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钓系遇上钓系》 第1章 蓄谋 “予真，你要的梅花书签准备好咯，你一会走的时候记得拿。” 程霏晃了晃手中的梅花书签。 “谢啦。” “不用客气，你慢慢看吧。” 晏予真的软底皮鞋轻轻踩在书店的木质地板上，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空气中到处都是纸张和绿植的清香。 书店老板开这家书店不卖书只借书，每个借书的读者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归还图书，借阅期间图书不得有任何损坏。这家草籽书店囊括了各种类别的书籍，每个来书店的读者可以在书店的单间沙发座阅读，这家书店一共有365个沙发座，据说寓意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可以是读书的好时候。 晏予真特别喜欢这里，尤其是夏天的草籽书店，坐在靠窗的沙发座上，打开四四方方的窗子，抬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有时甚至能和路过的小鸟亲切地问个好。晏予真最喜欢的还是草籽书店这个名字，草籽听起来就有一种随遇而安的生命力。晏予真想，这位神秘的店主，一定是个品味极佳的人。 晏予真正准备上楼，忽然想起来上次问书的事情，走到前台，“霏霏，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已经归还了吗？” 程霏眨眼一笑，“已经归还了，我们老板还上了几册新的呢。” 晏予真竖了个大拇指，拾阶而上。 晏予真一边走一边看着窗外的天气，远处乌云压顶，看起来阴沉沉的，就适合看些神神叨叨的。晏予真在书架上翻找着，拿了本看起来旧点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晏予真习惯性翻开目录，直接进入正文。这种跳过背景的读书习惯被她的语文老师称之为陋习。但当晏予真上了大学，教授却说读书顺序并没有那么重要。后来晏予真明白了，先了解背景还是后了解背景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她不能在不同的阶段里用同一件事情去断定语文老师和教授谁对谁错，这就像语言学中区分历时和共时那样复杂。她读什么书，怎么读书，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晏予真看了眼前言。 “查拉图斯特拉三十岁时，离开他的家乡和他家乡的湖，到山里去。” 晏予真合上书，老尼的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奇趣。 晏予真拿着书下楼去书店前台登记，程霏将一打梅花书签递给晏予真，看见晏予真手中的这本，微微挑眉，“你选了这本呀，有惊喜哦。” “那等会儿去买个彩票试试。” 程霏被逗笑，“晏总，苟富贵，勿相忘。” 晏予真和程霏碰了碰拳。 程霏在电脑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书递给晏予真，“好了。” “谢啦。” 晏予真把书放进皮包里走出草籽书店。 推开门就看见头顶的天也变得阴沉沉了，漏着几点雨，晏予真打开天气预报一看，今天有雷阵雨。晏予真看着现在慢慢变大的雨势，伸手去接雨水，感受着小雨滴从指缝漏过，脑海里的小人开始打架。 小天使兴奋扇动翅膀，“要雨中漫步吗？好浪漫！” 小恶魔用尾巴扇了小天使的鸡毛翅膀，“你以为你在巴黎吗？” 小天使委屈巴巴，“你难道不想体验一场盛夏的暴雨吗？” 小恶魔一锤子敲晕小天使，“然后送医药费吗？" 晏予真轻轻摇了摇头，拨通司机的电话，从皮包里老老实实拿出伞打着，向停车场走去，傻子才和钱过不去。 · 不一会雨势渐大，朦胧的雨幕模糊了视线。 谷霖将车停好，撑开伞在停车场停了几秒，勾唇一笑。 谷霖走到草籽书店，“小程，雨下大了，你下班回去吧。” 程霏释放大眼特效，“老板，你真是人美心善呜呜。” 谷霖轻笑，“别贫了，快走吧。” 程霏笑嘻嘻，“得嘞，现在就收拾。” 谷霖沿着阶梯缓步而上，将书架上的书理了理，轻步下楼，见程霏还没走，“小程，我的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呢？” “您的那本今天刚被借走。” 谷霖没再多问，嘴角不自觉上扬。 程霏收拾好东西，“老板，我先走了！” “好。” 谷霖在书店门口挂上“今日已打烊”的告示牌，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开始打扫书店卫生，把垃圾收拢好封袋，取下一只塑料手套放在拿着垃圾袋的手中，锁门，撑开伞，倒垃圾，再把另一只塑料手套扔进垃圾桶。 谷霖仰头看着伞外豆大的雨点，向停车场走去，不禁感叹，这要是真的豆子就好了，能做好多豆浆呢。 · 谷霖驱车回到家，玄关处多了双高跟鞋。谷霖沉默了一瞬，默默换鞋。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随意架着二郎腿，斜睨了谷霖一眼收回视线，吐了口烟雾，“这么大雨去哪儿了？” 谷霖坐在沙发上，眉眼低垂，“妈，我去处理了点工作上的事情。” 江漱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把房子收拾干净。” “好。” 江漱换下拖鞋踩着高跟鞋推门离去，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谷霖。 谷霖看着客厅白色瓷砖地板上零碎的玻璃碎片，还有被折断的粉色玫瑰花，没说什么。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塑料手套戴上，蹲在地上慢慢把碎片捡起来放进黑色厚塑料袋里，动作娴熟。 江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伤口，又打起来了吗。算了，她都不在意，我管她做什么。 谷霖拿扫帚把一些细碎的玻璃渣仔细扫起来，拿着拖把拖去地上的水渍，收拾好一切去洗了个手，用记号笔在装着玻璃渣的黑色厚塑料袋上做好标记“玻璃碎片”。 起身时又碰巧看见了玄关墙壁上方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人笑容灿烂，长发乌黑，一身晚霞紫长裙，充满活力。她永远年轻，不会老去。 你永远都是这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 谷霖扔完垃圾，抬眼已是雨过天晴，太阳烧成了暗红色，模糊的山影正在悄悄熄灭它的火种。 谷霖收起雨伞，有些无聊地在淋过雨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并不想去哪儿，她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她就想这样走下去。 谷霖走着走着，闻到了江水的味道，看来是走到了江边。谷霖并不喜欢江水的味道，尤其是下过雨的江水，她能闻到那股令她难受的咸腥味。 谷霖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听到一段激昂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传来，这曲子是，He’s a pirate。谷霖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中心广场的方向，谷霖决定去听听是哪位高人在江边演奏这等神曲。 谷霖穿过小径，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生。她有着一头和月光下的海水一般蓝的卷发，穿着沧浪青色不规则T恤，右手的琴弓拉扯着左肩琴身的琴弦。江风阵阵，拂动着她的发丝，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的身体随着曲调的递进而摆动，中心广场下方堤岸外的江水翻腾，好似在为她伴奏。 谷霖透过人群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的背影，有些失神，看着她，又仿佛透过了她。 曲终人散，谷霖还站在原地，直到一声清脆的响指让谷霖回过神来，晏予真凑近谷霖，歪着脑袋对她笑，“发什么呆呢？” 谷霖被晏予真的突然凑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然而，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谷霖是左脚绊右脚，眼看就要倒。 晏予真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谷霖的左臂将人拉起来，轻笑出声，“我有那么可怕吗？”随后松开抓住谷霖的手。 谷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抱歉。谢谢。” 晏予真被逗笑，看着眼前的女生，齐肩黑发，白色无袖上衣配黑色西装裤，好帅的女生啊。晏予真轻咳一声连忙收回思绪，“你喜欢刚刚那首曲子吗？” 谷霖表情认真，看起来是在认真思索，实则内心慌乱。糟糕，走神了，我该怎么说呢。直接告诉她我走神了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呢，撒谎骗人好像更不好吧。 晏予真轻笑，打断谷霖的思绪，“能帮我拍张照吗？” 不等谷霖答复，晏予真小跑到中心广场外缘，背对着江水，张开双臂，笑着看向谷霖，“就拍这样的。” “嗯？” 晏予真轻笑出声，“别发呆啦，快过来。” “哦，好。” 谷霖走过去，机械般接过晏予真的手机。是哆啦A梦的手机壳，好可爱。 谷霖接过手机，寻找着角度抓拍，“好了。” 晏予真小跑过来，接过手机查看，粲然一笑，“谢谢你，你拍得特别好。” “因为你本来就很好看。” 晏予真愣了两秒，轻笑，“谢谢。你也很好看。” 谷霖适时微微一笑，“He’s a pirate，我很喜欢。” 晏予真勾唇一笑，“He’s a pirate, how about you? ” 她看出来了吗？还是我太明显？谷霖微微一笑，“A listener, cured now.” 晏予真眨眼一笑，“Luck with you.” 谷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Double blessing now.” 晏予真再次被逗笑，“I think so do I.” 晏予真看了看周围，看见一个卖手工编织花的老奶奶，小跑过去买了朵花，又跑回谷霖身边，把这朵手工编织的蓝色玫瑰花递给谷霖，“想送给你，走啦。” 谷霖看着手中的玫瑰，再抬头时晏予真已经不见了踪影。 谷霖默默在心中补充，晏予真，下次见。 · 晏予真背着小提琴包放进后备箱，一把拉开车门倒在车里。 “累了？” “有点儿。” 晏予真爬起来，双手搭在晏予明的椅背上，“哥，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晏予明驱动车子，漫不经心抬眼，“多有趣？” 