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直播:我有天赋“掠夺”》 第1章 纯白牢笼与无声弦音 林羡在一声并不存在于现实、却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响的刺耳弦音中,猛然惊醒。 那声音,仿佛是他那把相依为命的老贝斯上,最粗的那根E弦,在命运无形的巨手下被绷紧到了极致,最终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后,骤然崩断。余韵不是温暖的共鸣,而是撕裂般的疼痛与万籁俱寂的死寂。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他那间堆满乐谱、电线、空泡面盒,墙上贴满泛黄海报的,充满了生活气息与轻微霉味的地下室。也没有窗外那座永不沉睡的城市,透过厚重窗帘缝隙渗入的、扰人的霓虹光污染。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慌意乱的纯白。 天花板是白的,墙壁是白的,身下这张窄小、坚硬,铺着浆洗得发硬床单的铁架床是白的。连空气,都仿佛被漂白过,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只剩下冰冷的、属于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的、非人的味道。 这白色太纯粹,太具有压迫感,仿佛要吞噬掉所有其他的色彩,乃至声音。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枕边,指尖习惯性地寻找那片温润的、边缘被他摩挲得光滑无比的贝斯拨片。那是他的护身符,是他与过往那个混乱却真实世界的微弱连接。 指尖触碰到的,却只有冰冷、光滑、毫无生命感的金属床沿。 “滋……检测到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恢复链接。” 一个绝对冷静,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甚至听不出性别年龄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如同直接在神经上刻印。 “玩家林羡,身份确认。欢迎来到‘镜域’。你的个人直播间已强制开启,编号7348。初始天赋抽取中……” 玩家?镜域?直播间? 一连串荒谬而陌生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现实感,狠狠砸在他的意识里。短暂的茫然后,濒死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野兽,咆哮着冲回他的脑海—— 失控的、打着旋冲上人行道的重型货车,刺眼到令人晕眩、仿佛能灼伤视网膜的车灯光芒,整个世界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剧烈的撞击中倾斜、破碎、剥离……以及最后,占据他全部视野的,是一面巨大无比、仿佛囊括了整个夜空、正在无声无息地碎裂的镜子。那镜子的碎片并非坠落,而是向内坍缩,将他,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进去。 所以,他没死?还是说……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一个被称为“镜域”的……巨大囚笼,或者说,游戏场? 思绪电转间,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天赋抽取完毕。绑定天赋:‘掠夺’(S级)。祝你好运。” S级?听起来似乎是最高等级,很厉害的样子。一股微弱而奇异的力量感,如同初生的藤蔓,开始在他体内悄然扎根、蔓延。但没等林羡仔细体会这所谓S级天赋的具体信息,更纷乱的干扰便接踵而至。 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字符,如同受到惊扰的电子蜂群,开始在他视野的边缘,主要是左右两侧 peripheral vision (周边视觉) 区域,疯狂地滚动起来。 【新面孔?哇塞这颜值!是哪个娱乐公司推出的新人偶像吗?这脸我能舔一年!】 【啧,空有一张好皮囊罢了,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手腕还没我粗,不像能打的样子。】 【赌一根高等文明产的能量棒,活不过第一个副本。系统初始评级F,默认炮灰罢了。】 【 1,这种靠脸上位的小白脸我见多了,死得最快,往往第一个就成了怪物的点心。】 弹幕。真的是直播。而且观众……似乎来自各种各样的地方,言语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将他们视为娱乐消遣的漠然。 林羡眨了眨眼,长时间的黑暗与寂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恶意审视的、喧嚣而陌生的世界。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身体有些虚弱,像是经历了一场持续数日的高烧,肌肉带着一种绵软无力的酸胀感,但核心的意识却异常清晰,甚至因为这种极致的环境刺激,而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敏锐。 他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坐起来,纯白的、粗糙的病号服布料摩擦着皮肤,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房间没有门,只有对面的一面墙壁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外面同样纯白、仿佛无限延伸的走廊,以及隐约传来的、属于许多人的嘈杂声响——压抑的哭泣、失控的咆哮、以及试图维持秩序的、色厉内荏的厉喝。 混乱,恐惧,绝望……这些情绪交织成一首刺耳的交响曲,从门外涌来。 林羡赤着脚,踩在冰凉得如同冰块的地板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走了出去。 走廊大厅,比他想象的更加宽敞,也更加光怪陆离。几十个形态各异的人挤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微缩的、绝望的宇宙。有人类,男女老少皆有;也有皮肤呈现深海般湛蓝、额头生着细小犄角的类人种族;甚至还有一个瞳孔如同复眼昆虫、不断转动着观察四周的瘦高身影。