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无限流内补墙》 第1章 瑞文索恩酒店（1） 一个被开膛破肚，疑似人类的不知名动物正摆在七人面前的圆桌上，冒着腾腾热气。 “欢迎《巴别塔》第00000号内测玩家黎禾载入游戏，我是您的专属系统米迦勒，提前祝您体验愉快。” 不知名动物的皮上滋滋冒着油花，一股肥腻腥膻的肉味喷涌出来，再混着包间内若有若无的女士香烟，彻底将刚戴上全息头盔进入游戏的黎禾熏得头晕眼花。 “呃——” 黎禾眉头紧锁，强压干呕，左手抹去双眼被香烟熏出的泪水，右手奋力在空中挥了挥。 一阵雌雄莫辨的声音不适时地在黎禾脑中响起。 “即将为您发放副本任务——” 电流声噼啪掠过，晶蓝的电子全息屏在黎禾眼中展现。 ［1.收集酒店老板的所有罪证］ ［2.利用规则存活六天，并在六天内成功逃离酒店］ 黎禾定了定神，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全息屏。 面板上除了通关任务外再无其他——不过，她更好奇的是任务栏旁边的“待解锁”。 黎禾坐直身体，将头贴近屏幕，刚想深入研究时，全息屏开始不停闪烁，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 黎禾只好作罢，面无表情地抬头，越过圆桌中央的那一盘“大菜”，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位女生。 那女生长着张娃娃脸，留齐肩短发，身穿蓝色短袖，面色惨白但愤怒地看向自己。 黎禾顺着她的视线瞟向一直静默立在自己身侧，手持夹板的女服务员，默不作声地转回眼睛，再以蓝色短袖女生为起点，开始顺时针观察房间内剩余的五人。 蓝色短袖女生的下座坐着一名女性，她手持一支刚刚点燃的女士香烟却不吸，只是任凭烟灰掉在铺有天鹅绒的圆桌上。 女人长发发尾染了红色，耳畔的红锆石在包间内华丽的水晶灯下闪着光。 察觉到了黎禾打量的目光，红发女人皱眉看去，那只拿着香烟却不停颤抖的手晃了晃。 烟头上红色的星火闪烁几下，随即完全黯淡下来。女人将香烟扔进手边的烟灰缸内，扭头不再与黎禾对视。 接下来，就是黎禾的右手边。 这位从黎禾进入游戏一开始便盯着她看的男人。 男人的脸令黎禾感到说不上来的熟悉，他柔顺的黑色短发在空中飘着，唯一让人在意的就是这双犹如海洋般深邃的蓝眼睛。 男人见黎禾将目光转向他，毫不胆怯地与她对视，右眼皮下黑色的小痣因为礼节性的笑容变扁。 他似乎是除了自己外，在场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人。 黎禾看着他身上考究贴身的黑色西装，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左手边。 左手边捂着嘴，面露惊恐的男生在不停地流汗，他脑后用黑色皮筋扎起的小辫子因为汗水的缘故牢牢黏在脖颈上。 他的眼睛没有从圆桌上的“大菜”挪动。 小辫子男生的上座是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扶了扶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最后一位，就是坐在短袖女生身边的壮汉。 这壮汉只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双臂的肌肉发达有力，肩膀处隐隐约约露出纹身的痕迹。 壮汉见黎禾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肌肉紧绷，没有半点迟疑地回瞪。 黎禾收回视线，右手搭在天鹅绒上，毫无规律地敲着桌面。 七人，三女四男。 “‘贵客’。” 黎禾身后的服务员突然幽幽开口说话，将七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您看一下菜单，还有没有需要加的菜式？” 服务员微笑俯身，把手上的夹板递给黎禾。 黎禾挑眉，接过夹板。 夹板上的第一页确实是平平无奇的菜单。 黎禾看过菜单，顺手翻开下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白色烫金纸上扭曲猩红的四个大字。 “酒店规则”。 ［1.如有困难，可向服务生寻求帮助，他们可以帮你解决问题］ ［2.每天中午，酒店将会为七位客人准备午餐，务必准时入座］ ［3.酒店会确保每位客人处于饱腹状态］ ［4.晚上十点，服务员将会例行查房，请客人一定在查房前回到对应客房］ “如果没有需要加的菜式，那么我便收回了。” 服务员作势要抽走夹板。 黎禾唇角勾起：“等等” 黎禾立起右手，没有使劲却结结实实地把服务员的手掌与夹板隔开。 