肃,大花三人带着长宁侯的小厮护卫退下,屋里瞬间只剩下苏明景和长宁侯二人。
苏明景道:“我知道你们叫我回来的原因,不过是想让我代替你们心爱的五娘嫁给太子……”
长宁侯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你从哪知道的消息》?”
“你别管我从哪知道的,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苏明景微笑,“也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多,譬如……五娘与端王之间的事情。”
长宁侯沉声道:“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五娘与端王之间毫无关系。”
苏明景无所谓的道:“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
但是她满脸却写着“你看我信吗”这五个大字。
长宁侯:“……”
“你说我们可以合作?”他心平气和的问,“怎么合作?”
苏明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你们想让我代替五娘嫁给太子,正巧,我也想做太子妃,这不正好可以合作吗?”
长宁侯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子……”
“我知道,太子生来体弱,活不过及冠,嫁给他,就代表要做寡妇。”苏明景打断他的话,“这不正好说明我和他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吗?毕竟,我和他一样,都是生来体弱多病,不是吗?”
长宁侯气道:“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太子式微,端王简在帝心,太子如果真有什么事,你的位置就会变得很尴尬。”
他低声道:“自古以来,天家无父子,更何况你这个前太子的妻子。”
“那又怎么样?想要得到尊崇的地位,总要付出一点代价。”苏明景表示自己不在乎,“这世上哪有不用冒风险就能拿到的东西,如果真有,那也轮不到我。”
她轻笑,目光讥讽的看着长宁侯,道:“毕竟,如果不是太子被断言早死,如果他地位稳固,你们又怎么会想到我?你们早就高高兴兴的让五娘嫁过去了。”
“……”长宁侯躲避着她的眼神,“所以,就算是嫁过去你就得做寡妇,你还是想做这个太子妃?”
苏明景觉得好笑,反问:“你不会觉得我会介意做寡妇吧?说实话,觉得做寡妇,还是“前”太子的遗孀,还挺好的。”
长宁侯摇头,道:”三娘,你太年轻了,你还不知道太子的遗孀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那代表了无尽的寂寞,无尽的空虚,你这一辈子都得被困在皇宫那个牢笼之中。“
“别的娘子丈夫去世之后还能再嫁,但是太子的遗孀,却只能一辈子独居在宫中。”
长宁侯自认为自己描述的这个未来无比的惨痛,便是对太子妃这个位置充满了多少幻想,也该被他这话给打碎了。
可是他没想到,苏明景的反应竟是完全不在他的预料。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了!”苏明景开心的一合掌,她目光灼灼,十分期待的看着长宁侯,道:“侯爷,哦不,父亲,我觉得太子妃这个位置,真的是非我莫属!”
她语气愉悦:“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做这个太子妃了。”
长宁侯懵了,忍不住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明景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如果嫁过去之后,太子能早点死那就更好了。”
长宁侯觉得荒谬,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小娘子,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做寡妇,难道做寡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香饽饽?
“所以,侯爷觉得我的想法如何?”苏明景笑问:“正巧你们侯府需要一个女儿去做这个太子妃,而我刚好需要太子妃这个位置,我们合作,完全可以达成双赢的局面。”
长宁侯看着她:“你是真的这么想?”
苏明景毫不犹豫点头:“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既然你愿意,那就随便你。”长宁侯深深的看着她,“总之,我该劝的也劝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
苏明景巧笑嫣然,轻言细语的道:“不知道的人听到侯爷你这话,还以为你我二人有多么的父女情深了,可是你们侯府一开始将我从潭州接回来,为的不就是让我顶替五娘做这个太子妃吗?”
“事到如今,倒也不用在我面前做这么一副好父亲的面容。”
苏明景微笑:“让我看着,真是怪恶心的。”
“你……”长宁侯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毫不客气的拿话给噎住了,气得不行。
但是苏明景并不怕他,又有玉佩在身,长宁侯却是拿她没办法。
“对了,既然是合作,那么有些事情,我得先与你说清楚了。”苏明景道看向他,“首先,您的夫人,我希望她之后能少在我面前摆亲娘的架子,谁都知道,我与她之间根本没有半分的母女情谊,就算有,那也只是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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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假意,逢场作戏。”
她懒洋洋的道:“之前是我愿意与她扮演母女情深的把戏,但是现在,我不想干了,所以,她如果不想再发生今天的事情,那我希望她对我的态度,能客气一些。”
长宁侯皱眉:“她终究是你的生母,你说话何必如此绝情?”
苏明景语气淡淡的道:“我承认,是她生了我,给了我生命,但是我与她之间的母女关系,在她让翠姑将我送往潭州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了断了。”
长宁侯下意识辩解:“她那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当时……”
“怎么,谎言说多了,你们还真的觉得那是事实了?”苏明景没耐心听他说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她嘲讽道:“在这个即便精心照顾,孩子夭折率仍然居高不下的年代,你们将一个半岁,甚至还体弱多病的孩子送往潭州……你们当时可有想过,她熬得过这漫漫的路程吗?”
苏明景心道,如果那个孩子不是自己,不是穿越重生,曾经拥有着异能的自己,这个孩子早就死了。
长宁侯:“……你在怨我们?”
苏明景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少往你们脸上贴金了,在我这里,你们顶多只是我偶然遇到的几个路人,毫无关系的路人,我对你们无怨也无恨。”
“至于我与你们的亲缘关系,早在你们将我送往潭州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切断了。”
苏明景的语气很是无所谓,也很是轻松。
长宁侯听得出来,她是真心的,她是真心的觉得,她与他们毫无关系,这一刻,长宁侯也摸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是什么,是遗憾,亦或是后悔。
不过不管是什么情绪,一切都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长宁侯吐出一口气,“这事我之后会与你母亲说的,不过,太子妃的事情,当初皇上只是跟你祖父提了一下,似是戏言,而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了。”
长宁侯皱眉:“说不定皇上如今的想法,已经变了。”
“如果皇上的想法变了,那可就太遗憾了……”苏明景说,“不过,让我做太子妃这事,我想对长宁侯府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一件事。”
“既能得到皇上的好感,又不会断了五娘和端王那边的关系……”
苏明景微笑看着长宁:“我相信,父亲您一定会努力撮合这件事的,对吧?”
长宁侯:“……这时候,你倒是知道叫我父亲了?”
苏明景微笑。
……
长宁侯一脸沉思的回到青吾院。
“侯爷……”沈氏看见他,从床上坐直身体,小心试探的问:“三娘如何了?她没惹您生气吧?”
说完,沈氏叹了口气,道:“那孩子心中对我们有怨,如果她有哪里惹您生气了,您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长宁侯回过神,听到这话,想也没想的道:“放心吧,她心里对我们没仇也没怨,在她心里,可能我们就和路边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沈氏:?
“……对了,往后你待她客气几分,不要再去招惹她了,就当她是……”长宁侯说到这,不由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竟是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就当她是上门做客的娇客就好了。”
沈氏茫然了:“侯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宁侯看向她,只说了一句话:“她知道我们将她接回来的原因,如果你不想让五娘去做那个太子妃的话,那你待三娘就得客气一些。”
沈氏一怔。
“对了,夫人……”长宁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京城与潭州相隔千里,当初三娘不过半岁,你就派人将她送去潭州养病,当时你可曾想过,她很有可能会夭折在半路吗?”
沈氏呼吸一滞。
16.第 16 章
第16章
“……侯爷怎么突然这么问?可是三娘与你说了什么?”沈氏表情镇定的问。
长宁侯不语。
沈氏轻叹,苦笑道:“当初的情况,侯爷你也知道,我生三娘生得艰难,害她生来就没得一副康健的身体,尘缘大师说,若想让她康健长大,活过及笄,就必须让她避亲养病,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舍得将她运送潭州?”
“当时只要一想到她在远去潭州的路上,很有可能会夭折,会出事,我就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当时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恨不得以身代她,请求老天让我来代替她吃那些苦,”
沈氏哽咽,语不成句,她看向长宁侯,问:“侯爷问这个问题,莫不是怀疑我当初将三娘运送潭州,是别有用心,是故意想害死我的亲生女儿?”