恐慌如同最具传染性的瘟疫,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茫然和歇斯底里。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男人,正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试图让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个穿着华丽蓬蓬裙、扎着精心打理的双马尾、脸上妆容精致的女孩,则带着职业化的、甜得发腻的笑容,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不停地说着什么,她的身边,隐约有虚拟的礼物特效和爱心图案在不断闪烁、升起。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边镜片却已经碎裂的男人,则抱着头蹲在角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 林羡默默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冷静的观察者。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张张因为绝望或疯狂而扭曲的面孔,如同扫描仪一般,收集着信息,评估着潜在的危险与合作对象。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最安静的,仿佛与整个喧嚣世界隔绝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很高,目测超过一米八五,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材质特殊、似乎兼具防护与灵活性的黑色作战服,与周围纯白到刺眼的环境和恐慌失措的人群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他抱着臂,微阖着眼,冷硬的五官如同经过最精密计算后雕琢出的冰雕,棱角分明,没有任何表情,也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种无形的、生人勿近的屏障感,以他为中心,向外弥漫,将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都隔绝在外。 他似乎独立于这个空间,又仿佛才是这里唯一稳定的基石。 似乎察觉到林羡那过于长久、过于专注的注视,他倏地睁开了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那是一双……林羡从未见过的眼睛。颜色是近乎金属的、冷感的灰色,深邃得如同两口吞没了所有光线的深井,又仿佛蕴藏着无尽流动的、冰冷的数据流。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只有纯粹的、绝对的冷静与……一种近乎虚无的空洞。 林羡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不是源于恐惧,而是一种遇到同类,或者说,遇到某种超越常理的“异常”存在的直觉。他率先移开了视线,并非退缩,而是出于一种谨慎——在情况未明时,过早地引起这种明显不简单人物的过分关注,并非明智之举。 他低下头,对着空中那些只有他能看见的、不断闪烁滚动的弹幕,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然后,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食指的指节,仿佛那里真的架着一把无形的贝斯,而他正在调试着琴弦的松紧,准备为这荒诞的处境,演奏一首即兴的、或许无人能懂,却注定癫狂的前奏。 也就在这时,走廊上所有的广播,同时响起了一个毫无波动的电子音,清晰地、强制性地传入每个人的脑海,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规则公布:本次副本‘疯人院真人秀’。 1、 你们的身份是病人,‘精神值’即为你们的生命条。归零者,异变。 2、 每日将进行全民票选,选出‘最正常的病人’。 3、 票数最低者,将被判定为‘异变’,并由系统即时清除。 4、 直播热度将直接影响你们的生存资源与评价。 祝各位……演出愉快。】 规则落下的瞬间,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随即,是更剧烈、更绝望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宣泄! “正常?在这他妈的鬼地方怎么正常?!谁定的规则!出来!” “清除?是……是会死吗?魂飞魄散的那种?我不要!放我回去!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 “投票?谁投?是那些看直播的家伙吗?我们是他们取乐的玩具吗?!” 在一片混乱的声浪中,那个蓬蓬裙女孩——她之前对着空气自称“糖纸”——猛地跳上了一张散落的椅子,声音通过某种扩音道具传遍了整个大厅,带着刻意营造的、与她眼底一丝慌乱完全不符的甜美与活力: “家人们!宝贝们!听到规则了吗?投票权在你们手里!我是你们最爱的糖纸!支持我当选‘最正常’,相信我,我能带领大家活下去!等我出去给你们跳最新学的宅舞!打赏刷起来,爱你们哟!笔芯!” 她周围那股无形的能量场似乎因为她的呼喊而更加浓郁了,虚拟的礼物特效和打赏提示几乎将她淹没,让她在这一片灰败的绝望中,显得格外耀眼。 林羡看着她卖力的、试图将自身魅力转化为生存资本的表演,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依旧沉默、仿佛连这决定生死的规则都与他无关的黑衣男人。 “表演……正常?”他低声自语,榛褐色的桃花眼里,那点兴味如同被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了更深沉、更幽暗的涟漪,“那么,最精彩的演出,往往始于最彻底的……‘疯狂’。” 他抬起头,不再倚靠墙壁,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般,走向一旁空无一物的、光滑的白色墙面。他微微侧头,将右耳贴了上去,神情专注而迷醉,仿佛在聆听一场盛大的、常人无法感知的交响乐。 “医生,”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嘈杂背景音的清晰度,传入附近几个玩家的耳中,“这面墙在唱歌,你听到了吗?