晏予真靠回后座，思绪漫游，“像海浪拍打着礁石，浪花卷走了刚上岸的梭子蟹，它本以为还要再爬一次，却在浪花退尽时见到了一大片美丽的珊瑚礁，不仅找到了新房子，还在房子旁边发现了美食。” 晏予明轻笑，“那你想探索这片新大陆吗？” 晏予真勾唇一笑，琥珀色眸子带着几丝狡黠，“谁说我要登陆了。能不能遇到还不一定呢。” “哟，我们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顺其自然不好吗？” 晏予明挑眉，“我只知道要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晏予真没再说话。要是下次能遇到…… 晏予真的思绪随着家中枝形吊灯的光芒而停止。晏予真抬头望去，Chandelier…… 算了，先听歌吧。 "I’m gonna swing from the chandelier, from the chandelier…… I’m gonna live like tomorrow doesn’t exist……" 晏予真哼着歌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忽然想起程霏说的话，在某一页中发现了一张朱红色折叠书签。 这就是程霏说的惊喜吗？ 折叠书签描了十分精致的雪梅纹，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草香。这风格…… 晏予真打开折叠书签，书签上写着一段话，笔锋如刃。 Ta不是先知，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庸众的一员，但Ta知道，当Ta有这样的想法时，就已经处在这种对立的撕裂里了。后来Ta又明白，Ta的嘴没有问题，他们的耳朵也没有毛病。所以Ta闭上嘴，过滤他们的声音。 晏予真手握书签，闭眼放空，过了会睁开眼，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 · 谷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躺在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摸索着那朵蓝色编织玫瑰。 我为你制梅花书签，你赠我玫瑰，算不算你终于回应了我。这一次与你相见，我依然会在见你的第一眼，就预感到了离别的隐痛。 谷霖起身将玫瑰放进雕花木盒子中收好。 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牢牢记住我，就像这次你终于见到了我一样。 作者有话说: 1. 折叠书签那段话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的原话是"他们不理解我的话，我这张嘴跟他们的耳朵是对不上的。" 2. 离别的隐痛原句来自《塞纳河到翡冷翠》"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蓄谋 第2章 靠近 谷霖站在全身镜前，随手扎了个低马尾，理了理身上的砂绿色工装裤，将纯白T恤的衣摆往裤子里压了压，看了眼手机时间，驱车去草籽书店，将车停在对面的停车位上，看着车窗，静静等待。 直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出现，睛蓝色的裙子，她今天也很好看。 谷霖下车向草籽书店走去。 晏予真推开木质玻璃门走进书店，在桌子上放了杯蓝莓冰沙，等待着程霏整理完书册下楼，“中奖了，这是谢礼。” 程霏轻声下楼，却步履生风，“出门看的黄历说今日宜出行，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谢谢予真。” “你为我掘了宝，我怎么能不回礼呢。” “掘宝？” 晏予真轻笑，“那本书，你说有惊喜在里面。” 程霏恍然大悟，刚准备开口，想了想，不能随意泄露老板的**。“今天来还书吗？” 晏予真点头，从粉色皮包里拿出《轻舔丝绒》放在前台的桌子上。程霏在系统录入归还信息。 谷霖走进来，晏予真看到谷霖来到前台，忍不住多看了谷霖几眼，几天不见好像更帅了，果然距离产生美。 谷霖嘴角悄悄上扬，看向程霏，“小程，我这几天搬家，书店就交给你了。” 程霏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老板，保证完成任务。”程霏拿着蓝莓冰沙去一旁的饮品区，一边看着书店一边尝着冰沙。 晏予真看向谷霖，“Hi，还记得我吗？” 九天没见了。谷霖微微一笑，“当然不会忘记。” “你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嗯，如你所见。” “我申请帮你搬家，可以吗。” “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我很乐意。加个联系吗？” “好。” 不等谷霖开口，晏予真递上手机，“你扫我吧。” “好。” 渐变绿色海浪的头像，谷霖发送好友申请，“好了。” 晏予真通过好友申请，琥珀色眼眸一亮，指了指谷霖的头像，“这是你养的缅因猫吗？” 谷霖微微一笑，“还不算。等我搬好家再去宠物店接它。它叫，琥珀。”和你的眼睛颜色一样。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想琥珀听到会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开始搬？” “吃完午饭去。”谷霖看着晏予真，诚挚邀请，“要一起吗？就当我感谢你的乐于助人。” “好啊。”是个了解她的好机会呢。 谷霖看向程霏，“小程，这几天辛苦了，我先走了。” 程霏吃着蓝莓冰沙，放下勺子回答，“放心吧老板。” 晏予真和程霏互相挥了挥手告别，程霏坐回前台，偶尔吃着冰沙。 谷霖看向晏予真的粉色手提皮包，“要帮忙吗？” 晏予真欣然将包递给谷霖，“我们怎么去？” “我开的车。” “Macan挺帅。我坐哪儿？” “副驾驶。” 谷霖见晏予真系好安全带，开口，“想吃什么？” “要吃火锅吗？” “请你吃饭当然是听你的。” 晏予真透过车窗玻璃看着谷霖，真是个对我胃口的女孩子呢。 等红灯时，谷霖问了句，“你看了Tipping the Velvet，觉得怎么样？” 晏予真回眸，这是在试探我啊。“我说不清南希。但正视**，认可自己的性别，这点我很认同。” 听到晏予真的回答，谷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兴奋，语气平和，“南希追逐爱的感觉，迷失于感官的**，于是趋同异化，是她非她，”谷霖的声音近乎耳语，“你觉得她作为南希时和作为‘男孩’时，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晏予真来了兴致，看着谷霖，她这话总觉得是在问些别的，除了问我的性取向，她还想问什么呢，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微微一笑，“当然两个都是真实的她，南希正是在扮演中发现了自我的价值。尝试当然是值得提倡的，只要敢于承认尝试带来的结果。”晏予真靠近谷霖的耳畔，唇几乎贴上谷霖的右耳，“绿灯亮了。”晏予真若无其事地坐好。 谷霖驱车前行。晏予真，你的尝试告诉了你什么样的结果呢？ “到了。”谷霖解开安全带自然拿起晏予真的包，为晏予真打开车门。 “谢啦。” 一推开门，热气腾腾的火锅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晏予真笑着看向谷霖，“你想坐什么位置？” 谷霖环顾四周，“这边靠窗的吧。” 晏予真坐好，看着手机上的菜单，起身坐到谷霖身边，把手机递给谷霖，“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谷霖接过手机，“讨厌内脏血液。”把手机还给晏予真。 晏予真轻笑，“我也讨厌。那我就按照我喜欢的点了。” “好。”谷霖唇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晏予真下好单，看向谷霖，“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小料？” “和你一样就好。” 晏予真双手抱胸，“那我就给你调和我一样的了，不许后悔。” 谷霖轻笑，“是。”我不会。 晏予真调好小料，谷霖才起身去拿了些水果回来，看见桌上的菜品，垂眸记下，坐好，抬眸瞧见晏予真正在系围裙，起身帮晏予真系。 晏予真仰头对着谷霖粲然一笑，“谢啦。” “客气。”谷霖轻轻撩开晏予真的卷发，指尖不经意划过晏予真的后颈，神色淡然地将围裙系带系好，“好了。” 她皮肤真好。 谷霖坐回座位，看向晏予真，“想吃什么？我来下。” 晏予真双手托腮看着谷霖，“海带，冬瓜，牛肉，午餐肉，还有……”晏予真伸手到谷霖侧脸旁，下落到水果盘上，笑眯眯，“哈密瓜。” “好。”谷霖专注下菜。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对我有意。 晏予真看着谷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故作镇定。 一顿火锅下肚，谷霖结账，和晏予真一起出门。 晏予真伸了个懒腰，“好满足啊。你呢？” 谷霖嘴角微微上扬，“很开心。”很开心和你一起吃饭。 “走吧，去帮你搬家，我现在可有一身的牛劲。” “好。” 谷霖驱车停好，带着晏予真走进客厅，故意忽略玄关处那张照片，目光直视着纸箱，“就这些箱子。” 晏予真心下了然，也只看着眼前的五个大纸箱，拍了拍胸脯，“来吧。”不等谷霖说什么，晏予真弯腰抬起一个大箱子，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谷霖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好像总能明白我在想什么，随后搬起箱子紧随其后。 “呼，搬完啦。”晏予真看到谷霖递的纸巾，“很及时哦。” 谷霖微微一笑，又给晏予真递了张湿纸巾，晏予真并没有接，“你一直这么细心吗？”不等谷霖开口，晏予真仰了仰脖子，声音像咬了一口青梨发出的脆响，“帮我吗？” “好。” 晏予真感受着谷霖拿着湿纸巾的指尖在脖颈上轻柔的走向，耳尖不自觉发烫。晏予真心中轻叹，她肯定发现了。 谷霖余光注意到那一抹极淡的绯色，嘴角微不可查上扬了一下，淡淡一笑，“好了。” “嗯。”这么淡定，不是真纯就是隐藏的高手，还得再观望一下。 晏予真跟着谷霖进屋，谷霖开始收拾箱子里的物品，对晏予真说，“你坐到沙发上休息会儿吧，我来收拾就行。” “哦。”这句话的身份……希望是我想多了。晏予真坐在Saint-Germain沙发上，放松后靠，环顾四周冷色调的简约风设计，又看了看跑上跑下的谷霖一眼，这个风格和她还挺衬的，简单大气。 过了好一会，谷霖走到晏予真面前半蹲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晏予真看着谷霖，她白皙的脸上挂着水珠，半干半湿的碎发一半贴着耳朵一半不听话地翘起，脸上晕着因运动而浮现出的健康色泽，这片红十分均匀，晏予真一时有些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眉眼含笑，声音故意带着些不经意的撒娇，“我想再休息会儿，有些累。” 