服务员仍维持着甜美的笑容，一对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滚了几圈，疑惑地问道：“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黎禾点了点写有规则的白色烫金纸，抬眸道：“这张纸，我可以留下么。” 服务员身形一顿，不过几秒又干脆地点头回答道：“您是‘贵客’，当然可以！” 黎禾点了点头，将夹板上的全部纸张一一翻看。 房间内只剩黎禾手上“哗哗”的翻阅声。 六人的目光好似待宰的羔羊，不安却牢牢地锁住黎禾。 这夹板上除了菜单外，正正好好，不多不少的剩了七份规则。 黎禾心念一动，抽走七份规则后递还给服务员。 黎禾从容地取出一份，把余下的六张递给右手边的西装男人。 纸少，人少，没一会儿便传完了。 六人谨慎地阅读完规则，脸上的表情变得五颜六色，五花八门。 “我嬲！” 壮汉率先出声，低低咒骂了一句。 “你们何什搞的，把老子搞到咯号黑店里头来哒啰！快点放老子出去啵！” 壮汉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脸涨得跟猪肝似的，瞪着服务员大手一挥，结结实实地拍在桌上，震得黎禾的鼓膜隐隐作痛，面前干净的碟子也飞溅上三两“大菜”的油花。 短袖女生见状，向服务员投去审视的目光，立刻镇静开口道：“这位大哥说的不错，你们这样莫名其妙把人绑来又不肯放人走，是违法的。” 短袖女生的一席话顿时让头脑发晕的众人清醒不少。 是啊，无论如何，餐厅无缘无故绑架陌生人，这一行为已经到了违法的范畴了吧？ 服务员一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是‘贵客’的朋友不错，可大家同事一场，‘贵客’不过是好心请你们吃上六天的饭，话没必要说的这么难听吧？” 壮汉从服务员嘴中的这句话品出不对劲来，一手指着黎禾，生气地驳斥道：“搞什么？谁跟你是同事！我也不认识这个——” “人”字还未出口，眼镜男和短袖女忽然出手，一人摁了一下壮汉的肩膀。 壮汉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大，喉结上下滚动，大嘴张了半天，愣是没敢再出声。 他看见服务员的头发像绦虫一样在空中蠕动。 “‘贵客’。” 服务员阴森森地笑了笑，说：“他们，难道不是您的朋友吗？” 黎禾坐在餐桌椅上，足足比服务员低了两个头，此刻服务员在她背后站着，低头与她对视，黑色的长发全部垂下，盖住了黎禾周边的视野。 长发蠕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里面，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黎禾淡然地回望，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 服务员从黎禾身上问不出答案，悻悻地抬头，又甜美地笑起来。 长发缓缓静止。 服务员好像想起什么，半是提醒半是胁迫地说道：“菜如果再不吃的话就要凉了，客人们，你们为什么不肯动筷？” “酒店一定不会让每位客人空腹回房。” 酒店规则3被提及了。 黎禾抖了抖手中的规则纸，猩红的字体在耀眼的灯光下变得恍惚。 看来不仅这一餐躲不过去，以后的五天同样在劫难逃。 必须找到能够规避六天用餐的方法。 可是规则2的“准时用餐”和规则3的“饱腹状态”无疑表达了进食的必然性。 那么，她必须要明白酒店中有什么食物可以食用。 黎禾看向玻璃转盘上香气扑鼻的“大菜”。 根据她多年恐怖游戏实况主播的经验来看，这“大菜”肯定是不能动一口的。 黎禾思考着，看向它旁边青葱的凉菜，尝试拿起象牙白的筷子。 “不能吃！” 小辫男发现黎禾动筷，表情一下扭曲起来，恐惧地看着黎禾手指间的筷子。 服务员有些不悦的开口：“怎么不能吃呢？” “何厨师长，这不是你亲自下厨做的宴席，说是要让‘贵客’尝尝我们瑞文索恩酒店的招牌菜吗？” 话音刚落，众人的疑惑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小辫男。 怎么回事？先是凭空多出的一个莫名奇妙的“贵客”，现在又来了一个酒店本地的“大厨”？ “胡咧咧么？”小辫男脸上青红交加，“这菜不是——” “咳！” 西装男咳嗽一声，制止了小辫男接下来的话。 小辫男流下一滴冷汗，不敢再反驳服务员。 黎禾没有理会这场闹剧，自顾自的夹起来一根裹着麻酱和蒜瓣的翠绿豆角。 小辫男一看黎禾夹起的是一旁的素菜，连忙将心里吊着的一口气徐徐吐出，紧绷的身体松弛些许。 黎禾的眼神闪了闪，闻了闻豆角，确定没有异味后咬了一小口，咀嚼起来。 安全。 反常饥饿的肠胃几乎在食物进入的顷刻间就将其消化完毕。 黎禾的口腔开始分泌出大量唾液，持筷的手蠢蠢欲动。 “我去你大爷的！今天我就要从这里走出去！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壮汉受不了房间内诡异的氛围，起身撞开身下的椅子。 