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弈:论毒唯的职业素养》 第1章 第 1 章 “阿真!不要……走上那条不归路……” 温情的话语久久萦绕在脑海中,每每梦回,便如同恶咒。 “阿真,醒醒……” 意识混沌的云怀真不禁心中感慨:“又是一场梦。” 一素手轻轻摩挲着白净的脸庞,察觉人醒了,又不自觉地在其脑门的一抹红痕处落叩。 “嘶——阿念~疼~” 许是力道确实重了些,半晌闭目养神的人儿总算舍得睁开眼。不过,眸子里倒是晕染开几分嗔怪。 “说好打探消息,怎得睡过去了?” 看着捂着脑门撒娇的云怀真,张以念那是十分受用,语气不禁放软,还掺了些纵容。 “听来听去,无非是些自怨自艾或吹嘘夸大之词,有什么意思。不如养足精神实在。” 云怀真支着下巴,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勾画着符文轨迹,显然听得心不在焉。 张以念叹了口气,放软声音:“多听听前人经验总没坏处,这寻麟会危机四伏,谨慎些总是好的。”说着,她瞥了一眼对面的兄长。 张以羡心领神会,合拢手中的描金铁扇,轻轻戳了戳云怀真的手臂,笑道:“阿念说得在理。寻麟会向来波谲云诡,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保障。” “这都半个月了,”云怀真撇嘴,拨开那烦人的扇子,“客栈里每天不是什么奇才横空出世的传闻,就是什么迷局闻所未闻的轶事。技不如人便认了,偏要找那么多借口。” 她声音不高,但话里的意味却让张氏兄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好在周遭嘈杂,并无人留意这角落。毕竟,整个寻麟会,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像云怀真这般只有练气后期修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了。 不过云怀真不以为意,她菜怎么了,她自我包容。别人菜,她指指点点。 反正要是和她比,那就是自甘堕落。 张以羡无奈地瞧了一眼自家妹妹,表示无能为力,正转头扇着风呢,没成想某个小东西又又又闹了。 他反应迅速手腕一翻,那柄沉重的描金铁扇“铮”然展开,扇骨格挡住小东西的脚丫,发出木石相击的声响。 “小蘩灯,皮痒了?”他用扇面不轻不重地压住挣扎的傀儡,瑞凤眼微微上挑:“再闹,拆了你当柴烧。” “张以羡你个混蛋!又用这破扇子打我!我跟你没完!” 小傀儡蘩灯哇哇乱叫,活脱脱是个她主人的翻版,又菜又爱闹,但有一点不一样,她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她的主人云怀真,只在小家伙跳出衣襟时瞥了一眼,便不再管她,可怜小傀儡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最终还是心软的张以念看不下去,指尖轻叩桌面:“阿真,时辰差不多了,该动身了。” “嗯。”云怀真这才应了一声,随即莞尔一笑,捏起扇下蘩灯的后颈,完全不顾小家伙还在挥舞着的小短腿,“乖点,结束给你刷新油~” 说着便一把塞回衣襟,还安抚性地拍了拍,起身就走。 可刚走出没两步,便听到一阵锣声。她下意识想转头寻找声源,却被楼上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注意力,还未看清,一块从天而降的木牌挡住了她的视线。 【刘澈·筑基大圆满·鲛人】 这是寻麟会报名之后分发给参赛者的腰牌,毁坏则自动出局。 看来这人很自信啊。 顺着腰牌的来处向上看去,二楼栏杆处,素衣郎君单脚支栏斜倚,手肘闲闲搭膝,见云怀真抬眼,身体微微倾前,试探道:“练气后期?这时候落单,可不太妙。” 闻言,云怀真立即回头。 果不其然,其他人都消失了…… 回想起刚刚的锣声,云怀真无奈吐槽:“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那素衣郎君已纵身跃下,衣袂飘动,落在她三步之外,目光扫过她腰牌上的“练气后期”字样,语气有些奇异:“这般修为,也来闯试境?” “规则并未禁止境界低者参加。”云怀真迎上他的目光,习惯性地直视对方双眼,仿佛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片刻后,她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找到你了~ 她缓缓走近,眼神超经意地上下扫描,“都说鲛人美貌勾魂,今日近看,果然不俗。” “皮相罢了~”刘澈轻笑一声,目光仍落在她腰牌上,“这试境可凶险着呢,现在捏碎腰牌,或许,你还有命活。”