是安魂曲……还是,”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镇魂曲?” 他转过头,看向那几个被他吸引注意力、脸上写满惊疑不定的玩家,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却又因为与环境的极端违和而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弹幕:……?】 【弹幕:这新人怎么回事?剧情刚开始就真疯了?】 【弹幕:不对!他在装疯!绝对是!这种反差感,有意思!关注了!】 【弹幕:屁的有意思,哗众取宠的小丑,等着第一个被投出去吧!】 角落里的沈鸷,目光再次落在林羡身上,那数据灰色的、冰冷如同机械的瞳孔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如同绝对平静的湖面下,悄然游过的一尾深水之鱼,无声无息。 疯人院的真人秀,帷幕已彻底拉开。而林羡的“独奏”,也按下了第一个诡异而危险的音符。 大家好呀,开新文啦[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纯白牢笼与无声弦音 第2章 表演时代与窒息前奏 规则的余音如同冰冷的蛛网,粘附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末梢。求生的本能像一根被强行拉满的弓弦,驱使着大厅里这几十个来自不同世界、不同种族的生命体,迅速将这个纯白、绝望的空间,扭曲成一个光怪陆离、人人自危的表演舞台。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先前那个自称“铁壁”的疤脸壮汉,停止了无意义的咆哮。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沉默地走到大厅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他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狰狞伤疤,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俯身开始做起了俯卧撑。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每一次下沉和撑起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手臂和背脊的肌肉群如钢铁般绷紧、滚动。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粗糙的亚麻病号服,在后背洇开深色的地图,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啪嗒”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如同催命的鼓点。他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宣告:力量、纪律、稳定,才是这片绝望之地的硬通货。几个同样体格健壮、眼神凶悍的玩家,如同找到头狼的孤狼,默默地围拢到他身后,形成一个小型的、充满排外气息的军事化团体。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糖纸精心营造的“希望之光”。她轻盈地跳下椅子,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主动飞入惶恐不安的人群。蓬蓬裙的蕾丝边随着她的动作摇曳,脸上是经过无数次镜头检验的、完美无瑕的甜美笑容。 “别怕,姐姐在这里。”她蹲在一个蜷缩在角落、不住颤抖的年轻女孩面前,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坚冰,伸出手,轻轻拂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她的指尖似乎带着某种微弱的光晕。“看着我的眼睛,深呼吸。恐惧只会让‘它们’更高兴。我们要笑,要展现出我们最美好、最坚强的一面,直播间的家人们都在看着我们,他们会支持我们的,对吗?” 她巧妙地、持续地运转着“人气虹吸”的天赋。一股无形无质,却切实存在的、温和而坚定的精神波动,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这波动如同暖流,试图抚平周围玩家紧绷的神经,同时,更如同隐形的丝线,将他们潜意识里的“认同”、“依赖”甚至“爱慕”,悄无声息地牵引、汇聚到她自己身上。 几个涉世未深、心智不够坚定的年轻男女,几乎立刻就被这股力量俘获,眼神中的恐慌被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取代,紧紧簇拥在她身边,仿佛她是这片绝望海洋中唯一的灯塔。 那个戴着破碎金丝眼镜的“博士”,则找到了他新的信仰和理论支柱。他扶了扶歪斜的镜架,凑到糖纸身边,语气急促,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热:“糖纸小姐!你的策略具有极高的社会学和心理学价值!根据我的初步建模分析,在这种高压力、信息不明的群体环境中,一个具有高度亲和力、能提供情绪价值的核心人物,能有效降低群体崩溃概率,提升整体生存率至少百分之十五!我们应该立刻着手建立信息收集机制和基础秩序架构,比如划定安全区,统计可用天赋……” 糖纸对他报以恰到好处的、鼓励性质的微笑,显然很满意有这么一个能引经据典、为她行为提供“科学依据”的拥护者。她的团队,正在迅速成型,并且带着一种看似温和、实则排外的向心力。 而林羡,则固执地扮演着这个舞台上最不和谐、最令人不安的角色。 他没有走向任何团体,也没有展示任何可见的力量。他像一个迷失在自己世界的幽灵,沿着冰冷光滑的墙壁,以一种看似毫无目的、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步伐,缓慢地游荡。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时而抬起,指尖轻轻划过纯白的墙面,仿佛在感受其下隐藏的、冰冷的脉搏或窃窃私语;时而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将耳朵贴近墙壁,浓密睫毛下的桃花眼半阖着,神情专注而迷醉,仿佛在聆听一场盛大的、来自深渊的交响乐。 