她悲愤:“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
被她这么看着,长宁侯有些不自在了,他道:“我本就随口一问,并无其他的意思。”
沈氏别开头去,泪水簌簌落下。
长宁侯叹气,坐在床边,轻言细语的说着好话,这才哄得人破涕为笑。
“那你告诉我,你突然这么问,是不是三娘跟你说了什么?”沈氏再次问,“是她跟你说,我送她去潭州养病,是故意想害死她?”
长宁侯否认:“她倒没这个意思,她只是问我,当初我们送她去潭州,可有想过她会夭折在去潭州的路上。”
沈氏垂下眼去,声音幽幽的道:“她这是怨我们了……”
长宁侯道:“不管如何,在这事上,终究是我们亏欠了她。”
说着长宁侯回忆了一下,想道:“这样吧,我记得库房里好像有一匣子来云国的宝石,明日你开库房将那匣子宝石,再拣几匹碧罗纱送去疏影馆给她送去。”
沈氏微笑着点头,说道:“侯爷你待三娘,可真是一番慈父之心,只望三娘能记住你对她的好。”
……
长宁侯离开了,在他走后,沈氏脸上温柔贴心的笑容便逐渐淡了下去。
等徐妈妈端着药进来,就听她道:“徐妈妈,你知道侯爷刚刚问我什么吗?他问我,我们当初将三娘送去潭州,可有想过她在去的路途中可能会夭折?”
“这么多年,侯爷从未想过这事,如今倒是突然提起来了,肯定是那丫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沈氏恨恨咬牙,“尘缘大师果然没说错,那丫头,果真克我!”
从苏明景被接回来之后,她是越发坚信这话了,而越相信这话,她对苏明景便越厌恶,越抗拒。
“她当初要是真的死在路上,那倒是一了百了了……”
“夫人慎言!”
徐妈妈听沈氏越说越不像话了,忙打断她的话,小声道:“夫人,隔墙有耳,您这话要是被人听到,那可如何是好?”
沈氏吐出口气,道:“这话,我也只与徐妈妈你说……”
毕竟当初将三娘送往潭州这事,徐妈妈也是经手人,最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徐妈妈走过去,给沈氏轻轻揉着头,道:“夫人别急,侯爷不是说了吗,他那话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您何必多想呢?”
沈氏冷笑,又语气淡淡的道:“我瞧着侯爷是被那丫头勾起了愧疚,还让我明日开库房,将来云国的那匣子宝石送去给她打首饰,这宝石,我原本还想着留着给五娘添妆了。”
来云国盛产宝石,能送到长宁侯府来的,更是其中精品,基本看不见瑕疵,沈氏一直留着那匣子宝石没动,原本是打算等五娘与端王成亲之时,给她添妆,哪里想到长宁侯这一开口,就要将这一匣子宝石都要送给苏明景。
“那丫头哪里能配这么好的东西?”沈氏不悦。
徐妈妈劝道:“侯爷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他这慈父之心,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他对三娘子的这几分愧疚,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了?”
她劝道:“您暂且就随了侯爷的意,待三娘子好一些,况且,您别忘了,如今我们还有用得上三娘子的地方。”
沈氏皱眉,低声道:“我在想,我们是否猜错了,也许,圣上当初那话只是一句戏言,只是我们当真了……若是如此,那我们当初……”
徐妈妈却道:“就算是玩笑,但是太子如今快至及冠,皇上也定是想给他娶亲,好留下一个子嗣……至少如今有三娘子在,这事怎么也不会落在五娘子头上。”
沈氏轻轻颔首,心中稍微觉得宽慰。
*
第二日,沈氏便派人开了库房,按照长宁侯所说的,取了来云国的那匣子宝石,再加上三匹碧罗纱给疏影馆送了过去。
沈氏这一举动,可以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毕竟三娘子昨日可是将大夫人给气晕过去,大夫人不说惩罚她,怎么还送了宝石和衣料给三娘子?
大家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夫人对三娘子真是一副慈母心肠,即便三娘子闯了这么大的祸,竟也舍不得罚她。
而这个言论一传开,顿时得到了府中上下无数人的赞同,毕竟不这么解释,大家纷纷感叹:“大夫人待三娘子,真是好一番慈母心肠啊,果然,夫人真是将五娘子看做三娘子的替身啊。”
听到这个传言三位当事人:“……”
三人的脸都臭了。
不过在这之后,可能是长宁侯说了什么,沈氏终于没再在苏明景面前摆亲娘的架子了,一时间,母女二人相处的气氛,倒也称得上和谐。
而疏影馆的小厨房,在沈氏默认下,也有条不紊的建了起来,绿柳做事周全,这事便由她安排,一应事务,处理得极为妥当。
没两天,小厨房便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一应俱全,连采买的人都安排上了。
在第四天,苏明景喝上了红花熬的鱼汤。
鱼汤和那日大厨房送来的一样,是鱼头豆腐汤,不过卖相和滋味那是天差地别。
雪白的鱼肉,浓白的鱼汤,再加上鲜嫩的豆腐,明明只是最简单的食材,却做出了极致的滋味来。
一碗鱼汤下肚,喝了好几天药而有些脸臭的苏明景,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愉快了。
红花十分得意的道:“我熬的鱼头豆腐汤,才叫真正的鱼头豆腐汤了,那日大厨房做的那碗汤,顶多被称作马尿!”
很显然,她对于大厨房那日送来的鱼汤,仍是耿耿于怀。
“娘子你放心,有我红花在,接下来保管你被我养得白白胖胖,气色红润!”她拍着胸脯保证。
苏明景心情愉悦的道:“那我的一日三餐,就拜托给你了。”
红花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
在吃了七天的药后,苏明景的药终于停了,精神也好了起来,便也不再窝在疏影馆昏昏欲睡,开始在府里走动。
她先去拜访了三房的柳氏。
这些年,三房每年年前都一直有往潭州送礼。
说来也是好笑,她的身生父母似乎已经早就遗忘了她这个女儿,十九年来没有只言片语,反倒是三房的叔婶,每年都有问候。
所以,如果说苏明景来京城真有想见的人,那只能是三房的三老爷夫妻俩了。
不过苏明景这次来拜访的时机不巧,柳氏此时有客,正在见客。
苏明景闻言,倒也没为难婢女,只道:“那我下次再来拜访三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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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想到,柳氏身边的丫头杏芳却是一把拦住了她。
在苏明景疑惑的眼神中,杏芳忙道:“三娘子,还得求您一解我们夫人现在困境。”
苏明景:“什么意思?”
杏芳犹豫道:“其实夫人现在在见的客人,是夫人的姑母和表妹,您不知道,夫人的这位表妹新寡在家,生得花容月貌,所以夫人的姑母,一直想把她女儿嫁给三老爷做妾。”
说到这个,杏芳的语气就有些不忿了,为他们夫人觉得不值。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夫人的这位姑母却还一直明里暗里的用话贬低夫人,指责夫人善妒,不能为三老爷开枝散叶,还不给三老爷纳妾……”
“为这事,她们之前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夫人被她们缠得烦不胜烦,又碍于是长辈拿她们没办法,所以,三娘子您来得正好,您要是进去,夫人也就有理由把她们打发了。”
杏芳期待的看向苏明景,请求道:“所以,奴婢拜托您,救救我们夫人吧。”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苏明景轻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了,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啊……”
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杏芳:“前面带路吧。”
闻言,杏芳双眼一亮,脆声应了一声,忙在前引路,带着苏明景往客厅去。
等走到客厅门口,还没进去了,二人就先听到了里边传来的毫不客气的指责声。
“二娘,不是姑母说你,身为女子,理当贤良淑德,以为夫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为己任,你嫁于侯府三老爷多年,却只得了一子,已是失责,你该自省,该主动为你的丈夫纳妾才是。”
苍老的声音听着古板而刺耳,在说完后,她吐出口气,又语气缓和的劝道:“四娘是你表妹,又不是旁的女人,就算她嫁给你丈夫,与你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损坏你的利益分毫。”
“最主要的是,四娘会生儿子啊,她嫁给那周六郎,八年便生了四个儿子,若是嫁给三老爷,定能很快为三老爷开枝散叶的。”
“让三老爷纳四娘为妾,总好过让他纳别的女子为妾好吧?别的女子可不像四娘这样不与你争抢,到时候你这侯府三夫人的位置做不做得稳都难得一说了……”
苏明景听着,险些嗤笑出声来,不想再听下去,她索性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嘴里说道:“三婶,我来找你玩来了。”
等进去,看到客厅里的人,她这才做一脸惊讶状,道:“呀,原来三婶您真有客人在啊?我还以为杏芳在骗我了。”
杏芳适时走过来,欲言又止的道:“夫人,奴婢拦过三娘子了,说您有客,可是三娘子不信,偏硬要进来。”
柳氏坐在下首的位置,原本一脸冷淡,等看见苏明景闯进来,她双眼却是一亮。
“你先下去把。”她挥手让杏芳下去,而后走到苏明景面前,笑着问她:“三娘怎么过来了?”