谷霖愣了一下，她这是，在对我撒娇吗？微微一笑，“那有没有兴趣尝尝我做的饭？” 晏予真这才看了眼落地窗外瑰丽的晚霞，回头欣然一笑，“好啊。”上钩了。 谷霖的视线猝不及防直直撞进晏予真琥珀色的眼眸。她的眼睛和彩霞交相辉映，这一瞬我仿佛亲历神迹，我的唯物主义差点信奉了上帝。 晏予真盯着谷霖失神的模样，满意一笑，并不催促，静静等待着谷霖的下一句邀请。 谷霖回过神来，“愿意和我去超市挑挑菜吗？” 晏予真笑眯眯，“任凭大厨差遣。”不等谷霖回答，晏予真向谷霖伸出手，谷霖当下会意，站起身把胳膊递给晏予真，晏予真轻轻抓着谷霖的胳膊从沙发上起来，和谷霖站在了一起。 · 晏予真的脚步跟随着谷霖，双手靠背，“不要香菜。” 谷霖推着手推车，把香菜拿出去放好，微微一笑，“那用辣椒炒牛肉吧？” “你喜欢这样炒吗？” “我只是习惯这样做，对香菜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辣椒炒牛肉也很好吃。” 晏予真微微一笑，“嗯！”习惯……算了，等她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土豆要吗？” “要。” “黄瓜呢？” “要。” “喝苹果汁吗？” “要汇源的。” “好。火腿要吗？” “不要。” “好。” …… “站远些，当心被油溅到。”谷霖一边熟练地炒菜一边背对着晏予真说着。 晏予真轻笑，“那你怎么不怕？” “我习惯了。” “那你喜欢吗？” 谷霖炒菜的手顿了一下，“没想过这个问题。” “哦，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了。” 好好想想吗？谷霖边炒菜边说着，“嗯，我会的。” 晏予真看着热气里的她，微微一笑，希望你可以去喜欢，而不要默认习惯。 谷霖看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后晏予真嘴馋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尝尝看。” 晏予真夹了一筷子辣椒炒牛肉，美味得眯起眼，“特别棒。” 谷霖轻笑，“你喜欢就好。” “我特别喜欢！” “谢谢。”谢谢你对我从不吝啬的肯定。 · 谷霖收拾完厨房，遵循七步洗手法的原则洗了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晏予真粲然一笑，“好。” 到了晏予真家，谷霖默默记住路线，对着晏予真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谷霖上了车，晏予真忽然想起什么，在谷霖关上车门前拦住，谷霖看向晏予真，“怎么了？” 晏予真轻笑，“还没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谷霖微微一笑，她想了解我了，“谷霖。谷梁传的谷，久旱逢甘霖的霖。” 晏予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记住了。”晏予真看着谷霖的车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谷霖抬脚走进新家，环顾四周，太冷清了，明天去买点绿植，再把琥珀接回来。谷霖在沙发上坐了会，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晏予真捋了捋刚吹干的蓝色卷发坐在书桌前，打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阅读，读了几页后从中抽出那张朱红色折叠书签，看着上面的文字，拿出梅花书签提笔回复。 谷霖打开手机查看和晏予真的聊天记录，把“cry for the moon”备注改成晏予真。看着两人白花花的聊天框内只有一条信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想起晏予真的话，谷霖打开键盘输入内容。 晏予真放下钢笔，看到谷霖的消息。 及时雨：我到家了。明天我去宠物店接琥珀，你想去看看吗？ 晏予真勾唇一笑，有缅因猫当然要去，回复谷霖，边等待消息边钻进被窝，顺手将“及时雨”备注改成“谷霖”。 晏予真：好啊，时间和地点？ 谷霖：下午两点半，我来接你。 晏予真：我没问题。 谷霖：那晚安，明天见。 晏予真：晚安。 谷霖补了个晚安的表情包，我不会让你的消息垫底。明天见，予真。 第3章 礼物 谷霖：我到你家门口了。 晏予真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往下看到了谷霖的车，唇角微微上扬，来这么快，拿起手机给谷霖发消息。 晏予真：介意多等会儿吗？ 谷霖：按照你的节奏来就好。 晏予真轻笑，这么有耐心？那可别怪我了。 晏予真在衣帽间走来走去，挑了件水粉色露肩上衣，将右肩衣领上提，左肩衣领下拉，搭了条黑色短裤，出门前又将豆沙色口红抹得淡了些，看了眼手机时间，半个小时了，该出门了。 晏予真坐上副驾驶，露出无辜的笑容，“着急了吗？” 谷霖看着晏予真，她今天，好像个可口的水蜜桃，摇摇头，“不急，是我早到了。”谷霖拿出手机展现在晏予真眼前，“刚好14:30。” 晏予真眸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看来我们都很有时间观念。”我们合拍。 谷霖轻笑，“步调一致才能走得快看得远。”我知道。 晏予真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 · 接到琥珀。晏予真抱着琥珀坐上车，轻轻摸了摸，眼里的喜爱抑制不住，“你家这只蓝虎斑缅因真的好帅，眼睛就像宝石一样。” 谷霖发动车子，微微一笑，“一直想养，听说缅因猫很粘人，一直不敢养，现在时间自由些了才敢养。” 晏予真轻轻抚摸着琥珀，“你对小动物很有责任心，我相信琥珀会被你照顾得很好。” 谷霖看了琥珀一眼，微微一笑，“希望琥珀会喜欢她的新家。” 看着眼前柔软舒适的床，猫爬架，猫玩具，晏予真放下琥珀，看向正在准备猫粮和温水的谷霖，“你真的很用心，你上午在家就是在准备这些吗？” 谷霖拿着猫粮和水放到琥珀面前，看着琥珀开始进食才起身，“嗯，我希望琥珀一回家就能睡觉或玩耍，有新鲜的美食和解渴的水。” 晏予真看向谷霖，心中也多了几分柔软，她真是个温暖的人。 “喝点水吧，辛苦你愿意陪我跑这一趟了。” 晏予真接过水杯喝了点水，“我也很想见到琥珀，是我的主观意愿在驱使我。” 谷霖轻笑，“这很好，”所以你是愿意陪我的，对吗？“不过我认为可以更好。”下次，我希望你的主观意愿能多倾向我一些。 晏予真放下水杯，琥珀色眸子直直看向谷霖，“琥珀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用多心。 谷霖微微一愣，没有逃避晏予真的眼神，“我的生活还可以有更多构成。”可我渴望更多。 晏予真收回视线，勾唇一笑，“那得看你如何培养这些构成了。” 晏予真看向琥珀，声音变得柔软，“琥珀，过来。”琥珀喵喵叫着走过来，跳进晏予真的怀抱。 谷霖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伸手摸了摸琥珀的脑袋，“自然是精心培养。” 晏予真抬眸，“我很期待。” 谷霖收回手，对上晏予真的视线，“我也是。” 晏予真看了眼时间，“今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谷霖率先起身，“我送你。” 晏予真等到谷霖这句话才抱着琥珀缓缓起身，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却之不恭。” · 到了晏予真家，晏予真并没有急着松开琥珀。晏予真看向谷霖，“你下周末有空吗？” 谷霖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工作安排，然后才看向晏予真，“两天都有空。” 晏予真微微一笑，“那到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晏予真故意问谷霖，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你都不问问去哪儿？” 谷霖轻笑，“目的地并不重要，我的主观意志告诉我我想去。” 晏予真轻笑，很会啊，“好，到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 晏予真下车，将琥珀放进车后座。 谷霖看着晏予真走进家门才驱车离开，嘴角不自觉上扬，看了琥珀一眼，“我们回家。”琥珀喵喵叫应了一声。 晏予真在楼上目送着谷霖离开，拨通电话，“周姐姐，帮我留些好货，下周我带个特别的人过去，谢啦。”晏予真收回视线，希望你会喜欢。 · 一周后，周五晚。 晏予真：明天上午十点，准备好了吗？ 谷霖刚看完文献，看见晏予真的消息，微微一笑。 谷霖：好，明天我来接你。 晏予真：行。 谷霖发了个鞠躬小兔的表情包，看向窗外，你是小兔子，还是小狐狸呢。 · 狐尾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橙红色的微光，晏予真踩着方根皮鞋坐上谷霖的车，看了眼后座的琥珀，“hello琥珀，这几天过得好吗？”琥珀喵喵叫，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晏予真的手。 谷霖的视线不自觉被晏予真和琥珀吸引。蓝白色扎染吊带裙，黑玫瑰腰带，随意用木簪挽起的蓝卷发，每一次见她，她都比上一次更加迷人。谷霖俯身伸手将琥珀抱到晏予真怀里，“我们去哪儿？” 晏予真抱着琥珀摸了摸，“鸣鹿大道107号。” “好。”谷霖打开导航，驱动车子。 晏予真顺着琥珀的毛，透过车窗看着谷霖。齐肩黑发自然垂落，白衬衫，黑西装裤，还系了领带。她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正装，看起来有些冷，但还是很好看。 “予真，到了。” 晏予真回过神来，“好。”大意了，居然看呆了。 晏予真抱着琥珀下车，和谷霖步调一致，穿过走廊，晏予真停下脚步，“就是这里。” 谷霖看着眼前的珠宝设计工作室，还有柜台里各色宝石，“这是？” 晏予真微微一笑，“选选。” 谷霖顺着晏予真的视线看去，见到一个看起来很有个性的女性。晏予真眉眼弯弯看向周欣，“周姐姐，你可要帮我好好挑挑哦。” 周欣看向谷霖，目光里全是对模特的欣赏，“放心。” 晏予真轻扯谷霖的衣袖，“周姐姐是很厉害的珠宝设计师，有二十年的工作经验了。” 谷霖看向晏予真，努力压制眸中溢出的心情，才看向周欣，“蓝宝石吧。” 周欣温和一笑，“喜欢什么颜色的蓝宝石？” 周欣继续补充，“内含的微量元素不同，蓝宝石也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蓝色的蓝宝石是最为大众所熟知的一种。” 周欣引着谷霖来到蓝宝石陈列柜，“这里都是品质上佳的蓝宝石，你可以任意挑选。” 谷霖看着这些蓝宝石，抬手指了指，“这个颜色深邃些的吧。” 周欣了然，“这是产自缅甸的皇家蓝蓝宝石，眼光不错哦。” 晏予真看向谷霖微微一笑，“再挑些别的颜色的吧，多选几种。” 周欣指了指下方两层的蓝宝石，“这些是产自斯里兰卡的蓝宝石，你更喜欢上层的彩色蓝宝石还是下层的帕帕拉恰？” “上层的这个绿色蓝宝石。” 周欣微微一笑，“好的。” 