他口中持续不断地低语,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蛇,钻进附近玩家的耳膜: “……音准不对……第三乐章,应该是降B大调,为什么夹杂着C小调的杂音?” “……听,又来了……很多孩子在哭,在墙里面……他们很冷,很害怕……” “……嘘——别吵,看那里……白色的油漆下面,有红色的东西在渗出来……像血,一滴,两滴……” 【弹幕:妈的,越看越瘆人,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弹幕:这表情太真了!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弹幕:绝对是策略!他在给自己打上‘危险疯子’的标签,让别人不敢轻易动他!】 “喂!你小子!没完了是吧?!”那个名叫阿岩、手臂覆盖着灰褐色岩石角质层的暴躁玩家,终于按捺不住,几个大步冲到林羡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他体型壮硕,比林羡高了近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他妈在这里散布恐慌,妖言惑众!老子不用等投票,现在就捏碎你的骨头!”他挥舞着那只堪比花岗岩的拳头,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林羡被打断了“聆听”,缓缓抬起头。那一刻,他榛褐色的瞳孔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打扰后的、纯粹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断兴致的不悦。 他看着阿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非常认真地、甚至带着点求知欲地反问:“妖言惑众?不,”他指了指自己刚才聆听的那面墙,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是它们在说话。它们很吵,很痛苦。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阿岩,以及周围几个虽然没靠近但同样面露厌恶或恐惧的玩家,轻声问道,“真的,一点都听不见吗?” 那眼神,清澈,无辜,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了某种“真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阿岩被他看得心里猛地一咯噔,那感觉就像面对一个认知体系完全不同的存在,你的威胁、你的愤怒,在对方眼里可能只是无法理解的噪音。 他憋在胸口的一股恶气突然泄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混杂着更深层的不安涌了上来。他恶狠狠地瞪了林羡一眼,色厉内荏地啐道:“疯子!离我远点!”说完,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迅速退回了铁壁那个小团体的边缘,仿佛离林羡远一些,就能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 林羡默默地注视着阿岩退开的背影,直到对方融入那群充满力量感的人群中,他才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恐惧的种子已经播下。在这种环境下,一个无法被理解的、坚定的“异常者”,就是最好的压力缓冲器和吸引火力的靶子。他需要维持这种危险的平衡——既让人忌惮,不敢轻易招惹,又不至于立刻被所有人视为必须优先清除的祸害。 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再次落向那个仿佛亘古不变的角落。 沈鸷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座黑色的界碑。纯黑的作战服吸收着周围的光线,将他与这片纯白地狱彻底割裂开来。他微阖着眼,呼吸平稳得几乎没有起伏,冷硬的五官如同冻结万年的寒冰,找不到一丝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 几个试图靠近他、或许是想寻求合作、或许只是单纯被他的特殊气质吸引的玩家,都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绝对零度般的“缄默”力场逼退。那力场并非敌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周遭一切的“拒绝”。他仿佛自成一体,是一个完整的、封闭的、无法被侵入的系统。 林羡心中微动。他不再沿着墙壁游荡,而是看似随意地、慢悠悠地踱步到了距离沈鸷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同样选择背靠墙壁,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看向沈鸷,而是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那里,糖纸正在组织她的小团体进行“信心喊话”,声音通过天赋放大,带着一种虚假的活力。 “演技太刻意了,表情管理不合格。”林羡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勉强听清,带着一丝慵懒的评判,“尤其是领舞的那个,笑容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的,眼底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身旁是死一般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林羡并不气馁,继续用那种闲聊般的、略带嘲讽的语气低语:“不过,她那个天赋倒是有点意思。‘人气虹吸’……把虚无缥缈的注视和打赏,变成实实在在的护身符和力量源泉。很符合这个将一切明码标价、**裸展示的鬼地方,不是吗?” 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身旁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林羡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呵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他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沈鸷那线条利落如刀削斧凿的侧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近乎耳语的音量: “你说,如果‘正常’是需要被定义、被表演出来的东西……那最终定义它权力的,究竟是谁?