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HP]我的室友后来成了我的嫂子》
1. 第 1 章
1888年,夏日。
英格兰的乡下,山野间大片的鲜花已盛开。朗博恩的花园里,蔷薇和绣球花铺满了目之所及之处。清晨的露水尚且还停留在娇嫩的花瓣上,微风过才温柔地滑落。
管家先生从信箱中取出邮差今早放进去的来信和报纸,一如既往地把它们送到班内特家的餐桌上。
班内特先生正坐在餐桌的主位享用着早餐,见此停下了用餐,接过那几封来信,简单阅读一番后,心里大致有了回信内容的想法。
他的目光移到今日的泰晤士报上,有些意兴阑珊地翻开。
班内特太太这时走进餐厅,看到正在安静吃着早餐的四个女儿和丈夫,脑子里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噢,班内特先生,好心的班内特先生,我们可怜的女儿凯蒂还昏睡在床上,你怎么能这么悠闲自在地在这里吃着早餐呢?”
班内特先生捏着报纸的手指松开,任由报纸敞开在餐桌上。他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已经足够劳心,他先下已经没有了和班内特太太拌嘴的力气。
“从伦敦来的莱德医生今日下午就会到朗博恩了。你先坐下吃饭吧,这样才能有力气继续照顾可怜的凯蒂,班内特太太。”
已经出落得初具少女模样的大姐姐简·班内特,此时也忧心忡忡地看着父母,轻声问道:“妈妈,凯蒂还好吗?”
坐在简旁边的伊丽莎白和玛丽也抬起了头,看向班内特太太,只有年纪最小的莉迪亚还无所察觉地在吃着盘里的食物。
“和昨天一样,怎么叫喊都没有动静。”班内特太太泄力地在椅子上坐下,捂着胸口哀泣,“我可怜的小凯蒂,她才七岁,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五天前的一个下午,正在朗博恩花园里和姐姐们一起摘花的凯瑟琳·班内特,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后,晕倒在蔷薇花丛旁。
狂风和乌云散去后,匆忙躲进家里的姐姐们这才发现凯瑟琳没进室内,于是又着急地出去找人。是简先发现了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妹妹,她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凯瑟琳的身边呼救。
朗博恩的大人们听到声音后急忙跑出来,班内特先生给凯瑟琳简单检查了一番,确保了凯瑟琳身上没有伤口并且呼吸正常后,才抱起女儿回到室内。
班内特太太着急得脑袋胀痛,跟在班内特先生身后把凯瑟琳送回了卧室的床上。管家先生第一时间出门去找医生。但遗憾的是,这几天陆续从乡下和梅里顿请来的医生都无法诊断出凯瑟琳昏迷不醒的原因。
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在凯瑟琳昏迷的第三天,班内特先生只好写信给伦敦的加德纳夫妇,请求他们的帮助,在伦敦请一位权威的医生,到朗博恩给凯瑟琳诊治。
今天是凯瑟琳昏迷的第五天了,加德纳夫妇请的伦敦医生将在下午时抵达朗博恩。
班内特太太囫囵吃了两口,只觉没有胃口,又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她还在不断地絮叨着,说的都是些担心女儿健康的话。
简和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她们都在为楼上还在昏迷的妹妹担忧。尤其是简,她这几天一直在自责自己没有照看好妹妹,导致了凯瑟琳的昏迷。
班内特先生察觉出了女儿们低沉的情绪,试图安抚餐桌上众人的不安。
他随机地选择了报纸上一个可能会引起大家兴趣的新闻,摘读了一段:“……火柴厂的女工陆续罢工,人数多达上千人。一些女工来到伦敦的街头游行,抗议在工作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1
这则新闻果然吸引了女孩儿们的注意,尤其是伊丽莎白和玛丽。
班内特先生读完新闻后,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句:“伦敦的女工们都能到威斯敏斯特游行抗议了,说不定再过几年,你们一直神经紧张的妈妈,我亲爱的班内特太太,都不需要再为我们女儿们的婚事忧愁了。”
班内特太太对丈夫的这番话很是生气,说道:“班内特先生,你如果真的有一颗仁慈的心脏,就请为我的神经,还有女儿们未来的好姻缘多多着想吧!我可不想我的女儿们未来失去了朗博恩后,要可怜地到伦敦的街头上流浪。”
楼下餐厅争论的音量有些大,由于房门没关,凯瑟琳一睁眼就听到了父母的声音。
她的身体尚且还感觉有一些沉重,虽然已经清醒,但是她暂时还不想动。
凯瑟琳就这么张着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啊,真好。原来自己没有直接死掉,或者……没有又一次穿越。
是的,凯瑟琳·班内特不是真的凯瑟琳·班内特。
不对,应该说凯瑟琳·班内特不是傲慢与偏见里那个没有什么戏份,性格没有主见的凯瑟琳·班内特。
她回想了一下最初的那个身份,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快不记得她原来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化学女博士林琪了。博士毕业答辩前夕,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学习,她倒在了胜利来临的前一晚。
醒来时,她并没有在医院的急救室或者icu病房,而是在一个英国的麻瓜家庭里,成为了一个名叫凯瑟琳·阿什芙德的婴儿。直到十一岁收到了猫头鹰送来的offer,上了开往霍格沃茨的火车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哈利·波特是同年级同学。
不过她没有被分去主角扎堆的格兰芬多,而是被分去了拉文克劳。她觉得分院帽是有大智慧的,因为她确实适合去拉文克劳,毕竟智慧和学识向来是她的强项,看看她上一世卷到了博士就知道了。
她不负自己所望,卷过了原著里的学霸赫敏,整整六年都是年级第一,考试都是全O通过。至于为什么是六年第一……
因为七年级的时候,伏地魔来了。
而她英勇地就义在伏地魔的绿光下了。
是的,没错,她又又一次倒在了胜利来临前。
但至少,她在这一世拿了六年年级第一,这个很重要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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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自己。
还至少,她让小天狼星、卢平夫妇、斯内普教授、多比、塞德里克和弗雷德都活了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怎么也得有七七四十九级浮屠了。
被绿光打在身上的那一瞬间,她想着,如果这次不是真的死去,那么她让运气好一点吧。
至少,至少,至少不要又又又一次倒在胜利来临前了。
于是,命运做弄人。
真给她扔来了一片祥和有爱的傲慢与偏见的世界。
一下子从救世大战来到了言情鼻祖,气质转变得有些突兀,原谅她最开始没反应过来。
当她作为凯瑟琳·班内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婴儿般的小手时,她还在思考周围的人怎么都穿得这么古典,家里怎么这么……乡村风。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里是哪里,是在三岁的时候。班内特太太抱着还不到一岁的莉迪亚,追着闯了祸的伊丽莎白,大叫了一声伊丽莎白的全名。
“Elizabeth Be!”
她才第一次反应过来,这个熟悉的名字,不就是简·奥斯汀笔下的女主吗?她们五姊妹的名字,不就是简·奥斯汀笔下的班内特五姊妹吗?
原谅她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看过傲慢与偏见了,她实在是不记得那么详细的细节。
看来上一世死前的祈祷是有用的,老天还真的让她好运气地来乡下养老了。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乡村才是英格兰的精髓。她认为说得很正确。
英格兰的乡村幽静美丽,不像十九世纪伦敦脏污的空气,乡村的气息充满了生命力和植物的清香。这样的乡村生活确实惬意,如果没有班内特太太时不时为女儿们婚姻的紧张就更好了。
不过有简和伊丽莎白在,班内特太太应该还不会着急着张罗自己的婚姻大事。
她可是过了两辈子也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十九世纪这种看对了眼就能求婚结婚的方式,她可接受不来。
不过……凯瑟琳叹了一口气。
这惬意的乡村生活以后可能也不再惬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有魔力。
五天前突如其来的狂风、乌云和晕倒,都是因为自己到了年纪,第一次魔力暴动了。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她对这种感觉简直轻车驾熟,乌云出现在自己头顶的一瞬间,她就猜到了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四年,她又要再一次收到霍格沃茨的offer了。
想到这里,凯瑟琳感到有些一言难尽,她仔细回想了所有老教授们的年纪,唯一能想到这一世可能和自己做同学的人,只有邓布利多了。
梅林的袜子啊,邓布利多是哪一年生的来着?不会也是1881年吧?
难道这一世她是要倒在战胜格林德沃的前夕?
不对,等到格林德沃的时候,她都多少岁了?如果结婚生子的话,她那时候不会连孙辈都有了吧?
2. 第 2 章
事实证明,是凯瑟琳自己想得太多。
这一世在霍格沃茨的校园生活,顺利得难以置信。
不仅如此,她还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这次是真正做到了连续七年年级第一,所有巫师考试全O通过。优秀到连那位极端排斥麻瓜家庭出身巫师,号称霍格沃茨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都难得地对她漏出来一咪咪的好脸色。
尽管他还是会宣称这只是极为罕见的现象,纯血统永远最高贵。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她是非常丝滑地从霍格沃茨毕业了。
没有什么大魔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没鼻子男。
毕业后,她在伦敦的加德纳夫妇家作客了两个月,才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此时,她正心情愉悦地坐在一辆从伦敦去往梅里顿的邮差马车上,阅读着好朋友邓布利多同学给她寄来的信。
***
亲爱的凯瑟琳:
我离开学校后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并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极为特别的朋友:盖勒特·格林德沃。
他与我年纪相仿,却有着远超同辈的见识与热情。我们初见时只随意聊起魔法,不料一谈便至深夜。他对魔法的理解近乎痴迷,我们常常一边散步,一边辩论。我几乎可以说,他是我从未遇到过的那种人:聪慧、勇敢、充满信念。与他交谈让我重新看见魔法的无数可能。
或许我该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去看看世界上更辽阔的魔法文明。格林德沃似乎也有同样的打算,他的理想远大,而我想,也许这趟旅程能让我们都找到各自的答案。
倘若有一天你路过戈德里克山谷,请务必来信——我很愿意与你分享这些新奇的思想与故事。
永远诚挚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
***
“……”
您们老人家一谈便至深夜真的只是聊魔法而已吗?
由于校园生活太过顺遂,以至于凯瑟琳几乎都要忘记——邓布利多在1899年的夏天和格林德沃在戈德里克山谷还有一段过往了。
她看着手里的信沉思片刻,决定还是不蹚这一趟浑水。上一世的战争让她太劳心劳力,这一世她只想过过安静祥和的乡村生活。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或许给邓布利多的回信可以写一写朗博恩的夏天是多么美丽,麻瓜们的生活其实也很有趣。
凯瑟琳这么想着,把信收好放回了口袋里。她轻轻地拍了拍蹲在身边的猫头鹰木兰的小脑袋,示意她送信的工作做得很好。
马儿踢踏踢踏声中,转眼间就抵达了梅里顿。凯瑟琳跳下马车,拎着自己的行李,和车夫道了别,便往朗博恩走去。
“班内特小姐,你要拎着行李走回家吗?”车夫看着凯瑟琳瘦瘦小小的身板,有些质疑道。
凯瑟琳回头:“是的,霍顿先生。不过我的父亲会让人在半路接我的。”
才怪。
她并没有告诉家里她具体到家的时间,也没有提前预约马车送她回朗博恩。行李被她用了一点小小的咒语减轻了重量,实际上这一箱行李和一个篮球差不多重。猫头鹰木兰也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提前飞回了朗博恩。
她只是打算自己慢慢溜达回家。
说到家人们,当初收到霍格沃茨的offer时,由于她是麻瓜家庭,因此学校派了一位教授来接洽。这位教授用魔法稍微修改了班内特家人的记忆,所有人都以为凯瑟琳·班内特在某一次去梅里顿玩的时候,被一位来自伦敦的好心贵妇人相中,愿意出资资助她到伦敦的女子精修学校学习七年,做她女儿的陪读。
班内特太太一直以为凯瑟琳·班内特去的是伦敦最负盛名的女子精修学校,那里出来的学生,未来都是能嫁入好人家或者有一份体面工作的。她不止一次跟卢卡斯太太炫耀了凯瑟琳·班内特的优秀。
两个大女儿和小女儿都容貌出色,四女儿得体出挑,三女儿虽然没有什么能夸的,但至少学识不错。
班内特太太对于五个女儿能嫁个好人家那可谓是信心满满,总归神经没有那么紧绷了。
凯瑟琳还没走进家门,莉迪亚就在窗口边上看到了她。
“妈妈!爸爸!是凯蒂回来了!”
莉迪亚一路雀跃地从家里跑出来,她的后面跟着的是其他几个姐妹。
“凯蒂!你给我带了礼物了吗?”莉迪亚扑过去抱着凯瑟琳的手臂。
“给你从伦敦带了一顶帽子,你别太激动了,”凯瑟琳有些无奈,“一会儿把我的行李箱拽掉了,你的帽子也得跟着遭殃。”
她俩的相处模式简直和原著里完全相反,莉迪亚的性格除了贪玩爱美,并没有这么得放浪不羁,不服管教,相反她一直都很崇拜这个比她大两岁且能到伦敦上学的姐姐。整个家里,莉迪亚最听凯瑟琳的话了,几乎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
除了这个妹妹有点粘人,但至少这下是不用这么操心她会跟着男人私奔了。
凯瑟琳心想着,粘人就粘人吧,不闯祸就好。
她施了一个无声咒,将行李箱恢复了原本的重量,递给女仆后,一一和家人们拥抱。
班内特太太的拥抱最窒息,她抱着女儿用力亲了两口:“噢,我的凯蒂,你终于学成归家了。”
班内特先生只是笑着,温柔地拥抱了凯瑟琳:“好孩子。”
大姐姐简还是那么温柔漂亮:“凯蒂,你比去年圣诞节回来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
去年圣诞节气色不好是正常的,那时候正为了NEWTs备考呢,全O通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成绩从来不单单只依靠天赋,后天的努力也是很重要的。
凯瑟琳:“简,你还是那么美丽。”
伊丽莎白捏了捏凯瑟琳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还透着一点长时间步行后的粉红,格外可爱,“快和我们讲讲,你在学校毕业的趣事。可别告诉我们,你只给莉迪亚带了礼物。”
凯瑟琳示意女仆打开她的行李箱,“我当然记得给每一个人都带了礼物。”
自从去了霍格沃茨后,她和家人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每年只有圣诞节和暑假的时候回家。不过凯瑟琳还是细心地记下了家人的喜好。
给班内特先生带了一支钢笔,给班内特太太带了有魔法加持的嗅盐,给简带了一条单颗珍珠的蕾丝颈链,给伊丽莎白带了一根浅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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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丝绸发带,给玛丽带了一套典藏版书籍,至于莉迪亚,当然是一顶漂亮的鹅黄色礼帽。
收到礼物的众人里只有班内特太太有些小小的微词。
“怎么只有我的是一罐嗅盐,凯蒂,你太偏心了。”班内特太太当然不是真的在抱怨,只是家里的嗅盐多得用不完了。
凯瑟琳:“妈妈,这一罐嗅盐可不是一般的嗅盐,这可是我在伦敦话了好大的力气,托了我的老师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比家里其他的嗅盐好用百倍,答应我,你一定得使用它。”
这当然不是一般的嗅盐,这可是她拉着魔药课教授一起研发的改良版嗅盐,对晕眩、恶心、头疼等症状有极其有效的缓解作用。并且还特地最大限度地降低了传统嗅盐中的潜在毒性。
班内特太太将嗅盐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只要你们都能顺顺利利地嫁进好人家,我的神经就不会再让我痛苦了,自然也就用不到这么多嗅盐了。”
莉迪亚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拉着凯瑟琳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凯蒂,凯蒂,有一件你还不知道的大事,想不想听听?”
“什么大事?”
伊丽莎白也坐下:“就在前段时间,尼日斐花园有了新的主人。”
“噢?是谁?”凯瑟琳装作惊讶。
“是宾利一家,”莉迪亚藏不住话,“从伦敦来的,听说他的年收入有五千英镑呢!爸爸已经拜访过了,过几天在梅里顿会有一次舞会,他们也会参加。”
凯瑟琳:“哇!那一定很有趣。”
可不是有趣嘛,傲慢与偏见的剧情要正式开始了。凯瑟琳有些敷衍地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莉迪亚絮絮叨叨,想着自己在原著里也没啥戏份,就当个路人甲围观就好了。
毕竟是一个happy ending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出力救人。唯一可能有需要的就是莉迪亚和维克汉姆私奔了,到时候自己多盯紧一点这个最小的妹妹就好了。
对于未来二姐夫达西先生来说,没有什么是钞能力不能解决的。
对于凯瑟琳来说,没有什么是真·超能力不能解决的。
莉迪亚还在兴奋地说着舞会那天打算穿什么裙子:“……凯蒂,你打算穿什么裙子?噢,不对,凯蒂,你还没有正式地参加过社交活动!”
凯瑟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莉迪亚说的还真没错。她十一岁就去了霍格沃茨,那时候年纪还小,还没到正式社交的时候。自从上了学,每年回家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她根本没有时间正式参加任何的社交活动。
这个年代,每一个适婚年龄的姑娘都要参加社交,在舞会宴会上寻觅自己未来的另一半。
班内特太太也被莉迪亚的话提醒了,她对着简说:“离舞会还有三天而已!天哪,简,你一定得帮帮我,教教凯蒂如何社交。”
玛丽难得地开口提醒道:“妈妈,凯蒂刚从女子精修学校学成归来,她一定学过社交礼仪。”
班内特太太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对对对,瞧瞧我,差点都忘了。”
凯瑟琳:“……”
糟糕,她上学学的都是魔法,还真没学过什么舞会社交礼仪。
3. 第 3 章
撒谎是这个世界上付出成本最大的事情,因为一个谎言永远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
凯瑟琳此刻深深理解了这个道理。
在去霍格沃茨上学之前,凯瑟琳也是有学习过不少时下流行的交际舞步。但很显然,对于舞蹈这门课程她已经荒废了许久,更妄论最近几年时兴起的新舞步。
全家人都认为她去伦敦最负盛名的女子精修学校深造了,对于礼仪、舞蹈、乐器、外语这些当下女性必备的社交技能应该都无一短板。*1
礼仪还可以紧急补课,而她本身就精通钢琴。至于外语,半吊子的德语、法语和母语级的汉语总能混过去——虽然这个年代会说中文好像并不流行。她的德语和法语,还是在霍格沃茨时,与邓布利多一起研究世界魔法史的时候恶补的,甚至连拉丁文也接触了一些。
她虽然是一个热衷于学习的学霸,但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那种花几个小时就能学会一门语言的情况于她而言是不存在的,造就她成功的是后天的努力。
她深知努力的艰辛,因此才会平等地嫉妒每一个天才。
嗯……没有仇恨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嫉妒。
But anyway…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找个老师把舞蹈这个课程紧急恶补下来。
为了谎言不被戳破,班内特一家人都不能找了。
其他邻里她也不熟。
结果就是……她根本找不到适合的老师。
而此时距离舞会还有两天。
班内特太太在翻看了一圈凯瑟琳的衣柜后,认为她没有一件能穿去舞会的裙子。因此紧急给了凯瑟琳一笔钱,招呼着几个姐妹一起去梅里顿给凯瑟琳买新裙子。
放眼古今中外,逛街从来都是大部分女孩子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一整天下来,凯瑟琳如同一个等待着被人打扮的芭比娃娃,毫无怨言地任由几个姐妹给她从头打扮到尾。
等到下午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收获了三件新的礼服裙、两件新的日常裙、一件蕾丝披肩、五个发饰和一双新舞鞋。
她有没有买爽很难说,但是她觉得她的几个姐妹是买爽了。
这个世界果然是不能缺少女孩子的。你看她们,不仅仅热衷于打扮自己,甚至热爱给其他女孩子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逛了小半天街的女孩子们依旧不觉得疲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简和伊丽莎白走在最前面,玛丽走在中间,手里还抱着刚刚新买的书,莉迪亚则缠着凯瑟琳走在最后面。一起来的女仆已经搭乘着顺路的邮差马车,和购买的一堆东西回了朗博恩,留下五姊妹们一边聊天一边慢慢步行回家。
莉迪亚的话密得像一个小喷菇,一直问个没停。一会儿问凯瑟琳在伦敦见过哪些贵族,一会儿问凯瑟琳在女子精修学校里都学了什么,和班内特先生请来家里的家庭教师教的礼仪有什么不同。
凯瑟琳当然都不知道,所以她只能胡编乱造一番。还好她至少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莉迪亚顺着她的手看去,目光定格在凯瑟琳后脑勺的发簪上。
凯瑟琳有一头浓密的浅棕色长卷发,和她绿色的眼睛十分相称,此时长卷发被一根木质的发簪稳稳地盘在脑后,一丝不苟。
莉迪亚:“凯蒂,你平时都是用木发簪盘头发吗?你盘得可真好,都没有碎发掉下来呢。”
当然盘得好啦,这可是凯瑟琳用了一点小魔法固定稳的盘发。
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木发簪,而是凯瑟琳的魔杖——一根中国龙鳞片内芯的紫檀木魔杖。她只是用了变形咒,让原本十一英寸长的魔杖缩短至一根发簪的长度了而已。只要抽出来,魔杖就能恢复原样施法。
不等凯瑟琳回答,莉迪亚接着自顾自说道:“但是你这样一丝不苟的盘发显得不活泼可爱啦。等到舞会那天,你一定不能再是这个发型。”
凯瑟琳对这个还真的没什么研究,于是不耻下问:“那换什么发型好呢?”
“把头发披着吧,你的长卷发很好看。”
“可是披着头发不方便。”不方便藏魔杖。
毕竟现在的裙子太长了,把魔杖绑在大腿上的话,掀裙子得掀几层才能抽出魔杖来。如果有个什么万一,她甚至来不及反击。
凯瑟琳绝对不认为这是上一世战争的PTSD,这更像是一种自保行为。毕竟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尤其是对一个单身女性来说。
莉迪亚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瞪大眼睛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算了算了,盘发也行,盘发也能做好看的发型。”莉迪亚打量着凯瑟琳的脑袋,“等回到家,我给你修剪一个刘海吧!这样盘起头发来也不会显得呆板了。”
凯瑟琳表示无异议,小妹妹开心就好。
事实上,她发现莉迪亚对于时装和造型确实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要是莉迪亚有心的话,或许她可以推一把,将莉迪亚培养成一个设计师?
想想这个年代的女设计师,香奈儿女士不就是1900年代起家的嘛。*2
“莉迪亚,你喜欢时装吗?”
“噢,我当然喜欢啦!”
“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我带你去伦敦,逛逛哈罗德百货吧!”*3
走在前面的几个姐姐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纷纷转回头。
伊丽莎白:“凯蒂!你可不能只带莉迪亚去哈罗德百货,我们也要一起!”
简温温柔柔地应和:“我也想去看看伦敦的哈罗德百货呢,凯蒂。”
玛丽倒是不说话,只是抱着书直勾勾地看着凯瑟琳。
“去去去,都去。”凯瑟琳大手一挥,大饼一画,“等我赚了钱,我们天天去哈罗德百货逛街。到时候带上妈妈,想买哪个牌子就买哪个牌子。”
伊丽莎白大笑:“那爸爸呢?”
简:“爸爸一定很喜欢哈罗德百货里贩售的茶叶和烟丝。”
伊丽莎白:“噢,那妈妈一定又要抱怨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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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会熏得她神经紧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晚上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的五个姐妹依旧在对视时忍不住笑出声。惹得班内特夫妇一头雾水,差点以为五个女儿今天逛街逛傻了。连班内特先生那独特的幽默感都无法加入女儿们。
晚饭过后,凯瑟琳洗过澡,换了睡袍躺在床上。
一想到距离舞会还剩下一天了,而她还什么舞步都跳不顺畅,就开始有些心急。
左思右想了一通,决定还是起来去找莉迪亚。
家里所有人里,只有莉迪亚最好忽悠了。嗯……她绝对不是在内涵莉迪亚的意思。
敲了敲房门,莉迪亚果然还没睡。她正趴在床尾翻看一本薄薄的故事书。
“凯蒂?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是有一个小小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凯瑟琳头一回向她求助,莉迪亚惊讶地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我在女子精修学校里,学习的大多都是伦敦社交时兴的舞步。我对于家里这边流行的舞步并不太了解,你可以帮帮我吗?”凯瑟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你也说了,尼日斐花园来的可是真正的有钱绅士。我可不想第一次参与社交就丢了班内特家的脸。”
“当然可以。”莉迪亚一个翻身下床,站在凯瑟琳的对面。
显然莉迪亚对凯瑟琳的话深信不疑,根本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她甚至觉得凯瑟琳真是一个谦逊的人。
凯瑟琳看着真诚的妹妹,良心有点点刺痛,“嗯……这样吧,明天我们在花园里,你帮助我顺一顺舞步,如何?”
莉迪亚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一脸交给我你放心的表情:“没问题,你就是太紧张了。我第一次和简她们一起去参加社交的时候也很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看来莉迪亚是把她的表现当做是第一次社交的紧张了,凯瑟琳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就连理由莉迪亚都帮她想好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莉迪亚就拉着凯瑟琳欢快地跑去了花园里。
她很贴心地先单独跳了一遍女步,然后再带着凯瑟琳跳了一遍。几次下来,凯瑟琳基本上就把所有舞会上可能会跳的舞步都学会了。
学霸到底还是学霸,凯瑟琳有点小得意,只要是通过学习就能学会的东西,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简和伊丽莎白在花园里摘鲜花,看到两个妹妹在跳舞,又听了莉迪亚那套第一次社交紧张的理论,立刻也加入了进来。两个人一边剪花一边指点凯瑟琳的舞步。
到最后,伊丽莎白提议玛丽弹琴,让凯瑟琳跟着音乐来跳一遍。
简轻柔地摸了摸凯瑟琳的头顶:“多跳几遍你就不会紧张了,凯蒂。你这么漂亮又可爱,舞会上一定会有很多绅士来邀请你跳舞的。”
多亏了莉迪亚,现在所有人都把她学舞步的行为当成是她紧张了,大大地省去了不少烦心的解释。
这怎么不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呢。
4. 第 4 章
班内特太太十分重视这一次的梅里顿舞会,抱着必须让其中一个女儿入住进尼日斐花园的决心,她早早就起了床,指挥着女仆给女儿们拾掇。
除了凯瑟琳外的四个女儿已经多次参加过社交舞会,在打扮方面她并不多操心。只有凯瑟琳,班内特太太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操刀她的妆造。
在前天买的礼服裙中挑了一件嫩黄色的,班内特太太让凯瑟琳换上。又从为数不多的饰品中选了一条花朵样式的项链。
凯瑟琳站在梳妆台前,抬着双臂,任由女仆帮她整理礼服裙摆。
班内特太太:“你想要梳什么发型?”
“盘发,妈妈。”
“凯蒂,你平时就总是盘发,舞会的时候至少把你那头美丽的卷发放下来吧!”
“妈妈,我可以在发簪上做一些装饰,这样就是一种别出心裁的发饰了。”
班内特太太说不过女儿:“这是伦敦小姐们流行的打扮吗?”
凯瑟琳睁眼说瞎话:“算是吧,妈妈。”
班内特太太摆摆手,提起裙摆往楼下去,“随便你吧,我去花园给你摘两朵新鲜的蔷薇花,你把花朵缠在发簪上。花园里那丛香槟色的蔷薇花开了不少朵。”
还有比班内特太太更可爱的妈妈吗?
凯瑟琳捂着嘴笑出声,朝着班内特太太离去的方向喊道:“谢谢妈妈!”
正在下楼的班内特太太听到女儿的大喊,只在嘴里碎碎念道:“真的要感谢你们可怜的妈妈的话,就在今晚找个好人家的绅士订婚吧。”
已经打扮好的伊丽莎白路过楼梯,听到了妈妈的话,她来到凯瑟琳的房间外,靠着房门门框,满意地打量着凯瑟琳今天的装扮。
这件嫩黄色的缎面礼服裙是她挑选拍板买下的,果然十分适合凯瑟琳。
“你和妈妈说了什么?她下楼梯的时候还在念叨着要你今晚就找个好人家的绅士订婚呢。”
凯瑟琳穿好了裙子,示意女仆可以离开,去帮助其他还没打扮好的姐妹。自己在梳妆台前坐下,正要开始盘发。
伊丽莎白走到她的身后,拍开了凯瑟琳的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喷了一些香发油,轻柔地将凯瑟琳那头浓密的浅棕色长卷发梳顺。
“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凯瑟琳手指灵活地转着魔杖,“妈妈不总是这么说话吗?”
伊丽莎白笑道:“这倒是,妈妈十分有信心我们之中一定能有人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
“说不定妈妈的美梦真的能成真呢。你和简这么美丽,一定可以得到尼日斐花园现任男主人的心的。”
伊丽莎白惊讶:“凯蒂,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会预言呢。”
好吧,伊丽莎白现在还当她是在开玩笑打趣呢。
凯瑟琳用魔杖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暗自腹诽,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梳好了,你需要我帮你盘发吗?”
“我自己来就好。”她熟练地将头发盘起来,动作快得伊丽莎白险些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
“哇噢,”伊丽莎白惊呼,“你盘发盘得可真好。”
“熟能生巧。”
“莉迪亚给你修剪的这个刘海很适合你,凯蒂,很好看。”伊丽莎白看着镜子中的妹妹。
“谢谢。”
摘好了花的班内特太太回到房间里,她找了一根金色的细绳,将两朵开得正盛的香槟色蔷薇花缠在了“木发簪”上。
凯瑟琳悄悄地施了一个无声咒,让花朵看起来更加娇艳,哪怕再过七十二个小时,都依旧如同刚刚盛放时那样娇嫩欲滴。
没想到上学时和邓布利多一起研究的食物保鲜咒,竟能在此时派上用场。
等下次给邓布利多写信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趣事告诉他。
班内特家到达梅里顿舞会的时机不早也不晚,舞厅内已经有不少男士在推杯换盏,乐手们正在调试乐器,而小姐夫人们则是聚在一起互相寒暄。
凯瑟琳跟在班内特太太身后往深处走。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在场有许多人对她脸生。大家都知道班内特家有五个女儿,却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场合里见过四女儿凯瑟琳。一时之间,她成为了在场被关注度最高的人。
班内特太太倒是很高兴,拉着凯瑟琳的手一一向众人介绍她。
“虽然大家总说简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但是要我说,凯蒂才是班内特家最优秀的一个女孩儿。她可是被伦敦的格里维尔夫人看中,成为她的女儿艾娃小姐的伴读,一起到伦敦肯辛顿切尔西区的女子精修学校学习的。
要知道那可是伦敦肯辛顿切尔西!凯蒂可见过不少伦敦的贵族和大人物们!没有人会认为凯瑟琳不是一个得体美丽的淑女,她将来一定可以找到一门好姻亲,成为我和班内特先生的骄傲。”
虽然知道班内特太太没有恶意,但是,妈妈,夸人也不要这样踩高捧低的啊。
难怪所有读者都会认为班内特太太偏疼最小的两个女儿。
凯瑟琳保持着商业假笑,也不过多言语,只是跟在班内特太太身后,一一和所有人打了招呼。对于女儿这番娴静优雅(误)的举止,班内特太太感到十分欣慰,觉得女儿给自己长了脸,在场的所有人看向她们的目光无一不是艳羡的。
班内特太太一旦骄傲起来,嘴巴就没了把门:“就算今晚尼日斐花园的绅士没有为我的凯瑟琳倾心,那也是他们自己没有眼光。伦敦还有许多有钱的绅士属意……”
凯瑟琳及时拉住了班内特太太,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妈妈,你一定口渴了吧?我们去喝一杯香槟?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口干舌燥地跳舞,一定会跳不好的。”
班内特太太对女儿打断自己的意图毫无察觉,反而乐呵呵地跟其他人说:“噢,你们看看,我的小凯蒂就是这么贴心。舞会要开始了都还在担心我口不口渴……我可不能耽误了凯蒂今晚的舞蹈,我得陪着她去喝香槟了。”
远处正在和伊丽莎白交谈的夏洛蒂看向这边,侧头低声道:“凯瑟琳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伊丽莎白看着被班内特太太拉去喝香槟的凯瑟琳,“你很久没见过她了吧?凯蒂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夏洛蒂点点头:“我敢说,今晚除了简,就属你和凯瑟琳最漂亮了。”
伊丽莎白的目光移向正在和别家小姐说笑的莉迪亚,“莉迪亚也很可爱。”
“今晚一定有不少绅士会邀请班内特家姐妹跳舞的。”
“噢,算了吧。我听说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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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花园的宾利先生要带不少女士来参加舞会,只怕今晚单身的先生们不够在场的女士们瓜分。”
话落,伊丽莎白和夏洛蒂对视了一眼,两人仰头大笑。
喧嚣嘈杂间,此次舞会被万众期待的尼日斐花园宾利一家终于进场了。
凯瑟琳被莉迪亚拉到了人群的最前排围观。宾利先生果然如同书里描述的那样,很有绅士派头,气质温和,看上去就十分好亲近。走在他身后的宾利小姐,倒是仪态雍容,扫视他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高傲。赫斯特夫妇挽着手入场,看上去颇为登对。而走在宾利先生身边高大魁梧的英俊男士,倒是吸引了更多的关注。
想必这位就是年收入一万英镑的达西先生了,果然气质出众。
凯瑟琳好奇地打量着达西,猜测他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不到一米九。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巨人般的高度了。
不愧是家里有钱的,从小营养应该就很好,能长这么高大。
伊丽莎白就站在凯瑟琳的斜对面,同样也在人群中的最前排。凯瑟琳清楚地看见,达西在路过伊丽莎白的时候,飞速地看了一眼伊丽莎白,速度快得稍不留意就根本发现不了。
而伊丽莎白只是抬眸看了达西一眼,淑女地行了一个礼,并没有察觉到这位一万英镑年收入的帅哥已经对她的眼睛一见钟情了。
啧啧,凯瑟琳现在很想找把椅子坐下来,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瓜。
她居然目睹了达西对伊丽莎白一见钟情的名场面!谁看到这里能不激动呢!这可是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诶!
可惜,托班内特太太今晚舞会正式开始前,对众人孜孜不倦地介绍凯瑟琳的福,凯瑟琳并没有任何空闲的机会坐下来好好看戏。
在场单身男士稀缺的情况下,依旧每一支舞都有人来邀请她跳舞。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大家都对这位甚少露面,在伦敦学习且长相清丽的班内特小姐感到好奇。是个男的都想来邀请凯瑟琳跳舞,就连宾利先生都在和简跳舞的间隙邀请凯瑟琳跳了一支舞。
虽然凯瑟琳十分怀疑,宾利先生邀请她跳舞纯粹是因为想让自己显得没有一整晚都在和简跳舞罢了。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机会,凯瑟琳一屁股在舞厅边上的沙发上坐下,从仆从手里接过一杯柠檬水,一饮而尽。
“来吧,达西,去跳舞吧。”
她听到了宾利先生的声音。
“我绝对不跳。”
是达西先生在拒绝跳舞,可惜离得有些远,凯瑟琳听不太清楚他说的话。只见他们说着说着,达西先生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伊丽莎白。
“……没漂亮到能够打动我的心……”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呢!
“……没有兴致去抬举那些舞会上受冷落的小姐……”
凯瑟琳有些不忍心地看向伊丽莎白,显然伊丽莎白也听到了达西先生的话,她清楚地看到伊丽莎白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伊丽莎白注意到了凯瑟琳安慰的眼神,回以一个甜美又无奈的微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达西的话。
但凯瑟琳知道,伊丽莎白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在意呢?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后背。
你完蛋了,你要追妻火葬场了,达西先生。
5. 第 5 章
夜幕方才垂落,街巷的灯火便次第亮起。
梅里顿中心的宴会厅,琴声与笑语交织回荡,一派歌舞升平。乡绅与淑女们衣香鬓影,举止优雅,正随着乐曲翩然起舞。
宴会厅外的寒风吹不散这份热闹。车夫与仆从在阴影中等候,偶尔传来几声放肆的大笑。不知是谁带来了酒,引得下人们言语粗鄙地互相争抢。
深秋的夜风渐冷,灯火、酒气与笑声交织成一幅过于繁盛的图景,仿佛整个小镇都沉醉在这一刻的喜悦与浮华之中。
无人察觉,在梅里顿东边的树林深处,风声忽然一滞。
夜色里似有一团黑影悄然滑动,掠过树叶间的缝隙,拂过遍布青草野花的山坡,正无声地向着灯火辉煌处靠近。
舞会上的人们依旧兴致高昂,而凯瑟琳却实在是跳不动了。她觉得脚上这双只有三厘米高的舞鞋此时堪比三寸金莲的小鞋,多站一秒都是对她的折磨。
凯瑟琳婉拒了一位单身绅士的舞伴邀约,将手腕丝带上的舞卡*1扯下,塞进胸口的衬衣里。她朝着落地窗边走去,半路还从端着酒水的托盘中顺走了一杯香槟。
靠近窗户,便能听清楼下的嘈杂声。凯瑟琳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抿了一口香槟,垂眸看着楼下。
五六个车夫在宴会厅侧面的巷子里守着马车,这里离宴会厅的正门有一些距离,灯火照亮不到阴暗的窄巷。车夫们就靠坐在车上,借着楼上落地窗透出的光亮,聚在一起打尤克牌*2。
一局结束,胜者欢呼,败者捶胸,狠狠吸了一嘴劣质烟,才出了一口闷气。
一位穿着深棕色衣服的车夫这时从巷口处走进来,围坐着的人中有人认出了他,高声喊道:“沃克!你怎么现在才撒完尿,不会又偷偷去找女人了吧?”
话音落,其他人都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上一局的胜者是一位较年轻的小伙子,他显然没有其他经验老道的车夫那般放得开,似乎是说了什么“不得体”之类的话,但都被其他人的笑声盖过去了。
那位沃克的也不应答,只沉默着回到了自己雇主的马车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随身水壶,仰头大饮一口。
“沃克!来玩一局吧!”
“对啊,年轻的威尔逊把我们这些老家伙赢了个遍,你来给我们出口气!”
“沃克!你怎么不说话?”
“不玩。”
沃克摘下帽子,盖在自己的脸上,抱着双臂靠在车上半躺下,便不再说话。
“真没意思。”
“就是。”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威尔逊不可以再玩了,他快要把我这个月的酒钱都赢走了。”
沃克的拒绝没有影响这些车夫们的兴致,吵吵嚷嚷间又开始了一轮新的牌局。只是这一回,那位年轻的威尔逊被禁止参与了,他只好站在车下探着头围观其他人玩。
若是他们之中有人能想起来抬头瞅一眼,就会发现在楼上的落地窗后面,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也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打牌。
凯瑟琳就趴在沙发的把手上,看了二十几分钟楼下车夫们的牌局,她觉得这可比舞会有意思多了。
可惜班内特太太不这么认为:“凯蒂!你在这里做什么?”
凯瑟琳回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班内特太太,赶紧坐直了身子,“妈妈,我在休息。”
班内特太太注意到凯瑟琳手腕丝带上的舞卡消失不见了,有些疑惑:“你的舞卡呢?”
“呃,我的舞卡不见了,妈妈。”凯瑟琳摸了摸自己手腕的丝带,“应该是刚才跳舞的时候,被伍德森先生不小心扯掉了。”
“你找了吗?”
“我找了,妈妈。它就是掉了,不见了,找不着了。”
班内特太太气呼呼:“伍德森先生怎么会这么举止鲁莽,弄丢了一位小姐的舞卡后,既不帮忙寻找,也不去帮你要一张新的舞卡。”
嗯……非常抱歉了,这位伍德森先生,这锅暂时只能让您背背了。
凯瑟琳拉过班内特太太的手臂,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妈妈,你先别着急。反正我现在也只想休息,没有舞卡的话,就不需要再找别的借口婉拒单身绅士们了。”
“你今晚才跳了八轮舞!”
“妈妈,今晚一共二十轮舞曲,上半场就十轮舞曲,你总得让我歇一歇吧。你看看我可怜的双脚,”凯瑟琳提了提裙摆,把自己的脚给班内特太太看,“都快要断了。”
除了脚已经承受不住之外,有些舞曲凯瑟琳实在是不熟练,一旦跳了一定会露馅儿。以防万一,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答应任何男士这些舞曲的邀约。
班内特太太手疾眼快地把女儿的裙摆扯下,还用力地拍了一掌凯瑟琳的手,“这里这么多男士在呢,你怎么能把脚漏出来!”
“妈妈,这个角度没人能看见我的脚,你放心吧。”
“今晚最后一支舞你和谁跳?有男士约你了吗?你的舞卡丢了,不会也不记得哪位绅士约了你吧?”
在这个时代的舞会中,最后一支舞可是承载着重要的社交意义的。如果凯瑟琳今晚有了心仪的男士,最后一舞必定得是这位男士。
班内特太太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打听呢。
不过得让她失望了,因为凯瑟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人约我最后一支舞,妈妈。”
班内特太太抱怨道:“简的最后一支舞已经被宾利先生提前预约了,怎么会没有绅士来约你最后一支舞呢?要我说,今晚在场的绅士里,除了宾利先生以外,就没有一位绅士有好眼光和勇敢的性格特质。”
好吧,班内特太太连护短都护得如此与众不同标新立异。
凯瑟琳轻轻地抱着班内特太太的手臂,语气带上了一些撒娇的意味:“妈妈,你就不要担心了。你一定会有一个女儿能入住尼日斐花园的。”
班内特太太被凯瑟琳这一番发言逗笑了,她没想到凯瑟琳比她还要有自信心,“噢?你是女巫吗?还会预言呢?那你说说今天之后宾利先生到底会不会和简求婚?”
嘿,您可别说,她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女巫。
不过预言的话……看水晶球能力半吊子的那种算吗?
凯瑟琳有些莫名的心虚,她松开了抱着班内特太太的手,正想要开口,余光却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在落地窗外的巷子口一闪而过。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凯瑟琳心下疑惑,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可是转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巷子口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不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或是认错了人,因为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这里的人会穿的服装。
“妈妈,我去一下盥洗室。”
她找了一个借口,打算离开宴会厅,到外面去看看。刚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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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似是想起什么,转头拉起班内特太太。
班内特太太对她的举动不解:“凯蒂,你不是要去盥洗室吗?”
“是的,妈妈,我很急。但是你能别坐在那个沙发上吗?我发现那个位置太偏僻了,你坐在那里的话,其他太太们会注意不到你的,这样就没有人来找你聊天啦。”
班内特太太没好气:“你也知道那个沙发的位置太偏僻,那你还在那里坐着?就是因为你躲在那个角落里,才没有绅士注意到你,不然早就会有善良的绅士来邀请你跳最后一支舞了。”
“你说得太对了,妈妈。”凯瑟琳现在没有闲情逸致和班内特太太较劲,只是一昧认同,并且将班内特太太拉到了一个不靠近玻璃窗户的安全区域,“妈妈,你就呆在这个桌子旁边,和其他太太们聊天吧。”
万一有什么事情,还可以第一时间躲到桌子下面去。
别问,问就是上一世打仗打出来的血泪经验。
班内特太太还沉浸在给女儿找最后一支舞舞伴的思考中,“那位达西先生今晚和你跳舞了吗?他做你最后一支舞的舞伴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凯瑟琳打量了一圈宴会厅,现在正是舞会的中场休息时间,班内特先生在钢琴边儿上和其他乡绅们聊着天,四位姐妹正坐在餐桌上吃着茶点补充能量。
见女儿半天没有回答自己,班内特太太又喊了一声:“凯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那位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总有一天会和莉兹跳的,你放心吧,妈妈,我先去盥洗室了。”
凯瑟琳说完,头也不回地就离开,大跨步往外面走去。留下一脸疑惑的班内特太太,不过班内特太太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有别的太太们来找她说话了。
哪怕是在舞会的中场休息时间,依旧有不少人没有选择到餐桌上坐下享用茶点,而是零散地聚集在宴会厅中间聊天。
凯瑟琳快步穿过人群,但人太多,还是被绊住了脚步。她只好用手稍微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边为自己的失礼低声致歉。
就在凯瑟琳即将要穿过人群的时候,宴会厅中的灯光突然闪了几下。
随着一声清脆而响亮的爆破声,所有的落地窗都在同一时间爆裂开,炸开的玻璃碎片洒了一地。许多位置离落地窗户近的人都被波及,一时之间,原本歌舞升平的宴会厅充满了尖叫声和呼救声。
“!”凯瑟琳低声暗骂了一个F开头的单词,她回头看了一眼,确保家人们都安然无恙,才重新迈开脚步。
眼下这样的特殊情况,她顾不上这么多礼节了,必须要在宴会厅内不安的人们一股脑往外冲之前,马上追出去。
凯瑟琳直接拨开了前面的人,大步往外冲。
一边跑一边抬起右手抽出盘发上的魔杖,没有了魔杖发簪的固定,浅棕色的长卷发顿时倾泻而下,随着她跑动的动作,发丝在风中扬起。
整场舞会都在逃避跳舞的达西先生,在半场休息之前就已经悄悄坐在了门口附近的沙发上。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也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站起身准备有所应对的时候,就看到一位眼熟的班内特家小姐,披散着头发往门口外冲出去。
“班内特小姐,小心……”
他下意识开口,想要好心提醒这位看上去柔弱的年轻小姐注意安全,就看到她手里握着的刚从头发上抽出来的木簪子正在自动变长。
“……危险?”
6. 第 6 章
菲兹威廉·达西一直认为,自从双亲过世,他一个人扛起达西家族之后,多年的历练已经让他成为了一位阅历颇深的绅士。
在任何事情面前,他都能够做到稳重如山。哪怕是当年妹妹乔治安娜差点出事的时候,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心绪,以一贯冷静的理智处理一切突发事件。
直到这一刻,超出认知以外的事物第一次让他的理智被彻底摧毁。
他眼睁睁地看着班内特家的四小姐,在他的面前,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反手划动着手里的木棍子,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碎裂的玻璃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纷纷止住掉落滚动的姿态,在地面和空中微微一颤,便开始倒带回溯。
原本爆裂的玻璃落地窗又完整如初,光洁如新的表面倒映出他的神色——震惊、困惑,还有一种近乎不敢置信的迟疑。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荒诞。
刚才,他分明听见了破碎的脆响,感受到了冷风穿堂的刺骨,而现在,时间似乎被人强行抹平,一切裂痕都被抹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声呢喃。
凯瑟琳早就注意到了一脸震惊的达西,但她现在并没有时间和他解释。
宴会厅的玻璃碎片太多,不安的人群已经开始有了推挤的迹象,如果放任不管,厅中的人走动两步就会被碎片割伤。为了减少伤亡,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至于被麻瓜看到使用魔法这件事……魔法部会处理好的。
她不在乎达西现在能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眼下他不失为一个安抚人群和处理突发情况的好人选。
“别愣着了,达西先生,快去帮助伤者。”
说完,凯瑟琳不等对方的回应,就跑出了宴会厅。
大门口外,原本在车上候着的车夫奴仆们都纷纷聚在一起,惊呼着议论刚才的突发事件。
“刚才那几团影子是怎么回事?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我也看到了!是旋风吗?”
“太吓人了!”
凯瑟琳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右手边的街道上,停着的许多辆马车已经被推倒,就好像这条街上刚刚刮过一阵小型的龙卷风般,被席卷得一片狼藉。
年轻的威尔逊小心翼翼地躲在门柱子后面,和其他车夫一起好奇地围观。
他看见一位身着嫩黄色礼服的年轻小姐从室内跑出来,不顾危险地往影子消失的方向去。
正想要出声叫住那位小姐,下一瞬,他吃惊地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眼睛昏花,看错了眼前的景象。
那抹嫩黄色的身影化作一缕银白的光影,顺着风声掠过狭长的街道,和之前的那些影子一样,消失在了前方。
今夜的早些时候,加雷斯·安斯里和另一位傲罗一起,追踪着一个携带了极其危险的魔法项链的黑巫师来到了梅里顿的附近。
他们已经追了那人三天三夜。
那名黑巫师极其狡猾,擅长制造幻象和制作魔药,并且对黑魔法颇有研究,几次几乎让他们错过踪迹。可就在半小时前,魔法部的追踪咒终于锁定到了梅里顿。
传说这条魔法项链上有一颗十分邪恶的红宝石,是远古时期的黑巫师锻造而成。红宝石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只要被项链认了主,那么拥有项链的巫师就可以有操控他人的能力。
只是这条项链已经消失了近千年,关于它的存在一直都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真正见到或者得到过它。因此无人知道所谓操控他人的能力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个能力的阈值是何种程度。
一周前,霍格莫德出现了几起离奇的巫师死亡事件。死者皆面目扭曲,身上却没有任何外伤,造成死亡的也不是任何一个黑魔法咒语。更像是被一种魔法物品而伤。
加雷斯跟着线索,确定了造成死亡事件的嫌疑人——特雷斯坦·维尔,一位极度热衷于黑魔法的巫师。他在苏格兰高地一个遗失的村落里,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地道,在里面找到了这条消失了近千年的项链。
获得了项链的特雷斯坦·维尔,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被认主后就获得了操控他人的能力。相反,他已经被项链操控了心智,开始肆无忌惮地无差别攻击杀害其他巫师。
项链通过杀害巫师,从死亡中汲取魔力。红宝石造成的死亡越多,魔力越强。原以为自己能靠着黑魔法成就一番功绩的特雷斯坦·维尔,早就被彻底反噬,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了。
飞奔在最前面的黑影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出其不意地拐了一个大弯,绕回了梅里顿中心宴会厅的附近,唰地一声落在一处民房的屋顶上。
穿着深棕色衣服的车夫沃克扔掉了手里的水壶,复方汤剂的效果正在消失,他露出了原本的长相——
是特雷斯坦·维尔。
“魔法部没有人了吗?”他嘲笑道,“两个傲罗就想抓住我?”
加雷斯和艾德里安也落在了屋顶上,一前一后包围着特雷斯坦·维尔。
特雷斯坦·维尔侧眼看着步履有些不稳的艾德里安,再一次出言讽刺道:“噢,看看,其中一位傲罗还已经被我打伤了。”
刚刚宴会厅的魔力暴动,就是造成艾德里安受伤的原因。
他们在巷子口发现了特雷斯坦·维尔的踪迹,正要上前,奔走在最前面的艾德里安就被伪装成沃克的特雷斯坦·维尔用项链的魔力攻击。
如果不是加雷斯的反应足够快,挡住了一部分的攻击,艾德里安早就和霍格莫德死去的那些巫师一样了。
巷子口的空间太窄,被挡回去的魔力错误地往宴会厅的方向去了,才导致了刚才落地玻璃窗的爆裂。
加雷斯来不及去查看屋内的麻瓜们是什么情况,他至少要在援兵到来之前不能跟丢了特雷斯坦·维尔。
这次在麻瓜界造成的破坏可不算小,他尚且还不知道麻瓜的伤亡情况,但希望魔法部派来的援兵和清扫战场的人手足够多。
在特雷斯坦·维尔再一次将项链朝艾德里安举起的时候,加雷斯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除你武器。
然而特雷斯坦·维尔早有预感,他侧身躲过了咒语,身法敏捷地换了位置,甚至还躲过了艾德里安的攻击。
“Incendio!”
特雷斯坦·维尔将一个火焰咒丢给了艾德里安,原本就已经受了伤的艾德里安狼狈地扑在地上才堪堪躲开。可也是这一下,让他的伤势再次加重,一时之间竟爬不起身来。
咒语击中了旁边民房的屋顶,瞬间发生了爆炸,火光刹那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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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了梅里顿的上空。
纵使这不是一个强力爆炸咒,但产生的动静也足以引起整个小镇的人的注意了。
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麻瓜走出家门,他们提着灯,揉着眼睛,试图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窃窃的议论声、惊呼声与急促的脚步声混成一片,像潮水般涌向每一条小巷。屋檐下的猫狗吓得奔逃,街边的马车喧闹不安。
加雷斯心头一沉。
火光在他脸上闪烁不定,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燃烧的屋顶正不断坍塌,带起炙热的气浪。屋里的人尖叫着跑出来,呼叫邻里快灭火。
他抬起魔杖,沉声念道:“Aguamenti(清泉如水)!”
水流猛然喷出,在空中化为一道弧线,落在火焰上,溅起一阵嘶嘶白雾。
没用的巫师!
特雷斯坦·维尔在心里暗讽了一番加雷斯给麻瓜灭火的举动。
重新抬起握着魔杖的手,特雷斯坦·维尔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若不是项链刚才已经攻击过一次,现在正在魔力恢复中,他原本是想再对着加雷斯来一次的。
加雷斯在特雷斯坦·维尔的第一个音节刚出来时,就果断地一转手,带着那道水流猛地甩到了特雷斯坦·维尔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施咒。
这一击彻底惹怒了特雷斯坦·维尔。
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呼吸急促,手腕一翻,连续施出了数个攻击咒语:
“Confringo(爆裂咒)!”
“Protego(护盾咒)!”
“Bombarda Maxima(强力爆破咒)!”
“Repulso(反弹咒)!”
特雷斯坦·维尔的速度快得几乎难以捕捉,加雷斯狼狈地闪躲着每一次攻击。
这座民房屋顶上的瓦砾和玻璃碎片在魔法冲击下飞溅,魔力交织成一片刺眼的闪光。
“Crucio(钻心剜骨)!”
因为闪躲而脚步不稳,加雷斯的魔杖慢了一拍,他眼看着特雷斯坦·维尔的咒光朝着自己的胸口袭来。肾上腺素飙升,暂时性的耳鸣让他顿时感到浑身发凉,眼前一片空白。
就在这一刻,一道嫩黄色的身影“唰”地闪过——
加雷斯来不及看清楚挡在他身前的人是谁,就见来者魔杖高举,声音清亮而坚定:
“Protego Horribilis(强效护盾咒)!”
一层金色光幕倏地在两人面前撑起,如水波般扩散开来,挡下了黑魔法的攻击。
魔力震荡产生的风波将来者浅棕色的长卷发吹开,加雷斯得以看清了她的面容。
“凯瑟琳?!”
特雷斯坦·维尔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能挡下他的不可饶恕咒。
他双眼血红,呼吸急促,整个人如被火焰吞噬。握在手里的红宝石项链剧烈颤动,光芒燃烧心脏,将他那本已被贪欲侵蚀透彻的心智彻底放大。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速度和实力。
连索命咒的第一个音节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年轻小姑娘已经将他一击击倒。
“Stupefy(昏昏倒地)!”
并且用的还是一个这么“普通”的咒语。
7. 第 7 章
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历程中,只有三个人对着凯瑟琳使用过阿瓦达索命咒。
一个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狡猾的疯女人在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死亡之幕前,击杀小天狼星未遂,被凯瑟琳挡下,因此转而袭击凯瑟琳。虽然这次没有让凯瑟琳丧命,但也让她在圣芒戈躺了一个月才出院。
一个是伏地魔,众所周知,凯瑟琳·阿什芙德死于他的索命咒绿光之下。不过,这也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凯瑟琳·班内特几乎忘记了当时是怎么被击中的,毕竟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
介于有这样特殊的死亡经验,凯瑟琳这一世在霍格沃茨的七年,除了学习之外,头等大事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应对阿瓦达索命咒这一类不可饶恕咒的能力。
这就像是模考的时候,学霸栽在了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上。于是考完试后,学霸埋头苦练相关知识点真题。用生命发誓高考再碰到类似的题目的时候,一定拿下题目全分。
她花了七年的时间温故而知新,现在几乎可以为师矣。
连邓布利多都认为她的黑魔法防御术已经远远超越了同年龄层的巫师。
因此当初毕业在车站分别,听到凯瑟琳选择离开魔法界,要回归麻瓜世界的生活时,邓布利多还颇感惋惜。
他认为如果凯瑟琳能留在魔法界继续深造的话,以她的实力一定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巫师,甚至可以为魔法界的革#新出一份力。
凯瑟琳当然是微笑着婉拒了这样的建议。
废话,她如果不婉拒的话,格林德沃之战她要是又在胜利前倒下了可咋办?
谁能保证她这次再死还有机会复活呢?
而且格林德沃之战的时候她都多大年纪了?可能都当人奶奶了,就不要再折腾她老人家了吧?这简直就是虐待老人!
……扯远了。
重新回到梅里顿的民房屋顶。
这第三个对她使用索命咒的巫师,显然实力与前两位差了不止一个量级。
一个对于凯瑟琳来说手到擒来的攻击咒语就能打断对方的施咒,甚至直接击倒对方。
就连班内特太太缠在魔杖上的两朵香槟色蔷薇花都依旧完好如初。
凯瑟琳优雅地收回魔杖,重新盘好了头发,拍了拍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她侧过身让出路,示意加雷斯可以去收拾倒在地上的逃犯了。
“噢!”加雷斯才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走过去用特制的收纳袋将那条邪恶的项链装好,缴了特雷斯坦·维尔的魔杖,又给他加了一个全身束缚咒。
艾德里安勉强站起了身,从加雷斯手里接过犯人。他看出加雷斯和这位救了他们的年轻小姐认识,十分有眼色地说道:“我来看着他就好,魔法部的支援应该很快就到了。”
加雷斯关心道:“你的伤如何了?”
艾德里安摆摆手:“没有大碍,但是你再不过去和那位好心的小姐道谢的话,我的良心就会痛了。”
加雷斯听出了艾德里安话里的暗示,脸颊瞬间滚烫起来,还好现在是晚上,没人能看出来他泛红的皮肤。
他走到凯瑟琳面前:“呃……好久不见,凯瑟琳。”
“好久不见,加雷斯。”
“你今年毕业了?”
凯瑟琳顿了顿,她不觉得以加雷斯的智商和算数能力会算不出来她应该是在哪一年毕业的,但她还是点头回答:“是的。”
加雷斯·安斯里是比凯瑟琳大三岁的霍格沃茨校友。他是一个赫奇帕奇,上学的时候成绩就非常优秀,甚至还当过赫奇帕奇的魁地奇球队队长。
他们是在一次期末考试周认识的,那天两人都正巧在图书馆复习。
当然,说是复习,但其实对凯瑟琳来说是学习,因为二年级的课程她早就掌握得十分透彻了。她泡图书馆纯粹是为了学习高年级的知识——比如她上一世没上完的七年级的课程内容。
她借阅的书籍和她的年级实在是不匹配,坐在旁边复习的加雷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看得懂这本书吗?”
凯瑟琳的面前是一本厚厚的《变形术进阶理论》,她正在看第二百三十八页。
听到旁边的男生问话,她的目光从书上移开,很认真地点点头:“看得懂。”
加雷斯有些吃惊:“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你看起来才刚刚一二年级,怎么会想到要借阅七年级的书籍?”
凯瑟琳一脸无辜:“因为我学到这里了。”
加雷斯:“噢……”是他不了解学霸了。
加雷斯看着自己的五年级变形术课本,纠结了三分钟后,他再一次转头,低声朝凯瑟琳问道:“那五年级的变形术你都会了吗?”
凯瑟琳的目光在《变形术进阶理论》的第二百四十八页上没有移开,但也轻声地回答了加雷斯的问题:“会。”
加雷斯:“……”这难道就是天才吗?
“呃……”他的语气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这引得凯瑟琳侧目看了过来。
在二年级学妹的注视下,加雷斯才有些羞涩地说:“我今年五年级,下周就要考O.W.Ls了,但是关于元素相容性与变形稳定性的一些理论知识依旧不得其要领。如、如果你懂的话,可以不可以帮我讲解一下?”
加雷斯其实并不是一个学习很差的学生,相反,他的成绩一直都挺优秀的,只不过变形术课是他学得最差的一门课程。如果早知道O.W.Ls变形术的考试难度这么高的话,他上个月就不该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魁地奇训练。
凯瑟琳挑挑眉,虽然上一世备考O.W.Ls刷真题时她最早只刷到了1960年的卷子,但按照魔法界这种各领域都龟速的发展速度,1893年的考试范围应该也不会差特别多。
她向加雷斯伸出手,白皙纤细的食指勾了勾,淡淡说道:“把书拿来。”
“噢!”加雷斯把自己的课本双手奉上,“就是,八十三页的这一段……”
有了凯瑟琳连续七天在图书馆的帮助,加雷斯用一周的时间就把成绩从A提升到了E。他并不指望自己的O.W.Ls变形术能拿到O的成绩,E已经是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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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期的结果了。
因为这一次的相识,让加雷斯对凯瑟琳的了解加深了不少。他特别感谢凯瑟琳的帮助,也常常惊叹于凯瑟琳的魔法能力……和应试能力。
自那以后,他对凯瑟琳的关注变得越来越多。虽然不在同一个年级,也不在同一个学院,但每一次赫奇帕奇有魁地奇球赛的时候,他都会很热情地邀请凯瑟琳来观赛。
每一学期的期末复习周,他都会主动约凯瑟琳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虽然那位和凯瑟琳关系很好的邓布利多也经常会在。
加雷斯甚至在六年级的时候,尝试着邀请凯瑟琳一起去霍格莫德,不过最后被凯瑟琳以要去找魔药课教授开小灶没时间去霍德莫格拒绝了。
加雷斯知道凯瑟琳对自己并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也幸好凯瑟琳对恋爱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开窍的迹象,似乎没看出来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然加雷斯害怕他们连朋友都没办法做好。
因为他觉得凯瑟琳就像一个情感绝缘体,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对方和哪个异性有过恋爱传闻。最大的可能就是凯瑟琳对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想法,万一被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凯瑟琳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就糟糕了。
加雷斯从霍格沃茨毕业后,经过了三年的系统培训,就在不久前才刚刚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傲罗。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地方再一次遇见凯瑟琳,自他从霍格沃茨毕业,就再也没有见过凯瑟琳了。
“你住在这个镇子吗?”
“不,我住在附近的乡村,离这里挺近的。今晚是和家人们一起来梅里顿参加一个舞会。”
加雷斯这才注意到凯瑟琳的装扮,是和霍格沃茨校服或者任何一种巫师衣服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不住夸赞道:“哇,第一次见你穿这样的衣服……我是说,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谢谢,只是女性麻瓜的礼服裙而已。”
“麻瓜的舞会……一定很有趣吧?”
凯瑟琳意有所指:“还不错,舞会就在刚刚魔力暴动导致玻璃窗爆裂的宴会厅举行。”
加雷斯:“……”What should I say now?
“魔法部的人就快来了,放心吧。”加雷斯看了一眼楼下街道上嘈杂的人群,“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
说魔法部魔法部到。
加雷斯的话音刚落,魔法部的人就来了。
或许是没想到这一次特雷斯坦·维尔在麻瓜界造成的破坏这么大,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只来了两个人,而整个梅里顿目睹今晚事件的人至少有三百个。
善良的凯瑟琳再一次地伸出了她的援手:“我可以帮助你们完成消除麻瓜记忆,但是今晚被损坏的普通麻瓜的财产你们得负责好。”比如得给人家把房子屋顶修修好,吓坏的马栓回原来的车。
火急火燎赶来善后的两位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巫师:“没问题,没问题!”
还有什么比上班的时候碰到能带飞全项目组的大佬愿意替你加班更让人感激涕零的事情吗?
那一定是没有啊!
8. 第 8 章
两个小时后,所有的善后工作终于结束。
时间已接近午夜,赶来支援的傲罗们与艾德里安一道,将逃犯押送回魔法部拘留区。此时,场间只剩加雷斯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两位巫师。
这两位巫师皆长得十分有特色,一位高瘦,一位矮胖。
高瘦的巫师上前一步,诚恳地向凯瑟琳致谢:“今晚多亏了您的相助,事情才能如此顺利解决。不知您现下隶属哪一部门?若有意更换去处,我们魔法事故和灾害司正缺您这样出色的同僚。”
近百年来,随着巫师与麻瓜世界的接触愈发频繁,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事务也成倍增长。小到魔杖走火,大到麻瓜目击事件,每一宗都需他们出面善后。
遗憾的是,如今的大多数纯血或混血巫师依旧对麻瓜世界心存戒备,鲜少愿意涉足与他们相关的事务。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工作辛苦、琐碎,又时常要与麻瓜打交道,既不体面,也无多少升迁的机会。
因此,愿意加入这个部门的人年年稀少,编制上永远缺口不断。相比魔法法律执行司的风光或神秘事务司的高深莫测,他们更像是一群在阴影里默默收拾残局的人。
凯瑟琳甚少主动获悉魔法部相关的事情,对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了解仅限于上一世,她印象中1990年代后的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并没有这位巫师说得这般人手紧缺。
但转念一想现下大多数巫师对于麻瓜的排斥,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自己就是一个纯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这一世在霍格沃茨也没少受到纯血统巫师的歧视,尽管她本人压根不在乎这些巫师的小心思。
再者,她的成绩实在是过于优秀,优秀到能让所有纯血统出身的同学和教授们都闭嘴,所以她在霍格沃茨过得还算顺心。
“我三个月前才从霍格沃茨毕业,这段时间一直在陪伴家人,暂时没有求职的打算。”
凯瑟琳略一停顿,最终还是补充道,“我的家人并非巫师——正如您所见,我出身于一个麻瓜家庭。至于未来是否会重新回到魔法界工作,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高瘦巫师并不是一个对麻瓜有太多偏见的人,“了解,但无论如何请告诉我您的名字,让我们知道今夜是谁帮助了我们。”
“我叫凯瑟琳·班内特,先生。”
“凯瑟琳·班内特!”只听那个矮胖的巫师高呼一声,“你就是凯瑟琳·班内特?”