周欣拿出手链设计图，将谷霖选的蓝宝石在设计图案的各个部位进行试验，“这样搭配喜欢吗？” 谷霖点点头，礼貌一笑，“很适配，”看向晏予真，眸中多了些温柔，“我很喜欢。” 晏予真勾唇一笑，看向周欣，“那就拜托你了周姐姐。” “放心，做好后我会联系你。” 晏予真笑着回应，“那我就静候佳音啦。” · 谷霖走出店门停住，看了眼这个名为“Destiny”的珠宝设计工作室，看向晏予真，“这一周，你是不是都在忙这个？”谷霖继续补充，“设计图有相对的笔迹，图案设计有明显的不同风格的修改痕迹，纸张有些显脏，而周欣这样成熟的珠宝设计师想必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这张图你是不是有参与？” 晏予真轻笑出声，“嗯，我画的初稿，周姐姐修改完善，我和她一起定的这张。第一次画珠宝设计图，我需要点学习时间。我和周姐姐都觉得这张图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没有再画一次。” 就是要让你看出来，我才不要做好事不留名。 她的绘画功底还是那么好。谷霖看着晏予真，语气真挚，“你的心意，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想送就送了，不用这么大心理压力。” 谷霖轻笑，看来她误会了，“这是你第二次说你想送，为什么？”告诉我，晏予真。 晏予真把琥珀抱给谷霖，“明知故问的问题，我从来不回答。”我就不说。 真是个小坏蛋。谷霖摸了摸琥珀的脑袋，“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晏予真故意问，语气带着几分可爱的坏，“去哪儿？我可不是什么地方都去的。” 谷霖微微俯身把琥珀抱回给晏予真，语气带着几分狡黠，“不敢吗？” 晏予真有些生气，还是接过琥珀抱在怀里，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坏，轻哼，“带路。” 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琥珀，谷霖直起身，微微一笑，“遵命，大小姐。” 晏予真被噎了一下，高傲昂首，谷霖跟在身后，身影交叠。 · “珠宝店？” 晏予真有些意外，谷霖穿这么正式难道是要买戒指？不会吧！ 谷霖看着晏予真微红的耳尖，嘴角微微上扬，“走吧。” 她好可爱。 晏予真跟着谷霖走进去，垂眸，心中想着各种措辞。 谷霖见晏予真一直不看路，这么紧张吗？谷霖停下脚步，抬手抓住即将撞到自己怀里的晏予真，见晏予真被停住，随即松开晏予真的胳膊，“在想什么？” 晏予真在谷霖面前第一次有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摇摇头，快速反应，“在想琥珀一只猫在车上会不会害怕。” 谷霖轻笑，语气温柔，“别怕。我们快点回去陪琥珀。” 谷霖走到柜台前，店员拿出定制好的珠宝盒装袋，谷霖转身看向晏予真，“走吧。” 晏予真松了口气，“好。” 这个尺寸不是戒指，应该是项链吧，看来是我想多了，但为什么我会有一点点失望呢，晏予真你清醒点啊！ 回到车上，谷霖将首饰盒递给晏予真，“试试看。” 车后座的琥珀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晏予真打开盒子，是一条珍珠项链，近乎绸缎般的光泽，圆润银白，这样的南洋白珠可不便宜。她的心竟然和我用到一块儿去了。晏予真有些感动这种赠礼的契合，抬头看向谷霖，琥珀色眸子如星辰闪烁，“我很喜欢，” 而后故意回问，“为什么想送我这个？” 谷霖双臂抱胸靠着座椅靠背，看着晏予真，“因为我想送。” 晏予真沉默了足足三秒钟，行，算你狠，随后笑容变得灿烂，“你帮我戴上。” 晏予真转过身。谷霖将项链轻轻系好，真好看，“配得上你的美丽。” 晏予真回身微微一笑，“是你眼光好。” 谷霖的眸子倒映着晏予真的模样，唇角上扬，“嗯。”我眼光的确很好。 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我可舍不得让你的话掉到地上。晏予真轻笑，“肯定自己的价值，是很健康的表现。” 谷霖发自内心，“这我得好好谢谢那个分享我阳光的太阳。” 谢谢你，我的小太阳。 晏予真冲着谷霖笑了笑，“如果没有阳光，那太阳就不是太阳了。” 赠你玫瑰，留我余香。 两人相视一笑。晏予真看着谷霖，“你笑什么？” 谷霖摊手，“你呢？” “不告诉你。” “那我决定不与你相悖。” “哼，你最好是。” “嗯，我最好是。” “不许学我说话。”晏予真从后座抱着琥珀放到自己腿上，故意不看谷霖，“我要回家。” 谷霖发动车子，嘴角上扬，“遵命。” 晏予真摸着琥珀毛茸茸的脑袋，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 琥珀在谷霖怀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谷霖一边轻抚着琥珀，看着桌上自己的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你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复呢。 谷霖翻开书，看见了自己做的那张梅花书签上清秀的钢笔字迹。 沉默未必是隔绝，被理解是对方的课题。 谷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行字，嘴角不自觉上扬，你的感知力总是如此敏锐。如果有那样一天，我会张开嘴，不去管他们的耳朵。 第4章 夜谈 谷霖：明天周日有什么打算吗？ 晏予真拿着画笔的手停下，回复谷霖。 晏予真：想约我？ 谷霖轻笑，怎么忽然这么直接了。 谷霖：想，所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去露营和看日出。 晏予真勾唇一笑，回复。 晏予真：时间。 谷霖：明天下午17:00，记得穿长裤，带外套。 晏予真：知道啦。 谷霖：那明天见。 晏予真发了个期待的表情包，谷霖回了个乖巧的表情包。 · 谷霖看着晏予真的白T酒红裤，嘴角不自觉上扬，“上车吧。” 晏予真看着谷霖的酒红T白裤，陷入了沉默，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能不能不要有。晏予真系好安全带，把琥珀抱到腿上，看向谷霖，“先去哪儿？” 谷霖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去兜风。” 晏予真把琥珀抱起蹭蹭琥珀的脸，“去兜风喽。”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移，眼前是染霞的朦胧群山，公路两侧的路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亮起，与橘红色的云交相辉映。 晏予真将视线转移向车窗两侧，江水茫茫，浮光跃金。随着云霞与暮色交汇，弯月若隐若现，太阳愈发醉了。晏予真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颜色来描绘这样的场景。红色不够浓烈，紫色不够妩媚，橙色不够深沉，蓝色不够梦幻，哪一个颜色都做不到恰如其分。 晏予真拿出摄像机，打开车窗让自然的光彩能够照射进来，调整坐姿以确保不会影响到谷霖查看后视镜，才将镜头在车内对准窗外，记录下这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 谷霖侧头看了一眼晏予真，专心开车，在晏予真没有看到的情况下，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晏予真拍摄完成，琥珀喵喵叫，似乎也在好奇，晏予真将镜头对准琥珀，“琥珀，你说嗷呜。” 琥珀软软“嗷呜”了一声。 晏予真露出灿烂的笑容，“琥珀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你简直就是全宇宙最可爱的小猫咪了。” 琥珀在晏予真怀里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晏予真收起摄影机，轻轻捏了捏琥珀的脸，侧头看向专注开车的谷霖，在包里翻出拍立得，对准谷霖专注的模样拍了一张照片。 谷霖嘴角上扬，“要不要再拍一张？” 晏予真笑着摇摇头，“一张已经足够惊艳。” 谷霖心跳漏了一拍，微微一笑，“承蒙夸赞，不胜欣喜。” 晏予真嘴角上扬，看着车窗外有着疏星点缀的暮色，轻抚着琥珀的耳朵，“今天你为什么想这样安排？” 为什么？因为你以前说过你向往这样简单而自然的旅途。“大概是想和你一起体验下一天的开始和结束。” 晏予真看向谷霖，她的笑容和暮色令人沉醉，移开视线，垂眸看向琥珀，“你想要的只是这一天的体验感吗？” 谷霖微微一笑，“我想要的是这一天的真实感。” 晏予真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红灯时，指尖轻触谷霖的手背，“够真实吗？”晏予真收回手指。 在晏予真指尖触上的一瞬间，谷霖觉得似乎有微弱的电流从手背穿过，“这一瞬很真实。” 晏予真轻笑，诚实且贪心的家伙。 晏予真打开车载音乐，将手放在琥珀身上。 绿灯亮起，谷霖继续驱车前行，微微一笑，“小提琴声很好听，”谷霖看了眼歌曲名—— lose you now，歌词……也很好。 晏予真甜甜一笑，“我特别喜欢这首歌小提琴的部分，有种坐看满天云卷云舒的感觉。” 谷霖轻笑，“就像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看到了漫天彩霞的那种感觉，充满希望。” 晏予真轻声哼着悠扬的曲调，指尖不自觉在琥珀身上轻打着节拍。 谷霖笑着看向晏予真，视线再回到前方，“你哼唱得很好听。” 晏予真轻笑，“谢谢你的认可。我觉得音乐最大的魅力就是即使抛开语言因素，也能感受到它的情绪。你喜欢音乐吗？” 谷霖微微一笑，“我觉得我对音乐的需要胜过我对音乐的喜欢，我会需要音乐的陪伴。” 晏予真感觉自己的心忽然颤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这种心情，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有一种难以抵抗的魅力。晏予真缓缓开口，“我想我会一直记得你说的这句话。”记得你语言背后的思想带给我的震颤。 谷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我想我也会一直记得你说的这句话。”记得和你交谈时带给我的来自灵魂的舒畅。 · “这个帐篷好可爱。” 谷霖的眼神忍不住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我的选择得到认可，我很开心。” 晏予真抱着琥珀轻笑，“你的选择成就了两人一猫的温馨夜晚，我也很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晏予真看着谷霖，“你说这种忍不住的笑代表什么？” 谷霖思索着，“我想是代表我们比较有默契。” 晏予真挑眉，语气有几分娇俏，“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谷霖佯装冥思苦想，轻笑，“我想，你饿了。” 