苏明景道:“这不是自从我回来后,便忙着适应在京的生活,一直都没时间上门来拜访三婶您,今日恰好没事,就想着过来找您说说话。”
“杏芳说您有客,我原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苏明景的眼神落在客厅中的那两道陌生身影上,问柳氏:“三婶,不知这两位是?”
柳氏看过去,脸上的笑容似乎冷淡了些,介绍道:“这是我姑母和我表妹,姓秦,你叫一声秦姨就好了。”
苏明景若有所思:“哦,原来是三婶您的姑母和表妹啊……不过您这表妹怎么着一身白?难道是家中有人去世,特意来侯府找三婶您回去奔丧的吗?”
奔,奔丧?
听到这话,柳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17.第 17 章
第17章
柳氏抿唇,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看向自家姑母和表妹,果然见她们脸色铁青,秦氏更是脸色涨红,一脸的羞愤欲绝。
柳氏轻咳一声,解释道:“三娘,你误会了,我姑母和表妹上门是专门来探望我的,至于我表妹为何着一身白,这……这只是她个人的穿衣喜好。”
“穿衣喜好?”苏明景看了一眼秦氏,表示道:“那还真是个奇异的喜好。”
秦氏:“……”虽然苏明景没说什么,可是秦氏总觉得她看自己的那一眼,那个眼神骂得很脏。
此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却是柳氏的姑母,她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睛看着苏明景,语气淡淡的说:“府上三娘子,倒是牙尖嘴利,不过女子,终究还是该贤良淑德,温柔懂事,那才是正道。”
“正道?”苏明景玩味,问:“那三婶的表妹,也就是这个大娘,难道就符合你口中的贤良淑德,温柔懂事?”
“……大,大娘?”被苏明景称作大娘的秦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指着自己问:“你,你叫我大娘?”
“不然呢?”苏明景语气理所当然,道:“我年岁正好,而你,半老徐娘,我叫你大娘不是正合适吗?”
秦氏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摸着自己皮肤光滑的脸,着急的喃喃道:“我难道已经这么老了?”
看着秦氏这个反应,柳氏不由嗔了苏明景一眼,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苏明景这声大娘,很明显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秦氏虽然做妇人打扮,但是面容瞧着却很年轻,而且还生着一张怯生生、如小兔般令人怜爱的脸,整个人既带着少女的清纯,又带着妇人的风韵和妩媚,不管怎么看,她和大娘这个称呼都搭不上边。
“老太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了。”苏明景大步走过去,在柳姑母下首的位置坐下,问:“这位大娘,难道就是你口中既贤良淑德,又温柔体贴的女子?”
听到苏明景的那声“大娘”,柳姑母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又勉强压了下去。
“四娘,自然是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女子。”柳姑母的表情颇有些傲然,说道:“她打小便熟读《女戒》、《三从四德》,嫁人后,更是努力为夫家开枝散叶……”
柳姑母是很自傲自己能教出秦氏这个女儿的。
秦氏生来貌美,从小就聪明伶俐,讨人喜欢,才及笄便一女百家求,只是命不太好,嫁了人,男人却死得早,如今不过二十五,就守寡了。
不过柳姑母觉得,就算她女儿是个寡妇,但是就凭她的美貌和才华,也定能再寻到一个不差的如意郎君,毕竟本朝并不限制寡妇再嫁。
如果操作得当,也许……
就在柳姑母幻想着的时候,却听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原来,老太太你口中的贤良淑德,就是没脸没皮,不自尊不自爱,主动上赶着要去给人做妾啊?”
柳姑母回过神,对上苏明景似笑非笑,满是讥笑的一张脸。
柳姑母大怒:“三娘子,老身看你是长宁侯府的小娘子,所以就算你之前言语多有不当,老身也没跟你计较,可是这不代表你可以这样随意侮辱人。”
“侮辱?”苏明景觉得好笑,她反问:“想让你女儿给我三叔做妾的人不是你吗?我刚刚进来就听见你对我三婶说什么,你女儿能生儿子,最适合给我三叔开枝散叶……”
说到这,苏明景不由嗤笑,道:“我当时还在想了,怎么能生孩子,还成为一个人的优点了?如果生孩子也能算作一个人的优点,那母猪一胎十几个,要比,谁能比得过它?”
“你你你……”柳姑母抬手指着苏明景,手指气得连连颤抖。
“娘!”秦氏凑过去,而后双眼含泪的看向柳氏,质问道:“表姐,我母亲就算再有不是,她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姑母,你就任由别人这么侮辱欺凌她妈?”
柳氏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啥了。
她之前就觉得,三娘这一张嘴很厉害,可是却怎么也想到,能厉害成这个模样,那一个个字,一句句话,简直就跟刀子似的割人身上了。
瞧她姑母被气得,人都要厥过去了啊。
“我,我,我……”柳氏有些为难,毕竟苏明景和秦氏母女俩无冤无仇的,要不是为了自己,她何必对秦氏母女俩这般不客气?
如果自己要为此斥责苏明景,那自己不就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吗?
可是柳姑母又是她的姑母……
柳氏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伸手扶着头喊道:“诶呦,我的头,我的头怎么这么痛啊?”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好看,气质好,那就是占便宜,柳氏这般造作的模样,看起来却仍然仙气飘飘,惹人联系。
“三婶?三婶您怎么了?”苏明景关切的扶着她坐下。
柳氏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手腕,苏明景看向她,就见她冲着自己使劲眨了两下眼睛。
苏明景若有所思,等她再抬起头来,却是一脸怒容的看向柳姑母母女俩,道:“好啊,我三婶见你们是亲戚,好心招待你们,没想到你们却逼我三婶给我三叔纳妾,将我三婶气得晕了过去……”
装头痛的柳氏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
而苏明景说完后,则冲着身边大花和红花道:“大花、红花,还不将这二人请出去,我们长宁侯可接待不起这样的客人!”
大花和红花:“是!”
眼看大花和红花朝她们走来,原本因为苏明景的话而一脸呆滞的柳姑母母女俩终于回过神来了。
“你们做什么?我可是你们三夫人的姑母!”柳姑母厉声喝道,又看向苏明景,色厉内荏的道:“三娘子,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待我如此无礼?”
苏明景却道:“被我承认的,那才是我的长辈,不被我承认的,那不过就是里边的一位路人。再说了,你倒是我三婶正经的长辈,可是你对我三婶做了什么?逼她将你女儿收入我三叔的房中,让她做我三叔的妾……”
“坏人家庭,天打雷劈,如果所谓的长辈都是你这种不知脸皮的人,那我宁愿一个长辈都不认。”
苏明景冷哼。
大花和红花已经把人抓住了,大花一手一个,不顾她们惊恐的眼神,直接把人拎着就往外走。
秦氏哭着喊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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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表姐……”
柳姑母则问:“三娘子,你这么做,就不怕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吧?你一个还未嫁人的小娘子,如果你不敬长辈的名声传出去,你还能找到什么好郎君吗?”
听到这话,苏明景没动,却感觉身边的柳氏动了一下。
苏明景头也没回,顺手将柳氏按在凳子上,说道:“那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这人命好,定是会有世界上最好的郎君在等我。”
就算不是最好,是最尊贵的也行。
“不过,你竟然敢诅咒我?”苏明景神色转怒,吩咐大花:“大花,把她们给我扔出去,顺便跟角门的人说,以后这种穷亲戚就不要放进来了,脏我的眼睛。”
苏明景这一番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柳姑母瞠目结舌,不由大喊大闹,吵人耳朵,好在,她们母女二人很快就被大花她们拎出去了,客厅瞬间就恢复了安静。
杏芳眼看着柳姑母母女二人被拎走,先是惊叹大花的臂力,而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忙小跑回客厅。
“夫人,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她跑进来,嘴里喊着:“我看姑奶奶和表姑娘她们被大花拎着出去了。”
柳氏此时皱着眉,听她这么说,转头过来道:“你别着急,没什么事,只是姑母和表妹有事,着急回去了。”
杏芳:?