高瘦巫师惊诧于同僚的失礼,“斯科特?”
矮胖巫师的脸上溢出喜悦的神情:“泰特,你忘了吗?今年到霍格沃茨招人的时候,我们就听说了她的名头!连续七年年级第一的拉文克劳!”
经他提起,高瘦巫师泰特终于回想起了一点记忆。
他几乎是有些激动地说道:“班内特小姐,如果您日后改变主意,愿意回到魔法界寻求工作机会,请一定记得我们——魔法事故与灾害司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我们正需要像您这样的巫师,实力出众,又了解麻瓜世界的运作。坦白说,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的话说得真诚又有道理,甚至把凯瑟琳都说动了三分。
毕业后的这段日子里,凯瑟琳其实还未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未来。
但她很清楚,若是彻底离开魔法界,抛下巫师的身份,选择留在麻瓜世界,那么等待她的,便是那个时代所有年轻未婚女性都绕不开的问题。
在麻瓜社会,女性能选择的道路寥寥无几。婚姻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归宿,若不愿早早嫁人,除非如少数才华横溢的女作家般,以笔为生,否则几乎没有独立的可能。而班内特家的财产并不足够她单身挥霍一辈子,她必须得找到一份体面且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凯瑟琳并不觉得自己有写作的天赋,也不认为自己有做家庭教师、女仆或女工的意愿。那么留给她选择的职业几乎就所剩无几了。
相比之下,魔法界似乎宽容些。至少在那里,女性的职业与地位不必完全系于婚姻。她若愿意,可以凭实力与学识立足,不必在意别人眼中的适龄与体面。
然而,但是,可是,她已经不想再一次被卷入魔法界的争端和战争之中。这一世她真的只想安稳地度过一辈子。
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甚远,不管选择留在哪一个世界都有她避之不及的麻烦。
凯瑟琳斟酌了片刻,开口问道:“先生,贵司是否有一种职位,是可以常驻在麻瓜界,专注于处理所有魔法界与麻瓜界的事务的?”
泰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似乎是没有的。”
凯瑟琳并不轻言放弃:“诚如您所说,近百年来,随着麻瓜科技的迅猛发展,两个世界之间的接触愈发频繁。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彼此关系与突发事件,巫师社会的暴露风险必定会与日俱增。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或许您可以向司长,乃至部长汇报,提议在魔法事故与灾害司之下设立一个专职岗位——由熟悉麻瓜社会的巫师担任,常驻麻瓜界。遇到涉及魔法的事件时,可以第一时间出面调查、消除痕迹,并在必要时与麻瓜政府高层进行沟通。如此一来,贵司及魔法部各部门在处理麻瓜相关事故时,效率与应对力都会提升许多。”
泰特认真地听完凯瑟琳的陈述,脸上浮现出真诚的赞许之色:“班内特小姐,您的提议极具建设性,我个人非常认同。只是……”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谨言慎之,“此类新岗位的设立并非我一人所能决定。我会将您的想法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司长与部长。若魔法部采纳这一建议,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请问,能否留下您的家庭住址?届时我会派猫头鹰送信给您。”
“当然可以,我的家庭住址是……”
凯瑟琳道别了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两位巫师后,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加雷斯。
“你不走吗?”
加雷斯挠挠后脑勺:“特雷斯坦·维尔押送回魔法部后,就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了,我可以晚一点回去。虽然所有麻瓜的记忆都已经被消除了,但毕竟事因我而起,我认为出于礼貌和教养,应该去和你的家人邻里们打一声招呼。”
凯瑟琳露出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你也太有礼貌了,不过这没有必要,他们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受伤的麻瓜……”
“都是玻璃割伤罢了,我已经用愈合如初把所有人的伤口都治好了。”
加雷斯:“……”
他是怎么有胆敢质疑学霸的效率的。
“……”
一阵沉默。
凯瑟琳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啊……你是想参观麻瓜的乡村舞会?”
加雷斯:“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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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凯瑟琳摆摆手:“跟我来吧。”
说完,她便身影一闪,再一看,人已经在楼下的街道边站着了。加雷斯也赶忙闪到凯瑟琳的身边,跟着她往梅里顿中心的宴会厅走去。
“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我在伦敦认识的朋友,家里做一些小本生意,前往圣奥尔本斯的途中路过梅里顿,因此来和我打一声招呼。”
加雷斯:“好的,好的。”
好贴心,连身份都帮他编造好了。
就在将要步入重新恢复了欢声笑语的宴会厅时,凯瑟琳的脚步顿了顿。
她转头看着加雷斯,郑重地说:“如果有人问起你的年收入,请你一定要回答年收入是五百英镑。”
家住伦敦小公寓,做小本生意,年收入只有五百英镑,任何一点都可以彻底打消班内特太太恨嫁女儿的心。
加雷斯点头但不解:“好的,但是为什么?麻瓜们的社交会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吗?”
“会的,你这么回答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和恼人且无用的社交。”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加雷斯:“年收入五百英镑在麻瓜界是什么水平?”
凯瑟琳撒谎不打草稿:“相当优渥的富裕家庭。”
加雷斯是一个纯血统巫师,当上傲罗之前他几乎就没来过麻瓜的世界,更不要说对麻瓜世界的了解程度了。
一金加隆兑换成英镑是多少钱?
他根本想不起来。
宴会厅内。
班内特太太正在四处寻找女儿。
自从两个小时前凯瑟琳说要去盥洗室之后,她似乎就没有再看见过凯瑟琳的身影。
一开始她还在和各位邻里太太们聊天,等到下半场舞会都要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跳舞的人群中根本没有凯瑟琳。
“你看见你的妹妹凯蒂了吗,简?”
“没有,妈妈。”
简一个晚上几乎都在和宾利先生跳舞,没有留意妹妹的动向。
“莉兹,你看到凯蒂了吗?”
伊丽莎白正在和夏洛蒂说话,闻言回头看向班内特太太,摇摇头:“没有,妈妈。”
“玛丽,你看到凯蒂去哪了吗?”
玛丽摇头,她在钢琴边上坐了一个晚上,光听曲子了,根本没关注谁在跳舞,“没有,妈妈。”
班内特太太的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噢,天哪,你们的姐妹跑到哪里去了?”
莉迪亚刚结束一曲舞蹈,呼吸间还有些喘,她来到休息区,在餐桌上端起一杯柠檬水,就看见班内特太太一脸焦急地往班内特先生的方向走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凯蒂去哪里了。
“妈妈!”
“莉迪亚,你看见凯蒂了吗?她下半场舞蹈跳了吗?我几乎就没有看见她!”
莉迪亚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宴会厅的门口:“凯蒂不就在门口那里吗?她的一个伦敦朋友路过梅里顿,来和她打招呼。”
“伦敦的朋友?”
莉迪亚八卦道:“是的,妈妈。一个来自伦敦的男性朋友,长得还非常好看。”
班内特太太惊呼:“长得非常好看!”
她提起裙摆,迫不及待地往莉迪亚手指的方向去。
“噢,天哪!天哪!一个伦敦的英俊男性朋友!”
9. 第 9 章
班内特太太自年轻时起便是个十足的颜控,这一点从她对穿制服的英俊青年尤为没有抵抗力就可以窥见一斑。
因此,当她看到女儿身边那位气度非凡的青年时,喜悦几乎写在脸上——那神情,与她早先看见简与宾利先生共舞时的激动,竟是不相上下。
在她眼中,颜值的重要性仅次于家世与财产。
“我亲爱的凯蒂,”她笑得合不拢嘴,“你是否打算给母亲介绍一下这位一表人才的先生?”
凯瑟琳不动声色地努了努嘴,果然不出她所料,班内特太太永远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认识“潜在女婿”的机会。
“这是我在伦敦上学时认识的朋友,加雷斯·安斯里。”
加雷斯神情得体,微微前倾身子,绅士地牵起班内特太太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您好,班内特太太,”他礼貌地说道,声音温和有礼,“很荣幸见到您。”
这番举止令班内特太太几乎喜形于色,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天哪,多么有礼貌的年轻人啊!凯蒂,你这朋友可真是……太令人欣喜了。我敢说在场再也找不到比您更得体有礼的绅士了。”
凯瑟琳望望天花板,假装听不出来班内特太太是在内涵在场的哪位绅士。
“安斯里先生,您今天刚到梅里顿吗?”
加雷斯:“班内特太太,我此次是要前往圣奥尔本斯做生意的,途中经过梅里顿,想起凯瑟琳与我提起过她就住在附近,没想到缘分让我们在这里遇见了。”
凯瑟琳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加雷斯,似乎是没想到他的演技居然这么好,编起人设来得心应手,一点儿也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干的。
班内特太太:“今夜可有落脚的地方了?”
加雷斯:“很遗憾,班内特太太,我得在明天上午九点前赶到圣奥尔本斯,与合伙人会面,所以今晚不会在梅里顿留宿。”
听听,这人设和故事还越来越饱满完整了。
“哎呀,这可真是遗憾极了!”班内特太太忍不住轻叹,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安斯里先生,要我说,等您哪日有空闲,可一定要再来梅里顿。我们这里景致宜人空气清甜,比伦敦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我一定会的,班内特太太,”加雷斯说道,语气温和而真诚,“能再来拜访您与您的家人,将是我的荣幸。”
班内特太太满意极了,眼神在加雷斯与凯瑟琳之间流转,仿佛已经在心中描绘出某种未来的图景。
凯瑟琳察觉到那目光,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班内特太太嘴角那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故意扯开话题:“你的生意如何了?我听说你去年的收益十分不错。”
加雷斯心领神会:“是的,是的,去年的年收入已经有五百英镑了。”
班内特太太上扬的嘴角僵住:“……”
等等,多少英镑?
“容我多嘴问一句,安斯里先生,你家是住在伦敦的哪个区域?”
加雷斯愣了愣,这一点凯瑟琳之前没有和他串供好:“呃……”
“贝斯纳尔格林,”凯瑟琳立刻接上话,“他住在伦敦东区的贝斯纳尔格林,妈妈。”
贝斯纳尔格林是伦敦东区的一个老城区,在这个时代是典型的工人阶级与小商贩聚居区,街道狭窄、人口密集、租金相对低廉。
稍微对伦敦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贝斯纳尔格林并不是富裕人家会选择的居住区域。
果不其然,班内特太太一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八分。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加雷斯假笑一声,朝凯瑟琳招了招手,将女儿拉到一边说小话。
“凯蒂!你怎么会认识安斯里先生的?”
“在伦敦的时候,有一次我到大英博物馆参观,偶然间认识的。”
凯瑟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谎话真是越编越没完了。
“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吧?”
凯瑟琳摇头:“什么也没有,妈妈。加雷斯和我只是普通的朋友,这一次纯粹是路过梅里顿和我打一声招呼,顺便来参观一下梅里顿的乡村舞会而已。”
班内特太太舒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你可千万不能和一个年收入甚至还没有你嫁妆高的男人结婚!除非他能帮你留住朗博恩!”
凯瑟琳:“……我知道了,妈妈。”
看吧,即便再替女儿们恨嫁,在班内特太太的眼中,颜值的重要性依旧要次于家世与财产。
梅里顿舞会结束后,生活又再次回到正轨,直到大半个月个月后……
朗博恩的早餐时间,一封来自尼日斐花园的信给这个普通的早晨带来了一丝生气。
班内特太太:“简!快看看这是谁送来的信?是不是宾利先生?”
不需要任何的形容词也能感受到班内特太太的激动,她简直快要把简手里的信盯穿了。
简小心地展开信纸,目光一瞬间亮了起来,却仍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神情:“是宾利小姐的来信……她邀请我到尼日斐花园做客,妈妈。”
伊丽莎白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天空,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太阳,风从灰白的天幕下吹来,卷起院中几片泛黄的树叶。
她眉头微蹙:“外面看起来要下雨了。”
然而班内特太太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振奋,她坚持要让简骑马前往尼日斐花园。
即便伊丽莎白与班内特先生极力劝阻,仍无法动摇她的决定。
班内特太太早已在心里盘算好,这场雨若真落下,或许反而能促成某桩好事。
吃完早餐后,班内特太太就急急忙忙地催促着简到房间里更换衣服,她自己则吩咐管家去备马。
凯瑟琳走到简的房间门外,看着在镜子前整理衣服的简,开口问道:“简,上次我送你的那条珍珠蕾丝颈链呢?去尼日斐花园时戴上吧。”
简转过身,笑意温柔:“噢,凯蒂,那条颈链太贵重了。我怕被雨水打湿,还是等下次舞会再戴吧。”
凯瑟琳也不强求,她走到简的身后,微微侧身,探出脑袋看着镜子里的简。
她极少会去评论他人的容貌,但此刻仍不由得在心底轻叹——
简的确是班内特家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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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金色的长发飘逸,天蓝的眼眸澄澈,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红晕,身姿丰腴又优雅,宛如古典画中走出的维纳斯,美得不容亵渎。
“你真美,简。”
简笑着侧头看着妹妹,眼中柔情似水:“凯蒂,你也很美。”
凯瑟琳将右手轻轻落在简的肩头,指尖微微一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中闪过一道极细微的光痕。
那是一个无声咒,轻若羽尘,带着她的一点点心思。
她无意改变有利于简未来人生的剧情,只是,她也不忍心看着简因这场雨病倒多日。
一个小小的防水咒而已,不足以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却足以让简不至于被雨水浸透衣衫。
至于那晚秋的冷风,是命运齿轮留下的余地。
“谢谢,”凯瑟琳微微一笑,右手离开简的肩膀,“去吧,简,祝你在尼日斐花园顺利见到想见的人。”
她看着简提起裙摆走出家门,被女仆搀扶着翻身上马,然后身影被雨雾渐渐吞没。
那一刻,凯瑟琳忽然觉得,命运有时就像这场将至的秋雨,看似细润无声,却足以改变许多人的一生。
而她这辈子的人生,似乎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未来。
伊丽莎白拉了拉凯瑟琳的手臂:“凯蒂,快进屋吧,雨要变大了,小心淋了雨染上风寒。”
屋里的壁炉被女仆生起了火,木炭噼里啪啦地作响,将室外的寒意彻底隔绝。
凯瑟琳捧着一本从班内特先生书房藏书里找到的门捷列夫的《化学原理》,舒适地窝在沙发里阅读。
她上上辈子是一个即将毕业的药物化学博士,或许是得益于此,她在霍格沃茨前后学习的十三年里,相比于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努力学习的黑魔法防御术,魔药课才是她最喜欢也是学得最得心应手的课程。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那段上上辈子的记忆仿佛被时间揉碎,越来越遥远,只剩下零散的影像与感受在脑海中闪现。
再一次捧起化学相关的书籍阅读,仿佛就像是得到了一把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
一些有趣而深刻的细节和早已融入肌肉记忆的操作,再一次从记忆宫殿深处被唤醒。
学到的知识会永远属于自己,凯瑟琳有些愉悦地想着。
窗外的秋雨还在下,这一下便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朗博恩的餐桌上不出意外地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尼日斐花园的信。
简在淋了雨吹了风后,果不其然病倒了。
现在她正在尼日斐花园的客房里,独自忍受着孤独和病痛。伊丽莎白和简的感情向来最亲近,她十分心疼姐姐,决定亲自前去探望。
班内特太太却仍有些不放心伊丽莎白独自步行,她的视线很快落在正在吃着水煮蛋的凯瑟琳身上,转瞬间做了决定。
“凯蒂,你和莉兹一起步行去尼日斐花园,吃完早餐就出发。”
凯瑟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看班内特太太不容拒绝的眼神,再看看伊丽莎白期待的目光,咽下了嘴里的早餐。
“知道了,妈妈。”
10. 第 10 章
伦敦,唐宁街10号。
雨水顺着窗檐滴落,屋内的壁炉中,橘红的火焰跳跃着,将温暖的光影投在四壁的油画与书柜上。
现任麻瓜首相正坐在办公桌后,神情专注地翻阅着文件。屋内寂静,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直到壁炉的火光忽然一闪。
原本橘色的火焰骤然变绿,墙上的时钟三针同时停下,空气中的尘埃失去了坠落的方向,静止悬浮在半空。
一瞬间,整个房间内的时间停止流动。
麻瓜首相猛地抬头,右手握着的笔“啪嗒”掉落在书桌上,心里一沉。
壁炉中那熟悉的绿色,意味着那个世界的来客。
果然,一个年迈的男人从火焰中走出,抖落斗篷上的灰烬。
“下午好,首相先生,打扰了。”
他说话客气,动作却极为随意,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来者正是现任魔法部部长——法瑞斯·斯帕文。
“下午好,斯帕文先生……这次又是什么消息?”麻瓜首相艰难地挤出笑容。
每当麻瓜世界里出现某种特殊的魔法事故或灾害时,魔法部部长便会通过壁炉中的飞路粉系统进入唐宁街10号的办公室,向麻瓜首相通报情况。
魔法部部长极少亲自现身,但一旦现身,往往意味着某种令人头疼的大事。
尽管他们总会在结尾补上一句“魔法部已将所有情况妥善解决”,强调来此不过是例行沟通。
但每一任知晓魔法界存在的麻瓜首相都深知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或者说那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而每一次魔法部部长的来访,都在加剧这种感觉。
更令人不快的是,麻瓜首相无法主动联系魔法部。只有在魔法部认定必要或紧急的情况下,部长才会出现。
这种被动而单方面的信息交流,让人始终有种被蒙在鼓里的不安感,一种无从掌控却又必须接受的无力。
“噢!放松点,麻瓜首相先生。我有将近一年没来造访了,魔法界最近还算太平,你无需紧张。”
法瑞斯·斯帕文人送外号“喷子”,是有史以来任期最长的魔法部部长,也是最啰嗦的一位。
他一看到麻瓜首相这幅心如槁木的模样,差点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
麻瓜首相:“……”
将近一年没有闹出大灾难难道是什么很值得赞颂的政治功绩吗?
麻瓜首相:“请说正事吧,斯帕文先生。”
法瑞斯·斯帕文先是把这一年来涉及到麻瓜界的大大小小的魔法事件都一一陈述了一遍,最后的时候,才特意着重提到了半个多月前的梅里顿黑巫师逃犯追捕事件。
“……这次的逃犯十分狡猾,在赫斯福特郡的梅里顿造成了大面积的麻瓜财产毁坏以及伤亡,有一位无辜的麻瓜车夫死于他手。”法瑞斯·斯帕文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请放心,魔法部已将所有情况妥善解决。”
麻瓜首相毫不意外这句结语:“感谢您的告知。”
然而他内心十分清楚,如果只是普通的事件,魔法部部长是不会亲自跑一趟的。那些小到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魔法事故,魔法部往往懒得通报。
法瑞斯·斯帕文亲自出现在唐宁街10号首相办公室,只说明一件事:这次的黑巫师逃犯追捕事件,所引发的影响,远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不过,身为麻瓜,即便是英国首相,也不可能被告知更多细节。
魔法部的通报永远点到为止。
工作完成,法瑞斯·斯帕文从沙发上起身,和麻瓜首相道别,便转身走向壁炉。“唰”的一声响,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无踪。
下一秒,原本静止的时钟重新发出“滴答”声,指针恢复了运转。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壁炉的火焰也变回了温暖的橘色。
一切仿若梦幻,只有麻瓜首相知道刚才在这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他暗忖片刻,按下了一个特殊的按铃,首相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尽快让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到唐宁街10号来。”
伦敦,白厅。
今日工作难得稍显清闲,麦克罗夫特在时钟指针指向下班时间之前,便快人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自从去年身兼两职以来,他极少有这样的轻松时刻。
首相私人秘书只是一个相对公开的职位,而鲜为人知的机密事务处数据信息分析官,才是他真正的日常工作所在。
但无论哪个头衔,都无不昭示着压倒性的工作量与责任。
像这样的准点下班,已经是值得今晚多吃一个草莓小蛋糕庆祝的幸运时刻了。
此刻,他心情愉悦,一路与擦肩而过的同僚点头致意。右手执一把黑色长柄伞,轻快地踏向出口。
“福尔摩斯先生,请留步。”
麦克罗夫特回头,叫住他的男人是首相身边的助手道森。
在道森走到他面前的十秒钟内,麦克罗夫特的脑子里已经排除了上百种首相先生可能紧急传唤他的原因。
得出的结论是:最近没有任何特殊的工作需要他被传唤到首相办公室。
那么一定是出现了某种此前不为人知的特殊情况,首相先生才会派道森前来白厅传唤他。
麦克罗夫特礼貌微笑:“道森先生。”
道森:“福尔摩斯先生,首相先生请您尽快到唐宁街10号。”
麦克罗夫特:“……”
果然如此。
握着伞柄的修长手指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微笑:“请吧,道森先生。”
呵,今晚回家必须多吃两个草莓小蛋糕。
***
宾利与达西前两日入伦敦,去接一位特殊的客人。直到今日中午,他们才回到尼日斐花园。
才刚进门,宾利劈头盖脸就问管家:“她怎么样了?”
管家接过宾利匆忙递来的外套,答道:“Miss……她还在发热,宾利先生。”
宾利听后神色骤变,正欲快步上楼,却在迈出一步时忽然顿住。
今日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随他一同归来,自己若就这样急匆匆地离开,未免显得太失礼。
然而,像是看出了宾利的纠结,这位特殊的客人倒是十分通情达理。
他主动开口替宾利解了围:“心爱之人生病,想必宾利先生一定心急如焚。这恰恰说明宾利先生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礼节固然可贵,但在真情面前,偶有失礼亦属人之常情。请代我问候那位小姐,愿她早日康复,宾利先生。”
宾利心怀感激地微微鞠躬:“您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绅士,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待一切好转,我一定会尽心接待您。”
说完,他便步履匆匆地上楼离开。
达西看着好友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得代替宾利招待客人。
他难得露出了一个有些歉疚的表情:“我为宾利的唐突向您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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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先生。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生病的人是宾利心爱之人?”
从进门到现在,确实没人向麦克罗夫特提过生病之人的身份。
麦克罗夫特摘下手套:“达西先生,在我看来,这其实并不难推断。”
他的目光轻扫过玄关处那件尚带寒气的外套:“宾利先生一进门就问‘她’的情况,这说明他早在伦敦时便已得知此事。而他的神情慌乱和焦躁,通常只会出现在深切关心之人身上。”
昨日晚间,宾利确实就收到了妹妹的来信,被告知独自前来尼日斐花园拜访的简染了风寒。
但至于其他的猜测……
达西微微一挑眉:“宾利有两个姐妹,生病的人也可能是她们吧?”
麦克罗夫特从容答道:“倘若是他的姐妹,管家自然不会避讳名讳,不会在我面前迟疑。可刚才那位管家在看我一眼后,仍旧顺着宾利的话语回答‘she’,而非说明是Miss Who。这种犹豫显然出于谨慎——认为在外人面前直言这位小姐的身份是不明智的。”
他稍顿,语气轻淡:“除了主人亲属或受邀贵宾,少有年轻未婚女子留宿在主人亦是年轻未婚的男子家中。而一位让主人如此心急的女宾,既非宾利先生的亲属,又恰在此时生病留宿,可见她在宾利先生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由此,结论便呼之欲出了,这位小姐是宾利先生深有好感之人,应邀来访,不巧染了风寒,只得留在此处静养。”
达西愣了一瞬,随即失笑:“原来如此。宾利曾夸您洞察入微,如今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麦克罗夫特:“观察,只是习惯成自然。情感往往比逻辑更易识别,尤其当它让人失去一贯的镇定时。”
达西点头:“福尔摩斯先生,我十分认同您对情感的见解。请随我到厅内坐下休息,尼日斐花园的红茶,想必不会令您失望。”
麦克罗夫特却有别的想法:“从伦敦到此已在马车中颠簸多时,若此刻再静坐于室内,恐怕要让双腿彻底麻木。不若请达西先生带我在园中走走,呼吸些乡间的新鲜空气。”
达西略一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可以,福尔摩斯先生,请随我来。”
两人沿着花园的草坪缓步而行,不时交谈着当下政商两界的热门话题。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散步至外围的树林边。
就在两人谈至英国铁路投资一案时,前方树林后,隐约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
少顷,两道纤细的身影一前一后从树林间显现。
看到步行许久后,脸颊泛着健康红晕的伊丽莎白,达西明显一怔,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班内特小姐。”
伊丽莎白同样惊讶,随即得体地行了一礼:“达西先生。”
落后一步的凯瑟琳此刻也走上前来。
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达西,甚至有些好笑地看着此刻早已为伊丽莎白沦陷的男人。
“咳,达西先生。”
达西这才注意到她:“另一位班内特小姐。”
这限定词加得……啧,男人。
凯瑟琳默默腹诽,目光有些意外地转向站在达西身旁的陌生绅士。
她并未在梅里顿和乡村附近见过这位男士。
按理来说,这一幕的故事中,不应出现达西以外的男人。
当然,也不应该出现伊丽莎白以外的女人。
但她是个已知的意外。
那么,这位陌生绅士又是哪只振翅掀起涟漪的蝴蝶呢?
11. 第 11 章
麦克罗夫特几乎在第一眼便猜到了,眼前这两位年轻小姐,大约与尼日斐花园中那位养病的小姐关系匪浅。
请不要怀疑他的判断力,关系匪浅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他有十足的把握断定,三位小姐应当是亲姐妹。
不过……
他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达西,眼神中掠过意味深长的笑意。
真有趣,两位好友同时钟情于一对姐妹。
达西并没有察觉到麦克罗夫特那目光的含义,只略一顿,便介绍道:“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
他转向班内特姐妹,又看向麦克罗夫特,“这两位是住在附近朗博恩庄园的班内特小姐们。”
凯瑟琳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原因无他,实在是福尔摩斯这个姓氏太耳熟能详了。而她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一个姓福尔摩斯的人。
虽然在英国,尤其是英格兰北部,这个姓氏并不算罕见。
但某位文学人物家喻户晓的声名已经让它被赋予一种几乎神话般的识别度。只要听到这个姓氏,人们便会立刻联想到一个极为具体的形象。
这个世界,不会真的还有个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人存在吧。
心中这么嘀咕着,她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福尔摩斯先生。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身高与达西相仿,但那宽阔的肩膀让他显得更加魁梧一些。
发色近乎乌黑,在阳光下透出一点褐光。一双灰色的瞳孔深邃而锐利,若仔细观察,又仿佛有一抹水蓝在其中流转。
然而那流转并非柔情蜜意,更像透蓝的冰川,慵懒而疏离,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冷淡。
面庞的肤色苍白,他没有留鬓角发,也没有蓄胡须,下颌的毛发被修剪得极为干净利落。
这一点让凯瑟琳颇感意外,毕竟在这个年代,男士们多半钟情于各种胡须造型,无论是修整得体的鬓角,还是稍显浮夸的胡子。
她一直欣赏不了这种男性流行趋势。或许,她的审美里依旧保留着现代人的偏好,那些毛发造型在她眼里古典得有些过时了。
凯瑟琳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鼻子。
不是典型的鹰钩鼻。
那他一定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瞧她这出色的记忆力,几十年没看过福尔摩斯了,依旧还能记得柯南·道尔笔下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长相描写。
麦克罗夫特察觉到了这位年纪更小一些的班内特小姐对他好奇的打量。
“日安,两位班内特小姐。”
伊丽莎白回了一个礼:“日安,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伊丽莎白·班内特,这是我的妹妹,凯瑟琳·班内特。”
凯瑟琳也跟着伊丽莎白打了招呼。
伊丽莎白没有过多与麦克罗夫特寒暄,比起尼日斐花园的陌生新客人,她眼下更挂心生病的简。
“达西先生,我收到了简的来信,因此特地和凯蒂一起来探望她。”
达西心领神会,他先是和麦克罗夫特致歉:“我想我们的散步得先暂停了,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表示并不介意。
达西这才对伊丽莎白道:“请跟随我来吧,伊丽莎白小姐……和凯瑟琳·班内特小姐。”
啧,男人。
凯瑟琳又一次暗暗腹诽,达西先生真该好好感谢她。
若非她也一同来了尼日斐花园,让现下有两位班内特小姐同时在场,达西恐怕还要拖到猴年马月,才敢鼓起勇气直呼伊丽莎白的教名。
她有意地放慢了脚步,把更多并肩而行的空间留给走在前面的伊丽莎白和达西。
麦克罗夫特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
于是步子慢半拍的两人就这么同频了。
凯瑟琳有些诧异,稍一偏头,撞上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麦克罗夫特此时也正好低头,目光与她对上。
不过一瞬间,两人都已经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揶揄。
凯瑟琳微微一怔。
是因为姓福尔摩斯吗?
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的洞察力,也意外好得惊人呢。
“福尔摩斯先生,也是宾利先生的朋友吗?”
麦克罗夫特那神情,像是早料到她会问,毫不意外:“是的。”
还挺高冷。
自我介绍时不说全名,如今女士主动开口寒暄,他也只舍得蹦出两个字。
凯瑟琳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从何而来,心里那点小恶趣味忽然作祟:“想必福尔摩斯先生也出身不凡吧?那可得小心了。”
麦克罗夫特适时地好奇:“小心什么?”
凯瑟琳一脸认真:“小心像宾利先生、达西先生那样,成为村里太太们口中新的潜在女婿人选。”
麦克罗夫特:“……”
这倒是他没猜到的。
他话语谦逊:“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政府公务员罢了,没有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那样雄厚的财力和显赫的家世。”
凯瑟琳记得宾利小姐在给简的邀请信中曾提到,宾利与达西前两日一同去了伦敦。如今看来,他们此行恐怕正是为接这位福尔摩斯先生而去。
能让宾利与达西亲自前往迎接的人,怕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那么简单。
她面上不显山露水:“福尔摩斯先生是从伦敦来的?”
“是的,正值休假,有幸承蒙宾利先生盛情相邀,得以到乡间的尼日斐花园暂作休息。”
“乡间的景致确实比伦敦更宜人。”
“我十分赞同你的看法,班内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在哪个部门高就?”
“首相私人秘书,幕僚之职,微不足道。”
凯瑟琳:“……”
人是怎么能够谦虚得这么不谦虚的?
她佯装惊讶:“噢,天哪,你竟然是首相身边的人!那你可知道最近为什么有一个民兵团来了梅里顿?我听说他们整个冬天都要驻扎在这里呢。我的妹妹莉迪亚原本还想拉着我一同去拜访一位军官太太。”
不好意思,让莉迪亚背锅了。
比起制服军官,现在的莉迪亚显然更喜欢凯瑟琳托人从法国巴黎寄回来的时装版画。
麦克罗夫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班内特小姐,这类军事部署,不会向我这样的小小公务员通报的。”
凯瑟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对这些并不太了解,只是以为像首相私人秘书这样的职位,听起来就很了不得,应该知道很多政府机密吧。”
麦克罗夫特:“班内特小姐,政府中总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凯瑟琳点头:“福尔摩斯先生,你说得没错。哪个大臣能掌握全英国的机密呢?若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他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并且被许多人忌惮。”
麦克罗夫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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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肯定她在拐着弯骂他。
“你深谙了政治的道理,班内特小姐。”
“你过奖了,福尔摩斯先生。”
凯瑟琳非常确定,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中,没有一位在政府任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简生病期间到尼日斐花园做客。
她不确定的是,自己这只“蝴蝶”的加入,到底在故事中引发了怎样的连锁反应。
来梅里顿驻扎的民兵团是原著的情节,她只是用此作为一个幌子,来套一套这位首相私人秘书的底细。
距离那次梅里顿魔法事件过去不到一个月,尼日斐花园就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政府人物。凯瑟琳有理由认为,这不只是个单纯的巧合。
以她对魔法部的浅薄了解来看,在麻瓜世界里,能够与魔法部部长接触并获知魔法界详情的,唯有每任首相。
除首相之外,任何麻瓜政府人员都不会知晓魔法界的存在。这种保密,是通过魔法维系的,首相无法泄密。
但凡事没有绝对,有机密就总有泄密的可能。
她需要弄明白的是,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他的出现与魔法界有没有关系?
凯瑟琳久久没有出声,麦克罗夫特侧头看过去。
走在他身侧的年轻小姐看上去还没有二十岁,长时间的步行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呼吸也略显急促。
她盘着一头整齐的盘发,浅棕色的刘海因行走而稍显凌乱,贴在额间,一双清透的绿色眼睛半垂着,注视着自己的脚步。
身上的蓝色裙装裙摆与靴子都沾上了泥点。麦克罗夫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这些泥迹上。
他注意到,她的靴子和裙摆上的泥点呈现干湿交错的状态,靴底泥迹仍带湿润,而沿裙摆下缘的泥点已经部分干结。
这表明她刚刚踏过湿软的泥地,又继续行走在较干的地面上,泥水逐渐干涸形成层次分明的痕迹。
为了探望生病的那位班内特小姐,她在这样的路况和天气下,步行了至少三英里的路程。
麦克罗夫特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是这样推断出了她们的关系。
四人一道进入了尼日斐花园的宅邸。
尽管伊丽莎白已经说明了此行目的,但出于礼节,她们仍被领进了早餐厅,先与宾利一家打招呼。
进入早餐厅之前,沉默了许久的凯瑟琳终于提出了那个问题——
“福尔摩斯先生,刚才你自我介绍时,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全名呢。”
麦克罗夫特并没有想要刻意隐瞒自己的全名,他只是在问候的时候没有顺道介绍自己的全名罢了。
因为他心里也有一个没思考明白的疑问——
“班内特小姐,你还认识其他姓福尔摩斯的人吗?”
凯瑟琳摇摇头:“不认识,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福尔摩斯。”
“达西先生介绍我的姓氏时,你看起来像是还认识另一位福尔摩斯。”
凯瑟琳咋舌,这人也太敏锐了。
“福尔摩斯先生,让你失望了,我不认识其他福尔摩斯。”
麦克罗夫特轻笑:“是我唐突了,班内特小姐。”
“所以你的全名叫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我叫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班内特小姐。”
凯瑟琳:“……”
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12. 第 12 章
如果非要评出世界上最令人难受的事,那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一定可以被列入强劲候选之一。
凯瑟琳此刻正被这种折磨深深困扰着。
在到简的房间里探望后,确认她的风寒只是受了凉,并无大碍。
凯瑟琳就自顾端正地坐在靠近壁炉的椅子上,双手叠放在膝盖,表面上娴静文雅,实际上神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趴在床边的伊丽莎白正低声与简说话,偶尔传出一两声笑,她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凯瑟琳的目光落在脚边那张花纹繁复的地毯上,绿色与金色交织的曲线在她眼前反复晃动,晃得她出神。
脑子里正在快速地回忆,试图在茫茫如海的信息中,想起一点点有关于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个名字的线索。
Damn it!
她一定见过这个名字的!
更让她觉得打脸的是,她的直觉一针见血地告诉她,这名字和福尔摩斯探案集有关。
可梅林的袜子啊,她几辈子加起来,离上一次读柯南·道尔的书,可能已经过去了有四十年了。
她一点也想不起来那位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到底是哪号人物。
非要猜一个身份的话,凯瑟琳认为麦克罗夫特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兄弟。
如果这个猜测正确,那么原著中他的出场一定很少,少到她记得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鹰钩鼻设定也不记得他有个兄弟。
早知道就该在前一辈子还没去霍格沃茨之前,多读读经典文学著作了。
而不是跟着上一世喜欢浪漫文学的妈妈反复看1995版傲慢与偏见电视剧,福尔摩斯倒是一本都没重看过。
伊丽莎白和简说完话,将病中的姐姐安抚入睡后,才拉着还在出神的凯瑟琳回到了餐厅。
宾利小姐正在与伊丽莎白寒暄,得知简希望妹妹们留下陪伴,立刻体贴地提出派人回朗博恩传信,并为她们带来换洗的衣物。
凯瑟琳环视餐厅,注意到达西和麦克罗夫特都不在。
果不其然,耳边就传来了宾利小姐压低的声音,她正在向哥哥宾利打听那位新客人的来历。
宾利的回答与麦克罗夫特先前告诉她的几乎一模一样,只说是受他邀请前来度假的朋友,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谈一位从伦敦来的平凡绅士。
晚餐时,达西与麦克罗夫特终于现身。
宾利小姐几乎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达西身上,偶尔与伊丽莎白交谈几句。
或许是为了弥补之前没有亲自招待的失礼,宾利对麦克罗夫特格外热情,晚餐话题从伦敦的议会一路聊到外贸、殖民地与未来的经济政策。这顿晚饭几乎要变成了一场政治沙龙。
达西显然更想要加入宾利和麦克罗夫特的话题,他好几次没有搭理宾利小姐的话,惹得宾利小姐面露尴尬,只好转头找姐姐赫斯特夫人说话。
凯瑟琳则全程像一个与剧情格格不入的旁观者。她一边安静地就餐,一边暗暗观察着坐在她正对面的麦克罗夫特。
他的神情镇定自若,目光微垂,语调平缓地与宾利和达西谈论。
但凯瑟琳敢打赌,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毫不掩饰的目光。
他只是完全没打算回应。
他维持着那副疏离的姿态,仿佛从未注意到她的打量。
凯瑟琳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惊弓之鸟了。
毕竟,就算这个本不该出现在尼日斐花园的人突然出现,也不一定就意味着什么突变或危险。
更何况,千百年来,魔法界在麻瓜世界中的保密做得天衣无缝。若真有泄露,魔法部早就炸开了锅,哪还轮得到她在这里疑神疑鬼。
算了,不纠结了。
这人到底是谁,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的第六感这种玄学的东西,也不一定每一次都准。
凯瑟琳想着想着就想开了,她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将心神收回,目光从麦克罗夫特转移到了面前色泽鲜亮的炖牛肉上。
麦克罗夫特察觉到那道原本观察着他的视线忽然散去,握着餐刀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抬眸,不动声色地扫向对面。
那位班内特小姐果然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探究,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而专注于她的食物。
有意思。
不论他怎样观察、推理和演绎,这个女孩看起来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绅家小姐,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强烈好奇心和直觉。
嗯……可能还有一些他目前暂时猜不出来的小秘密。
晚饭后,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回到简的房间陪她说话,一直到她睡下,她们才离开。
伊丽莎白最后一个出房间,她轻手轻脚地将简的房门关上,转身拉住了正要往楼下走的凯瑟琳。
凯瑟琳回头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伊丽莎白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轻声问道:“从今天见到福尔摩斯先生开始,你就一直沉默寡言,晚餐时还盯着他看……”
凯瑟琳:“So?”
伊丽莎白看她像看个笨蛋:“你是不是对福尔摩斯先生一见钟情了?”
凯瑟琳:“……”
果然是言情鼻祖的女主,世界线串了但伊丽莎白拿的依旧还是言情剧本。
她摇摇头:“不是。”
伊丽莎白不相信她说的话:“那你为什么表现得像是身心都被这位初次见面的绅士偷走了一般?”
凯瑟琳:“……”
听听这台词,是她三辈子也想不出来的话。
“你误会了,莉兹。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和我的一位旧识有些相像,我只是在思考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相似的人类,而彼此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若有的话,这种巧合是缘分还是早已被命运安排好的设定。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量子纠缠……”
伊丽莎白抬手打断她:“停停停,你在说些什么,凯蒂?我现在相信你没有一见钟情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就像是玛丽。”
效果达成,凯瑟琳满意:“我们去客厅吧,莉兹。”
她们走进客厅时,宾利一家人正在玩卢牌*1,达西和麦克罗夫特坐在壁炉旁低声交谈。
看到她们进来,宾利小姐便笑盈盈地开口,邀请她们一道玩牌。
伊丽莎白以想看书为由婉拒了邀请,这倒让宾利小姐的笑容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随即又装作不经意地嘲讽了几句。
凯瑟琳见伊丽莎白面上并没有明显的不快,想来是她也懒得和宾利小姐计较,于是凯瑟琳也当做没听到宾利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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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跟着伊丽莎白在沙发上坐下。
从来到尼日斐花园起,凯瑟琳就一直出奇的安静。
倒也不是说她平时是一个在众人面前话很多的小姐,但是像这样几乎一句话也不说,比喧哗更引人注意。
宾利小姐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圈,心中越发不快。想到下午达西说伊丽莎白的眼睛美丽,气更是堵在心头。
偏生伊丽莎白不接她的讥讽,达西又全然未注意到她。
这般被人无视之下,她的心思一转,将主意打在了那位看似温顺安静的凯瑟琳身上。
“伊丽莎白小姐看书,那凯瑟琳小姐不会也要看书吧?”宾利小姐用手里捏着的牌遮着自己笑出声的下半张脸,“朗博恩的班内特难道是什么书香世家吗?”
单纯的宾利没听出妹妹的言外之意,只以为她们在讨论阅读和书籍。他一向热心,便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夸赞起达西在彭伯里的藏书,又从彭伯里聊到了达西的妹妹乔治安娜,和乔治安娜小姐的多才多艺。
听得凯瑟琳直想挠头。
难怪班内特先生会觉得宾利和简结婚之后,这对傻白甜夫妻可能会被仆人欺负。
对于那些与自己思想观念严重脱钩的古代人言论,凯瑟琳完全没有兴趣开口去辩驳什么。毕竟他们之间的代沟,大概比整个太平洋都要宽。
可惜这不意味着宾利小姐会放过自己。
“凯瑟琳小姐,你有什么才艺呢?我听说你是班内特家唯一一位曾在伦敦女子精修学校就读的淑女,想必在才艺与见识上,一定与其他几位小姐有所不同吧?”
凯瑟琳一脸无辜:“没有啊。”
宾利小姐愣住:“……什么?”
凯瑟琳:“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大家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我可没有比她们多一张嘴。”
宾利小姐的笑意彻底僵在脸上:“凯瑟琳小姐还真是……”她刚想说与众不同,又不想让凯瑟琳暗讽她的话被达西注意到,“……伶牙俐齿。不过,太伶牙俐齿的女士,可不讨男人喜欢。”
凯瑟琳:“还行吧。”
宾利小姐:“……”
感觉自己一拳打了一团棉花。
伊丽莎白憋笑憋得异常辛苦,只好垂着脑袋,把手里的书本抬高了一些,试图挡住自己压不下去的嘴角。
老天,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凯蒂是一个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宾利小姐不甘放弃:“既然凯瑟琳小姐不爱读书,又这般口才出众,不如来和我们一块儿打牌吧?放心,我们只玩些小牌。即便你们今日来得匆忙,没带钱也没关系,我可以先借你。”
凯瑟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宾利小姐是非要让她这个十八线小配角加戏了。
“好吧,可我没玩过卢牌。”
赫斯特先生一听有新手菜鸟愿意加入牌局,喜上眉梢:“凯瑟琳小姐,你大可放心,我们会手把手教会你玩的,等你完全学会之后,我们再玩钱。”
凯瑟琳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十分真诚地问宾利小姐:“宾利小姐打算借我多少钱玩?”
宾利小姐倒是大方:“我借你二十英镑,输了不需要你还。若是你赢了,多出二十英镑的钱就归你。”
凯瑟琳双眼一亮。
嘿,有钱不赚王八蛋。
13. 第 13 章
麦克罗夫特坐在不远处,众人话题刚刚展开时,他与达西便已停下了交谈。
他端起手边的骨瓷茶杯,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凯瑟琳身上。
这位看似天真无害的乡村小姐,算计人心的熟练程度,竟与他的某位弟弟不相上下。
灰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浅淡的笑意。
真有意思。
这边,赫斯特先生正十分积极地给凯瑟琳介绍卢牌的规则。
“每人三张牌,牌一发完,便翻出一张底牌。那张牌的花色,就是今晚的主色。每位玩家都得下注,你可以选择play继续,或是pass弃权。可一旦选择play,却一墩都没赢,那就被looed了。”
凯瑟琳听完规则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她向赫斯特先生要了一副完整的牌,垂眸一张一张地翻看,快速记牌。
是她大意了。
光听到有钱赚了,没料到这玩意儿随机性强且牌量少信息少,想光靠算牌取胜几乎不可能。
比起二十一点之流,卢牌更依赖心理博弈与风险判断。换句话说,这是那种运气与智商五五开的游戏。
凯瑟琳将手里的牌递还给赫斯特先生,脑子里还在飞速计算概率。
宾利小姐见她看完牌后安静不说话,以为她已经被牌戏规则难倒,又碍于面子不敢主动提问,便笑着问:“凯瑟琳小姐,你充分理解规则了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凯瑟琳客气道:“不用了,谢谢。”
好心的宾利却误以为她是为了淑女的面子逞强,才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有不清楚的地方,他很体贴地建议:“达西的卢牌也玩得极好,可惜他不爱玩牌,就我所知没有哪个绅士比他更擅长。不如,达西,你来教教凯瑟琳小姐?先玩一局,等凯瑟琳小姐熟了再开始下注。”
听到这番话,宾利小姐的反应更大,她猛地转头看向宾利,瞪了一眼自家哥哥。
不过宾利并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眼神,只是满脸期待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达西,希望他能大发慈悲地来帮助一下凯瑟琳小姐。
达西毫无兴致:“我想赫斯特先生已经讲得很清楚。不如宾利小姐再给凯瑟琳小姐解释一遍?以宾利小姐的聪慧,想必能让人茅塞顿开。”
宾利小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凯瑟琳:“……”
不是,你们是都听不见我说话吗?
伊丽莎白放下了手里的书本,起身走到凯瑟琳的身后,将手搭在凯瑟琳的肩膀上。
她并不在乎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对她冷嘲热讽的傲慢态度,但是她可不喜欢他们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更何况凯瑟琳什么也没做错。
伊丽莎白:“我来带你玩,凯蒂。”
还是自己家姐妹靠谱。
凯瑟琳发誓等回家了,她一定多送伊丽莎白两瓶强身健体魔药。
是的,没错,凯瑟琳偶尔会到厨房里,偷偷在家人的饭食中加一点自己制作的保健养生魔药。
毕竟班内特先生活得越久,朗博恩庄园就能属于他们家越久。在她攒够钱买房之前,就算她一直不结婚,也不用太愁会没有房子住了。
简这次的风寒之所以未成大病,除了出发前她在衣裙上加了防水咒,大概也多亏了那些增强体质的魔药。
凯瑟琳抬手抚上伊丽莎白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示意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就算不能算牌,她也未必打不赢。
实在不行……她也不是什么品德多高尚的人,用点儿超能力小魔法,出个小小的老千,挫一挫宾利小姐那高傲的气焰也不是什么难事。
谁让宾利小姐来找她的茬。
伊丽莎白手把手带着她玩了第一轮,这一轮赫斯特太太是最大赢家。到了第二轮的时候,伊丽莎白几乎就不用再出声指导了。
凯瑟琳上手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料得要快。三局中她拿下了两局,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今晚的幸运女神是不是都站在了凯瑟琳这边。
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样好的运气,要知道她可是连一点老千都还没出,光靠着观察他人的反应和算牌来推演了赢牌的概率。
不过,话可不能说得太早,这不从第五轮开始,她就连续looed了两轮。
她的失败显然让宾利小姐很开心。
“哎呀,凯瑟琳小姐,看来运气女神也会眷顾别人呢。”宾利小姐抿了抿嘴角,笑得格外得意。
这么烦人,那可别怪她不讲武德了。
凯瑟琳的胜负欲被激起,她微微垂下眼帘,右手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那是一种极轻极细的动作,很难被察觉,可空气却似乎随之轻颤了一下。
煤油灯的光亮微晃,几张牌的角在她眼底泛出不自然的银色光泽。
接下来的牌局中,凯瑟琳几乎是屡屡获胜,赢得的钱已经远远超出了宾利小姐借给她的初始本金。
赫斯特先生原本是牌局上手气最差的,想着加入了一个新人,怎么也能多一个垫底的人。却没想到自称从未玩过卢牌戏的凯瑟琳小姐运气如此之好。
他难以置信:“都说玩卢牌需要的不仅仅是运气,还得会洞察人心,凯瑟琳小姐,你从未与我们玩过卢牌,是怎么能知道我们的玩牌风格的?”
凯瑟琳毫不谦虚:“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赫斯特先生。”
赫斯特先生露出一副被打击到了的表情。
宾利第一次见到这么会玩卢牌的小姐,倒是十分新奇,他并不在乎自己输了的那几十英镑的小钱,而是开始对比起了凯瑟琳和达西。
“达西,将来有机会你可必须得和凯瑟琳小姐玩一次卢牌。我敢说,凯瑟琳小姐的牌技远胜于你。”
达西:“那么,宾利,恭喜你找到了一个水平超乎常人的新牌友。希望她不像我一样不热衷于玩牌。”
凯瑟琳可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她心情愉悦地数着自己今晚赢来的钱。
足足有一百三十英镑呢。
她将三十英镑递给了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非常感谢你借给我的二十英镑。如果不是这二十英镑的本金,我今晚是绝对赢不了这么多钱。十英镑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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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以后就不要再来找她的茬咯。
凯瑟琳笑眯眯地看着宾利小姐接过三十英镑。现在,即便宾利小姐再说上十句冷嘲热讽,她也会当做耳边风。
宾利似乎还意犹未尽:“凯瑟琳小姐,要不要继续玩?”
凯瑟琳目的已达到,见好就收,满足地摇摇头:“不了,宾利先生,和你们玩牌确实很有趣。但我和莉兹今天走了许久的路,已略感疲惫,请允许我们先回房休息。”
话音未落,宾利小姐也放下手里的牌:“我也累了。”
其实,她在听到宾利提及达西不喜玩牌时,就已后悔在达西面前起了牌局的念头。
牌桌上,一下子少了两人,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凯瑟琳跟在伊丽莎白身后离开客厅。
将要路过沙发时,凯瑟琳不经意地瞥向那位从头到尾都未参与牌局话题的麦克罗夫特。
他靠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管家刚端上的宵夜甜点,一份小巧的酥饼,正细嚼慢咽,眉眼间带着几分沉思。
恰在此时,麦克罗夫特抬眸。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不期而遇。
顷刻间,凯瑟琳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心跳加速,仿佛对方在静默中捕捉到了她的思绪,而她也在无声中读懂了他眼里的洞察。
凯瑟琳暗暗后悔刚才在牌桌上玩得太过入迷,甚至忘记了厅中还有一位底细成谜的旁观者。
她有信心自己刚才施咒时做得足够隐蔽,但很快她便意识到,早前两人对话中的互相试探,已经足以证明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的洞察力并非寻常人可比。
即便没有直接看见施咒动作,有心之人也能从微小的肢体变化,甚至目光的流转,捕捉到常人容易忽略的线索。
凯瑟琳心头微微一紧,暗自庆幸自己的无声咒足够熟练,又在心底提醒自己,下次绝不可再如此掉以轻心。
她低下头,假装在走路间理着裙摆,避开了那双审视的灰色眼睛。
麦克罗夫特看着凯瑟琳的目光暗含深意。
他今夜一整晚都在观察这位班内特小姐,他精于伪装术,同样也擅长不让被观察者察觉到自己观察的视线。
从他的位置恰可看到凯瑟琳的右侧。一开始的时候,凯瑟琳在牌桌上有输有赢,即便赢的次数略多于输的次数,但这也还算是正常的概率。
卢牌本就掺杂运气,心思敏锐者略胜一筹也不奇怪。
但到了后半段,她的好运近乎完美,每一轮都似有无形之手推着她走向胜局。
麦克罗夫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骨瓷茶杯的杯柄,灰色的眼睛停在了凯瑟琳白皙纤细的右手上,暗自思忖。
他观察了三轮牌后,排除了所有的可能,留下了最后一种,也是听起来最不可能的猜测——
凯瑟琳使用了某种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能力,来赢得了后面几轮的牌局。
现在,那身影正在朝他的方向走来,裙摆微微拂过空气,他忽然心生几分恶作剧的念头。
在对方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嗓音低沉轻缓道了一声:
“晚安,凯瑟琳小姐。”
14. 第 14 章
但凡这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凯瑟琳大概都要忍不住夸一句,真是个极好听的声音。
可惜,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双灰色眼眸里的调侃与试探。
凯瑟琳停顿的脚步和伊丽莎白回头看向他们的眼神一样诡异且复杂。
“……晚安,福尔摩斯先生。”
她语气尽量平静,却还是在尾音里露出了一点不自然的紧绷和咬牙切齿。
走出客厅的下一秒,伊丽莎白便伸手拽住凯瑟琳的手臂,把她拉近自己,压低声音问:“是不是你晚餐时的注视给了福尔摩斯先生错误的信号,让他误以为你喜欢上他了?”
凯瑟琳一噎,立刻反驳:“互道晚安只是一种基本的社交礼仪,莉兹。”
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噢,那他怎么不对我也有这样的礼貌呢?”
凯瑟琳:“……可能是因为达西先生也在场吧。”
伊丽莎白一脸问号:“这又和达西先生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乱说的。”凯瑟琳叹气,仰头望着天花板,语气无奈,“我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也是乱说的。你知道的,男人嘛,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地去挑衅他们尚未理解的事物,去掀开别人竭力隐藏的秘密,只为看那人一瞬间的破绽。
对,她说的就是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凯瑟琳此刻几乎有七成把握可以肯定麦克罗夫特知道点什么。但具体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如何知道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位福尔摩斯简直敏锐得令人发指,他聪明、冷静、理智,还有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
凯瑟琳甚至怀疑,只要他能克服那道“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超现实人群”的心理障碍,便能立刻推断出她真正的身份。
她没亲眼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但她敢肯定,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真是兄弟,那世上竟会同时存在两位这样的人类,也未免太让人头疼了。
“你说得很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男人都很不可理喻。比如达西先生,他简直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傲慢得不可理喻。”伊丽莎白越说越气愤,“我每次见到他,他都板着一张脸,说话又冷又硬,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那每年一万英镑的年收入,全是靠收债利息赚来的呢。”
凯瑟琳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地望着伊丽莎白。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伊丽莎白对凯瑟琳看她时露出的表情不明所以,“你看看他今晚那副样子,宾利先生一片好心,只不过想让他帮帮你而已。结果这位达西先生呢?不仅对陷入困境的无辜小姐袖手旁观,还出口讥讽。他以为他是谁?凭一个卢牌戏的规则就能判断你和宾利小姐谁更聪慧吗?”
凯瑟琳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伊丽莎白,忍不住笑得更欢了。
虽然很感谢自家姐妹在命定男人前都能这么为自己说话,但是想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后期双双打脸,她又觉得人类的爱情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噢不对,应该说是,看别人谈恋爱真是太有趣了。
“别说达西先生了,”伊丽莎白忽然换了话题,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说说福尔摩斯先生吧。”
凯瑟琳愣了愣:“说他做什么?”
“说说你和他,”伊丽莎白双臂交叉,神情就像小时候在质问妹妹偷吃了小蛋糕一样,“你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一脸理直气壮地继续分析道:“今天达西先生带我们进入尼日斐花园的时候,你和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一直走在后头。虽然我当时确实心急着去探望简,但可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两个并肩走了一路,还低声说个不停。就连等候管家通报进早餐厅的时候,你们都在窃窃私语。”
凯瑟琳面不改色:“我们只是进行普通的社交寒暄而已。”
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他家住在哪里?工作在何处高就?他来尼日斐花园是做什么的?”
凯瑟琳:“他是首相私人秘书,一般这样的职位都是在唐宁街或者白厅工作。想必他居住的地方离工作地点也不远。但无论如何,他确实说过自己是从伦敦来的。至于来尼日斐花园的原因,据他说,是受宾利先生邀请,来此短暂度假。”
伊丽莎白显然还没问够:“他的家里有几口人?收入怎么样?”
凯瑟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带了节奏:“……这我怎么会知道?”
伊丽莎白道:“如果福尔摩斯先生要在尼日斐花园待上超过三天,那么我敢保证,整个乡镇里所有家中有未婚女儿的太太们,都会在第四天前把他的出身、收入、家庭背景,甚至爱吃什么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凯瑟琳:“……”
好有道理,村口情报组织的威力果然是古今中外全球统一的。
伊丽莎白继续道:“所以,一旦你回家时一问三不知,你觉得知道你和福尔摩斯先生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了至少一天的妈妈,会轻易放过你吗?”
凯瑟琳想象了一下班内特太太追着她问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脸,低声嘀咕:“你说得很有道理……但那是‘我们’。我们是一起在尼日斐花园的,妈妈不会只问我。”
伊丽莎白露出一个堪称优雅的微笑,语气却一点也不仁慈:“我会如实告诉妈妈,在尼日斐花园里,究竟是谁和福尔摩斯先生单独说话最多的,凯蒂。”
凯瑟琳一脸被亲姐卖了的绝望:“莉兹,你真是我见过最危险的女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女孩,此刻竟活得像个在做潜伏任务的MI6特工。
要与福尔摩斯先生斗智斗勇,提防着不被他看出一丝破绽。又得与班内特太太周旋,谨防一言不慎就被撮合成某位先生的妻子人选。
谁还记得她刚穿越来这个世界时最初的梦想?
梅林的袜子啊,她只是想来村里安静祥和地养老的。
班内特姐妹离开后,赫斯特夫妇也告辞回房了,客厅里便只剩下宾利兄妹、达西与麦克罗夫特四人。
宾利在另一张空着的长沙发上坐下,而宾利小姐则优雅地起身,缓缓踱步在客厅之中,裙摆的丝缎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卡洛琳,你也来些茶点吧。”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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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声劝道。
“不了,查尔斯。”宾利小姐拒绝,“我已经坐了一整晚,现在只想起身走走。”
宾利感慨道:“女士们总爱在饮食上折磨自己,为了保持体态而放弃美食的乐趣。我真希望班内特小姐不要如此克己。得知她感染了风寒的消息,我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幸好医生说并无大碍,两三日便可痊愈。”
宾利小姐的目光轻轻一转,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但我想,亲爱的哥哥,你恐怕是这个屋子里最希望班内特小姐早日康复的人,同时,也是最不希望她太快康复的人。”
宾利一怔,随即红了耳根,支吾着笑了笑:“卡洛琳,你又取笑我了。”
宾利小姐轻轻扬眉:“我只是说了实话罢了。简小姐确实是位美丽的女士,但她的家庭,却未必与她的美丽相称。查尔斯,如果你只看到她的美丽而忽视了她的家庭背景,你恐怕会面临不小的困扰。”
达西眉头微蹙,他并不愿轻易评论一位女士的外在与家庭,但依旧觉得有必要提醒宾利:“你对班内特小姐的感情,不应只凭一时冲动,对方的态度和回应,同样重要。”
话音刚落,达西似乎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位新客人,背后议论女士并非绅士之举,他便立刻收敛言辞,话未多说。
麦克罗夫特只见过凯瑟琳与伊丽莎白,但对于宾利兄妹提到的班内特家其他成员,也产生了几分好奇:“班内特家,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闻?……或者,是某位家庭成员出了问题?”
达西看了他一眼,心知对方聪慧异常,已然猜到他们所指的正是班内特家的某些成员:“眼下在尼日斐花园的三位小姐,并无不妥,她们都是举止得体的年轻女士。”
宾利小姐停下脚步,在靠近达西的位置站定,接着他的话说道:“只不过,她们的父母与其他姐妹,就未必如此了。班内特家的三女儿,性格呆板,舞会时总是只顾自己弹琴,几乎不离开钢琴。至于琴技……恕我直言,远不如乔治安娜小姐。
她们的小妹妹,也就是班内特家的五女儿,过于活泼了,在舞会上叽叽喳喳,仿佛一只惹人厌的麻雀。而班内特太太,更是令人吃惊,她总在外人面前说些啼笑皆非的话,好让女儿们在外丢尽脸面。至于班内特先生,他根本不管女儿们的行为,任由她们的性格各自发展。”
麦克罗夫特倒觉得宾利小姐口中描述的这户鲜活的乡绅家庭颇有趣。他一向喜欢观察人,而家庭往往是性格特质的重要决定因素。了解一个人的家庭,几乎就能速写出其大致人格。
他对宾利小姐那带着讥讽的口吻置若罔闻,只点评道:“很有意思的乡绅一家。”
达西听罢,不免微微皱眉。他回想起今天下午麦克罗夫特向自己打听过的种种——
凯瑟琳是否曾去过上次梅里顿舞会,舞会上的社交表现如何,是否曾突然离场躲避单身男士的邀舞。
再到刚才凯瑟琳离开时,麦克罗夫特特地向她一个人道了晚安。
这一连串细节,让达西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他开口提醒道:“福尔摩斯先生,我想,宾利小姐刚才对宾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15. 第 15 章
“当然,达西先生。”
麦克罗夫特显然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达西看着他那始终从容的神情,心底的几分疑虑终究没再出口。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在尼日斐花园的客厅灯火中落下了帷幕。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凯瑟琳与伊丽莎白便早早起身,到简的房间陪她一同用早餐。
用完餐后,简服了药,靠在枕上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商量着趁此空闲,去看看尼日斐花园的藏书。
宾利先生听闻她们想借阅书籍,欣然应允。
尼日斐花园的藏书以文学经典与宗教哲学为主,自然科学类的书寥寥无几。凯瑟琳在翻阅书架时,倒是意外找到了一本罕见的旧书,是David Ames Wells 于1858年所著的《Wells''s Principles and Application of Chemistry》*1。
她记得,这正是后世中国第一本近代化学理论教科书《化学鉴原》的原版,由清代科学家徐寿与英国传教士傅兰雅于1871年在江南制造总局翻译馆译制成书。
凯瑟琳颇感惊喜,眼前这一册是1858年出版的初版书籍,纸页泛黄却保存完好,全书一共五百多页,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书中的许多内容对她来说已经非常滞后了,与后世的理论和实验都有了不小的差别,却依旧让她读得津津有味。
每当兴致所至,她便取来纸笔,将书中与后世理论有所不同、或已被改进的部分一一记下,对照分析,以此加深自己的理解与旧时所学知识的记忆。
这三天里,她几乎一有空闲,便抱着那本书坐在客厅窗前的扶手椅上阅读。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幔,洒在泛黄的书页上,也在她微垂的睫羽与浅棕色发梢间跳跃,映出一层静谧的金辉。
宾利小姐踱步至伊丽莎白身后,目光落在扶手椅上埋首读书的凯瑟琳身上,轻声说道:“凯瑟琳小姐在朗博恩时,也总是这样热爱阅读吗?”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莎士比亚诗集,抬眸微笑:“阅读是个好习惯,宾利小姐。”
“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伊丽莎白小姐。”
宾利小姐垂眸扫了一眼伊丽莎白放在大腿上的诗集,又道:“诗集是一个很好的阅读选择,一个喜爱诗的女人,一定有着浪漫的情怀。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又转向凯瑟琳,“恕我无法苟同,一位年轻未婚的小姐,怎会对自然科学的书籍产生兴趣?那类书籍的初衷,是为绅士们开拓见识的,不是吗?”
伊丽莎白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无奈:“书籍只是书籍,宾利小姐,它本身并没有性别之分。”
“但是看书的读者却有性别之分,伊丽莎白小姐。我并非苛责,只是陈述现实罢了。”
“凯蒂不过是选择了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来读。”伊丽莎白不动声色地替妹妹解围。
“她已经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在那本书上,”宾利小姐语气微转,带着几分讥诮,“我真好奇,她是否真的读懂了那些深奥的科学原理。或许,她只是希望在众多女士中显得与众不同。”
伊丽莎白顺势瞥了一眼那本厚得惊人的书,它在凯瑟琳的手里显得和尼日斐花园房子上的砖头一样厚实,她语气顿了顿:“或许是因为书籍页数太多,内容太丰富,所以凯蒂才不得不多花一些时间去阅读。”
“凯瑟琳小姐似乎太过投入了,伊丽莎白小姐,”宾利小姐掩唇轻笑,“难道她打算以后不嫁人了,像一个男人一样去大学院校中深造,做一个科学家吗?”