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微微一怔,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生出这多余的提醒? 或许,是因她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真是……特别。 “来都来了~”云怀真浑不在意地转身,率先走向通往二楼的木梯,随口问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天字一号房。”刘澈跟上她,“本想小憩片刻,被锣声惊醒,一睁眼我兄弟就不见了。” 刘澈看着云怀真站在一扇门前静静思索,便继续说,“大堂也很安静,便出来看看,没成想撞见了你。” “差不多。”云怀真在一扇房门前停下,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楼下大堂的门突然敞开,外面阴风阵阵,刘澈正欲一探究竟,就被云怀真拉住,“别着急啊”。 不一会儿,一个巨型金锣从门外“哐哐”而来,整座客栈随着节奏慢慢褪色。 梁柱、桌椅、杯盏……一切事物急速扭曲炸裂,如同泼墨,成就一副水墨画。 唯独两人腰间玉牌迸出红光,“练气后期”与“筑基大圆满”的字样之间,窜出一条红线虚影,将二人交缠在一起。 【贪】 血字浮空映现的刹那,三扇巨门破土而出,地动山摇。 左门青铜砌就,法器倾泻如瀑; 中门粉纱翻涌,甜腻香气肆虐; 右门悬满铜镜,镜中泪雨滂沱。 金锣炸响三声后,竟然开口说话了: 【一炷香入一门。过时者,身陨道消。】 声音消散,金锣亦随之隐去。 “看来,咱俩是被强制一队了。”云怀真看着手腕间的红线,语气听不出是喜是忧。 “和我一队,算你命好。”刘澈晃了晃被红线牵连的左手,唇角微勾。 “是吗?”云怀真牵起他的手腕,主动走向那扇粉纱翻飞的“色”门,却在门口停下,回头嫣然一笑,“那,您先请?” 刘澈看着她瞬间认怂的模样,眼底笑意加深,也不戳破,抬手便欲推门,却发现这门扉异常沉重,竟未能一下子推开。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脚步一转,极其自然地拉着云怀真,迈入了左侧那扇青铜“财”门。 “呀!” 门在身后合拢,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 眼前是一座难以想象的宏伟青铜巨殿。 殿顶高不见顶,脚下是翻涌不息的金色池水,炽热的气浪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连接入口平台与巨殿中心的,是二十五条悬在金池之上的青铜窄道,仅容一人通行。 而此时,门户平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人人腕间都连着一条虚影红绳,与各自的同伴相连。 面前的窄道并非笔直,而是纵横交错,曲折蜿蜒,构成了一座庞大的立体迷宫。 众人齐聚,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迷宫核心——金池唯一平静区域的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青铜莲台。 二十五条入口,只有一条能真正通向那里。 云怀真与刘澈并肩而立,手腕上的红绳微微发烫。一段规则便清晰地烙印在各自的识海之中: 【财境开启,生门唯一。中央莲台,仅容十人。逾时未至,余者皆陨。身化贪傀,功德尽归胜者所有。】 “功德……”刘澈低声念道,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算计与警惕的脸。 修士的功德,乃行善积德所获天地福报,对修行大有裨益。而一般情况下,功德越多,修行越快,境界也就越高。 在场许多人苦修数十载,积累的功德恐怕也不及今日在此一搏。顷刻间,不少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境界最高的刘澈身上。 云怀真见状,低声调侃:“看来,与你同行,是我命苦。” 刘澈也有些尴尬,他侧身,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几分。