没管杏芳脸上的疑惑,柳氏有些担心的看向苏明景,道:“三娘,你刚刚为何拦着我?我姑母这人虽然脾性不好,可是她刚刚有句话说得很对,你还年轻,还未相看人家,要是你不敬长辈的名声传出去……”
柳氏越想越后悔,道:“我刚刚不该被你拦着,就什么都不做的,我该拦住你的!”
苏明景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环顾四周,道:“三婶,我们去你屋里说话吧,这里瞅着怪冷清的。”
柳氏:“……好。”
二人转道去了内院,在内室外边的榻上坐下,坐下后,柳氏先吩咐杏芳上茶,而后又说回刚刚的事情。
“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得罪我姑母,我回头写封信给她,让她老人家千万别把这事宣扬出去……”柳氏说。
苏明景却拒绝了:“不用,她就算把这事宣扬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她又没说错。”
柳氏无奈看着她,道:“你啊,不懂小娘子的名声有多重要的,你要是坏了名声,日后还怎么找夫家啊?”
“其实,我已经有了想结亲的好郎君……”苏明景说,而后在柳氏惊讶的眼神中道:“所以,我正想跟三婶你打听一下他的喜好了。”
柳氏惊喜又担心:“你有喜欢的郎君了?是哪家的儿郎啊?你说要跟我打听他的喜好……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家的儿郎?”
喜欢的郎君?
唔,喜欢他的身份……也算得上是喜欢吧?
苏明景想着,回答道:“三婶你的确认识他,应该说,是三婶你的父亲认识他。”
柳氏:“我父亲认识他?难道是我父亲教过的哪位弟子?”
“是太子!”苏明景看向她,直接在她耳边扔下一个惊雷:“我看中的郎君,是太子,三婶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郎君?”
柳氏瞪大了眼睛。
18.第 18 章
第18章
“哐啷!”
瓷器砸落在地上的声音骤然让柳氏回过神。
她转头,就见上茶的丫头惶然跪在地上,脚边是砸了一地的茶盘和茶杯,茶杯里的水溅在地上,泡开的茶叶一团团的落在黏在地上。
“夫人……”丫头脸色惶恐。
杏芳皱眉呵斥丫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了下去?”
说着,她也蹲下身去,帮着这小丫头一起,手脚利落的将地上的这片狼藉收拾了,而后让人下去。
“夫人,您和三娘子聊,奴婢在门口守着。”杏芳道,而后让屋里伺候的丫头都下去,自己则在门口守着。
室内。
柳氏缓缓消化了苏明景刚刚所说的话,她看着苏明景,不确定的问:“三娘你的意思是,你是想嫁给太子?”
苏明景很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深觉受惊的柳氏觉得自己需要压压惊,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想到要嫁给太子?”
苏明景笑着问:“三婶,太子不好吗?嫁给太子后,我可就是太子妃了。”
“太子自然是好的,可是,可是……”柳氏欲言又止,她小心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太子打小身体就不好,有不足之症。”
“没关系。”苏明景觉得自己很善解人意的,“我身体好就行。”
太子身体不好……你身体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柳氏不由想。
“我听人说,三婶您父亲是太子的老师,所以您应该对太子有所了解吧?”苏明景好奇,问:“所以,三婶您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闻言,柳氏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来,她缓缓道:“太子啊,那是个极好的人,性子好,学识也好,德才兼备,礼贤下士……”
说着,柳氏面上便忍不住露出几分惋惜来。
正是因为太子哪里都好,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惋惜——这样好的人,却注定了要早死。
“样貌呢?”苏明景追问,“三婶,太子模样如何?生得好看吗?”
“模样啊……”说到太子的模样,柳氏眼中不由浮现出异样的光亮来,她语气肯定的回答:“太子的模样生得极为俊美,堪称集天地之灵秀,毓秀灵骨,我从未见过长得比他还好看的人。”
看柳氏如此肯定的样子,苏明景倒是有些好奇了:“太子真的长得很好看?”
柳氏看向她,笑道:“见过太子的女子,便没有不为他容貌而倾倒的……若不是太子体弱,这满京城的女子,怕是都想嫁给他。”
苏明景轻轻点头,高兴道:“那还真不错啊。”
柳氏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三娘,你到底为何想嫁给太子?听你的话,也不像是曾经见过太子,对他倾心有情啊?”
“这个嘛。”苏明景却没有直接回答柳氏的问题,而是问她:”三婶,你知道侯府为什么会叫人去潭州接我回来吗?”
柳氏迟疑:“不是因为你的病好了,可以回京了吗?”
苏明景恍然:“原来,他们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柳氏看她的态度,觉出不对,再想到苏明景突然提起太子,她不由问:“难道你父亲母亲接你回来的原因,和太子有关?”
苏明景轻轻眯起眼睛,道:“我听人说,四个月前,祖父进宫和当今圣上交流修道之法,当时皇上向祖父透露出了,要与侯府结亲的意思。”
“什么?”柳氏瞪大了眼睛。
苏明景微笑道:“所以,三婶你明白了吗?侯府接我回来,本就是为了让我代替侯府的其他娘子们,嫁给太子,毕竟太子身体不好,嫁过去很大概率会变成寡妇,长宁侯他们,可舍不得府中小娘子嫁给太子做寡妇。”
苏明景这话带着几分讥讽,将长宁侯和沈氏的打算彻底揭露了开来。
柳氏脑子有些乱,她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苏明景语气肯定,语气淡淡的道:“前几日我与长宁侯聊过,他也承认了这事。”
柳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生气的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待你?这些年,你远在潭州,并未享到侯府的半点庇荫,怎么有不好的事情,就要让你来承担?”
柳氏站起身来,道:“我要去与你父亲说说,府上这么多小娘子,怎么就偏偏挑中你了?”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诶,三婶!”苏明景忙拉住她,笑盈盈的看向她,道:“您别急!”
她将柳氏按回榻上,笑道:“我倒是觉得,嫁给太子挺好的,嫁过去,我可就是太子妃了,这不好吗?”
“这当然不好!”柳氏毫不犹豫的说,怕苏明景不知道其中利害,她语重心长的道:“三娘,太子妃的名头听起来的确光鲜,但是太子身体不好,你若是嫁过去……”
柳氏看了看四周——议论皇家,若是被人听到,传到了上边人耳中,免不了要治一个不敬之罪。
不过柳氏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
“……你若是嫁过去,太子一死,你就是寡妇了!”柳氏分析利弊,小小声的说:“别的寡妇还可以再嫁,可是太子的遗孀,那可只能为太子守节一辈子了。”
柳氏说了和长宁侯一样的话。
“那不好吗?”苏明景却问。
柳氏下意识的道:“那怎么好了?”
苏明景笑,语气平静的道:“只是死掉一个丈夫,我却拥有了一个高贵的身份,还不会再有人逼婚,也不会有人催我生子,更不用担心丈夫会纳妾,当然,更重要的是……”
苏明景眼中光芒闪动,轻笑道:“有了太子妃的身份,那我想揍谁,就能揍谁。”
“那太子去世呢?”柳氏小声问,“太子去世后,你这太子妃的身份,可就没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去世,皇帝肯定会新立太子,到时候,苏明景可就不是太子妃,而是“前”太子妃了,身份就会变得极为尴尬了。
闻言,苏明景却道:“但是,我仍然算皇家人,不是吗?至少我的地位比这世上大部分的人还要高贵,况且,看在我是前太子遗孀的份上,就算太子死了,就算只是为了名声好听,到时候也无人敢对我做什么吧?”