是制定规则的系统?是高高在上的直播观众?还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我们自己?” 这一次,沈鸷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精密仪器转动般,转过头。那双数据灰色的眸子,冰冷、纯粹,不含任何人类情感,对上了林羡的视线。没有疑惑,没有赞同,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那目光更像是在进行一种扫描和分析,试图解析林羡话语表层下的真实意图。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对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大厅里的喧嚣、糖纸的动员、铁壁团队的低语,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音。 足足过了三秒钟,或许更久。 沈鸷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转回头,再次阖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但林羡却感觉到,自己左胸口袋里的那枚从原世界带来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旧拨片,似乎微微发热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电流轻微扰动的酥麻感,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知道了。这个沉默的男人,不仅听见了,而且……听懂了。 【弹幕:我靠!刚才那对视!眼神交锋啊!】 【弹幕:沉默哥的气场太强了!羡羡居然没怂!】 【弹幕:他们到底交流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 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气氛达到顶点的刹那—— 【第一次票选,将于三十秒后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终极的丧钟,毫无预兆地敲响! 刹那间,所有的表演、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试探与思考,全部被最原始的恐惧碾得粉碎!大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糖纸脸上完美的笑容都彻底僵住,铁壁的俯卧撑动作停滞在半空。每一张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惨白和瞳孔中无法掩饰的、最深沉的恐惧! 表演时间,彻底结束。死亡的倒计时,开始读秒。 第3章 第一次票选与血色序幕 三十秒的倒计时,如同无形的巨锤,悬停在每个人的头顶。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吸入肺叶,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击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糖纸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甜美笑容彻底冻结,龟裂,最终消失无踪。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蓬蓬裙的蕾丝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周身的“人气虹吸”力场变得紊乱,不再温暖,反而像受惊的刺猬般散发出尖锐的波动。 她身边的几个年轻拥护者更是面无人色,像受惊的鹌鹑一样挤作一团,眼神惶恐地扫视着周围,仿佛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将他们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铁壁猛地从俯卧撑的姿态弹起,肌肉贲张,如同一头进入战斗状态的雄狮。他疤脸阴沉,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的威胁。他身后的几名队员也迅速靠拢,背对背形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圈,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力量在此刻失去了绝对的优势,未知的投票规则让再强壮的体魄也显得脆弱。 “博士”扶了扶破碎的眼镜,嘴唇飞快地翕动着,无人能听清他是在祈祷还是在计算生存概率,但他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阿岩啐了一口,岩石化的手臂下意识地挡在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每一个看向他的人,仿佛这样就能吓退潜在的投票。 而林羡,依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与周围几乎凝滞的恐慌不同,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流转的思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病号服宽大袖口的遮掩下,他右手的拇指正在反复地、用力地摩挲着食指指节上那并不存在的琴弦老茧。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也是他压抑内心汹涌波涛的唯一方式。 他能感觉到沈鸷就在身旁三米处,那片区域仿佛成了一个绝对的“静默区”,连恐慌都无法渗透进去。这种奇异的安定感,让他高速运转的大脑稍稍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弹幕:要来了要来了!好紧张!】 【弹幕:赌五毛,第一个肯定是那个疯子!】 【弹幕:我看好糖纸,她人气高!】 【弹幕:铁壁老大稳住啊!】 【投票开始!】 