他俩一个最高一个最低,若云怀真出事,他独自一人恐怕更艰难。 云怀真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但手上捏着的那张“破军符”却悄然放松了力道。 就在这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第十一队的修士,竟试图不按迷宫路线,直接飞跃冲向中央莲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与呼喝声中,那两人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被狠狠弹飞,坠入下方沸腾的金池。 同一时间,冰冷的宣告在所有修士脑中响起: 【十一队,筑基前期云帆、筑基中期张扬淘汰。共功德值贰万肆千点,余者各分得伍佰点。】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压抑的气氛。 有人嗤笑那队的鲁莽愚蠢,但更多人则毫不掩饰地再次盯紧了刘澈和云怀真。 若非那队人以身试错,证实了通道间存在无法逾越的空气墙,只能老老实实走迷宫,恐怕这些修士第一个要动手清除的,就是这对强弱悬殊的组合。 在规则未完全明朗前,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暂时按兵不动,等待出头鸟。 那贰万肆点功德的诱惑和空气墙的警告像冰水浇头,让狂热稍稍冷却,但贪婪并未熄灭。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骚动起来。 “走!” 二十三队中的赵权(筑基后期)低喝一声,率先踏上了他们面前的青铜窄道。 窄道微微晃动,却稳稳承载住两人。这像是一个信号,其他队伍也纷纷走进面前入口,谨慎踏入迷宫。 一时间,青铜道上人影晃动,如同爬行在巨大蛛网上的蚂蚁。 云怀真和刘澈所处的是柒号入口前,她们一致认为再呆着也是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随即一前一后踏上窄道。刘澈在前,云怀真紧随,两人手腕间的红绳松松垮垮,身体却紧紧相靠。 所有人皆已入局。 不过片刻,异变突生…… 第2章 第 2 章 所有人脚下的青铜窄道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紧接着,七队前方不远处一块青铜板猛地向上翻转。露出下方翻滚的熔流,灼热的气浪瞬间扑面而来。 刘澈反应极快,硬生生止住前进之势,素色衣袂翻飞。云怀真也瞬间停步,凝视前方。 但这仅仅是刚开始。 那块翻转的青铜板并未复原,而是像活物般开始缓慢移动变形。整条窄道的轨迹在他们眼前发生着莫测的变化。 更令人心惊的是,原本看似遥远的另一条平行窄道,在几次翻转挪移后,竟有一小段与他们前方的路径诡异地“拼接”在了一起。 就在那拼接处的尽头,赫然站着另外两名修士。 一个身材魁梧的刀疤脸大汉(筑基后期),一个眼神阴鸷的瘦矮个(筑基前期)。 他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路径变化惊住了,但当看清对面是刘澈和云怀真,两人眼中迸发出狂喜与杀意。 “动手!”刀疤脸大汉狂吼一声,手中大刀已泛起银光。 瘦矮个更是二话不说,指间夹着的三枚淬毒飞镖已化作流光,直取云怀真面门。 他们根本没打算交流,在这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迷宫里,遇到一对境界悬殊的组合,简直是天赐的功德大礼包。 只要先杀了云怀真,刘澈就是孤立无援,在境界差距较小的情况下,他那庞大的功德值,基本就是囊中之物了。 僵硬输出的规则烙印同时在四人脑中出现: 【赌注加码:狭路相逢勇者胜。】 【击灭对手,其所属队伍当前功德值将归于其同伴。若其同伴亦亡,则全队功德尽归击灭队所有。】 【警告:空气墙仅阻隔外部飞跃,窄道之内,各凭手段。】 “小心!”云怀真低喝,手中幻化的“坤”符骤然激发,化作坚实的土盾挡在二人身前。 “叮叮叮”,毒镖撞在土盾上,发出刺耳声响,土盾剧烈波动,几乎破碎。 刘澈并未后退,反而在土盾升起的瞬间,身影如鬼魅般侧移半步,避过刀疤脸的一刀劈砍。 与此同时,他右手起掌,青色水团凝聚成型,迅速抵挡住横行的刀势,柔韧地缠上刀锋,并不断延伸包裹住大刀。僵持间只听一声刀鸣,大刀竟被柔劲绞得铮然碎裂。 