都有这个身份傍身了,如果还能让人欺负到我……那我也真是个废物。
苏明景心里想着。
她看着柳氏,语气认真的道:“三婶,我和旁的娘子不一样,我不需要男人的情爱,也不需要孩子的牵绊……于我来说,太子妃这个位置,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相反,太子如果身体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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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这门亲事,我倒是不喜了。”苏明景摇头。
柳氏有些震惊,她听懂了,苏明景要的不是嫁给太子,而是嫁给太子后,太子妃的这个位置……换言之,她要的是权利。
苏明景这番话对她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柳氏从未想过,这是世上会有小娘子不想成亲,也不想要丈夫之爱,更不想要子嗣相伴……这和柳氏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喃喃。
苏明景理所当然的道:“因为我知道,尊贵的身份,可比不靠谱的男人靠谱多了。”
在末世,能保护自己的是强大的力量,是异能,而在这个世界,能保护自己的,却是皇权……侯府三娘子的身份听来高贵,不过,苏明景觉得,仍然不够,至少在京城这个地方,还不够。
所以,侯府欲让她替嫁太子,是正入她下怀,她何乐而不为?她有的是力气和力气,到时候再配上太子妃的身份……
“所以,三婶,你能多跟我说一些太子的事情吗?”苏明景期待的看着柳氏,“我对太子,很好奇了。”
柳氏震惊,柳氏冷静,柳氏……柳氏确定苏明景说的都是真心地后,终于跟她说起太子的喜好来。
“其实,我对太子也不是很了解,只偶尔听我父亲说起过几次……”她缓缓开口,“我父亲说,太子极为聪慧,若不是受限于身体,绝对是一代仁君……”
在柳氏的描述中,苏明景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形象来:温和有礼,饱读诗书,模样还长得好,似乎除了体弱可能会早死之外,毫无缺点,
苏明景不由有些好奇:这世上,真有这么完美无缺的人?也许,是对方隐藏得太好?
*
苏明景在三房呆了一下午,听柳氏说了不少有关太子的消息——其实柳氏知道的也不多,太子身份尊贵,她所知道的,不过是听柳父偶尔提起过的只言片语。
不过对苏明景来说,倒已经足够用了。
顺便,她在三房往肚子里塞了两盘子的点心,味道还不错,不过苏明景胃口大,两盘子点心不过垫了垫肚子,完全没觉得饱,只能说聊胜于无。
等和柳氏聊完,苏明景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离开了。
大花和红花跟在她身边,主仆三人往疏影馆走。
不过在回去路上,却在花园遇到了五娘和九娘,二人正坐在花园凉亭中赏花喂鱼,等看到苏明景过来,视若无物的略过她们二人,两人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不忿来。
“有的人啊,可能是因为在那种乱七八糟的乡野之地呆久了,那真的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我都怕她丢了我们侯府的脸,让人以为我们侯府的小娘子都是如此粗俗无礼了……”
特意抬高的声音似乎是意有所指。
“九娘……”五娘看了一眼亭子外的苏明景,伸手扯了扯九娘的袖子,小声道:“你别说了。”
九娘哼了一声,视线瞥着苏明景,大声的道:“五姐姐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这都是实话实说,有的人既然敢做,那就得敢认!”
“就算她霸占了五姐姐你的疏影馆又能怎么样,那一身的寒酸味住再好的屋子,那也盖不住了……”
“……”
苏明景往前走的脚步一顿,而后一个转身,换了个方向。
“你是在骂我吗?”
19.第 19 章
第19章
“……你是在骂我吗?”
苏明景走上凉亭,居高临下看着坐在石凳上的九娘,表情似笑非笑。
被苏明景盯着,小动物的本能让九娘感觉到了几分危险,她的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但是嘴上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骂你怎么了?我又没骂错!”
“潭州本来就是蛮荒之地,谁不知道那里到处都是山贼,十室九空,听说那里的人为了活下去,各个茹毛饮血,杀人如麻……”
九娘越说,越觉得自己没说错,所以,原本感觉到的害怕立刻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骄矜得意的看着苏明景。
“你在那里长大,当然是一身穷酸味了啊,就你这样,眼界、学识、规矩,没有一样比得过五姐姐,还好意思强占五姐姐的疏影馆……”
九娘撇嘴:“你这种人,就该死在潭州,根本不该回来……啊!”
眼看九娘越说越过分,言语中流露出一种天真的恶毒来,不过就在此时,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声惊恐的尖叫,众人看去,只见五只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掐住了她的脖子。
却是苏明景突然出手,五指骤然扼住了她的脖颈。
“你,你做什么?”被掐住脖子,九娘的声音变得惊恐,看着苏明景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恐惧。
她忍不住跟旁边的五娘求救:“五姐姐,救我,救我……”
五娘见势不对,忙起身道:“三姐姐,九娘年纪小,言语无状,你就放过她吧。”
“九娘子!”九娘的婢子们着急的想过来,却被大花和红花拦住。
红花叉腰,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娘子们姊妹情深,交流感情,我们这些做婢女的,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好吧。”
九娘身边的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只觉荒谬:你们管三娘子掐她们九娘脖子这个举动,叫交流感情?
苏明景掐着九娘的脖子将她身体带到近前,轻声道:“我这人,其实是很讲道理的,那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笑眯眯的:“所以,谁要是让我不开心,那我就让谁不开心!”
她的手并没有太用力,所以九娘还能正常呼吸,此时她一边张牙舞爪的抓挠着苏明景的手,一边还十分嚣张的冲着苏明景叫嚣。
“……我告诉你,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要你好看!我父亲和母亲也不会饶了你的!”
苏明景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好笑:蚍蜉撼树。
而后她掐住九娘脖子的五指一松,转而抓住了九娘的衣领,而后,她单手用力,将人直接从地上提拎了起来。
九娘十三岁,妙龄少女的年纪,虽说不重,但是分量却也不少,可是苏明景抓着她的衣裳,却是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拎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免目瞪口呆,对苏明景的力气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大花看着苏明景的眼神则是亮亮的。
在三个丫头里,她已经算是怪力了,可是和娘子比起来,却仍然不值一提,娘子的力气,那才是真的大。
而当事人九娘,只觉得领口一紧,而后眼前一花,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苏明景举到了凉亭之外的空中,身体悬空。
在她脚下,就是粼粼的水面。
水面下,之前被她和五娘用鱼食引过来的观赏鱼,密密麻麻的挤在那里,自由的摆动着尾巴。
九娘往下看了一眼,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腿也有些发软。
这下,她刚刚的嚣张气焰是消失了,原本抓挠苏明景的手,也变成了紧抓住对方的手腕不放了。
“你,你做什么?”九娘声音颤抖,“你难道想把我丢进去?我告诉你,你要真这么做,我跟你没玩!”
“哦?”苏明景饶有兴趣,好整以暇的问她:“你要怎么跟我没玩?”
九娘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也没想的道:“我,我要打死你!对,我会打死你的!”
苏明景挑眉,稀罕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还狂妄的人啊?”
明明只要自己手一松,她就会掉进水里,可是这时候,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冲着自己这么叫嚣?
苏明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九娘听到她的话,却以为她是怕了,有些得意的道:“所以你还不放了我!不然我之后一定叫人打死你!我小舅舅可是镖师,一拳下去打死你!”
苏明景似笑非笑。
一旁的五娘简直要听晕过去了,她看着苏明景,道:“三姐姐,小九她小,不懂事,你别听她胡说……你快把她放下来吧,小九她不会泅水,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会被淹死的。”
苏明景却道:“我倒是觉得,借着底下的湖水,洗洗她的嘴巴,倒也挺不错。”
“你这么做,父亲和母亲会生气的。”五娘着急的说,“还有二叔二婶……那天在祖父的自在观,二叔二婶还为你说话了,小九是他们的女儿,你要是敢把小九丢进水里,二叔二婶肯定也会生气的!”
“哦?”苏明景轻哦了一声。
她看向九娘,没说话,不过她的沉默,却让九娘以为她是害怕了,脸上不由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我告诉你,我和你这种泥腿子可不一样!”九娘高高扬起下巴来,“我在侯府长大,可是侯府的小娘子,身份尊贵,府上的大家都喜欢我,你要是敢欺负我,才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苏明景却笑:“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真有些好奇了,好奇,我要是真把你丢进这湖里,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说着,不待人反应,她抓住五娘衣领的手骤然一松。
噗通!