伊丽莎白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 why not,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她明白,在当下这样的社会里,那样的回答并不被容许。
“谁要做科学家?”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三人回头,只见宾利先生正站在客厅门口,脸上带着真挚的好奇。
他显然是刚走进来,就听见了妹妹的最后一句话。对于这三位年轻女士竟会谈论起科学这种话题,他感到颇为意外。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女士们聚在一起,多半只会聊些家长里短、舞会趣闻或时装流行罢了。
“你们今天回来得真早,查尔斯。今天又去了哪里?”
宾利小姐的目光越过哥哥,果然在他身后看到了达西与麦克罗夫特。
这几天三位男士几乎不着家,每天都骑着马出去活动。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兴致勃勃地骑马到附近打猎,猎了一整日,便嫌无趣。接下来的两天,又每日一早往梅里顿跑。昨天甚至没有回到尼日斐花园吃晚饭,而是与驻扎在梅里顿的民兵团军官们共进了晚餐。
凯瑟琳手中的书,自宾利小姐与伊丽莎白说话起便再未翻动。她的目光似乎仍停在字里行间,心神却早已不在。
宾利小姐方才那句带着几分讥讽的话语,反而点醒了她。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她也可以去读大学啊!
即使现在女性读大学有诸多的限制,十分不方便,但是用一些小小的易容术伪装成男性入学,根本难不倒她。
宾利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兴致盎然地说道:“卢卡斯爵士听说尼日斐花园来了位新客人,便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家中做客。之后我们又一起去了梅里顿,卢卡斯爵士特意带着我们重访上次舞会的宴会厅。噢,不对,确切地说,是带着福尔摩斯先生参观的。他对那场乡村舞会似乎抱有极大的兴趣。”
“我从未参加过任何乡村舞会,宾利先生。能在梅里顿感受一下乡村舞会的宴会厅氛围,也算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麦克罗夫特在靠近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说话间余光扫过了不远处的凯瑟琳。
宾利小姐轻笑出声:“相信我,福尔摩斯先生,你不一定会对真正的乡村舞会感兴趣的。那可与你在伦敦参加过的任何上流人士或贵族们举办的舞会完全不同。”
麦克罗夫特不置可否:“很遗憾,宾利小姐,我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舞会。”
宾利小姐将信将疑:“这怎么可能呢?福尔摩斯先生,我听说你已经为首相先生工作了三年了。”
有哪个首相的近臣,会从不出席社交名利场的?
麦克罗夫特耸耸肩:“多亏首相先生是一位仁慈的绅士,允许我保持这一点小小的任性。我向来不喜欢应酬。若将来有机会,我大概会创立一个禁止交谈的俱乐部。”
宾利吃惊地瞪大眼睛:“不能说话的俱乐部?这也太古怪了吧!”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索上大学计划中的凯瑟琳,听到麦克罗夫特的话,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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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笑出了声。
这不就是典型的社恐人士吗?
一个不许说话的俱乐部,怕是所有社恐都会排着队报名加入吧。
不过……这种俱乐部的说法,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宾利又热情地道:“福尔摩斯先生,你在尼日斐花园小住的这段时间,我一定要再举办一次舞会!你可一定要参加。虽然未必能像梅里顿那场那样充满乡村风味,但我保证,你一定会爱上跳舞的。”
啧啧,社恐遇上快乐小狗,如果是真正的社恐人士一定会尴尬到爆炸吧。
这么想着,凯瑟琳抬眸望向麦克罗夫特。
那人神情如常,既没有被冒犯的无措,也未显尴尬的拘谨,只微笑着应下了宾利的提议。
看来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真的怕社交,他只是懒得应酬罢了。
宾利将舞会的好处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停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还没人回答。
“对了,”他一拍大腿,神色认真起来,“刚刚你们三位小姐是在说谁要成为科学家呢?”
凯瑟琳一时间有些无语地抬头看向他。
不是,哥儿们,你这思维跳得也太快了吧?
宾利小姐显然也没料到哥哥会忽然把话题绕回来,只得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我和伊丽莎白小姐在闲聊。凯瑟琳小姐已经沉迷那本科学书籍整整三天了,我还打趣说,再看下去,朗博恩恐怕就要诞生一位女性科学家了。”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凯瑟琳手里的那本厚书上。
宾利饶有兴致地问:“凯瑟琳小姐,能让我看看吗?你看的是什么书?”
“David Ames Wells 的《Wells''s Principles and Application of Chemistry》,”凯瑟琳将封面略微转向他们,“是我在尼日斐花园的藏书中找到的。”
“化学?”宾利震惊,“凯瑟琳小姐,你看得懂化学书籍?”
凯瑟琳不想表现得太多,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人设不应该是一个懂化学的人。
“略懂一些吧。我父亲的书房里也几本化学的藏书,从小见得多了,就想翻翻看。”
宾利由衷赞叹:“现在的小姐们果真是多才多艺。”
宾利小姐不以为然,信步走到正在书桌前写信的达西身边,语气微酸,“女士的多才多艺,应当是琴棋书画、礼仪语言、仪态舞蹈等等,每一样都得精通。就像乔治安娜小姐那样,才是真正的淑女。达西先生,你这是在给乔治安娜小姐写信吗?若是,请代我向她问候。”
达西头也不抬,淡淡道:“信里写不下这么多,下次你亲自向她问候吧。”
宾利小姐噎了一下,见达西并不想多言,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又重新将矛头对准凯瑟琳。
“要我说,科学原本就是绅士们用以开拓视野的学问。女士们涉足其中,未免不太得体。你说呢,凯瑟琳小姐?”
才清静了三天,宾利小姐的火力又恢复如初。
凯瑟琳叹了一口气,正想要反驳。
却不想一道低沉稳重的男声率先开了口:
“恕我直言,宾利小姐,我并不能认同你的观点。”
16.第 16 章
“1861年,法国索邦大学正式授予一位女性学士学位。此后,法国各大高等学府也陆续向女性开放入学。我几乎可以肯定,在进入二十世纪后,法国的女性都能在大学中接受教育并获得学位。
这些都无一不在证明,女性进入高等学府,并非异想天开。英国或许迟缓,但终究会追随这一潮流,全面开放女性入学、考试与学位授予,这些只是时间的问题。”*1
宾利小姐显然被这番话震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抿紧嘴唇。
麦克罗夫特顿了顿,转头看向凯瑟琳,“不知道凯瑟琳小姐的法语如何?若是足够精通,我倒是非常建议你前往法国求学。比起英格兰的乡村,那里或许更适合你。”
凯瑟琳微笑:“谢谢你的好意,福尔摩斯先生。但恐怕我的法语水平,还不足以支撑我完成一整个全法语的大学课程。”
麦克罗夫特:“作为一名英语母语者,学习法语其实并不困难。我的祖母是法国人,得益于她的影响,我自幼便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事实上,与英语同属日耳曼语系的德语,我也仅仅花了一天的时间学习,便能进行日常沟通。”
凯瑟琳:“……”
她差点没忍住叹气。
这种程度已经足以让人忽略他是不是在凡尔赛了。
毕竟,真正的天才,总能在不经意间让普通人觉得自己是条没脑子的金鱼而无地自容。
然而,麦克罗夫特的建议对她而言并非毫无意义。
法国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与其留在英格兰,为了能继续学习而小心翼翼地掩饰身份,顾忌流言,不如去一个早已向女性敞开高等学府之门的国度。
在那里,女性接受教育早已不再是新闻。无论是社会舆论、学术氛围,还是对女性从事科研工作的支持,法国都远远领先于英国。
但她心底那道隐秘的阴影仍在,也许是与伏地魔的战争留下的后遗症。
她记得自己如何在战前亲手抹去父母的记忆,如何将自己在那个家中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消除。
她上一世的父母此生再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其实早已死在了另一个他们无法接触的世界的战争中。
如果历史进程不改变,那么再过十几年,欧洲大陆将要迎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她不想在发生战争的时候离开家人。
那种离别太痛,她不想再来一次。
更不想在另一个战争的前夜,再次孤身漂泊。
她掩下思绪,轻声回应:“事实是,福尔摩斯先生,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天赋卓绝。”
麦克罗夫特露出了一个颇感遗憾的表情,神色间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或许吧。”
“一天?”宾利终于反应过来,震惊地瞪大了眼,“福尔摩斯先生,你只花了一天就学会了德语?天哪,这简直是天才的所为。我当年学习法语,可整整花了一年,才敢与人勉强对话。”
原本正在写信的达西此时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沉思片刻:“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英国目前有哪所大学,能为女士提供教育并授予学位吗?”
麦克罗夫特:“据我所知,伦敦大学是第一个向女性开放并授予学位的英国学府。”
宾利感叹:“达西,你是不是在考虑让乔治安娜小姐也去大学深造?”
达西点了点头:“若她有此意愿,我当然会支持。”
这句话令伊丽莎白一愣。
她原本以为,像达西这样出身高贵性情持重的绅士,对女性教育的看法应当与宾利小姐无异。
毕竟他们看起来都是那种保守且傲慢的上等人,对于女性接受高等教育这样新鲜的事物应该无法接受。
从宾利兄妹这几日提到乔治安娜小姐的话里足以窥见,达西虽然不遗余力地培养妹妹,却仍旧沿着传统的轨迹在塑造她,牢牢限定在淑女的框架之中。
可此刻,他却显得格外真诚。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高傲拘谨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清醒,也更加宽容。
“咚咚——”
客厅的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是管家来通报。
“先生女士们,有客人来访。是班内特太太和两位班内特小姐。”
宾利立刻坐直身来:“快请她们进来。”
“噢!”伊丽莎白啪地合上手里的书。
她想起来,这两日简的病情已大好,昨天晚饭前,她便让人给朗博恩送了信,请母亲今日派马车来接她们回家。
于是她转向宾利解释道:“是我的母亲来接我们了,宾利先生。”
宾利在今天早餐时,就已经被伊丽莎白告知了她们打算回家的事情。他还特意挽留了一番,认为简的病方好,不宜劳顿,完全可以在尼日斐花园再多留几天。
然而,这一提议被伊丽莎白婉言谢绝。不论如何,单身未婚的年轻小姐长时间借宿在无亲缘关系的单身男士家中,终究不合礼法。
“宾利先生,下午好!”
哪怕有三个女儿不在家,班内特太太看起来也过得很不错。那中气十足的问候声,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平时嚷嚷着神经痛的虚弱样子。
她一进门,目光就四处打量,热情地赞叹尼日斐花园的宽敞与陈设的华丽,又一连串夸赞宾利的好眼光,选中了赫斯福特郡最漂亮的房子。
直到说到兴头上,她才忽然注意到客厅角落里还坐着一位陌生的高大绅士。
这位男士不仅身高能与达西媲美,长相也十分俊朗端正,看起来就是一位得体的绅士。
她当下就猜到了,这位一定是昨日卢卡斯太太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在伦敦政界的朋友。
班内特太太那双善于发掘每一位优质单身男士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这位是?”
宾利立刻顺势介绍:“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是我的朋友,近日正好休假,我便邀请他到尼日斐花园中小住几日。”
麦克罗夫特点头,微微一笑:“你好,班内特太太。我是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哈哈,你好你好!我是简、伊丽莎白和凯瑟琳的母亲。我身边这两位也是我的女儿,玛丽和莉迪亚。”
班内特太太的笑声差点没收住,眉眼都快眯成一条线,心脏激动得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上天待她班内特家真是不薄。
短短数日内,尼日斐花园竟汇聚了三位身份不凡的单身男士。
两位家财万贯,还有一位据说是首相先生的近臣。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中那噼啪作响的算盘声。
看着母亲那双因兴奋而闪亮的眼睛,凯瑟琳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再看向伊丽莎白,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无奈与尴尬。
宾利与达西的身家性情早已被村里各位太太们反复拆解过,如今又来了个新的单身绅士,且自己是第一批能与他见面的,班内特太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福尔摩斯先生要在尼日斐花园休假多久?”
“大约一个月。”
“一个月!”班内特太太惊喜得眉开眼笑,“那可太好了,足够让你熟悉我们这片可爱的乡村。相信我,这里的风景和空气可比伦敦好得多,你会舍不得离开的。”
麦克罗夫特微笑:“我已经在享受乡村的美好了,班内特太太。”
“你应该多社交,乡村的姑娘们可是比伦敦的小姐们更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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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谈。若是能再办一场舞会,你一定得参加!”
宾利简直是尼日斐花园的捧哏大王:“班内特太太,我想福尔摩斯先生其实已经和乡村小姐相谈甚欢了,这几日他与凯瑟琳小姐几乎无话不谈。”
凯瑟琳惊骇地瞪大眼:“……”
不是吧老哥?到头来是你出卖我?
班内特太太闻言喜形于色:“真的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凯瑟琳的见识是所有姐妹里最广的,她一定能和在政府工作的绅士谈得来。”
莉迪亚一听到舞会就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宾利先生,你一定要在尼日斐花园再办一次舞会!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大家一定会穿上最好看的礼服来参加的!”
一直不吭声的玛丽也忍不住尴尬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母亲和妹妹,“莉迪亚,冷静些。”
宾利小姐的目光滑向麦克罗夫特,唇角微扬。
那表情就像是无声地在说:“看,我说得没错吧?班内特一家就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麦克罗夫特眼角却带出一丝笑意。
余光中,他看见凯瑟琳正抬手捂着额头,一副想立刻消失的模样。
“噢,当然,当然!”宾利愉快地拍手,“我正有此意,福尔摩斯先生对乡村舞会也有极大的兴趣。”
“天哪!”班内特太太惊喜道,“一位喜爱舞会的先生!这可真难得,要知道,上次在梅里顿的舞会上居然有绅士不喜欢跳舞,实在令人震惊。”
她这话几乎就差把当事人的名字直接点出来了。
伊丽莎白与凯瑟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偷笑。
果然,达西的脸色隐隐发青。
他原本不想理会班内特太太的喋喋不休,偏偏此刻抬眼,就撞见麦克罗夫特似笑非笑的神情。
对方显然猜到了班内特太太在说谁。
达西:“……”
这种时候倒也不必如此敏锐。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女儿们可都是出色的舞者。到时候,你可以与她们中的任何人跳上一支舞。要我说,整个梅里顿都没有比朗博恩的小姐们更擅长跳舞的姑娘了!”
“我的大女儿简,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儿,舞姿优美典雅。当然,我想宾利先生一定不会放过与她共舞的机会。我的莉兹和玛丽更喜欢书本和钢琴,但她们的舞步也相当出色。”
伊丽莎白忍不住低声劝阻:“妈妈……”
“至于莉迪亚,她活泼开朗,能跳一整晚。还有我的四女儿凯蒂,她可是在伦敦女子精修学校学习了许多年,舞蹈乐器样样精通。上次在梅里顿的舞会上,全场的单身男士都争相邀请她跳舞……”
凯瑟琳:“……”
如果脚趾能抠地,她现在已经拥有一幢比尼日斐花园更奢华的房子了。
她急忙打断班内特太太:“妈妈!妈妈!简还在房间里,我们快去帮她收拾行李吧。我想爸爸自己在家一定已经很想念我们了。”
伊丽莎白手疾眼快地打配合,一把揽住母亲的肩膀,往门口挪。
但班内特太太仍恋恋不舍地回头,对麦克罗夫特笑着说:“福尔摩斯先生,若是你想邀请凯蒂跳舞,可得早早行动,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可太受欢迎啦!”
凯瑟琳:“……”
救命啊,人为什么不能随时变成土地爷遁地离开?
这比她在任何版本的影视剧上看到的情节都更让她真切体会到,班内特太太那种不合时宜的出言无忌所带来的尴尬。
看着脸快皱成一团的凯瑟琳,麦克罗夫特这下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在班内特太太期许的目光下,他点点头:
“我会的,班内特太太。”
17.第 17 章
从尼日斐花园回家后,凯瑟琳就开始为上大学做准备工作。
朗博恩并不是一个适合炼制魔药或频繁使用魔法的地方。她花了两天时间,在离家不远的林子里找到一棵枝桠茂密、看起来格外适合建树屋的大树。
之后又花了三天,在魔法的协助下,为自己造出了一座隐秘的树屋。她还在周围施下麻瓜驱逐咒,防止有人误入此地。
虽然并未使用攻击性咒语,但由于频繁施咒,她的举动还是引起了魔法部的注意。
树屋刚建成的第二天,凯瑟琳便在林间看见了加雷斯的身影。
“加雷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瑟琳正提着一个施了空间延展咒的箱子,从家往树屋搬东西。
加雷斯解释道:“魔法滥用办公室最近收到报告,魔法部的探测系统发现这片区域有频繁的魔法活动。”
凯瑟琳一脸诧异:“你不是傲罗吗?怎么是你来?而且我也没收到猫头鹰送来的警告信。”
事实上,任何成年的巫师在没有被麻瓜目击的情况下,使用一些家务小魔法——比如清洁咒、修补咒、煮茶咒、照明等等,魔法部一般都是不会干涉的。
这也是凯瑟琳放心大胆使用魔法协助建造树屋的原因。
加雷斯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早上路过魔法滥用办公室,听见他们在讨论要不要派人来查查。”
凯瑟琳恍然大悟:“……啊,所以你就自告奋勇来了?你们傲罗的工作这么清闲吗?还有时间去帮其他部门的同事干活儿呢?”
加雷斯:“前阵子刚处理完黑魔法事故的后续工作,这几天确实闲些。我是因为猜到他们说的人有可能是你,所以才主动要求来的。毕竟我们是熟人……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和魔法部的其他人周旋这些小问题。”
凯瑟琳颔首,感激道:“确实,这么说来还得感谢你。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家今晚有大餐。”
“谢谢,不过不了。我只是来确认情况的,知道是你在使用魔法就好。”加雷斯顿了顿,好奇道,“你们家今日是有什么事情要庆祝吗?”
“没有,只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哥要来做客……谢谢。”
凯瑟琳边说边踩上木梯,加雷斯接过她的箱子,示意她先上去,他再把箱子递给她。
“远房表哥?”
“嗯,一个要继承我父亲全部不动产,却从未谋面的远房表哥。”凯瑟琳接过箱子,邀请加雷斯也上来,到树屋里坐一坐,“上来吧,至少喝一杯茶再走……这位表哥恐怕还想娶我父亲五个女儿中的一个,以此表达他得到这笔‘意外之财’的感恩。”
加雷斯弓着腰进入树屋的大门。他的个子高,屋内空间对他来说略显局促,他不得不找了把椅子坐下,好让头顶不碰到横梁。
凯瑟琳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好意思,这间树屋是按照我的身高来做的,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矮了。”
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因此在建造树屋的时候,并没有把顶梁放得很高。
“没事,没事。”加雷斯摆摆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你父亲的财产是由你的远房表哥来继承?你的父亲不是还有五个女儿吗?”
凯瑟琳举起魔杖,施咒煮起一壶茶,给他倒了一杯,又轻轻一挥,让茶杯稳稳漂到他手中。
“虽然我一直觉得魔法界比麻瓜界更古板,但在男女平权的问题上,说实话,魔法界的确比麻瓜界高明得多。”
这就是魔法的好处了。
力量才是根基。魔法的实力是决定一个巫师是否会受到尊重的重要因素之一,而实力不以性别之分。
凯瑟琳接着解释道:“朗博恩庄园有限定继承的法律要求。所以在我的父亲过世后,我和我的姐妹们都不会继承现在生活的这幢房子。我们为数不多能得到的父母恩惠,只是每人一千英镑的嫁妆,和一些珠宝首饰。”
加雷斯不可置信:“这也太不讲理了。怎么能剥夺亲生孩子继承父母遗产的权利呢?”
凯瑟琳耸耸肩:“麻瓜的法律嘛……不说这个了,上次的事件后续如何了?”
“特雷斯坦·维尔已经被送进阿兹卡班了。那条红宝石项链,也进了神秘事务司。”
“听起来是一个顺利的结局。”
“是的,多亏了你当时的帮忙。”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对了……魔法部部长最近去见麻瓜首相了吗?”
“去了,毕竟这次事件中有一个无辜的麻瓜被杀害,部长是一定会去向麻瓜首相传达消息的。”见凯瑟琳神色若有所思,他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凯瑟琳语气顿了顿,“我对魔法部的相关规则和法条并不熟悉,就是好奇,麻瓜首相是不是被禁止泄密魔法界的存在?”
“当然,每一任新的麻瓜首相都会被魔法部部长亲自下誓约性魔咒,这有点类似牢不可破誓言咒。但是违约不会致死,只会变得记忆模糊,然后最终淡忘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事情。而当他们离任时,就会有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记忆咒专家来消除改写他们的记忆。”
“那有没有可能,麻瓜首相可以通过一些间接的手段来向其他人传递消息,泄密魔法界的存在?”
加雷斯微微蹙眉,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语气含糊地回答:“应该……不可能吧?毕竟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出现。”
“上次被杀害的麻瓜,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凯瑟琳上次只负责帮忙消除梅里顿目击者们的记忆了,并没有见到那位可怜人,也不知道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人是怎么善后这类事件的。
“通常来说就是用一些记忆混淆咒,让所有见到死者尸体的人都认为死者是死于突发疾病。如果死者表面有明显外伤的话,就让他们以为是意外或暴力伤害所致。”
凯瑟琳点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加雷斯也抿了一口茶,“对了,你上次的提议,泰特已经往上报了,不过我想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结果。”
“没事,我不着急。我最近找到了一个新目标,大概会挺忙的。”
“新目标?”
“是的,我打算上大学。”
“大学?”
“就是学习专业知识的学校,在麻瓜界中,通常只有男性有权利进入这样的高等学府学习,并获得学位证书。”
加雷斯一听又是只有男性才能这样,眉头又蹙了起来。他不是一个对麻瓜抱有偏见歧视的纯血巫师,但实在是无法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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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麻瓜的这些规则。
“既然只有男性才能进入这些学校,那你打算怎么让自己入学呢?”
“我打算伪造一个男性身份。”
“伪造?怎么伪造?”
“我建造这座树屋的目的就是为了有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能让我研制出一款可以改变外在局部特征的复方汤剂。”
加雷斯担忧:“可是长时间服用复方汤剂是有副作用的。”
“我知道,所以复方汤剂只是辅助,我还会配合使用变形类的咒语。”对方的眼神里满是忧虑,凯瑟琳补充道,“放心,我会小心不让任何麻瓜看到我使用魔法的过程的。”
可加雷斯还是不认同她这样的决定,“如果麻瓜界让你生活得如此不便,甚至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应该考虑回到魔法界中。”
凯瑟琳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出于好意,但是她并不愿意与外人仔细说道自己的思虑。
她的语气坚定:“谢谢你,加雷斯。但是我的家人都在麻瓜界,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爱最珍惜的人。我不想离开我的家人们,到一个他们接触不到且无法理解的世界中生活。我的能力不仅仅是用来实现我个人的理想抱负的,我还希望我的能力可以保护我的家人不受到任何伤害。”
送别加雷斯后,凯瑟琳花了整个下午整理树屋,将一切布置妥当,方才慢悠悠地回到朗博恩。
一进家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道滔滔不绝的陌生男声。
她不用看也能猜出是谁,那种华丽堆砌、谄媚奉承的说话方式,除了那位远房表哥柯林斯,绝不会再有别人。
“Oh gosh!你终于回来了,凯蒂!你这一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班内特太太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还没被柯林斯荼毒过的女儿,甩着手帕,捂着脑袋就扑了过来。
她拽着凯瑟琳到偏厅里。班内特家其余的四个姐妹此时都坐在偏厅的椅子上,探着头在听客厅那边的说话声。
莉迪亚哀叹道:“这个表哥是我见过的话最多最谄媚的男人。”
玛丽幽幽道:“莉迪亚,你平时的话也不少。”
“噢,妈妈,你听听玛丽说的!我说话哪里像这位表哥这般讨好奉承了?从他到朗博恩开始,我已经听到他提了德布尔夫人不下十次了!”
晚饭时,凯瑟琳全程装哑巴,围观了一番柯林斯表哥和伊丽莎白的嘴战。她完全被伊丽莎白的战斗力所折服,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
班内特太太愁了一整个晚餐。直到晚些时候,听到柯林斯愿意娶伊丽莎白,心情才舒展开来。
接下来几天,伊丽莎白在白天时几乎找不到机会和其他姐妹说说话。因为柯林斯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团团转。
凯瑟琳好几次想要帮伊丽莎白解围,都被班内特太太及时制止。
“妈妈,你不能这样逼莉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班内特太太只是将凯瑟琳从伊丽莎白身边拉开,神情中带着几分少见的认真,低声叹道:
“婚姻里可不只是爱情这件事,凯蒂。等到将来,我和你们的父亲都不在了,至少我希望你们几个当中,还有一个能留在朗博恩。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能庇护其他姐妹,有个去处和依靠。”
18.第 18 章
临近尼日斐花园舞会的时候,莉迪亚提议到梅里顿去逛逛,她想要去看看刚上市的新款礼裙。
除了玛丽想要在家练琴,几个姐妹都愿意和她同行,并非因为她们真的对礼裙有多大兴趣,而是因为这五天来,全家人都被柯林斯烦得几乎神经衰弱。
自他抵达朗博恩起,每一个清晨的早餐前,众人都要被迫聆听他那冗长的晨祷,以及祷告之后,对德布尔夫人慷慨恩典的连番颂扬。
白天的大多数时候,最烦他的人还是伊丽莎白;而夜晚的餐桌,则又成了他演讲的讲坛,用餐的人无一不是他的观众。
短短五日,连一向最爱喧闹的莉迪亚都安静了许多。
班内特先生讲冷幽默的耐心,早被柯林斯的迟钝耗尽,因为他的讽刺,智商和情商都不足的对方从未能领会半分。
全家人里,唯一还能对柯林斯露出笑脸的,只剩下班内特太太。
她最初也嫌他聒噪和讨厌,但在得知这位表哥打算娶伊丽莎白为妻后,她的态度便立刻发生了大转变。毕竟,能让朗博恩留在女儿手里的姻缘,在她眼中,无论如何都是上天的眷顾。
就连步行前往梅里顿的路上,柯林斯都缠在伊丽莎白的身边夸夸其谈个不停。
凯瑟琳走在前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恰好与伊丽莎白的目光对上,那眼神里藏着深深的无奈与疲惫。
凯瑟琳忍俊不禁,悄悄做了个“SORRY”的口型,伊丽莎白只得抬手掩面。
“德布尔夫人是一个慷慨而又富有同情心的高贵女士。她的罗辛斯庄园在装潢上堪称完美,处处都展现出她非凡的艺术品味与卓越的判断力……”
柯林斯依旧喋喋不休,他完全没注意到两姐妹之间的小动作,只顾沉醉在自己那一串又一串的溢美之辞中。
等到了梅里顿的时装店,伊丽莎白终于能以挑选服饰为借口甩开柯林斯。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将半个身子依靠在凯瑟琳的身上,仿佛和柯林斯一起步行的这几十分钟里已经要了她半条命,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天哪,凯蒂,我觉得我这一路上至少死过三次。”
凯瑟琳一边低头对比着手中两条不同的丝带,一边笑着道:“辛苦你了,莉兹。”
伊丽莎白双眸无光地望着她挑丝带的手,声音虚弱:“让我在你这儿歇一口气吧,凯蒂。”
“歇吧,一旦跨出店门,他又会像幽灵一样缠上来了。”凯瑟琳的话直白得毫不客气。
“噢,不!”伊丽莎白几乎要哀鸣出声,“他到底要在朗博恩待到什么时候?他有和爸爸说过离开的日期吗?”
“我不知道,莉兹。”凯瑟琳在黄色和蓝色的丝带之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挑了蓝色——一点拉文克劳的血统在作祟。
“不过,我得提醒你,恐怕这位表哥对你的热情,是因为他的目的不纯。”
伊丽莎白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我拒绝听”的绝望表情。
“你最好不是在暗示他想向我求婚,凯蒂。我会杀了你的。”
凯瑟琳一脸无辜:“你杀了我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莉兹。实际上,他越快向你求婚越好。只要他说出来,你就有正当的理由拒绝他了,不是吗?”
她扶正伊丽莎白的身体,笑着道:“好了,我去结账。你去找简,或许能得到些温柔的安慰。”
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拖着步子去找简。
而不论她有没有得到安慰,事实证明,凯瑟琳的话一点没错。她们刚一踏出时装店,柯林斯那惹人生厌的嗓音便如鬼魅般再次响起。
几人沿着街道慢慢步行,偶尔停下脚步,看看橱窗里那些色彩鲜艳的礼帽与精致的裙子。
莉迪亚挽着凯瑟琳的手,兴致勃勃地叽叽喳喳,不经意一瞥,忽然低呼:“丹尼先生?”
凯瑟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街角一位红制服正与另一位穿着便服的容貌英俊的年轻绅士并肩而行。
“谁是丹尼先生?”
莉迪亚眼睛亮晶晶的:“就是那位穿红制服的。上次你们在尼日斐花园留宿时,我和妈妈来梅里顿拜访姨妈,认识了几位民兵团的先生,那位丹尼先生是其中之一。旁边这位我没见过,不过,他可真是太帅气了。”
这下凯瑟琳算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傲慢与偏见中唯一算得上是“反派”的人物嘛。
丹尼先生显然也认出了莉迪亚,笑着带着同伴上前打招呼。
莉迪亚虽然对红制服和军官们不那么热衷了,但骨子里依旧对英俊的绅士没有抵抗力,自然很乐意和他们攀谈起来。
莉迪亚语气热络:“丹尼先生,好久不见!”
她转身介绍道:“这是我的姐妹们,大姐姐简,二姐姐伊丽莎白,三姐姐今天没来,这位是四姐姐凯瑟琳。”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略微一滞,才有些不情愿地补上:“还有我们的远房表哥——柯林斯先生。”
丹尼先生笑着寒暄,又热情地介绍了身边的朋友:“这位是威克汉姆先生,他即将加入梅里顿驻防的民兵团,担任我们团里的军官。”
威克汉姆彬彬有礼地微笑颔首。阳光透过街头的橱窗,落在他那双淡色的眼眸上。
而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凯瑟琳注意到,伊丽莎白的表情在和威克汉姆对上目光的那一刻有了变化。
Oh no!他俩看对眼了!
凯瑟琳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不出意外地在街道尽头看到了三位骑着马的男士,正在朝着他们过来。
宾利在瞧见简时,立刻加快了速度,笑意灿烂。他在马上俯身,声音里满是热切的诚意:“班内特小姐们,你们好。”
“宾利先生,达西先生,福尔摩斯先生。”
简依旧温婉,也尽责地向三位绅士介绍了柯林斯。至于两位军官……
凯瑟琳的目光在达西与威克汉姆之间一掠,果不其然,两人的表情都瞬间沉了下去。达西只是敷衍地点了个头,转身调马而去。
麦克罗夫特也注意到了这两位之间微妙的气氛,他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威克汉姆,不过几秒,心中就有了大致的结论。
宾利与简有十日未见面,他很想再多留一会儿,和简说说话。但在看到达西离开后,自知也不便多留,只得拉着缰绳与简道了别。
麦克罗夫特是最后跟上两位同行者的,他在离开前扫视了一眼柯林斯,又与凯瑟琳目光短暂相接,神情若有若无,颔首致意后策马离开。
此后几日,凯瑟琳一有空闲便溜去树屋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她的猫头鹰木兰也从朗博恩的花园里搬来了树屋,正式调任为“看门鹰”。凯瑟琳给木兰在树屋外的橡树枝丫上也做了一个小小的房子,偶尔能听见木兰用喙轻敲木窗的声音。
她的特制版复方汤剂最近遇到了瓶颈。手边的几本魔药笔记几乎都翻得卷了边,新的配方思路迟迟未能成形。
思绪越乱,瓶中的魔药颜色就越诡异,在可能的爆炸来临前,凯瑟琳决定先停下手里的活儿。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需要新的资料,需要一些灵感的火花。
她编了个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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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堂皇的理由,说是伦敦的一位贵族小姐校友邀请她参加下午茶话会。班内特太太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在反复叮嘱她务必赶在尼日斐花园舞会前回家后,点头放行。
凯瑟琳于是踏上了前往伦敦的马车,在半日的路程后,来到了熟悉的破釜酒吧。
破釜酒吧的空气里混着陈酒与灰尘的味道,她推开暗门,走进熟悉的对角巷,先去兑换了些加隆,又在丽痕书店里泡了大半个下午。
她花重金买了几本厚重的魔药学与变形咒专著,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丽痕书店。
夜色降临时,她在伦敦的舅舅舅母家借宿。翌日中午,又匆匆坐上顺道的邮车,带着新购的书籍,赶回了梅里顿。
回家后,她写了一封信给邓布利多,询问关于变形咒的理论细节。
木兰把信叼走时,她还以为能在两天内收到邓布利多的回信。毕竟,邓布利多的回信速度一直都很快。
可这一次,三四天过去,凯瑟琳依旧没有见到任何来送信的猫头鹰出现在树屋外。
直到第五天清晨,凯瑟琳才在一只从未见过的猫头鹰脚上,发现那封迟来的回信。
***
亲爱的凯瑟琳:
你的来信我已仔细拜读。你所提到的“局部性长期变形”,确实与一般意义上的变形术有所不同。它介于幻身术与高阶自体变形之间,想要长时间维持效果……
……因此,我建议你在尝试此类变形时,可以借助复方汤剂或部分幻身药剂作为媒介,再辅以魔咒微调外观细节,例如骨骼线条、喉结形态或体毛分布。如此一来,既可保持自然的体征变化,又能避免魔力长时间的消耗。
至于你在信中提到的女扮男装计划,以另一种身份进入麻瓜大学学习一事,对此我感到无比的好奇与兴奋。待你入学之后,务必写信与我分享那些新奇的麻瓜大学趣闻。
最后,请原谅我迟来的回信,近日我的家庭与生活发生了许多猝不及防的变故。不过,无需为我担忧,我一切安好,只是事务繁多。
我与之前曾在信中提及的朋友格林德沃,在理念上产生了一些分歧。我们都太年轻,也都太急切地想要改变世界。如今,我选择暂时离开争论,回到更宁静的生活中。
请你保重自己,凯蒂。学习魔法的同时,也要学会不被魔法吞噬。
若你有新的研究进展,或是任何麻瓜大学的趣事,我将十分期待你的来信。
你忠诚的朋友,
阿不思·邓布利多
***
凯瑟琳阅读完邓布利多的回信,沉默着放下了信纸。
她大概知道邓布利多所说的“猝不及防的变故”是什么。
这位未来百年最伟大的巫师,在人生的早期阶段实际上经历着一连串能将任何人彻底击垮的痛苦。
邓布利多的伟大在于,在最初的迷狂与失误之后,仍然选择了克制与自省。
犹豫再三,她终究没有给邓布利多回信。
她不认为此时的他需要来自远方朋友一封信的安慰。再真挚的文字,也未免显得苍白无力。
或许,等她进入大学之后,再写信告诉这位可爱的朋友一些麻瓜世界的趣闻轶事,会更好一些。
在凯瑟琳日日待在树屋的这段时间里,和她一样不着家的,还有伊丽莎白。
只是后者是为了逃避柯林斯先生的殷勤,同时,也为了在梅里顿与威克汉姆偶遇。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
在梅里顿相遇的第七天后,在冬季来临之前,尼日斐花园的舞会终于如约而至。
19.第 19 章
班内特太太坚信尼日斐花园的舞会是为简举办的,因此格外重视简的打扮,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指点其他女儿们的妆造。
这倒是让凯瑟琳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又打算用魔杖盘发,但若是班内特太太插手她的发型,她的偷懒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为了防止母亲多嘴,她还是稍微做了些掩饰。把魔杖上的缠花换成了早上刚在花园里捡到的三片漂亮的金黄落叶。
搭配那条缀有金色橄榄叶刺绣的白色蕾丝绸缎礼裙,以及同样以橄榄叶为饰的金色项链,整个人倒有几分新古典主义的光彩。
上次是戴花,这次是穿叶。
即便班内特太太再挑剔,也不能说她没有为这场舞会花心思。
入场后,凯瑟琳便没有和几个姐妹走在一起。
简早早被宾利先生预约了;伊丽莎白进门与简分开后就在大厅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威克汉姆的身影,稍后她还得应付柯林斯与达西的邀舞,根本没空顾旁人。
至于玛丽和莉迪亚,她们在舞会上都有各自的主场,一个在钢琴旁,另一个在人群中央。
凯瑟琳今天的主线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紧盯着来意不明的福尔摩斯先生。
自从上回和加雷斯谈过之后,凯瑟琳认真分析了一番。
她不认为福尔摩斯先生明确知道巫师、魔法和魔法界,但他一定收到了某种间接的暗示。否则,他为何偏偏会出现在梅里顿这样一个远离权势与谣言的小乡镇?还多次有试探性的语言和行动。
前几日去伦敦的邮车上,她与车夫攀谈了几句,探听出了尼日斐花园的住客确实在近期时常前往梅里顿。邮车车夫说他好几次在路上碰到尼日斐花园的马车,有时是三位绅士打马而过。
等她再问车夫有没有听说他们去梅里顿做什么时,车夫就摇头表示不知道了。
如果是来探查上回梅里顿舞会的魔法事件,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按照魔法界的规定,麻瓜首相受誓约性保密咒约束,是绝不能向任何人泄露魔法世界存在的。
但魔法不是万能的,麻瓜首相很有可能间接性或在不经意间无心泄密——
一些只言片语、态度变化,或某次会谈中流露出的微妙举动,已经足以让聪明人起疑。
魔咒百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纰漏,并不意味着它永远不会。
倘若麻瓜政府确实怀疑了什么,却又拿不出证据,此时若大张旗鼓派遣大批人马前来调查,只会引起魔法部的警觉,甚至被视作挑衅。
因此,最聪明的做法,莫过于由麻瓜首相亲自委派可信的属下,以私人身份暗访此地。
凯瑟琳的目光顺着舞厅里的人群移动,最终停在那位身穿黑色礼服,戴着金色领结,正端着空酒杯注视着人群的福尔摩斯先生身上。
麦克罗夫特与达西一道,与几位本地的乡绅爵士寒暄片刻后,便独自穿过人群,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站定。
从这个角度望去,几乎能将全场的情形尽收眼底。
正合他意,他一向偏爱这样的立场,像个旁观者般,静静观察众生的言笑举止。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槟,抿了一口。
随后便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不厌其烦地将每一个入场的宾客都推演一遍。
每当遇上几个“有意思”的人,被他看出些隐藏的秘密或破绽时,他便心情颇好地奖赏自己,再抿一口香槟。
不一会儿,香槟杯就见了底。
他略有遗憾地垂眸,打量那空空的酒杯,心中权衡着是否该去续杯。
毕竟,还有至少一半的宾客尚未入场。
他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刚才饮下的量,大约是自己醉酒量的五分之一。
麦克罗夫特深知自己酒量有限,虽然自信即便喝醉也绝不会失态。但此刻毕竟是在他人家中赴宴,舞会方才开场,还是不宜过分放纵。
他的目光再一次转移回人群中。
不过这一次,要入场的人尚未见其身影,便先闻其声。
班内特太太那清亮而充满热情的嗓音,正与在门口迎宾的宾利一家寒暄。
……一百二十六秒、一百二十七秒、一百二十八秒,终于进来了。
班内特一家与主人家的寒暄时间,足足比其他人多出至少五十秒。
先进门的是班内特夫妇,而后是简和伊丽莎白,玛丽和莉迪亚几乎在进门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凯瑟琳是全家最后一个进门的。
麦克罗夫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他看着凯瑟琳进门后就与姐妹们分开,独自一人在门口附近徘徊了一圈,眼神移动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麦克罗夫特暗笑一声,他几乎不需要推演就能知道,这位凯瑟琳小姐是在找他。
想来对方早就已经猜到了他来尼日斐花园的目的了。
麦克罗夫特忽然起了玩心,想要看看凯瑟琳需要多久才能找到自己在哪里。
然而才数到第三秒,那双绿色的眼眸便隔着人群,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
速度快得惊人,快到麦克罗夫特来不及收敛起眼底玩味的笑意。
她的双眼微微眯起,目光得像两道冰刃,竟让他后背生出一丝刺骨凉意。
啊,被对方看出来自己在看她的笑话了。
麦克罗夫特有那么一瞬的苦恼,但很快就无暇顾及。
因为凯瑟琳已径直穿过人群,步伐稳健从容,直奔他而来。
麦克罗夫特鲜少与女士有过如此近距离的交锋,这确实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进击的小姐,让他少见地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你好啊,福尔摩斯先生。”
凯瑟琳的目光落在了麦克罗夫特的金色领结上,表情顿了顿。
麦克罗夫特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停留,也随即垂眼,淡淡扫了一眼凯瑟琳修长脖颈上的金色橄榄叶项链。
嘿,真是巧合。
“你好,凯瑟琳小姐。”麦克罗夫特神情一派镇定。
“福尔摩斯先生今晚有跳舞的兴致吗?我倒是十分期待今晚能舞个痛快呢。”
凯瑟琳面无表情,换了旁人怕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正在暗示一位绅士邀请自己跳舞。
好直接,好有攻击性。
在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属于年轻小姐的羞怯与腼腆。
若不是知道自己正在被邀舞,麦克罗夫特还以为,面前这位身高才堪堪到自己肩膀的小姐,是在跟他邀架。
“今夜的舞会如此隆重盛大,不进入舞池一定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鄙人不常参加舞会,舞技平平。如若凯瑟琳小姐不嫌弃,能否与我共舞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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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前两支舞?”
凯瑟琳爽快地点头:“可以。”
麦克罗夫特:“……”
他竟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自己得到了她的恩赐,却又说不清这感觉究竟古怪在哪里。
凯瑟琳懒得将丝带解开又绑上,便把系在左腕上的舞卡放在掌心里,举到麦克罗夫特面前,再递给他一支小巧的铅笔。
“签名。”
麦克罗夫特:“……”
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空酒杯放下。
接过凯瑟琳手里的铅笔时,两人的手指隔着她的缎面礼服手套短暂接触,麦克罗夫特只觉指尖触感冰凉而顺滑。
当他写下第一个“M”时,笔尖用力稍重,凯瑟琳的掌心没托稳,轻轻抖了一下。
麦克罗夫特停笔,叹了口气。
凯瑟琳以为他嫌自己没力气,便将右手叠在左手下,抬眼示意他继续。
麦克罗夫特挑眉,低声道:“失礼了。”
说罢,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放在凯瑟琳叠放的双手下,一掌就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将其微微托高几厘米。
凯瑟琳:“……”
这是嫌她没力气还嫌她矮呗。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将来女扮男装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的身高拔高到至少一米八五!
很快,原本空白的舞卡上多了两个笔锋潇洒、出自同一人之手的签名。
凯瑟琳满意地端详片刻,接回铅笔,却没重新将其绑回舞卡,而是随手放在了旁边的酒水桌上。
麦克罗夫特看着那支被丢在自己空酒杯旁的铅笔,心想这位小姐真是有趣得紧。
“凯瑟琳小姐,你今晚只打算和我一个人跳舞吗?”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谦逊的绅士,福尔摩斯先生。”
“铅笔或舞卡弄丢,确实算得上一个得体的拒绝理由。”
“福尔摩斯先生,你没有被女士拒绝过吗?”
“虽然这么说可能让你更加确信我是个自恋的男人——但,是的,凯瑟琳小姐。”
“是因为你很少参加舞会吗?”
“我想这确实是主要原因。”
“你是一位聪明的绅士,福尔摩斯先生。”
“而你是一位聪明的女士,凯瑟琳小姐。”
“噗!”
好没营养的商业互吹。
凯瑟琳笑出了声,这还是她今晚到现在为止笑得最恣意的一次。
麦克罗夫特看着她因为笑意而泛着水光的绿色眼睛,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半晌后,麦克罗夫特仍觉得她方才丢铅笔拒舞的举动实在好笑,“凯瑟琳小姐,你不是说了今晚想要舞个痛快吗?”
“怎么?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只跟你舞个痛快吗?”
麦克罗夫特叹了口气:“我只是以为,你或许不希望班内特太太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
凯瑟琳耸耸肩膀:“我无所谓,反正不是你,也会有别的单身男士被她拉郎配给我。”
“恐怕鄙人的舞技与体力,都不足以满足你‘舞个痛快’的愿望,凯瑟琳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请别这么说,be a man!”
麦克罗夫特:“……”
好直接,好有攻击性。
20.第 20 章
在舞会正式开始前,凯瑟琳并没有一直和麦克罗夫特待在一处。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在意班内特太太会怎么想,但她仍能想象,若真从头到尾都与麦克罗夫特形影不离,明天一早班内特太太就能笑盈盈地将她顺理成章地送进尼日斐花园,亲自去暗示对方向自己女儿求婚。
想到这里,凯瑟琳暗暗叹了口气。
她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班内特太太同意自己离家四年。
实际上,家里最好说话的反而是班内特先生。凯瑟琳几乎可以肯定,哪怕她直接告诉父亲,自己要离开家去上大学,班内特先生在惊讶片刻后,也只会懒洋洋地答应一声,然后帮她保密到底。
这小老头儿虽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却确实是个对女儿们足够宽容的人。
凯瑟琳叉起一块海盐柠檬小蛋糕放入口中。尼日斐花园的厨师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是宾利特地从巴黎请来的甜品师。
那小蛋糕不过拇指大小,入口却是惊喜。奶油绵密柔滑,海盐浅浅的咸味衬出柠檬的清香,恰到好处的甜度盖过酸意,却仍留着一抹果香的明亮。一口下去仿佛人在意大利卡普里岛的柠檬树下吹着海风。
太好吃了,凯瑟琳又悄悄往嘴里塞了一块。
伊丽莎白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看见她面前的香槟还未动过,直接伸手拿起,一口饮尽。
凯瑟琳咽下蛋糕,看着伊丽莎白那张写满不甘心的脸,安慰道:“别生气了,莉兹,慢点喝。”
“威克汉姆先生一定是不愿和达西先生正面冲突才没来。这都是因为达西先生是一个不正直且小心眼的男士。”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要和柯林斯先生跳前两支舞才烦恼的。”
“Oh no!”伊丽莎白苦痛地呻#吟,“请不要提醒我第二件让我难受的事情了,凯蒂。威克汉姆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苦恼了。”
凯瑟琳又叉起一块小蛋糕,愿闻其详:“噢?怎么说?”
前几日凯瑟琳不常在家,伊丽莎白只与简提过威克汉姆和达西的旧事。她原本不打算再对别人提起,但今晚威克汉姆的缺席让她心里窝着气,几乎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听完伊丽莎白的转述后,凯瑟琳没有立刻作声。
她只是拿起一旁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将口腔里的甜与酸冲淡,才慢悠悠地道:“如果威克汉姆先生真是一位绅士,他就不该对一位才见过一面的女士谈论过往隐私,尤其那还涉及另一位男士。
这种行为,与背后议人小话并无分别。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理应懂得浅交不言深的道理。你有没有想过,莉兹,他为什么愿意把这些秘辛告诉你?”
伊丽莎白皱眉道:“也许因为我们一见如故吧。”
凯瑟琳撇撇嘴,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那就更说明问题了。一个男人接近女人,无非是贪图两样东西——女人的青春美丽或女人的金钱物质。”
“凯蒂,这样的说法太极端了。”伊丽莎白反驳道,“一位绅士接近一位淑女,也可能是因为爱情。”
“好吧,那我们假设威克汉姆先生接近你是为了爱情,那他为什么要提到达西先生这个第三者?让我符合逻辑地猜一猜,他不过是因为想要通过说一些共同认识的人的坏话,来最快速拉进和你的距离。
噢,他顺便还能在你面前卖卖惨,说自己是怎么被欺负被辜负的,如果你对他起了同情心,那更好啦。这意味着他在你心里已经是一个可怜的弱者形象,等你对他生出几分怜惜,再添上一点爱意……说不定能给他一些好处,比如钱,来帮他渡过未来可能会面临的难关。”
她轻轻晃动杯中的气泡,给了这段话一个总结:
“真是个精明的男士啊,威克汉姆先生。”
伊丽莎白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但脑海中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威克汉姆那张悲伤却强作坚毅的英俊面孔。她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辩驳:“可、可是……”
凯瑟琳却不打算再为一个人渣浪费口水,打断道:“想想吧,莉兹。如果威克汉姆先生真是占理的一方,他又何必避而不见?若是堂堂正正的绅士,就该有底气出现在这里,来和你共舞。而不是听说达西先生也在场,就找借口不来。”
话音刚落,宾利先生举着酒杯上前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钢琴边的乐手们也已就位。
乐声未起,气氛已渐渐沸腾,昭示着今晚的第一支舞即将开始。
凯瑟琳站起身,目光一转,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麦克罗夫特的身影。
不是她眼神好,而是在人群中,只有他和达西的身高格外显眼。
她轻拍伊丽莎白的肩膀,笑道:“去跳舞吧,莉兹。别为不值得的男人浪费时间。”
麦克罗夫特回头正要寻找自己的舞伴,却发现舞伴已经自己走过来了。
那双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唇角不易察觉地扬起:“你看起来真的很想跳舞,凯瑟琳小姐。”
若非知晓她是带着目的来的,旁人只会以为这位小姐急着想与他共舞。
凯瑟琳神色自若地瞎说:“刚才吃多了,早点起身活动活动。”
她挽上他的手臂,两人一同走进舞池。
行走途中,一股淡淡的清甜香气在两人之间若有若无地荡开。麦克罗夫特侧首瞥她一眼,语气笃定:“五个海盐柠檬小蛋糕?”
凯瑟琳:“……?”
难道是她嘴角还是衣服上沾了奶油或者蛋糕屑?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裙子,干干净净;又舔了舔嘴角,除了柠檬与奶油的余味,什么都没有。
“我只吃了三个。”她困惑地抬眼。
麦克罗夫特轻描淡写地说些废话:“女士的胃口总是小得令人惊讶。”
凯瑟琳:“福尔摩斯先生,蛋糕吃多了总是会腻的。哪怕是向你这样高大魁梧的绅士,也无法一口气吃下三十个甜腻腻的小蛋糕。”
“那蛋糕很小,凯瑟琳小姐。”
确实很小,就拇指大小,一口一个,不会弄花妆容,非常方便舞会上的女士们食用。
凯瑟琳:“那蛋糕是你选的?”
“鄙人只是在甜品师为今夜舞会选择甜品时,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建议。”他顿了顿,又若有深意地补充,“这种尺寸的蛋糕,我确实能吃下三十个,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沉默,她一时间分不清是该夸他美食品味好,还是该夸他食量惊人。
幸而此时,第一支舞曲响起,乐声掩去了微妙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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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
这支舞的开头是一连串复杂的交换舞步,不适合交谈。
凯瑟琳垂眸,心里暗暗打着节拍,等到那一段繁复的走位终于过去,她再度回到了麦克罗夫特的对面。
终于到了能靠近一点的部分。
她右手轻轻搭上麦克罗夫特的掌心,左手落在他宽阔的肩头。
“福尔摩斯先生,可以说点什么了——”
分开。
凯瑟琳:“……”
这舞蹈走位但凡是老年痴呆一点都跳不下来。
再度靠近。
麦克罗夫特的左手落在她的腰后,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绸缎礼服传来。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你想说什么,凯瑟琳小姐?”
逆光里,他的灰色眼睛深得看不见底。
这在谈话和试探的过程中,对凯瑟琳来说可算不上是一个有利的姿态,她无法清楚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麦克罗夫特的舞技没有他自称的那般平平,至少他到目前为止没有踩过她的脚。这已经足够让凯瑟琳感到满意。
“你的舞技并不差,福尔摩斯先生。”
“谢谢你毫不吝啬的夸奖,凯瑟琳小姐。这只是最基本的社交技能。”
“到现在为止,你还没踩过我的脚。”
“如果这就是你衡量舞技的标准,我想在场的男士们大多都能合格。”
“那可不一定,你看——”凯瑟琳侧头,视线掠向舞池另一端,嘴角微微一弯,“我的表哥柯林斯先生,显然就不是一位合格的舞者。”
麦克罗夫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柯林斯一脚踩在伊丽莎白的裙摆上。
他轻笑出声:“那么我是否该恭喜你,凯瑟琳小姐?”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没有获得这位表哥的倾慕。”
凯瑟琳挑眉,语气里透着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观察而已。”他声音平淡,仿佛在陈述天气。
“那天在梅里顿相遇时,他是一副牧师的打扮。今天再看,他显然来自一个收入有限的中产家庭,衣料讲究但质地普通,领结打得太紧,说明他试图掩饰剪裁不合的西装。一位年轻单身、收入有限的牧师,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朗博恩,还能够和几位班内特小姐同行。”
“朗博恩庄园不出意外应该是限定继承的不动产,而班内特夫妇只有你们五个女儿。那么他们的不动产就需要有一个男性继承人——你的表哥,就很合适。他是个牧师,有着还算仁慈的心,得到了班内特先生的财产,不可能完全心安理得。因此娶一位班内特小姐以示仁慈,就成了最合理的选择。”
“这两次见他,他都在伊丽莎白小姐身边徘徊。很显然,他看上的是伊丽莎白小姐。可惜伊丽莎白小姐恐怕已经心有所属,就是那天在梅里顿街上,两位军官里穿便服的那一位。”
“而那位军官先生恐怕和达西先生有不小的矛盾,这也是他今晚没有出席舞会的原因。他是过错方,不敢直面达西先生。而伊丽莎白小姐,此时应该正在为这些事情而苦恼。不仅仅是柯林斯先生踩了她的脚,她至少也回敬了柯林斯先生三次。”
凯瑟琳吹了个口哨:“哇喔,bravo!”
21.第 21 章
麦克罗夫特微笑着接受了凯瑟琳的捧场。
此时,舞曲进入第二部分,节奏渐快。两人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专注于复杂的舞步。
又是一组分开再靠近的走位。
这次是麦克罗夫特先开口。
“我很好奇,上一次在梅里顿的舞会,你都和哪些单身男士共舞了,凯瑟琳小姐?”
一个旋转的舞步后,凯瑟琳倾身向前,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麦克罗夫特扶在她腰后的手不着痕迹地收紧了几分,防止她转圈后的脚步失衡。
一时间,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好几位,记不清了。”
然而,无论是凯瑟琳还是麦克罗夫特,他们的神情都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么暧昧。
凯瑟琳满意地跟着音乐的节奏顺势转开身。
终于能看清对方的眼睛了,终于,他要提到关键话题了。
麦克罗夫特握着凯瑟琳的手,看着她在身前转出一个漂亮的圆圈,裙摆上的金色橄榄叶刺绣在灯光下闪烁如星。
可惜,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条美丽的裙子上。
“我有这个荣幸知道,前两支舞你是和哪位绅士跳的吗?”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
“距离上一次梅里顿的舞会,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这还真不是凯瑟琳故意不说,她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晚的舞会,她跳得机械又麻木,像个大厂流水线上的牛马;程序完成了,但若要她回忆每一步的细节,好像都只是重复的模板,只是换了不同外壳的男士罢了。
“我没必要撒谎,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对上凯瑟琳此刻略显真诚的眼神,便知道她的确不记得了,或者说她压根没上心。
“我想大多数女士都会记得舞会上和自己跳了前两支舞的舞伴是谁,不是吗?”
“也许吧。”
“虽然我一直认为情感是干扰判断的因素,但似乎不少爱侣都乐于在舞会上定情。这样的社交场合若发生什么异于寻常的事,必定会格外引人注目,并且往往会记忆深刻,不是吗?”
最后一组分开再靠近的走位。
凯瑟琳重新握上麦克罗夫特的手,但这一次,她没有继续跳下去,而是站定原地。
她微微仰头,绿色的眼睛直直望着面前的舞伴。
“你说得对,福尔摩斯先生。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麦克罗夫特稍稍低头,与她对视。那双一贯锐利的灰眸此刻愈发沉静冰冷,仿佛刚才与她低声交谈的温和绅士,只是一层假象。
“你知道西奥多·威廉·沃克吗,凯瑟琳小姐?”
“有些耳熟,不过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他是谁?”
“他受雇于梅里顿镇的卡特莱特爵士——也是上一次梅里顿舞会时,当众暴毙在宴会厅外的车夫。”
恰在这一瞬,第一支舞曲结束。
麦克罗夫特松开凯瑟琳的手,两人互相行礼,然后各自转身离开舞池。
凯瑟琳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一支舞后竟微微加快。
与麦克罗夫特握过的那只手此刻有些酥麻,她动了动手指。
不远处,伊丽莎白甩开柯林斯,快步追上她。
“凯蒂?凯蒂?凯蒂!”
在伊丽莎白叫了几声后,凯瑟琳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伊丽莎白,后者正带着担忧注视着她。
“你还好吗,凯蒂?”
“还好。”
不,一点也不好。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忙,让她大意疏忽了那场事故中唯一的死者。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麦克罗夫特居然从这个方向入手调查。
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在处理死者的善后工作时,她根本不在场,事后也没有及时过问细节。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位可怜的车夫全名叫什么、死在了哪个位置、被安排了什么死因。
遗忘咒与记忆混淆咒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彻底忽视了这位车夫的死亡一般。梅里顿舞会之后,哪怕是在茶余饭后的闲暇时间里,整个乡镇都无人再提起他。
凯瑟琳无奈地闭了闭眼,懊悔当初施咒时做得太过完美,天衣无缝到了违反常理的程度。
麦克罗夫特的提问,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早知道,当时就该逮着加雷斯问个清楚明白。
她回头看去,麦克罗夫特早已换上那副得体的社交假笑,正在和班内特先生闲谈。而班内特先生身边站着的班内特太太,喜笑颜开地不时搭上几句话。
似乎察觉到了凯瑟琳的目光,班内特太太立刻回望过来,笑容更灿烂了。
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班内特太太肯定是以为她对麦克罗夫特“恋恋不舍”呢。
可凯瑟琳此刻只觉得那男人不仅心思深沉,还敏锐得可怕,让人背脊发凉。
伊丽莎白虽不清楚凯瑟琳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她从侍从托盘上取下一杯香槟,递过去。
“谢谢。”
凯瑟琳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伊丽莎白皱眉:“凯蒂,你刚才还让我慢点喝呢。这样喝,会醉的。”
“我没事,我不会醉。”
她的酒量一向极好,千杯不倒。这一小杯香槟,对她而言和果汁没有区别。
“你到底怎么了?”伊丽莎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和福尔摩斯先生跳舞时吵架了吗?你们看起来配合得很好,比我和柯林斯先生默契多了。”
“不,不,”凯瑟琳在空椅子上坐下,“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这让伊丽莎白更不解了,“那到底是怎么了?”
凯瑟琳顿了顿,握上伊丽莎白的手,抬眼看着她,声音有些低沉:“莉兹,你知道上次在梅里顿舞会时,有一个车夫在宴会厅外因病暴毙吗?”
伊丽莎白先是被这可怕的消息吓得瞪大了眼睛,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伊丽莎白皱起眉,努力回想,半晌也没能想出个确切的人来,“不记得了,应该是当时舞会上有人喊了一声吧?也可能是我在和夏洛蒂聊天时,她告诉我的。你知道的,那次舞会卢卡斯爵士十分重视,好多细节都是他亲自操办的。”
“那你知道死去的车夫是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梅里顿哪户乡绅爵士家的车夫吧。”
凯瑟琳松开了伊丽莎白的手,神情渐渐沉下去,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是卡特莱特爵士的车夫……”
伊丽莎白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朋友夏洛蒂已经在叫她了。
“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说,好吗,凯蒂?”
凯瑟琳对着伊丽莎白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莉兹。去吧,夏洛蒂在喊你了。”
麦克罗夫特仍在与班内特夫妇交谈,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两人笑得前仆后继。
凯瑟琳盯着那道高大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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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心里暗暗腹诽,这人真是演技了得,扮人像人,扮鬼像鬼。
她甚至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发挥情商,从三岁小孩到八十老翁,他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要不然……等他摊牌提到任何与魔法有关的字眼时,直接给他一个遗忘咒算了,既省事又省心。
凯瑟琳纠结地咬了咬嘴唇。
那边,正与班内特先生聊着伦敦政界趣闻的麦克罗夫特,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来自凯瑟琳的。
看来,自己确实问到了要害。
能让那位雷厉风行又事事追求完美的凯瑟琳小姐如此难受,也不容易。
麦克罗夫特在心里这么想着,不由轻笑出声。惹得班内特先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得轻咳两声掩饰。
“您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位首相先生,听说他在觐见女王陛下时闹过笑话。”
班内特先生来了兴趣:“什么笑话?”
麦克罗夫特笑道:“据我的同僚所言,女王陛下对威廉·格莱斯顿先生的印象不佳,因为他觐见时举止缺乏礼仪分寸。女王陛下评价他‘对女王说话,就像在公众集会上演讲。’”*1
班内特太太虽不关心政治,但这并不妨碍她以另一个看问题的角度加入话题。
“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有许多了不起的同僚吧?我听说,你是首相的近臣。”
麦克罗夫特谦虚道:“鄙人只是首相麾下微不足道的一名私人秘书,负责部分政府事务。”
班内特太太自然听得出他在自谦。虽不懂政府架构,但她知道,能做到首相近臣的位置,绝非寻常人物。
“福尔摩斯先生来自哪里呢?”
“我的家族是约克郡的普通乡绅。”
“家中几口人?”
“我是长子,还有一位小七岁的弟弟。”
班内特太太不由羡慕,她的嘴一向没把门,“两个儿子的乡绅家庭真好,不像我们家——唉,总为继承的事操心。”
“班内特家的小姐们都是得体有教养的年轻女士。”
这话班内特太太爱听,笑得更欢:“是的,是的!尤其是我的凯蒂。她从小就聪明伶俐,要不是她坚持,我和班内特先生可能就放弃给女儿们请家庭教师了。现在,我的五个女儿都受过良好教育,是乡镇里出了名的才女美人……”
麦克罗夫特点头赞同。
难得碰上这样耐心倾听的年轻绅士,班内特太太越说越高兴,恨不得他明天就成为女婿。
“福尔摩斯先生今年贵庚?可曾订婚?”
“我今年二十四岁,还是个单身汉。”
班内特太太心头一动,笑道:“比凯蒂大六岁,是个极好的年纪。”
麦克罗夫特暗暗好笑,幸好凯瑟琳不在旁边,否则这场面她怕是又要尴尬得一塌糊涂。
“咳咳。”班内特先生罕见地出声制止了妻子的热情。
他越过麦克罗夫特,望向那边坐着的凯瑟琳:“第二支舞快开始了。希望你和凯蒂跳得愉快,福尔摩斯先生。认识你很高兴,若有闲暇,请一定来朗博恩做客。”
麦克罗夫特颔首:“我的荣幸,班内特先生。”
说罢,他转身朝凯瑟琳走去。
乐手们正在更换曲谱,调整乐器。
人群中,约好的男男女女正挽手向舞池中央聚拢。
麦克罗夫特走到凯瑟琳面前,向她伸出手:
“第二支舞要开始了,凯瑟琳小姐。”
22.第 22 章
两人在沉默中跳完了第二支舞。
舞曲结束,凯瑟琳给自己的舞伴行了一礼。
“福尔摩斯先生,可以陪我到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
“乐意至极。”
麦克罗夫特曲起自己的右臂,凯瑟琳顺势挽了上去。
他们绕开人群,穿过长廊,跨出雕刻精美的拱门,来到了尼日斐花园小巧的温室花棚中。
这里是尼日斐花园的主人为了冬日也能观赏鲜花而打造的。宾利住进来后,亦十分喜爱这处,因此不仅保留了所有鲜花盆栽,还特意多添了几盆品种珍惜的蔷薇花。
麦克罗夫特点亮了花棚中的两盏煤油灯。回过头时,凯瑟琳已经地站在蔷薇花盆栽前。
她似是在欣赏着面前这几朵开在深秋初冬温室里的鲜花。两盏煤油灯无法将整个温室照亮,光晕却映出了她的侧脸,暖黄色的柔光下这位年轻秀丽的小姐显得格外娴静文雅。
麦克罗夫特的心里甚至冒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若凯瑟琳真的是危险人物,那也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蛇蝎美人。
当然,凯瑟琳并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此刻在想什么,她只是盯着一朵饱满绽放的橙色蔷薇花,思忖着一会儿要是对麦克罗夫特施咒,是不是在温室外加一个麻瓜驱逐咒或者隔音咒会比较保险。
“Gloire de Dijon.”