冰冷的系统音落下,每个人的面前——无论是通过视网膜投影还是直接出现在意识中——都瞬间展开了一个猩红色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半透明投票界面。界面上罗列着所有玩家的代号或系统生成的临时编号,旁边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三分钟的倒计时。 没有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大厅。 但在这寂静之下,是无数道疯狂闪烁、充满算计、恐惧与恶意的目光。玩家们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转动脖颈,审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平时微不足道的一个眼神,一句无心的话语,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在此刻都被无限放大,成为决定生死的“罪证”。 糖纸努力想重新挤出笑容,对着空气呼喊她的“家人们”,但声音干涩发颤,再也无法凝聚起之前的力量。铁壁团队的成员互相使着眼色,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快速滑动,显然在集中票数保护自己人,并寻找一个合适的“外部”目标。“博士”则死死盯着界面,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根据他观察到的“表演拙劣程度”进行风险评估。 林羡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七八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蛛丝,黏在了自己身上。他刚才的“疯癫”言行,显然起到了预期的效果——他成了一个显眼的、易于被集体抛弃的“异类”。 他没有去看投票界面,反而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沈鸷。 沈鸷依旧阖着眼,仿佛置身事外。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轻地动了一下。仅仅是这样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林羡却莫名地感觉到,那些黏在自己身上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拂去了一部分。并非全部,但压力骤减。 (是他吗?他的“缄默”,连这种无形的敌意也能“静音”?) 林羡心中震动,面上却不露分毫。 时间在极度压抑中一秒秒流逝。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投票截止!】 猩红色的界面定格,然后如同蒸发般消失。 【票选结果统计中……】 这短暂的等待,比整个投票过程更加煎熬。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票选结果:】 【最正常:糖纸(票数:2,154,887)】 【最低票:李浩(票数:3)】 “李浩”是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毫无存在感的中年男人。当结果公布的瞬间,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如同脚下的地板一样惨白。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但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不……不是我……为什么是我……我什么都没做……”他终于挤出了微弱的、带着哭腔的辩解,眼神绝望地扫过周围的人群,试图找到一丝同情或拯救。 但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恐惧和避之不及的躲闪。 下一秒,异变发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李浩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内部狠狠攥住!他发出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皮肤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的碎裂声!他的四肢开始不自然地反向扭曲,关节处以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凸起、变形!原本普通的肤色迅速变得青黑,粗糙的肉瘤如同沸腾的泥浆般从他体表鼓起、破裂,流出黄绿色的粘稠液体!他的头颅像充气般膨胀,五官在扭曲中融化、移位,眼睛瞬间被浑浊的、充满暴戾与痛苦的猩红色所取代! 不过两三秒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杀戮与毁灭本能的、散发着浓郁恶臭和血腥气的怪物!它匍匐在地,涎水从裂开到耳根的血盆大口中滴落,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咕噜”声。 【清除程序启动。】 系统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 “吼——!!” 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后肢猛地发力,带着一股腥风,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扑向了离它最近的一个早已吓傻、瘫软在地的女性玩家!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动手!”铁壁反应极快,怒吼声如同惊雷炸响!他魁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冲出,土黄色的光芒瞬间覆盖右拳,带着隐隐的音爆声,悍然砸向怪物的侧肋! 几乎是同时,他团队中的另一名成员,一个瘦高个,双手一挥,数道淡青色的风刃呼啸着斩向怪物的关节!还有一个矮壮汉子,则怒吼着举起一张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金属桌子,当做盾牌顶了上去! 糖纸团队的人也反应过来,火球、冰刺等远程天赋的光芒亮起,纷纷射向怪物! 然而,这异变后的怪物,防御力和速度远超想象!