刀疤脸大惊,没想到对方在如此狭窄之地反应如此迅速,武器已废,回防不及,只能狼狈后撤。 然而,就在他后撤碰撞到边缘时,后背的空气墙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大哥小心!”瘦矮个骇然失色地大喊。 刀疤脸大汉只觉后背一空,他半个身子瞬间悬空,下方就是翻滚的金池。 在身形急剧不稳下,不慎翻了出去,却及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窄道的边缘。 “啊!”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也去抓窄道边缘,身体拼命扭动想要爬上来。 就在这时,那眼神阴鸷的瘦矮个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贪婪和狠厉。 他没有去拉自己的同伴,反而在刀疤脸挣扎求生以至于无暇他顾的时刻,投射飞镖,稳稳扎在刀疤脸扒着边缘的那只手上。 “你!”刀疤脸目眦欲裂,剧痛让他手指一松,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绝望,如断线风筝般,带着凄厉的惨叫坠向金池。 一瞬间浓烟冒起,惨叫声戛然而止。 宣判响起: 【三队,筑基后期李鬼淘汰。共输功德值壹万捌千点,归于其同伴孙廖。】 瘦矮个孙廖脸上闪过一丝狂喜与病态的兴奋。 他成功了! 他独吞了死胖子的功德! 他感到腕间红绳微微一热,颜色似乎深了些许。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云怀真和刘澈,先前的癫狂已尽数化为杀意与贪婪。 他舔了舔嘴唇,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亢奋:“现在,轮到你们了!” “弄死你,”他僵硬地举起缠有红线的手定定地指着云怀真,“你们的功德就全是我的!” 刘澈眼神冰冷,对孙廖诛戮同伴的行径充满鄙夷。云怀真则敏锐地注意到,孙廖腕间的红绳,颜色变得更深,隐隐透出一股不祥的血色。 眼看孙廖狞笑着,准备不管不顾地横冲过来时,迷宫再次轰鸣,路径变化完成,孙廖所在的窄道与他们骤然分离。 “不!”孙廖不甘的咆哮声逐渐远去。 短暂的喘息之机,云怀真和刘澈背靠背,快速观察四周。 简直就是惨烈!幕幕触目惊心! 场中修士数量锐减,不少窄道上只剩下孤身一人,腕间红绳另一端空空荡荡,而那些独存者,大多眼神猩红,呼吸急促,死死盯着尚有同伴的队伍,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他们的红绳,无一例外都缠绕着血色。 云怀真眼底闪过一丝明悟,压低声音:“刘澈,我好像明白这‘赌局’的陷阱了。” 刘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也留意着云怀真的发现:“怎么说?” “你看那些没了同伴的人,”云怀真示意刘澈注意几个状态明显异常的修士,“他们的红绳快凝实了,而且样子很不对劲。” 刘澈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心下凛然。 二人谨慎地沿着窄道前进,后位的云怀真继续说:““孙廖杀了李鬼,夺了功德,力量是强了,但也像彻底疯了。这不像是正常提升,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心神。” “这红绳……”刘澈瞬间领会,“会在杀死同伴、转移功德的瞬间,放大甚至诱导生者的贪欲?” “恐怕不止是诱导,它本身就在汲取杀戮和贪婪的养分。”云怀真眼神凝重,瞥了一眼下方金池中的人形轮廓,“规则说‘身化贪傀’,绝非虚言。杀同伴抢功德,看似捷径,实则每一次掠夺,都会被这红绳或者说这‘财’境规则更深地侵蚀,最终彻底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成为真正的‘贪傀’。” 话音刚落,二人身体一僵,那根缠绕在他们腕间的红绳,骤然收紧,骇人的血色纹路如同藤蔓般,顺着他们的手臂迅速蔓延上来。 第3章 第 3 章 “已经有三个人登上莲台了,不能再耽搁。” 云怀真强忍着腕间传来的灼痛和心神不宁,声音有些发紧。 刘澈状态更糟。身为水生鲛人,这炽热金池本就让他极度不适,此刻血色纹路缠身,更是搅得他识海翻腾,眼前阵阵发黑,额头沁出细密冷汗。 云怀真凝神推算前方迷宫生路,未留意身前人突然转身,眉头紧锁,满头大汗,身躯也是摇摇欲坠。 