凯瑟琳转头:“什么?”
麦克罗夫特行至她身边,看向她刚刚一直盯着出神的花,“1853年在法国培育而成的蔷薇花,以茶香和大花型著称。宾利倒是不惜成本,愿意在租住的庄园中摆上这么多盆。”
“若是我能年收入五千英镑,我大抵也愿意生活得如此闲情逸致。”
“凯瑟琳小姐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为什么是疑问的语气,我当然不是全能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笑笑:“看来有些事情你确实无法和我说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凯瑟琳点点头:“机密之所以是机密,必然是有其需要保密的原因。并非所有的真相大白都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呢,凯瑟琳小姐?”
“装傻充愣,我相信你能做到,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笑得有些无奈:“可我的职责所在就是知晓全英国的机密,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装作听不懂:“噢?你不是首相先生麾下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小秘书而已吗?”
“国家机器的运转依赖无数细微的螺丝,而其中某些螺丝的位置,正是维系整个体系正常运行的关键。”
“事非偶然,由来已久。既然尚且安全,又何必要窥探底细呢?”
“事情若非可控或知全貌的,又谈何安全?”
凯瑟琳沉静了片刻,“首相先生是怎么和你说的?”
只要麦克罗夫特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和魔法相关的字眼,她就直接抽出魔杖给他一个遗忘咒。
麦克罗夫特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她问了这个问题。
他回忆起伦敦下雨的那个下午,在被传唤到首相办公室后,一向沉着稳重的首相先生脸色极差。他原以为是欧洲大陆地缘政治的风云变幻捎来了什么坏消息,却没想到首相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想办法以私人名义到梅里顿暗查,期间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访的真实目的。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半个字也不能。”
“你只管去到梅里顿,用你那敏锐的洞察力和聪明绝顶的大脑,探查出真相。”
“请务必要注意自身安全,福尔摩斯。”
首相先生敛容屏气,神情严肃。
这真是麦克罗夫特职业生涯中最莫名其妙的一次出差,他几乎是带着满头雾水和零个线索出发前往梅里顿。
第二天,他托人打听到了宾利最近正在梅里顿附近的尼日斐花园中租住,于是便写了一封信给一年前在某个政经社交场合认识的宾利;信中除了表达问候之外,还特意提到了自己近日将要休假,正在为度假的地点选择在哪里而发愁。
果不其然,信寄出去后,很快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尼日斐花园的度假邀请信。
宾利和他的关系说不上太熟,但自从一年前,他在宾利面前展示过一次推理演绎之后,这位热情又好心肠的绅士对他的能力十分崇拜。
知道麦克罗夫特没有马车,宾利还拉上达西一块到伦敦来接他,并将达西也介绍给他认识。
来到尼日斐花园这半个月,他来回跑了好几趟梅里顿。托了宾利四处做客的便利,他到了许多当地的乡绅爵士家中走访。这场毫无头绪的调查才渐渐有了些眉目。
麦克罗夫特一贯信奉理性、科学和逻辑,当意识到这起调查愈发魔幻的时候,他曾一度陷入过自我怀疑。
可他知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真相即便再超现实也是真相。
他看着面前这位尚且无法确定是否是危险人物的年轻小姐,摇了摇头。
“首相先生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凯瑟琳将信将疑:“那你来尼日斐花园的目的是什么?”
麦克罗夫特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休假。”
凯瑟琳:“……”
信他的鬼话。
“你们明知道秘密泄露后,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一切回归原样,还如此想要知道真相,意义是什么?”
“凯瑟琳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两国建交需要双边政府做出官方承认与建交声明吗?”
凯瑟琳对政治并不算了解,她摇头。
麦克罗夫特接着道:“因为主权的互相承认,是国际法意义上国家关系成立的前提条件。没有这一环节,任何往来都只能停留在民间层面,无法构成合法的外交关系。任何单方面的靠近,都只是侵犯,而不是联盟。只有在彼此承认对方主权之后,交流才不被视作冒犯。”
“我想首相先生的本意也并不是挑衅或撕毁协议,他只是试图寻求一个更平等的双边交流关系。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又有什么能力或者诉求。但不论如何,类似梅里顿舞会的事件发生时,我们并不想永远做一个蒙在鼓里的被动者。”
“我相信你有能力使双边关系得以改善,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
说了这么一大串话,他还真的没提到和魔法相关的字眼。
“你太高看我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凯瑟琳小姐。诚如我一直所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士。”
到底是多厚实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现在两人几乎已经算是摊牌的状态,都不必再在对方面前伪装了。
凯瑟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麦克罗夫特:“我只是一位刚刚成年的乡绅家小姐,没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和权力影响双边关系。”
麦克罗夫特只是重复道:“你会有办法的。”
凯瑟琳:“……”
大哥,你是复读机吗?
麦克罗夫特静静地注视着凯瑟琳,他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她的答应。
这是一个大胆的赌博。
实际上,麦克罗夫特也拿不准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毕竟两方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关系。他手里的线索又太少,并不足以用来作为谈判的条件。
更不要说他现在其实还没有明确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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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在用理性的直觉来寻求一个凯瑟琳的主动妥协。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我需要时间。”
“而这正是我所拥有的。”
凯瑟琳双手抱臂,看麦克罗夫特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颇不顺眼,“你猜到我的身份了?”
麦克罗夫特摇头,诚实回答:“没有。”
“你不害怕我伤害你吗?”
“我必须向你坦诚,我确实担心过你会对我造成伤害。”
“那你还这么莽撞地离开人群,到这里与我单独谈话?”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在和你跳舞的时候,我已经确定了你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凯瑟琳更不爽了,感情她跳舞时凑近,是为了观察对方的神情反应;而对方搂她搂得那么紧,也是为了确认她身上有没有藏武器。
两场舞下来,两个人的心眼子加在一起,恐怕比整个舞会的宾客人数还多。
“万一我把武器藏在了你摸不到的地方呢?”
麦克罗夫特从后腰掏出一把左轮手枪,“那么我携带了自卫的武器,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
太可惜不能告诉麦克罗夫特她真正的武器是什么了,她好想要看他惊掉下巴的表情啊。
凯瑟琳觉得没趣,也不想再端着和麦克罗夫特打太极周旋了。
她突然想要回去吃小蛋糕,于是开口道:“闭眼。”
麦克罗夫特罕见地没反应过来:“什么——”
眼前便骤然一黑。随之而来感受到的是凯瑟琳掌心的温热,以及手腕间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温室两端的两盏煤油灯,已悄然熄灭。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凯瑟琳转身走出温室,麦克罗夫特随即跟上。
“我猜我不被允许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是吗?”
“当然。”
魔法部有法律条例规定不可以被麻瓜看见施咒,她也只是打了个擦边球。虽然当着麦克罗夫特的面施了无声咒,但他可没有看见施咒过程。
麦克罗夫特心里却生出一丝后知后觉的侥幸,“你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士,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哼”地冷笑了一声。
麦克罗夫特:“我想你并不害怕十字架或者银制品。”
他注意到班内特太太戴着银质的十字架项链。想来班内特家应该有信教的传统,家里也会有圣经,周末也会去教堂做礼拜,就像绝大多数的英格兰家庭一样。
“你以为我是什么?吸血鬼或者狼人吗?”
“中世纪时期,教会也会用十字架等圣物来驱散女巫或恶灵。”
凯瑟琳:“……”
还真被蒙对了一半,但是——
“为什么我非得是一个广义上‘邪恶’的形象?”
“我绝对没有想要诋毁你的意思,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撇了他一眼:“真的吗?”
麦克罗夫特无奈:“我以我的一切向你发誓。”
凯瑟琳敷衍:“行。”
麦克罗夫特真诚道:“当然,我很感激你接受了我的……”
然而话音未落,两人就和从转角盥洗室出来,正要返回舞会的班内特夫妇撞了个正着。
凯瑟琳惊:“爸爸?妈妈?”
显然只听到了最后两段话的班内特太太,一手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一手捂着胸口,激动地高声道:
“Jesus Christ!凯蒂,福尔摩斯先生,你们都已经求婚了?!”
凯瑟琳:“……”
梅林的袜子,现在这个情况能对自己父母用遗忘咒吗?急。
23.第 23 章
尼日斐花园的主楼内,舞会已进入最热闹的阶段,乡村舞曲与欢声笑语交织在高挑的穹顶下,光影流转。
而在室外的花园里,夜风带着深秋的气息轻轻拂过,远处的月光透过枝叶散落在地上。
四人正立在草坪边的石子路上,脚下碎石在鞋底细微地作响,与屋内的喧闹隔着一道夜色。
事情要从五分钟前说起——
班内特太太误以为凯瑟琳与麦克罗夫特已情定终生,情绪激昂地在走廊中高声尖叫,几乎连吊灯都为之震颤。
“妈妈,小点声。”凯瑟琳竭力让她冷静下来。
然而无济于事。
偶有路过的舞会宾客纷纷侧目,好奇这里发生了何事。
凯瑟琳意识到这里绝非说话的好地方,立刻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强行将仍在激动中的班内特太太带离走廊。
一路穿过长廊,夜风扑面而来,她在花园的石子路上停下脚步。但依旧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努力让已经开始幻想婚礼在哪里举办的班内特太太保持镇定。
班内特先生与麦克罗夫特默然跟在两位女士身后,气氛一时之间微妙而尴尬。
当然,班内特太太不算,她还沉浸在选什么款式的婚纱的纠结中。
凯瑟琳:“妈妈,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班内特太太怔愣一瞬:“什么意思?”
凯瑟琳:“我们没有求婚。”
班内特太太不愿相信:“你跟我开玩笑呢?”
凯瑟琳只得用眼神示意麦克罗夫特快开口解释。
“班内特太太,”麦克罗夫特斟酌着道,“我和凯瑟琳小姐,确实没有求婚。”
“你们……”班内特太太的情绪陡然坠落,几乎无法接受,“那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麦克罗夫特解释:“我们就某件事情达成了共识,我只是感激她能接受我的……”
“接受他的拒绝!”
凯瑟琳突然打断麦克罗夫特的话,在其他三个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演戏。
“我今夜已经向福尔摩斯先生表明了心意。但我们都明白,有太多现实的障碍横亘在我们之间,跨过那些阻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班内特太太面露疑惑:“障碍?什么障碍?”
凯瑟琳:“……”
妈妈,这种时候就不用这么敏锐了。
凯瑟琳继续哀伤:“我们之间有太多难以解释的障碍,妈妈,恕我无法强忍悲痛和您一一诉说。总之,为了我们都能不再受爱情的折磨,他已经心怀仁慈地拒绝了我。”
麦克罗夫特:“……?”
戏来得太快,他有点接不上剧情的发展。
班内特太太震惊得瞪大双眼,仿佛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忽然成了负心薄幸的渣男,转头就找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弃了自己的女儿。
“福尔摩斯先生?How dare……”
凯瑟琳生怕班内特太太再多说两句话,这爱情戏就要编不下去了。她连忙搂住母亲的肩膀,把她带到父亲身边。
抬眼就对上了班内特先生复杂的眼神,凯瑟琳只能干笑两声,“爸爸,请把妈妈带回去吧。我和福尔摩斯先生还有一些话要说。”
“凯蒂,你真的很爱他?”
“……是的,爸爸。”
这句话几乎是她咬着牙说出的。但在班内特先生听来,却像是女儿在竭力掩饰悲伤的坚强。
“好吧,既然你坚持。”
班内特先生轻轻揽了揽女儿的肩膀,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然后带着班内特太太离开了花园。
凯瑟琳目送父母远去的背影,才转身面对麦克罗夫特。
“凯瑟琳小姐,需要解释一下吗?”
这短短的一分钟内,麦克罗夫特在心里推翻了几十种可能性,他怎么也想不出凯瑟琳这么做的理由。
他当然想不出,因为这个荒诞的想法不仅跳脱出了当下的社会规则框架,甚至是刚刚才在凯瑟琳的脑海中成型。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一点我能想到。那我想不到的部分呢?”
“我需要一个伪造的合法身份。”
麦克罗夫特沉默。
凯瑟琳接着道:“我打算去上大学。”
“伦敦大学接收女性学生,你不需要伪造身份。”
“我要去剑桥大学。”
“剑桥大学的格顿学院和纽纳姆学院也都接收女学生。”
“你知道我的意思,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提到的两所剑桥大学的学院,都在19世纪后半叶开始接收女性学生。
只是虽接收女性,却仍受限重重。她们能学习、能考试,却无法获得正式学位,这样的情况一直到1948年才得以改变。
而1899年的现在,若一名女性想进入剑桥主流学院,成为真正的学者,无异于异想天开。
“你想去哪一个学院?”
“圣三一学院或者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学习Natural Sciences Tripos(自然科学专业课程,可以理解为理科体系),主修化学。”
剑桥大学已是英国最负盛名的大学之一,到二十世纪初,在自然科学领域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圣三一学院历来是剑桥科学的旗帜,师资雄厚,孕育出牛顿、麦克斯韦等卓越学者;而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则在医学与生命科学领域独树一帜,尤擅医药化学与实验科学。
凯瑟琳若想要继续主攻化学或者相关的研究领域,这两所学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圣三一……化学……”麦克罗夫特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真巧,我认识一个人也将在明年入读圣三一学院,主修化学。”
凯瑟琳疑惑:“谁?”
他只是摇头,轻轻一笑,避而不答,转而道:“你想要伪造一个合法的男性身份,对我来说确实不是难事。但是你要怎么改变你的生理形象?”
“我有我的办法,这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
“你要如何申请?”
“有了伪造的身份后,参加考试。”
“剑桥大多数学院入学考试在次年三四月份,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已经十一月了,你的入学申请和推荐信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
“我可以为你伪造一个合法的男性身份,同时为你写一封推荐信。”
“交换条件是什么?”
“申请截止时间在明年一月份,我希望那也是我们之间约定的截止时间。”
“Capital!”
凯瑟琳朝对方伸出右手,麦克罗夫特回握。
掌心温度交错间,绸缎礼服手套丝滑而略带冰凉。麦克罗夫特松开手时,手指微微颤动,那丝寒意似乎仍残留在指尖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远处舞会仍在进行,乐声被距离阻隔,只剩下朦胧的回响,像是夜色里的低语。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深秋夜晚的清冷。凯瑟琳的裙摆被风卷起一角,礼服上金色的橄榄叶刺绣在月下流光溢彩,仿佛夜幕的星辰。
麦克罗夫特下意识地要脱下外套,她却轻轻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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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冬季要来了,凯瑟琳小姐。”麦克罗夫特语气中带着淡淡关切,“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外套,即便我们现在回到温暖的室内,明日清晨你也极可能因这场秋风伤寒。”
凯瑟琳早已在感到寒意时,悄悄给自己施下了无声的防寒咒,将寒意隔绝在体表之外。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容易就会伤寒。”
两人并肩走回长廊。
“这也是你们的能力吗?”
“算是吧。”
“你们也能感知冷热吗?”
“当然……我以为你会问更有深度的问题。”
“我也不是‘那么的’聪明,凯瑟琳小姐。”
“太谦虚也是一种傲慢,福尔摩斯先生。”
又一阵秋风吹过,比先前更为张扬。
凯瑟琳的裙摆再次被风卷起,飘逸的绸缎如一抹翻涌的白浪,在夜色中轻轻扬起又落下。
一角纯白的裙边,恰好轻柔滑过麦克罗夫特熨帖合身的黑色西裤上,留下一瞬若有若无的触感。
麦克罗夫特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一抹白,嗓音不自觉地低了些:“你确定真的不需要我的外套吗?”
“不管需不需要你的外套,我都不会伤寒。但若是你的外套给了我,你伤寒的概率一定比我不穿外套伤寒的概率要大。”
麦克罗夫特失笑,微微摇头,“好吧,不怕冷的凯瑟琳小姐,那你的入学考试准备得如何了?”
“说实话,还没开始。”
“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需要帮忙吗?”
“当然,我很需要你的帮忙。”凯瑟琳向来不是推三阻四的人,若麦克罗夫特愿意出手,她自然乐意接受,“你也是剑桥毕业的吗?”
“是的,圣三一学院,主修数学,辅修法律。”
虽早知麦克罗夫特的学识背景一定不凡,但凯瑟琳仍忍不住“哇”了一声,非常词穷地赞叹道:“You’re…uh…amazing.”
麦克罗夫特嘴角几乎不可察地一动,对这个并不高级的称赞难以言状,随即又问:“你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对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太太撒谎?”
“我需要一个理由,说服母亲让我离开家三四年的时间。”
凯瑟琳不想再一次在家人身上使用遗忘咒或是记忆混淆咒了。记忆类咒语长时间反复施咒,有可能会对被施咒的人产生副作用。若是能有合理的借口,那一定是比魔法更好的选择。
麦克罗夫特挑眉,语气微妙:“你……是想用我当借口?”
“没错,一个为爱痴狂、执着又专情的女人,为了追求心仪的绅士,独自远赴他乡。放弃和其他男人的婚姻,甘心去做他的秘书或者文员,成为他事业成功背后默默奉献的女人,只为了能与心爱之人日日相见、朝夕相伴。多么完美的理由,不是吗?这已经足够解释一切。”
麦克罗夫特:“……”
他不是无话可说,只是短暂地怀疑,自己是否该为被卷入如此戏剧性的情节而发笑。
两人穿过长廊,重新回到了舞会。
就在凯瑟琳抬步要踏入宴会厅时,麦克罗夫特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他似乎在斟酌该不该开口,片刻后才缓缓说道:“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太太对我的看法……”
凯瑟琳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轻快:“别担心,你大概不会经常见到他们的。至于他们对你的看法——那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和工作。
若你真介意,将来在合适的时间,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他们,你不是个渣男。”
24.第 24 章
尼日斐花园舞会结束时,班内特一家是最后离开的。
凯瑟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简和宾利身上,悄悄拉过麦克罗夫特低声问:“你还要在尼日斐花园待多久?”
麦克罗夫特:“我的假期还有一周。”
凯瑟琳大喜:“太好了,明天你是否有空?”
麦克罗夫特:“我大约会睡到中午才起床,所以两点钟之后我是自由的。”
这真不怪他赖床,舞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半,班内特一家还得等待马车来接送,等到将所有宾客送走之后,尼日斐花园的众人恐怕最快也要到凌晨四点半才能上床睡觉了。
凯瑟琳点头:“两点半的时候,在朗博恩后面的树林见。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麦克罗夫特应道:“好。”
第二天,凯瑟琳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至正午。
她揉着还水肿的双眼,迷迷糊糊地拉了铃,希尔太太很快便端着洗漱的脸盆和温水进来。
“早,希尔太太。”
希尔太太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架子上,打湿毛巾递给坐在床上的凯瑟琳,笑道:“现在可不是早晨了,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接过毛巾擦脸,“现在几点了?”
“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
“噢……”凯瑟琳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我凌晨五点才睡下。”
希尔太太拿回毛巾,又给凯瑟琳递了漱口水和空盆:“我知道,先生和太太将近凌晨五点半才睡下,你已经是整个家里醒得最早的人了,凯瑟琳小姐。我想他们都要睡到下午三点才会起床。”
“真的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现在出门就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被问出门做什么了。
希尔太太:“你想吃些什么,凯瑟琳小姐?厨房已经做了水煮蛋和炸薯块,我今早还买了些牛角面包,配上新做的黄油,会非常美味。”
“这些就很好了,希尔太太。”
凯瑟琳在英格兰活了两世,差不多已经把食欲这种人类本能进化掉了。
上一世,她还能在伦敦街头寻到几家像样的中餐馆;而在这一世,她已彻底放弃挣扎,学会了以一种几近机械的平静,去接受当地人的美食文化。
多亏班内特先生理财有道,虽说家中收入不算宽裕,朗博恩的早餐桌上仍时常能见到几样不那么英式的食物。没有天天早上吃茄汁黄豆已经是她的福气,凯瑟琳想着,她要懂得满足。
洗漱完毕,她从床上起身,走向衣柜,随手挑出一套卡其色步行裙换上。
“希尔太太,我自己可以更衣,你去帮我准备食物吧,谢谢。”
希尔太太收拾好东西离开。
凯瑟琳将门轻轻锁上,从房门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有些陈旧的牛皮箱子,将书架上几本厚厚的书籍塞了进去。
箱子有空间延展咒,凯瑟琳已经用这个箱子搬了不少东西到树屋里。现在,她又要把之前从伦敦顺道买回来的备考书籍一并带去。
是的,没错。
她今天约麦克罗夫特到树屋,就是为了备考,向他请教一些入学考试的内容。
她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申请圣三一学院,本科主攻化学。因此入学考试就得备考四大项科目:数学、基础的拉丁文与希腊文、逻辑与批判性写作和自然科学基础。*1
除了那两门古典语言之外,其余的三项她都有扎实的知识功底,倒也不至于心慌。
只是剑桥一贯重视古典教育,拉丁文与希腊文哪怕不要求精通,也得能读懂学术引用与古籍段落。
这正是令凯瑟琳最头疼的一项。拉丁文她还算略懂皮毛,当年和邓布利多研究魔法史时,为了读那些古怪的原典,只好硬着头皮学了点词源。
可希腊文?她也就能认全字母表而已。
不过,好消息总算还是有的——
“你要报读的是理科专业,希腊文是可以申请豁免的。”
麦克罗夫特站在林间小道的尽头,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斑驳落下,映在他黑色的风衣上。
他静静听完凯瑟琳的抱怨,略微扬起眉,淡声说道。
“我们要在这里谈话吗?”
“当然不是,跟我来。”
凯瑟琳提起裙摆,踏过铺满落叶的林地。风掠过树梢,枝叶沙沙作响,金黄的叶片随步伐翻飞。
麦克罗夫特略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林木愈发浓密,阳光被遮得只剩斑驳的碎影。片刻后,前方出现了一棵树枝粗壮树冠茂密的橡树。
凯瑟琳回过头,对他眨了眨眼:“到了。”
麦克罗夫特疑惑:“一颗橡树?”
凯瑟琳:“闭眼。”
“好吧……”麦克罗夫特无奈地照做,再一次闭上双眼。
凯瑟琳把手里的箱子轻轻放在地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魔杖。
“把你的手给我。”
麦克罗夫特微微蹙眉,但仍抬起右手,将掌心朝上。
凯瑟琳握住他的手腕,魔杖在掌心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一圈浅金色的光芒缓缓旋转落下,随后在他的掌心消散。
一个访客印记便已结成。
凯瑟琳松开手腕,把魔杖收入口袋,“好了。”
麦克罗夫特缓缓睁开眼,下意识低头查看掌心,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手腕上残留的一丝温热。
凯瑟琳指向前方:“看树上。”
麦克罗夫特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原本茂密的橡树枝叶间,隐约显现出一座精巧的树屋。
树屋的窗外立着一个木制的小房子,一只猫头鹰正蹲在小房顶上,目光淡然。
树屋门口外的平台垂下一条藤梯,粗壮而结实,每一节都像木阶般坚固,像楼梯一样能稳稳攀上。
“我在你的掌心留了一个访客印记,你可以看见并触摸这座树屋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以后若是想找我,就到这里来。”
凯瑟琳说着重新提起箱子,迈步向树下走去,“跟上我。”
麦克罗夫特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紧随其后。
“难道……你们是栖息于森林里的精灵族吗?”
“噗嗤!”凯瑟琳被逗笑,“不,当然不是。你说的妖精或者精灵确实存在,但——不,我不是。我是人类。我告诉过你,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个普通人。能感知冷热,会生老病死,有喜怒哀乐,就像你一样。”
“或许我们确实有不少共同点。不过,凯瑟琳小姐,我不认为我拥有你这样的能力。”麦克罗夫特顿了顿,“让一座树屋消失又出现的能力。”
凯瑟琳回头:“这是秘密,你暂时还没有权限亲眼所见,所以务必保密。”
麦克罗夫特主动伸手接过凯瑟琳手里的箱子,以便她能提起裙摆上楼梯。
“谢谢。”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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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掂了掂手中的箱子,几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箱子很轻。”
“当然,我可不想提着沉重的箱子走这么久。”
“又是你的能力吗?”
“猜对了!一会儿泡一杯红茶,以此奖励您那聪明的小脑瓜。”
凯瑟琳踏上树屋的平台,打开大门,转头对刚上到平台的麦克罗夫特说,“请进,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弯着腰,步入这座五脏俱全的小树屋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树屋内分区井然有序。
左侧是工作区,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羽毛笔与皮质笔记本,旁边的实验台上陈列着瓶瓶罐罐与坩埚。那张实验台后是一扇半面墙大的窗户,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台面上,映出细微的尘光。
右侧是休闲区,放着一张藤编躺椅和一套橡木桌椅,躺椅上铺着绣有金色星月纹的波西米亚风毛毯和抱枕,木椅上也配着同款纹饰的坐垫。
中间正对大门的墙面摆着两个储物立柜,透过玻璃柜门,可以看见里面整齐陈列着许多他认不出的动植物(魔药材料)、书籍和笔记本。
回头望去,大门左侧是一个用以存放日用品的橡木柜,右侧则是一个原木小吧台,上面摆着陶瓷茶具与茶叶罐,旁边是一台小型烧水炉。吧台上方的墙壁嵌着一扇小窗,窗棂上挂着两只麻绳编织的捕梦网,窗外则是猫头鹰的小屋。
“小心你的头顶,万一您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儿撞坏了,我可赔不起。”凯瑟琳走到右侧吧台前,取出茶杯和茶壶,“箱子放书桌上就行,想坐哪儿都随意。”
麦克罗夫特小心翼翼地避开头顶可能碰到的木梁,将箱子稳稳地放在书桌上,然后走向树屋右侧,坐在木椅上。
他的坐姿略显拘谨,双手放在膝盖上,显然是因为这座精巧的树屋与他高大身形不甚相称。
凯瑟琳回头看着他,有些忍俊不禁:“抱歉,当初建树屋时没考虑过会有比我高大这么多的人来做客。”
“不必道歉,凯瑟琳小姐,这是你的树屋,自然得照你的方便来。”
她打开茶叶罐,抓了一把茶叶放入茶壶中,随口提道:“劳烦你再闭眼一次,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开始习惯:“好的。”
凯瑟琳一边挥动魔杖煮水泡茶,一边开口道:“我有位朋友,上次来这里,也面临和你一样的困难,不过你比他还要高大些。”
麦克罗夫特闭眼不能视物,便下意识顺着声音歪头:“他也是和你一样的人吗?”
“是的。”
“我会有机会见到他吗?”
“这可说不准,他不会常来这里。”
凯瑟琳看着水沸腾,魔杖指挥着开水倒进茶壶中。
麦克罗夫特听出了她话里的“这里”指的是普通人的世界。
“不过……也不一定没有机会。若我答应你的事情完美实现,工作上的走动总是避免不了。”
茶壶里的茶水哗啦啦倒入茶杯,凯瑟琳收好魔杖,上前亲手端起茶杯,递到了麦克罗夫特的手里。
“你可以睁开眼了,福尔摩斯先生。”
那双灰色的眼睛重见天日,麦克罗夫特接过茶杯,茶水的温度正合适,想来应该是凯瑟琳做了一些“手脚”,让茶水快速降温。
“听你这么说,倒是让我对你的这位朋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希望未来有机会见到他。”
25.第 25 章
趁着麦克罗夫特喝茶的功夫,凯瑟琳取出箱子里的书本,整齐地放到他面前的木桌上。
她抽出一支不断墨的羽毛笔,递到他手里,随即自己在躺椅上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皮的恳求:“善良的福尔摩斯先生,请务必帮帮我,将那些可能会出现在入学考试里的要点圈出来,以便我更高效地备考。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卷王不吃眼前亏。既然面前就坐着一位学神,这样的优质资源自然要物尽其用。
毕竟,没有哪位勤奋的学霸能拒绝一份来自学神的私藏笔记与考点总结。
麦克罗夫特放下茶杯,刚要说什么,凯瑟琳又抢先一步开口:“在你帮我圈重点的时候,我不会闲着的,我这就给他们的人写信。”
“我没说不帮你,凯瑟琳小姐。”他翻开数学书,提起羽毛笔,“等你将信写好,我再一并带回去,让尼日斐花园的仆人紧急跑一趟梅里顿寄信。”
凯瑟琳摆摆手:“不必麻烦,木兰会把信送到的。”
“木兰?”麦克罗夫特抬起头。
“我的猫头鹰。”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只见一只灰羽猫头鹰安静地栖在窗外的小房子上,闭着眼,微微歪头,像是在打盹。
“别担心,木兰很聪明,从没寄丢或寄错过信。”凯瑟琳笑着补充道。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抽出信纸,摊开在桌面上。若是平时,她大概会偷懒用魔法让羽毛笔自动写信。但眼下麦克罗夫特在场,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自己动笔。
她在魔法部认识的人不多,真正熟悉的也只有加雷斯。因此,这封信她打算写给加雷斯,由他转交给魔法部部长。
加雷斯·安斯里和法瑞斯·斯帕文之间本有些远亲关系,至少加雷斯应该能在斯帕文面前说得上话。
凯瑟琳对麦克罗夫特提出的“改善双边政府沟通机制”的设想抱有相当积极的态度。她上一世在霍格沃茨时曾学习英国魔法史,记得斯帕文是历任魔法部部长中颇为特殊的一位。
坊间传闻他与一些麻瓜贵族交好,在维多利亚女王去世之后,他甚至偷偷穿着麻瓜海军上将的服饰,参加了女王的葬礼仪式。
虽然凯瑟琳并不确定这件事是否是他退休下台的直接原因,但从传闻本身来看,至少可以说明,斯帕文对麻瓜的态度并非主流的纯血傲慢。
她在信中顺带再次提到了此前向魔法事故和灾害司提出过的建议。结合麻瓜政府方面的诉求,她认为这种职位的设立不仅具有建设性,更有其迫切的现实必要。
事实上,魔法界从来都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体系。在许多层面上,它与麻瓜世界的联系远比想象中更深。
最直接的例子便是粮食,巫师们几乎不从事农业生产,对麻瓜农作物的依赖度极高。而有了这种依赖,经济贸易自然随之产生。既然存在贸易,金融交互便无法避免。即便有《国际保密法》束缚,魔法界也无法真正做到与麻瓜世界完全切割。
想到这里,凯瑟琳手中的笔轻轻一顿。她一直对魔法界的金融体系充满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制,能维持这样一套看似自洽、实则深度依赖外部世界的结构?
若是魔法界也有像麻瓜世界那样的大学,选修“经济学导论(巫师版)”之类的课程,研究魔法界的金融体系,说不定是个不错的方向。这不,连论文的开题题目都已经有了。
凯瑟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眼身后正帮她圈考点的麦克罗夫特。
她在心中暗暗想,这位学神出身剑桥数学系,又在白厅任职,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便能猜出他经手着多个政府部门的信息。想必在经济与金融上也颇有见地,不知若让他知道魔法界竟存在这样一个半隐形的经济体系,会不会也忍不住想要亲自研究一番。
“你偷看我的行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把信写完了呢,凯瑟琳小姐?”
麦克罗夫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他没有抬头,手里的笔仍在书页上圈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凯瑟琳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格外喜欢逗她。
但那种“逗”并非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也不是大人对小孩的玩笑,而是一种非贬义的、带着探询意味的……挑逗。
“咳咳。”她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地回答:“写好了。”
她小心地将信折好,封上蜡,放到窗台上晾着。木兰大概感应到了自己又将有新的差事,已经睁开眼睛,灰色的羽毛在阳光中泛着柔光,歪着脑袋注视着主人。
凯瑟琳被它那副期待的小模样逗笑了。她打开窗户,在吧台抽屉里翻出一包鱼肉干,抽出一片递过去,喂进木兰的嘴里。
窗外秋风携着微凉的气息涌入,风吹动她鬓边几缕浅棕色的发丝,轻柔地拂过脸颊。那一刻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生火取暖。
不过,前两日她在树屋内施过的防寒咒效果尚在,屋内依旧暖融融的,丝毫没有寒意。
她不动声色地又瞥了麦克罗夫特一眼。
若说他没有察觉这异常,她是绝对不信的。以他的敏锐,早该注意到树屋内温度的不对劲。
可他并没有问,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意外,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他已经开始习惯并接纳了她的与众不同。
圈画完所有数学的考点后,麦克罗夫特放下羽毛笔,合上书。他抬起头,看向站在窗边注视着他的凯瑟琳,淡淡开口:“我的外在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凯瑟琳小姐看得如此入神吗?”
凯瑟琳移开目光,先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一个偶尔迷信的人,相信仰仗学神可以给我带来一丝考试的好运气。”
“学……神?”麦克罗夫特愣了一瞬,随即便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可不是什么神,我是人……”
他顿了顿,有些自傲又讽刺地接着道:“……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金鱼的前提下。”
“你还真不谦虚。”
“过分谦虚是一种傲慢,这可是你说的,凯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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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小姐。”
凯瑟琳拿起窗台上的信,轻轻扇了扇,确认封蜡已凝固。她朝窗外伸出手,木兰便自觉落在她的手臂上,乖巧地等着她将信绑在腿上。
“木兰,good girl,帮我把信送给加雷斯·安斯里。”
灰羽猫头鹰接下工作,张开翅膀带着信飞走了。
凯瑟琳将窗重新关好,走到躺椅前坐下,拿起那本已经被麦克罗夫特提炼过考试要点的数学书。
她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来吧,我好久没有认真学数学了,但愿我还能记得这些知识。”
接下来的五天,两人每天都在这座树屋里重复相同的模式——麦克罗夫特圈出考点,凯瑟琳抱着书复习。
麦克罗夫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教师,但好在凯瑟琳的理解能力极强,许多知识她早已有基础,只需稍微提示就能迅速掌握要点。
令凯瑟琳意外的是,麦克罗夫特对拉丁文的精通出乎她的想象,她有大半时间都在请教他关于拉丁文的内容。
“你的数学和化学学得很好,逻辑批判性文章也写作通顺,为什么拉丁文几乎像没读过一样?希腊文更是一窍不通。”
麦克罗夫特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凯瑟琳写得乱七八糟的拉丁文翻译。
凯瑟琳试图为自己辩解:“拉丁文和希腊文在学术研究中的重要性一定会越来越小的。”
麦克罗夫特纠正道:“古典数学涉及大量希腊文,化学学术命名和英文写作引用文献也避免不了拉丁文。”
凯瑟琳:“……”
她无言以对,要怎么告诉麦克罗夫特,作为一个21世纪后接受理科教育的人,除了数学里会用到希腊字母,以及物化生学术命名会用到拉丁文外,几乎没有一个现代理科生会被要求精通这两门古典语言。
“我的拉丁文也没这么差……吧?”
麦克罗夫特放下手里的笔,郑重其事地说:“圣三一学院的入学考试在明年三月底,你只有四个月的备考时间了,凯瑟琳小姐。既然其他三科问题不算严峻,那么你应该更重视拉丁文的复习。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个月内就能掌握这门古典语言。”
凯瑟琳生无可恋:“你的拉丁文学了多久?”
麦克罗夫特:“我在就读公学时便已经在学习拉丁文了。”
凯瑟琳追问:“多久?”
麦克罗夫特顿了顿,善心让他思考了一秒钟是否要给凯瑟琳这个打击,但最终还是决定坦白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在十岁时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精通了拉丁文。”
果然,站在学习界金字塔尖的人,才配称为学神。
吾等小小学霸,只能靠卷生卷死攀到金字塔腰部。
凯瑟琳放弃挣扎:“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她蔫儿啦吧唧地重新抽出一张空白草纸,翻开厚重的单词书,决心与拉丁文再战一场。
窗户外忽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凯瑟琳抬头看去。
是加雷斯的猫头鹰,带来了魔法部的回信。
26.第 26 章
亲爱的凯瑟琳:
收到你的来信,我已经把信中提到的所有事项详细转达给了斯帕文部长。部长在昨日与各司司长经过讨论,决定增设一个新的职位——魔法事务特别调查员(Magical Affairs Special Investigator)。
该职位将常驻麻瓜界,隶属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由具有麻瓜家庭背景的巫师担任,目的是更好地协调两边事务,保持高层沟通,减少因为特殊事件可能导致的巫师曝光风险。
斯帕文部长计划于明天下午四点亲自前往麻瓜首相办公室,与麻瓜政府共同商议此事,希望麻瓜政府也能成立一个特别团队,专门与魔法部特别调查员对接,共同处理麻瓜界发生的魔法事件。
至于魔法事务特别调查员的人选,目前尚未最终确定。虽然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两位巫师都极力推荐你,但斯帕文部长和司长希望能先亲自见到你本人。如果你方便,希望明天下午四点能到麻瓜首相办公室进行面谈。
我必须坦率地提醒你,这个新职位在魔法部内部仍存在不同意见,未来的任职者将承担相当大的压力。
顺便问一句,你最近一切可好?希望你在忙碌之余,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无论如何,我一直相信,你凭借聪慧和毅力,一定能应对接下来的一切挑战。也希望能尽快见到你,并听你讲讲最近的生活。
你永远的朋友,
加雷斯·安斯里
***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让凯瑟琳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魔法部部长会如此迅速地响应麻瓜政府对魔法界单方面交流垄断的不满,并决定采取实际改革措施。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年随着麻瓜工业革命的推进,巫师因魔法事件在麻瓜界曝光的风险逐渐增加,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工作量也随之攀升。
就连魔法部部长亲自拜访麻瓜首相的频次,也明显高于以往,以前两三年才去一次,如今不到一年就得造访一趟。
更不要说在不远的未来,麻瓜们经过科技革命后,技术的发展导致传播媒体的改革,让信息的传播速度变得更快,传播的信息密度也变得更大。
一旦发生任何魔法事件,魔法事故和灾害司要做的善后工作可就不只是消除在场麻瓜的记忆这么简单了。
想想某音符社媒软件的视频及图文传播的网速吧。
那怕是连巫师们的幻影移形都跟不上的速度。
改革必然伴随着阻力,但时间会证明其正确性与远见。
凯瑟琳阅读完加雷斯的来信,拿着信纸的手垂下。
麦克罗夫特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开口问道:“我想应该这封信带来的应该是好消息,但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纠结呢,凯瑟琳小姐?”
“确实是好消息,福尔摩斯先生。”凯瑟琳说着,重新在躺椅上躺下。
她将信纸直接递给了麦克罗夫特,“你自己看吧。”
然而麦克罗夫特并没有直接接过信,“你确定这封信中的每一个单词我都有权限能阅读吗?”
凯瑟琳眯着眼怀疑:“你是不是做情报工作的,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权限?”
麦克罗夫特莞尔一笑:“任何在政府工作的人,都会了解权限的重要性。”
“看吧,”凯瑟琳把信纸直接丢进麦克罗夫特的怀里,扯过躺椅上的抱枕捂住自己的脸,“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
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魔法部部长和麻瓜首相商谈之后,麻瓜政府成立的那个负责与魔法部对接的团队里,一定少不了麦克罗夫特,说不定他还会是团队的核心人物。
既然如此,他迟早都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如今再瞒下去,不过是拉低沟通的效率罢了。
麦克罗夫特一目十行地读完了整封信,目光在最后两段停顿了一秒。
他指尖无意识敲了敲信纸,神情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方才完全消化了信中所有的信息。
他转头看着在躺椅上挺尸的凯瑟琳,语气微妙:“所以……你是女巫?”
“Yes.”捂在抱枕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麦克罗夫特如茅塞顿开,这些日子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他整愣了一瞬,随即无奈地扯动唇角,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迟钝。
半天没听到动静的凯瑟琳从抱枕后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看向他:“怎么了?你在笑什么?”
麦克罗夫特轻轻摇头,神情带点意味深长:“我在笑自己,其实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聪明,女巫小姐。”
他与凯瑟琳那双翠绿的眼睛对上,接着道:“是信上提到的魔法事务特别调查员,是让你情绪不佳的原因吗?你担心这会影响你上大学的计划?”
凯瑟琳猛地从躺椅上坐起,动作利落得连抱枕都被她甩到一旁。她上身前倾,整个人几乎凑到麦克罗夫特面前,直视着那双沉静的灰眸。
“你就是很聪明,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挑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凯瑟琳便又缓缓躺下,声音无奈。
“我原以为魔法部那帮顽固的老古董会把我的提议无限期搁置,或者几年后才会通过这项提议。这确实打乱了我的计划。”
“剑桥距离伦敦大约五十英里(八十公里),距离朗博恩大约三十五英里(五十六公里)。”
凯瑟琳疑惑:“所以?”
“从剑桥到伦敦的特快火车,大约一个半小时;从伦敦到朗博恩,乘坐私人马车约需七个小时左右。这三个未来你最常往返的地点之间的距离,都不算遥远。通常情况下,半天时间就足以抵达目的地。所以,凯瑟琳小姐,你何必害怕会分身乏术呢?”
凯瑟琳提醒:“福尔摩斯先生,我可是一个巫师。这意味着我会使用魔法,我可以瞬移的。”
麦克罗夫特:“……”
这倒是他未曾设想到的。
“我是怕一边工作一边上学,会两件事情都做不好。”
凯瑟琳盯着天花板,目光停在那根被她昨天心血来潮缠上去的常春藤藤蔓上。
“我不是你这种天才,福尔摩斯先生。要把一件事情做得完美、做到极致,我得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和时间。你也看到了,加雷斯的信里说,魔法部内部不少人都反对这次改革。斯帕文部长能顶着压力推动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因为年年都是第一,那些纯血统巫师对我也多少会高看一眼。但出了学校,魔法部是成年人的世界,那里不讲学业分数,也不讲天分。纯血巫师的歧视,不是闹着玩的,是能引起战争,会死人的。”
她没说出口的例子在脑海中闪过,某黑魔王、某无鼻男……凯瑟琳晃了晃脑袋,一想到伏地魔她就起鸡皮疙瘩,真实的伏地魔外在形象可比电影里的异形多了。
“总之,如果最后我真的担任了这个职位……”
“我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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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愣住:“什么?”
麦克罗夫特将加雷斯的信折叠整齐,随手放回木桌上,“若不出意外,首相先生会把这个工作交由我负责。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承担压力,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她张了张嘴,思绪乱成一团,最后只挤出一句:“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凯瑟琳小姐。”
“不,不——”她急忙摇头,认真地望向他,“我是真的想谢谢你。For… everything you’ve done for me.”
凯瑟琳心知肚明在这场交易中,麦克罗夫特给她的帮助远比她付出的要多得多,她由衷地感谢道:“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大好人,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一愣,静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对方这突如其来诚挚的褒奖,唇角动了动,最终只轻轻叹出一声。
他罕见地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想到和魔法部提出这样的提议?”
“魔法事务特别调查员?”
“是的。”
凯瑟琳:“一开始,是因为我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我觉得,如果能留在麻瓜界陪在家人身边,同时又能在没有世俗对女性工作约束的魔法界工作,那大概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那天舞会的时候,是你的话让我彻底改变了想法。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一次魔法事故,就能在全镇人面前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人真正在乎甚至想起他的离开,那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的家人都是麻瓜,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甚至在可预见的未来,乡绅阶层也会因为工业改革和北美廉价粮食进口等因素遭受重创*1。我不想让他们一边应付麻瓜界的艰难生活,一边还要随时可能面对像梅里顿那位可怜车夫那样的悲剧。”
麦克罗夫特静静地注视着凯瑟琳,听她缓缓倾诉心中的忧虑。
“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都是很合适的婚姻人选,若是你的两个姐姐都能与他们顺利结婚,班内特家的日子不会太艰难。”
凯瑟琳带着一丝诧异又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怎么连这两对都能看出来?”
麦克罗夫特:“观察就能得出结论,凯瑟琳小姐,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两位绅士对你两位姐姐的爱慕,几乎写在脸上了。”
凯瑟琳:“……”
不是吧?难道伊丽莎白的情商还没有麦克罗夫特高?
啧啧,不愧是学神,连情商都是天才的级别。
想到现在还在对达西有偏见的伊丽莎白,凯瑟琳讷讷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你看人真的很有一套。”
麦克罗夫特:“我还看得出来,你那位名叫加雷斯·安斯里的朋友,大概也对你抱有好感。”
凯瑟琳:“……”
这就没必要说了吧。
麦克罗夫特直接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早点回去收拾行李。明早八点,我会来朗博恩庄园接你。顺利的话,下午三点,我们就可以到唐宁街10号了。”
凯瑟琳点点头,但随即又纠结起来,“你明早来接我去伦敦……我该怎么向父母解释?”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父母现在可是坚定地认为你是个渣男。”
麦克罗夫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所以,这是谁的错,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我的。”
27.第 27 章
深秋的日出迟,八点的清晨山涧依旧雾气弥漫,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气味。
一辆黑漆的私人马车缓缓驶出朗博恩庄园前的道路,辘辘车轮声在石子路上打着回音。
车夫嘴里叼着一根烟卷,半闭着眼,手中马鞭有节奏地甩落在马背上。
“你怎么也在车上?”
一声惊讶的女声从车厢内响起。
车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天光透过雾气打在厚重的玻璃窗上,昏昏的光线里,凯瑟琳正睁大眼盯着对面坐着的达西。
麦克罗夫特坐在达西一旁,神情如常,似乎早已知情。
而对面的达西先生,正放下帽子,微微颔首,一如往常的冷静矜持。
“早安,班内特小姐。这是我的私人马车,我在车上并不奇怪。”他淡淡开口,“看来我们要同路一程了。”
凯瑟琳眨了眨眼,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同、同路?达西先生,你也要去伦敦?”
达西神情平静地开口:“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尼日斐花园了。”
凯瑟琳不解地转向麦克罗夫特。
麦克罗夫特:“宾利一家乘坐另一辆马车,比我们早十分钟离开尼日斐花园,如今已经在去往伦敦的路上。”
凯瑟琳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了达西拆散宾利和简的剧情。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简就会收到宾利小姐的来信,被告知宾利先生“放弃”了她,返回了伦敦。
她忍不住轻哼一声:“达西先生,你也太不厚道了。”
达西眉头微蹙,神情困惑:“恕我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受到这样严厉的指责。”
“除了你和宾利小姐,没有人能说服宾利先生离开尼日斐花园,离开简。”
达西微微一愣,显然被击中要害:“你怎么知道……”
凯瑟琳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他,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这还不明显吗?宾利先生耳根子一向软,宾利小姐心仪你,和你一样态度傲慢,看不起我的家人。你们当然巴不得他尽快回伦敦,好让他冷静下来,以此忘掉对简的情意。”
达西一时语塞,只能看向麦克罗夫特,后者摊开双手,一脸无辜,表示自己绝未泄密。
凯瑟琳注意到了他们的眉来眼去,冷哼一声:“别看福尔摩斯先生了,不是他说的。我有眼睛,能自己看出来。”
车厢一时安静,只余车轮碾过石路的轻响。
良久,达西才低声道:“……出于对朋友的责任,我只是给了宾利一个现实的警示。”
凯瑟琳挑眉,语气轻淡却字字带刺:“你当然是一位对朋友极其仗义的绅士,达西先生。也不知道你以后受不受得住伊丽莎白因此对你的偏见。”
达西:“……”
他忽然有种微妙的错觉,这位班内特小姐,竟与身旁的福尔摩斯先生有着惊人的相似。两人都目光如炬,直击要害,让人无所遁形。
在这个车厢里,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几乎等同于被公开宣告了。
麦克罗夫特轻咳两声,刻意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说服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太太,让你同我一同前往伦敦的?”
凯瑟琳神色自然:“我没说。”
麦克罗夫特惊讶:“没说?”
“天冷之后,我的家人们一般都要到八点半才起床,所以我离开的时候,没人看到。”
家里的仆人若没听到拉铃,是不会上楼的。所以凯瑟琳几乎是提着行李箱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
达西原本只是侧头看着窗外渐渐下起的秋雨,听到这段对话时,整个人微微一震,神情陡变,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你们……”
凯瑟琳立刻看穿了他的想法,打断道:“我们可不是私奔,达西先生。”
她说得云淡风轻,接着补了一句:“我在父亲的餐桌位上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要随福尔摩斯先生去伦敦面见首相,不日便会归家。”
麦克罗夫特听到这里,已明白凯瑟琳的打算,她是要借这次机会,把未来离家的理由顺势合理化。于是他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达西,神色间的拘谨愈发明显。
他向来不是那种探听他人隐私的人,从麦克罗夫特让车夫改道经过朗博恩庄园那一刻起,他便觉得这趟行程有些蹊跷。
此刻听完凯瑟琳的说法,更加确信这位小姐的行事方式大胆得近乎鲁莽,连带着对麦克罗夫特的观感也微妙地变了。
凯瑟琳注意到了那道目光,心知对方恐怕已经误会极深,却懒得解释。
她只撇了撇嘴,反正未来若是达西和伊丽莎白终能修成正果,他自然会明白,她与麦克罗夫特之间的事情,确实同儿女私情毫无关系。
接下来的一路,车厢内无人再说话。
凯瑟琳没有晕车的毛病,摇摇晃晃的马车,和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简直就是最好的催眠药。
她几乎一路昏昏欲睡,直到被麦克罗夫特轻轻摇醒时,整个人已经躺伏在座椅上,神情惺忪。
她揉揉眼睛坐起,发觉麦克罗夫特身旁的座位已空。
“达西先生呢?”
“达西先生已经在方才下车了。”
达西在伦敦购置的公寓就在海德公园旁,离唐宁街并不远。
“我们还有一刻钟左右便可抵达唐宁街10号,凯瑟琳小姐。”
麦克罗夫特看着对面睡得头发凌乱,脸侧还有红印子的凯瑟琳,好心建议道:“你或许可以趁着机会稍作整理。”
凯瑟琳从背包口袋里掏出一面手持镜,照了照镜中那副模样,沉默良久。
她忽然有些心虚,怕不是在达西心里,伊丽莎白的家人们从此更加上不得台面了。他俩日后情路坎坷,自己是不是也要分担几分罪责。
她挠了挠头,从早已乱得不成样子的盘发里抽出魔杖。
“Vestis…”
咒语刚起一半,她却猛地停住。想起麦克罗夫特如今尚未获得魔法部正式批准,尚无面对面接触魔法的许可,若在他眼前施法,万一被魔法部□□,恐怕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麦克罗夫特见她举着魔杖迟疑不动,心领神会地闭上眼:“请继续吧,女巫小姐。”
“好了,睁眼吧。”
不过几秒钟的工夫,麦克罗夫特再睁眼时,面前的女孩已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我没听到任何声音。”
“你当然没听到,我用了无声咒,”凯瑟琳顿了顿,十分臭屁地炫耀,“只有高阶巫师才会熟练地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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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无声咒。”
麦克罗夫特嘴角微扬,声音里带着笑意:“所以,你是巫师里的学神?”
“那倒不是。”凯瑟琳摆摆手,“魔法很看重天赋,某种意义上,魔力是天生的,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达到某种高度。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比我更有天赋也同样努力的巫师。”
她一边说,一边将镜子收起,把魔杖重新变成发簪插回发间。“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就很优秀。虽然在学校时我年年都是年级第一,但我知道,那只是因为他从不在乎考试成绩。若他认真起来,第一绝不会是我。即使他现在暂时陷入低谷,我还是相信,他终将成为未来百年里最伟大的巫师。”
她顿了顿,郑重地补充一句:“不是加雷斯·安斯里。”
麦克罗夫特轻笑:“你的这位好朋友,也在魔法部任职吗?”
凯瑟琳摇摇头:“不,他不在。”
“那真遗憾,看样子我恐怕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了。”
“也不一定,他对麻瓜世界挺好奇的。”凯瑟琳畅想着,“如果有机会,我大概会邀请他来玩玩。当然,那得等我赚够钱,在伦敦买套房,有一个接入了飞路网的壁炉,还能安全使用魔法的家,再请他做客。”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布莱克家在伦敦的老宅子,出入魔法界和麻瓜界都极为方便,地段也好,虽不在最顶级豪区,却也是寸土寸金的上等地。伦敦的房价,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到买房……
“福尔摩斯先生,你住在哪里?”她忽然好奇地问。
麦克罗夫特望向窗外,马车此刻正经过绿园,拐过圣詹姆斯宫,驶入蓓尔美尔街。
“我就住在这里。”他抬手指向街边一幢公寓,“这一栋。”
凯瑟琳趴在车窗玻璃上探头张望,犹豫片刻:“这一整栋吗?”
“是的。”
凯瑟琳:“……”
好嘛,说了半天,原来穷鬼竟是她自己。
麦克罗夫特看出她的沉默,忍俊不禁,又补充道:“蓓尔美尔街上俱乐部不少。刚才右边那栋古典主义建筑,就是牛津剑桥俱乐部。若有朝一日我能创立一家禁止说话的俱乐部,大概也会选在蓓尔美尔街。这里离白厅很近,我平日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步行至白厅上班,所以一直没有购入一辆私人马车。”
马车在凯瑟琳的默不作声中继续前行,窗外街景飞掠而过。他们绕过特拉法加广场,经过白厅与多佛宫,终于拐进了唐宁街10号。
麦克罗夫特先下车,站稳后转身伸手,绅士地扶凯瑟琳下来。
他叮嘱车夫先将马车驶回蓓尔美尔街的公寓,把两人的行李物品交予管家,再返回达西家。
方才路过公寓未曾停下,其实是因途中雨势稍大,耽误了行程。又因为先抵达了达西的公寓,先送达西下了车,才又延误了时间。原本计划三点抵达唐宁街,如今已将近四点。
麦克罗夫特带着凯瑟琳步入唐宁街10号。门内的侍从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他们的大衣外套。
趁着侍从转身整理时,凯瑟琳凑近麦克罗夫特,压低声音,终于问出那句憋了许久的问题:
“公务员的收入,可不足以买下或者租下整栋蓓尔美尔街的公寓。你……你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28.第 28 章
麦克罗夫特:“你似乎对公务员的收入有些误解,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伦敦的公务员平均薪资才……”
“我知道。”他不紧不慢地打断她,一边对着墙上的圆镜整理领口与袖口,“但我并非普通的公务员。”
凯瑟琳:“那你是什么?”
“一个替政府解决麻烦的人。”麦克罗夫特整理好衣襟,转身,低声说话让他的嗓音显得更加低沉:“有时,解决麻烦的价值,比制定政策的薪资要高得多。”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凯瑟琳忍不住嘀咕:“听起来像是一个合法的间谍。”
“‘间谍’这个词听起来太戏剧化了。”麦克罗夫特的灰眸闪过一丝笑意,“当然,让我的资产呈几何倍增长的原因,并不是薪资。”
“那是什么?”
“股票。”
“哈!”凯瑟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这个年代的伦敦,正是帝国资本市场的黄金时代。伦敦交易所是世界上最庞大的金融中心之一,铁路、煤矿、金矿和殖民地公司股票不断催生出新的财富神话。
虽然炒股致富仍被视为冒险而又不体面之举,但工业新贵和海外企业家们早就已经用真金白银证明了资本运作的威力。
此时的股票市场几乎没有信息披露制度和统一监管,内幕交易以及私下操盘并不罕见。像麦克罗夫特这样头脑聪明、对数字敏感又握有消息渠道的人,想要靠此发家致富并不困难。
麦克罗夫特似乎看穿了她脑中的念头,“公务员虽然并未彻底禁止私人投资或购股,但确实有明确的限制。”
凯瑟琳干笑了一声:“呃,我可没把你想成那种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的人。”
麦克罗夫特:“差不多七年前,我刚上大学时,曾帮我的教授解决了一桩政府审计上的难题。获得了第一笔来自政府的丰厚报酬,也因此结识了不少人脉,才有幸在罗斯柴尔德银行开户。”
即便这时的股票市场已形成了规模,普通人依旧没有资格轻易开户。股票市场中的投资者大多数都是银行家、商人与富裕绅士等等。
因为想要进入股市,不仅得具备相当的本金以支付保证金和佣金,还需要通过注册经纪人或交易代理才能获得交易资格。
这也是凯瑟琳一直没有向班内特先生提议购买股票的主要原因之一。班内特家既没有足够充裕的本金,也没有任何的人脉资源。
麦克罗夫特接着道:“第一年,我从铁路股的分红中获利颇丰,随后又将资金全部转向金矿和殖民地矿业。期间也接手过好几桩政府的审计工作,每一次都有不菲的酬金。等到大学毕业时,我的个人资产已经有六位数之多。”
凯瑟琳:“……”
四年时间,从白手起家到六位数英镑,大哥你才是真股神啊。
在这个年代的六位数英镑,换算到二十一世纪初期,相当于千万英镑的价值。若平均计算下来,麦克罗夫特的年收入甚至是达西先生的数倍。
也亏得这个年代的股票市场信息还不透明,不然放到未来,像这样的股市神话早就该被记者追着采访,被出版社争相出自传,最后登台做成功学演讲了。
她忍不住追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白厅做公务员呢?”
十九世纪末正是海外矿业热潮,像麦克罗夫特这样有大量本金,又能抓住机遇的人,赚够一辈子的财产早早退休简直轻而易举。
麦克罗夫特:“这些投资的获利都是短期的,泡沫吹得太大,总有一天会破裂。我只是看准了时机,提前全身而退。三年前我从剑桥毕业,便进入政府任职。而我的股票投资,在去年已经彻底停止。如果你有进入股市的想法,我建议你再等几年,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凯瑟琳抿抿嘴:“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和条件玩股票这个游戏。”
凯瑟琳几乎要怀疑,麦克罗夫特是不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了。他的眼光之敏锐见识之远,几乎已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二十世纪前半叶,各国资本市场的跌宕起伏,以及即将到来的经济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都对世界各经济体和金融市场造成了巨大冲击。
若是能在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时代浪潮席卷之下生存下来,那绝对算得上是神人了。
“我大胆地猜测,你应该已经赚到足够用一辈子的钱了,对吗?”
麦克罗夫特含笑点头:“理性是最昂贵的奢侈品。只要我不肆意挥霍,大概一生都吃喝不愁。”
可恶啊,好羡慕。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还想在白厅工作呢?”
麦克罗夫特:“为了让我的大脑不停摆。”
他懒于行动,却又无法忍受大脑的停滞。政府的事务繁杂而精密,恰好能让他持续保持思考。若不是此次调查事关机密,熟知他性格的首相先生,也不会轻易让他亲自跑一趟梅里顿。
凯瑟琳感叹:“哈,真是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时,侍从已通报完毕,从走廊尽头的会议厅方向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位身着深色西装四件套的绅士向麦克罗夫特走来,微微颔首示意。
“福尔摩斯先生,首相先生已在办公室恭候。”
昨日下午回到尼日斐花园后,麦克罗夫特便派人紧急送信至唐宁街10号,转达了魔法部部长今日下午四点将到访的相关信息。
“谢谢,道森先生。首相先生近日可安好?”
“依旧事务繁杂。少了您在的这一个月,白厅的秩序都不如以往高效了。”道森客套地说完,目光随即落在站在麦克罗夫特身侧的凯瑟琳身上,“这位女士是?”
“来自赫特福德郡的凯瑟琳·班内特小姐,是此次首相先生要面见的人之一。”
道森了然地点点头,未再追问细节。三缄其口,乃从政者的美德。
“请随我来。”
两人跟在道森身后,正式进入了首相办公室。
“谢谢,道森,你可以暂时先离开了。”
道森向首相先生致意,退下时将门轻轻关上。
首相先生坐于办公桌后,放下手中文件。他是一个面目和蔼的年长者,留着花白胡须,但双眸炯炯有神。当他看到站在麦克罗夫特身旁的年轻小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麦克罗夫特开口:“首相先生,请容我介绍,这位是来自赫特福德郡的凯瑟琳·班内特小姐。她的父亲是梅里顿朗博恩庄园的班内特先生。”
首相先生闻言,眉头微蹙,立即明白眼前这位年轻小姐与他委托麦克罗夫特调查的事件有关。
凯瑟琳恭敬行礼:“您好,首相先生。我已于昨日收到来自魔法部的信件,今日下午四点整,斯帕文部长将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一同拜访首相办公室,共同商讨您所关切的问题。”
首相先生起身,走到沙发前示意他们坐下,“福尔摩斯昨日已通过信件告知我此事,班内特小姐。我很好奇,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凯瑟琳摇头:“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首相先生。我出身麻瓜家庭,从未在魔法部任职。但我必须坦诚,上次梅里顿事件中,我确实协助魔法部处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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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与善后工作。未来,我不排除加入魔法部的可能。今日随福尔摩斯先生一同前来,正是为了与魔法部部长商讨此事。”
“原来如此。”首相先生抬头看向时钟,指针尚差半分钟到四点,“他们应该快到了。”
就像是为了应验他所说。话音未落,壁炉中的火焰突然由暖橙色变为幽绿,空气中尘埃悬停半空,时钟三针停止摆动。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在场三人中,唯有麦克罗夫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这是……”
首相先生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们来了。”
随即,“唰唰”两声,壁炉绿光中走出两道身影——
魔法部部长斯帕文,以及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
三人起身相迎。
“斯帕文先生,下午好。”
“下午好,麻瓜首相先生。”
斯帕文部长和司长先生在首相先生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你就是凯瑟琳·班内特小姐?”
斯帕文端详着对面的凯瑟琳,她礼貌点头回应,他的目光又移向了凯瑟琳身边的麦克罗夫特,“这位是……”
首相先生:“这位是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得力下属,也是政府机密事务处核心人物。今后关于魔法界在麻瓜界的事务,都将由他负责。”
斯帕文似有所思地点点头,猜到了就是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凭借着似是而非的暗示和聪慧的头脑,觉察到了魔法界的存在。
“看来你已经想好将要怎么做了,麻瓜首相先生。那么我也不多费唇舌,我将任命班内特小姐为常驻麻瓜界的魔法事务特别调查员,直属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希望福尔摩斯先生尽快组建团队,与她协作处理所有事务。”
凯瑟琳惊讶地抬头,她没想到斯帕文部长竟如此果断。
司长察觉她的神色,解释道:“班内特小姐,我有意组建一个错误信息办公室,以便在最坏情况下迅速应对任何突发的公共事件,稳定麻瓜界舆论。而你的确是所有候选者中最合适负责麻瓜界事务的人选,请你务必认真考虑接受这份工作邀请。”
凯瑟琳:“这是我的荣幸,司长先生,我很乐意接受这份工作邀请。”
司长先生微笑:“那么,欢迎你加入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班内特小姐。过一段时间,待错误信息办公室组建完毕,我会送信给你,告知你一切安排。
另外,我想你应该知道魔法部在伦敦的入口在哪里吧,班内特小姐?”