晏予真耳尖微红，轻哼，“有什么吃的可以选？” 谷霖轻笑，语气中的宠溺有些难以抑制，“烧烤吃吗？” “吃！”琥珀也跟着喵喵叫。 谷霖嘴角上扬，“跟我来。” 晏予真看着桌上香气扑鼻的烤串，“我很喜欢这种露天的烧烤座位，会让我觉得吃饭是一种自由的享受。” 谷霖单手托腮，笑着看向晏予真，“没有四四方方的规矩。” 晏予真眼眸一亮，“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谷霖轻笑点头，“嗯。”我知道。 谷霖拿出一次性塑料手套递给晏予真，自己也戴上，然后将烧烤递给晏予真，微微一笑，“吃吧。” 谷霖拿出背包里拿出猫罐头喂给琥珀，见琥珀开始吃，换了副手套开始吃烤串。 晏予真一边吃着烤串一边笑着看向谷霖，“一直以来的习惯吗？” 谷霖边吃边点头，“嗯，有点洁癖。” “注重个人卫生是个好习惯。” “是一个基本的好习惯。” 晏予真的眼神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我很期待看到更多有关你的好习惯背后的，第一性原理。”我想探索你更多好的本质。 谷霖直视晏予真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我期待你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我的第一性原理。” 晏予真凝视着谷霖的眸光，微微一笑，“对于有意义的研究，我通常具有长期稳定的耐性。” 谷霖压制着内心的喜悦，勾唇一笑，举起手中的乌龙茶，“为我们干一杯。” 晏予真笑着和谷霖碰杯，玻璃杯发出悦耳的共鸣。 · 两人走在山路草地上，琥珀在草地上飞窜，晏予真轻笑，“那我们就陪着琥珀在外面多待会儿吧。” 谷霖跟着晏予真在躺椅上躺下，仰望星空，时不时观察琥珀在做什么。 晏予真从躺椅上起身走进帐篷，拿着逗猫棒走到欢脱的琥珀面前，左手叉腰，右手拿着逗猫棒，“琥珀，看这里。” 琥珀弹跳似的追着逗猫棒，谷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拿出摄影机记录了下来，看着晏予真和琥珀跑着闹着，忍不住扬起嘴角。 过了好一会，琥珀趴在草地上懒得动弹了，晏予真半蹲在琥珀旁边微微喘息，得意扬了扬下巴，手上却是宠溺摸了摸琥珀的脑袋，“好好休息吧小家伙。” 谷霖放下相机，晏予真起身走到谷霖身边，躺在躺椅上，“琥珀还挺好动的，你平时都是怎么和她相处的？” 谷霖微微一笑，“晨走晚跑，在家健身也带着她，她自然就懒得动了。” 晏予真被逗笑，“琥珀哪儿是懒得动，明明就是被你累得不想动了。” 谷霖轻笑，“嗯。” 晏予真灵光一现，侧躺着看向谷霖，“我们玩个游戏吧，叫做‘word, vocabulary, sentence’ deep talk。” 谷霖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晏予真兴致勃勃解释，“就是针对字、词、句的深度畅聊，比如我说‘green’这个word，我们就根据‘green’来进行‘deep talk’，中文英文都可以，以此类推。” 谷霖微微一笑，“好啊，谁先开始？” 晏予真起身抱起懒洋洋的琥珀，“新手优先，我们进帐篷里玩。” “好。”谷霖跟着晏予真走进帐篷里坐好，等晏予真将琥珀安顿好，才开始开口，“那我说，”谷霖内心有几分迟疑，还是决定说出这个字，“燃，我想知道你对于这个字的初印象”。 晏予真躺下，思索着，“我会第一时间想到杜甫的一句诗，‘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我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字眼，让我想到春天的野草和秋天的枫叶。在凛冬消逝或沉眠的，都终将在冰消雪融之际新生。” 谷霖听到晏予真所说的，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期待晏予真说出这样的话，但当晏予真真的这样说了，心中又不自觉有些愤懑，有些无力的埋怨。也许我该正视你所说的优点。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错。 谷霖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认同你说的话。下一个vocabulary，就聊buzzword吧。” 晏予真来了兴致，侧身看向谷霖，“好啊，那就聊，‘妻管严’这个词吧。” 谷霖有些意外，轻笑，“那我可能要从翻译的角度上来说说我的看法。我有在对话里看到 ‘whipped’和‘pushed’ 被表达成‘妻管严’，当然最常见的形容词是‘henpecked’，来表达惧内的意思。我个人很不喜欢这样的表达，无论是鞭打、推挤还是母鸡啄食，都或多或少带着贬义。好像在说‘妻管严’就是妻子在管着丈夫。妻子不见得想管着丈夫，丈夫也不见得就要被妻子管，夫妻之间岂止这一种相处模式，而且这种相处模式未必就是好的。我觉得这个词本身就只具备一时的流行性，以偏概全，是一种带着贬义的调侃。” 晏予真认真听着谷霖说的话，嘴角上扬，“我觉得这个词在大众流行文化里是一种丈夫对妻子爱的抽象化体现，但让这个词的频繁使用，对我来说是一种误导。在我看来，丈夫对妻子好，可以有很多种。可以是注意到妻子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将妻子的想法化为现实。也可以是虽然不懂大众化的浪漫，但会在妻子需要的时候做她的后盾。还可以是为妻子买她喜欢的东西，愿意陪妻子去做她喜欢的事情。你可以说爱妻子的丈夫细致，可靠，大方。但这三个词都不是妻管严这三个字可以表达出来的。我不否认这个词它存在的意义，但现实的婚姻生活是有很多面的，如果让词语代替了思考，那大脑就只会学舌了。对我来说，人丧失了思考，那这个人就没有了灵魂。” 谷霖忍不住笑了，我好幸运遇见你，“苏格拉底曾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现在我很庆幸我知道了我的无知。” 晏予真也笑了起来，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承认我认知的局限性，也乐于探索更多未知。” 谷霖微微一笑，“期待收获交织的惊喜。” 谷霖也侧躺下来，笑着看向晏予真，“选什么样的sentence？” 晏予真看着帐篷顶，微微一笑，“夏夜静美。” 谷霖嘴角微微上扬，“刹那永恒。” 晏予真心里咯噔一下，耳朵发烫，这也太犯规了吧，声音不自觉软了些，“无声惊雷。” 谷霖心跳加速，侧眸看了眼晏予真白里透红的耳朵，她的心跳……声音温柔得如春风拂柳，“震耳欲聋。” 晏予真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起身背对着谷霖，“我去看看星星。” 不等谷霖回答，晏予真就走出了帐篷。 谷霖微微一笑，她害羞了，真可爱。 晏予真看着夜晚漫天繁星闪烁，嘴角上扬，脸上的余温尚未退尽，轻声呢喃，“谁说星星不会说话。”这么大的风声，吹得星星一摇一晃，有点喜欢。 晏予真在草地上走着，冰凉的指尖贴着脸，驱散着脸颊的余温，听见谷霖的声音从帐篷中传出，“晚上温度不高，别待太久。” 晏予真轻笑着回应，“嗯。” 谷霖在帐篷的睡袋里嘴角不自觉上扬，我还是先睡吧，免得她一会回来不好意思，谷霖定好闹钟，以免错过日出时间，然后闭眼入睡。 晏予真在外面听着帐篷里安静起来，微微一笑，过了会走进帐篷，看到谷霖睡觉的模样，耳尖不自觉又有些发烫，躺回自己的睡袋，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晚安，谷霖。 · 闹钟响起，谷霖第一时间关了闹钟，看着晏予真还在睡着，悄声起身洗漱，穿戴整齐，才轻声来到晏予真身旁，“予真，起床看日出了。” 晏予真迷糊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洗漱。 谷霖给琥珀喂食，在一旁静静等候。 晏予真整理完，和谷霖一起等待琥珀慢慢进食，晏予真好奇地看向谷霖，“你近视吗？” 谷霖抬手扶了扶眼镜框，“一百度，平时不怎么戴眼镜。” 晏予真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谷霖，“你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更符合你的职业。” 谷霖勾唇一笑，也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晏予真，“那你觉得我是什么职业？” 晏予真轻笑，“我觉得你的职业具有研究性质，并且是个多语爱好者。” 谷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晏予真笑着起身，抱起琥珀，“走吧，我们去看日出。” “好。”谷霖收拾好东西背着包起身。 晏予真背着琥珀，沿着山路阶梯慢慢向下，谷霖背着包慢悠悠跟在身后，晏予真嘴角上扬。 到了车旁，谷霖将背包放进后备箱，将琥珀接过背好，微微一笑，“走吧。” 海声渐近，到了海边，晏予真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笑着看向谷霖，“你看现在这种昼夜交替的时候，海面浮动的光影像不像银河落下的星星。” 谷霖看着太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微微一笑，“像。太阳就好像从海底里升起来的一样。” 云层渐亮，朦胧的山影渐渐清晰，那些融于夜色的山川河流此刻正逐渐分明，太阳的光晕洒落在辽阔的海面上，飞鸟偶尔掠过天空，在眼眸里留下几道模糊的光影。 晏予真看向谷霖，粲然一笑，“太阳出来了！” 谷霖眼中的爱意在显露的晨光里不掩分毫，“日出很美，海声也很好听，我认识到了一个完美的清晨。” 晏予真心跳漏了一拍，笑容明媚，“我想在不远的将来，会有更多交织的惊喜。” 两人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谷霖，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予真，期待接触更多面的你。 第5章 芳菲 阳光透过落地窗渗进画室，画笔在画布上沙沙作响，长裙摇曳着光影，像流动的海浪，晏予真专注作画，音乐剧Alexander Hamilton的声音从手机中流淌而出。 “Alex, you gotta fend for yourself.” 晏予真回想着与谷霖相处时的一点一滴，手中画笔构图如有神使。 “Scamming for every book he can get his hands on.” 晏予真快速调着色。 “In New York you can be a new man.” 晏予真画画的手速逐渐加快。 “I am not throwing away my shot.” 画布上色彩交融，焕发生机。 “Ask anybody why we living fast and we laugh, reach for a flask.” 画笔走势愈发肆意。 …… 晏予真停笔，看着画布上日落日出的梦幻里站着的谷霖，转了转画笔，微微一笑，“我也要抓住这个良机。” 晏予真放下画笔走出画室，画中色彩与光影明暗交替，交汇成新的图景。 · 谷霖拿着到手的照片，将晏予真拍摄的日落照片率先放进相册，随后放进琥珀的照片，琥珀蹭了蹭谷霖的手，谷霖摸了摸琥珀的下巴，“你是在为自己的可爱感到开心还是觉得予真的拍摄技术好？” 琥珀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喵了两声。谷霖轻笑，轻轻捏了捏琥珀蓬松的大尾巴，“不许做和事佬，我的猫要有坚定的立场。” 琥珀似乎听懂了，发出嗷呜的声音，小爪子轻按谷霖的手臂，谷霖轻握琥珀的小爪子，“我是你的第一选项吗？” 琥珀窝在谷霖腿上蹭了蹭，谷霖摸了摸琥珀的脑袋，将那夜的星空、帐篷以及那次日的清晨，都依次放入相册。 谷霖起身，收到程霏的消息。 程霏：老板，我今天想请个假。 谷霖直切正题。 谷霖：定位或报警，你选一个。 不等程霏回复，谷霖就换鞋出门。 程霏：小芜巷37号。 谷霖开着车瞥了眼信息，在不超速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 程霏紧紧护着坐轮椅的余美，声音发颤却掷地有声，“程取光欠钱你找他去，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再在这里撒野，我马上就报警，谁都别想好过！” 为首的男人嗤笑，“你报警啊，你爹那个老王八羔子欠老子钱不还，玩失踪，你不还谁还？” 男人伙同后面的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拿着棍子向程霏靠近，“别说到了警察局，就算到了天庭，欠钱你也该还！” 程霏见状立刻在一片狼藉的家中抄起菜刀，“都别过来！” “臭娘们你吓唬谁呢！弟兄们给老子上！把这里值钱的都给老子搬走，其余的都给老子砸喽！” 程霏见这群人没有伤害自己和余美的意思，任凭他们又抢又砸，自己打不过他们，只能先尽力保护好余美。 余美如同枯木般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程霏看着妈妈这副模样，抓着轮椅的手指不自觉攥得发白。 “都给我住手！” 程霏听到谷霖的声音，指尖慢慢放松，眼眶不自觉有些发红。 为首的男人听到声音回头，语气不善，“你算哪根葱？敢管老子闲事！” 谷霖轻呵，“算你老子。” 为首的男人额角青筋直突突，“你他妈找死啊！” 话音刚落男人就挥拳朝着谷霖打去，谷霖侧身躲过，反手一个擒拿将男人锁住，一脚将男人踹得跪倒在地，手腕使劲一拉，传出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继续？” 男人疼得冒汗，咒骂一声，“他妈的，你这小娘们这么泼辣！” 谷霖眉头微皱，手腕拉扯男人胳膊的劲更大了些，膝盖也使了些劲故意压在男人的腰椎上，故意往腰侧挪了挪，“想尝尝腰子被踹的滋味？” 男人疼得低咒一声，和颜悦色，“女侠，有话好说，别这么冲动。” “聒噪。”谷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给程霏，程霏含泪点头。 谷霖松开男人，神色冷淡，“谁欠钱找谁，找不到报警，懂？” 为首的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也要养家糊口，你他妈以为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晦气！” 为首的男人带着手下的几个男人离开。 谷霖看向程霏，“余阿姨还好吗？” 程霏擦了擦眼泪，“还是老样子，不说话，也不理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有没有想过给余阿姨找个心理医生？” 程霏摇摇头，“约过一次，妈妈根本不配合。” “心病还须心药医。”谷霖想了想，还是没有提起程霏的父亲程取光，“那些钱，你打算怎么办？” 程霏红红的眼眶里流露着一丝刺眼的恨意，“我一定要找到程取光。”程霏的泪固执着不肯落下，“钱他自己还。” “今天你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过来。”谷霖看了眼余美木讷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江漱当初没承受住打击，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谷霖连忙止住这个想法，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程霏看向谷霖，目光带着感激，“谢谢你，老板。” 谷霖微微一笑，“自助者天助之。是你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程霏轻轻理了理余美灰白的发丝，“我不会放弃，永远。” 谷霖心中轻叹，看着余美不过四十多，却如此形容枯槁。谷霖的视线看向程霏，“有任何需要，不要自己扛。” 程霏点点头，“老板你回去吧，今天真的谢谢你，剩下的我自己可以解决。” “嗯。”看着程霏推着余美进屋，谷霖才转身离开。 晏予真：想见你，在哪儿？ 谷霖看到晏予真的消息，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扬，边走向停车位边回复。 谷霖：来点下午茶，FORTUNA见。 晏予真坐在司机车中，看到谷霖的消息，微微一笑，看向驾驶座，“张叔，去FORTUNA咖啡馆。” “好的，小姐。” · 晏予真在车里就看见了谷霖，一身黑色运动服，坐在露天座位上，“张叔，就在这停。” 晏予真下车，“一会儿我自己回去，不用过来接我，回去路上小心。” “小姐玩得开心。” 晏予真走向谷霖，笑容明媚，忍不住加快步伐，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 谷霖看着晏予真，嘴角上扬，捧起为晏予真准备的花束起身向晏予真走去，脚步加快。“奥斯汀玫瑰和大丽花，”谷霖欣赏般看着晏予真这一身如流光海浪的长裙，将花递给晏予真，声音带着宠溺，“送给乘风破浪的你。” 晏予真微微昂首，故意露出脖颈的线条，接过花束轻嗅，笑容灿烂，语气俏皮，“那亲爱的船员，你要上船长的船吗？” 谷霖将手背朝上递给晏予真，姿态优雅，“乐意与船长一同开启新的冒险。” 晏予真勾唇一笑，将手轻轻搭在谷霖的手背上，“准。”和谷霖一起走向座位。 谷霖为晏予真拉开椅子，等晏予真坐好，将花束接过放在一旁，随后自己落座。“喝点什么？” 晏予真看着菜单，双手撑着下巴看向谷霖，笑眼盈盈，“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谷霖嘴角上扬，抬手示意服务员，“两杯小神仙。再来一份抹茶蛋糕，一份巧克力蛋糕。” “好的，两位请稍等。” 服务员收起菜单离开。 晏予真笑着看向谷霖，“你怎么和我点一样的？” 谷霖食指有意无意轻点着桌面，“不可以吗？” 晏予真看着谷霖修长的手指，轻弹谷霖的食指，收回手，“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蛋糕？” 谷霖收回手，双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勾唇一笑，“猜的。” 晏予真轻哼，“我才不信。” 谷霖手指状似无意般摩挲着手臂，眼里有意无意透着一丝狡黠，“重要的是你喜欢，不是吗？” 晏予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真是太坏了，左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谷霖的黑色运动鞋，“你怎么这么讨厌。” 谷霖顺势抬脚，将晏予真的脚抬起，单手托腮，眼神直勾勾的，语气宠溺，“嗯，我讨厌。” 晏予真耳朵发烫，高跟鞋跟将谷霖的脚往下一踩，轻按回地面，收回脚，不再看谷霖。 谷霖起身，在晏予真身边半蹲下，声音温柔，“我错了，不该这么轻浮，可以原谅我吗？” 晏予真垂眸看向谷霖，轻笑出声，随后故作严肃，“起来，我可没让你这么低眉顺眼。” 谷霖语气带笑，“看来我的船长，还是心善的。”随后站直身子，俯身凑近晏予真，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与晏予真对视，语气带着几丝温柔的调侃，“船长看起来有些热，远航辛苦了。” 晏予真继续拉近距离，脸红了又怎样，指尖轻点谷霖的眉心，理所当然地看着谷霖，“那还不想办法帮船长排忧解难？不解决问题反而调侃船长，可是渎职。” 谷霖轻笑，“降温当然得得到船长的许可才行，”随后将手背轻轻贴在晏予真发烫的脸颊上，眼神虔诚，声音好似清泉击石，“船长好些了吗？这样的温度，可还算满意？” 晏予真闭上眼睛，脸颊故意轻轻蹭了蹭谷霖的手背，再睁开眼时已调整好情绪，琥珀色眸子像是烟雨朦胧的秋水，声音故意带着点不经意的撒娇，“船员的手有些发烫了，是你的温度还是我的温度呢？下次可得拿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谷霖感受到晏予真的睫毛在自己手背上的颤动，努力抑制着手不要颤抖，好想再进一步，但现在还不行。 谷霖指尖故意不受控般轻轻回蹭了下晏予真的脸颊，随即克制地收回手，站直身子，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是我的温度染上了船长的温度，我期待着下次全新的航行。” 店员送来饮品和糕点，谷霖若无其事坐回座位，微微一笑，“不过在启航前，得先填饱肚子。” 晏予真吃了口抹茶蛋糕，尝了尝小神仙，满意一笑，“清香入喉。” 谷霖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晏予真，也喝了口小神仙，语气带笑，“英雄所见略同。” 离开咖啡馆，谷霖和晏予真一起走向停车场，谷霖看向晏予真，“予真，这几天我可能会忙一些。” 晏予真笑着回应，“那你在哪儿忙？” “草籽书店和学校。” 是程霏……算了，真有什么事情，我也不好随意打听。晏予真歪着脑袋微微一笑，“如果你忙不过来，草籽书店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有时间。” 谷霖没有拒绝，扬起一个温柔的笑，“那我忙完学校的工作就立刻赶过来。” “好。” ·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眼睛四处逡巡着，声音有些虚浮，“哦，我找程霏。” 晏予真心中警铃大作，微微一笑，“程霏？” 程取光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哦，程霏在这打工，我是程霏的爸爸，家里门锁了，她不在家，我来问问。” 晏予真微微一笑，佯装疑惑，“那您有没有打电话联系过她呢？” 程取光换上憨笑，轻轻挠头，“这不是没打通嘛，这死丫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怪让我着急的。你行行好，帮我打个电话给她。” 晏予真敏锐捕捉到了程取光说“死丫头”这三个字时语气里难以掩饰的颐指气使，笑容温和，“儿行千里母担忧嘛，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只不过我是今天临时来这帮忙的，我也没有她的电话。如果您实在担心女儿的安全，不如去问问左邻右舍，或者从这里出门右转，有个地铁站，坐三站就可以到公安局，人民警察办事，老百姓安心。” 