看着刘澈要晕的架势,云怀真建议他再忍耐片刻,话音未落便要越过他前行。 一只滚烫的手却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刘澈喘着粗气,艰难开口:“别动,等我过去,再用红绳拉你。” “为什么?”云怀真不解。 “越靠近莲台,温度越高……你修为低,受不住。” 他语速极快,几乎是强行说完,便松开手,转身踉跄着冲入前方不断变化的迷宫险境,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云怀真只得待在原地。 每一次迷宫转动,路径变化,红绳那头便会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精准地拽过险关。 场中强者或因互相残杀,或因迷失路径,已折损大半。刘澈虽状态不佳,但应对这些危机,依旧显得游刃有余,确实无需她出手相助。 他的出手干脆利落,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仁慈——只取主动袭击者的性命。对于那些并无恶意,只是被迫卷入争斗的修士,他或击退,或困住,任其在迷宫转折中自寻生路。 这留手的做派,让云怀真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样的……在某些时候,显得过于“规矩”。 真是,菩萨心肠。 眼看莲台近在咫尺,刘澈下意识顿住,习惯性收紧红绳,却不曾想这次问题出在后头。 云怀真刚感到拉扯之力,身后窄道便发出声响,紧接着,一道身影闪过,灼热的手扣住她的脚踝,硬生生将她从半途拽回。 脖颈上传来一阵寒意,听着耳熟的声音,云怀真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最早出发的赵权(筑基后期),视线下移,他腕上空空,红绳已断。 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怀真,刘澈压抑许久的不适迸发,厉声道:“赵权!放开她!” “刘澈,我承认打不过你。”赵权刀刃紧逼云怀真咽喉,神情癫狂,“但莲台上只剩两席。多一个废物不如多一个帮手。我替你解决了她,你我共登莲台,如何?” 云怀真心中冷笑,手中暗藏的符箓蓄势待发。 对面的刘澈汗如雨下,左手臂上的血色纹路愈发狰狞,已蔓延至颈侧,剧烈的痛苦和某种精神侵蚀让他的意识陷入混沌。他紧握双拳,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些遥远而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交织。 这片刻迟疑落在赵权眼中,便是虚伪的犹豫。“还装什么!”他狞笑着,既然不想落人口实,那他就来帮帮他。 可在准备抹脖的一瞬,自己的视野里多了一个东西——破军符! “破军——起!” 还没来得及震惊,剧烈的轰鸣声便已响起。 刘澈骤然清醒,耀眼的光波映现在眼前,他一把将支起防护罩的云怀真扯入怀中,借爆炸气浪腾空而起,稳稳落在莲台之上。 就在他们落定的瞬间,中央莲台光华大盛,十人满员! 其余未能登台的修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翻涌的金池吞噬,化作新的贪傀。 【财境结束】 宣告响起的刹那,所有人腕间的红线应声而断,血色纹路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莲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刚起,一声尖叫炸开: “我的功德!我赚来的功德怎么没了?” 恐慌迅速蔓延。 “我的也没了!” “怎么回事?规则不是说了归胜者所有吗?“ 云怀真望着那些修士崩溃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功德之力,天地福报,岂是这般轻易就能巧取豪夺的。财境想要的不过是众人为了虚幻的好处,沉溺于贪欲,万劫不复罢了。 此起彼伏的惊叫中,刘澈感受着体内流失的假功德,脸色沉静,反倒声音压着火,转头质问云怀真:“你不要命了?” 云怀真一愣,挑眉反问:“我不自救,难道等你救我?” “自救?”刘澈盯着她,眼底是难以置信,“用‘破军符’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东西?就是你所谓的‘自救’?” “总归死不了。”云怀真别过脸,小声嘀咕。 