铁壁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砸在怪物青黑色的皮肤上,竟然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风刃斩在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之声,仅仅留下几道白痕!金属桌子被怪物的利爪轻易撕裂! 怪物的目标始终明确——那个瘫软的女玩家!它无视了大部分攻击,猩红的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猎物! 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沾满粘液的利爪就要撕裂女玩家脆弱的脖颈—— 一直沉默如冰的沈鸷,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夸张的声势。仅仅是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精准地挡在了那女玩家与怪物之间。然后,他抬起了右手,对着那狂暴扑来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怪物,虚虚一按。 没有声音发出。 没有璀璨的光效爆发。 没有能量波动逸散。 但就在他手掌按落的瞬间,那咆哮的怪物,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的墙壁,又像是被投入了凝固的时光之河!它挥出的利爪就停在半空,距离沈鸷的胸膛不到十公分,獠牙毕露的血盆大口保持着嘶吼的姿态,喉咙里的咆哮声却被硬生生掐断!整个存在感都变得“模糊”起来,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与周围清晰的世界产生了割裂感! 绝对的静默,降临在那片区域。 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两秒,怪物就从这种诡异的凝滞中挣脱,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吼,但这两秒的停顿,已经足够! 铁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全身力量爆发,土黄色光芒大盛,一拳狠狠砸在怪物因凝滞而相对脆弱的脖颈连接处!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响起! 与此同时,其他玩家的攻击也如同雨点般落下,集中轰击在怪物身上! 怪物的头颅在集火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黑红色的血液和碎肉四溅飞射,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重重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化作无数黑色的、如同灰烬般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地板上几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大厅里,陷入了一片比之前更加死寂的沉默。 劫后余生的喘息声粗重地响起,伴随着无法抑制的、低低的啜泣。 糖纸获得了系统奖励的一件小巧的、闪烁着柔和银光的防护徽章,她几乎是抢一般抓过来,死死按在胸前,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眼神中的惊惧并未散去。 而林羡,则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就在刚才怪物被清除的瞬间,他感到自己锁骨下方那片火焰状的胎记,传来一阵清晰而灼热的刺痛感。同时,一个冰冷的、只有他能听到的提示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可掠夺目标:“异变体”。可掠夺选项:低级狂暴(F级技能)。是否掠夺?】 林羡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选择了“否”。 一个F级的垃圾技能,不仅不值得他支付那未知的随机代价,更不配占用他宝贵的初始格位。他的贪婪,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他的目光,越过惊魂未定、开始下意识地向糖纸和铁壁身边更加紧密靠拢的人群,落在了正在接受几个心腹恭维、胸前的徽章闪烁着微光的糖纸身上。 A级天赋,“人气虹吸”……能够将虚拟的打赏和关注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与庇护,听起来,如此美味,如此……值得“借”来一用。 但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待一个完美的,“终局”的时刻。需要让这朵温室里的花朵,经历足够的风霜,变得……更加脆弱可口。 沈鸷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个角落,仿佛从未移动过,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只是他的目光,再次与林羡相遇。 这一次,林羡没有避开,而是对着他,轻轻眨了一下左眼,嘴角噙着一丝心照不宣的、冰冷笑意。 沈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重新阖上了眼睛。 但林羡分明看到,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对方那总是紧抿着的、线条冷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 【弹幕: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怪物怎么突然停住了?!】 【弹幕:是那个黑衣小哥!他碰了一下?!】 【弹幕:没碰到!是隔空的!这是什么天赋?!太BUG了吧!】 【弹幕:冰山守护者!爱了爱了!】 【弹幕:#羡鸷# 有没有人磕?疯子美人x沉默守护!我宣布我入股了!】 【弹幕:前面的别乱拉郎,专注直播!不过……确实有点好磕……】 第一次票选,以一条生命的彻底消亡和一只怪物的短暂登场,画上了血腥的句号。而这,仅仅只是这场疯狂真人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