凯瑟琳点头:“我知道的,司长先生。”
那是在白厅附近,一座看似破旧不堪的红色电话亭里。不过那入口通常是供前来魔法部办事的访客使用的。而大多数魔法部职员,都会将自家壁炉直接接入飞路网,与魔法部相连。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司长先生补充道:“我会为新组建的错误信息办公室在伦敦挑选一个合适的位置。即便你家中的壁炉不便连接飞路网,也无需担心。你的办公地点,大多数时候都会在麻瓜界。”
斯帕文部长拍拍手,语气轻松地说:“很好,很好。我们的工作已安排妥当,其余便交给你们了。当你们决定好与班内特小姐对接的所有人选后,我们将会对他们施下必要的保密誓约咒。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麻瓜首相先生。”
首相先生:“当然,斯帕文先生。”
看着对面三位领导如此高效地达成新的双边团队组建共识,凯瑟琳瞬间明了,看来双方背地里早已各自拟好方案,否则这场谈话也不会推进得如此丝滑。
29.第 29 章
步入壁炉前,斯帕文的脚步忽然一顿。他回过身,神情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
“班内特小姐,”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来之前,加雷斯同我提起过不少关于你的事。霍格沃茨七年第一,确实了不起。”
凯瑟琳诧异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下次再见,班内特小姐。”斯帕文说完,随即抬脚迈入壁炉。幽绿的火焰骤然腾起,将他的身影吞没,片刻间便消失在壁炉中。
他离开的下一瞬,壁炉的火焰重新变回温暖的橙色,柔光映照在红木墙壁与地毯上,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首相先生率先从沙发上起身,神色放松地理了理西装外套。他瞥了一眼重新开始滴答作响的座钟,指针方才越过四点半。这次会谈顺利得出乎意料。
他清了清嗓子:“请允许我去一趟盥洗室,暂时失陪。”
随着厚重的门再度合上,首相办公室内归于安静。
只剩凯瑟琳与麦克罗夫特对视片刻,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方才谈话的余韵与一丝未言明的意味。
麦克罗夫特先开口:“首相先生和我稍后还有事情相商。我让侍从送你回蓓尔美尔街,你今晚……”
“我已经给我的舅舅舅母送了信,这几日会暂住在他们家。”
凯瑟琳早上出门时,特意将信放在信箱上方,并为邮差留下了字条。若一切顺利,这封信此刻应该已经送达加德纳夫妇手中。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又补充道:“他们家在伦敦格雷斯彻奇街。”
麦克罗夫特点头,没有再坚持,“那么,我让侍从为你安排一辆马车,先到我的公寓取了行李,再送你到格雷斯彻奇街。”
“已经是很贴心的安排了,福尔摩斯先生。”
首相先生依旧还没有从盥洗室回来,麦克罗夫特便决意将凯瑟琳送到唐宁街门口。
将她扶上马车后,他略作思索,又说道:“此事尚需些时日。若这几日你有急事,可派人到蓓尔美尔街给我送信。”
“我会的,福尔摩斯先生,回见。”
暂时告别了麦克罗夫特后,马车不多时便抵达了他的公寓。
凯瑟琳请车夫在路边稍候,自己下车走向那幢摄政风格的宅邸。
等待开门的间隙,她抬头打量了一番这幢公寓。整座建筑以奶油色灰泥为外墙,线条利落而雅致,石制立柱的门廊庄重不张扬,主层以上的每层都有高挑窗,配以黑色铁艺阳台栏杆。
乍看之下这栋联排宅邸似乎只有四层,但在伦敦,这类住宅几乎都设有地下一层,故而实际上是一幢五层的建筑。
她忍不住想象起屋内的陈设,若依麦克罗夫特平日的气质判断,他大概偏爱深色木饰家具,譬如沉稳的胡桃木,稳重简洁又秩序井然。
“咔哒”一声,黑色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将凯瑟琳的注意力从建筑的外观上拉了回来。
“您好,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性,神情不苟言笑,身着深棕色的三件套西装。他的头发一丝不乱,整齐得仿佛量过角度。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对陌生来客没有丝毫好奇,仿佛对世上所有出乎意料的事都早已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凯瑟琳不由得觉得,麦克罗夫特真是天生适合从事情报工作,连他手下的人,都能把谨慎寡言这四个字贯彻得如此彻底。
“您好,我是凯瑟琳·班内特。今日下午有一辆私人马车将我的行李一并寄存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公寓,劳烦您帮我取来。”
“一个皮质的卡其色平顶行李箱,对吗?”
“没错,那正是我的行李。”
“我想跑腿的杰克已经将它与福尔摩斯先生的行李一同放在了三楼*1主卧。我这就去为您取来,请您先到会客厅稍候片刻。”
“好的,Mr…?”
“请称呼我西蒙斯就好,班内特小姐。”
凯瑟琳跟随管家穿过玄关。屋内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木蜡气息,灯光温柔却不明亮。她被引至左侧的一间会客厅。
“班内特小姐,您请便。我稍后就来。”
管家离开后,房间一时静了下来。凯瑟琳并未立即坐下,而是绕着这间小巧的会客厅缓缓走了一圈。
果然如她所料,这里的陈设几乎都是深色木饰的家具,胡桃木柜子,桃花心木茶几,壁炉边的大理石炉架低调厚重。比起家的温度,这幢公寓更像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居家办公室,毫无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正要在一张暗红色布艺沙发上坐下时,一位女仆走了进来。
“您好,班内特小姐。”
女仆看上去三十出头,深棕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甚至比凯瑟琳的盘发看起来还要“严谨”许多。
她手上托着一个银盘,盘上是一套白金边的骨瓷茶具,蒸汽从壶口袅袅升起。她神情认真地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弯身为凯瑟琳倒茶。
凯瑟琳看着女仆和管家如出一辙的风格,心里再一次忍不住惊叹。
“谢谢,我该如何称呼你?”
“请叫我伊芙琳就好,班内特小姐。西蒙斯先生已上楼取您的行李,请您稍作等候。”
“没事,我不着急,谢谢你。”
“若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我。”伊芙琳欠身后便离开。
凯瑟琳端起茶杯,低头看着茶面上漂浮的光影。
看来麦克罗夫特的公寓里至少有一位管家、一位女仆与一位跑腿,若她判断没错,厨房里应当还有一位厨师;若是以后他购买了私人马车,雇了车夫,仆从得增至五位。
一个人独居,却维持着五层宅邸与四五名仆从。
凯瑟琳忍不住笑出声,这排场,几乎要赶上朗博恩庄园了。
不多时,管家将凯瑟琳的行李箱取了下来,她向他道谢后,没有再多停留,便出门离开返回了马车。
车轮碾过积水的道路,发出吱吱的声响,黄昏的伦敦街头弥漫着冬季将临的薄雾。
当凯瑟琳抵达加德纳夫妇家门口时,麦克罗夫特仍在唐宁街10号的首相办公室内。
首相先生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壁炉边的单人沙发上,点上一支雪茄,烟雾缓缓飘散在暖色的火光下。
“内阁中已有不少人建议成立一个独立的情报机构,福尔摩斯。我认为,你的机密事务处完全适合作为基础。”
麦克罗夫特站在壁炉对面,微微俯首:“内政部和外交部的情报网络分散,欧洲的地缘危机迫在眼前。一个能够整合各方资源的情报机构,确实是必要的。”
首相点点头,吐出一口烟圈,“看来,你也认同这一观点。”
“是的,首相先生。”
烟雾在壁炉上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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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升腾,片刻沉默后,首相轻声说道:“Secret Service Bureau,如何?”*2
“恰当的名字。不过,说服内政部和外交部恐怕并非易事。”
首相轻哼一声,将雪茄末尾的灰弹入烟灰缸中。
“这事急不得,让军方的人先下场。你要做的,是在那之前,把魔法界的事务先放到你的机密事务处去。怎么样,想好人选了吗?”
“包括我在内,三个人足以。”
“嗯。”首相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魔法部的人不会希望政府中有太多人知情。真正出力的,终归还是他们的人。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维持秩序和控制舆论,三个人恰到好处。”
他吸完最后一口,将雪茄按熄,烟蒂在灰中发出轻微的“嘶”声。
“具体用谁,你自己决定。选好人之后……”首相抬眼,“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有办法联系上魔法部的人了吧?”
他看着麦克罗夫特的眼神意味深长,后者仍旧保持着那副得体的微笑。
“班内特小姐这几日会暂时留在伦敦,借住在格雷斯彻奇街的亲戚家中。”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不仅可以随时联系到凯瑟琳,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她当面讨论工作。
壁炉的火光轻轻跳动,落在麦克罗夫特的侧脸上。他抬眸时,眼底掠过一瞬若有若无的神色。
夜晚八点。
麦克罗夫特风尘仆仆地回到蓓尔美尔街的公寓。
一进门,管家便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大衣。
“今天下午,有一位叫凯瑟琳·班内特的小姐来过吗?”
管家有些狐疑地看着麦克罗夫特,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像麦克罗夫特的风格。他应该早就知道有人拜访过才对,毕竟他们的行李可是被一并送回来的。
可管家仍旧尽职地回答:“是的,先生。班内特小姐在取了行李箱后就离开了。”
“她进来了。”
陈述的语气,麦克罗夫特只扫了一眼玄关左侧的会客厅内。
管家:“我上楼去取行李箱的时候,班内特小姐在会客厅内坐等了片刻,伊芙琳为她端了茶。”
上楼?
麦克罗夫特惊讶了一下,目光快速朝上瞥了一眼。
“杰克把所有行李都放到楼上了?”
管家点点头:“是的,杰克将行李都放在了您的卧室。”顿了顿,他又为杰克小小辩解,“杰克检查过那个陌生的行李箱,确认没有危险物品后,以为是您新购入的,所以才会一起放到三楼。”
麦克罗夫特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表示任何不满,这让管家心头一松。
倒也不是麦克罗夫特难伺候,而是他的身份特殊,进入这幢公寓的所有生命体和非生命体都会被严格排查。
外人以为这公寓里主仆加在一起只有四五人,实际上,附近每日都会有便衣安保。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不论身份,没有一个不熟练使用枪械。
“今晚吃什么?”
“凯尔太太今晚做了烤牛肉,先生,饭后的甜点是维多利亚海绵蛋糕。”
麦克罗夫特在即将步入餐厅门口时驻足,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对管家说:
“下次班内特小姐若再来,送茶时可以给她上一些凯尔太太的甜点。”
“好的,先生。”
30.第 30 章
班内特太太的信几乎在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加德纳夫妇家。
若班内特太太也是巫师,她大概会选择寄一封吼叫信来,而不是三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普通信纸。
凯瑟琳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将信看完。
加德纳太太正往面包上抹果酱,抬眼提醒道:“你应该吃完早餐再看信。”
“您说得对,亲爱的舅妈,但可惜我已经读完了。”
“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你母亲生气也不奇怪,凯蒂。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私奔一样。”
凯瑟琳抿了口牛奶,没敢告诉舅妈,她确实是跟着一个男人一起来伦敦的。
加德纳太太将抹果酱的面包递给小儿子,随口问道:“所以,你这次来伦敦到底有什么急事?”
凯瑟琳点头:“有的。昨天下午我与首相先生有一场紧急会面。”
加德纳太太手里的刀几乎滑落:“你说——谁?”
“首相先生。”
“这是一个玩笑吗?还是……真的?”
“是真的,舅妈。我在政府找到了一份工作,就在昨天正式被录用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父亲。”
“那他知道你来伦敦是为了找工作吗?”
“我给父亲留了信,如果他看了,并且愿意相信的话。”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不可思议?”加德纳先生走进餐厅,正巧听到妻子的感叹。
加德纳太太忙道:“凯蒂昨天与首相见了面,还得到了政府的职位。这件事她还没告诉父母。”
这下加德纳先生也露出了一样震惊的表情:“政府的工作?是文员或者秘书吗?”
“差不多吧。”
“那为什么首相先生要亲自面见你?”
嘿,她就等着被问这样的问题呢。
凯瑟琳故作高深道:“那是保密事项,舅舅。如果我把工作的内容和与首相先生见面的细节全都告诉您,我们恐怕都会有麻烦。”
加德纳先生更加震惊了:“你怎么会突然决定去政府工作?”
“一些特殊的契机。”凯瑟琳含糊地答道。
加德纳太太倒没细究,反而更关心起外甥女的日常起居:“那你以后要搬到伦敦住吗?”
“恐怕是必须的。等办公地点确定下来后,我会在那附近租一间公寓。”
“噢,你一定要写信告诉你父母。这件事若让你母亲从别人那儿听到,她会非常难过的。”
想到可能会为此生气的班内特太太,凯瑟琳也有些头疼,“我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会告诉他们。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妈妈开口。”
加德纳太太轻轻拍了拍凯瑟琳的手背,“你母亲一心希望你们五个姐妹都能够嫁一个好人家,你是家里唯一上过女子精修学校的孩子,她对你的期望很大。如果她知道你一心只想着工作,她一定会很失望的。”
加德纳太太的话虽然不好听,却的确反映了班内特太太的现实想法。虽说如今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工作,但依照班内特家的条件,凯瑟琳大可不必离家谋职,她完全可以留在家中,安心待嫁。
凯瑟琳面不改色地说出违心的话:“我只是希望借着工作的机会,能多结识一些新的绅士。说不定其中就有我的命定缘分呢?若是一直留在朗博恩,我恐怕要到三十岁都遇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加德纳太太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能说服你母亲的好理由。政府部门中不乏年轻体面的绅士,许多人都前途无量。”
凯瑟琳干笑了一声:“哈哈,是啊。”
好在就算班内特太太再生气,也没法立刻跑到伦敦来当面训斥她。
一周后,凯瑟琳收到了来自简和伊丽莎白的来信。
简的信写得一如既往的温柔,信中提到了宾利一家离开的消息,并说自己正在考虑是否也到伦敦来。信的末尾,她转达了班内特太太的关切与唠叨,还有玛丽和莉迪亚对她的想念。
而伊丽莎白的信则简单得多,她先是写下对凯瑟琳突然离开的惊讶,接着表达了为妹妹能在政府就职的真心喜悦。信的最后,像简那样,她也转达了班内特先生“恭喜她找到好职位”的话。
两封信直看得凯瑟琳百感交集。家人或直白或婉转的关心,让她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对家人隐瞒真相,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若是这个时代能少些对女性教育和事业的束缚就好了,她也不必为了做一件根本没有错的事情如此藏头露尾。
除了给家人回信,这一周凯瑟琳也没闲着。她几乎每天都泡在大英图书馆,继续准备拉丁语考试。一整天下来,她待在图书馆的时间快要比在加德纳夫妇家还要久了。
夕阳透过高窗洒下的光线,在长长的木桌上移动时,凯瑟琳仍埋首在生涩的拉丁语单词中,直到管理员轻声提醒闭馆时间到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收拾起书本与纸笔。
而此时,麦克罗夫特正结束了他在白厅和唐宁街之间来回奔走的第八个工作日。
度假式出差这一个月落下的公务堆积如山,再加上魔法界的事务,他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在处理工作。
这是他正式工作以来,连续上班最久的一次。过去整整一周里,他待在蓓尔美尔街公寓的时间除了睡觉外几乎为零。
直到终于稍有空闲,他才决定亲自登门,告知凯瑟琳有关麻瓜政府与魔法部合作的最新安排。
他没有来得及派侍从先送拜帖,而是结束工作后直接从白厅搭乘新购入的私人马车,驶向格雷斯彻奇街。
开门的女仆听说来人是找凯瑟琳·班内特小姐的,便将他引至会客厅,又转身去唤此时正在陪伴孩子的加德纳太太。
“请问……您是?”
加德纳太太打量面前的陌生绅士,对方衣着笔挺,神情沉稳,举止间透出一种久居要职的从容。惊讶之余,她仍保持伦敦主妇应有的礼节,微微欠身。
“您好,我是凯瑟琳·班内特小姐的朋友,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同时,也是她在政府中的同事。”
加德纳太太一听,忙请他入座:“是因为工作的事来找凯瑟琳吗?她今天出门去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麦克罗夫特:“是我的突然拜访打扰了您,我在此等她回来便好。”
“福尔摩斯先生,或许我的问题有些冒昧,”加德纳太太迟疑片刻,终还是问出心中疑虑,“凯瑟琳的父母对她在政府任职的事情颇为担忧。而她毕竟也是我的外甥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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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关心,我想冒昧问一句,您在政府中的职位是什么?她的工作是否与您有关?”
“加德纳太太,您的担忧完全可以理解。鄙人现任首相私人秘书,在白厅任职。凯瑟琳小姐入职后,将与我处于同级职位。”
“平级?”加德纳太太讶异,“她的职位不是文员秘书之类的吗?还是说,她也直接为首相先生工作?”
麦克罗夫特:“很抱歉,更具体的内容属于政府机密,我无权细说。但请您与班内特先生夫人放心,凯瑟琳小姐能获此职位,全凭她出色的才智与能力。”
这番话与凯瑟琳先前对他们的解释别无二致,加德纳太太心中稍感安慰,神情也放松下来。
她接着问:“凯瑟琳说她的办公地点尚未确定,她不会在白厅吗?”
麦克罗夫特尚且不确定魔法部那边的具体安排,于是便回答:“她所在的部门与我不同,所以大概率不会在白厅。不过,我想多半也会在附近。毕竟两个部门的事务往来频繁,距离不会太远。”
加德纳太太点点头,既然工作上已了解清楚,她不免开始对眼前这位年轻绅士产生了好奇,“您和凯瑟琳是如何认识的?”
“前段时间,我正值休假,应友人邀请到梅里顿的尼日斐花园作客。我们正是在那里结识的。当时她的两位姐姐——简·班内特小姐与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也都在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是因公结识的呢。听您这么说,你们两人似乎已相当熟稔。”
麦克罗夫特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许:“您的外甥女是一位极聪慧的女士。”
两人正交谈着,忽听外头传来开门声。
“我想是凯瑟琳回来了。”加德纳太太起身,“您稍等片刻。”
麦克罗夫特起身微微颔首。
加德纳太太行出会客厅,果然见凯瑟琳刚进门,左手提着一只装满书的布袋,右手捏着一封尚未拆开的信。她将布袋交给女仆放好,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拆信。
“晚上好,舅妈。”
“是朗博恩的来信吗?我怎么没见邮差马车来过?”
当然见不到邮差马车,因为这是魔法部的猫头鹰送来的信。虽然凯瑟琳还没有把信拆开,但是她直觉这应该就是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给她寄来的信。
“噢,不是的,”凯瑟琳随口答道,“这封信是朋友寄给我的,直接送到图书馆接待处。”
加德纳太太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把信寄到图书馆代收,“真是个奇怪的收信地点。”
凯瑟琳只是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先别看信了,凯蒂。福尔摩斯先生正在会客厅等你。”
“福尔摩斯先生?”凯瑟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噢,他应该是来谈工作的事。”
“是的,他已经与我说了些关于你政府任职的事情。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我让莎拉给你们送些茶点。”
“谢谢您,亲爱的舅妈。”凯瑟琳转身要走,又忽然回头,“可以让莎拉送些今早做的果酱挞吗?”
“果酱挞?”加德纳太太有些不解,“你们谈公事,吃甜点怕是不太合适。”
凯瑟琳摆摆手,神情笃定:“相信我,舅妈,福尔摩斯先生一定喜欢甜食。”
31.第 31 章
“晚上好,凯瑟琳小姐。”
“晚上好,福尔摩斯先生。”凯瑟琳在麦克罗夫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So…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麦克罗夫特:“一切顺利。我已挑选了两位能力出众的公务员,他们将一同负责魔法界的事务。若是你下周一有空,可以到白厅来,我会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凯瑟琳:“上午十点如何?”
麦克罗夫特:“当然可以。”
这时,“咚咚”两声轻响,女仆莎拉端着托盘进来。她小心地放下茶具,将凯瑟琳特别点名要的两块果酱挞摆放在瓷盘上。
“快到晚餐时间了,凯瑟琳小姐,”莎拉笑着说道,“甜点我就不给您多拿了。”
“谢谢你的贴心,莎拉。”凯瑟琳感激地朝她一笑。
莎拉只比凯瑟琳年长两岁,是个性格活泼又不失分寸的姑娘。凯瑟琳在加德纳家借住的这些日子里,两人已成了颇为要好的朋友。
作为甜品行家,麦克罗夫特自然一眼认出那是手工制作的果酱挞,微微挑眉道:“加了草莓的果酱挞?”
凯瑟琳看着莎拉已经出去的背影,点头:“这是莎拉做的,她自己研究的配方,尝尝如何?”
麦克罗夫特捻起一块,轻咬一口。草莓的清香中和了糖浆的甜腻,令他颇为满意。
“十分美味,”他说,“若是能再甜一些就更好了。”
“她知道我不喜欢太甜腻的甜点,所以总会特地少放些糖。”
麦克罗夫特略带认真地摇头:“不甜的甜点,就像写不出戏剧的莎士比亚——失去了灵魂。”
凯瑟琳知道他嗜甜,但没想到他能嗜甜到为此创造出一个新的歇后语,只觉得好笑。
“你总是吃这么甜的东西吗?”
“我也会吃正餐,凯瑟琳小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嘴唇上,意外地不像多数英国人那样薄,唇线温润,唇珠微红。
……不对,她的重点并非嘴唇。凯瑟琳微微移开视线,留意观察了他的牙齿。
在这个年代,大多数英国绅士多少会有烟渍或牙垢,但麦克罗夫特的牙齿不仅整齐,而且异常洁白。或许是不抽烟的缘故,或是他确实非常注重清洁。
然而以他这样嗜甜的饮食习惯,蛀牙几乎是迟早的事。
“吃太多甜食会蛀牙,福尔摩斯先生。”她一本正经地提醒。
麦克罗夫特拿着果酱挞的手微微一顿,似笑非笑:“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我七岁那年。母亲从小便告诫我必须每日认真清洁牙齿。”
“看来福尔摩斯夫人是一位极有远见的女士。”凯瑟琳端起茶,微笑着回应。
但她任然觉得,以当下的清洁条件,他日后恐怕难逃蛀牙的命运。
这个时代的牙粉多以碳酸钙与碳酸镁为主,只具最基本的清洁效果。虽已有早期的膏状牙膏问世,但配方不过是甘油、钙粉与肥皂,功效与牙粉相似。
现代牙膏真正能预防蛀牙的关键成分是氟化物。然而在这个年代,氟化物还没有被应用于口腔护理领域。尽管十九世纪末的化学家早已认识到氟化物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将其与牙齿健康联系起来。
等等……氟化物?!
凯瑟琳端茶的手顿住,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她清楚地记得,世界上第一支商业化的含氟牙膏诞生于1955年,由美国宝洁公司推出,名为 Crest(佳洁士)。那款牙膏的主要活性成分是0.4%的氟化亚锡,自此才真正开启了现代意义上的防蛀时代。*1
若是在现代的标准实验室中,凯瑟琳有十足的把握能自己调配出安全的含氟牙膏。然而,以眼下的技术条件而言,许多现代化设备都尚未被发明出来,想在实验室里安全制出一支含氟牙膏,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氟的化学性质极为活泼,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危险反应。
凯瑟琳叹了口气,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一闪而逝的“商业牙膏计划”念头。
“有什么问题吗?”麦克罗夫特察觉到她的分神,低声问。
“呃,没有,只是……”凯瑟琳结巴了一下,终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你……记得每天刷牙。”
麦克罗夫特:“……?”
好突然,好敷衍。
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了,凯瑟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从裙子的口袋中掏出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件。
“噢,对了,我刚收到魔法部的来信,不介意我现在拆开看吧?”
“当然不介意。”
凯瑟琳当着麦克罗夫特的面阅读了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给她寄来的信。
内容果然与她所料无二,信中是上次会面的后续内容。
首先是入职确认,她的名字已被正式录入魔法部在职册中,意味着她可以随时使用相应权限的部内设施。
其次是错误信息办公室的设立。信中称,目前该办公室暂由她一人负责,但已预留充足编制,未来会持续扩员。魔法部决定启用一幢多年前购于麻瓜界,且位于蓓尔美尔街的建筑作为办公地点。
信中说明,那栋建筑并未施加任何隐匿咒语,任何巫师和麻瓜都可以进出,魔法部交通司飞路网管理局也已将其飞路网线路重新启用,入口信息也录入了她的魔杖识别系统。只要她前往蓓尔美尔街,魔杖便会自动指示是哪一幢。
而魔法部也已经派人将整栋楼都清理好了,所有的办公物品均已布置完毕。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和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的内部快捷通讯器已经放在了二楼的负责人办公室中,这也将是错误信息办公室可能接触最多的两个部门小组。
最后,司长先生还提到,建筑顶层是一套独立套房,可供她临时居住。魔法部的薪水则将于每月月底直接汇入她的古灵阁账户。
凯瑟琳阅读完信后,心中不免激动地称赞了一把魔法部。工作附带住所,这在伦敦简直是救命的福利,非常切实解决了她即将面临的“伦敦大居不易”的问题。
倒是麦克罗夫特在听完她念信后,陷入了沉默。
片刻沉思后,他低声道:“据我所知,蓓尔美尔街上现仅有三幢空置的建筑。一幢靠近圣詹姆斯广场,属于惠灵顿公爵后裔;一幢位于雅典娜神庙俱乐部对面,是一位富商的私产;
而最后一幢,政府文件上登记为甘普家族名下的产业。可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哪一个家族。我唯一能打听到的消息,是甘普家族唯一还在世的后裔早就已经移民到了美国。”
“甘普?”凯瑟琳顿悟,“那应该是尤里克·甘普,他是英国魔法部的第一任部长,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创立者。”
“原来如此。”麦克罗夫特轻轻点头,眼底闪过兴趣的光,“看来我得找时间好好了解你们的历史。”
“那么,”凯瑟琳抬眸看他,“你知道那栋在文件上属于甘普家族,实际上隶属魔法部的建筑,究竟在哪吗?”
“知道。”他答得极为简短。
在她略带好奇的注视中,他顿了顿,唇角微抿:“上次你到我家取行李时,可曾注意到左手边那幢三层建筑?”
凯瑟琳点头。
“就是那一栋。”
周一早晨,十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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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瑟琳乘坐的马车在白厅前缓缓停下。
她打开车门下车,靴底轻轻触地,抬头打量四周。此时已过了早上的上班高峰,街上人流稀疏,马车与行人井然有序地穿行在道路间,空气中仍带着伦敦特有的晨雾与煤烟气。
她付清车费,向车夫点头致谢,转身迈步朝白厅主楼走去。
“您好,我是凯瑟琳·班内特,与福尔摩斯先生约在十点。”
“请稍等。”
门口负责把守的人在核对了她的信息无误后,便引领她穿过门厅,沿着铺着红毯的长廊前往麦克罗夫特的办公室。
凯瑟琳一路观察着。
令她意外的是,白厅内确实有不少女性职员,她们多身着素色的干练裙装。从她们的穿着与举止来看,应当担任的是档案或文书类的文员工作。
然而,随着她越往深处走,女性的身影渐渐稀少。
到了核心办公区,几乎所有走廊上都是男性的身影。他们一律着标准的四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话声低沉克制,像空气都被规整成了方寸间的秩序。
即便有人注意到她这样一位陌生的女性面孔走过,目光也只是淡淡掠过,并未在她身上多作停留。
整个办公区的格调,无论是人还是装修风格,都与麦克罗夫特在蓓尔美尔街的公寓高度相似。
看来她当时的直觉没错,麦克罗夫特家就是小型的居家办公室。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麦克罗夫特在装修时懒得多费心神,于是干脆让设计师照搬白厅核心办公区的风格。
“班内特小姐,请您在此稍坐片刻。”
麦克罗夫特的办公室门仍紧闭着,里面隐约传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应是上一位会客尚未离开。
凯瑟琳向为她引路的人道了谢,然后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等待。
大约五分钟后,办公室内的人用力拉开了厚重的木制门,从响声和震感来看,里面的谈话结束得并不是很愉快。
凯瑟琳抬头,就看到一位中年男性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脚步沉重,连门都忘了带上。
“凯瑟琳小姐,请进来吧。”
麦克罗夫特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工作不太顺利?”凯瑟琳走进办公室,顺手将门带上。
这间办公室不大,却布置得极为考究,古典的深色木质家具排列得严丝合缝,书架、窗帘乃至壁炉的造型,都让她忍不住叹道:“你的办公室和你家真像。”
“工作很顺利,也正因如此,对方才会如此生气。”
凯瑟琳被他的说法逗乐了,噗嗤笑出声,“这倒有道理。若是不顺利,生气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麦克罗夫特起身,走到茶水台前,姿态从容:“喝茶还是水?”
“水就好。”凯瑟琳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整齐的文件堆,“我原以为你会有秘书替你做这些琐事。”
“我的职位尚未高到能配备一位处理日常事务的秘书,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
麦克罗夫特的处事老道和聪慧大脑时常让凯瑟琳忘记,他也只是一个才刚24岁,初入职场不过三年的年轻人。
他将一杯清水放在凯瑟琳的面前,“我以为你会先去看新的办公室。”
“见完你再去,反正也不远。”
其实是今天早上伦敦突然降温,凯瑟琳窝在温暖的被窝中犯了懒,不想早起。
“所以,你要介绍给我的人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麦克罗夫特抬眼看向门的方向:“他们来了。”
32.第 32 章
进来的是两位年轻绅士。
棕发那位名叫约翰·格林,他原任职于内政部新闻与出版事务处,负责对报刊出版许可证的行政审查与舆论管控;
黑色头发的是保罗·费舍尔,他原属于伦敦警察厅特别科,尽管年纪不大,却已在苏格兰场积累了五年有余的反间谍与政治案件经验。
两人依次向凯瑟琳致礼,并自我介绍。
在简短的寒暄后,凯瑟琳取出魔杖,对三位未来将与魔法部频繁接触的政府绅士施下了誓约保密咒。
新的保密咒是她在原有基础上重新优化的版本,修复了旧式咒语中易被暗示或诱导泄密的bug。
魔杖划过空气时,轻微的银光在四人之间一闪而逝,随后又迅速隐没不见。
格林与费舍尔在完成咒文验证后,便礼貌地告辞离开了麦克罗夫特的办公室。
凯瑟琳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忍不住说道:“你真会选人。”
一个负责监控舆论,一个擅长处理情报案件,麦克罗夫特几乎将人手精简到了极致。
未来,两人将以特别事务组的名义归入白厅,由内政部备案,只需对麦克罗夫特的机密事务处负责。文件上,他们不过是被派来协助处理保密信息与异常事件的。
“我认为魔法部会不希望有太多……”麦克罗夫特稍作停顿,语气一转,“麻瓜知道有关魔法界的事。”
凯瑟琳失笑,轻叹一句:“你是对的。”
事毕,麦克罗夫特将她送到了白厅出口。
她先开口道别:“明天我要回朗博恩了,在正式搬到伦敦之前,还有许多行李等着收拾。若是一切顺利,新年过后我就将正式和你成为邻居了,福尔摩斯先生。而现在,我需要先去参观参观未来的办公室。”
麦克罗夫特微笑道:“祝你一切顺利,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回以微笑:“既然新年之前都不会再见面,那么——Merry Christmas, Mr Holmes.”
麦克罗夫特颔首答道:“And a happy new year, Miss Catherine.”
告别后,凯瑟琳跟着魔杖的指引,找到了蓓尔美尔街的新办公室。
这幢三层的维多利亚式联排建筑确如信中所说,已由魔法部派人清洁整理完毕。大门处的感应符文认出了她的身份,轻轻一声咔哒,门便自动打开。
一层是入户玄关、茶水间和会客厅,还有一间小型会议室。二层设有一间独立的负责人办公室——也将是凯瑟琳的办公室,以及两间隔间,每间隔间都有三套桌椅。介于现在还只有凯瑟琳一人,这两间隔间大概会暂时空置一段时间。三层的阁楼是一套带独立卫浴的小套间,凯瑟琳特意将床的尺寸记下,打算日后去购置些床上用品。
与所有伦敦的联排住宅一样,这栋楼也有一层地下室。
不过,这座地下室并非仆从使用的厨房或储物间,而是一个带有屏蔽咒与隔音结界的审讯室和临时关押室,用以抓人后临时羁押犯人和审讯调查的。
连接飞路网的壁炉有两个,一个在一层的会客厅内,另一个在二层的负责人办公室内。
凯瑟琳尝试着用了一次幻影移形,十分顺利地在办公室与树屋之间完成了一个来回。
若不是有诸多限制,她真想直接用幻影移形回朗博恩,而不是坐上那趟颠簸数小时的马车。
可惜这样的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第二天,凯瑟琳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回家后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圣诞节前三天,朗博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凯瑟琳比平时多赖了一个小时的床,直到上午十点才爬起来。她囫囵吃了早餐,又匆匆跑去了树屋。班内特太太在她身后抱怨她大冷天还往外跑,一天天不知在外头鼓捣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得凯瑟琳愈发做贼心虚。
这段时间除了备考之外,魔药研究也不能放下。
入学考试就在明年三月十日,她必须赶在那之前研究出一款新的变身药剂,以配合魔咒来长时间维持男士身份。若是等到真正入学时再完成,那就来不及了。
可她的研究最近并不算顺利,之前的瓶颈解决之后,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会变“过头”。
所谓“过头”,就是会长出一些她认为完全没有必要,但又似乎在生理上很“合理”的某幻肢器官。
天知道那天一瓶药水下去,两腿之间隐隐作痛后,低头看到自己长出一根幻肢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幸而她试喝的剂量不大,两个小时后药效自然消失,凯瑟琳发誓再也不想在自己身上看到如此惊悚的情景。
她愤愤地在笔记上划掉了那瓶药剂的配方。
这样的情况尚且还能解决,但试剂爆炸确实是每一个研发新魔药的巫师都无法避免的。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就炸了两次。这让凯瑟琳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造了这样一座树屋。若是还在朗博恩庄园的仓库里偷偷干这些事,肯定早就被家人发现了。
凯瑟琳顶着被炸得乌黑的头发与脸蛋,默默发誓,就算搬去了伦敦,她也要保留这间树屋作为魔药实验室。
谁知道以后哪次又会爆炸?蓓尔美尔街上麻瓜那么多,一个不留神万一被人看到,那可就糟了。
平安夜的前一天,凯瑟琳收到了麦克罗夫特的来信。
那封信显然是他精确计算过时间寄出的。因为平安夜与圣诞节当天,梅里顿的邮差都会休假。
信的内容并不长,不过是些温和的寒暄。
他写到自己近来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又提到两天前伦敦也下了雪。
他是这么说的:“街上被雪光映得发亮,伦敦的雾霾和道路上行走的金鱼们都消失了,整座城市看起来倒是比往日安静了一倍,甚好。”
最后的最后,他还补上了之前没有亲口说出的Merry Christmas。
而凯瑟琳的回信,则要等到圣诞节之后,才能寄抵蓓尔美尔街。
今年的圣诞雪比往年更大。原本一望无际、湿润葱茏的乡村,此刻早已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朗博恩的花园里积着厚厚的雪,踩上去吱呀作响。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坪上,此时白雪皑皑,立着七个大小不一的雪人。
凯瑟琳与姐妹们在平安夜这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用了整个下午装饰朗博恩庄园的圣诞陈设。
班内特太太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忍不住抱怨:“前几日下的雪太大,想着等雪小些再挂装饰,谁知这鬼天气竟一路下到了平安夜!真是见鬼了!”
班内特先生依旧保持他那令人又爱又恨的冷幽默:“亲爱的班内特太太,平安夜可不是一个见鬼的好时候。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见到的鬼,是犹大,还是耶稣。”
正站在梯子上给圣诞树顶端挂装饰的凯瑟琳,听得差点笑得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下来。
班内特太太立刻转身怒道:“噢,班内特先生,瞧瞧你说的话!真是无礼又不得体,你该去圣经前好好忏悔自己的失言。你差一点儿让凯蒂从梯子上摔下来,这可是平安夜,若是你让凯蒂受了伤,我可要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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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班内特先生无奈地笑着,上前扶着凯瑟琳从梯子上慢慢下来,“我向你道歉,凯蒂,我差点让你从梯子上摔下来。希望耶稣能原谅我的失言,也希望仁慈的上帝会一直保佑你。”
凯瑟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事的,爸爸。别再惹妈妈生气了。”
梅林的袜子啊,真不知道她以后是会见到梅林还是上帝。
实在不行她回东边老家的天庭见玉皇大帝,或是在地府见阎王爷和孟婆也可以。
嘶……还是重新回到英格兰的圣诞节前夜吧。
节日的晚餐十分丰盛,烤鸡、布丁、烤土豆,还有简亲手做的苹果派。
吃过饭后,一家人围坐在壁炉边。
炭火噼啪作响,映出一室橙色的暖光。玛丽在钢琴前弹着《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1,姐妹们轻声附和哼唱。朗博恩的夜晚难得地如此安宁。
凯瑟琳坐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向窗外。
大雪仍在下,星月被云遮挡,远处的田野一片漆黑,偶有几处人家的灯火闪烁。
她的思绪不由飘向房间里书桌上那封还没写完的回信。
不知道那位福尔摩斯先生,此刻是否也回到了家人身边,正在度过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呢?
凯瑟琳的回信是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才寄出的。
而麦克罗夫特的第二封信,则在新年后三天才被送到朗博恩。想来他圣诞与新年确实都回家探亲了,并不在蓓尔美尔街的公寓中。
这第二封信的开头内容依旧简单如常。
只是在信中,他提到自己圣诞归家时,在书房中偶然翻出旧时的书箱,里面有他备考大学时的笔记与草稿——
“我已将它们一并带回伦敦,若是你有兴趣,等你在伦敦安顿好后,再全部交给你。”
凯瑟琳读到这里,几乎感动得要落泪。
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真是全英国心地最善良、最体贴、最聪明的学神。她发誓,在她心中,这个称号从此无人可以撼动。
信的末尾,麦克罗夫特提到他已经从家中返回伦敦,并于昨日恢复了工作。
这倒是提醒了凯瑟琳,她也该是时候搬去伦敦了。
收拾完所有行李,在新年过后一周,凯瑟琳终于向家人们道别。
门口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班内特太太站在台阶下,仍不放心地叮嘱着:“到了伦敦,一定要常常给家里写信,听见了吗?”
凯瑟琳笑着上前,紧紧拥抱她,“我会记得的,妈妈。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爱你,你永远是最好的妈妈。”
班内特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惹得眼眶通红。她原以为,孩子们要等到出嫁后才会一个个离开朗博恩,却没想到,第一个离开她身边的竟是凯蒂。
“你这坏孩子,就知道说这种话惹我哭。”
凯瑟琳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轻轻蹭了蹭:“伦敦离朗博恩不远,妈妈。你可以常和莉兹她们一起来找我玩。”
谁知班内特太太听了这话,反倒立刻抹去泪水,握着女儿的肩膀郑重交代:“你在政府里工作,要是碰上不错的年轻绅士,记得别错过!若是有好人选,也多给你几个姐妹介绍介绍。”
凯瑟琳一时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应着:“好,好,我记得了,妈妈。”
朗博恩的雪仍在下。
她登上了马车,踏上了前往伦敦的道路。
车窗外,家人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模糊成一片温柔的影子,朗博恩才逐渐消失在远处的白色地平线。
33.第 33 章
尽管已经购入了私人马车,也雇佣了车夫,但介于蓓尔美尔街与白厅相距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麦克罗夫特还是喜欢步行上下班。
一月的伦敦正值隆冬,天色早早暗下,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空气中还残留着节日的气息,街道两侧的建筑依旧挂着圣诞与新年的装饰。
若说唯一的不同,便是原本空置的那幢三层建筑门前,此刻多了几只堆叠整齐的行李箱。大门敞开着,透出暖黄的光。
麦克罗夫特远远便看见门口忙碌的凯瑟琳,她正要抱起一个箱子。沾了些雪花的黑色毛毡礼帽下,男人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Happy new year, Miss Catherine.”
正抱着箱子进门的凯瑟琳闻声回头,就看见麦克罗夫特站在昏黄的街灯下。黑色礼帽、黑色大衣、黑色围巾、黑色皮手套,再加上一把黑色长柄伞——一整套暗色行头。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Happy new year, Mr...Batman Holmes.”
麦克罗夫特微微皱眉,显然没能理解她的笑点。他只是跟在她身后,顺手搬起最后一个行李箱,步入屋内。
“谁是Batman?”
“一个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听起来是个愚蠢的造词。”
凯瑟琳将怀里的东西放下,示意他把行李箱也放在一起,“恐怕很多人不会赞同你的看法,福尔摩斯先生。你不喜欢英雄?”
“英雄?”麦克罗夫特挑眉,尾音扬起,“不,我不讨厌他们,我只讨厌愚蠢的金鱼们热衷于造神运动。”
意料之中的回答让凯瑟琳轻笑出声,她环顾了一圈,“我这里暂时没有茶,水可以吗?”
麦克罗夫特:“无妨,我可以回家再喝。”
瞧,这就是住得近的好处,出门隔壁就是自己家了。
他将手里握着的黑色长柄伞倚在墙边,“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抬上楼吗?”
凯瑟琳把大门关上,回身时裙摆轻轻一转,步伐轻快,麦克罗夫特的问话似乎极大地愉悦到了她。
“不用了,你还是没习惯我的身份,福尔摩斯先生。”她抽出魔杖,卷发顺势滑落肩头,“我是个女巫。”
“看好了——Lotor luggages(搬运行李)!”
话音落下,七八只行李箱齐齐离地,在空中稳稳悬浮,紧跟着凯瑟琳向三楼飞去。
接着,她走进房间,轻轻一挥魔杖。
“Scourgify(清理一新).”房间里的所有尘埃被一阵旋风卷走。
“Reparo(恢复如初).”年久失修的家具、窗帘和床幔恢复一新。
“Unpack(打开).”
所有行李箱“啪”地弹开,书本、衣物等等物品依次飞出,在半空中排成一列。书本自动落入书架,衣物自己叠好滑进衣橱,其余物件则各就其位落下。
“Bedmaking(铺床).”床单平铺展开,被子轻巧地抖动铺齐,枕头柔软地一跃,正好落在床头。
凯瑟琳满意地收起魔杖,看着房间一切井然有序,像是刚指挥完一场完美的交响乐。
就连站在门口的麦克罗夫特都忍不住赞叹一句:“Bravo.”
临走前,凯瑟琳婉拒了麦克罗夫特的晚餐邀请。她今天虽然没有做多少体力活,却依旧感到一阵马车颠簸后的疲惫。在用家务魔法将整栋楼重新清洁一遍后,她才安心洗漱,早早地便入睡了。
接下来的时间,在学习、魔药研究和工作中飞快流逝。
短短两周里,她不仅完成了备考计划三分之二的进度,还在魔药研究上取得了新的突破。错误信息办公室虽是新设部门,日常事务并不繁重,但她依旧完美处理了两个小型魔法暴露事件。
事实上,大多数魔法暴露事件都称不上严重。十起事件里有九起,不过都是一些麻瓜恰巧目睹了施咒的过程,或偶然看见了神奇动物的身影。影响微乎其微,几乎无需动用任何的舆论管控。
倒是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和记忆注销指挥部的巫师们,时常因为处理事务而来到这栋新办公室。
大概是新同事和新办公室都更具有吸引力,这些在魔法部里呆了太久的巫师们尤其喜欢往蓓尔梅尔街跑,这导致凯瑟琳已经和不少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同僚混熟了。
凯瑟琳觉得,只要没有哪个奇怪的黑魔法巫师三天两头跳出来刷存在感,她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养老岗。
既能享受魔法部的员工福利,又能在麻瓜界过上便利舒心的小日子。
简直不要太爽了。
她甚至已经把办公桌彻底爆改成了学习书桌,面前堆的不是工作文件,而是一摞摞备考书籍和密密麻麻的笔记。
倒是自从搬家那天起,凯瑟琳就再未见过麦克罗夫特。即便是工作事务,也都是她直接和格林与费舍尔沟通完成的。
据说麦克罗夫特被外务委派前往德意志帝国,参加一次国际闭门会议,会议结束后,还要随外交部在欧洲外访一个月。
噢,说到德意志帝国……
凯瑟琳抬眼望向办公桌上的日历。新年已过,如今正式迈入了新的世纪——二十世纪。若历史真照着某种轨迹前行,一战之后,某个落榜美术生离登上德意志权力舞台也不远了。
不过,那些暂时还离她太过遥远。眼下需要关心的,仍是考试、研究和工作的日常。
麦克罗夫特在离开伦敦前,将自己的旧书箱转交给了凯瑟琳。那里面装满了他当年备考大学时的笔记与整理草稿。对凯瑟琳而言,这无异于有如神助,极大地提升了她的备考效率。
一月中旬的时候,简也来到了伦敦,暂住在加德纳夫妇家。她试图再见宾利一面,但她数次递帖都被以家中无人为由暂拒。
直到终于在二月下旬见到了宾利的姐妹们,却也因此彻底认清了现实,宾利先生似乎真的已经完全放下过去。
那天傍晚,简满脸泪痕地来到蓓尔美尔街,在凯瑟琳怀中默默哭了许久。
“我不会再为宾利先生伤心了,”她低声啜泣道,“这就是我最后的眼泪,凯蒂。”
凯瑟琳轻抚着姐姐柔软的金发,心疼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简。相信我,他一定还爱着你。交给时间和缘分吧,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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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简抬起头,从妹妹的怀里起身,擦干眼泪,望着窗外漆黑的伦敦夜色,“抱歉,是我太任性了。凯蒂,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晚饭。”
凯瑟琳却伸手拉住了要下楼的简,欲言又止:“呃……这里只有茶水间,没有厨房。”
简怔住:“没有厨房?那你平时怎么吃饭?”
凯瑟琳眨眨眼,认真回答:“大多数时候是在外面买外带食物回来吃……不然就是,偶尔去邻居家蹭饭?”
于是,当简和凯瑟琳并肩坐在麦克罗夫特家的餐桌旁时,简依旧没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非常感谢您的款待,福尔摩斯先生,今晚的晚餐十分丰盛。”
麦克罗夫特打趣:“希望我的厨师手艺,不比尼日斐花园的厨师差。”
简的脸瞬间泛红,连连摆手:“不,当然不会。”
麦克罗夫特示意管家将甜品端上来:“凯尔太太的甜点比她的正餐更出色。请务必尝尝她亲手做的奶油蛋糕。”
“您太客气了,福尔摩斯先生。”简含笑回应,又看了一眼正埋头吃烤土豆,对一切装聋作哑的凯瑟琳,语气温柔地说道,“请让我代表家人,感谢您一直照顾凯蒂。她一个女孩子,独自来到伦敦工作,我们都很担心她的安全。若是知道有您这样一位好心的绅士邻居,我的父母一定会放心许多。”
凯瑟琳此刻只觉如坐针毡,心里想着简的这话可不一定正确,怕是现在在班内特夫妇心里,麦克罗夫特还是一个渣男呢。
麦克罗夫特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头快埋进餐盘里的凯瑟琳,嘴角上扬,“凯瑟琳小姐的工作能力十分出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同事。若不是我当初将她招揽进政府,她也不会离开家人独自生活。她若有不便之处,我自然有责任尽力相助。”
凯瑟琳咽下嘴里那口咸滋滋的烤土豆:“……”
这男人可真会演,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了“隔壁好邻居”的模范代表。
简原本打算在伦敦停留三个月,然而如今看来,这座城市更像是一片伤心地。
每当想到宾利先生那般决绝地离开,而自己又恰恰身处他后来所选择的城市,简便难以抑制心里隐隐的痛楚。可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在妹妹面前肆意流露极端情绪的人。那天在蓓尔美尔街的哭诉,已是她悲伤到极点,再也无处安放的情绪宣泄。
三月的第一天,冰雪微微消融。简与凯瑟琳道别后,便乘坐加德纳先生帮忙雇来的私人马车返回了朗博恩。
三月五日,凯瑟琳准备好了研制成功的新魔药、新的合法男性身份证明和所有的必要行李,第一次正式踏上了前往剑桥的路。
她先在剑桥市中心的一家旅店落脚,旅店离圣三一学院不远,步行一刻钟左右便能抵达。
为了尽快融入新环境和适应新模样,她主动与同样入住旅店的考生们攀谈交流。
很快她发现,自己对这副新的形象和新的身份适应得出乎意料的快,甚至可以说游刃有余。
白天的时候,她就在旅店的餐厅里,与其他考生一道复习备考;到了夜晚,回到房间四下无人的时候,她便暂时卸下伪装。
就这样,时间很快来到了三月十日这天。
34.第 34 章
“查理·班内特?”
负责考生身份确认的老先生坐在考场入口,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棕发绿眼的高个年轻人,将笔递给了他。
“是的,先生。”
“请在这里签名,就可以进场了。你的座位在二十三号,C区。”
青年俯身,在签到表上印有“C. Be”的位置端正地签下了名字——Charlie Be。
“谢谢您,先生。”
签完名,青年将笔放下,视线扫过签到表上其余的名字,目光在“S. Holmes”上停顿了一瞬。
Holmes?
这个熟悉的姓氏引起了凯瑟琳的注意,她借着起身的动作,瞥了一眼后面的签名。
非常流畅漂亮且潇洒的手写体,写着一个凯瑟琳从上上一辈子就如雷贯耳的大名——
Sherlock Holmes
凯瑟琳:“……”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一定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哥哥!
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存在一个足智多谋的福尔摩斯而不叫夏洛克,如果有,那就说明她还没有见到夏洛克·福尔摩斯本人!
她面无表情地步入考场,除了有些加快的呼吸节奏,根本没有人能发现她此刻内心里是多么地波涛汹涌。
既然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签名在她之前,那就说明,他更早一步进入了考场。
凯瑟琳走向座位的短短几秒间,几乎将整个教室一览无遗。
毫无意外地,她在后排看到了那张与麦克罗夫特有七分相似的面庞,同样的棱角分明,同样的冷静灰眸,只是更锐利,也更年轻。
夏洛克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指尖触碰做成塔状,搭在下巴处。
他对入学考试有十足的信心,根本不像在场的其他考生那般或紧张或焦虑,甚至现在还有闲心在推演着每一位入场的考生。
某考生前一晚熬了大夜;
某考生前一天还在和应召女郎厮混;
某考生一进门就在盯着他……等等……为什么盯着他?
夏洛克与这位棕发绿眼的青年目光对上,一秒内看出了对方是从伦敦来到剑桥的,右撇子,家里大概有关系亲密的姐妹。
但是,他看不懂对方为什么在看到自己时会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
难道他认识自己?
夏洛克在脑子里排除了所有可能见过自己的陌生人,却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连续两天的考试日,每次遇见,两人都没有直接对话。但每一次见到对方时,都会留意看对方一眼。
等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凯瑟琳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认识一下,转头却发现夏洛克早就交卷走人了。
凯瑟琳:“……”
错失一个和名人认识的机会,扼腕叹息。
录取结果要等到五月份。凯瑟琳并不打算一直留在剑桥,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她便收拾行李返回了伦敦。
回到蓓尔美尔街,她几乎是行李一放,就径直出门左转,去敲了麦克罗夫特家的门。
开门的是管家。见到这位常客,他早已见怪不怪,微微一笑,将人请进屋,又顺口道:“福尔摩斯先生在二楼书房看书。”
凯瑟琳熟门熟路地上楼。
“咚咚”,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那扇半掩着的门。
正在单人沙发上读《资本论》的麦克罗夫特抬头,便看到穿着藏蓝色外出步行裙,裙摆略带灰尘的凯瑟琳倚在门框边。
他挑眉:“你碰到我的弟弟了?”
凯瑟琳一怔,随即直起身来:“How——”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愚蠢,又顿住了,“你从来没说过你有个兄弟。”
“你从来没问过。”麦克罗夫特不紧不慢地合上书本,“班内特先生和太太都知道我有个亲生弟弟。”
“How——”她又差点脱口而出,旋即自觉无趣地摆手,想也知道一定是班内特太太主动问的,“算了,这不重要。本来我还想和你的弟弟打个招呼的,但他考完试就跑了,我根本逮不到他人。”
麦克罗夫特轻笑:“你们早晚都会认识的。”
凯瑟琳对自己拿到offer的信心十足,对他这句话也算是默认。
“他看起来和你很像,一样的灰色眼睛。虽然比你矮一点点,不过嘛……看起来你比他胖一些。”
麦克罗夫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有腹肌的肚子。
虽说他爱吃甜食又缺乏运动,但是他天生骨架宽阔,体态端正,看起来就比同样身高的人更壮实一些。然而不论如何,他的身材和肥胖实在沾不上边。
“容我为自己辩驳一句,凯瑟琳小姐。”他语气淡定,却微微扬眉,“虽然夏洛克的体型确实更精瘦些,但我的体重完全在健康范围之内,与肥胖更是相距甚远,毫无关系。”
凯瑟琳支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夏洛克的模样,认真补充:“他的气质看起来就是那种很矫健的人,我猜他一定会击剑和格斗,还经常锻炼。虽然隔着衣服看不出,但他肯定有漂亮结实的肌肉。看来在这一点上,你们兄弟俩确实没什么相似之处。”
麦克罗夫特沉默片刻,最终无奈地轻叹:“……我必须承认,夏洛克确实是我们家精力最过剩的那一个。他的身形也确实矫健,肌肉也确实结实。”他语气微顿,抬眼望她,“但这些都不是你认为我发福的理由,凯瑟琳小姐。”
“你爱吃甜食,正餐也不减量。工作日坐办公室,周末宅家。你唯一的运动量来自工作日上下班加在一起半个小时的步行时间,除此以外,只有动脑子能让你消耗多余的热量。但这种消耗卡路里的方式可不能帮助你塑造漂亮结实的肌肉。看你日常的走路姿态和站姿,你应该也系统学习过击剑这种传统的古典绅士运动。所以问题来了,是什么让你如此疏于练习了呢?”
凯瑟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麦克罗夫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嘴角一扬:“是懒惰,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挑挑眉,踌躇着张嘴:“Well...”
凯瑟琳俯身支着下巴,“虽然说你现在只有二十四、还没到二十五岁,肚子还没有发福,体重与肥胖更是相去甚远。但是长此以往下去,等你过了身体新陈代谢最旺盛的阶段,肥胖一定会来找上你的。而肥胖——”
顿了顿,看着麦克罗夫特越来越沉默的表情,她接着说道,“福尔摩斯先生,学术上来说,肥胖是一种以体内脂肪过度积累为特征的代谢性疾病,它不仅影响外观,还危害身体的多个系统。高血压、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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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脂肪肝、胆结石、中风、痛风等等疾病都和肥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我想你最接受不了的应该还是肥胖可能会引起认知功能下降。”*1
麦克罗夫特清了清嗓子,僵硬地道:“……我会让凯尔太太适量减少甜食制作的。”
“运动才是关键,福尔摩斯先生。运动量足够代谢摄入的热量的话,你完全可以保持正常的饮食习惯。”
麦克罗夫特表情复杂:“……蓓尔美尔街上好像有家击剑馆,我会让西蒙斯先生打听报名的相关事宜。”
凯瑟琳似笑非笑:“我可没强迫你,福尔摩斯先生。”
他也笑了笑,轻咳两声:“我知道,咳咳,我是自愿的。”
他放下手里的书,又好奇地问:“巫师们一般喜欢什么运动?”
“巫师也是人类,大多数的运动都和麻瓜一样。不过,确实有一项运动是巫师们独有的,叫魁地奇。”
“那是什么样的运动?”
“一种球类比赛,巫师们骑着飞天扫帚在天上,通过操控三种魔法球类展开对抗,抓到金色飞球的队伍为最终胜者。但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项运动。”
“为什么?听起来……颇具观赏性。”
“还行吧,”凯瑟琳对球类运动都不太感冒,“就是挺危险的,每年霍格沃茨——英国唯一的魔法学校,都有魁地奇运动员从高空坠落摔伤。”
麦克罗夫特:“……”
什么样的学校会让十几岁的学生玩往天上飞还可能坠落的运动啊?这学校正规吗?
四月,伦敦的气温有了明显的回升。
街角的树枝抽出新芽,一些神奇动物也从冬日的沉眠中苏醒过来,悄无声息地闯入了麻瓜的视野。
仅仅四月上旬,凯瑟琳就处理了七起麻瓜目睹神奇动物事件。她在蓓尔美尔街的办公室几乎快成了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在麻瓜界的临时据点。
随着工作量的陡增,她渐渐意识到单打独斗终究难以提高效率。
于是,她向魔法部正式递交了增聘员工的申请。
没过多久,就收到了部长办公室的回复。她被批准可以在六月霍格沃茨毕业季,与其他司长和部门负责人们一同前往学校进行“校招”。
多新鲜呐,凯瑟琳看着回信惊叹,她正式工作才不过三个月,居然就要去霍格沃茨当“招聘官”了。
那天晚上,她一如既往地跑去麦克罗夫特家共进晚餐,还顺道把这个消息同他分享。
麦克罗夫特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切着牛排,给出了几条意外实用的选人经验。
不过,在霍格沃茨“校招”开始前,先来到蓓尔美尔街办公室的不是新员工,而是她的剑桥大学圣三一学院录取通知。
五月底的一个周六清晨,阳光明亮,空气里还带着前一夜雨水的湿意。
邮差像往常一样,将信件与报纸准时放进信箱。
凯瑟琳准备出门去隔壁找麦克罗夫特借书,顺手把信件取了出来。
麦克罗夫特抬眼时,便看到了凯瑟琳手里捏着的信封上,印着一个熟悉的学院徽章。
他一眼认出那个标志,唇角微微扬起。
于是,当凯瑟琳满脸兴奋小跑着冲进他的书房时,他已先一步开口:
“恭喜你,凯瑟琳小姐。”
35.第 35 章
六月,凯瑟琳在霍格沃茨的“校招”上正式收编了一名新人——来自赫奇帕奇学院、同样出身麻瓜家庭的尤金妮亚·古德曼。
小姑娘家住伦敦西区,父母是小有积蓄的没落贵族。家中三个孩子里,唯独她一人是巫师。因为家人在记忆更改前对她的巫师身份颇为不耻,尤金妮亚从毕业那天起,便立下心志要在魔法界立足。
她原本的志愿是进入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但当凯瑟琳告诉她可以住在蓓尔美尔街办公室顶楼套房的副卧时,几乎毫不犹豫地改投了错误信息办公室的怀抱。
就这样,凯瑟琳不仅多了一位新同事,还意外收获了一个室友。
七月,正在与加德纳夫妇同行出游的伊丽莎白寄来一封长信。信中,她花了大半篇幅描绘沿途风光,其中一段尤其着重描写了彭伯里庄园的奢华与气度:
“……我开始认为,人们所说达西先生拥有半个德比郡的说法恐怕是错的。单看彭伯里庄园,他或许早已拥有了整个德比郡——或至少三分之二。你一定会喜欢彭伯里的书房和收藏室……”
凯瑟琳看完,不禁咋舌。她何止会喜欢彭伯里的书房和收藏室?她会喜欢整个彭伯里。
这个世界或许有人不爱钱,但她,绝不在其中之一。
算算时间,若一切顺利,今年年底她便能参加两位姐姐的婚礼。等明年放假,她一定要借探望伊丽莎白之名,好好参观一下那座传说中的彭伯里庄园。
八月,凯瑟琳第一次带着尤金妮亚外出办公,先后去了利物浦与爱丁堡,处理了两起魔法事件的舆论危机。
她原以为这个月会以圆满收尾,没想到刚在月底回到蓓尔美尔街,就收到了简的信。信中告知她,莉迪亚和一个法国男人私奔去了巴黎。
凯瑟琳简直不敢相信,她以为远离了威克汉姆和红制服以后,莉迪亚就会躲过此劫数。她不在朗博恩的这大半年,好妹妹到底是上哪里搞来了个法国男人啊?
思考不过三秒,她便披上外套,左拐出门,径直敲开了麦克罗夫特的家门。
这类事情,她若自己幻影移形去巴黎茫茫人海里寻找人,效率一定远不及麦克罗夫特动用手段在海关拦截得快。
班内特先生在看到莉迪亚留下的信后,立刻启程,打算前往多佛,购买去加来的船票。就在他登上前往多佛的火车时,达西和麦克罗夫特的电报也同时发往法国。
达西的电报是往巴黎的分公司发去的,他打算用巴黎的人脉帮忙寻找莉迪亚;而麦克罗夫特的电报,则是直接发到了加来的法国海关边检处。
幸而莉迪亚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她是在边检收到电报的第二天才抵达的加来港口,入境时直接被法国的边检工作人员拦了下来。班内特先生也在一天后抵达加来,顺利地把莉迪亚带回了家。
虽然后来真正起作用的是麦克罗夫特那封电报,但凯瑟琳仍觉得有必要告诉伊丽莎白,达西先生在此事中同样功不可没。毕竟,这关乎她对达西的印象改观。
至于凯瑟琳是怎么知道达西也发了电报的……
那当然是某未来情报头子的功劳。
九月,被逮回家闭门思过了一周的莉迪亚给凯瑟琳寄来了一封信,解释了自己与那位法国男人私奔的缘由。莉迪亚并非单为爱情冲动离家,另一半原因,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时尚梦想。
那位法国男人名叫马埃尔·杜波依斯,是一名箱包设计师,经营着父亲遗留下来的皮具商店。他与莉迪亚的相识全然是个巧合。
三个月前,马埃尔为寻找合作伙伴来到伦敦,被邀请到赫特福德郡乡间做客。途经梅里顿时,他走进一家服装店闲逛,恰巧遇见了在寻找设计灵感的莉迪亚。
两人几乎是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很快,交换了联系方式的莉迪亚和马埃尔便开始频繁通信。莉迪亚寄去的设计稿令马埃尔惊艳不已,他认为她的才华足以闪耀巴黎,于是提出愿意资助她前往法国深造。
莉迪亚将此事告知父母,但班内特先生顾虑对方底细未明,坚持按兵不动。结果一向叛逆的莉迪亚恼羞成怒,竟一意孤行,与马埃尔私奔。
凯瑟琳读罢,只能长叹一声。明明父女之间多一点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偏要闹得如此僵持。一向喜欢躲在书房清净的班内特先生难得地肩负起了父亲的监管义务,偏偏碰上了莉迪亚执拗起来。
凯瑟琳根据信中提供的商店地址,在某个清晨悄悄幻影移形到了商店附近的小巷子里。花了一天的时间走访调查了一番,终于确定马埃尔·杜波依斯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正经经商且家室清白的单身汉。这才放心回到蓓尔美尔街,提笔给班内特先生写信,详述了她的调查结果。
九月底的时候,凯瑟琳将工作交给已经能独立完成工作事务的尤金妮亚,请了五天假返回朗博恩,参加家中最小的妹妹的婚礼。
婚礼在朗博恩附近的教堂举行。由于备婚时间短,宾客名单也仅限于亲友与近邻。好在莉迪亚早已亲手为自己设计并制作了一套婚纱。
至于婚戒,那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可靠的法国男人马埃尔,却出人意料地有心,他从伦敦为莉迪亚购来了一枚两克拉的戴比尔斯钻戒。
即便知晓他们那段私奔背后的真相,凯瑟琳仍旧对马埃尔心有龃龉。但此刻,看着妹妹无名指上那枚火彩耀眼、价值数千英镑的钻戒,她还是默默地吞下了所有的不快。
且不论未来如何,但至少这个法国男人有不错的经济实力,还愿意为莉迪亚花钱,这就足够了。
毕竟婚姻嘛,除了理想主义的美好,大多数人爱到最后都会熬成一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菜汤。
嗯……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比喻?
当然是因为作为新娘子的姐姐,从凌晨忙到了中午,她今天已经快大半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现在她正饿着肚子在听神父对新郎说“You may now kiss the bride”。
凯瑟琳看着前面接吻的新郎新娘,一边用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
“我没有食物,不过,这颗水果糖或许可以帮到你。”麦克罗夫特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一颗浅黄色的糖果。
说起来,麦克罗夫特会来参加莉迪亚的婚礼倒是个意外。凯尔太太这几日回乡探亲,管家西蒙斯又因风寒卧病在床,家中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打理。
正当麦克罗夫特为周五去哪家餐厅解决晚餐而犯愁时,恰好在家门口遇见准备回朗博恩的凯瑟琳。于是,后者顺势邀请了他一道同行。
凯瑟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告知了父母,麦克罗夫特在莉迪亚私奔事件中对他们家的帮助。
于是第一次正式踏入朗博恩庄园的麦克罗夫特几乎是用一顿晚餐的时间,就彻底扭转了自己在班内特夫妇心中的渣男形象。
现在,他是班内特太太心里第二好的女婿人选,第一是已经要迎娶莉迪亚的马埃尔。
至于宾利和达西?
噢,班内特太太现在对这两个辜负和贬低自己两个大女儿的男士十分瞧不上。
是的,瞧不上,哪怕他们有再多的身家,但那又如何呢?如果他们不同简和伊丽莎白求婚,他们富可敌国的财富就和班内特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凯瑟琳接过糖果,扭开糖纸,一口塞进嘴里。
“你真是我的救星,福尔摩斯先生,谢谢。”
“钻石公司最终还是通过控制供应来抬高了这种天然矿石的价值。女士们也开始将钻石视为不可多得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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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了。”
麦克罗夫特看着前方兴高采烈地向班内特太太展示婚戒的莉迪亚,突然说道。
凯瑟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里含着水果糖,声音含糊:“别忘了,当初购入这些公司股票的人里也有你,福尔摩斯先生。严格意义上讲,你也算是推高钻石价格的共谋者之一。”
麦克罗夫特轻笑了一声:“你也喜欢钻石吗?”