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刘澈心头火起,却又掺杂着些许愧疚,声音缓和了些:“……方才,我迟疑了,抱歉。” 云怀真转回头,面色平淡:“不用。本就是被迫一队,你没在关键时刻推我一把,我已经很承情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 刘澈目光扫过她颈侧渗血的伤口,眉头紧锁:“伤口还在流血……” 说话间,他手掌一翻,一团清凉的青气迅速凝聚,不由分说地覆上她颈间的伤口。 “一点小伤,一会儿自己就停了。”云怀真嘴上说着,脖子却顺从地没动。毕竟确实舒服,凉凉的感觉。 “流这么多血,还嘴硬。”刘澈看着她颈上狰狞的伤,忍不住又刺了一句。 两人都闭了嘴。 青气笼罩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消片刻,肌肤便恢复如初,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剩下修士闹了一阵,终究无力回天,个个如死鱼一般瘫坐在莲台上调息。静谧的环境总是暗藏未知的危机,每个幸存者心中都是波涛汹涌。 与此同时,玄光水镜外,仙妖百宗的代表齐聚,四道光幕分别显示着“贪、嗔、痴、慢”四境的景象。 “一群被**驱使的废物,贪境结束得快不稀奇。” 万骸窟掌门昴庚熔金的瞳孔盯住水镜中的刘澈,指尖在木头扶手上不耐地敲击,“那鲛人,力量尚可,心性却优柔寡断得可笑。生死场上还分该不该杀,废物点心!” 天衍宗掌门天枢真人拂尘轻扫,语气淡漠:“区区练气后期,根基浮浅,能活至今朝,不过侥幸。”他的目光扫过刘澈时,轻蔑之色更浓,“人族修士,竟与孽畜为伍,荒唐。” “我呸!天枢老儿,你骂谁孽畜呢?”昴庚猛地前倾身体,木头底座嘎吱作响,竖瞳凶光毕露,“没那鲛人,姓云的早死透八百回了!老子看,凡人才是真废物!你们这群修仙的,装模作样更恶心!” 昴庚一向我行我素,看不起天衍宗整天烟雾缭绕的花架子,尤其针对掌门天枢真人。 “哼!”天枢真人吹胡子瞪眼地鄙视对面,拂尘直指昴庚那张人厌鬼弃的兽脸,“尔等披毛戴角之徒,偶得一点天道福泽便不知天高地厚,伦理纲常一窍不通,还自诩什么妖族?滑天下之大稽!” 森然妖气与清冷仙气在水镜前轰然对撞,气氛剑拔弩张。 长宁境席位,却是一片诡异的平静。 仙族长老马修远与妖族长老丁瑾安端坐上首。 丁瑾安自始至终眼帘低垂,连眉梢都未曾动过分毫。 眼看罡风要撕裂水镜,马修远终于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过对峙的锋芒: “诸位,今日齐聚,是为择选良才。”他目光扫过昴庚与天枢,“旁枝末节,暂且搁置。莫要误了正事。” 长宁境的面子,无人敢明着拂逆。 妖异的霞光与缥缈的仙气不甘地各自收敛。 水镜重归清晰,映出莲台上不知情的短暂喘息。 刘澈率先恢复灵力,刚一起身,周遭金池瞬间沸腾,金光消散,化为一泽咕嘟冒泡的泥潭。 其他修士陆续结束打坐,睁开眼,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一个修士看着泥潭,错愕道,“试境不是结束了吗?” 众人顿时不安,仔细打量泥潭,却只看到平静冒泡的泥浆,毫无头绪。 “该死!还没完?”另一鸟怪烦躁咒骂,他感觉自己快熟了。 “找机关!莲台上肯定有出口!”有人急喊。 众人立刻在莲台表面摸索敲打,甚至探向边缘,但除了满手灰,一无所获。 焦虑蔓延,烦躁取代了庆幸。 一片徒劳的咒骂声中,云怀真退回到莲台边缘,紧盯着他们来时的唯一通道——那条青铜窄道。 她的目光扫过脚下莲台与窄道相接的地面。她注意到,在莲台与窄道之间,存在着一圈极其细微的缝隙。 她心中一动,立刻蹲下身,指尖仔细探查那道缝隙。果然,缝隙沿着莲台的边缘完整地围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圈。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毫不犹豫,将灵力凝聚于掌心,猛地按向莲台中心的地面。 整个莲台微微一震,伴随着低沉的机括声响,缓缓下沉了一截,与窄道之间形成了一道明显的落差。 与此同时,一柱通体漆黑仅长三寸的细香凭空出现在莲台正中央,悬于半空。 香头无火自燃…… 一缕含着奇异冷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凝成一行古篆: 【香燃色启,香尽色闭。】 