九娘的身体直直坠入湖中。
苏明景垂眼,看着底下湖中溅起一团巨大的水花,原本正在吃食的鱼儿们被惊到,纷纷逃开,只剩下那团身影惊恐的在湖水中挣扎着。
九娘的身影在水中起起伏伏,嘴中断断续续的喊着:“救命,救命!我,我不会泅水……”
五娘万万没想到苏明景竟然会真的松手,此时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一直到听到了九娘的求救声,她才惶然回过神。
“九娘?!”五娘扑到了凉亭的栏杆上,往下看去。
等看到水中九娘挣扎的身影,她忙转头喊道:“快救人啊!”
回过神来的丫头们纷纷开始行动,可是这时候,却听一道冷静非常的声音响起:“谁也不许动!”
众人愕然,下意识看向出声的人。
五娘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明景,问道:“三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明景微笑道:“意思就是,谁也不许下去救人,谁敢下去,我就揍谁!”
五娘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苏明景的眼神变得惊恐,声音发紧的问:“你,你难道,真想看着九娘被淹死?”
苏明景笑而不语。
“……”五娘恍惚,她怔怔看向湖中,须臾后,她咬牙转头冲那些呆愣着的婢女们还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
得了她的话,正面面相觑婢女们终于动了,不过不等她们下去,就被大花和红花拦住了。
“我们娘子说了,谁也不许下水救人。”大花一板一眼的道。
红花也使劲点头。
九娘子的婢女着急的往湖里看了一眼,咬牙就往前冲,不过下一秒,她的身体就已经被大花用一股巧劲踢飞了出去。
人没受伤,但是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五娘着急了,她看向苏明景,道:“三姐姐,九娘也是你妹妹啊,你难道真的要杀死她吗?”
苏明景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九娘在水中挣扎的身影。
随着时间过去,九娘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了,似乎正在往水底下沉去。
“三娘子!”九娘的婢女无法,只能朝着苏明景跪下,猛猛冲她磕头,哭道:“三娘子,求求您放过我们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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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吧,我们娘子不会泅水,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苏明景没应她,而是看向五娘,笑道:“五妹妹,如果你真想救九妹妹,那就像这丫头这样,跪下来冲我磕几个头,那我立刻就让我的丫头下去救人。”
五娘闻言,脸上表情一变。
苏明景继续道:“我听说,五妹妹你和九妹妹姐妹情深,是侯府小娘子中,感情最好的……只是给我磕几个头,求求我罢了,五妹妹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五娘咬牙切齿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苏明景微笑。
九娘的婢女却是期待的看着五娘。
五娘站在原地,双腿却没办法跪下去,她看着苏明景,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不甘来——她不想,也不愿意冲苏明景跪下。
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就好似自己输了她几分。
而苏明景看着她的反应,却是摇头,颇有些遗憾的道:“看来五妹妹和九妹妹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啊。”
闻言,五娘脸色一白,简直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视线,心中真真是恨毒了苏明景。
苏明景没再和五娘说话,她只是看着被搅动的湖水,等湖中逐渐安静,这才开口道:“大花,下水救人。”
大花早就做好了准备,闻言毫不犹豫,直接越过凉亭的栏杆,跳进了湖水中。
此时九娘已经在水中挣扎了好一会儿了,手脚无力,气息奄奄,大花下去,抓着人,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给救了上来。
“咳咳咳!”
一上岸,在大花的操作下,吃了一肚子水的九娘口中就不断咳出水来,浑身湿漉漉的,
“娘子,娘子……”她的两个婢女神色仓惶的跪到她身边,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关心问道:“娘子,您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凉亭里的其他人也走了过来,五娘也关心的拿着帕子给九娘擦着脸上的水迹,也关心的在问:“九妹妹,你没事吧?”
此时,一双脚出现在了九娘的眼中。
九娘仰头,看见了苏明景的身影,她瞳孔一紧,面上露出几分瑟缩之意。
苏明景弯下腰,两根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将其轻轻抬高,轻声问:“九妹妹,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你的脑子可是清醒了?”
九娘瑟瑟发抖,将身体缩在五娘怀中,面上再不复之前的骄纵桀骜,只剩对苏明的畏惧。
五娘瞪着苏明景,眼中带着怒火,怒气冲冲的道:“三姐姐,你今天真的是太过分了!”
“过分?”苏明景松开手,站直身体,语气淡淡的道:“没办法,我实在讨厌人骂我,私底下骂,我听不见,那也就罢了,可是,如果被我亲耳听到……”
她瞥向浑身湿漉漉的九娘,视线又扫过其他人,警告道:“这一次,只是小惩大诫,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下次再让我听到谁骂我,就不止是水中一游了,我会将他(她)的手折断!”
“让他(她)下次只要一说我坏话,就会想到手指被折断之痛!”
她这话语气森然,其中的狠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众人听着,只觉心头悚然,只觉得手指似乎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苏明景看了一眼九娘,丢下一句:“九妹妹落了水,恐会着凉,回去叫大夫好好瞧瞧吧,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说完,她便带着丫头径直离开了,只留下瑟瑟发抖,和满腔怒火的九娘、五娘一群人。
“太过分了!她真的太过分了!”五娘眼中全是怒火,她起身道:“我要将这事告诉给母亲!母亲一定不会不管的。”
“九妹妹,你等着,这事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的!”
说完,她托付九娘身边的婢女,让她们好好照顾九娘,这才怒气冲冲的带着丫头离开,往正房青吾院去。
等到青吾院,还不等丫头们传话,她就已经哭着冲进了室内。
“母亲,母亲……您可要给九娘,给我做主啊!”
20.第 20 章
第20章
“……荒唐!”
等听完五娘所说的,冷静如沈氏也忍不住道一声“荒唐”。
身在内宅,府中小娘子间偶有龃龉,那是很正常的,但是沈氏长这么大,却从未听过有哪个小娘子,只因为别的小娘子骂了她几句,便将人给扔进水中教训的。
这,这已经不是荒唐了,而是无法无天了。
“母亲……”五娘趴在沈氏的膝头,此时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来,哭道:“九妹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她被三姐姐丢在了湖里,湖水冰冷,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有没有事,二叔二婶要是知道这事,肯定要心疼死了。”
说着,她怯怯的看着沈氏,犹豫问道:“母亲,你说,二叔二婶要是知道三姐姐把九妹妹丢到了湖里,会不会生三姐姐的气啊?”
沈氏冷笑,道:“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还怕别人会生她的气?”
沈氏头痛,沈氏不解,她不明白苏明景究竟是怎么在潭州那地方,养成这样霸道又狂妄的性子来的,不过是小娘子家发生了一点口角,就让丫头将人给丢进水里……
偏偏作为她名义上和身体上的母亲,自己此时却还要负责给她善后。
沈氏吸了口气,询问五娘有关九娘的情况:“九娘现在如何了?”
五娘红着眼眶道:“我已经让丫头将九妹妹送回去了,然后我就来找您了……如今九妹妹的情况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沈氏起身道:“我去二房看看。”
二房这边此时也是乱糟糟的。
九娘一身是水,极为狼狈的被丫头搀扶回来,二房那是惊天动地,很快就将赵氏给惊动了,等赵氏匆匆赶过来,看见九娘狼狈的样子,心里也不免一惊。
“九丫头这是掉进水里了?怎么浑身都湿漉漉的?”赵氏问了一句,急忙让丫头去叫大夫。
九娘一身衣服都湿了,好在现在天气转热,不然人非得感冒不成,等赵氏吩咐丫头将她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将人塞进了被子里,府上的大夫也被请来了。
等大夫给九娘诊脉开完药后,赵氏也终于有心思询问九娘身边的婢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好的小娘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浑身都湿了?
“……是三娘子!”九娘身边的婢女跪在地上哭道,“是三娘子将娘子丢进了湖里,我们想下去救娘子,可是三娘子非但不许,还让她的丫头把我们给打了一顿,硬是等娘子快要没气了,这才让她的丫头将娘子给救上来。”
赵氏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有些不可置信,无他,实在是这事听来真的是太荒谬,太让人不可置信了,这说的真的是那位刚从潭州回来的三娘子,而不是从哪里来的土匪?