凯瑟琳歪着头想了想,点头:“为什么不呢?任何美丽、稀缺、奢侈的珠宝我都喜欢。没钱时可以远观欣赏,有钱时在理性范围内取悦自己的欲望。对莉迪亚和大多数女性来说,她们喜欢的可能不只是丈夫送的钻石戒指而已,她们真正渴望的是和奢靡昂贵的珠宝一样美丽却稀缺的真爱。”
麦克罗夫特沉吟片刻,认真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销售思路。”*1
凯瑟琳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真是一个脑瓜耿直的绅士,福尔摩斯先生。”
麦克罗夫特:“……”
这是什么夸法。
水果糖在口腔里慢慢融化,直至消失,凯瑟琳舔了舔唇边剩余的甜味,“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黄金。”
麦克罗夫特好奇:“因为黄金是硬通货吗?”
就当下的审美来说,钻石和彩宝才更加典雅高贵。但凡有些家底的贵族皇室,都更喜欢选择稀缺矿石或天然珍珠来制作皇冠等珠宝首饰。
凯瑟琳正色道:“没错。钻石恒久远可能是一个谎言,但黄金确实是从古至今从来不骗人的硬通货。”
参加完婚礼的第二天,麦克罗夫特就回了伦敦。凯瑟琳还有三天假期,她和家人们陪着莉迪亚与马埃尔前往多佛,亲眼目送他们登上驶向法国的渡轮。
返途中,凯瑟琳接到了尤金妮亚的紧急联系,先家人们一步改道直接回了伦敦。
在熬了三天大夜之后,终于将一起神奇动物麻瓜目睹事件处理完成。等凯瑟琳坐下来稍微歇两口气时,猛然发现今天已经是十月四日了。
学院的开学时间是十月七日,但所有学生被要求在十月五日必须要到学院签到。
“梅林的袜子啊!”她惊叫一声,慌慌张张地蹦了起来,掏出魔杖开始收拾行李。
当下任何的交通工具都来不及将她在明天之前送到剑桥了。思来想去,凯瑟琳决定冒险一回,今晚趁着月黑风高街巷无人之时,直接幻影移形去剑桥。
尤金妮亚抱着一碗麦片,倚在她的房门边,“你在日历上圈出了十月五日,我还以为你会记得你要开学了。”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十月五日要去剑桥。”凯瑟琳一边气呼呼地回答,一边啪地合上行李箱,“只是我忘了今天已经是十月四日了。”
“你这样让我有种错觉,好像我们还在霍格沃茨上学似的,好像明天一早起床后又得去国王十字车站了。”
凯瑟琳无奈地扶额叹气:“周末没事的话我会回来蓓尔美尔街。有任何急事,你就……”
“我就用双向镜联系你。”尤金妮亚替她接了下去,“凯瑟琳,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会记得的。你就放心去上大学吧。”
尤金妮亚如今已经能独立出任务,每次工作都完成得干净利落。凯瑟琳其实对她的能力并不担心,但临行前还是忍不住再叮嘱一句。
“谢谢你。”凯瑟琳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又无奈的笑意。
十月五日,凌晨四点,剑桥。
伴随着“唰”的一声,一位手提行李箱的高个男青年出现在巷尾的阴影中。
初秋寒冷的凌晨,整个剑桥还处在睡眠的静谧之中,就连敲窗人也还没有醒来。*2
男青年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张望了一眼巷口,没有在此多做停留,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巷子。
36.第 36 章
“很抱歉,班内特先生,福尔摩斯先生。你们是最后一个选择住宿的新生,目前已经没有充足的单人套间可供安排了,只剩下一间两房套间。不过请放心,套间内的两间卧室是完全独立的,不会有隐私空间重叠的问题。”
圣三一学院作为当下剑桥规模最大、财力最雄厚的学院之一,宿舍条件自是首屈一指。宿舍多为套间式结构,由一间起居兼书房、一间卧室,以及一间供学院仆人使用的小间组成。一般来说,每名学生独自占用整套宿舍,但也有部分学生与同伴共用起居室,各自仍保留独立卧室。*1
宿舍选择信早在一个月前就寄往各位新生的家庭地址。只是,凯瑟琳那阵子忙得昏天黑地,竟忘了回信;而夏洛克则压根没将这种琐事放在心上,看完信就随手一丢,又埋头进了实验中。
于是现在,凯瑟琳和夏洛克就面临着不得不合住一个套间的状况。
夏洛克对此并无异议,他淡淡道:“我没有任何意见。”
凯瑟琳虽然有些懊悔自己疏忽了选宿舍的事,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点头:“我也是。”
就这样,二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学室友。
夏洛克并非一个会主动交际的人。到达宿舍后,他一头扎进自己的行李堆里忙活起来。那三个结实的箱子比凯瑟琳的还多出一个,其中两个几乎都装满了他的书籍与实验器材。
凯瑟琳整理完卧室,推门进入共用的起居室时,正好看到夏洛克蹲在地上,小心地从箱子里取出试剂瓶与玻璃器皿。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似乎这才想起他们还未正式自我介绍。
“很抱歉我的一时疏忽,忘了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化学系的新生。”
凯瑟琳伸手,与他礼貌地握了握:“你好,福尔摩斯先生。我叫查理·班内特,也是化学系的新生。”
“我知道。”夏洛克微笑,又指向自己脚边的器材,“你介意我把这些实验用具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吗?”
“我不介意,你随意吧。”
“谢谢。”
他低头继续收拾,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凯瑟琳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免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尚显青涩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否已经具备了十年后那种令人赞叹的推理演绎能力?
她犹豫片刻,挠了挠脸,终于想了个由头开口:“嗯……你看起来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不少信息,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略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算多,但确实知道一些。”
凯瑟琳在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致地抬眼:“比如呢?”
有人愿意测试自己的能力,夏洛克自然乐得配合。他微微抬下巴,目光迅捷而审慎地扫过凯瑟琳——
“你来自英格兰南部,靠近伦敦一带。从口音判断,极有可能是赫特福德郡。你的外套是保守款式的定制呢料,手背有晒痕,举止礼仪端方,应出身乡绅家庭。你家里不止一位姐妹,而且关系亲密。你的左手腕戴着三条象牙白的手工编织绳手链,极少有男士会佩戴此类饰品,从材质与颜色判断,更像是姐妹所赠。佩戴手链会影响书写姿势,所以你的惯用手应是右手。”
凯瑟琳右手指尖微动,摩挲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链。
那三条手链,确实是家中姐妹在去年圣诞节时亲手编织的礼物,在她搬去伦敦前赠与的纪念。她一直戴着,几乎不曾取下。
至于外套,或者说她所有的男装,其实都是请莉迪亚帮忙挑选的。莉迪亚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何突然需要男装,但依旧尽心帮忙,或许在选料时,下意识地参考了那位她日常最常见的男士——班内特先生的着装风格。
亲眼见识了一番夏洛克本人的推理演绎,凯瑟琳还是忍不住惊叹道:“全部正确,福尔摩斯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观察,班内特先生。”
“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常常提到观察的重要性。”
夏洛克放下手里的烧杯,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你认识麦克罗夫特。”
凯瑟琳怔了怔,随即想到这对兄弟的行事作风,也不觉得夏洛克猜到她和麦克罗夫特认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她点点头,承认道:“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吗?如果是的话,我确实与他认识。”
“所以入学考试时,你才会频频看向我。”
“你和福尔摩斯先生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夏洛克也不否认,“我与麦克罗夫特的确还算相像。不过他的推理演绎法比我更精妙,他没有在你面前展示过他的能力吗?”
“当然有,他还教过我一些要领。”
这倒让夏洛克有些意外,他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你们很熟吗?”
“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你姓班内特……”夏洛克眉心微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上几分若有所悟,“真正与麦克罗夫特熟悉的,不是你吧?”
“什么?”凯瑟琳一时没反应过来。
“与麦克罗夫特熟识的人,是你的某位姐妹。去年圣诞节,他回家时与她互通了几次书信,我无意间看到过那些信封。那位小姐是叫凯瑟琳吗?”
凯瑟琳:“……”
她背后瞬间冒出一阵冷汗。
梅林的袜子啊,这就是伦敦开盒大王的真正实力吗?
夏洛克注意到她的神情,以为她是因为顾及到自家姐妹的名誉才缄默不语,便安慰道:“请放心,班内特先生,我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的。”
他手上动作不停,把最后一个烧杯摆放好,神态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老实说,我对麦克罗夫特至今还没有上门求婚感到惊讶。以我从小到大对他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轻易就会陷入感情的人,我原以为婚姻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可是去年圣诞节,他给班内特小姐寄了不少信呢。我还以为我很快就能参加他们的婚礼,并拥有一个来自英格兰南部乡村的sister-in-law,再过几年,也许还能有几个小侄子小侄女。”
凯瑟琳:“……”
开盒大王好大的威力!她快要绷不住了。
她斟酌半晌,小心开口:“我想我……我那位姐妹,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吧?”
夏洛克狐疑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你知道他们的关系才对——啊,你还是担心。请不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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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班内特先生,我绝不会将他们的事泄露出去。”
算了,解释不清。
凯瑟琳索性放弃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她转移话题:“我想我们的课表是相同的,福尔摩斯先生。或许周一的时候,可以一道去上课。”
夏洛克很爽快干脆地答应了。
正式开学前的两天里,凯瑟琳花了一整日收拾好套间,第二天又去了学院附近的小商店添置些生活必需品。
她买得很节制,几乎只挑最实用的刚需品。剑桥的学费并不便宜,第一年的所有费用是她用自己在魔法部的工资积蓄,加上父母给的一笔小存款凑出来的。所有费用一交完,她能用于日常开支的钱已所剩无几,只能尽量节省。
想到后面几年的学费,凯瑟琳就觉得有点头疼。她得想办法赚点钱,否则明年入学可就难办了。
“汤普森先生,店里还有牙粉卖吗?”
一个看上去同样是剑桥学生的男士推门进来,和店主打招呼。
正在给凯瑟琳结账的老板皱起了他那已经花白的眉毛,想了片刻才道:“如果货架上已经没有了,那就是没有了。新的牙粉要等到下周才能到货,这周来了太多的新生,最后一罐已经被我面前这位结账的先生买走了。”
凯瑟琳挑了挑眉,略感意外:“我买走的竟然是店里最后一罐牙粉?”
“没错,”汤普森先生呵呵笑道,“你是个幸运的先生。”
“希望我整个学年都能这么幸运。”她也笑了笑。
汤普森先生在这里开店多年,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刚入学的学生。他对每位新生都颇为热情。
“相信我,新生这一年是最有意思的。”他帮凯瑟琳将所有物品都打包好,递给她,“祝你在剑桥度过愉快的时光,先生。”
“谢谢你,汤普森先生。”
抱着买好的东西走出了商店,凯瑟琳慢悠悠地步行回宿舍。
刚才商店里那番对话,让她重新燃起了一个念头——制作防蛀牙膏。
等学期正式开始,若能和教授搞好关系,说不定可以借用实验室。虽然当下的设备还远不及未来高精尖的标准,但毕竟是剑桥大学的实验室,已经拥有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设备了。
努努力,说不定她也可以手搓出一个防蛀牙膏的配方呢?然后凭着这个配方大赚一笔,至少把大学几年的学费赚到手,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若是氟化物的实验实在危险,大不了她再想想办法,用魔法手段干预。
回到宿舍时,夏洛克刚洗完澡,从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走回来。他用毛巾随意擦着还未干透的头发,披着浴袍坐在单人沙发上。
见室友抱着商店的纸袋进门,夏洛克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凯瑟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猜测夏洛克估计又在心里悄声儿推演她买了什么。
“你介意我拉小提琴吗?”他问。
凯瑟琳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转角柜上,语气温和:“我不介意,不过宿舍的隔音不太好,为了防止上下左右的同学们来投诉,我建议你最好在白天的时候拉琴。”
“我只在思考时拉琴,”夏洛克拿起沙发旁架子上的小提琴,“音乐有助于我整理思路。”
37.第 37 章
开学第一周,一切顺利。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凯瑟琳收拾着桌面上的书本,余光瞥向身旁的夏洛克。
“今晚你打算如何解决晚餐?”
夏洛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半,离吃饭尚早,他自然也没有半点饥饿的感觉。
“时间还早,我要去击剑馆一趟。”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今晚可能吃晚餐,也可能不吃晚餐了。凯瑟琳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位室友毫无规律的饮食习惯,有时候她甚至怀疑福尔摩斯家的食欲是不是全都遗传给了麦克罗夫特,而夏洛克则像个不靠进食也能自行生长的神仙。
她忍不住道:“在这一点上,你们兄弟俩一点儿也不像。”
夏洛克对有人能理解麦克罗夫特的贪吃这件事感到近乎惬意,毕竟能和他共享这种感受的人并不多。他笑着说:“麦克罗夫特自从成年以后,每年体重都会增加至少两磅。我估计今年圣诞节回家再见到他时,他的体重应该快要突破两百磅了。”
凯瑟琳挑眉:“我以为他从小就是个胖孩子。”
夏洛克却摇摇头:“他还在家的时候,我们的母亲会严格控制他的体重。可上了大学之后,就再没人管得住他了。”
凯瑟琳笑出声:“我听说他已经在培养自己运动的好习惯了。我来剑桥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还不到一百九十磅。”
事实上,自那以后,麦克罗夫特的确坚持了每周三次的击剑运动。凯瑟琳并不知道他曾经的真实体重,但九月底与她一同赴朗博恩参加莉迪亚婚礼的那位麦克罗夫特绝对不像两百磅的人,甚至白色衬衫的布料下隐约透出的胸肌线条让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夏洛克已有许久没见到麦克罗夫特了,听凯瑟琳这样说,竟露出几分真切的惊讶:“这世上居然还存在能让麦克罗夫特减肥的动力。”
这话惹得凯瑟琳笑得更欢了,她想麦克罗夫特大抵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体重竟然也能成为自己亲弟弟和她的聊天话题吧。
抱着书本的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了教室。刚刚迈出建筑的大门,一个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班内特!班内特!”
凯瑟琳回头,看到的是在入学考试期间,同住于福莱斯特旅店时认识的朋友——盖文·厄伍德,他是历史系的新生。
“班内特,今晚六点在福莱斯特旅店有个新生派对,你要来吗?埃伦斯坦和马克米兰也在。”
他口中的埃伦斯坦和马克米兰,是当时一起认识的两位朋友——亚瑟·埃伦斯坦与路易斯·马克米兰,两人都是数学系的新生。
想着自己今晚晚餐暂时也还没有着落,凯瑟琳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我会准时来的。”
厄伍德这才注意到凯瑟琳身旁的夏洛克,推测对方或许也是新生,于是礼貌地发出邀请:“这位同学,如果是新生的话,也十分欢迎你一道来参加。”
夏洛克微微颔首:“夏洛克·福尔摩斯,班内特的室友。很遗憾我今晚另有安排,祝你们玩得愉快。”
“我是盖文·厄伍德,很高兴认识你,福尔摩斯先生,有机会的话希望能下次再约。”他又转向凯瑟琳,“我还有一节课,先走了。别忘了——六点,旅店见。”
话落,他抱着书匆匆离开。
两人回到宿舍,夏洛克放下书本,换了一身行头,背着自己的重剑就离开了。
送走夏洛克后,凯瑟琳果断锁上门,一时之间整个套间里只剩她自己。她将变形成项链的魔杖从衣领里拽出来,手腕一甩,卸掉了身上的变形咒。
一米八五的身高瞬间矮了二十厘米,短发又垂回到原本的长度,脖颈上的喉结收了回去,略显粗犷的肤质也恢复成原本细致光滑的样子。
她疲惫地长叹一声,把自己整个人丢进单人沙发里,以一种葛优瘫的姿势彻底放松下来。
尽管这套变形已经被她优化到了极致,但毕竟是魔法和魔药叠加的混合型变形,要说没有任何不适,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化了素颜妆,哪怕看起来再素,脸上还是糊了一层东西,回到家还是需要卸妆的。
凯瑟琳挥动了一下右手捏着的魔杖,倒好温水的水杯自动漂浮到了嘴边,玻璃杯听话地倾斜成一个适合喝水的角度。杯里的水被喝完后,玻璃杯又自动飘回了桌子原位。
“木兰。”
被养在了凯瑟琳房间内的猫头鹰听到主人的呼唤,扑棱着翅膀飞进起居室,飞行过程中还掉落了两根羽毛。
凯瑟琳丝毫不担心这两根羽毛被夏洛克看到,因为夏洛克知道木兰的存在,她对此的解释是:“木兰是我养了许多年的宠物猫头鹰,平时很乖,我会让她一直呆在我的房间里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夏洛克当然不介意,甚至觉得室友养猫头鹰这件事稀松平常,毕竟他自己怪异的生活习惯也不少,需要室友包容。久而久之,他甚至对木兰产生了兴趣,他从未见过能听懂人话到这种程度的猫头鹰。
有一次吃完晚餐,他还特意打包两块新鲜的鱼肉带回宿舍,企图用投喂的方式赢得木兰的好感,好让自己有机会研究一下为什么这只猫头鹰聪明得像只边牧。
凯瑟琳瘫在沙发上撸了几把木兰。见时间快到五点,才爬起来洗了把脸,再次变回男身。
临出门的时候,她给起居室施了一个清理一新,以防自己的长卷发掉落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万一被眼尖的夏洛克发现了,可能要怀疑她的私生活不检点了。
福莱斯特旅馆离宿舍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抵达,凯瑟琳是掐着时间准点到的。进门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二个到的人,第一个是一位她不认识的新生。
简单社交了一番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凯瑟琳面生的新生。厄伍德是将近六点二十的时候才到的,原因是他最后一节课的教授留了堂,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来不及放回宿舍的书本。
埃伦斯坦则是最后一个到的,进门时,时钟指针已经过了六点半。
几个与埃伦斯坦熟识的新生举着酒杯围住他,吆喝着要惩罚最后一个到的人喝酒。
埃伦斯坦拗不过他们,只好接过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了下去。
那吵吵闹闹的场景令凯瑟琳眉头紧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兄弟会在搞迎新恶作剧。
“不去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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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埃伦斯坦吗?再这么喝,他会醉的吧?”凯瑟琳转头问厄伍德。
厄伍德看过去,此刻埃伦斯坦已被灌下第五杯酒:“这种酒度数低,应该没那么容易醉吧。”
“你知道埃伦斯坦的酒量?”
“他说过他还算酒量不错。”
凯瑟琳环顾四周,没看见马克米兰,便问:“马克米兰呢?他不来了吗?”
厄伍德此时也发现在场的人里没有马克米兰,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今天上午告诉我他今晚会来参加聚会的,或许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那要是他才是最后一个到的,埃伦斯坦不是白喝了这么多?”
厄伍德摸摸下巴:“你说得有道理,我去劝劝他们。”
说完,他起身把埃伦斯坦从人群包围中解救出来:“马克米兰还没来呢,谁知道埃伦斯坦是不是真正的最后一个?万一不是,你们岂不是惩罚错人了。”
其中一个褐发新生嗤笑:“谁不知道马克米兰和埃伦斯坦形影不离?既然埃伦斯坦都来了,马克米兰今晚没出现,多半就是不来了。”
厄伍德被他的态度惹得不悦:“马克米兰从未说过不来。再说,就算他真不来,你们也不该这么灌埃伦斯坦。这可不是得体绅士该有的行为。”
“Ohe on!别装这么严肃,厄伍德。今晚是聚会,大家是来放松、庆祝新生开学的。”
“既然是来放松的,那就不该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褐发男被他顶得恼羞成怒,上前推了厄伍德肩膀一把:“穷人家的崽子,你们聚会是不喝酒吗?还是买不起好酒?”
厄伍德家境本就不富裕,父母早亡,他由在伦敦造纸厂做工的叔叔婶婶养大。与凯瑟琳和夏洛克因为房间不足才同住不同,他与人合住完全是因为负担不起单人套间的费用。
对方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他的家庭背景,竟当面这样赤裸裸地奚落。
厄伍德瞬间涨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一圈。他左手还抓着有些昏沉的埃伦斯坦,右手已经攥成拳头。
凯瑟琳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劝架。她拉住厄伍德的胳膊,往后拽了拽。
“厄伍德,冷静点,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边褐发男的朋友也不愿把事闹大,纷纷上前拦他。
“兰卡斯特,别把事情闹大了。”
旅店的老板听到餐厅的动静,朝着这边高喊了一声。差点围聚起来打一架的人群顿时散开,一场新生排队被分成了两派人。
凯瑟琳低声问:“马克米兰呢?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埃伦斯坦揉了揉太阳穴,摇头:“没有,下午四点下课之后,我们一起回了趟宿舍。他和我约好五点半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碰头,再一起步行来旅馆。我在楼下等到六点也未见他下来,于是我就到他的套间去找他,但是敲了门没有人应答。所以我才自己来的,还来迟了。”
厄伍德还是觉得怪异:“马克米兰一向守约,他怎么会做出突然爽约之事呢?”
埃伦斯坦眉心紧皱:“可能临时有急事吧,前两天他还说自己运气很好,大概近期会有好消息。”
38.第 38 章
埃伦斯坦和厄伍德都认为马克米兰大概是被什么急事绊住了脚,没再纠结此事,拉着凯瑟琳和其他新生一起玩起了喝酒游戏。
凯瑟琳对喝酒没有半点兴趣,她来参加派对的主要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吃晚饭。福莱斯特旅馆的烤鸡是招牌菜,之前入学考试在这里入住的时候她没少吃。今晚趁着大家埋头喝酒,没人跟她抢菜,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吃掉了大半只。
都说英国菜难吃,但这烤鸡确实是她在英国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好吃到她甚至想找老板讨个菜谱。可随即又想起自己如今在伦敦的住所没有厨房,要了菜谱也做不了。
凯瑟琳贪婪地又撕下一块肉汁丰盈的鸡肉,心里暗暗盘算着,或许可以找时间去麦克罗夫特家,让凯尔太太代劳下厨烹制。她觉得麦克罗夫特一定不会拒绝的,因为这个烤鸡真的超级好吃。
因为派对开始时那场差点闹起来的冲突,凯瑟琳他们没有和兰卡斯特那伙人坐在一块,而是和其他几个与厄伍德熟识的新生挤成了小圈子。
几人中只有凯瑟琳是化学系的,和大家都算不上特别熟,她也没有主动加入话题,大部分时间只是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别人聊天。
新生凑在一起,无非是聊一些课业相关的话题,交流分享一下学校哪里藏着好地方,当然最重要的,肯定要属一些带点神秘色彩的校园传说、奇闻轶事了。
厄伍德的室友范恩是文学系学生,他便兴致勃勃地给在座诸位讲起了他这一周从老生那儿扒来的故事。
“圣三一学院以前有位叫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的哲学教授,他出身英格兰北部的贵族家庭,早年曾经在苏格兰高地学习,成年后才到剑桥求学。他四十岁那年,突然对炼金术着了迷,坚信炼金术可以将所有无法解释的现象解构成科学。为了证明这点,他在1697年的时候就在学院里做了个‘研究’,试图用数学解析一种炼金术门阵,以此来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通道。虽然最后当然是失败了,但据说那炼金术门阵就这样留在了学院里。”
埃伦斯坦听得入了神:“那个炼金术门阵现在在哪儿?”
范恩噗嗤一声笑了:“你竟然真的信啊?”
埃伦斯坦委屈:“谁让你说得那么像回事……”
凯瑟琳剥了一颗花生,随手丢进嘴里:“十七世纪末正是炼金术衰落而自然科学崛起的时期。会有固执的学者想要去寻找两者之间的关系,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数学和炼金术门阵又有什么关联?”埃伦斯坦是数学系的新生,对故事里提到的数学部分立刻燃起了兴趣。
然而范恩显然只是把自己听来的故事完整搬运过来而已,对此事并没有更多深入的了解。他耸耸肩,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谁知道呢?”
埃伦斯坦“哦”了一声,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像是被吊起了胃口却没有吃到重点。
他喝了一口酒,皱着眉自言自语:“如果真有那么一个门阵,我想看看它的结构。非要说和数学有关联的话,那十有八九与几何学有关……1697 年的数学体系应该已经能写出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了。”
厄伍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埃伦斯坦,你连校园传说故事都能听出微积分的浪漫来吗?”
埃伦斯坦一本正经地点头:“数学当然是浪漫的。”
“我以为浪漫应该长得像马克米兰那样。”范恩打趣道,“至少脸长得是对的,脑袋是不是装的浪漫就不知道了。”
几人笑成一片。
马克米兰的长相确实好看,完全符合当下对美少年的审美标准。几人当初一起住在福莱斯特旅馆备考时,旅馆外那条昏暗的小巷里常有应召女郎徘徊。每次马克米兰从巷口经过,总免不了被塞上至少三条镶着蕾丝或带香水气味的手帕。
不过他从来不接受这些女士们的热情示好,只是眉头一皱,便将手帕原样丢回去,动作利落得仿佛在处理一件多余的纸屑。任何人看了都只会以为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凯瑟琳慢悠悠地说道:“非要说起来,炼金术和化学的关系也十分紧密呢。近代化学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摒弃了神秘学思想,从自然哲学思想中独立出来的学科。*1”
埃伦斯坦:“既然如此,你不好奇那个炼金术门阵吗?”
凯瑟琳摇头:“不好奇。”
埃伦斯坦见只有自己对这个校园传说感兴趣,有些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郁闷地抿了一口酒。
凯瑟琳瞥了眼桌面,烤鸡已经被她吃得只剩骨头,油纸被撕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被一只饥饿的野猫袭击过。她暗忖这大概只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了,幸好这里是派对现场,没人会介意。
这一晚,直到派对散场,马克米兰都没有现身。
埃伦斯坦喝得最多,也醉得最彻底,临离场时还扶着桌子迷迷糊糊地嚷着要找马克米兰。厄伍德和范恩只得一左一右架着他,打算先把人送回宿舍。凯瑟琳与他们住的楼栋不同,便在路口与他们道别。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按夏洛克平日里早睡早起的习惯,他八成十点前就已经上床了。为了不惊扰室友,凯瑟琳推门进入共用起居室时,脚步刻意放轻。
“福莱斯特旅馆的烤鸡很好吃吗?”
屋内没开灯,夏洛克就那样静静坐在他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里,声音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
凯瑟琳先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再转身时,被窗外月光切成明暗两半的夏洛克那张脸又吓了第二跳。
“我以为你睡了。”她伸手点亮门边的煤油灯,“你怎么不开灯?”
夏洛克烦躁地揉了揉自己一团乱的头发,“我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我正在试图让自己融入剑桥的环境中去思考。”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怎么个融入法?你现在人不是已经在剑桥了吗?不开灯在黑暗里沉浸式体验原始环境?”
夏洛克认真地点头:“是的。”
凯瑟琳无语,脱下外套挂到立式衣架上,走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什么问题?我洗耳恭听。”
夏洛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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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秒,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在回来的路上,”他终于开口,“经过宿舍楼下那片草坪时,看见了无法解释的东西。”
凯瑟琳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一个人影。”夏洛克说得极慢,“非常短暂,像是月光在雾里掠过一样。就在草坪最靠近建筑的那一块。我只是余光捕捉到,可是当我回头看的时候,它已经没有了。而且以人影出现的位置为圆心,当时半径一百米内都没有任何生命体。”
凯瑟琳眨了眨眼:“可能是别的学生吧?也许是某些社团的活动刚结束回宿舍的学生?”
“我当然首先假设是人。”夏洛克不耐地摆了摆手,“于是我走过去,沿着刚才的角度重新站了三次,又换了两个高度去观察——草丛、灌木、建筑的阴影,我全都比对过。可是无论怎么重现,我都看不到刚才那个轮廓。”
“你今天运动了好几个小时,会不会是你太疲惫了,所以眼花了?”
“我不排除。”夏洛克却皱起眉,“只是那人影的高度……不太像成年人,更像……”
他顿了一下,像在衡量说出来是否荒唐。
“……一个半大的小孩。”
“学院内的教授或者工作人员的家属?”
“我不认为是这个答案,我说的人影,并不意味着它一定是个人。况且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够在一秒内跑出一百米远。”夏洛克接着说,“如果是光学现象,我应该能复现。不管是折射、反射、月光被窗框截断,还是水汽造成的影子拉伸,我都试过,没有一个能形成我看到的形状。”
他抬起眼,看向凯瑟琳,黑暗中那双眼沉着得近乎可怕。
“影子不会自己消失,也不会比本体更清晰。那个轮廓太清晰了。”
凯瑟琳:“你觉得它在看你?”
夏洛克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下巴,默认的样子。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开灯了吧?”他顿了顿,“我想知道,在漆黑里,我会不会再次看到它。我要证明这不是我的幻觉,或者不是那种可以用‘光线折射导致的错觉’来敷衍过去的不科学现象。”
屋外的风吹过,窗棂轻轻晃动,屋内两人之间短暂沉寂下来。
若不是夏洛克还在场,凯瑟琳真想掏出双面镜去联系尤金妮亚,让她去办公室的魔力波动监测查看一下,今晚剑桥是否有巫师使用了魔法。
但目前看来,她尚未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魔法部巫师出现在校园里,这至少说明暂时一切安好。
她希望这件事只是夏洛克钻了牛角尖,尽管理智告诉她,这种概率几乎微乎其微。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向下打量。窗外正下方,正是夏洛克所说的那块草坪。此时已接近午夜,外面空无一人。
凯瑟琳从领口里悄悄拽出魔杖,一边往楼下无声施咒,一边故意换话题转移夏洛克的注意力。
“你听说过剑桥有关炼金术的校园传说吗?今晚的派对上,我从厄伍德的室友那里听来了一个有趣的奇闻轶事。”
39.第 39 章
“哈!传说。”
三个字,便概括了夏洛克对两个世纪前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炼金术门阵实验的全部评价。
显然,他对这种传闻的真实性毫无兴趣。
不过,这个故事确实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不再对先前那个想不明白的问题死磕下去。
夏洛克看了一眼怀表,随后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十一点半了,晚安,班内特。”
凯瑟琳:“晚安,福尔摩斯。”
她目送室友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嘴角微微一扯。她有时真觉得,夏洛克像个过分执着的小孩子。明明聪明,却偏偏喜欢陷在某个解不开的结里拧来拧去,非要从缝隙里逼出一个答案不可。
至于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以夏洛克的性格,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找到答案。
只是……
凯瑟琳沉吟着,再一次望向楼下那片草坪。她刚才用魔法痕迹分析咒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魔力残留。
她打了个哈欠,收起魔杖,轻声嘟囔:
“但愿只是你想多了。”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因为还没有繁重的课业,也没有任何社交活动的邀约,凯瑟琳与夏洛克几乎整整两天都待在宿舍里。
夏洛克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那一整套实验器材摆满了他的那张书桌,从玻璃试管到简易的酒精灯,甚至还有开学后和教授借来的旧发电机,一丝不苟地继续捣鼓着他夏天在家未完成的实验。
凯瑟琳原本窝在单人沙发里,靠着软垫安安静静地看书。直到她起身去倒水时路过夏洛克的桌子,随意一瞥,才发现他正在做的实验是——电解水。
非常原始,非常基础,却也非常……二十世纪初典型。
桌上摆着一个自制的霍夫曼电解装置的“前身”,两个细长的玻璃量筒倒扣在盛着稀硫酸的托盘里,中间由一对金属电极连接,电线延伸至一旁已经被他拆开外壳的手摇发电机。
像是某种半成品的科学展览用品。
凯瑟琳眨了眨眼。
在一百年后,电解水的原理几乎属于小学科普,但在 1900 年左右,许多现代化学实验还在体系化的初期阶段,能自己搭装置的人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学生了。
她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你在算氢气与氧气的摩尔体积比例?”
夏洛克没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夏天在家时我做过一次,但装置不够稳定,电流也无法持续,数据非常不可靠。现在条件好一些,我想重测。”
他停顿一下,眉头微皱。
“不过这个结果仍然比理论值差了百分之三点六,非常不理想。”
凯瑟琳:“你这用的还是手摇发电机,电流不稳是正常的吧……”
“那不是借口。”夏洛克立刻回击,“实验必须严谨。”
凯瑟琳无语地望着那台又旧又吱嘎乱叫的发电机。
要在1900年做出现代设备能做到的精度,你这是想逼死自己吗?
她靠近一点,看见两根细玻璃管内气泡不断上升,量筒内的液面缓缓下降。
凯瑟琳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选这个实验?”
夏洛克停下手摇机,“因为某些现象想要解释,就必须先确认所有‘普通现象’都确实符合普通的规律。”
凯瑟琳怔住了。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还在纠结昨天夜里草坪上的“人影”。
夏洛克还在试图排除掉所有可能的自然解释。
凯瑟琳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夏洛克没这么容易放弃。
她望着那台吱嘎乱响的手摇发电机,脑海里甚至开始思考,二十世纪初在剑桥宿舍里用手摇发电机涮火锅的可能性有多大。
“福尔摩斯。”
夏洛克闻声抬眼,凯瑟琳正凝视着那台发电机,“我觉得你不如换个方向,用肯特教授借给你的这台手摇发电机在宿舍里做一个简易的、能够均匀发热的设备,比如……”
话还没说完,宿舍的大门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班内特,是我,埃伦斯坦!”
随着敲门声,一道焦急得近乎破音的男声传来。
凯瑟琳一怔,立刻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神色慌乱,额头沁着细汗的埃伦斯坦。
“埃伦斯坦?怎么回事?”
她惊讶的不仅是他的表情,还有他竟然独自跑到她和夏洛克的宿舍套间来找她。她和埃伦斯坦的关系不如厄伍德他们熟悉,以他们的交情,这绝对不寻常。
“我……没有别人能相信我。”
埃伦斯坦的呼吸还没平稳下来,“厄伍德和范恩他们都觉得我在开玩笑。但我认为、我认为马克米兰真的失踪了!而且他的失踪一定与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的炼金术门阵有关!”
他越说越急,胸口剧烈起伏,现在外面已经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他却像从酷暑中跑来似的。
凯瑟琳甚至感觉,再慢一步,他就要在她门口崩溃了。
她赶紧侧身把他迎进来:“你先进来坐下,喝口水缓一缓,再慢慢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回事。”
埃伦斯坦接过凯瑟琳倒的水,双手捧着水杯坐下,呼吸渐渐平稳,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别人。
“这是我的室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他足智多谋,而且对秘密守口如瓶。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他还能帮你一起寻找马克米兰。”
夏洛克放下了手里的实验,起身对埃伦斯坦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凯瑟琳三语两语介绍间给他揽下的新活儿。
“你好,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亚瑟·埃伦斯坦。”他强打精神,语气仍带着颤,“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将非常感激,不只对你,也对班内特。”
夏洛克在自己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请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
埃伦斯坦缓缓整理思绪,开始讲述:
“我和路易斯·马克米兰都是数学系的新生,所以我们有几乎相同的课表,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会同进同出。”
这样的情况在同系的学生中非常普遍,夏洛克和凯瑟琳也一样,夏洛克点头示意埃伦斯坦接着说下去。
“我们住在同一栋宿舍楼,只不过我住在五楼,他住在二楼。周五下午四点,我们结束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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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分课。想着距离六点的派对还有两个小时,便一同步行回到宿舍,打算先放好书本,换一身轻便的行头再出门。我们约好了五点半的时候在宿舍楼下大门口碰面,但是我等到六点也没有见到他出现。我便上到二楼,去敲了他的房门,可是无人应答。我又等了十分钟,还是不见人,于是我只好自己去了福莱斯特旅馆。那晚上我喝多了,最后是厄伍德和范恩送我回来的。班内特也能证实。”
他说到这,看向凯瑟琳,凯瑟琳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昨天——也就是周六——早上九点起床后,我又去到二楼找他。敲门,依旧没人……我当时以为他睡死了,就先自己去吃早餐。吃饭时碰到厄伍德和范恩,我们三个人吃到十点半,吃完后一起去找他。这次仍然没人应门,厄伍德和范恩他们说可能马克米兰趁我们吃饭时外出了,所以房间里没有人在。”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去问了负责二楼的仆从,他们都说,从周五傍晚到周六中午,从没见过马克米兰。”
“因为我要去参加一个读书会,周六下午的时候便离开了宿舍,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路过二楼我去敲了第三次门,可惜还是无人开门应答。直到……直到今天早上,我照旧九点起床后到二楼去找马克米兰吃早餐。我正要敲门的时候,发现门没有被关紧。”
说到这里的时候,埃伦斯坦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里捧着的水杯晃了晃,几滴水溅到指节上。
“门开了一条缝,我以为是马克米兰在里面,就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于是我打开了马克米兰的房间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床铺也是整整齐齐的。我在他起居室里的书桌上,看到了……看到了……”
埃伦斯坦的声音有些发抖:“看到了一张纸,那纸中间有一个被烧出来的完美圆环。”
夏洛克的眼睛明显亮了一度:“一张烧毁的纸?”
“对,那不是普通的纸,是一张残页。”埃伦斯坦猛地抬头看向两人,“你们都知道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的炼金术门阵实验吧?”
夏洛克点点头:“班内特昨夜才与我说过这个剑桥的校园传说。”
“我怀疑马克米兰最近一直在研究这个门阵……因为、因为马克米兰从周二开始一直跟我说,他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又不肯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只说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破解之后会得到巨大的好运。我以为他开玩笑,可现在我不敢这么想了。”
凯瑟琳:“你怎么能确定就是和炼金术门阵有关呢?”
“因为那张残页就是实验笔记上撕下来的,除了中间已经被烧毁的圆圈,周围还有一些实验记录的手写笔记。我将这些告诉了厄伍德和范恩,但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夏洛克却越听眼神越亮,仿佛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他啪的一声双手拍在沙发把手上,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埃伦斯坦先生,你这个困难,我一定会帮你解决。”
他抓起外套,眼里满溢着浓得化不开的兴奋。
“现在,请劳烦你带路,我要去马克米兰的宿舍亲眼看看那张残页!”
40.第 40 章
马克米兰的宿舍是典型的一人间套房,由一间卧室和一间起居室组成。面积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甚至干净得有些过分。
埃伦斯坦撑着门,在入口的鞋柜里找出了几双室内鞋,递给凯瑟琳和夏洛克。
“不好意思啊,马克米兰特别注意卫生。任何进他房间的人,都要换室内鞋。”
凯瑟琳接过一双室内鞋,自然地换上:“没事,这是应该的。”
夏洛克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目光像扫描仪一样,缓缓扫过整个起居室。
“他恐怕不只是注意卫生,马克米兰先生应该还有不轻的强迫症。”
埃伦斯坦愣了一下,点头,“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洛克抬手,一条条指出来:
“门口鞋柜上正好三双手套。书桌上三支钢笔和十二本书,全部按高度顺序排放。茶几上三个玻璃杯,间距一致。一间小小的起居室里却摆放了三个香薰,位置摆放甚至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他伸手指腹轻轻抹过门框的内侧死角,“连这样的死角都没有一丝灰尘,可见马克米兰是一个十分注重生活空间卫生的人,甚至到了洁癖的程度。”
凯瑟琳和马克米兰的关系不熟,总共也只见过寥寥数面而已。她对马克米兰是否有强迫症和洁癖还真的不清楚,可显然埃伦斯坦是清楚的。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一个观察细致入微的人!”他感叹,“是的,是的,马克米兰的强迫症有些严重,他的任何东西都必须是三或三的倍数。分到这间二楼的套房时,他还抱怨楼层数字是二,不吉利。后来发现房间号是二零七,他才满意——因为二零七是三的倍数。”
夏洛克:“这倒十分符合他性格。”
凯瑟琳对破案和分析并不在行,也没有福尔摩斯兄弟那种敏锐和嗅觉,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通过一些观察来看出点什么。
她蹲下身,微微侧着头,借着光线在查看木制地板上的痕迹,“如果马克米兰有洁癖,地面一定是他最常打扫的地方。可你们看,”她指着地板上的几串淡淡鞋印:“有人明显没换室内鞋就进来了。”
夏洛克立刻俯身观察,赞同道:“没错,而且这个人步伐急促。”
他朝鞋印的走向弯着腰一步一步挪动,最终来到了起居室的书桌前,“鞋印杂乱,说明他在此处停留了相当久。”
夏洛克重新站起身,果不其然就在书桌上看到了埃伦斯坦说过的“残页”。
“就是这张?”他问。
“对,就是它。”埃伦斯坦赶紧点头。
凯瑟琳也起身,正想走过去近看,却在起身时余光瞥见沙发底部一个白色物件。
“那是什么?”
她的提问吸引了两位男士的注意力,夏洛克朝沙发底下看去,辨认道:“一只男士袜子?”
凯瑟琳也愣住。
洁癖到死角无灰,物品必须成三倍数的马克米兰,会把一只袜子乱扔在沙发底下?
埃伦斯坦脸色变了变,连忙走过去捡起来,几乎像是想要遮掩什么般,打开了马克米兰的房间门,将它匆匆放进卧室的柜子里。
“应、应该是他不小心掉的,他可能……最近太忙了。”
凯瑟琳:“……”
你确定?
她疑惑地看向夏洛克,想要得到解惑,但夏洛克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就袜子的话题再说什么。
他拿起书桌上那张残页,从各个角度仔细看了一遍,又对着窗户外的阳光看。
他把纸举到窗前,让阳光透过,被烧成圆环的部分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每一个细节。
片刻后,他给出令人意外的结论:“这个被烧毁的圆圈,原本应该是贴了其他的纸张。”
埃伦斯坦惊讶:“你是说……”
“原本这里贴着另一张纸。”夏洛克点着烧痕的边缘,“这里,这条纹理,你们看到没有?这一小块不是这张纸的材质,是上面那张纸留下的微量边角。”
凯瑟琳凑近一看,果然是两层纸叠合过的痕迹,只是因为烧焦和碳化,很容易被忽略。
夏洛克将那张残页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纸张虽已泛黄,但纤维纹路依旧清晰,是相当上等的纸料。墨迹有些脱色,这张残页的笔记本至少一百年了——不对,”他顿了顿,“可能更久。至于中间圆圈里原本贴着的那张纸,碳化得太严重,已无法辨识。”
他小心地将残页放回桌上,从三支钢笔里挑起一支,“埃伦斯坦先生,马克米兰先生的书桌抽屉里,有空白草稿纸吗?”
“有的。”埃伦斯坦拉开右侧抽屉,取出一本草稿纸递给他。
夏洛克俯身,在空白稿纸上逐字誊写残页上的内容,连那些墨迹模糊,几乎看不清的笔画也一并复原。他的笔尖轻快而精确,仿佛在复刻一页秘密的古文献。
“Portkey(门钥匙)——Spatial dislocation(空间错位)——Energy collapse(能量坍缩)——Lumen V……”
V后面被烧毁了,已经难以复原。
“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Lumen V是什么?是流明吗?”凯瑟琳皱眉。
流明是光通量单位,用于度量光束能量,可这字眼里怎么看都不像单纯的物理量。
而且什么空间错位和能量坍缩听起来甚至像是天体物理学的范畴。
不是说这个炼金术门阵和数学有关吗?
夏洛克沉吟片刻,“我想这里的lumen应当是拉丁语,班内特。”
凯瑟琳:“……”
真是招笑了,入学考试结束之后她的拉丁语就再也没有用过,谁能想到这时候还能和拉丁语扯上关系呢?
“我想你们都知道lumen是光的意思吧,”夏洛克以平淡的语气说着让凯瑟琳头皮发麻的话,“那么拉丁语里,有什么lumen v组合成的短句或词组呢?”
凯瑟琳望天,假装自己在思考,实则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正在努力回想半年前背的拉丁语单词和词组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她现在觉得夏洛克和麦克罗夫特真不愧是亲生的兄弟俩,她的拉丁语是不是这辈子都逃不过这两位福尔摩斯的考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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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凯瑟琳挠挠脸颊,“lumen veritatis(真理之光)?lumen vitae(生#命#之#光)?”
埃伦斯坦也不遑多让地贡献了两个:“lumen voluntatis(意志之光)?lumen virtutis(美德之光)?”
凯瑟琳:“……可能性也太多了吧。”
夏洛克盯着草稿纸看了会儿,终于点头:“你说得对,可能性太多了。结合其余内容来看,我反倒觉得这个炼金术门阵或许与天文学有关。”
他放下草稿纸,罕见地露出一点点不自在,“我阅读无数,涉猎了大部分的自然科学知识,但可惜的是,我对天文学知之甚少。”
凯瑟琳对这个笔记上写的内容也感到意外,现在是1900年,现代意义上的天体物理学才刚刚萌芽。
光谱分析才刚用于恒星,核聚变的恒星能量机制还要二十年才被提出,广义相对论还没出现,时空弯曲、黑洞等等目前统统还没进入科学界视野。
别说是对天文学一无所知的夏洛克了,即便此刻剑桥或牛津最顶尖的科学家和学者们,也都不一定有所了解。
空间、能量、光。
三者相互牵连,让凯瑟琳不得不怀疑这个门阵会不会和“穿越时空”有关。
当然,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经历过的那种穿越,更像是魔法中空间和时间的移动或改变,但是“沾染”上了科学化的解释。一种试图以自然哲学*1和数学的语言去描述魔法现象的古老尝试。
凯瑟琳忽然想起那晚范恩说的话——
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坚信炼金术可以将所有无法解释的现象解构成科学”,并且“试图用数学解析一种炼金术门阵,以此来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两百多年前,人们理解自然世界的方式仍以自然哲学和数学为核心,对宇宙或者天体物理并无系统性的科学认知。
能依靠的,就是数学。
是那个时代最锋利、也最接近“真理”的工具。
凯瑟琳盯着夏洛克誊写的那张草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只是普通的炼金术术式,笔记不至于写得如此偏向数学与物理,更不至于出现“空间错位”“能量坍缩”这种近乎超前的概念。
她轻轻吸了口气,“……如果这是与天文相关的门阵,那么,为什么两百年前、十七世纪末的炼金术士会知道这些概念?”
夏洛克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疑惑,将纸张推向她,“这正是匪夷所思之处。按理说,那个时代的科学框架里,不会出现如此精确的科学概念。”
凯瑟琳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十七、十八世纪的自然哲学对空间的理解,多半停留在笛卡尔的绝对空间与牛顿的力学体系,没有人会提空间错位这种词。除非……”
夏洛克:“除非什么?”
“除非他不是从天文学来做推导,而是数学。这些词是通过别的途径得知才写下的,比如‘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通道’,其实是通过某种方式改变光的路径与速度,从而让肉#体和意识‘穿越’到未来的时间或空间。”
41.第 41 章
夏洛克注视着凯瑟琳,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说辞,仿佛在试图理解一种完全超出他世界观与知识体系之外的解释。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凯瑟琳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她说的是真的吗?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真的。
但也并不完全如此。
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试图为炼金术门阵寻找一种“科学化”的解释,而凯瑟琳刚刚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
看到这张残页的瞬间,她心里就隐隐升起一种不安的直觉:这件事恐怕与魔法有关。
她甚至开始后悔让夏洛克牵扯进来。如果不是有夏洛克和埃伦斯坦在场,凯瑟琳已经掏出魔杖对残页做魔法痕迹分析了。
埃伦斯坦结结巴巴地开口:“班、班内特,我恐怕没有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马克米兰的失踪,是因为他去了那个所谓的门阵的‘异世界’?”
凯瑟琳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虽然传说中是这么说的,但是你我都是学习过科学的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并不现实吧。”
埃伦斯坦显然很难接受:“这也太诡奇了吧?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因为他偷拿了这张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残页,被人盯上,遭了报复?”
夏洛克立刻否定:“时间久远不是它的关键,内容才是。剑桥到处都能找到上百年的纸张,难道每一张都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地让一个人消失吗?”
凯瑟琳暗暗皱眉。
完了。
她能感觉到,用天文学或天体物理学忽悠夏洛克放弃调查,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八成已经察觉到她的说辞里有半真半假的成分了。
她果然骗不过任何一个福尔摩斯。
夏洛克最终移开目光,像是暂时放弃追问,“鞋印是马克米兰本人的,与他鞋柜里所以的鞋子尺码完全一致。去问问负责这层楼的仆从们吧。鞋印还很新鲜,我想马克米兰今天早上回来过。”
埃伦斯坦瞪大眼睛:“他回来过?”
“是的,先生们。”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仆从站在走廊尽头的公共盥洗室门口旁,回答得十分肯定。他的面前站着的正是凯瑟琳三人。
“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我到二楼来清扫卫生,看到住在二零七的马克米兰先生回来过。”
凯瑟琳:“他当时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没有,先生。但他看起来有些着急,开门进入套房时差点没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夏洛克继续问:“他手里有没有拿着一张纸?”
“没有,先生。他手里除了钥匙,什么也没有拿。”
埃伦斯坦急道:“你看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宿舍的吗?他往哪个方向离开的?”
“很抱歉,先生,我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事实上,我看到他的时候已经快要打扫完了。后来便没有再经过马克米兰先生的套房前。”
线索再次陷入死局。
埃伦斯坦沮丧地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凯瑟琳向仆从道谢后拍了拍埃伦斯坦的肩:“把这件事上报学院办公室吧,埃伦斯坦。”
“他们不会相信的。”夏洛克否定了凯瑟琳的提议,“有目击者看到马克米兰今天上午七点的时候还出现在了宿舍里,没人会相信他失踪。人们只会认为他和朋友闹了矛盾,离开了宿舍,不愿意再和朋友碰面。马克米兰是一个成年男性,说不定他第二天——也就是周一的时候,又准时地出现在课堂上了呢?”
凯瑟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理她都懂,她就是想要找个由头把这两人支开,好让她闪回蓓尔美尔街找尤金妮亚和麦克罗夫特。
她总不能找尿遁这种低级借口吧……
“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凯瑟琳尽可能自然地安排,“埃伦斯坦,你去找厄伍德和范恩,若他们腾得出空,可以一起去校园和镇上找人。福尔摩斯,你继续按你的方向调查。”
“那你呢?”
夏洛克那双灰色的眼睛锐利得像要把她钉在原地。
“……我认识一位对纸张和笔记研究相当深入的学者,我想把残页带去给他看看。”
夏洛克毫不犹豫:“我对纸张与笔记的研究也颇有兴趣,我可以同行吗?”
凯瑟琳:“……”
再逼这么紧她真的要尿遁了啊!
“福尔摩斯,”她语速微顿,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自然,“你的观察力和痕迹分析都非常出色。有你在现场寻找马克米兰,我坚信我们找到他的可能性一定会更大。残页固然重要,但马克米兰的安全更重要,不是吗?我和他并不如埃伦斯坦熟悉,观察能力也远不如你。这种跑腿查资料的工作,就交给我比较合适了。”
埃伦斯坦见识过夏洛克的能力,自然十分赞同凯瑟琳的说法,“福尔摩斯先生,请你留下来寻找更多能找到马克米兰的线索吧。”
夏洛克不再坚持,只留下“我希望你能将知道的所有线索都坦诚告知”这一句,便与埃伦斯坦一同离开了。
顾不得室友微妙的情绪,凯瑟琳抓着两张纸,飞快地跑回宿舍。
她先解除变形,恢复原身,确认房门反锁后,才在安静无人的房间里幻影移形回伦敦蓓尔美尔街的卧室。
这并不是她火烧眉毛还闲得讲究,而是因为她开学来剑桥那天已经试过:在她现在这种特殊的变形状态下幻影移形,咒语的效果会被轻微干扰。与其在传送过程中冒不必要的风险,不如先解除咒语再幻影移形更安全。
反正目的地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凯瑟琳提了提松松垮垮的裤腰,把过长的裤脚都卷到脚踝,迈着大步推开蓓尔美尔街卧室的门。
“尤金妮亚!尤金妮亚!”
她边哒哒哒地跑下楼梯,边高声呼叫尤金妮亚。
听见她的声音,尤金妮亚从一楼楼梯口探出头,抬眼就看到仍是一身宽大男装的凯瑟琳正从三楼飞奔下来。
“凯瑟琳?你怎么回来了?发生什么了吗?”
尤金妮亚刚从外面打包午餐回来,手里还提着一盒鸡肉三明治。
“快到我的办公室来。”
凯瑟琳急匆匆进了办公室,抽出魔杖挥了两下,启用魔法部内部的快捷通讯器。
“安妮,”通讯器那边出现了一个凯瑟琳认识的面孔,是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同僚,“请帮我调取一个人的资料,我高度怀疑此人是巫师,他叫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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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罗斯·费尔法克斯,生活在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
尤金妮亚也走进了办公室,将三明治随手放在门边柜子上。
“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他是谁?”
“一位剑桥大学圣三一学院的哲学教授。”
尤金妮亚震惊得几乎提高了音量:“十七世纪麻瓜大学的哲学教授是个巫师?这也太荒谬、太大胆了!谁不知道麻瓜们当时对猎巫行动的热衷——我是说,虽然十七世纪的猎巫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但是依旧有许多巫师被残害。哪怕是男性巫师,当时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巫术审判受害者是男性巫师!”
这也是凯瑟琳在第一次听说这号人物的时,完全没有往巫师身份联想的原因。中世纪的猎巫行动持续三百余年,那期间巫师几乎不再随意踏入麻瓜社会。因为一旦巫师们稍有暴露,不仅仅是巫师会被攻击,甚至还会牵连到普通的无辜麻瓜。
在那样的环境之下,竟会有一名巫师敢在麻瓜的大学内任教多年,不可谓不大胆。
但一旦把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与“巫师”联系在一起,好些事情便突然顺理成章。
他出生英格兰北部贵族家庭,却在少年时期被送往苏格兰高地求学,而不是按照贵族传统去伊顿公学那类学校。
霍格沃茨就在苏格兰高地。
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到剑桥学习自然哲学,最终成为哲学教授,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凯瑟琳将手里的残页和夏洛克誊抄的稿纸递给尤金妮亚,“问题就出在这里。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他可能是巫师。这张残页最关键的部分已经被烧掉了,单靠魔法痕迹分析咒恐怕看不出什么,只能用检测器——请你帮我开一下。”
尤金妮亚将残页放在检测器下,果不其然,已经被烧毁焦化的部分有十分微弱的魔法残留。
她举起这张残页左看右看,试图看出点什么名头来,“被烧掉的地方原本是什么?”
“我不知道,”凯瑟琳说,“但是我现在猜测应该是炼金术门阵,一个炼金术术式或者炼金术阵之类的东西。我对炼金术不太了解,尤其是这些名词。”
尤金妮亚蹙起眉:“炼金术?”
凯瑟琳将那个剑桥校园传说告诉了尤金妮亚,又把马克米兰失踪的经过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
“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那你这个推测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了。你在校园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类似炼金术阵的痕迹?”
凯瑟琳表示没有,“但是我的室友,在马克米兰爽约的那天晚上,看到过一个‘半大孩子的人影’,就在我现在所居住的宿舍楼下的草坪上。我怀疑那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的头脑极其理智清醒,不会杜撰这种毫无逻辑的无聊谎话来骗人。”
而最重要的是——
周六晚上,她在宿舍公共区域与同楼同学社交时,无意间听到了一条不起眼的校史小事。
当时她只当作闲谈听过去了,并未多想。但现在回头再想,一切似乎都有了关联。
他们现在住的这栋宿舍楼,建于1698年。
也就是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进行炼金术门阵实验的1697年的后一年。
42.第 42 章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凯瑟琳。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确实是一位曾经记录在册的巫师。”
安妮的声音从办公桌上的通讯器那端传来。
尤金妮亚意识到这恐怕会是一段不短的介绍,她转身拿回自己的三明治,在凯瑟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凯瑟琳问:“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稍等。”那边似乎快速翻动着纸张,唰唰几声之后,安妮开口,“前两年,部长为了统计所有英国出身的巫师,刚要求霍格沃茨把以前所有的学生信息转存到了魔法部来,他的就在其中……啊,找到了!”
“安布罗斯·费尔法克斯,1650年出生在纽卡斯尔。他的父亲是子爵,母亲是一位伯爵的私生女。”
尤金妮亚惊讶:“他是麻瓜出身的巫师?”
“不,他是个混血。他的母亲玛利亚·德兰特·费尔法克斯和外婆安娜·德兰特都是女巫,也曾经记录在册。”
尤金妮亚更惊讶了:“十七世纪的女巫,为什么不留在魔法界,而是和一个麻瓜子爵结婚生子了?”
安妮耸了耸肩:“Well...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隐私不会被记录下来。不过他母亲本身就是麻瓜伯爵和女巫的私生女,也许她从小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谁知道呢?毕竟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凯瑟琳问:“还有呢?”
“1661年入读霍格沃茨,是个格兰芬多——哦,他母亲也是格兰芬多。1668年毕业后,他在巫师议会短暂任职了两年。直到1670年,他离开了魔法界,此后就没有更多记录了。”
在1707年魔法部创立之前,英国巫师界的官方管理机构是巫师议会,承担着类似现在魔法部的职能。那个时代巫师社会结构混乱,权力不集中,议会的效率不高,管理也不稳定。一个混血巫师想要在议会中混出点名堂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凯瑟琳:“他为什么会离开魔法界?”
安妮:“凯瑟琳,这种原因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
中世纪末期猎巫行动尚未完全结束,一个混血巫师,毕业后在巫师议会短暂任职两年,却突然选择回到麻瓜界,这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
凯瑟琳右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下巴抵在指尖,斟酌后道:“有他父亲更详细的记录吗?”
“他的父亲是一名纯粹的麻瓜。”
言下之意便是,魔法界不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麻瓜记录生平。
凯瑟琳向安妮道谢,关闭通讯器后,仰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尤金妮亚吃完三明治,把包装盒揉成一个纸球,随手施咒让它自己滚去楼下的垃圾桶。她看着桌子后的凯瑟琳,想了想后开口提议:“在麻瓜界调查一下这个人?”
“调查……”凯瑟琳猛地坐直,连带着椅子都晃了一下,“当然要调查。现在几点了?”
半小时后,换回女装的凯瑟琳出现在白厅的内阁办公室外。
她在门口报上自己的名字,不一会儿便被带到麦克罗夫特办公室外。
“班内特小姐,请您在这里稍作片刻。福尔摩斯先生还在和内阁大臣们开会,大约还有一刻钟结束。”
凯瑟琳微笑颔首致谢,再次坐在上次坐过的位置。
她视线扫过偶尔路过的步履匆匆的政府绅士们,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三扇门。
纵使是白厅的政府机关,建筑材料也决定了隔音效果始终有限。
每当有人推门进去,里面开会的声音便隐隐外泄。
凯瑟琳发誓她并没有刻意偷听内阁大臣们在吵什么架,可她听来听去,似乎也没有听到麦克罗夫特的声音。
一般在会议中不说话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普通与会者,不需要发表意见;另一种是非会议主持人的重要领导,他们通常只在开头和结尾讲话,中间只偶尔提出几句建议。
但凯瑟琳觉得麦克罗夫特哪种都不是。以内阁大臣们这种争吵式的会议风格,她觉得麦克罗夫特更可能是懒得和人争辩才不开口。
大约二十分钟后,吵得不可开交的会议室大门终于彻底打开。刚才还面红耳赤的内阁大臣们鱼贯而出,步履间与同僚低声交流,仿佛几分钟前的争吵来自另一个次元。
麦克罗夫特走在人群中间,凯瑟琳远远地便瞧见了他。
半个多月没见,似乎麦克罗夫特又瘦了一些。也不知道自从他开始运动控制体重之后,家里的西装四件套是不是都被管家一套一套地拿去裁缝店里,全部重新量体裁衣了。不然怎么每次见到他,凯瑟琳都觉得他的西服依旧贴身得无可挑剔。
不过以麦克罗夫特的财力,凯瑟琳暗忖,他更有可能是全部重新定制了新的四件套。
麦克罗夫特与身边的内政大臣低语道别,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等待他的年轻小姐。
凯瑟琳着一袭浅黄色的步行裙,在一群深色西服的男士中格外亮眼。打褶的裙摆和玛丽珍鞋上沾了点不显眼的灰尘,那是她从蓓尔美尔街一路步行带来的。
麦克罗夫特不自觉扬起嘴角,笑意从一贯锐利的灰眸中溢出。
他快步走上前,停在凯瑟琳身前三尺,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我还以为第一个周末你会待在剑桥不回来了。是我弟弟奇怪的生活习惯让你觉得厌烦,所以迫不及待回到蓓尔美尔街了吗?”
凯瑟琳一点儿也不惊讶眼前这位消息渠道四通八达的绅士,会知道自己现在是他亲弟弟的大学室友,但是亲耳听到麦克罗夫特这样调侃夏洛克,还是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不邀请我进你的办公室吗?福尔摩斯先生。”凯瑟琳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步,玛丽珍鞋往前方那双黑色男士皮鞋靠近了一点。她微微仰起脖子,好让身高才到面前男士肩膀的自己能与他对视。
“还是你想就在这里,和我讨论你弟弟的大学宿舍生活日常?”
麦克罗夫特有些无奈地道:“我对我弟弟的大学生活没那么感兴趣。”
他稍微侧过身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然后跟着凯瑟琳一同走了进去。
“水还是茶?”
“茶,谢谢。”
麦克罗夫特熟练地泡好一壶红茶,从桌上篮子里夹出一块草莓挞,放在金丝线花草纹的骨瓷盘中,与茶壶一起端到凯瑟琳面前。
“凯尔太太今天早上做的草莓挞,尝尝看。”
凯瑟琳虽没他那般沉迷甜食,但若是有美味的甜点,她自然来者不拒,刚好她今天忙碌了大半天,还没来得及吃上午饭。
舀一勺入口,草莓的清香甜味与黄油融进挞皮的酥脆瞬间在口腔绽开。
她微眯眼睛幸福地说:“真想念凯尔太太的厨艺。”
麦克罗夫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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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念,今晚不如来我家吃晚饭?我记得早上凯尔太太提过今晚是法式料理,有夏多布里昂牛排和龙虾浓汤。”
凯瑟琳狠狠心动了。
凯尔太太的母亲是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的奶奶嫁来英国时一起跟着过来的厨娘,凯尔太太自幼跟着法国出身的母亲学了许多法式料理。在众多的料理中,法式菜才一直是凯尔太太的拿手菜。
在剑桥吃了一个多星期糟糠的凯瑟琳,此刻真的是非常想念凯尔太太的细糠了。
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吃饭……
凯瑟琳咽下口中的草莓挞,“我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的。”
“洗耳恭听。”
“我的一位朋友,他也是今年的新生,和你一样来自圣三一学院数学系,叫路易斯·马克米兰。我高度怀疑他失踪了。”
虽然听上去用词保守,但麦克罗夫特知道凯瑟琳能这么说,其实意思就是已经认定对方确实失踪了。马克米兰的事情发生的突然,又暂时无人向学院办公室上报,麦克罗夫特的确对此事还无从得知。
“怎么失踪的?”
“上周五晚福莱斯特旅馆的新生派对,他答应了邀约,却一直没出现。与他最亲近的朋友亚瑟·埃伦斯坦,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来到我和福……小福尔摩斯先生的套房,请求我们帮助他一起寻找马克米兰。”
在她更换对夏洛克的称呼时,凯瑟琳明显看到了麦克罗夫特一脸戏谑地挑眉,她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嘴。
“他告诉我和小福尔摩斯先生,马克米兰周五原本是要和他一道参加聚会的。但是马克米兰没有如约出现在俩人约好的碰面地点——也就是他们所住的宿舍楼下,因此埃伦斯坦便只好自己先前往了福莱斯特旅馆,对于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埃伦斯坦说,周六一整天他都没有见到马克米兰。我们询问了负责那层楼的仆从,周日早上七点的时候,他曾经目睹过马克米兰焦急地回到套房里,但之后没有看到他是否出来或去了哪里。而埃伦斯坦则是在周日上午九点起床后,去马克米兰的套房前敲门时,发现门开着一条缝,推门进去空无一人。他在马克米兰起居室的书桌上找到了一张笔记残页——”
凯瑟琳从步行裙口袋里掏出那两张纸,递给了麦克罗夫特。
“——这还有一张小福尔摩斯先生重新誊抄的草稿纸。”
麦克罗夫特接过,先是看了一眼草稿纸上夏洛克誊抄的字,然后做出了和夏洛克先前一样的动作,他举起那张笔记残页,对着窗口的方向,借着阳光的光线仔细翻转查看。
“上百年的好纸……这个纹理,应该是荷兰哈勒姆的手工造纸。烧掉的位置原本还贴了另一张纸。”
凯瑟琳赞叹道:“看来你对纸的研究比小福尔摩斯先生要更深更广,他只说了这是上等纸。”
麦克罗夫特问:“所以你认为,你这位朋友的失踪和这张残页有关?”