程取光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换上感激的目光，“哎，是这个理，那我再回去问问。” 不等晏予真开口，程取光便匆匆离开。 晏予真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背影，这个人，有问题。 晏予真赶紧掏出手机。 晏予真：霏霏，刚才有个自称你爸爸的中年男人来草籽书店找你了，刚走。 医院里，程霏轻轻用热毛巾擦拭余美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昏迷的余美，眼眶泛红，“妈，我求你，别为了那个人渣放弃你自己。” 听到手机提示音响起，程霏放下毛巾，拿起手机查看，捏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程霏：他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程霏帮余美掖好被子，“妈，你等我。” 程霏拿着手机小跑出病房，脚步不自觉加快，一路注意避让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别无他想，她一定要见到程取光。 程霏冲出医院大门，快速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头迎着阳光，驶向草籽书店。 · 晏予真在前台看着窗外，程取光在公路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他居然没走。 程霏来的很快，一下车就看到了程取光，不自觉攥紧拳头。 程取光闲庭信步朝程霏走来，语气不耐，“你老子没钱了，把钱拿来。” 程霏冷声，“没有。” 程取光指了指草籽书店，颐指气使，“你他妈哄傻子，你在这上班你他娘的能没钱！你都有钱养那个老婊子没钱养你老子！” 程霏用手机在程取光抬起的手上重重砸了一下，一字一顿，“说了，没有。” 程取光吃痛，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向程霏的脸，程霏早料到他会如此，在巴掌落下之前抓住程取光的手用力甩开，丝毫不拖泥带水，随后抬膝狠狠命中程取光要害，程取光疼得冒冷汗蹲在地上，“小贱蹄子！” 晏予真见状赶紧从店内跑出来，看着周围看热闹拍视频的路人，声音冷淡，“任何上传视频传播不实报道内容的，依法追究责任。” 路人见状这才停止拍摄，窃窃私语。 “啧，这瓜吃的。” “这女儿真不孝顺。” “就是，父亲虽然不对，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但是那个男的说话太脏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哎呀，我只能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的孩子，这父女俩说不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搞不好做戏赚流量呢。” …… 晏予真看着程霏发红的眼眶，状似无意发消息给晏予明，拿出手机当众拨打110，将听筒对准路人，声音传出，“您好，昆阳市110。”晏予真微微挑眉，示意路人继续。 围观的路人见状纷纷离开。晏予真松了口气，对着电话小声说，“谢谢哥。” “回来后解释清楚。”晏予明挂断电话。 晏予真看向程霏，只见程取光恶狠狠瞪着程霏，“你要是不给老子钱，老子就闹得人尽皆知！看你还想不想在城里混！” 程霏将程取光从地上拽起来，“你闹吧，到时候正好以拐卖妇女罪让你坐牢，吃喝住行都有着落了。” 程取光急忙看向四周，确保没人在看才小声开口，“你他妈小点声，老子没有，你妈是老子买的，老子没有拐卖，你别血口喷人！” 程霏一脸漠然，语气严肃，“买卖同罪，你要不要试试？” 程取光思索了会，换上笑脸，“好闺女，我是你老子，我把你拉扯这么大，这于情于理你都要养我啊。就算上法庭，你也得养你亲生老子。再说了，你妈是被拐的，要不是我买了她，那她指不定现在有多惨呢，她还得感谢我，是我让她少遭了些罪。” 程霏轻嗤，“你强迫我妈生下我，怕她逃跑打残她的腿害得她只能坐在轮椅上，把她丢到柴房里，对村里人说她疯了，一关就是十几年，她还得感谢你？从小你对我动辄打骂，每天只知道喝酒，你不让我上学，我小时候在田里种地，长大了出去打工，赚的钱都填了你欠的债。你说你拉扯我这么大？程取光，你是要笑死谁啊？” 程取光脸色一沉，“不管怎么说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是你老子，你有义务养我！” 程霏冷冷看着程取光，“那你就跟我打官司吧，我看你是有时间还是有钱。” 程霏的手机响起，是医院的电话，程霏立刻接起电话，不管程取光的狗吠，“喂，什么？好，我马上过来。” 程霏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把程取光塞进后座，自己随后上车，对晏予真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关上车门。 晏予真看着出租车远走，回到草籽书店坐好。谷霖知道程霏的事情有多少呢？要不要发个消息给她。晏予真正纠结着，谷霖推开门进来了，“予真，辛苦了，我回来了。” 晏予真抬眸看见谷霖，“你过来。” 谷霖走到前台坐下，笑着看向晏予真，“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晏予真手指不自觉捏着谷霖的衣摆，犹豫着开口，“程霏血缘上的父亲来书店了，程霏刚来把他带走。” 谷霖敏锐捕捉到字眼，轻轻将手放在晏予真捏着自己衣摆的手上，微微一笑，“你有些担心，所以希望我去问问？” 晏予真点点头，“嗯，我觉得你去问可能更合适一些。” 谷霖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晏予真的头发，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 谷霖：我和予真可以过去吗？ 程霏：谢谢你们。我在昆阳市立医院八层2号病房。 谷霖：都是朋友，不必多言。我们现在过来。 晏予真趴在桌子上看着谷霖，“怎么说？” 谷霖指尖轻点晏予真鼻尖，微微一笑，“走吧，我们过去。” 晏予真眼眸亮了起来，“嗯！” · 程霏看着余美虚弱的样子，忍着泪，程取光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好发作。 程霏冷声，“你可以选择去我租的房子那里，你知道路，不久前讨债的人才来过，但东西都被砸了，我的钱都赔给了房东，没钱给你。至于你欠的债你自己想办法还，把你自己卖了还给人家也行，只是应该没人要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能耐，你就跟我打官司。没能耐就闭嘴。” 程取光心中窝火，拿着桌上的苹果就咬。 程霏抬眸看了程取光一眼，程取光心中一寒，这死丫头片子，现在居然敢这么耍横，嘴上却是放低了咬苹果的声音，乖乖走出病房。 程霏的视线落回余美身上，“妈，我求你活下去，好不好？” 余美昏迷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程霏握紧余美的手，“妈，你想说什么？” “兴……惜……” “什么？妈，你再说一遍好吗？” 程霏凑近耳朵，才终于听清妈妈含糊不清的话语，“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1.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出自周邦彦的《喜迁莺·梅雨霁》。 2.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出自于良史的《春山夜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芳菲 第6章 温度 余美迷迷糊糊的呢喃在程霏的耳中格外清晰。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是芳菲……惜芳菲的……” 程霏的泪倏然落下，紧紧握着余美打褶的手，“妈妈，你是想说我的名字，是芳菲的菲，不是他随便点头的霏，对吗？” 程霏再也忍不住，泪珠如豆，一颗颗落下，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记得我。要是没有我，你不会变成这样的。明明我也和那个恶魔一样，是毁掉你的帮凶啊……” 余美枯萎的手指微动了一下，程霏连忙擦泪，有些焦急和期盼地看着余美，“妈，妈……我在这……” 余美缓缓睁开眼睛，煞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重复着，“水，水……” 程霏赶紧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将余美扶起来，将水杯递到余美的唇边，“妈，来，慢点喝。” 余美的手刺拉拉的，握住程霏的手，慢慢喝着水。程霏第一次被余美主动握着手，心中涌起说不尽的酸涩。妈妈的手长了柔软的刺，毛乎乎的，这是做粗活留下的。 程霏眷恋般感受着余美手上的温度，眼睛专注地看着余美，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声音带着苦尽甘来的笑意，“妈，还喝水吗？要不要吃点水果？或者我买点粥。” 余美的眼眸枯木逢寒春，带着被压折的傲气，看向程霏，语气生硬，“你让我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做什么？” 程霏放下杯子，握着余美的手，眼眶含泪，“妈妈，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死？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让咋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余美神情冷漠，嗤笑，“你拿什么保证？只要程取光活着一天，我就永无宁日。还有，不要叫我妈，你是我的耻辱，我厌恶你。” 程霏忍着泪，微微一笑，声音带着苦涩的温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没有错。错的人不是我们。我求你，不要再自杀了。你死了，也不会影响到程取光分毫。那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活得比程取光好。气也能气死他，就看着他自生自灭。” 余美将自己的手从程霏手中扯出，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我为什么要气死他？为什么要看着他？他根本不配。你也是，天天拿热脸贴冷屁股，有意思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你其实根本就觉得我是个你甩不掉的累赘。