第4章 第 4 章 色…… 最初的三道门再次映现在众人识海,中间那道色门——粉纱翻涌,甜腻香气肆虐。 可它在哪儿呢? 在其他人还在思索之际,云怀真清喝一声:“继续下沉莲台。” 话音未落,她已率先再次将灵力贯入莲台中心。 莲台又下沉了一小截,但幅度明显比第一次小了许多。 刘澈反应极快,几乎在云怀真出手的同时,毫不犹豫地依样施为,也将灵力拍向中心。 莲台再次下沉,幅度稍增。 这下,其余修士瞬间明白过来。无需多言,众人立刻蹲下身,纷纷将灵力注入莲台中心。 莲台在灵力灌注下持续下沉,幅度越来越大,最终伴随着一声闷响,彻底陷入泥潭,无法再动。 众人起身,环顾四周,除了翻涌的泥潭和头顶燃烧的香,并无出路,希望眼看落空。 “门呢!”一名修士气愤地怒吼。 就在这时,莲台正前方的泥潭剧烈翻腾,一条由青铜铺成的宽阔道路,骤然破开泥浆,从对面布满苔藓的铜壁底部延伸而出,稳稳连接莲台边缘。 同时,铜壁中央的苔藓污垢大片剥落,露出一扇布满铜锈的青铜巨门。 伴随嘎吱一声,沉重的青铜门,向内缓缓敞开。 门后,正是他们曾见过的“色门”景象,粉纱如潮水般翻涌而出,甜腻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肆虐整个空间。 希望瞬间被这熟悉的景象点燃,但扑面而来的诡异香气也让狂喜中夹杂着更深的警惕。 云怀真环视一周,又瞧了一眼头顶即将燃尽的香,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大步走上宽道。 刘澈惊异地紧随其后,其余人互相看看,自觉落后于练气后期的云怀真有些丢脸,赶忙跟了上去。 在香燃尽的片刻内,色门关闭。 第一个进入的云怀真被强光吞噬了视线,也吞噬了感知。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身体仿佛被投入了急速旋转的漩涡。 光芒散尽。 云怀真眨了眨眼,刚才还在恶臭弥漫的泥潭之上,此刻却身处一片……难以言喻的空间。 刚想动一动,却感受到双手被禁锢的束缚。在烟雾缭绕中,她努力看清自己身处之地——一个长宽一丈,高约两丈的牢笼。 待烟雾散去大半,云怀真才看清四周。与自己情形相同的其他修士,皆呈“丫”字形困在笼中,整整齐齐排成两列。锁链紧紧缠绕在身上,生怕被困之人有一线生机。 可这笼子走的竟然是纯欲风…… 触目所及尽是层层叠叠的粉红纱帐,空气中弥漫着浓到发腻的甜香,熏得人头晕。 最离谱的还是脚下那淹到大腿肚子的水,温热黏腻,还泛着粉色的光晕。 四周影影绰绰,光线暧昧不明,活像进了某个品味奇特的顶级风月场所雅间。 “……”云怀真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色门”的品味,还真是别具一格。 她试着挣扎,发现灵力根本无法运转,完全变成个普通人。 自救无效,她便开始环视周围的其他修士。终于,在斜对角发现了也在尝试自救的刘澈。 别说,这绑得……倒别有一番风味呀~ 还有这水……也是恰到好处啊~ 再看看旁边那位被捆得像端午粽子的仁兄……果然,人比人得扔,货比货得丢。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色境启,心象生。诸君所念,即为所见。】 话音未落,十个模糊的光团分别悬浮在每个人面前的水面上。光团扭曲拉伸,缓缓凝聚成形。 从下往上,先是一双双或玲珑、或有力、或缠绕着荆棘的脚踝…… 接着是线条流畅的小腿、笔挺或匀称的大腿…… 再往上,利落的腰线、宽阔的后背或曼妙的身姿…… 最后,一张张或英俊、或妖媚、或冷艳的脸庞逐渐清晰,除了云怀真和刘澈面前那两位。 云怀真面前,是个身材比例近乎完美的男性:宽肩窄腰,肌肉流畅地夸张,皮肤是诱人的冷白色,尤其那挺翘饱满的弧度……简直是小人图的具象化,可偏偏,脖子以上,一片空白!无脸男? 刘澈面前亦然,无脸女? 再看其他人面前: 肌肉虬结还油光发亮的壮汉,手持马鞭,对着一个男修士露出“邪魅”一笑。 玲珑小巧的少女,舔着带血的尖牙,手里马鞭甩得啪啪响。 甚至还有一位冷艳侠女,正用马鞭手柄抬起另一位女修士的下巴,眼神充满侵略性…… 十个幻象,人手一根马鞭? 它们成型完毕,脸上(或无脸上)挂着或吸引、或调笑、或暧昧的笑容,蹚着温热的积水,一步步,风情万种地朝着各自的目标走去。 云怀真看着那个“无脸翘臀白斩鸡”朝自己走来,手里的马鞭还一晃一晃的,内心简直万马奔腾。 “喂!丑八怪!”