“是的。埃伦斯坦说,马克米兰从周二开始就说自己得到了某些东西,并且这个东西之后会带来巨大的好运。”
“这个东西就是这张残页?还是这张残页上原本贴着的另一张纸?”
“你果然敏锐,福尔摩斯先生。我和尤金妮亚在这张纸烧毁的位置检测到了微量的魔法痕迹。”
凯瑟琳的语气顿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你听说过一个发生在十七世纪末,关于炼金术的剑桥校园传说吗?”
43.第 43 章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炼金术实验?”
“是的,你也听说过吗?”
“当年刚入学的时候听其他人说过,”麦克罗夫特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纸,“数学系里不少人猜测,他的炼金术门阵和几何学有关。不过从来没人找到真正的术式在哪。”
凯瑟琳指着那张残页说:“显然,马克米兰找到了。”
“什么是好运?”
“不知道。实际上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费尔法克斯。我需要知道1670年之后,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请稍等。”麦克罗夫特放下手里的纸张,跨步走出办公室,向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
不过片刻,三沓已经泛黄老旧的档案被送到了麦克罗夫特的办公桌上。
凯瑟琳放下手里第二块草莓挞,凑到办公桌前,“这些都是安布罗斯的资料?”
“是费尔法克斯家族所有的资料。”
麦克罗夫特修长的手指滑过纸页,指下页面翻飞。他的阅读速度极快,却不会漏掉任何重要的信息。
“费尔法克斯家族最早是随征服者威廉*1来到英格兰的,是诺曼底贵族德·孔特维尔的旁支。来到英格兰后,名义上曾是诺森伯兰伯爵的地区代理人,1535年获得了子爵爵位。”
“真是一段古老的家族史!”
“确实如此。”麦克罗夫斯特几乎一目十行地扫过文字,“不过,安布里斯是费尔法克斯家族最后一位子爵。他终身未婚,没有任何子嗣。”
“安布里斯是哪一年继承的爵位?是不是1670年?”
“很近,是1671年。”麦克罗夫特翻动页面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的凯瑟琳,“他的父亲威廉·费尔法克斯死于1670年12月24日。1671年1月1日,安布里斯正式接过子爵头衔。”
“他的母亲呢?”
“格雷伯爵的私生女。除了1668年6月去世外,没有更详细的记载。”
“他的父母都是怎么死的?”
“父亲死于伤寒,母亲死于伦敦大瘟疫*2的余韵。”
“1668年……”凯瑟琳微微蹙眉。
“1668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安布里斯就是1668年从霍格沃茨毕业的。几乎是他刚毕业,他母亲就去世了。”凯瑟琳与麦克罗夫特目光相对,“毕业后——或者说母亲去世后,他留在了魔法界,在巫师议会任职。但到了1670年,他辞掉了议会的职位,彻底回到了麻瓜界。”
“因为父亲去世,他回到费尔法克斯家族世代居住的莱德林庄园,继承了子爵头衔。”麦克罗夫特接上她的话,又补充完剩余信息,“同一年,他进入剑桥圣三一学院学习自然哲学。1688年正式成为剑桥的哲学教授。”
“三十八岁就当了教授,看来他是个哲学天才。”凯瑟琳半开玩笑道,“不过他是个混血,又在魔法上并不出挑,在巫师议会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厉害的巫师们通常都是少年成名的。就此看来,他确实更适合麻瓜界。”
“混血?”
“混血巫师,他的父亲是麻瓜,但他的母亲和外婆都是曾经记录在册的巫师。”
“他的巫师血统来自母族。”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
“那你呢?”麦克罗夫特突然开口。他对凯瑟琳的许多事情都很好奇,却鲜少有合适的机会开口问她,“就我所了解,班内特家和你的母系家族里,似乎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是巫师。”
如果说麦克罗夫特没有调查过她的祖宗十八代,那凯瑟琳是绝对不相信的。她甚至怀疑麦克罗夫特比她更清楚班内特家的家族历史,和各种或远或近的亲戚。
自从麻瓜政府和魔法部开始合作之后,凯瑟琳就没有刻意对麦克罗夫特隐瞒过自己的巫师身份和过往经历。尽管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有着了解全英国机密的手段,但他也拥有着最珍贵的绅士品格,麦克罗夫特从未有过非公事目的打探她隐私的冒犯之举。
但正因为如此,他此刻略带新奇的语气反倒让凯瑟琳觉得有趣。
她前倾的上半身压低了一些,几乎是凑到了麦克罗夫特的脸前,对面前的男士形成一种略微居高临下的姿态,别有深意地问:“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些问题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麦克罗夫特坦诚道,“大概是从去年的圣诞节开始。”
凯瑟琳愕然:“你可真能憋。”
“我从不在时机不合适的时候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说这句话时,那双灰色的眼睛直直地与她对视,完全不因坐着的姿势矮了半截而回避她的视线。
倒是先起了调侃心思的凯瑟琳有些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稍稍直起了腰。
她轻咳一声,无视耳尖的热度,回复了麦克罗夫特最开始的问题。
“我、我就是纯粹的麻瓜出身的巫师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啊。”
麦克罗夫特轻笑了一声,这让已经露出羞赧之色的凯瑟琳有些不自在。
她佯作嗔怒道:“福尔摩斯先生,还有什么关于安布里斯的重要信息没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在四十岁的时候突然痴迷于炼金术了?”
麦克罗夫特见好就收,并不打算让凯瑟琳在今天满脸通红地走出他的办公室。
“有一些信息是不会写在官方的记载上的,凯瑟琳小姐。”他合上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资料,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想你大概知道,征服者威廉是一个私生子,他的母亲是罗贝尔一世的女仆。后来她嫁给了赫文·德·孔特维尔——没错,就是费尔法克斯家族最早的那个姓氏。尽管官方文书不会有记载,但民间一直有着这样的传闻:据说德·孔特维尔家的旁支在法国原本就热衷炼金术,随着征服者威廉来到英格兰后,用炼金术帮助威廉征服了这片土地上的盎格鲁撒克逊贵族们。”
凯瑟琳恍然大悟:“安布里斯对炼金术的痴迷是家学渊源啊。”
“确实可以这么猜测,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突然执着于炼金术实验。”
“他富裕吗?”
“非常。”
“可是没有人会嫌弃拥有更多的黄金,不是吗?”
“并没有任何记载证明他是一个生活奢靡,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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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金钱物质的人。”
“有钱有地位,却不结婚生子,还痴迷炼金术……难道他是想长生?”
麦克罗夫特罕见地愣了一下,他长久秉持的理性和科学在这一刻让他迟疑了一瞬,“他的实验笔记残页上的记录用词非常科学,尽管我对那些名词术语知之甚少。但我毫不怀疑,安布里斯是在用科学和系统性的角度去研究炼金术。在此基础之上,我不认为他会相信长生不老药的存在。”
“你和福……小福尔摩斯先生都是理性至上的人。哪怕你已经知道了魔法的存在,也不能让你相信长生不老药的可能吗?”
“魔法界里也没有真正存在的长生不老药吧?”
凯瑟琳仔细思考了一下,摇头:“严格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
“那么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一定也知道,不管是麻瓜界还是魔法界,长生不老药都是不存在的。你刚才也说了,他在魔法界并不出挑,我合理地假设他的魔法水平一般。而他的自然哲学却颇有天赋。自然哲学是科学的前身,他不可能不知道在科学的概念之下,人是无法做到长生不老的。”
“这些猜测都太宽泛了。”凯瑟琳叹了口气,“除非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然没有人能猜到他痴迷上炼金术时的真实想法。”
思绪陷入僵局,两人都沉默了。
直到少顷后,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静默。
“福尔摩斯先生,海军大臣需要与您紧急面谈。”
麦克罗夫特:“请稍候几分钟。”
通报人离开后,凯瑟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是我打扰到你的工作时间了,很抱歉,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请别这么想,凯瑟琳小姐。如果马克米兰的失踪真的和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炼金术相关,那解决事件本就是我们共同的职责,不是吗?”
凯瑟琳并不是个扭捏的人,她对麦克罗夫特的说法十分赞同:“你说得对,福尔摩斯先生。”
“请叫我麦克罗夫特先生吧,凯瑟琳小姐。”
他看着凯瑟琳惊讶的表情,解释道:“既然你已经认识了我弟弟,再用‘福尔摩斯先生’,总免不了将我们二人混淆。”
凯瑟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不过麦克罗夫特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温和而坚定地堵住了她的退路。
“我认识你的所有姐妹,称呼你为凯瑟琳小姐,是为了区分班内特家的五个女儿。因此,你称呼我麦克罗夫特先生,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凯瑟琳被彻底说服,笑着耸耸肩:“好吧,麦克罗夫特先生,如你所愿。”
“今晚需要凯尔太太多准备一份晚餐吗?”
凯瑟琳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恐怕我没有这个好运能吃到凯尔太太的夏多布里昂牛排和龙虾浓汤了,我得赶回去尽快找到马克米兰。”
“那确实可惜。”麦克罗夫特极其绅士地替她拉开沉重的木门,与她道别,“下次再回到蓓尔美尔街前,提前捎封信,我会让凯尔太太为你准备佳肴。”
“谢谢你,麦克罗夫特先生,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凯瑟琳小姐,请务必注意安全。”
44.第 44 章
离开白厅之后,凯瑟琳借着步行回蓓尔美尔街的这段短暂时间,把目前所有已知的线索重新理了一遍。
安布里斯的异常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的巫师血统来自母亲,炼金术背景来自父亲,而他本人却在麻瓜科学上展现出更明显的天赋。且不论他当初做这个实验的动机是什么,显而易见的是,为了达到他所追求的结果,他已经把自己掌握的一切手段都用上了。
而所有问题的源头,都指向那个炼金术门阵。
只有弄清楚炼金术门阵的真正作用,才能知道安布里斯真正的目的。
考虑到他双亲的背景,凯瑟琳想,或许与炼金术门阵最直接相关的,就是费尔法克斯家族。
她一进门,便看到从二楼急匆匆下来的尤金妮亚。凯瑟琳原本还准备把自己一路上整理出的推断说出来,就被大步流星冲到面前的女孩语气焦急地打断。
尤金妮亚:“凯瑟琳,我正要去找你!”
凯瑟琳:“怎么了?”
“我刚刚找魔法滥用办公室的人查了一下。周五晚上大概八点左右,剑桥确实监测到过一次非常短暂的魔法活动。他们以为是你,又因为魔力极其微弱、持续时间也极短,所以就没有太在意。”
凯瑟琳奇怪:“那我办公室里的监测系统为什么没有发出警报?”
尤金妮亚同样困惑:“我也不知道。魔法滥用办公室的人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监测系统……呃,并不完善。”
尤金妮亚说到底还只是一个才十八岁、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委婉的说辞背后的真正含义。
错误信息办公室作为一个新部门,即便是由魔法部部长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联合拍板创立的,但魔法部里依旧有不少巫师对这项决定持反对意见。对不受待见的新部门在设备、预算、资源上缺斤少两,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
凯瑟琳读了三辈子的书,倒是第一次在现实里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职场”的明枪暗箭。
她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意识到这个只有两个刚毕业小姑娘撑着的办公室根本不会被魔法部里那些老油条当回事之后,她终于理解,部长和司长为什么会这么放心地把这个职位交给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不是心大,而是恐怕在魔法部里,一来纯麻瓜出身的巫师本来就稀少;二来无论纯血还是混血巫师,出于纯血论、职业前途、以及对麻瓜界根深蒂固的偏见,都不愿意来这么一个要驻扎麻瓜世界的岗位。
归根结底,魔法界对麻瓜的歧视依旧深刻,而魔法部里依旧有大部分巫师认为麻瓜与巫师不在同等地位。他们根本不觉得与麻瓜政府平等沟通是一件重要的事。
作为领导层级的部长和司长,他们即便有心想要做出点什么改变,也不得不顾及魔法部里绝大多数巫师的意见。甚至必须在某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和不断发生的事件来推动改革。
凯瑟琳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头冒出的怒火压下。
“我知道了,监测系统的事情之后我会向司长反馈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我得立刻赶回剑桥。”
如果魔法滥用办公室的监测系统报告是正确的,那就说明剑桥现在有一个不知名的巫师藏身其中。而这同时也意味着,失踪的马克米兰,以及正在追查他的夏洛克他们,都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尤金妮亚:“我和你一起吧。”
凯瑟琳摇头:“不,你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情?”
“我需要你马上去诺森伯兰郡的莱德林庄园。把费尔法克斯家族所有与炼金术有关的藏书和藏品全部找出来。我必须知道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做实验时使用的炼金术门阵到底有什么作用。还有——”
凯瑟琳眼神一凛,“找到他母亲玛利亚·德兰特·费尔法克斯的真正死因。一个女巫,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死在一场大瘟疫两年后的‘余韵’之中。”
唰——唰——唰——
夏洛克弯着腰,用一把扫帚不停地将半人高的灌木扫开,灌木丛被压倒,底部的泥土裸露出来。
在几乎腰斩了一片灌木丛后,夏洛克的动作在建筑墙根一处停下。他将手里的扫帚随手扔在了草坪上,趴在地上查看今早刚被园丁浇过水的湿润泥土。
站在他身后的埃伦斯坦不停地对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园丁道歉。所有路过宿舍楼下的圣三一学院学生都打量着这边,指着匍匐在草坪上已经开始“品尝”泥土的夏洛克窃窃私语。
埃伦斯坦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我真的很抱歉,威尔逊先生。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们真的是在处理一件十分紧急的事件,事关一名新生的人身安全。”
威尔逊先生是负责圣三一学院三栋宿舍楼绿化的园丁,他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辛辛苦苦养护的灌木丛被一个毛头小子糟蹋,气得直想现在就一脚踹在夏洛克趴着的屁股上了。
“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鬼!就没有哪个学生敢这么毁坏剑桥的植物的!你们再不离开,我就要到圣三一学院办公室去告发你们!”
当事人却全然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一脸兴奋地倏地站起身,食指尖还沾着一些泥土。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就知道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人影一定不是幻觉……”夏洛克转身抓住埃伦斯坦的手臂问,“埃伦斯坦先生,请告诉我,马克米兰先生的身高是多高?”
埃伦斯坦被夏洛克的举动吓到,愣愣地答:“和你差不多高,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自言自语着,“和我一样的身高,那么光线的射入角度应该是……”
“福尔摩斯先生,你在说什么光线角度?”
“改变光线和视线角度是否可以让我的身高在视觉上变矮一半?”
埃伦斯坦有些不知对方所云:“可以是可以,可是……这和马克米兰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呢?福尔摩斯先生,你为什么要查看这里的泥土?”
夏洛克扬了扬眉,利落地答道:“不知道。但是我能确定的是,马克米兰在周日早上回到宿舍之前曾经来过这里。他遗留在起居室里的鞋印携带了一些泥土,虽然泥土已经干涸,但是依旧保留了一丝独特的气味。这个气味的来源就是园丁在打理灌木丛时使用的营养液,而我刚刚在这个位置——”
他指向刚才趴着的位置,前方灌木丛下的泥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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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一个不算明显的鞋印,“发现了一个鞋印,这个鞋印的花纹与马克米兰遗留在起居室的鞋印花纹几乎一致。”
埃伦斯坦连忙蹲下身查看,果不其然发现了夏洛克所说的鞋印。
“可、可是,这栋是你和班内特的宿舍楼,距离我和马克米兰的宿舍楼相差了百米远。他为什么会跑到这栋宿舍楼下的草坪来?”
“除了班内特,他还有什么认识的人住在这栋楼里吗?”
埃伦斯坦摇了摇头:“没有。我们都是当初入学考试时,在福莱斯特旅馆认识的新生。马克米兰从来没有跟我提过,除了班内特之外,这栋楼里还有任何他认识的人。”
夏洛克:“马克米兰先生可是一位运动健将?”
“称不上运动健将,但他的马术和射击是极好的。”
“跑步呢?”
“我从未听说过他擅长跑步。”
“你见过他跑步吗?速度如何?”
“我从未亲眼见过他快速奔跑。”
夏洛克合掌将手指抵在鼻尖,喃喃低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个也不可能,那个也不可能……没有人能在眨眼之间跑出这么远,即便是世界上奔跑速度最快的人。”
埃伦斯坦一头雾水:“福尔摩斯先生,你在说什么不可能?”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一定就是真相。”*1
埃伦斯坦还是不明就里:“什么真相?”
“马克米兰先生是不是……”
在夏洛克就要问出口那个挑战他认知的问题时,园丁威尔逊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怒气冲天的威尔逊先生吼道:“你们两个,都立刻、马上,给我滚出这片草坪!”
须臾之后,手里握着扫帚的夏洛克和一脸尴尬的埃伦斯坦站在草坪边上的石子路中间。他们已经被在暴走边缘的威尔逊先生严令禁止再踏入草坪半步了。
埃伦斯坦挠挠后脑勺:“那个,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现在该往哪儿查找?”
夏洛克:“没有想法。”
埃伦斯坦着急:“可是时间不等人,晚一点,马克米兰的危险可能就会增加一点。哪怕没有切实的推测,难道你连有可能性的猜测也没有吗?”
夏洛克:“我讨厌随意猜测,基于证据和逻辑的推理才是找到问题答案的正确方法。”
“那、那你刚刚是想要问什么?”
夏洛克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清了清嗓子:“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个差点问出口的问题,夏洛克并不打算再重复一遍。在他看来,那样超出现实科学认知的问题和盲目的猜测没有差别。他甚至庆幸威尔逊先生打断了他,没有让他真的将听起来如此愚蠢的问题问出口。
“走吧。”
埃伦斯坦双眼一亮:“福尔摩斯先生,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
“诶?那我们是要去哪?”
夏洛克掂了掂手里的扫帚,“去把扫帚还给刚才借给我们使用的老仆从。”
“那还了扫帚之后呢?”
“等班内特带回来新线索。”
45.第 45 章
凯瑟琳幻影移形回到宿舍时,夏洛克和埃伦斯坦都还没回来。
她熟练地变回男身,换上男装时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整理自己稍显狼狈的样子。
随手拂了拂外套衣摆上的灰尘,她走到起居室倒了一杯温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竖着耳朵留意门外脚步声,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装模作样地将注意力落在那两张纸上。
“班内特!你回来了!”埃伦斯坦看见比他们回得还要早的凯瑟琳,惊喜道,“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可惜,没有。”凯瑟琳放下纸,“你们呢?”
埃伦斯坦摇头:“福尔摩斯先生在宿舍楼下的灌木丛泥土里发现了一个疑似马克米兰鞋子的鞋印。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鞋印朝哪个方向?”
“只有一个印子,看不出方向。草坪早被园丁威尔逊先生浇过水,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福尔摩斯先生也仔细检查了外墙,没有任何攀爬的迹象。”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模糊的线索,似乎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凯瑟琳:“虽然残页没有任何线索,但那位专家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他建议我们从炼金术门阵的方向查起。弄清楚门阵的作用,也许就能推知马克米兰那些反常行为的源头,也能确定我们下一步要找什么。”
夏洛克朝凯瑟琳颔首示意,他的目光飞快在凯瑟琳身上滑过:凌乱的发丝、衣摆裤脚上尚未拍净的灰尘、忙到忘记放下的卷袖,无一不说明她至少在外奔波了许久。
埃伦斯坦并没有注意到夏洛克隐晦的视线,满心都是对线索的渴望:“接下来该到哪里查?”
夏洛克抢先回答:“图书馆。”
他原本指望凯瑟琳带回对残页更直接的线索,或干脆坦承她尚未说出的事。但眼下的情况也在他意料之中,既然残页没有线索,凯瑟琳似乎也不打算坦诚,那就只好从残页原本所属的实验笔记入手,反向破题。
凯瑟琳感受到他那从未消失的怀疑,却若无其事,只站起身道:“没错。去图书馆把残页撕下来的那本实验笔记找出来。埃伦斯坦,想必你一定知道马克米兰出事前最常去的是哪个图书馆?”
埃伦斯坦立即答:“我知道。”
凯瑟琳:“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埃伦斯坦带路,三人疾步往图书馆走去。
现在正是周日下午,又是难得的好天气,不少学生都选择结伴到室外活动。穿过河道时,还能在桥上看见划船队在训练。
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士们,有的光着膀子,有的穿着棉质背心,在尚有些微风的秋日暖阳里挥洒汗水。三人即便心急赶路,也不免侧目一瞥。
不过,不是所有人侧头都是为了瞥向河道中的划船队。至少夏洛克就不是。
微风除了带来运动员们节奏一致的口号呼声外,还捎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气味。
这气味微妙,不刺鼻也不浓烈,柑橘调的清新,混合着沉稳的雪松木味。
夏洛克敏锐地分辨出了柑橘调来自Truefitt & Hill的西印度青柠男士古龙水*1,而那股微苦的木质气味更像是来自上等木质家具的味道。
他闻过许多次这个味道,可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看向凯瑟琳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几秒后,他伸出手:“班内特,请将纸张再给我看一眼。”
凯瑟琳不疑有他,把外套口袋里的两张纸都递给了夏洛克。
夏洛克接过后,没有直接展开纸张,也没有阅读上面的内容,而是放到鼻子前,用力地嗅了嗅。
不出他所料,这两张纸张上原本是没有其他味道的,此刻却沾染上了和凯瑟琳身上一样的气味,甚至他还嗅出了一点草莓挞的甜味。
“谢谢。”夏洛克把纸张还给凯瑟琳。
看他不打算为自己奇怪的举动做解释,凯瑟琳也便没有主动问。
不过夏洛克从来不是能憋得住好奇心的主儿,在微风又一次吹来熟悉的味道时,他忍不住开口了。
“麦克罗夫特来剑桥了吗?”
凯瑟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有些懵:“什么?”
夏洛克:“我不认为我的鼻子会闻错——不,我确定不会。你刚才并不是去和什么专家见面,和你见面的人是麦克罗夫特。”
凯瑟琳下意识地侧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嘴里却说着反驳的话:“怎么可能?”
夏洛克:“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凯瑟琳:“……”
好奇怪的话。
她又一次重复了刚才反驳的话:“怎么可能?”
不过语气明显并不强势。
夏洛克笃定:“Truefitt & Hill的西印度青柠男士古龙水,麦克罗夫特万年不变的衣衣橱香氛选择。我想他的管家西蒙斯先生在每年的物品采购清单上,都会列出至少三瓶这个味道的古龙水和须后水。除了柑橘调的香味,还有他办公室里的木质家具味道。当然,你可以说这款古龙水是经典款,不论是政客还是皇室贵族中都有不少绅士选择使用。而这些使用者中也不乏办公室内有上等木质家具的人。但是我在纸张上还闻到了草莓挞的甜味。除了麦克罗夫特,我不认为大英帝国还有第二个男士的身上能同时出现这三种味道。”
凯瑟琳:“……”
夏洛克到底是不是人类?鼻子也太灵了,和狗鼻子还有区别吗?
请不要误会,她不是骂人的意思,这只是一种表示惊叹的修辞手法。
“或许是我去了一位使用这款经典古龙水,又正好有上乘木质家具的专家办公室内,咨询完问题离开后,突然感到饥饿难耐,于是在烘焙商店中购买了一块草莓挞呢?”
“不可能。”夏洛克否定,“剑桥内你步行就能抵达的烘焙商店只有三家,而有草莓挞出售的只有一家。这家烘焙商店的门口从三天前就在修整排水道,每一个出入过商店的顾客鞋子和裤脚一定都会有黑色的淤泥点。”
凯瑟琳有些语塞,她很想问夏洛克怎么连烘焙店门口修路都知道,是不是自己偷偷跑去买甜点吃了。难道福尔摩斯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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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其实都嗜甜,只是一个明着来,一个背地里偷吃?
“麦克罗夫特先生此时应该在伦敦白厅的内政办公室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剑桥呢?”她试图做最后挣扎。
夏洛克沉默地注视了凯瑟琳三秒钟,而后又扭头移开视线。
“……他在政府内的工作内容极其复杂,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
凯瑟琳放弃挣扎,决定撒谎:“Well…这其实是一个巧合,我拜访的那位专家今天正好购买了一些草莓挞带到办公室内,便用这道甜品来招待我了。”
“这位专家是谁?”
撒了一个谎就得用另一个谎来圆:“很抱歉,这位专家向我表示了他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
夏洛克听出了凯瑟琳是在骗他,但看到对方一副不想再多言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暂时放弃了追问。
谁都有秘密,但是能让自己看不透秘密的人少之又少,夏洛克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而凯瑟琳又不愿意配合透露更多信息,这让他有一种脑袋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憋闷。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脑子,为什么最近遇到的都是一些让他思考不明白的问题。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需要依靠尼古丁才能入睡了。
就在两人低声说话间,走在最前方的埃伦斯坦停下了脚步。
“到了。”
图书馆距离埃伦斯坦和马克米兰的宿舍楼并不远,因此两人经常会来这里学习。而显然他俩并非特例,哪怕是周日的下午,也依旧有不少学生抱着书籍在图书馆中出入。
埃伦斯坦看着图书馆内数排矗立着的书架,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们又要再一次分头行动了。可惜厄伍德和范恩今天都到郊外田野调查去了,不然我们还能多两个人手一块儿找。”
凯瑟琳:“你去找马克米兰平时最常停留的区域,剩下的我和福尔摩斯一人一半。”
夏洛克摇摇头:“这样太慢了,你们先去找,我去向图书管理员打听。”
他话一说完,不等其他人的反应,便步履如飞地行动了起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共处,埃伦斯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今天刚认识的先生的行事作风。他甚至觉得,除了自己,还有人对马克米兰失踪一事如此上心,也并非坏事。
“班内特,我去左侧,那是马克米兰最常待的区域。剩下的交给你了。”
此时距离图书馆关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馆内依旧有不少教授和学生在借阅书籍,他们或驻足在书架前寻找书籍,或坐在自习桌前埋头阅读。
所有人都保持了尽可能的安静,哪怕有交谈也会将声音压低。
图书管理员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他推着堆满了书籍的推车,步履蹒跚地穿梭在书架之间。
他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正快速地朝他身后靠近,就在他正要将一本厚重的书籍放回书架原位时,一只骨节分明、指尖还残留着化学试剂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顿时吓得他浑身一颤,书籍从手中滑落。
46.第 46 章
“小心。”
夏洛克手疾眼快,在书籍掉落的下一瞬就稳稳地接住了。
“噢,你真是吓死我了,年轻人。”图书管理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夏洛克将书递回给对方,“我想是因为您太过于投入到工作中,才忽略了我的脚步声,先生。”
听出了夏洛克恭维的话里有道歉的意思,图书管理员摆摆手:“算了,大概是我的耳背越来越严重了。”
“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你要找什么书?”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教授的实验笔记。”
图案书管理员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夏洛克,“这可有些年头了,他的笔记几乎都留在了剑桥,后来被收藏在这座图书馆内。”
“那真是太好了,我亟需翻阅他的实验笔记,不然我下一周的课业可要完不成啦!”
“你也是数学系的学生吗?”
“不,我是化学系的。”夏洛克佯装不解,“最近很多数学系的学生也需要借阅费尔法克斯教授的实验笔记吗?”
“倒也不是很多,就一个。但是他和你一样着急要找到那些笔记,大概也是课业需要吧。”图书管理员把推车上属于这一排的书籍放好,而后示意夏洛克,“你跟我来。”
他将夏洛克带到了一间单独的藏书室中,这里的书籍和外面的有所不同,大多数都是剑桥以往的教授们遗留或者捐赠给学校图书馆的个人笔记和手札等。
图书管理员把推车放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了老花镜戴上,顺着首字母顺序在F排的前列找到了属于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藏书位置。
“费尔法克斯教授的私人笔记和手札都在这里了。”图书管理员侧了侧身,让夏洛克自己上前看,“不过我要提醒你,年轻人。这间藏书室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可以离开图书馆,你只能在图书馆内借阅。这些笔记中不乏上百年的老古董,脆弱得和刚出生的婴儿似的,你可得温柔些翻阅它们。”
夏洛克:“太感谢您了,先生。我会小心对待这些笔记的。就是恐怕会有些不方便了,为了完成我的课业,这几天我大概会常来图书馆。”
图书管理员脱下他的老花镜,随口道:“周四的时候,那个数学系的学生求了我好几次要将一本实验笔记借阅出去,我都拒绝了。这可是图书馆的规定,是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物件儿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坏了规矩。要我说啊,都是现在的年轻绅士们懒散惯了,连多跑几趟图书馆都不愿意,就想着事事贪方便。”
夏洛克好奇:“他想要借的是哪一本?”
图书管理员虽然年纪大了,又老花眼又耳背的,但是记忆力尚且还算可以,“好像是……1696-1697年的那本吧。”
夏洛克仔细看了一遍书架上的所有笔记本,并没有看到图书管理员所说的那本笔记,“是不是被他偷偷拿走了?实验笔记到1694-1695年的就结束了。”
“怎么可能?”图书管理员大惊,再次戴上了老花镜,仰着脖子,伸出食指,指尖一一掠过笔记本的书脊文字,“这、这怎么会不见了?”
夏洛克:“会不会和其他的书籍弄混了,被一起放在了外面的书架上?”
“对对对,我得到外头去检查检查,这可千万不能丢了。”
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图书管理员还十分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小心点翻阅,绝对不要让任何一本笔记离开这间藏书室,年轻人!”
夏洛克郑重点头:“你有我的承诺,先生。”
这里收藏了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从进入剑桥后的几乎所有笔记,夏洛克思忖着这大概是因为当年他的消失实在是太突然了,或许他最后遗留在剑桥内的所有纸质文件都被学校留做了收藏。
夏洛克快速翻阅了年份靠前的笔记,最后在1694-1695年的这本笔记中发现了端倪。
【1695年12月20日
在莱德林庄园的藏书室中发现了875年成书的《炼金术阵》,这本书或许可以为我解答所有的困惑。人们已经为自然哲学和炼金术耗费了太多的心神,更妄论另一种能力了。万事万物的本源究竟是什么?】
可惜的是,在这日的笔记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任何与炼金术有关的内容了。
夏洛克有些懊悔没有带任何的纸笔,无法誊抄这些内容带出去。他甚至有一瞬间已经想要将这一页撕下来带走了,却在手指捻起纸张时猛地顿住。
这间藏书室内的所有藏书都严令禁止带出去,如果笔记中的内容并不方便誊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一页撕下来带走。这样既不会带走笔记,也不会轻易就被图书管理员发现笔记已经缺页了。
马克米兰书桌上的残页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但既然他已经拿到了残页并成功带出去了,那么那本实验笔记呢?
实验笔记又为何会消失了?
“因为那本实验笔记中还记录了更详细的内容。”
夏洛克将自己的想法与凯瑟琳和埃伦斯坦说道。
三人正站在藏书室外一处无人的角落里,夏洛克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指了指藏书室的方向,接着道。
“你们也都看到了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在1695年笔记中的记录了,他根本不是在做什么科学实验。他只是一个沉迷在超自然中无法自拔的疯子。回到现实中吧,他的消失说不定就是一桩未解的案子。”
凯瑟琳知道夏洛克还在认知中挣扎,他发现了太多现实无法解释的线索,但科学的理智又让他不得不将这些线索在认知内合理化。
“不论如何,福尔摩斯,马克米兰的失踪和这本笔记一定有关系。笔记中的内容我们可以之后再破解,但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先找到马克米兰。”凯瑟琳劝慰道,“想想吧,福尔摩斯,他偷了笔记之后会去哪里?”
夏洛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维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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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的引导,再次回到正轨上。
“马克米兰在图书馆中看到了那本实验笔记,他相信了安布里斯所说的话,认为笔记中的内容也可以帮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复刻这个实验。笔记中粘贴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它无法被完美誊抄,又或许誊抄后的副本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总而言之,在周四那天,被图书管理员再三拒绝带走笔记本后,他私自撕下了那张残页。在这之后,发生了某些事情,残页中粘贴的部分被烧毁了,残页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想到了实验笔记中的其他内容。他回到了图书馆中,偷走了实验笔记,并带着它消失在了剑桥。”
凯瑟琳:“而你在我们那栋宿舍楼下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他的鞋印。”
夏洛克:“马克米兰宿舍内的鞋印是在早上七点后留下的……也就是说,他在进入草坪之后,才返回了宿舍,然后再消失。”
凯瑟琳:“但失去了作用的残页被遗留在起居室里没带走,那么他回到宿舍的目的是什么?”
埃伦斯坦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他回宿舍是为了拿走一条项链。”
凯瑟琳:“项链?”
“起居室的书桌上唯一一个不按照三来摆放的物品——马克米兰母亲的遗物。”
夏洛克蹙眉:“带着母亲的遗物离开,他是不想再回来了。”
埃伦斯坦:“那灌木丛的鞋印呢?他为什么会去灌木丛?”
“那栋宿舍楼始建于1698年。”
凯瑟琳知道夏洛克迟早会知道这个事情,即便她有心在寻找马克米兰的过程中尽力隐瞒可能暴露魔法界的任何线索,也无法阻止夏洛克靠着自己的推理就能窥见真相。
夏洛克如同被点醒般:“1697年,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实验就是在那里进行的。那片草坪底下,就是传说中遗留下来的炼金术门阵。”
说完他忍不住嗤笑出声,似乎是在笑自己居然说出了这样超乎现实的话。
“哈!所以马克米兰先生找到了炼金术门阵的位置,打开了门阵,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这多荒唐!”
埃伦斯坦也被这样的说法唬住:“这、这真的可能吗?”
夏洛克觉得这整件事情都荒诞至极:“如果真相如此,我们该如何找到马克米兰先生?”
凯瑟琳:“找到那个笔记或许还有希望。”
夏洛克:“恐怕那本笔记已经被马克米兰先生一起带走了,班内特。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居然在和你们讨论着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炼金术门阵……这些东西居然存在?”
凯瑟琳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夏洛克一时之间会接受不了,她甚至觉得夏洛克到现在还在质疑这个结果的真实性。
或许等事情结束之后,用遗忘咒让他忘记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超现实事物会更好。
就是不知道麦克罗福特如果知道自己对他弟弟用咒语,会不会生气……
47.第 47 章
“荒诞无稽!毫无头绪!”
夏洛克的高呼声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向三人。
埃伦斯坦脸色煞白,显然他也和夏洛克一样陷入了对现实的怀疑,“若真是这样,我们要怎么找到马克米兰?他、他会不会已经……”
“先回宿舍。我找了人帮忙调查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家族,她现在应该到了。”凯瑟琳看了一眼怀表的时间。
尤金妮亚在凯瑟琳幻影移形回剑桥的同时,也去到了莱德林庄园。两人事先约定好,一旦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尤金妮亚便会先用双向镜联系凯瑟琳,之后再以协助调查的朋友身份来剑桥拜访。
只是凯瑟琳没想到尤金妮亚的速度这么快,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用双向镜联系了她。
口袋里的双向镜传来轻微的震动,凯瑟琳伸入口袋的手轻轻拍了拍以作回应。
三人快步穿过学院草坪时,天色已近黄昏。
天边的晚霞像被风划开的绸缎,一半明亮、一半阴翳。学院古老的尖塔将影子拖得极长,斑驳地落在他们脚边,仿佛世界也被撕成两半,一边是真实,一边是被质疑的真实。
宿舍楼外的碎石小路上学生来来往往,几名抱着书本的学生被夏洛克略显急迫的步伐逼得让开路,他们好奇地望着三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凯瑟琳却顾不上任何目光,只在楼口的台阶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尤金妮亚站在大门下方的半圆形拱檐里,夕阳从她侧后方落下,把她的外套边缘镀上一道浅金色。
大约是极少会有女士出现在这里,她几乎吸引了所有出入宿舍门口的学生的注意。
尤金妮亚显然还不太适应这些打量的视线,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神情凝重地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凯瑟琳出现,她的肩膀才明显放松下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Ca……查理!”
不仅是尤金妮亚叫不惯这个名字,就连凯瑟琳自己也听得别扭。她用了整整一秒才反应过来尤金妮亚是在叫自己,又花了一秒想起当下的风俗礼法:直呼教名在男女之间过于亲昵,就算是男男之间,也是被禁止的。
可尤金妮亚的声音已经起了个“Ca” 的头,再强行转成“班内特”反倒更奇怪。
凯瑟琳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两位先生介绍道:“先生们,请让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尤金妮亚·古德曼小姐。她是我关系非常要好的邻居,她的父亲正是在大英图书馆任职的亨利·古德曼先生。尤金妮亚小姐近日恰好在剑桥附近访友,我托了她的关系,请求古德曼先生帮我们在大英图书馆档案处查阅一些资料。”
这段介绍真假参半,但凯瑟琳笃定夏洛克不会从中挑出任何疑问。
尤金妮亚也算机敏,立刻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查理,我父亲刚给我回了电报。他查阅了十七世纪以来所有与莱德林庄园有关的文字资料,终于在1798年的一份报纸中找到了一篇报道。莱德林庄园在1798年6月28日遭雷击引发大火,当时庄园已荒废近百年,因此火势蔓延极快,一夜之间整座庄园尽数焚毁。庄园内的许多藏品与藏书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甚至包括费尔法克斯家族亲自编撰的家族史。”
像这样长期荒废、又无甚名气、最终毁于天灾的古老庄园城堡,在英国并不罕见。无数曾经盛极一时、亦或行稳致远的家族,都消失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它们的结局往往只被当地报刊略作记录,或由本地乡民们口耳相传。
至于远在英格兰最北端诺森伯兰郡的一座破败庄园焚毁,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件。政府收归的档案中更多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费尔法克斯家族的变迁历史,因此麦克罗夫特获得的资料中只将其略带一笔地提到——在家族绝嗣、财产散尽后,庄园也随之消失。
消息是有了,然而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它没能为他们带来更多有用的线索。
眼见着两位陌生绅士在听完自己的话后已经陷入了沉默,尤金妮亚也不好这么干站着,她对凯瑟琳说:“我不便在此久留,既然消息已经转达到,便先离开了。”
凯瑟琳伸手虚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带离夏洛克他们之后,才低声说道:“你先留在剑桥。”
尤金妮亚点点头,拎了拎手里的布袋子:“正有这个打算,我行李都带来了。”
“先到福莱斯特旅馆住吧,那里离我这儿近。”
送走了尤金妮亚,凯瑟琳重新回到两位绅士身旁,三人一同往宿舍入口走去。
傍晚的风声在廊柱间穿梭,带着不知从哪处草木里渗出的凉意。学生往来的人声逐渐稀薄下来,像是被早降的夜色一点点吸走,只剩靴底踩过碎石的干脆声在空旷中回荡。
就在三人踏上石阶时,一名正拖着木桶与抹布的青年仆从从侧门出来。他看见凯瑟琳他们,立刻躬身问好:“晚上好,先生们。”
走在最前面的夏洛克下意识颔首回礼,在即将踏上台阶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停住,回头招呼了一声那位青年仆从。
“请问——”
那青年原本低着头,此刻抬起眼来,显然被夏洛克突兀的出声吓了一跳。
“是、是的先生?”
“今天下午,有位年长的仆从——大概六十岁以上,白头发,驼背,穿着你们这种深色围裙——我们向他借过一把扫帚。我们回来时没找到他,就把扫帚先放在了一楼杂物间门口。你知道他有没有拿走?”
青年仆从愣住。
那种愣住不是努力回忆的空白,而像是夏洛克突然说了一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
“先生,我们这栋楼里可没有老年仆从。”
他说得很肯定,甚至带着一点茫然的困惑,“我们总共只有五个轮班的仆从,全都是二十来岁到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您说的那位……我想您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夏洛克的瞳孔却像被针尖点了一下,猛地收紧。
“没有老年仆从?”他的语气低得近乎冰冷,“你确定?”
“绝对确定,先生。”青年仆从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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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被那眼神盯得不太敢动,“我们每天早上一起领工具,都认识彼此。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栋楼从来没有年纪大的仆从。”
他的话音落下时,晚风掠过这座已有两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的砖墙,从楼道中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墙壁上的蜡烛灯影影影绰绰地晃动。
埃伦斯坦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你百分之一百确定吗?”
“绝对没有,先生。”青年仆从重复,“这栋楼从来没有您描述的那种老人,我可以向您保证。”
埃伦斯坦像被当头浇了冷水,浑身僵硬,呼吸明显一滞,一句话也说不出。
短短几秒间,几人的沉默如同被凝固在空气中,一声不响。
夏洛克微微抬起头,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突然从一条完全正常的思路旁,被硬生生拉出一条岔道。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个逻辑严密的头脑被迫承认自己漏掉了什么不合理的事,并且出现了一种“迟来的惊觉”的后知后觉。
“我明白了。”
夏洛克轻轻道了一句。
他回想起下午那名老人就站在宿舍大门口的台阶旁,一动不动。
老人的视线冷静又沉默。
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老人被他们在草坪与灌木丛间的行为吸引注意。毕竟在学生宿舍踩踏草坪、乱翻灌木丛确实可疑。
可现在回想,那目光并不像注意到他们。
更像是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夏洛克缓缓开口,声音极轻:“那他就不是来工作的。”
青年仆从显然听不懂其中含义,只是困惑地摸了摸后脑勺:“先生,扫帚要不要我去看看?杂物间就在——”
“不用了。”
夏洛克截断他,神情沉得可怕,“谢谢你。”
青年仆从如蒙大赦般点头离开,脚步仓促。
夏洛克:“那个老人……今天下午借给我和埃伦斯坦扫帚的那个老人,他是在监视我们。”
埃伦斯坦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地观察了一圈四周:“但是为什么……”
夏洛克目光凝在昏暗的宿舍门廊深处,“那片草坪一定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凯瑟琳,眼神发着亮,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我们去把那片草坪挖开吧,挖开就知道底下有什么了。”
埃伦斯坦瞪大眼睛:“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把学院的草坪挖开?明天我们全都得停学!”
夏洛克:“你不想找到马克米兰了吗?他现在说不定正在某处受难,你难道不认为他的生命安全比一块草坪更重要吗?”
埃伦斯坦:“噢天哪,我当然认为找到马克米兰更重要!但是你看看我们——我们三个人去挖那一整片草坪?挖不到一半就会被全学院的人来绑走!”
夏洛克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冷静了一阵,才开口道:“那就去找到那个老人,他一定知道草坪底下是什么。”
48.第 48 章
“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埃伦斯坦问。
“草坪。”
夏洛克回答得干脆,随即转身跨下台阶,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外走。
威尔逊先生在天黑透前整理好了他的工具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正闲庭信步地走在宿舍楼外的石子路上,盘算着回家前先去给自己买一杯酒。
今天他实在是被那两个破坏灌木丛的学生给气坏了,将他们赶走之后,威尔逊先生花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将被扫倒的枝条重新恢复好,甚至还重新翻了土,浇了营养液。
这些工作让他今天下班的时间比往常整整迟了一个小时,就连天边的月亮都已经透出了模糊的身影。
他正琢磨着是买白兰地还是杜松子酒时,余光突然扫见了两个让他头皮发紧的身影。
不对,是三个。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三个人是怎么又出现在草坪边的,那三道影子已经风驰电掣冲进了草坪里。
威尔逊先生大脑瞬间警铃大震,他瞪大了眼,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们!你们这群混球!快给我出来!”
埃伦斯坦最先转身看向威尔逊先生,他满脸通红,试图上前拦住正朝着他们愤愤冲过来的园丁先生。
“先生,先生!我们无意破坏草坪,我们只是需要找……”
“我管你们要找什么!”
威尔逊先生气得手都要抖了,“这是学院的公共财产!你们这是犯罪!”
埃伦斯坦根本顾不上解释,他硬是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挡在威尔逊先生面前,不让他再往草坪里冲。
与此同时,夏洛克已经站到草坪中央,环视了一圈。
没有老年人。
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陌生身影,只有几名饭后散步经过的学生。
凯瑟琳无暇顾及身边发生的闹剧,她背对着人群单膝落地,左手撑住草地,右手迅速扯下项链上的魔杖。她小心地朝周围无声施咒,确保再没有麻瓜会注意到她的动作。
她魔杖尖轻点草地:“Revelio(原形立现)。”
随着咒语落下,一层金黄色的光圈从草坪土壤深处缓缓浮现,像是被人从地下拖拽出来一般。
凯瑟琳站起身,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脚下展开的巨大图阵,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炼金术门阵几乎不带任何魔力波动。
这也解释了她为何早前感应不到丝毫魔法痕迹——
因为它根本不是魔法。
它是一个纯粹的、古老的炼金术阵。
“班内特!班内特!”
夏洛克的喊声让凯瑟琳瞬间回过神,她猛地抬起头来,意识到夏洛克根本看不见脚下那个仍旧在发光的炼金术图阵,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夏洛克手指着一扇正对着草坪的窗户,回头问她:“我想我们离开之前应该没有人点亮过灯吧?”
凯瑟琳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那正是他们居住的三楼套房起居室的窗户,明亮温暖的灯光在夜色里显得突兀而清晰。
她心里一沉,“我没有在出门前点过灯,福尔摩斯,你呢?”
夏洛克看着那扇亮着光的窗户,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兴奋,“Me? Never.”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冲出草坪,鞋底踩过石子路时发出急促的声响,不等凯瑟琳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已经闪进了宿舍楼门内。凯瑟琳不敢落后,紧紧追着他跑了进去。
可怜的埃伦斯坦此时还在和暴跳如雷的威尔逊先生拉扯,他手忙脚乱地试图解释,并安抚暴怒园丁先生,以防他真的一拳打过来,却仍不忘奋力地回头,朝着已经跑远的两位同伴高喊一声:“请一定要找到马克米兰——”
然而话还没喊完,威尔逊先生已经吼得更大声了,把他半拉半推着往草坪外赶。
与此同时,夏洛克和凯瑟琳一路跑上楼梯,跑廊道时,两人甚至没有停下来换气,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一路直奔到三楼的套房门口,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步子。
门竟是虚掩的。
夏洛克伸手轻轻一推,门板无声地向里打开,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房内灯火通明,起居室里所有的光源都像是刻意被人一盏盏点亮,亮得刺眼。
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形瘦削,腰背佝偻,老态龙钟。那双皮肤枯槁如同老树皮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苍老而沉静,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听到开门声,先抬眼看向夏洛克,又看向凯瑟琳,眼神忽然像被点亮一般,带着激动到近乎焦灼的颤抖。
他撑着沙发把手想站起身,声音却先一步冲了出来:“你、你是巫——”
凯瑟琳不等他的话说完,硬生生打断:“你是谁?”
夏洛克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名字:“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
老人撑着沙发把手的力道卸掉,重新坐回了原位。他睁着那双眼皮已经松弛耷拉下来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夏洛克半晌,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
“是的,是的。”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破锣一样难听,“没想到,两百年后,居然还能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夏洛克冷笑:“剑桥的每一个学生都知道你的名字,和你造就的校园传说。”
“校园……传说?”他愣了愣,转而又扯着破锣嗓子桀桀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夏洛克:“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个麻瓜,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事情。”
在夏洛克疑惑的眼神中,他又看向旁边的凯瑟琳,意有所指道:“你们现在都不提防着麻瓜们了吗?他们可是巴不得我们全都去死。”
凯瑟琳当然知道他话里指的是中世纪巫师与麻瓜之间紧张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关系,她摇了摇头:“时代变了,费尔法克斯教授。”
“时代变了,人心不会变。”
那双浑黄的老眼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几百年前的灰烬。
凯瑟琳:“马克米兰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他不应该被卷入进来。”
听到她的话,浑黄老态的双眼稍微回了回神,“是不该。可他是自己主动卷入进来的,我劝过他。”
夏洛克:“马克米兰现在在哪里?”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即便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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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里,你也无法将他救出来。年轻人,你没有那个能力。”
夏洛克即便再聪慧理智,此时也不过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年人,骨子里依旧保有属于少年的热血和傲气。被他人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否定自己的能力时,不免有些起了逆反心理。
“你不告诉我他在哪里,又怎知我没有能力将他救出?”
“我说了,年轻人,你是一个麻瓜。”
夏洛克眉头紧皱:“麻瓜到底是什么?”
凯瑟琳有些想扶额,现在可不是跟夏洛克掰扯麻瓜巫师的时候。
“费尔法克斯教授,他没有能力,但我应该有吧?”
“你?”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或许吧。”
凯瑟琳:“那我有资格请您告知我们,马克米兰现在究竟在哪里吗?”
老人一直紧绷的身体像突然被抽掉了支撑似的松了下来,使得他本就佝偻的腰背更加低垂。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声音像把胸腔里滞留了几百年的浊气都一次吐尽。
“既然你这么想要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
他的视线落到凯瑟琳手里握着的魔杖,“我已无力再施咒,请你给我们一个麻瓜屏蔽。”
夏洛克追问:“麻瓜屏蔽是什么?”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凯瑟琳说道:“至于这麻瓜小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凯瑟琳扬眉,面对夏洛克满脸写着“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的敌意和困惑,只是抬手一挥。魔杖划过空气,光线无声扭曲,这间套房随即成了一个隔绝外界的临时屏蔽场。
她不打算给夏洛克任何解释,径直走到另一张单人沙发前坐下,“请您说吧。”
“他在门阵里。除非他自己愿意出来,否则他会永远在里面,靠外力无法将他救出。如果你破坏门阵,那么他更出不来了,会和门阵一起永远毁灭。”
凯瑟琳:“门阵究竟是什么?”
“是无数个另外的世界。”
凯瑟琳怔了怔,总觉得这说法极其耳熟。
她迟疑道:“……平行宇宙?”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慢慢道:“似乎有些未来的人们是这么叫的。”
凯瑟琳蹙眉:“未来的人们?”
“这太复杂了,这太复杂了,年轻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摇着头,眼神愈发空洞迷离,就像灵魂正慢慢透过那双浑黄的眼珠流失掉。
他已经太老了。
老到记忆都藏在远得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凯瑟琳试着一步步引导他:“那就从最开始说起吧。1670年,是什么让你离开了巫师议会?”
即便是被忽略了许久,又根本听不懂两人对话内容的夏洛克,在听到“巫师议会”这个词时,也难以抑制地屏住了呼吸。
他不可思议地低呼了一声:“巫师!”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眼神一点点陷入回忆,像是被拖入一条漫长而幽深的长河中。
时间在他的脑海里如白驹过隙,画面倒流,回到他尚且年轻的时代。
“1670年……”
49.第 49 章
“1670年,我从魔法界回到莱德林庄园,与我的父亲一起度过母亲去世后的第二个圣诞节假日。”
“那天是平安夜的早上。起床后,我在庄园里四处闲逛。自从母亲去世,而我又加入巫师议会之后,我便极少再回家了。大概因为时间尚早,大多数仆人都还没上楼,也因此没人发现我已经来到父亲书房门外。”
“就是在那里,我听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残忍真相:那个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的男人,竟然就是杀死我母亲的刽子手。我亲耳听到他同管家说……说害怕我回家,害怕面对我,因为他笃定我也会是一个巫师。他更害怕我得知母亲真正的死因后,会来报复他、报复整座庄园。”
即便事隔两百多年,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在述说往事时仍难平心中怒火,那双浑黄的眼睛一下子涨满了狠厉的怨气。
“当时,愤怒就像烈火,瞬间吞噬了我的理智。我冲进书房质问他们母亲的真正死因。他……他竟然说,我母亲的死是应该的。若不由他亲手处理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女巫,她迟早要去祸害世间。”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就好像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我从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他责骂我,说我也是一个邪恶的巫师,是一个肮脏女巫生下的杂种。他……他还说,是他亲手高举十字架,用剑刺入我母亲的胸口。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时,他眼中的怨气忽然散去,一种愤懑、失望与脆弱缓缓涌上来,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起眼前的世界。
“……他把尚存一丝气息的我母亲,捆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了。”
“我的母亲,是我此生见过最善良、最谦和、最美丽的女性。她对每一个莱德林庄园的仆从都十分仁慈;她会无私奉献自己的私产给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流浪者留宿;她会在漫长的冬季饥荒将庄园粮食一户户送去贫苦人家。可当她被活活烧死时,我父亲却让庄园里所有人都站在一旁旁观……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保护她!没有一个人替她说一句话!就因为我父亲说她是邪恶的女巫。可笑啊!多么可笑啊!”
“他让所有人向我隐瞒真相,告诉我是一场疫病带走了母亲。而我……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他。我只会懊悔,懊悔若当时我不在霍格沃茨,而是在家,我是不是就能用魔法救下我的母亲。”
他已经垂垂老矣,然而再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时,语气仍带着无法淡去的依恋。
“我从未有过机会保护她,而她却一直是我的英雄。当我母亲第一次知道我也拥有魔力的时候,她便替我安排好了一切。她瞒下所有人,把我送往霍格沃茨。我是个混血,在学校里一直遭到排斥。是她的鼓励和温柔,让我最终接受了自己。我一直……一直以混血巫师的身份为傲,以我的母亲为傲。可是……那个前一刻还装作慈父的男人,下一瞬就亲手摧毁了我的世界。而我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暴露了自己女巫的身份。”
“在他们举着十字架和火把冲向我的时候,在我的父亲提着剑冲向我的时候,我抽出了我的魔杖……”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老迈浑浊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泪水顺着皱纹滑落。
他的嘴角一颤,终于说出了埋藏两百年的秘密,“一共四十二人——我亲手杀了整座庄园的人。”
夏洛克震惊:“四十二人!这简直比我知道的最冷血的杀手都要残忍!”
凯瑟琳倒吸了一口气:“用魔法杀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被巫师议会注意到。你是怎么瞒过去的?”
“呵呵,”他冷笑了一声,“我根本不需要刻意隐瞒。那时的巫师议会正是混乱无序的时候,我只需要凭借自己的权限在监测文书上动些手脚,就不会有人察觉异常。”
“我把所有尸体都埋在了庄园西侧的林地深处,又重新从外地雇佣了管家和仆从,对整个庄园领地内的居民逐一施下记忆混淆。没有人知道上一任莱德林子爵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的。既然他声称我的母亲是死于疫病,那我便让他在世人的眼中病逝于伤寒,也算得上是一报还一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回望着某段遥远而沉重的时光:“我花了三天收拾完所有残局,在新年来临之际,正式继承了我父亲的爵位。其后的岁月里,我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自然哲学与魔法关系的探寻之中。直到1695年,我在庄园的藏书室里发现了一本来自祖先的古老手稿——《炼金术阵》。”
“费尔法克斯家族原本是诺曼底贵族德·孔特维尔的旁支,当年随征服者威廉来到英格兰,并将家族的炼金术带入此地。幼时我只当这些故事是夸张的传说,但在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血液里确实流着一半炼金术师的血统。我在那本书中找到了拯救母亲的可能。书中记录着一种炼金术门阵,只要成功开启,就能够改变过去和未来。”
“就算无法回到母亲被杀的那一瞬,我也要回到更久远的过去,阻止我父母的相识与结合。我要让悲剧从源头被抹除。”
凯瑟琳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外祖母悖论*1,若是你父母不结合,那你也有可能消失。”
却没想到,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猛然抬头盯住她,眼中的震惊几乎要从耷拉的眼皮下渗出来:“我刚才就想问,你是怎么知道平行宇宙的?为何连外祖母悖论也了解?”
凯瑟琳反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门阵里到底是什么?”
“门阵里,是永恒停滞的时间。”他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在那里,你可以选择前往任何一个你想去的世界。但并不是每条世界线都会重复相同的事件。世界线的时间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未来。而凡是进入门阵的人,便会永远被困在其中,不老不死。但只要离开门阵,肉#体和灵魂便会真正意义上消散。”
他接着道:“我在门阵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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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二百零三年,穿行过上千个世界。有的世界里母亲尚未出生;有的世界里母亲只是个普通麻瓜;有的世界里她是女王;甚至有的世界里,我的父母生下的是女儿而非儿子……太多了,多到我自己都无法确认究竟看过多少种可能。但无论哪条世界线,无论她生活在过去还是未来,无论过程如何变化,母亲的非自然死亡都是必然的结局。而我却总是在想着,是不是在下一个我没有经历过的世界中,母亲就能活下来。久而久之,我开始迷失,甚至忘了自己最初进入门阵的目的。时也命也,推动我前行的只有执念与仇恨。”
夏洛克仍难完全接受这种超越常识的冲击,他努力用理性强行捋清这一切:“既然离开门阵就会真正消失……那你为什么出来?因为马克米兰?”
此刻的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已不再把眼前的麻瓜当作无知的局外人,他没想到夏洛克能在短时间内把如此庞杂的概念全部拼凑在一起。即便是巫师和炼金术师,恐怕也并非都能马上接受这一切。
“没错。我在门阵里太久了,久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死亡固然可怕,但是无尽永生的孤独亦是致命的。从前几日开始,我不断感到有人试图再次开启门阵。我想,也许这是一个让我结束这一切的好机会。”
“大约前两晚,我正式离开了门阵,回到了最初印下图阵的这个地方。在门阵中时,我是中年人的模样,可一旦出来,那两百年的时光便在我的身体上迅速具象化。我的肉#身开始衰老,魔力也在急速枯竭。”
夏洛克恍然大悟:“前两晚……也就是周五晚上,我看到的那道影子原来是你!我看见的并不是半大的孩子,而是一个腰背佝偻的垂垂老者。”
“我劝过那个年轻人,甚至在击昏他之后,用我最后的魔力烧毁了那张实验笔记残页上的图阵。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根据剩下的笔记推算出门阵的位置。他还是成功了,我没能阻止一个意志坚定之人。”
凯瑟琳:“门阵要如何开启?”
“很简单,也极其困难。只需要进入门阵者的一滴血,以及超越一切的坚定意志。”
夏洛克皱着眉头:“这要求太抽象了。要如何判定人的意志是否坚定?”
“门阵自有判断方式。”他缓缓道,“那位年轻人没有告诉我他的心结,但我想,他的执念大概与我当年的执念并无二致。”
夏洛克侧头看向凯瑟琳,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能力不足感到无力,“班内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救出马克米兰?”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问凯瑟琳,“你想要进去救他出来?”
凯瑟琳点头:“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如果是你,也许有可能。”
老人凝视着她,那一瞬间,他所有沉重的呼吸都停住了,眼里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但在此之前,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来自未来?”
50.第 50 章
“我无法回答是或不是。”
“但你一定经历过未来的世界。”
凯瑟琳眼睫轻颤,“如果你要这么理解的话,那么,是的。”
“这是第几个?”
“……第三个。”
老人沉默片刻,忽而低低地笑了出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世界万千,雾中有雾,雾外生雾。到最后,一切皆是虚幻,一切都是凡人蝼蚁的执念罢了。”
凯瑟琳压下心中的惊愕,但略微颤抖的语调仍暴露了她沉着外表下的骇然,“什么意思?”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轻轻摇头,“我花了两百年,经历了万千世界,也没有看明白。或许我看明白了,只是我到底不过一介凡人,而凡人都自命不凡,是我心底不愿承认而已。你可有救过什么人?是否改变过他人的命运?”
“……是的。”
“为什么?因为你知道他们会死?”
“……是的。”
“你看向哪里,哪里便成了世界。不被观测的瞬间,无所谓发生或未发生,一切也不过悬置而已。命有定数,你我是无法去改变的。或许在某个世界里确实有我们想要的结局,但我们要经历的世界是既定的,我们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心中的理想世界。”他顿了顿,语气低沉,“或许我就算在门阵中再过两百年,也无法真正拯救我的母亲。”
一种刺骨的寒意迅速自胸腔扩散至全身,麻木感攀上四肢,凯瑟琳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急促。
她回想起了上一世。将近二十年过去,她早已淡忘死亡时的感觉。
她只记得自己几乎偏执地抓着小说世界里每一个能记住的细节,尽可能救下每一个能救下的人。
可是呢?
在那个世界中,他们活下来了。
那么在这个世界中呢?
百年之后还会有一个从高于小说世界维度的世界而来的“凯瑟琳”,再一次救下他们吗?
如果那个“凯瑟琳”救下了他们,那么“她”还会又一次穿越吗?
世界会这样永无止尽地循环下去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现在的她——现在的凯瑟琳,究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夏洛克越听越迷失。他看着身旁胸口急剧起伏,已接近过度换气的凯瑟琳,顾不上老人那些荒诞又骇人的理论。
他抬手拍了拍凯瑟琳的后背,安抚道:“班内特,无论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得先冷静下来。再这么急速呼吸下去你会呼吸性碱中毒的。”
夏洛克的声音将她从惊骇的深渊里拉回现实。她努力顺着他的节奏调整呼吸,好一会儿之后才逐渐从那种僵冷麻木的状态中爬回来。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虚弱地咳了两声,他的声音更低哑了。
他看着逐渐恢复镇定的凯瑟琳,问:“现在,你还要进门阵里救人吗?”
凯瑟琳深呼吸一口气,抬眼对上那双老迈浑黄的眼睛,“救。”
“你与那人关系亲密?”
“非亲非故,泛泛之交。”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愣了片刻,然后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既然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结局,他不是我的世界中既定的存在。而且——”
她顿了一下,“我与你不一样,费尔法克斯教授。我不是因炼金术或魔法来到这个世界的。也许我穷尽一生都不知道这种荒诞经历的原因,但既然事实发生了,那它便有存在的意义。”
“咳、咳咳!”老人的咳嗽愈发急促,他必须靠着沙发的椅背才能勉强抬起头说话。“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你如此执意,那我便不再劝阻。你进去,找到他后,用同样的方法——你和他的血,再加上坚定的想要离开的意志——你们就能出来。若是……若是他不愿意出来,你就用夺魂咒控制他吧。”
若不是时机不对,凯瑟琳真想感慨一句:这才是中世纪能干出屠光整座庄园的巫师,黑魔法张口就来,说用就用。
“如何毁掉那个图阵?”她问。
“……火,大火能毁掉一切。”
中世纪的猎巫行动,火是最后审判的处刑手段,是悲剧的开始,而现在,也将终结所有的不幸。
“今夜……便是月圆之夜,你们……必须在零点前点燃它。”
夏洛克下意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距离零点还有五个小时。
换言之,凯瑟琳必须在五个小时内从门阵里带出马克米兰,他们才能顺利点燃图阵。
“只剩五个小时了。”
凯瑟琳侧头看向他,“足够了。我进去救人,至于……如何点燃整片草坪,就交给你了,福尔摩斯。”
夏洛克点头:“好。”
“哑——哑——”
几只乌鸦从学院古老的塔尖掠过,撕裂般的叫声在夜空中盘旋。圆月从云层间探出身,银白的光如一缕柔亮的绸带落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匆匆赶来的尤金妮亚已经在周围施下屏蔽咒,与夏洛克一同站在草坪外围的石子路上。
两人沉默地望着那片本该空无一物的草坪,此刻却悬浮着一个巨大而幽亮的炼金术图阵。
四小时前,凯瑟琳就站在图阵的正中央,划破食指,让血落下去;下一瞬,白昼般刺眼的光吞没了她,而等光散去时,她整个人已无声无息地消失。
尤金妮亚的心越来越紧,她又一次低头看了眼怀表。距离零点,不到一个小时了。
风划过耳畔,夏洛克低沉的声音散在夜色里:“再过半小时,我会把所有油浇完。”
“可他们还没出来。”尤金妮亚攥紧了魔杖。
“这是班内特的交代,他们会出来的。”夏洛克没有抬眼。
尤金妮亚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握紧了手上的魔杖。
急迫与焦躁在尤金妮亚心里翻滚。她原本想和凯瑟琳一同进入图阵,可凯瑟琳坚持认为她更适合守在外面,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所有意外。
依照凯瑟琳的指示,求援信已经在刚刚发往魔法部,按道理傲罗们很快便会赶来。
夏洛克沉默片刻,忽地问:“你们通知我兄长了吗?”
尤金妮亚愣住了:“您的兄长是?”
不怪尤金妮亚吃惊,事态过于紧急,她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知道夏洛克的名字。
夏洛克:“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这个名字让尤金妮亚微微睁大了眼:“通知了。查理在进去前放飞了木兰,就是为了给福尔摩斯先生送信。以木兰的速度,现在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夏洛克扬扬眉:“果然……麦克罗夫特一直知道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
“魔法。”
尤金妮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前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显然已经知道得足够多了,再隐瞒也没有意义,可她同样不能越线。
“我不能向您透露更多了,先生。”
夏洛克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下推理:“所以魔法界的‘政府职能’的机构一直在和麻瓜政府有合作和联系?而麦克罗夫特是为数不多可以知道全貌的麻瓜政府公务员?”