就在赵氏怔愣之间,一道身影扑到了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喊道:“夫人!您可要为我们九娘做主啊!那三娘子真的是好狠的心,九娘可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赵氏嘴角轻抽,道:“卫姨娘,你先起来。”
卫姨娘没动,只捶足顿胸,喊着:“我可怜的九娘啊,是姨娘没用,才让你这么被人欺负!夫人,您不能看着九娘被人这么欺负啊,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叫了您这么多年的母亲,您就疼疼她吧。”
赵氏无奈,道:“卫姨娘,你也别在这哭爹喊娘了,你放心吧,这事若真是三娘无缘无故欺负人,我自会去大房,让大房的人给个交待。”
卫姨娘得了保证,这才安静了下去,只站在一旁哭唧唧的抹着眼泪。
赵氏看向地上跪着的丫头,语气淡淡的问:“你们只说是三娘将九娘丢进了水里,那三娘为何要这么做?这其中,总该有什么原因吧?”
两个丫头却是讷讷。
卫姨娘眼睛一跳,忙道:“夫人,我们九娘子都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她难道还能有什么错吗?我们九娘子不会泅水,三娘子把她丢进水里,是想要我们九娘子的命啊!”
卫姨娘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赵氏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道:“卫姨娘,你要再多话,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自己处理吧。”
闻言,卫姨娘大惊,忙跪下哭道:“夫人,是我错了,您别生气,妾身……妾身就是心疼九娘,她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不过之后,她却不敢多言了,怕赵氏真的不管这事了,那他们九娘可真是白受委屈了。
听不见卫姨娘的哭声了,赵氏终于觉得耳朵清净了,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再次不紧不慢的询问她们:“所以,当时两位小娘子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两个丫头犹豫不决。
“砰!”赵氏右手一拍桌子,厉声问:“怎么,我这个做主子的,已经半点威慑力都没有了吗?”
两个丫头表情惶惶:“夫人……”
“还不快说!”赵氏疾言厉色。
两个丫头无法,只能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九娘子,当时只是对三娘子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等听完,赵氏终于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心中顿时有些无奈。
“这个小九,说话也真是太难听了些……”她心道,“不过,三娘下手也是太狠了,都是自家姐妹,何故如此?”
就在赵氏思考这事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有丫头进来传话,说道:“夫人,大夫人和五娘子来了。”
赵氏眼神一闪,起身道:“还不快请大夫人进来。”
没一会儿,沈氏一行人便走了进来。
“我听说九娘落水了……”沈氏一进来就说,又问赵氏:“九娘现在情况如何?可请大夫来看过?”
赵氏道:“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受了惊,怕晚上会发热,所以开了驱寒和安神的药……”
沈氏进屋去看了一眼。
九娘已经睡着了,脸色有些苍白,眉头轻皱,似乎睡得并不太安稳。
看过人,沈氏又和赵氏安静出去了,等出了内室,沈氏才与赵氏叹道:“九娘今天真的是受了大委屈……事情我已经听五娘说了,三娘那个孽障,竟然也如此狠心,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派人去接她回来。”
“这事也不尽是三娘的错。”赵氏说了句公道话,“我问过九娘身边的婢女,若不是九娘先出言无状,三娘也不会动手。”
沈氏摇头道:“你不必为她说话,潭州山匪无数,她在潭州长大,必是在那里养了一身匪气,所以对自家姐妹下手,才会如此不知轻重。”
沈氏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当初大厨房的事情,她就不该听侯爷的,简简单单就将事情给放过了,这才让苏明景如今行事更加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今天是九娘,可这事若是不管,往后被欺负的,怕就是府上的其他小娘子了。”沈氏看向赵氏,语气笃定的道:“弟妹你放心,九娘这事,我必定会给你和二弟一个交待!”
赵氏听着她话中的狠意,倒是有些犹豫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她想。
*
沈氏看过九娘后,便匆匆离开了,不过她没回青吾院,而是去了老侯爷所在的自在观,她本欲让五娘先回去,可是五娘却说要陪她一起,沈氏无法,便只能让她跟着了。
“母亲,我们找祖父做什么?”路上,五娘问沈氏,猜测:“是要让祖父出面惩戒三姐姐吗?”
沈氏皱眉道:“你祖父将圣上所赐的玉佩给了你三姐姐,只要有那玉佩在,就算我是你三姐姐的母亲,也无法对她做什么,所以,我要去找你祖父,请求他将那块玉佩收回去。”
那块玉佩就是苏明景的护身符,所以要想对苏明景做什么,那就必须将这块护身符给她拔了,不然即便沈氏是她的母亲,也奈何她不得。
而那玉佩是老侯爷送苏明景的,那自然也只有老侯爷能收回来,所以,沈氏才得往自在观走这一趟。
五娘听完,终于恍然了。
想到那日苏明景一亮出玉佩,包括沈氏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向她跪拜,五娘心中就不由生出几分嫉妒来。
“也不知道祖父到底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连圣上亲赐的玉佩也舍得送给她……”五娘喃喃。
……
母女二人一路来到自在观。
老侯爷自从将爵位传给现在的长宁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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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开始求仙问道后,不理庶务,不见外客,即便是长宁侯这个亲儿子过来求见,也是一概不见,更别说沈氏这个儿媳了。
沈氏等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小童青松出来请她们进去。
此时天色微黑,自在观里却灯火通明,老侯爷正坐在供奉着三清的大殿中,盘坐在蒲团上,一身青衣道袍,仙气飘飘。
沈氏走上前去,屈膝请安:“父亲……”
五娘也同样给老侯爷请安:“五娘给祖父请安。”
正闭目似乎在静心修炼的老侯爷睁开眼来,说道:“本道已不是什么老侯爷,请叫本道自在道人……”
沈氏二人:“……”
“听青松说,你是为了本道送三娘的那块龙佩而来的?”老侯爷开口问。
“是。”沈氏点头,语气恭敬又无奈的道:“儿媳本不该打扰父亲清修,只是事有无奈。”
“父亲不知,因为您送给三娘的龙佩,三娘自恃有了依仗,行事越发放纵轻狂,无法无天,今日更是因为与姐妹拌嘴,就将九娘扔进了湖中,还不许丫头们下水救人,让九娘险些溺毙在了湖中。”
沈氏低头拭泪,道:“可怜九娘小小年纪,便受了这样的惊吓,大夫说她受了惊,晚上说不定会发热……我瞧卫姨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老侯爷听着,眼神微动,等沈氏说完后,便问:“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我做什么?”
沈氏觑着他脸上的表情,轻声道:“儿媳知道,父亲您送三娘龙佩,是一番好意,您怕三娘刚回京城,会被人欺负,只是三娘如今仗着龙佩,却是越发轻狂了,儿媳恐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她会闯下大祸来。”
“所以,”沈氏终说明了来意:“儿媳想让父亲您,将您赠给三娘的龙佩收回来。”
老侯爷听完,却是一哂,道:“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老道既已将龙佩送出,那龙佩便已不再是老道的东西,这收回一说,又何从说起?”
“可是三娘如今仗着身有龙佩无法无天,连我这个亲娘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她敢将小九扔进水中,明日说不定就敢拿刀杀人!”
沈氏急道,质问:“父亲您就不怕终有一日,她会为我们侯府带来祸患吗?”