云怀真嫌弃地撇嘴,声音却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慵懒的挑剔,“虽然你长得跟被门夹过的面团似的,但……啧,”她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对方,“这身材,真不错啊……够细,也够翘,这皮肤白得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 那无脸男似乎被她的“赞美”取悦了,混沌的面部区域仿佛都柔和了一些,脚步更显“妖娆”。 最后停在她的面前,水面高度巧妙地遮挡了部分身形,云怀真的视线高度也是十分微妙。 他抬起那只拿着马鞭的手,光滑无面的“脸”对着她,微微歪了歪头,大概是想表达“勾引”?可惜效果堪比没贴好五官的纸人,惊悚又滑稽。 接着微微俯身,手中的马鞭也作势要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赏赐”。 就是现在! 她唰得将头向前一探,动作急如风! 咔嚓——不是骨头响,是她的牙齿。她一口狠狠咬住了无脸男握着马鞭手柄的那只手腕。 口感冰凉,像是咬住了某种坚韧的胶质。 无脸男显然没料到这招,整个“人”都僵住了。混沌的脸上似乎都出现了一丝“懵逼”的波动。 云怀真可不管它懵不懵,咬住不放是第一步。 第二步,趁着对方僵直,她立刻用尽全身被绑住后仅能调动的腰腹力量,猛地向后一仰头,同时抬起双腿踹在无脸男的肚子上。 “唔~”她闷哼一声,脖子差点扭到,但效果拔群。 那根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马鞭,硬生生被她从无脸男手中给拽了出来。 无脸男被这一操作搞得晕头转向,站稳后他默默看着被咬掉的左手,混沌的面部透露出一丝怒气,直接挥着右手就冲上来想打人。 云怀真带着意料之中的喜悦,整个人向后退去,同时双手尽可能地向中间靠拢,无脸男弹性的右手直接将两端铁链捆在了一起,在大力作用下,两端锁链直接从笼子上脱落。 解开束缚的瞬间,云怀真顺势倒地,又在无脸男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前扑的刹那,翻滚到另一边。 云怀真拖着两根铁链,从嘴里取下马鞭,还嫌弃地吐了几口。 可转头看到浑身湿透、更显狼狈的无脸男,表情立马换成兴致盎然的笑容,手里的马鞭拽得啪啪响,一步一步,朝着抱着笼子“满脸”惊慌的“小可怜”逼近,嘴里还念叨着:“玩够了?那轮到我了~” 再看刘澈那边: 那无脸女也正婀娜多姿地靠近,手中的鞭子跃跃欲试。 刘澈神情淡然,连眼神都没分去半点。 无脸女俯身,想要模仿云怀真那边的“调戏”。 就在它靠近的瞬间,刘澈一抬头,一道极其精准的带着海水微腥的水箭,从他嘴里喷出。正好喷在无脸女那混沌一片的“脸”中央。 无脸女:“……”动作彻底石化。疑似被这口纯粹的带着鲛人特色的“唾沫”给整不会了,手中的鞭子都忘了挥。 片刻后,无脸女又不长记性地靠近他,在二人距离缩短到不足一臂的刹那,刘澈突然抬起硕大的鱼尾,一巴掌就扇飞了无脸女。 无脸女那类似面团的头也精准地卡在笼子的缝隙里,晕死过去。 而始作俑者刘澈借着尾巴的光滑,毫不费力地从锁链里挣脱出来。 在想如何解开手的束缚时,无意瞟到云怀真那笼的景况——伤风败俗! 终是善心大发地大喊一声:“你这么打是打不死它的,给它一个痛快吧。” 云怀真正欣赏自己的杰作,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声喊给吓了一跳,想着玩得也差不多了,直接一鞭子送走难受得不行的无脸男,然后打开笼子,走到刘澈的笼子前,目光在刘澈身上溜了一圈。 “看够了?”刘澈无奈地问道。 “你比他好看多了。”云怀真由衷感叹。 “可以先放我出去吗?”刘澈声音放软。 “行~”云怀真很是受用,直接就用刚恢复不久的灵力给他砍了锁链。 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肌肉壮汉的鞭子已经抽在了那位修士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一声不知是痛还是爽的“嗷~” “姐姐~”被冷艳侠女用鞭子抬起下巴的修士,目光朦胧地要求道。 少女的鞭子则带着狠厉抽向目标:“嘻嘻,让我看看你能挺多久?” 整个粉红空间里,顿时充满了马鞭的呼啸声、惨叫声以及……某些意味不明的声响?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抽象。 【倒计时:半炷香】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