他说到麻瓜这个单词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咬字。
尤金妮亚只能重复:“我不能告诉您更多。”
夏洛克自顾自继续推断:“除了查理·班内特,他的姐妹凯瑟琳·班内特也是巫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麦克罗夫特与她关系密切。”
尤金妮亚咬着下嘴唇,一脸震惊地看着夏洛克。她是见识过麦克罗夫特能力的人,但是她没想到这样的人类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第二个。
夏洛克轻笑一声:“哈,我还以为他是情窦初开,才会给一位年轻女士写那么多信。”
尤金妮亚听到这里,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福尔摩斯还不知道凯瑟琳的真实身份。他知道得多,却还是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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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层。
她一向觉得凯瑟琳和麦克罗夫特关系亲近,可两人还没有真正走到一起。她虽八卦,却也绝不会去深挖凯瑟琳的私事。
只是没想到,麦克罗夫特的弟弟,在没有目睹任何互动的情况下,也能自然推理到这里。
该不该说,他真不愧是一位福尔摩斯呢。
“十一点半了。”夏洛克收起怀表,弯腰提一桶油,径直向草坪走去。
尤金妮亚知道他是在遵守凯瑟琳的嘱托,但还是忍不住焦急地来回张望,怀表与草坪之间不断切换视线。
草坪中,夏洛克一桶桶地洒下油,夜色里他的动作显得格外坚决。
就在这时,尤金妮亚的身后响起“唰——唰——”两声,魔法部赶来的两名傲罗落地。
加雷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快步走近:“凯瑟琳呢?”
尤金妮亚:“她还在里面。别叫她凯瑟琳,他现在是查理·班内特。”
与加雷斯一起来的傲罗问:“不是说还有一位巫师吗?”
尤金妮亚手指向远处的建筑墙边,一个枯瘦的老人正安静地靠坐在那里,“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图阵就是他画下的。可是他在和凯瑟琳他们说完一切之后,就没气了。”
加雷斯蹙紧眉头,看着草坪上悬浮的图阵:“如何进去?”
尤金妮亚将进入的方式告诉了加雷斯。
加雷斯听完后疾步跨入草坪,划开自己的皮肤,将血液滴入图阵中。
等了片刻之后,图阵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失败了。
他抬手,准备再次尝试。
“没用的。”
浇了一草坪油的夏洛克停下手,言语平静地阻止加雷斯。
“执念才是图阵的钥匙。没有执念,就无法被它接纳。”
加雷斯不甘心:“可是……”
话音未落,草坪中央的炼金图阵猛地暴起一阵亮如白昼的强光。
那光仿佛将时间与空间一并撕开,两道身影从半空的裂口中被重重抛出,砸在草坪上,激起细碎的草屑。
尤金妮亚冲过去,扶起了趴在草坪上的凯瑟琳,夏洛克则快步蹲下,一把扛起了马克米兰那半边污斑的身子。
凯瑟琳大口喘气,但仍强撑着声音嘶哑地催促:“快……快离开图阵……马上……”
几人跌跌撞撞地退回石子路。凯瑟琳连擦拭脸上混着灰尘与油污的痕迹都顾不上,手指发抖地掏出怀表。
11:59
她甚至来不及深呼吸,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意志抬起魔杖,对准那片被油浸湿的草坪。
“Incendio(火焰咒)!”
火舌从魔杖尖端喷涌而出,瞬间窜上草坪,油脂引燃,烈焰轰然炸开。整片草地被火光吞没,如燃烧的海潮卷向夜空,连银白的月色都被染上了炙烈的橘红。
悬浮在草坪上的图阵猛烈颤抖,猝然四分五裂,裂缝中迸射出的光线渐渐被吞噬在烈焰之中。
随着最后一声如同金属断裂的闷响,整个图阵暗淡下来,化作无数微小的粉尘。在空气中漂浮半瞬,便和火光一起悄无声息地湮灭在黑土里。
世界终于恢复了沉寂。
凯瑟琳的力气也随之被抽空。她整个人几乎是倒在尤金妮亚身上的,声音虚弱且模糊得像随时要被风吹散:“把……把马克米兰就近送到麻瓜医院,然后去找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善后。我真的太困了……好想喝葡萄糖水*1……好想喝功能饮料……好想……睡觉……”
尤金妮亚听不懂什么是葡萄糖水,但却感觉到身上的人越来越沉重的身体。
她惊慌失措地托住凯瑟琳,却只能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失焦,“凯……查理!”
凯瑟琳最后看见的,是尤金妮亚那张被火光映得发红的焦急面孔。
然后,她便被彻底拖入无边的黑暗里,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句残破的话语——
“告诉麦克……”
51.第 51 章
“……先生……他……昏迷……过度劳累……”
当大脑像是从深处的水底缓缓浮上来,逐渐从深度沉眠中过渡到清醒时,尚未睁开眼的凯瑟琳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她感觉自己像是连续熬了三天通宵后终于迎来一个难得的完整假期,这一觉无梦又沉稳,仿佛睡到了世界尽头,直到再睡下去也睡不着了。
“他已经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贯不动声色的稳重,似乎是……麦克罗夫特。
“班内特先生的身体正在恢复,很快就能苏醒。”
仿佛是为了印证医生的话,闭合的眼皮下微微颤动了一下。
凯瑟琳费力地睁开双眼,刚接触到光时刺痛得厉害,她眨了眨干涩的眼,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环境。
这是一间宽敞而安静的单人病房,墙壁的色调柔和,窗帘拉开了一半,清晨的光线洒入室内,空气里有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凯瑟琳侧眼看到了正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麦克罗夫特,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半晌,随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起初只是轻轻的一声,却很快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畅笑。
凯瑟琳刚苏醒,喉咙依旧干燥,笑得过了头时,还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麦克罗夫特连忙扶着她坐起,让她倚靠在床头,又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谢。”
凯瑟琳捧着温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直到喉咙不再干燥。
麦克罗夫特:“说实话,昨天下午到剑桥时,你这幅样子的确把我吓了一跳。”
虽然早知她会以男性身份入读剑桥,但麦克罗夫特从未亲眼见过她真正变成男人的样子。尤金妮亚带着他进病房时,他甚至以为自己推错了门。
凯瑟琳扬眉:“怎么?是因为我这副模样太好看了吗?”
麦克罗夫特失笑:“若你出现在伦敦社交季的舞会上,想必所有女士都会被迷得团团转。”
凯瑟琳放下水杯:“和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比你更狼狈一点,不过医生说他也快醒了。”麦克罗夫特伸手将空杯收回,“要不要和我说说,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还不到十二小时,你是如何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的?”
“Well,这个说来话长……”
凯瑟琳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都告诉了麦克罗夫特,甚至包括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故事。说到进入门阵的时候,为了模糊自己莽撞冲动的行为,还特地着重描述了一番她是如何穿梭在无数个世界里最终找了马克米兰的。
找到人后,她先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讲道理讲不通,她就只好一个夺魂咒把人带了出来。
由于在门阵内不停穿行,她周日又几乎只吃过一顿早饭,出来时体力已经完全被耗尽,昏倒也就在所难免。至于马克米兰,他则是因为在短时间内被施加夺魂咒才会陷入昏迷。
凯瑟琳总结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麦克罗夫特沉默了良久:“我还以为你不是一个鲁莽的愚人,凯瑟琳小姐。”
他背对着窗户而坐,因此凯瑟琳一时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却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带了些不悦。
和麦克罗夫特认识这一年的时间里,凯瑟琳从未见过他生气,甚至是连他着急上火的样子都没见过。
这个男人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模样,就好像万事皆在他掌握之中。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麦克罗夫特这样说话。
“我……我其实并不是冲动……”凯瑟琳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事情是这样的……”
她把自己和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的对话又完整地转述了一遍,包括那些听来荒诞至极的未来学说。
“我有不小的把握自己和费尔法克斯教授的情况不同。他因为个体维度的关系所受到的限制在我这里也许会不存在。如果是我进去,成功带认出来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听听你自己的措辞,凯瑟琳小姐——‘不小的把握’、‘可能’、‘或许’。”麦克罗夫特的声音低沉,“如果你真的有把握,这些词就不会从你口中出现。”
“可这是唯一能够证明我存在的方式,麦克罗夫特先生。我……”
她想到上一世因擅自改动他人的命运而付出生命,又想到这一世因拒绝再次卷入魔法界的争斗而任由剧情滑向邓布利多妹妹的死亡。那种被反复触发的愧疚与懊悔在与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交谈之后浮上来,使得胸口像被压了一块石头。
“如果我真的和费尔法克斯教授不一样,那么改变结局就还是一件可行的事。”她几乎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麦克罗夫特的语气沉稳却锋利得不留余地:“你有没有想过,你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便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无论你所知道的结局是什么,现实不是一本简单的小说,也不是任人翻阅的故事集——它的结局不会永远是既定的。”
这句话无从反驳。
凯瑟琳张了张口,却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麦克罗夫特沉默片刻,声音慢慢放缓:“Catherine……Miss Catherine,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结局呢?你有爱你的父母、姐妹、朋友;你的家庭美满幸福,生活无需为物质劳碌奔波……”
“我知道了。”凯瑟琳轻轻打断了他的话,“我能……再睡一会儿吗?”
麦克罗夫特:“……好。”
门外,尤金妮亚的手悬在半空中,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她是在里面的人开始争吵起来的时候来到的门口,医院的门并不隔音,她即便听不清晰具体的内容,也能从语气中分辨出对话的两人并不算愉快。
“不进去吗?”
夏洛克的声音似幽灵一般出现在尤金妮亚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她回头瞪大眼睛看向夏洛克,却不想病房的门此时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时间,三个人站在病房门口面面相觑。
“呃……”尤金妮亚先开了口,“我有事需要同查理说……”
麦克罗夫特侧了侧身子,“请进吧,古德曼小姐。”
病房门在麦克罗夫特身后合上,夏洛克看着面无表情的兄长挑了挑眉。
“看来你在政府中又升职了,麦克罗夫特。”
“升职并不适用于我,夏洛克。”
“那就是工作内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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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项。我真好奇,麦克罗夫特,你的工资有没有随着工作量的增长而增长。”
“足以支付我们的父母每年到怀特岛度假两次。”
夏洛克忍不住吐槽:“你的事业若是依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个国家最终每一项政策和机密都要经过你的手了吧?”
麦克罗夫特假笑:“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职业规划,夏洛克。”
夏洛克撇了撇嘴,沉默半晌,开口问道:“我看到他们是怎么处理善后工作的了。”
他指的“他们”是魔法部的人。
“我也会被施那个什么记忆咒吗?”
麦克罗夫特:“这取决于他们的人对此次事件的评估。虽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但任何关于魔法的事情都不在我的决策范围之内。”
夏洛克:“所以你们只有事故知情权,和负责公众舆论监控。”
麦克罗夫特点头:“很遗憾,但确实是的。”
夏洛克冷笑:“这么不平等的合作,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麦克罗夫特:“成年人的世界,夏洛克。”
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夏洛克:“……”
别以为他没有听出来麦克罗夫特在敷衍他。
他恶狠狠地上下打量了兄长那经过长期规律运动后结实匀称的身形,“甜食才是你肥胖的元凶,麦克罗夫特。”
麦克罗夫特耸耸肩:“成年人需要去给未成年人闯的祸善后了,夏洛克。”
夏洛克:“……”
哈,气笑了。
两位福尔摩斯前脚刚离开,尤金妮亚便给凯瑟琳带来了马克米兰已经苏醒的消息。
当时在门阵内事态紧急,凯瑟琳有一堆问题等着马克米兰为她解惑。一听到他已经苏醒,就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拉着尤金妮亚直奔马克米兰的病房。
马克米兰就住在凯瑟琳楼下的另一间单人病房中,她们赶到的时候,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埃伦斯坦的声音。
凯瑟琳示意尤金妮亚噤声,微微倾身凑到门前。
“……路易斯……为何……危险……”
“亚瑟……我……要救……我的母亲……”
“那我……你……想过……”
“……抱歉……亚瑟……”
声音说到这里时静了下来,紧接着就听见埃伦斯坦匆忙的脚步声,病房门被猛地打开。
似乎是没想到门外还有人在,埃伦斯坦惊讶地看着凯瑟琳,他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此刻眼圈泛着红。
“班、班内特……”
凯瑟琳佯装什么也没听到,神色自然:“我听说马克米兰已经醒了,便来探望一下他。”
埃伦斯坦点点头,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别开视线:“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凯瑟琳让尤金妮亚在门口外稍候,自己走进了马克米兰的病房。
倚靠在病床上的青年脸色青白,他抬眸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便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凯瑟琳拉过埃伦斯坦刚刚坐过的椅子,在床边坐下。
“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进入门阵是为了救母,你也是吗?”
52.第 52 章
马克米兰惊讶地抬起头:“原来他也是为了救母亲……”
凯瑟琳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马克米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图阵的?”凯瑟琳问。
“我在图书馆的藏书室里无意看到的。”马克米兰道,“原本也只当它是为了满足猎奇心态而编出来的传说。”
凯瑟琳想了想,又问:“那本实验笔记上还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门阵的真实作用?”
“实验笔记里记录了门阵的真实作用,还有一些他从古籍里照抄的内容。”马克米兰顿了顿,“可惜那本古籍似乎被他在某次实验中毁了。至于实验笔记……也被我遗失在了门阵里。”
凯瑟琳皱眉:“听起来你很遗憾?难道你还想再进去一次?”
马克米兰没有回答。
他安静了很久,才深深叹出一口气:“即使再有机会,我也不会再进去了。费尔法克斯教授说得对,那里不过是一次又一次重复我无法改变的结局。观察即为定性。我从既定结局的世界来到那里,那么被我观察到的所有世界,其结局自然只能是我所在世界的既定结局。”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的母亲死于一次妇女参政运动,那年我才十三岁。她生前热爱自由、热爱冒险,乐于亲近自然。马术是她最喜欢的运动,我和妹妹的骑术都是她亲自教的。她说她喜欢在马背上驰骋时自由自在的感觉。那是一种能够让她短暂遗忘现实枷锁的快乐。她希望我也能体会这样的感觉,以便在未来进入这个残忍苦痛的世界时,能有一席喘息之地。”
“或许确实是我年纪尚轻吧……那些年,我对于她这样无情抛下我和妹妹,全身投入女权事业的行为感到无比痛恨。直到……直到……直到我自己也成为了社会中的边缘群体,我才能深切地体会到我母亲生前每时每刻承受的挣扎与压抑。”
“可是我没有她那样的勇气。”他的嗓音发涩,“当我的人生走到绝境时,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她还在就好了。如果她还在,我是不是就能撑过去?如果她还在,是不是还会有一个长辈愿意理解包容我?如果她还在……如果她还在,是不是至少会多一个人爱我……”
眼泪顺着青年年轻俊秀的脸庞滑落,连成线似地滴落在雪白的被单上,氤氲成一片小小的水渍。
凯瑟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又释然地笑了笑。她站起身,扯下项链上的魔杖。
“反正最后也要给你施记忆混淆咒……”
魔杖在她的手里恢复了原本的长度,她提前将袖子撸到了手肘处。
“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的秘密可不比你的秘密少。”
马克米兰的声音仍旧干涩,他抬起湿润的双眼:“什、什么秘密?”
魔杖尖在空气里划出几道干净利落的弧线,光芒一闪,在彻底震惊住的马克米兰面前,凯瑟琳恢复了原本的女性外貌。
“你、你……”原本还在泪水中低声哀叹的青年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放大,连呼吸都忘了。
凯瑟琳微笑:“我是女人。”
她垂眼瞥了一下明显过于宽松的裤腰,有点烦恼地捏了捏布料:“唉,要是变身的时候能把衣服一起变就好了……嗯?等等,好像是可以的。”
她努力回忆曾在女巫杂志上看到的日常小咒语,轻轻一挥魔杖,衣服便自动缩小,线条贴合身形,最后乖乖地穿在她身上。
凯瑟琳非常满意地重新坐下:“女巫就是这点好,总是能用魔法轻松处理一些生活小烦恼。”
然而马克米兰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她是否能把衣服变得合身这件小事上。
他仍旧僵倚靠在床头,震惊到失语:“你是女的!这、这怎么做到的?这怎么可能?”
凯瑟琳:“因为我是女巫,就是那种在中世纪会被烧死的女巫。”
马克米兰:“……”
凯瑟琳:“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希望,前途充满了光明一片坦荡?毕竟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男性,只要把秘密藏好,这个糟糕的世界起码还愿意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吗?”
马克米兰:“……”
怎么感觉她说话的方式……怪得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忽然想起那些在门阵里曾短暂窥见的未来世界,心里一紧,硬是鼓起全身勇气才挤出一句:“你、你、你不会……还是从未来来的人吧?”
凯瑟琳惊讶:“哇,不愧是靠着一本实验笔记就能找到安布里斯·费尔法克斯炼金术门阵的人,你真聪明。”
马克米兰:“……”
这是重点吗!
凯瑟琳:“看来你有幸得以窥见了一丝未来世界的模样。我不知道你去的那个世界有多未来,但在我很久以前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里,虽然还有很多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不过至少,我们的生活比起现在确实轻松了不少……”
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念,对回忆中的世界的怀念从她眼底淌出来,仿佛在看一个久远得发白的画面。
“说到这个,”凯瑟琳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那张实验笔记的残页上写的lumen v到底是什么?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当时情况太紧急,也忘了问费尔法克斯教授。”
马克米兰怔了怔:“Lumen……Lumen vivit?”
凯瑟琳皱眉:“活着的光?那是什么?”
马克米兰抿了抿唇:“班内特,你入学考试的拉丁文成绩是多少?”
凯瑟琳:“……这不是重点。”
马克米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光在此处生生不息’的意思。你还记得吧,门阵里时间停滞的地方,全是白光。每一个世界都是凭光来定位的,光记录了每一个世界的时间点。”
凯瑟琳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千年前费尔法克斯家族的祖先就已经用炼金术窥见了宇宙的某些奥秘……”
她正说着,马克米兰犹豫了一下:“我听埃伦斯坦说……政府的人也介入善后了?”
凯瑟琳点头:“是的。”
马克米兰声音有些发紧:“那……我会被……”
凯瑟琳摆摆手:“放心吧,不会怎么样的。魔法部的人会给你的记忆稍稍做一些改变,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再记得这一段糟糕的回忆了。”
马克米兰的眼神暗淡了片刻,又轻轻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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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不是全都糟糕。我在门阵里,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母亲。有一个世界,她生活在百年之后,是个英姿飒爽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飞机*1,对,飞机的驾驶员。”
凯瑟琳温声提醒:“飞行员。”
马克米兰眼睛一亮:“对,对,飞行员!她穿着我从没见过的衣服,很干练,驾驶着一个像大鸟一样的机器飞上了天空……”
他说着说着,脸上慢慢浮出温暖的笑意,眼底亮得像点了光,仿佛那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凯瑟琳不忍打断他的回忆,只是悄悄变回了查理·班内特的模样,轻声道别后离开病房。
门外,尤金妮亚正等着。看到凯瑟琳出来,开口问:“他的记忆……”
凯瑟琳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门,“晚点吧,晚一点我来给他施咒。”
她想亲手把那段美好的经历安静地留在马克米兰的心底,放进一个不会被触碰的记忆角落里。等到未来某一天他真的去和母亲重逢时,那段记忆会在恰好的时刻回到他身边。
尤金妮亚虽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她从凯瑟琳身上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压抑不住的忧伤。
“你还好吗?”
凯瑟琳笑得轻松:“好得很呢。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做吗?”
两人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尤金妮亚:“你昏迷的时候,魔法部增援的人已经把麻烦收拾完了。”
凯瑟琳:“这么快?那我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偷懒啦?”
尤金妮亚:“就连麻瓜界的舆论,都有福尔摩斯先生——我是说大福尔摩斯先生——替你处理了。”
凯瑟琳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是吗?那他还真是个好人。”
尤金妮亚:“哼哼,你就偷着乐吧。不过,小福尔摩斯先生的记忆还没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凯瑟琳:“他加入他哥哥负责处理魔法界事务的部门了吗?”
尤金妮亚狐疑:“当然没有。”
凯瑟琳:“那这次就给他也施咒吧,除非——”
尤金妮亚好奇:“除非什么?”
凯瑟琳:“除非未来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又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就再默许他能知道魔法的存在吧。”
尤金妮亚惊:“你好大胆啊,如果被魔法部的人知道了,你会被处罚的。”
凯瑟琳耸肩:“如果是他聪明到自己发现的,我能怎么办嘛。”
尤金妮亚考虑了半秒,点头认同:“说得也对。那你现在要干什么?回去上课吗?”
凯瑟琳摇头:“请假都请了,我要先回去洗个澡。昏迷一天,整个人都黏得难受。”
她们的身影在走廊的尽头逐渐消失,每一个路过的麻瓜只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却听不见他们的半句私语。
凯瑟琳洗了个极其彻底的澡,从公共浴室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她披着浴袍抱着东西回到房间,给自己施了个速干咒,又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收拾好一切,正当凯瑟琳想着要不要出去找点吃的东西时,打开房门,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起居室中,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53.第 53 章
“麦克罗夫特先生?”
听见身后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原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麦克罗夫特站起转身。
“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凯瑟琳小姐。”
在看到麦克罗夫特时,凯瑟琳心里涌上了莫名的情绪,她垂着眼,没有回看对方,而是径直走向茶水台。
“水还是茶?”
“水就好,谢谢。”
凯瑟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你是来找小福尔摩斯先生的吗?”
麦克罗夫特的视线跟着凯瑟琳的身影移动,最后随着她停下的脚步定格在她的背影上。
“夏洛克正在上课,一个小时内都不会回宿舍。”麦克罗夫特的声音异常轻柔,“我是为你而来的,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握着水壶把柄倒水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是有什么工作还需要我出面吗?”
“不,所有的善后和舆论监控工作都已经接近尾声,一切顺利。”
她端起水杯,转身走到麦克罗夫特面前,将杯子递给他。查理·班内特的外表让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极大缩小,以至于她几乎可以平视麦克罗夫特的眼睛。
“既然一切顺利,那么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呢?麦克罗夫特先生。”
麦克罗夫特嗓音低沉:“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凯瑟琳小姐。”
“For what?”
“在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的情况下,因为难以自控的情绪而对你说了如此自以为是的话。”
凯瑟琳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受了一丁点的委屈就会难过得不行,就会想要找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汲取安慰。
一种无法形容的酸涩瞬间从被压抑的情绪下喷涌而出,那双往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绿色眼睛溢出一层浅薄的水雾。
“我很抱歉,在你刚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危险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你的情绪。”麦克罗夫特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去消化那些惊世骇俗的内容。”
凯瑟琳噙着泪,声音颤抖:“他们说世界是既定的,他们说观察即为定性,他们说结局无法改变。第一世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二世的时候,我是一个小说故事中的外来者,我努力改变了许多人死亡的剧情走向,但好像他们说的才是正确的,改变了既定结局后我的报应似乎就是死亡;到了现在……现在这个世界,似乎一切都混乱了。”
“我试着不要去深思这一切,因为这些东西我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获得答案,又何必庸人自扰呢。但每当想起他们的话时,我总是会想着,我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不断地经历死亡与重生?就好像这是一种天谴,我是不是要反复无尽地感受痛苦。”
“我直到如今也想不明白,如果……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如果一切都如同双缝干涉实验*1中那样,在微观世界里,不观察就不会坍缩成现实结局。在没人观察时,光会像一片迷雾一样,走向所有可能的路径。可一旦有人看着,它就乖乖选定一条,就好像它必须回应观察者。”
“如果世界也是这样呢?如果我不看,它会不会就不按原来该走的轨迹走?会不会就连我自己,也不过是某种被观测时才成形的存在?”
“你看看我。”
凯瑟琳用手背粗鲁地抹去泪水,扯下魔杖让自己变回原本模样。瞬间拉开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着头,迎上麦克罗夫特的视线,“你看看我。”
“那我算什么呢?我是真实的吗?世界是真实的吗?如果没人看见我,我是会一成不变还是死亡消失?思想是不是就像那些粒子,会把世界推向另外一种轨迹?如果那些粒子因为被看到才成形……那我呢?如果这世界没有人真正在乎我和看见我,我是不是也就不会存在了?”
麦克罗夫特微微低下头:“所以你认为你的一瞥或是一个念头,会把世界的结局推向不同方向?还是你认为无法确认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虚假的?”
凯瑟琳啜泣着摇头,委屈又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听着。”麦克罗夫特抬起双手,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她似的,指腹贴上她的脸颊,将她的视线引向自己。
“我接下来的举动会有些失礼,请允许我提前为此致歉。但无论如何,我想给你一个不可否认的现实,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抽着气音,喉间泛着未散的哽咽:“什……么……”
理智与情感之间的界线在此刻骤然崩塌,成为了互相成就彼此的牵引,将两人一同推向更靠近的地方。
“无论世界多么混乱,人的荷尔蒙和心跳不会说谎。”他说,“你现在能感受到我,那么这一刻就是真实存在的。”
话落,麦克罗夫特彻底低下头颅,两人的鼻尖轻轻相触,呼吸在一瞬间完全交缠。
凯瑟琳先闻到一缕清甜的柠檬香,下一瞬,唇上便覆上了温柔却坚定的触碰。
那柔软带着微微的奶油甜意,接着是忍耐许久后终于允许自己靠近的深深摩挲。
刹那间涌上的荷尔蒙让她忘却了所有委屈与怅然,胸腔深处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桎梏,以最坦白的方式宣告此刻的真实。
直到彼此轻喘着退开,她才后知后觉般抬手,指尖轻颤着触上麦克罗夫特轻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掌心下的手背残留着一丝温度,沉静又令人心慌。
她有些情不自禁地将额头抵上了麦克罗夫特的胸膛。
“你的心跳好快。”凯瑟琳小声嘟囔道。
麦克罗夫特低笑,笑声震动着胸口,“摸摸你自己的脉搏,你也不遑多让,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控制不住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耳尖发烫,她抬起头看向麦克罗夫特,“你今天吃柠檬奶油蛋糕了?”
麦克罗夫特:“嗯……本笃街尽头有一家烘焙店的柠檬奶油蛋糕做得十分美味,我还在剑桥的时候便时常光顾。”
凯瑟琳微眯着眼睛:“看来你弟弟说得是对的。”
麦克罗夫特直觉夏洛克不会说自己的好话,但还是好奇他在凯瑟琳面前说了自己什么。
“夏洛克说了什么?”
“他说你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因为没有人能管得了你,就开始放纵自己的食欲,体重的增长也愈发不可控制了。”
“天地可鉴,我现在的体重控制得非常稳定。倒是夏洛克,再瘦下去和伦敦的电线杆子也无甚区别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和年幼的弟弟赌气似的,凯瑟琳听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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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好笑,她张开双臂,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直白的问题让麦克罗夫特不由得顿了顿,又无可奈何地笑着答应:“当然可以。”
凯瑟琳环上他紧实的腰身,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毫无保留的亲近让她第一次觉得那些思虑不过是在自寻烦恼。
她拥有这么多真实而珍贵的东西,又何必执着于那些无解的宇宙与宿命。
麦克罗夫特轻轻揽住她的肩,将她整个护在怀中。
两人沉静地拥抱着,直到麦克罗夫特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庆幸我们接吻的时候你变回了凯瑟琳,不然——”
“不然两个男人在你弟弟宿舍里接吻会太奇怪了,是吗?”
麦克罗夫特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忍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实在无法把那种画面和夏利联系起来。”
凯瑟琳也想象不出,“你跟他说过我吗?”
麦克罗夫特摇头:“没有。”
凯瑟琳感叹:“那么他确实聪慧敏锐,居然靠着瞥了几眼你的信封就能猜到我们的关系了……等等!”
“怎么了?”
“现在几点了?”
麦克罗夫特掏出怀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三点三刻。”
凯瑟琳脸色一变,立刻松开他:“上一周约翰逊教授说今天的基础实验课会提前结束,你弟弟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便响起沉稳的脚步声,随即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凯瑟琳:“……”
Oh shit!
她用口型示意麦克罗夫特自己先回房间,剩下的他来应付。还不等对方回应,凯瑟琳就一个箭步冲回了房间里。
当夏洛克打开门时,入眼看到的便是站在起居室中间,尚未来得及坐下的麦克罗夫特,他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工作做完了?”
“我来找你。”
夏洛克环顾四周:“你们吵架了?”
麦克罗夫特倒是第一次好奇夏洛克的推理逻辑,“没有。我和你的室友相处得很友好,夏利。”
他重点强调了“友好”这个词。
“是吗?在医院你离开班内特病房时,气氛可算不上友好。”夏洛克把手里的书本和笔记随手扔在茶几上。
“他用来装洗漱用品的篮子放在鞋柜上,表面还有明显的水汽,说明他刚才回来洗了澡。结果进了宿舍没多久发现你在这里,嗯——看起来你还是擅自撬锁进入的。”
“于是你们又起了一番争执,吵了挺久吧?等等——”夏洛克皱起眉头嗅了嗅空气里不同于以往的气味,“你们不会还发生了肢体冲突吧?起居室的中间全是你们须后水和沐浴皂的味道。我刚刚进来时,还听见他摔门进房间的声音了。”
说到这里,夏洛克甚至有点幸灾乐祸:“麦克,班内特可是我的室友。如果让母亲知道,我的兄长和我的室友闹得不可开交,她大概会重新审视‘大儿子情商比小儿子高’的认知吧。”
麦克罗夫特神色复杂地抿抿嘴:“……”
过程全对,结果全错。
夏洛克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54.第 54 章
“十分流畅的推理,但是——”麦克罗夫特皮笑肉不笑,像是在礼貌地宣判结果,“all wrong.”
夏洛克不可置信:“哪里错了?”
麦克罗夫特低头看了一眼怀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时候该回伦敦了,最近可是德意志帝国总理的交接期,欧洲事态瞬息万变,我已经在剑桥耽搁了太久。”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忽略了夏洛克那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便动作利落地关门离开了。
只剩夏洛克一个人僵在原地,被迫接受自己居然推理不出对方行动意图的事实。
片刻后,凯瑟琳的房门也打开,她的动作同样迅速,仅留下一句简短的招呼便匆匆离开了走廊。
楼下,一辆黑色私人马车安静地停在石子路边。
凯瑟琳快步穿过草坪,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抬手敲了敲车门,却在车内的人回应之前便自己推门上了车。
“我想我没有给你留任何的暗示,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弯了弯嘴角:“但我猜你不会走得这么快。事实证明,我猜得没错。”
麦克罗夫特并不否认,挑挑眉:“就不怕夏洛克察觉我前脚出门,而你后脚离开?他一旦嗅到不对劲,可能会一路跟过来。”
凯瑟琳带着一丝狡黠:“我看他对人际关系的接受度奇高。万一真的发现什么,我相信他八成会替你保密。”
麦克罗夫特轻轻摇头,面上带着几分无奈:“若不是知道你的经历,我想我也会不能免俗地感叹一句你真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女子。”
凯瑟琳对他略带无奈的评价不置可否,她非常熟练地将车窗上的特制黑帘子拉了下来:“好吧,说正事。魔法部的工作流程你都清楚。这次事故里,夏洛克既是亲历者,又是麻瓜,我必须按照规定对他的记忆进行善后处理。如果你对混淆咒可能造成的脑部损伤有任何担心,可以现在提,我会尽力想办法。”
“我不会直接否决你们对夏洛克记忆的善后处理。”麦克罗夫特说,“不过,从长期的角度来说,你和夏洛克还要做至少三年室友。没人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次接触魔法。但我希望未来,他的生活可以尽可能远离这类危险。”
麦克罗夫特与魔法部合作将近一年,自然清楚长期的记忆干预会造成大脑不可逆的损伤。
不论从理性的角度、还是从兄长的角度,他都不愿夏洛克承受这种风险。
凯瑟琳点头:“我理解你的顾虑,我会尽量避免让他再被卷进来这类事件。不过,你们福尔摩斯家的人脑子都挺好使的,如果未来他自己推理出了我是个女巫的话,我会背着魔法部默许的。”
麦克罗夫特对她偶尔的离经叛道已习以为常:“谢谢——凯瑟琳小姐?”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对她“男性身份”的微妙不自在。正因为如此,一个恶作剧念头忽然浮上了心头。
凯瑟琳慢慢倾身向前,凑到麦克罗夫特近在咫尺的眼前:“只有谢谢吗?麦克罗夫特先生,没有别的表示?”
那双即使变了一个性别,也一如既往水润的绿色眼睛眨巴眨巴,就好像她的主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在两人之间那层暧昧朦胧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前,凯瑟琳对麦克罗夫特的态度多数时候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亲昵。
但在经历了这场事件之后,想到麦克罗夫特是极少数知道她全部过往的人,又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支撑与慰藉的人,凯瑟琳现在在他面前已经彻底抛弃了原本的距离感。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更多与他相处的可能性。
麦克罗夫特的眼睛微微眯起,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马车内闪着锐利的光。
“凯瑟琳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毫无顾忌的人?”他低声轻语问。
就好像对麦克罗夫特的反应不满意似的,凯瑟琳再次前倾了身子,“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他看着她倾身而来的姿态,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但荷尔蒙却在悄悄叫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帘子边缘,将最后一丝从车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也掩盖了去,几乎不动声色地调整两人的空间,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
然后,他毫无预警地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唇。
本来只想逗逗对方的凯瑟琳倒是懵了,她下意识地推开麦克罗夫特,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用无声咒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一个如此不顾世俗眼光的人,麦克罗夫特先生。你——你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倒不是凯瑟琳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是现在的法律和世俗都认为这是一种越轨的行为。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不过凯瑟琳自己说完后,也反应了过来,车厢内的帘子拉得密实,别说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了,就连她自己现在都因为车厢内过于昏暗而看不太清楚麦克罗夫特的脸。
“我、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的……”凯瑟琳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一种恋爱的情趣。”
麦克罗夫特松开了覆在帘子上的手,一丝光亮透了进来,让两人得以稍微看清对方的脸。
他的嗓音低沉:“还需要谢礼吗?”
凯瑟琳:“……”
这人的学习能力真是强得惊人,哪怕是在这种方面。
这回轮到他向前倾下身子,又问了一遍:“还需要谢礼吗,凯瑟琳小姐?”
“你……”
“如果你这周末没时间回蓓尔美尔街,那么我们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
“为什么?”凯瑟琳疑惑。
知道凯瑟琳对政治不感兴趣,估计平时也不会留意报纸上刊登的政治新闻,麦克罗夫特轻声叹气:“伯恩哈德·冯·比洛刚接任德意志帝国总理*1,过几天我需要到欧洲一阵子。”
他顿了顿,“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为工作亲自跑动。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让自己在一个只需要坐办公室的岗位上呆着。”
凯瑟琳打趣地接着他的话道:“然后创立一个不说话的俱乐部,每天下了班就去俱乐部里打坐?”
麦克罗夫特:“……我不是和尚,凯瑟琳小姐。”
“要去多久?”
“会在圣诞节前赶回来。”
“好吧,这期间如果回了蓓尔美尔街的话,我会自己去敲你家的门,请凯尔太太给我做好吃的。”
麦克罗夫特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那么凯尔太太应该会很开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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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着你给她提供新菜谱的灵感已经盼了很久了。”
“真的吗?”凯瑟琳的手臂抬起,环上他的脖颈,将二人的距离拉近,“那现在我可以继续要我的谢礼了吗?”
“如你所愿,凯瑟琳小姐。”他低声呢喃。
话音未落,他缓缓倾身,唇再次贴上她的。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靠近,呼吸间的气息和马车里的空气一样热烈而凝滞。
半晌,凯瑟琳环在他脖颈上的双臂松开几分,但指尖仍微微扣紧他的后衣领。
不等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恢复平静,低低的嗓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还要……谢礼吗?”
她说不出话,下意识咬住嘴唇。
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无需再用更多的语言来表达。
麦克罗夫特的手顺着她的背滑下,几乎将她整个拉入怀中,胸膛与胸膛紧贴,呼吸交错。
吻再次袭来,比之前更慢更深,每一次停顿都带着一种几近折磨的暧昧。
他对她予取予求,逐渐从温柔变得缠绵,像是从克制的岸边一步步滑入深海。
凯瑟琳不得不抬起下巴,轻微的动作像是无声的抗议。
麦克罗夫特显然注意到这一点,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两人紧贴的距离传到她身上。
她不甘示弱,动作间咬了一口他的下唇,便听到对方发出了“嘶”的一声,下一瞬,报复性的力道袭来。
马车里的光影昏暗,黑帘外的世界被彻底隔绝。
许久后,缠绵暧昧的气息才渐渐得以缓和。
凯瑟琳靠在车窗上,头抵着黑帘,双手被面前的人握着,说话间还残留着一丝轻喘。
“你的马车会不会在这里停了太久?”
“没有人会注意到车里有人。”
他的私人马车从买来后,就已经经过专业的保密性改装,防窥和隔音效果都极好。
凯瑟琳坐起身,无声咒变成了男身,顺手理了理头发,“希望杰夫先生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杰夫先生是麦克罗夫特的马车夫,与凯瑟琳还算相熟——这不是凯瑟琳第一次坐这辆私人马车了。
麦克罗夫特知道她在意指什么,笑道:“杰夫先生只认识班内特小姐,别担心。”
蓓尔美尔街公寓的人都认识隔壁的班内特小姐,没人会觉得麦克罗夫特与一位男士单独呆在车厢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毕竟他这样的小小公务员,有些时候也是需要一个私密性极好的空间与人会面的,不是吗?
与麦克罗夫特道了别,目送着黑色的私人马车驶离剑桥。凯瑟琳去医院给马克米兰施咒,和尤金妮亚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在将尤金妮亚也送回伦敦之后,她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宿舍。
凯瑟琳原本打算今晚一道给夏洛克施咒,但回来后发现夏洛克的房间门已经合上,看了一眼时间,他大概已经入睡了。
“明早再说吧……”凯瑟琳喃喃。
推开房间门,木兰正在窗框上安静地睡着,窗外的月光透进来一缕温柔的银白。
昏迷的时候睡了太久,她现在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凯瑟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信纸,夹在速写板上。她点亮了灯,放松地倚靠在床头。兴致所至,开始落笔亲手写信。
55.第 55 章
“亲爱的阿不思:
展信佳。这段时间我完全被各种各样忙碌的事情绊住了脚,等到好不容易坐下来安静写信时,距离我们上一次通信已经过去两个月。真是不敢相信,时间过得这样快。
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间不知从何与你分享。不如就从我妹妹莉迪亚结婚开始说起吧……”
笔尖在纸面上移动,凯瑟琳写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夜里煤油灯的光柔和而温暖,她靠坐在床头,盯着被光线晕染得微黄的信纸出神。斟酌片刻,再次落笔,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写了下来,仿佛那些忙乱不过是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小波折。
“……说实话,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自己也陷入了迷茫。
然而,我想我是幸运的,我身边有许多我爱并爱我的人,这些珍贵的爱或许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信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你上次提过家里似乎有些变动。我不愿冒昧追问,但若你愿意与我说,我一定耐心倾听。衷心希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期待你的回信。
你忠诚的朋友
凯瑟琳”
次日清晨,信由木兰送出去。与此同时,凯瑟琳在夏洛克窝在单人沙发上喝咖啡时,趁其不备施下了记忆混淆咒。
介于夏洛克的机敏与执拗,她可不敢贸然修改那段记忆,只能费上好些心思,为他编织了一套逻辑严密又能自圆其说的替代版本。
于是,这几日颇具戏剧性的突发事件,自此在夏洛克脑海中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而已。
除了他偶尔会盯着窗外那片草坪发呆,似乎隐约觉得楼下工作的园丁先生有些熟悉外,凯瑟琳暂时还未发现这段记忆更动会给他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邓布利多的回信在周五才送到凯瑟琳手中。那时她刚结束最后一节课,抱着书本与夏洛克并肩走回宿舍,尚未踏入大门,便看到一只猫头鹰越过楼顶,稳当地落在她房间的窗框上。
回到套房后,她径直走进房间,取下信件,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片木兰的小肉干投喂给猫头鹰。
随后,她利落地扒开信封上的火漆,倚在窗边借着夕阳的余晖读起回信。
***
亲爱的凯蒂:
收到你的来信时,我正好从一段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里稍稍喘口气。读到你的字句,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生活有时如同被施了一个乱糟糟的咒语,但从信中看,你依然用一贯的温柔视角去面对它,我为你感到由衷高兴。
过去的两个月里,我也经历了不少事。变化来得比我预料得快,但好在方向大致是向好的。某些理念上的分歧迫使我停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道路——虽然这过程略显沉重,却也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了未来该走向哪里。
也正因如此,我想与你分享一个令我心中重新亮起光芒的消息:我已决定在明年接受邀请,回到霍格沃茨教授变形术。能够重返那个古老而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地方,我心中既激动又安定。
至于你在信中提到的担忧,我必须承认,早前的一连串变故确实让我一度心力憔悴,甚至短暂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欲望。我和阿不福思的关系比以往更加紧绷。而阿利安娜在那场变故中受了伤,虽无生命危险,却一直沉睡不醒——这是我最难以释怀的部分。
在霍格沃茨任教期间,我也不会放弃寻找让她重新睁开眼睛的办法。若奇迹真的存在,我愿意一直坚持到它到来的那一刻。
请不要为我忧心,我的朋友。你的来信让我得以窥见了我从未曾有机会能感受到的世界,请永远不要吝啬你的分享。
永远的朋友
阿不思
***
距离第一世的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久到凯瑟琳几乎要将大部分的哈利·波特剧情都遗忘。然而,她依旧模糊地记得邓布利多的某位家人会在某个时间点遭逢不幸的命运。也正因为如此,当邓布利多先前提到家中出现变故时,她才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段剧情。
不过,当她继续读完信中提及的情况后,却不由得震惊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邓布利多的弟弟或妹妹不应该是在一场事故中离世的吗?为什么信里写的,竟只是“昏迷”?
凯瑟琳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那些被她刻意压在意识深处的念头又一次浮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再对其视而不见。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费尔法克斯曾说过的那句——观察即为定性。
那么,若是不去观察呢?
若像这一次这样,因为淡忘了剧情而没有“看见”、没有“确认”、没有“观察”,是不是意味着某些原本注定的走向,便会在无人注视的缝隙中悄然偏移,仿佛世界以一种“自然”的方式“修正”了它们的结局?
可惜的是,她心里逐渐成形的那些疑问,却不会因为她的猜想而迎来任何回应。
毕竟,这些问题,已经没有人能够替她解答了。
“命数未终,天意难测吗……”凯瑟琳轻声自语。
她将这封信收进了抽屉中,又从桌面的木盒子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的是她前几日在剑桥附近的商店中购买的新款奶糖,她想邓布利多大概也会喜欢。
她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Candy for Albus”,又用魔法将便签纸贴在了玻璃罐上。
凯瑟琳摸了摸猫头鹰的小脑袋,用绳子扎好了玻璃罐口,再套在猫头鹰的身上。
“去吧,把这个带给邓布利多尝尝。”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猫头鹰在天边逐渐消失的身影,低语道:“都这么爱吃甜食,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好保护牙齿……”
想到这里,凯瑟琳不免又想起那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若是能成功将含氟牙膏商业化,说不定真能让她大赚一笔。
这不仅是为了给未来的事业打下一个开端,更是为了实实在在地解决她明年交学费的燃眉之急。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沉入地平线,房间随之陷入昏暗。凯瑟琳点亮了桌上的灯,坐回书桌前,从抽屉里挑出一本全新的笔记本,稍加思索后,郑重地在扉页写下了“事业规划”几个单词。
她并不打算更换专业方向,却决定根据当下的时代背景做出一些必要的调整。
药物化学的道路漫长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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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目前的科技水准而言,各类实验设备的落后无疑会增加许多不确定的风险。
那么,什么方向既不会让她产生跨界的不适,又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商业化,为她带来足以应急的可观收入呢?
凯瑟琳在笔记本的第二页顶端写下“日用化学品”。
药物化学主要研究药物的设计、合成、作用机制及质量控制,而日化行业涉及化妆品、洗涤用品等日常化学品的研发与生产。两者在基础理论和应用领域存在交叉融合。*1
相比冗长且充满不可控风险的药物研究,日化显然更适合她此刻的需求。
至于如何商业化……
凯瑟琳抿嘴笑了笑,在笔记本上写下“达西”和“宾利”两个名字。
如果一切顺利,她的两位姐姐大概很快就会接受这两位绅士的求婚。
有两位富有、体面、极具资源与人脉的潜在姐夫,她又何必拘谨不前?
凯瑟琳远不敢断言未来是否有能力打造一个庞大的日化帝国,但至少从现在开始,她可以试着从一支“含氟牙膏”下手。
——不过,含氟牙膏可一点也不“简单”。
凯瑟琳皱着眉,站在实验室里打量面前整整齐齐的化学品柜。
这间实验室平日并不对大一学生开放,通常只提供给大三以上的学生,以及教授和研究员使用。
而她之所以能破格踏入这里,全是因为开学不到一个月,她就以近乎耀眼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任课教授。课堂、课业、实验、考试,每一项都堪称完美,让所有教授一致认为她是“天才级别的化学学生”。
就连夏洛克看她的目光里,都多了一丝难得的钦佩。
当然,只有凯瑟琳自己才知道,所谓“天才”,其实是因为她吃的是“老本”,她从头学习时才会如此顺手。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站在这里,在丰富的化学品前挑选实验材料。
制作一支含氟牙膏的关键,自然是“氟”。
1900年的实验室中能轻易取得的氟化物,只包括萤石、氟化钠、□□与氟硅酸盐。除萤石和氟硅酸盐外,其余两种都危险至极。在没有任何安全设备的情况下,凯瑟琳可不打算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实验。
她必须找到一种既安全又不会引起怀疑的氟来源。
凯瑟琳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尝试运用萤石粉提取,但成效始终不尽如人意。
这段时间里,她几乎除了上课,就是扎在实验室里。甚至差点错过了简和伊丽莎白接受求婚的消息。还是尤金妮亚发现她快一个月没回过蓓尔美尔街,特地带着信闪现来剑桥时,凯瑟琳才知道,两位姐姐将在圣诞节后共同举办婚礼。
她就在实验室的角落草草写了封回信,托尤金妮亚带回伦敦寄往朗博恩。
她废寝忘食的模样,连尤金妮亚都忍不住咂舌。
“以前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七年级第一的名声了,现在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凯瑟琳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疲惫:“如果只是考试,那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可我现在做的是新产品研发,是为了赚钱……这比学习难太多了。”
56.第 56 章
似乎整个世界都迎来了多事之秋。
这段时间里,陷入忙碌的不止凯瑟琳一人,就连向来行踪规律的夏洛克,也变得总是早出晚归,几乎不见人影。三零二号套房因此冷清得仿佛没有住人,两人极少同时踏入宿舍。
直到临近冬日的某个周末,凯瑟琳难得在早晨赖了一会儿床。她揉着额角披着睡衣走出房间时,却意外看见她的室友竟然穿着睡袍,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阅读。
“早上好,福尔摩斯。”
凯瑟琳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在夏洛克对面坐下。
夏洛克的脸被举着的书挡着:“早上好。”
“The Silicates...in Chemistry andmerce...”凯瑟琳歪着头读出了书脊上的书名,“是什么让你对玻璃制作突然产生了兴趣?”
“一个案子。”
“案子?”凯瑟琳惊讶。
夏洛克从书后面探出头:“算是案子——虽然没有警察打算插手调查此事。”
“涉及人命吗?”
“死了一个流浪儿童。”夏洛克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一丝嘲讽,“不过这对警察来说并不算什么特别新奇的事情,不是吗?”
在维多利亚时期,英国街头的流浪儿童几乎随处可见。他们像被雾气浸湿的影子,游走在工厂、码头与贫民街之间。他们不被看见,也无人真正愿意看见。许多人自幼便失去父母,被送进济贫院,或干脆逃离那些更像监狱的地方,在街头靠拾荒、擦皮鞋、偷窃为生。
就像狄更斯笔下的奥利弗·崔斯特,他们饥饿又瘦弱,被社会的冷漠推着一步步走向深渊,那种被忽视的命运不仅是虚构故事的悲鸣,也是现实中无数流浪孩子的日常处境。
死了一个流浪儿童,对于警察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特别需要调查的案件。
凯瑟琳:“怎么死的?”
“误食了玻璃厂排放的废液。”
剑桥郊外有一座规模不算小的玻璃厂,厂房外常年堆放着未经处理的生产废渣,雨水一落,便顺势将夹杂着浑浊废液冲进周围的荒地与小溪。
那里正是附近流浪儿童栖身的地方,一片被人遗忘的边角地带,白天尘土飞扬,夜里风一吹就能听见铁皮棚哐啷作响。
那天夏洛克恰好在附近做泥土采样。他带着两只空玻璃瓶,沿着工厂外围的荒路走着,计划研究不同土壤成分对燃烧实验的影响。
暮色降临时,他突然听见什么在呼救,声音尖利又慌乱,像被压得快断气的小兽。
他赶到时,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孩正抓着另一个已近昏迷的小孩子,惊恐得手都在抖。小小的锡皮罐倒在地上,残留着带锐利酸味的废液气味。
夏洛克立刻做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检查呼吸、尝试诱导催吐、试图让孩子保持清醒。但那些办法在腐蚀性化学品面前显得几乎无力。
他抱着孩子跑到路边,希望能拦下一辆马车,可这是黄昏时分的郊外,别说马车了,就连一匹马都没有。甚至夏洛克自己都打算收集完样本后慢慢步行回去。
到最后,孩子在他怀里断了气。
那一刻像是一记重锤,直击他的胸腔。
夏洛克讲起这段时,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少见的冷硬。
处理完孩子的后事,他检查了现场,取走废液样本,又循着小男孩的指引,在工厂围栏下找到几滩同样成分的污水。回到大学实验室后,他做了初步分析,确认这些废液中含有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急性中毒与组织腐蚀的物质。
他再一次确认,孩子的死因是误食玻璃厂排放的废水。
他没有就此停下。
若把这件事称作案件,那便是一个“不会有人调查的案件”,而他偏偏不愿放任它被埋进沉默里。
于是他开始整理证据,查阅排污记录,在心里计算着如何逼迫工厂负责人承认疏忽、支付赔偿,并解决他们肆意排放废水的问题。
“如果这些孩子连好好活着都难,”夏洛克冷冷地说,“至少死去的一个,也应该得到公道。”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善心,而是对不公的无法忍受。
凯瑟琳沉默片刻,攥着杯子的指节微白,许久才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忙这个?”
“是的。”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记得喊我一声,我也可以帮忙。”
夏洛克只是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然。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凯瑟琳问。
“我已掌握工厂负责人的把柄,”夏洛克声音低沉,“接下来就是用它谈判,迫使他们承认疏忽、支付赔偿并改善排放。”
凯瑟琳沉吟片刻,“带我去现场看看吧,福尔摩斯。我想,我也许能找到处理废液的办法。”
工厂距离剑桥大约步行一个半小时的距离,凯瑟琳随着夏洛克来到现场,采集了足量的样本。
荒地里散落的废液让空气带着刺鼻气味,铁皮棚在风里吱呀作响。
凯瑟琳蹲下,将瓶子放好。指尖触碰玻璃时微微泛凉,她的目光沿着堆积的废渣和缓缓流动的浑浊液体扫过。
这里根本不适合任何人居住,那些流浪孩子多半是在城镇中走投无路才落脚于此。
夏洛克看出了她的心思:“事发后,我给了剩下那几个孩子一些钱,让他们暂时在镇上找个能住的地方。”
凯瑟琳抬头看向夏洛克:“你是一位仁慈的绅士,福尔摩斯。”
回到实验室后,凯瑟琳先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几乎一门心思扑在玻璃厂带回来的几罐样本上。
她把样本编号,摆进通风柜。用了两天时间做最基础的中和实验。大多数方法都有反应,但都达不到她的预期。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三天。
她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就赶到实验室,准备尝试另一种办法。
废液倒入烧杯后,她缓缓滴加氢氧化钙溶液。液面先泛起轻微乳白色,随后出现细碎气泡,空气里飘出淡淡刺鼻的味道。
她记录数据,又换了试剂重复验证。
沉淀逐渐变得更结实,色泽也更均匀。那并非普通的硅酸盐杂质。凯瑟琳用镊子夹起一小块,在灯下转了转。
光线落在沉淀的棱角上,呈现出某种异常干净、近乎玻璃粉末般的白。
她动作慢了半拍。
这种结构……她太熟悉了。
是含氟化合物。
玻璃厂废液里不仅能提取氟,而且浓度不低。
凯瑟琳带着实验数据和成果飞奔回宿舍。
“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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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斯!福尔摩斯!”
她冲进起居室,将手里的文件夹抛给夏洛克,满脸兴奋。
“我不仅找到处理废水的方法,还找到了能最大程度利用废水的方式。”
夏洛克打开文件夹,一目十行扫过实验数据。
“利用废水?”
凯瑟琳不确定他能否接受氟预防蛀牙的概念——毕竟在这个时代,氟的医学用途并没有被正式认识。
她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故事版本:“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祖父母总是喜欢在我的牙粉中加入一些萤石粉,说是可以帮助我预防蛀牙。虽然不知道这样祖辈口口相传的做法到底是不是科学的,但我确实没有长过一颗蛀牙。所以我就想着,会不会是萤石粉中的某些物质在发挥作用。你知道的,萤石本身就是一种氟矿石。这让我不得不合理地猜测,氟就是那个起到关键作用的物质。”
夏洛克:“从废液中的氟硅酸盐提取氟?”
“是的。”
“为什么不直接从萤石粉中提取?”
凯瑟琳:“如果未来能够商业化,产品在工厂里批量生产的话,当然是大量采购萤石提取最好。但是现在只是产品研发和制作样品的话,废液中提取更方便。”
说白了,就是她没有这么多钱买萤石矿来支持前期研发成本。
夏洛克几乎一下就看透她的小算盘:“你想以处理废水为由,从玻璃厂那边获得稳定的废水来源?”
凯瑟琳竖起大拇指:“聪明。”
不知道夏洛克从哪里查来的私密,他居然掌握了工厂负责人私下挪用公款、转移妻子嫁妆的一整套证据。工厂负责人原以为夏洛克不过是个热血无脑的大学生,并不愿见他。
结果夏洛克直接将他挪用公款的证据寄到了他的家中,吓得这位胆小如鼠又作恶多端的先生屁滚尿流地答应了夏洛克的会见。
有着证据确凿的把柄,谈判自然进行得十分顺利。
那几个一起流浪的孩子拿到了一笔赔偿。夏洛克担心他们一时冲动把钱花得干干净净,又没有大人照看,便把这件麻烦事自己揽了下来。他把钱分成若干份,锁进了书桌抽屉,规定他们每月来领一次,数额不多不少,够吃饱穿暖。
他还说,等自己大学毕业要离开剑桥时,会把剩余的全部还给他们。孩子们虽然不太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本能地信任他,领钱的时候总是点头如捣蒜。
有了稳定又充足的材料,凯瑟琳的实验推进得飞快,不到半个月便做出了第一款像样的试制品。
她从身边的人开始试用。在这个多数人还在用牙粉的时代,牙膏虽然不算新鲜事物,但在使用体验上却显得独树一帜。
凯瑟琳没有急迫地打出“氟防蛀”的概念,毕竟这并不符合当下的科学背景。
她的宣传重点,是牙膏使用起来更加顺滑、口感清爽,而且不会像牙粉那样沉底分层。
很快,这支牙膏就在学院内小范围流行开来,成为学生教授们私下讨论的亮点。
随着需求逐渐增加,凯瑟琳看准时机,向学院申请了一间付费使用的独立实验室,并找到附近商店的汤普森先生谈妥合作,按定额供应牙膏。
到圣诞节假期前,这支尚未命名的牙膏,已经在剑桥中小有名气,凯瑟琳也赚到了第一桶金。
57.第 57 章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一些,圣诞节假期前,剑桥才终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雪来得晚,却下得不小,道路上留下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个年代还没有全自动化的铲雪设备,大多数都是靠人工铲雪,效率自然没有铲雪车高。工人们为了让道路能最快速通行,并没有扩宽铲雪的范围,而只是清理出一条刚好足够一人步行的窄道。
于是,有些走路赶时间的行人便直接踏上两侧的积雪,鞋底踩在雪上发出“唧唧”的声响。
凯瑟琳抱着书袋疾步而行,在积雪堆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她刚结束最后一节课,以全科满分的成绩迎来了第一个学期的尾声。心情愉悦地往宿舍赶,准备回去收拾行李,赶在明天一早就踏上返家的路。
宿舍大门前铺着一张厚实的垫子,是给从外面回来的学生清理鞋底的,垫子的一角被雪水与鞋印压得有些潮。
大门两侧应景地挂了松枝与红色缎带编成的花环,几枚金属小铃铛随着风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门廊下还悬着一串手工剪纸的纸雪花,在昏黄的灯光里微微摇曳。
边上站着一位年纪不大的仆从,手执工具,正一边哼着听不清的曲调,一边及时清扫着被风雪带进来的泥痕。
凯瑟琳认出了这位仆从,他正是负责这栋宿舍三楼日常清洁的托马斯。
她踩在垫子上蹭了蹭鞋底的雪水,对托马斯说:“圣诞快乐,托马斯先生。”
“圣诞快乐,班内特先生。”托马斯蹲下身,用毛巾仔细擦拭掉凯瑟琳皮鞋上的水渍,“下午有两封信送到了三零二,是您和福尔摩斯先生的。我把信塞进三零二的门缝了,您可别忘了捡起来。”
凯瑟琳挑了挑眉,能在这个恰好的时间点,同时将给她和夏洛克的信送到剑桥的,只有一个人了。
“谢谢你,托马斯先生。”
她前脚刚上楼,后脚夏洛克也回到了宿舍大门口,几乎是重复了刚才凯瑟琳的一系列流程。
等他走到三零二门口时,便看见凯瑟琳正用肩膀撑着半开的门,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两封信。
“噢!你也回来了,福尔摩斯,我以为你要在实验室呆到晚上呢。”凯瑟琳将信封上写着“Sherlock Holmes”的那封递给他。
两人一同走进宿舍。屋内的暖气烧得正旺,冷风一关门便被隔绝在外。凯瑟琳把书袋随手放在沙发上,低着头用指尖撬起火漆,没有注意到身后夏洛克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像盯着一个突然出现数据异常的实验对象。
“是麦克罗夫特吗?”
夏洛克突兀的发问让凯瑟琳展开信纸的动作顿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就听夏洛克又接着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和你的姐妹比较熟悉,但好像从我们开学后的第二周起,他和你通信的频率就变得十分频繁了。恕我冒昧,我不是故意要推理的,但是麦克罗夫特给你写信时从来不掩盖自己的字迹,实在太容易识别。所以我被迫观察到了,你们几乎每周都要通信至少一次。”
夏洛克的话停顿住,剩下的话他没有直接点明,但意思十分明显。
如果是平时,麦克罗夫特还在伦敦的话,这样的通信频率并没有什么异常,毕竟伦敦和剑桥距离并不算远。但麦克罗夫特这几个月一直在德意志帝国,英国和欧洲大陆保持这样的通信频率实在是有些频繁了。
就夏洛克平日的观察来看,凯瑟琳每天的生活几乎是固定的三点循环:上课、做实验和在图书馆泡到闭馆。她的日程紧凑而枯燥,规律到让人难以从中揣测出任何足以与一位英国政府高官保持高频通信的理由。
更何况,以夏洛克对自己哥哥那种近乎刻板、甚至有点冷峻的理性了解,他实在无法想象麦克罗夫特会对这些琐碎而日常的学术生活产生任何兴趣。麦克罗夫特从来不是会为了某个学生的一点小小进展而频频落笔的人。
正因为如此,那一周一封、从不间断、甚至偶尔两封连发的通信频率才显得格外突兀。
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值得如此往来?是何种信息让麦克罗夫特在远在欧洲大陆的公务缝隙中,仍保持着几乎和凯瑟琳同步的回信节奏?
这些通信的频率,甚至比他和麦克罗夫特之间还要高。
在夏洛克被修改过的记忆中,开学第一周的周末,麦克罗夫特正巧因为公事短暂地来到剑桥两天。他曾怀疑过,他们两人是不是在那时建立了某种联系。但他想不明白联系从何而来,又为何延续至今。
凯瑟琳咽了口口水,回头看向夏洛克:“呃……你从来没有误拆过我的信件,对吧?”
不是她要故意污蔑夏洛克,实在是这位大神有时候为了解谜,能无视一些世俗道德和人情往来的规则……
夏洛克抿了抿嘴,“没有。”
他不是没有动过念头,而是根本找不到时机。凯瑟琳收信总是准时得像有预知能力,从不给他与信件单独独处的机会。
而且,他也不是毫无底线的疯子,还不至于为了满足好奇心而肆无忌惮偷拆他人的信。
“嗯……”凯瑟琳眼珠一转,开始面不改色地编织说辞,“我一直都有制作一款口感更好,且能有效保护牙齿健康的牙膏。你也知道的,麦克罗夫特先生嗜甜。甜食对牙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就想找他试用一下这款牙膏,并且定期给我试用体验反馈——这也算是产品的第一手实验数据。”
看夏洛克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凯瑟琳又接着补充道:“你兄长和我的姐妹确实关系熟稔,所以那次他来剑桥的时候,我才会有机会和他提出这个想法。他是个十分友善的绅士,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我的提议,并且积极配合我的实验。”
夏洛克噗嗤笑出声,看样子他是暂时采信了这个说法。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拆开了手里的信。用了几乎不到两秒钟就阅读完了整封信,读完后短暂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他看着手里只写了三句话、几乎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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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半的信纸,实在无法理解麦克罗夫特为何要寄这封信。
***
欧洲的事务繁多,我将缺席今年的圣诞节和元旦家宴,已致信母亲说明。请你回家后,将我的关心转达给我们的父母。另外,你托我购买的书籍我已直接寄到家中。
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
夏洛克不着痕迹地探头,扫了一眼凯瑟琳手里的信纸。
嗬!字迹好满的一整页。
凯瑟琳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偷窥。她垂下眼,看着信中麦克罗夫特解释出差返程延期的原因,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有些事我无法在信中与你明言。但我担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或许将经历一场无法挽回的战争。历史的齿轮已在暗中启动,你我皆无力阻止。局势正在发生偏移,而我们也难逃被推入漩涡的命运……”
她不知道麦克罗夫特在德意志帝国究竟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以至于这个总能在乱局里保持冷静的绅士,会在信中留下如此沉重的判断。
战争的爆发从来都不是毫无征兆、让人手足无措的突发事件,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若是有人觉得战争是突如其来的,那只能说明他从未具备过真正的政治敏感度。
“……请原谅我无法出席你两位姐姐与宾利先生、达西先生的婚礼。请务必替我向他们致以最诚挚的祝福。若无意外,这封信应在你圣诞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抵达。那么我便先不祝你圣诞快乐了,我亲爱的凯瑟琳小姐,希望你返家途中一路平安。
Ever yours
Mycroft”
凯瑟琳察觉到夏洛克那似有似无、却又明显过量的目光时,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里的信纸微微一侧,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姿态折叠好,并没有给夏洛克一个看清楚信纸上到底写了什么的机会。
她抬头,对着夏洛克露出一个得体而友善的微笑,语气轻巧地“解释”道:“我的两位姐姐将在圣诞节结婚,巧合的是,两位新郎都是麦克罗夫特先生的好友。不过可惜——”
她晃了晃手里的信,“麦克罗夫特先生看起来没法在圣诞节前赶回英国。所以他写信拜托我,请我替他向我的姐姐们和准姐夫们转达祝福呢。”
夏洛克的眉毛明显挑了一下,语气怪异得像是被什么噎了一口:“哈?麦克罗夫特果然是个热心肠的人。”
凯瑟琳:“……”
他这反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被大家忽略了而闹脾气的小孩。
幸好,圣诞假期并不会因为夏洛克无法窥破室友和哥哥到底有什么秘密而暂停到来。
假期第一天清晨,凯瑟琳比往常起得更早。天色才微亮,她便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在隔壁的夏洛克仍在沉睡时,悄然离开。
她乘上租来的私人马车,车轮碾过道路上尚未完全融化的雪泥,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声响。
马车一路驶出剑桥,朝着暌违已久的朗博恩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