老侯爷语气淡淡的道:“老道已是方外之人,俗世凡尘之事,已与我无关。”
说完,他复又闭上眼,一副已超脱于俗世,不理庶务的出尘模样。
“父亲!”沈氏喊了一声,见老侯爷不为所动,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侯爷面前,她道:“父亲您若是不应我,儿媳就在这长跪不起。”
五娘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下来。
老侯爷突然一叹,他睁开眼看着沈氏,语气幽幽的道:“沈氏,你何必如此了?三娘是你女儿,她有龙佩傍身,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沈氏低垂着眼,语气平静的道道:“儿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考虑,三娘戾气太重,儿媳只怕她拿着龙佩,会在外边惹出更多的祸端来……如今,儿媳和侯爷就已经难以管束她了。”
她看向老侯爷,再次道:“父亲您若是不应,儿媳就在这长跪不起。”
老侯爷看了她一眼,突然长叹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如此求,那就依你吧。”老侯爷起身,又说:“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幻想……我虽与三娘那孩子只见过一次,却也看得出来,她可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
老侯爷觉得有些事情得先说清楚:“那龙佩,我不一定要得回来。”
闻言,沈氏却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老侯爷不仅是苏明景的长辈,还是曾经的大将军,威势强大,声望极高,苏明景有胆子与自己作对,却一定不敢违拗老侯爷。
老侯爷也看出了沈氏的态度,心中哂笑了一下。
他这儿媳,看来还没自己这个祖父了解她的女儿啊……三娘那孩子,能在潭州那地方活到现在,并且还成为了潭州山贼口中的“女阎王”,显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自己去跟她讨要送出去的龙佩,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事情有些麻烦啊……”老侯爷心想。
21.第 21 章
第21章
“三娘子,夫人让您去一趟祠堂……”
戌时初,夕阳隐去,屋里光芒渐暗,绿柳便拿了火折子将灯点上。
他们屋里烧的烛是婴儿手臂粗的大烛,点上两支,照得屋里一片明亮,红花做好饭,大花和疏影馆的其他两个丫头帮忙将饭摆上。
正房的婢女,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说是沈氏叫苏明景去祠堂一趟。
下午才发生了苏明景将九娘子丢进水里的事情,现在沈氏却叫丫头来让苏明景去正房,即便迟钝如红花,此时也觉出了几分不善来。
绿柳道:“娘子,这怕是来者不善。”
红花则嘀嘀咕咕:“我看话本子里说,那些名门贵女一犯什么错,她家中的人就叫她去跪祠堂……娘子,沈夫人叫你去祠堂,不会是想让你去跪祠堂吧?”
听到这,还站在一旁的正房婢女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大花握拳,问道:“娘子,要不,我去把正房的人都打一顿?”
苏明景洗了手,闻言漫不经心的道:“大花,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做事要以德服人,不要什么事都只想到靠暴力解决。”
大花三人:“……”
这话从她们娘子口中说出来,那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那我们要去祠堂吗?”绿柳冷静的问。
“自然要去。”苏明景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道:“人都上门来请了,作为客人,我们自然不能失约……”
说话间,她将夹起的肉塞进嘴里,而后双眼一亮,夸道:“唔,红花,你今天的这个白切鸡做得很嫩啊。”
闻言,红花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开来了,高兴的道:“我今天用了新的做法,而且还重新调了酱汁,娘子你蘸这个酱汁,它的滋味比起之前的,应该会更加清爽一些……”
苏明景吃完,忍不住又夸了两句,惹得红花一阵傻笑。
绿柳皱眉还在思考着,苏明景叫她:“…先坐下吃饭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听到这,还没离开的正房婢女忙提醒道:“三娘子,夫人还在祠堂等您了……”
“咦,你还在这啊?”苏明景却是惊讶的看向她,仿佛才看见对方还站在那里。
婢女尴尬道:“夫人吩咐奴婢请您去祠堂,您不去,奴婢无法跟夫人回话。”
“哦?”苏明景语气平静,手上筷子没停,说道:“那你就先等着吧,有什么事,等我吃完饭再说。”
婢女杂技:“三娘子……”
“嘘!”苏明景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你若是无事,就暂时先去外边等着,等我吃完饭,我自然会去祠堂的。”
对苏明景来说,这世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什么事,都不可能比吃饭更重要了。
对于自己的一日三餐,每一顿饭,她的态度都是很认真的,也很不喜欢有人在她吃饭的时候打扰,这一点,三个丫头最为清楚了。
——她们娘子吃饭的时候如果被打扰,情绪会变得很恶劣的。
所以,见正房这婢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绿柳起身,将人带了出去:“你跟我来。”
她将这个丫头带到了外边,对她道:“你去回夫人,就说我们娘子吃过饭就来。”
“可是,夫人那边正等着三娘子了……”婢女小声说。
“那又如何?”绿柳反问,她理所当然的道:“现在是我们娘子吃饭的时间,我们娘子吃饭很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如果你不想像九娘子那样也被我们娘子扔进水里的话,就乖乖的照我说的去跟夫人回话吧。”
还想说什么的婢女:“……”突然就不敢说话了,毕竟三娘子连九娘子都能扔水里,更遑论她这个婢女?
打发了正房的这个婢女,绿柳回到屋里,此时苏明景她们已经开吃了。
苏明景喜欢人多一起吃饭,这一点在潭州便是如此,到了京城,这个习惯也没变,而大花她们三人,从一开始的手脚无措,受宠若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此时绿柳过来,很自然的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苏明景吃饭不挑,毕竟曾经为了能活下去,只要是能吃的,不管味道如何,她都能塞到嘴里,更别说红花的厨艺无比绝伦,她吃起来那就更不挑了。
一顿饭,她吃得认真又干净,吃到肚子微鼓,胃部传来满足的饱腹感,她这才满意的放下碗筷。
看她吃得高兴,红花也开心极了,已经开始琢磨着明天要做什么菜了——她的厨艺就是为了自家娘子而学的,娘子吃得越高兴,她也就越高兴。
这时候,有丫头进来禀告,说是何妈妈来了。
何妈妈?
苏明景慢半拍想起来这人是谁:“……是何大娘啊,请她进来吧。”
丫头回是,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便带着何大娘进来了。
“三娘子!”何大娘一进来,就热情的喊了苏明景一声,怪模怪样的道:“老奴给三娘子请安了。”
苏明景笑了下,手中杯子在指尖转动,她道:“何大娘怎么想起来我疏影馆了?”
何大娘凑过来,道:“三娘子,奴婢是来给您传消息的,夫人在祠堂等您,就等您过去,好给您问罪了!还有老侯爷,老侯爷都被夫人请出来了,现在也在祠堂了……”
苏明景心头微动。
何大娘继续说道:“夫人把老侯爷请出来,定是想让老侯爷罚您了,说不定是想让您跪祠堂了……”
苏明景听着,还算冷静。
何大娘说完,又觑了苏明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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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道:“三娘子,奴婢还有一件事想与您说,您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苏明景疑惑的看着她。
何大娘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的说道:“前几天,老侯爷突然唤了奴婢过去,向奴婢询问三娘子您的事情,奴婢无法,便将我们在路上遇到山匪的事情说了,还有、还有……”
“还有当时山匪们都称呼您是女阎罗的事情……”这话,她说得极为小声了。
苏明景喝了口水,语气淡定的问:“除了这些事,你还说了其他吗?”
何大娘讪讪,道:“奴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当初要不是遇到山贼,奴婢连您是潭州女阎罗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她当时得了沈氏的吩咐,去潭州接苏明景,一开始就怀着偏见而去的,所以到了那里,根本没打听苏明景的事情。
要不是后来,他们返京途中遇到了山贼打劫,她都不会知道,他们三娘子在潭州,竟有赫赫威名。
苏明景:“行,你说的这些事,我知道了,麻烦你跑这一趟了……绿柳,给何大娘几个钱,让她拿去打酒吃。”
何大娘没想到自己走这一趟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双眼顿时一亮。
“三娘子您真是菩萨心肠啊,回头老奴要是再得知什么消息,一定再来告诉给您!”
何大娘拿着钱美滋滋的走了。
“娘子,夫人将老侯爷都叫了过来,不知道是想对您做什么?”绿柳忧心忡忡。
苏明景拨弄了一下脖子上的龙佩,也没将它放入衣襟中,而是大大方方露了出来。
她起身,似笑非笑道:“行了,走吧,可别让我的好母亲等急了。”
此时,时间距离正房的婢女过来传话,已经去了半个多时辰。
祠堂中,沈氏面若寒蝉。
随着时间过去,门口仍然没看见人影,沈氏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了,感觉到这一点,底下婢女小厮低垂着的头忍不住低得更低了,完全不敢看她。
“……三娘还没来吗?”坐在凳子上的老侯爷打了个呵欠,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氏着急:“父亲……”
就在此时,门口守着的小厮却是大步跑了进来,嘴里喊着:“三娘子来了!三娘子来了!”
闻言,祠堂中的人皆是精神一振,纷纷朝着祠堂门口看去。
在万众瞩目之下,苏明景带着她的三个婢女走进祠堂,等进来后,她在昏暗的烛火中对上了祠堂一群人的眼神,其中又以沈氏的眼神最为犀利。
苏明景挑眉,思忖道:“你们这是,在夹道欢迎我,对我行注目礼?那多不好意思啊……”
沈氏顿时面若寒霜,眼中的怒火似乎是要喷了出来。
老侯爷:……这孩子拉仇恨倒是真有一套,说话真是气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