但你为了你那可怜的道德感勉强自己，勉强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程霏心中一痛，看着余美，眼神带着自嘲式的可怜，不知道是在可怜余美，还是在可怜自己，“小学的时候，我去柴房给你送饭，每次你都是嘴上骂我，却总是装作不经意教我学习。后来初中，我被迫辍学外出打工，程取光骗我，说我的钱都拿来给你治腿了，我信以为真。直到18岁那年，我工作遭到骚扰，却被诬陷成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走投无路，就想回家看看你。才发现你的腿彻底废了，是你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我，但你就当我自作多情。我跟程取光大吵一架，被打得满身伤，但我也砸晕了他。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终于有勇气有能力撬开困了你十几年的锁链，但我看到的却是你早已麻木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我带着你逃离大山，你没有拒绝。我本以为你想通了，要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可没想到来了城里，你隔三差五就自杀。我带你看心理医生，你不肯配合，我无力地看着你日渐消瘦。” 程霏声音不自觉哽咽，“我有时候真觉得，我也不想活了。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人会是我？别人都有父母疼爱，而我却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甚至我连疲惫、怨恨的资格都没有。妈，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我都不会丢下你。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因为这都是我欠你的。” 程霏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程霏走出病房，余美看着窗外丝丝缕缕的云，那双曾经深邃动人的眼眸透着一股孤独的恨与决绝的伤，轻声呢喃，“欲去，惜芳菲……” · “程霏。”谷霖在医院门口喊住程霏，程霏转身看见谷霖，而晏予真就在谷霖身侧。 程霏缓了缓情绪，微微一笑，“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我正准备去给妈妈买点吃的。” 晏予真举了举袋子，“我们已经买啦，清粥小菜。” 谷霖嘴角上扬，她说我们，“阿姨吃应该没问题。” 程霏深鞠一躬，“谢谢你们。” 谷霖扶起程霏，看向晏予真，“我们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晏予真意会到谷霖眼神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看向程霏，“走吧，我们去看看阿姨。” 程霏面露感激，微微一笑，“嗯。” 走到病房，一路都没看到程取光，谷霖心中疑惑。 程霏轻声解释，“不用管他。进去吧。” 谷霖点点头。 晏予真跟着走进病房，虽然在书店门口听到程霏和她血缘上父亲的对话对余美的模样有所想象，但在看到余美的时候，晏予真心中还是忍不住惊讶，一个人居然可以憔悴到这种程度。 程霏走到床边，轻声唤余美，“妈，有人来看你了。” 余美看向谷霖和晏予真，微微颔首，“有劳。” 谷霖微微一笑，“余阿姨不用这么客气。” 程霏将食盒打开，将余美扶起来坐好，“妈，你先吃点东西。” 余美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 看到余美吃东西，程霏不安的心终于落地。 余美睡下后，程霏送谷霖和晏予真到医院门口，看向谷霖，“老板，医生说妈妈可能还要再住两天院，这两天我还得在医院照顾妈妈，书店那边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 谷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阿姨的身体健康更重要。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当提前预支了你的工资。” 程霏声音带着克制的哽咽，“谢谢你老板。” 晏予真看向程霏，眼神带着平等性的鼓励，“霏霏，我记得每次我来书店，都会看到你在闲暇的时候画画，我看了你的面，认为你对色彩的运用还挺有天赋的，有没有想过发展个副业？” 程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画画只是我的个人爱好，我没有专业学过的，怎么好意思当副业呢。” 晏予真轻轻拍了拍程霏的肩膀，眉眼含笑，“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帮上我的忙呢。” 程霏语气诚恳，“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帮忙。谢谢你，真的。” 谷霖看着晏予真挑了挑眉，“这就当着我的面挖人了？” 晏予真双手抱胸看向谷霖，语气带着霸道的娇俏，“不行？” 谷霖无奈，轻轻摸了摸晏予真的头发，“行。” 程霏心下了然，微微一笑，“你们先回去吧，我也该回病房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晏予真抱了抱程霏，扬起一个温暖的笑，“那我们先走了。” 程霏轻轻拍了拍晏予真的背，心里暖暖的，“好。” 看着谷霖和晏予真离开，程霏才转身走进医院。 · 谷霖开着车，一边看路一边问晏予真，“你什么时候可以抱抱我？” 晏予真愣了一下，嘴角上扬，语气带着几丝俏皮的玩味，“当你能抱到我影子的时候。” 谷霖轻笑，“你认真的？” 晏予真语气慵懒，“当然。” 晏予真见谷霖一路沉默，勾唇一笑，没招了吧，还是我棋高一手啊。 到了晏予真家，谷霖下车为晏予真拉开车门，等晏予真下了车，轻轻拉着晏予真的手腕向路灯的位置走去。 晏予真疑惑，“怎么了？” 谷霖不语，将晏予真拉到路灯下，调整着晏予真的位置，直到晏予真的影子清晰地映在路面上。谷霖松开晏予真的手腕，单膝蹲下，环抱住晏予真的影子，而后抬眸看向晏予真，勾唇一笑，“我做到了。” 晏予真目瞪口呆，这人真是…… 谷霖站起身，走向晏予真，微微俯身，与晏予真视线齐平，眼中含笑，“怎么了？在想怎么拒绝我吗？” 晏予真脸颊有些发烫，轻哼，“我是那种耍赖的人吗？”晏予真双臂环住谷霖的腰，双手握拳轻轻放在谷霖的背上，心跳如擂鼓。 谷霖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随后扬起嘴角，放松下来，也双手握拳环住晏予真，“你心跳得好快。” 晏予真将额头轻轻抵在谷霖的肩头，“你心跳得难道慢了？”她有肌肉，喜欢。 谷霖轻笑，语气宠溺，“说明我的心跳比我的理性更先认识到什么才是真理。” 晏予真呼吸一滞，故意问谷霖，佯装不懂，语气傲娇，“什么真理谬论的。” 谷霖低头凑近晏予真耳边，注意隔着点距离，声音如风吹柳叶，“真理就在眼前，而谬论就是……我妄想用言语阐释。”谷霖在晏予真耳边轻笑，继续说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予真，”谷霖故意顿了顿，“你想试试怎么实践吗？” 晏予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身体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握拳抱着谷霖的手差点就忍不住张开抓住了谷霖的背，晏予真深吸一口气，仰头凑近谷霖的脖颈，调整好情绪，故意压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气息，“那对照组呢？不然怎么证明真理只有眼前？” 谷霖握拳的手攥紧，胳膊上的青筋动了动，松开晏予真，与晏予真保持一定的距离，眸光微暗了一瞬，随后很快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公理不证自明。此刻昏黄的世界已经和我们形成鲜明对比。至于其他印证，时间自会证明。走吧，我送你回家。” 晏予真勾唇一笑，扳回一局。 · 晏予真回到家，晏予明正站在二楼的扶梯上，“上来书房。” 晏予真想起书店门口程霏的事，上楼到了晏予明的书房，乖巧坐在沙发上，看着晏予明严肃的模样，语气撒娇，“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晏予明轻呵，“我做什么？这次是公安局，那下次呢？给你整个宇宙协会好不好？” 晏予真俏皮一笑，“那倒也不必如此权威。” 晏予明无奈，“呵呵，说吧，怎么回事？” 晏予真摇摇头，“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不好说。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遇上这样的原生家庭，换谁都会感到崩溃，我当时也是情急之策嘛。” 晏予明被晏予真的话刺中，原生家庭……不自觉又想起往事，不知道她现在……晏予明收回思绪，看向晏予真，“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不要吝啬出手。我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你先出去吧。” 晏予真观察到晏予明一瞬的失神，心中疑惑，哥哥刚才在想什么呢？微微一笑，“好，那我先走了。” 晏予真离开，轻声带上房门。 晏予明见到晏予真离开，收回视线，转了转椅子看向窗外，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你想要的样子，又是否还记得我…… · 晏予真洗完澡趴在床上，盯着手机数数，数到十一，收到了谷霖的来信，翻身躺好查看。 谷霖：蓝宝石手链收到了，实体比设计图还要惊艳，谢谢，我非常喜欢。 晏予真嘴角不自觉上扬，点开了谷霖发的图片，她的手怎么能这么好看啊，晏予真给谷霖回消息。 晏予真：皓腕凝霜雪，宝物赠美人。 谷霖顺着琥珀的毛，看到晏予真的短信，忍不住轻笑，什么啊，给晏予真回复。 谷霖：你喜欢手好看的人？ 晏予真嘴角上扬，故意逗谷霖。 晏予真：重要的不是好看的手，而是人。 谷霖轻笑，看来得提上日程了，松开摸琥珀的手，给晏予真回复。 谷霖：你也很重要。 晏予真轻笑。 晏予真：我可没说是你。 谷霖：不是吗？那可以是吗？ 晏予真：这是属于未来的答案。 晏予真：明天见。 晏予真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谷霖躺在床上看着消息轻笑，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谷霖：晚安，大小姐。 谷霖放下手机，抱着琥珀躺下，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规划了。予真，到时候，一切都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