椅子与红丝绒地毯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酒店规定，客人尚未用餐完毕，不能擅自离席。” 服务员微怒，原本及腰的长发剧烈抖动，不停变长。 一只黑色的虫子掉在地毯上。 随着领头虫的蠕动，长发中的虫子纷纷掉落在地，形成软黏的黑色虫群，直勾勾冲着壮汉蠕动而去。 头顶的水晶灯损坏了似的忽明忽暗。 小辫男感受着脚踝处冰凉滑腻的触感，飞速抓起桌上的餐巾纸捂住嘴巴干呕起来。在他旁边的眼镜男同样脸色铁青，试图把壮汉摁回到座椅上。 “该歪……” 壮汉一不留神被眼镜男摁回，瘫倒在座椅上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虫群仍不依不饶地逼近壮汉。 一只黑色的虫子蹦起，吸在壮汉的腿上。 “滚开！滚开！” 壮汉大惊失色，双脚不停地跺击地面，试图震掉虫子。 可前仆后继的虫子吸得太紧，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壮汉的一条腿上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众人眼睁睁看着壮汉的腿渗出鲜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短发女生拍桌而起，愤慨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故意伤害罪！” “我作为警察，有权利要求你停止侵害行为！” “警察？咯咯……” 服务员的嘴角越咧越大，直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才停下。 “苏保安是糊涂了吧，你怎么会是警察呢？” 被称作“苏保安”的短发女仿佛见了鬼一样定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怎么可能”四个大字。 黎禾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位，不再咀嚼豆角。 “等等。” 黎禾倏地出声，打断了服务员的动作。 “您有什么需要？” 服务员见“贵客”开口，出手制止虫群，依旧咧着笑容的脸急忙凑近黎禾，问道。 “我有一个请求，需要你帮忙。” 黎禾缓缓眨眼。 完结整个副本前，为了保证逻辑推理通顺，作者可能会随时改动一些细节，请大家多多包容[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瑞文索恩酒店（1） 第2章 瑞文索恩酒店（2） “如你所见，我不太喜欢吃荤菜。” 黎禾睨了一眼巨大盘子上令她感到阵阵恶心的肉坨，尴尬地笑笑。 黎禾将口中剩余的豆角吞下，抬起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服务员。 “我又不是一个比较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所以我想……” “你来帮我试试，中间这道‘大菜’吧。” 服务员的脸一下皱起，十分为难地用手擦了把嘴，回答道：“桌上这些都是客人的菜，依照我们酒店的规定，服务员是不准擅自动用的。” 再跟我装。 黎禾漫不经心地盯着服务员起伏的喉咙。 “没关系。” 黎禾调整座椅，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逼迫道：“我允许了。” 黎禾嘴上说着，手上却已经将自己没有用过的碗和叉子塞到了服务员手中。 “那……” 服务员恭敬接过，伸手用叉子叉起一块沾满孜然，还在流油的肉块。 黎禾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服务员叉起的肉。 肉块色泽艳丽，香气扑鼻，烤的酥脆焦香的皮上更是散发着阵阵孜然的清香，让人食指大动。 如果忽略它对自己奇怪的吸引力，从外表上看，这道菜不仅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珍馐”。 难道只有那位“何大厨”能够判断食物的异常么？ 黎禾摸了摸下巴。 如果小辫男的身份是“厨师长”的话倒是讲的通。 那么“贵客”就不止是服务员对自己的称呼这么简单，很可能也是自己的“身份”。 短袖女的身份则是“保安”。 看来在座的七人都会有各自的身份，就是不知道身份会不会出现“重复”的情况？ 黎禾思索着，豆角却一根一根接连不断地进了她的胃。 服务员张嘴，把肉块送进嘴中，咀嚼时口水顺着嘴唇的缝隙自然而然地从嘴角流出，滴落到地毯上。 吸附在壮汉腿上，不停啃食着他的腿的虫群开始躁动，像退潮一般悉悉索索地顺着服务员的长发，重新藏匿回发丛中。 服务员品尝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满足且疑惑地向黎禾问道：“这道菜有什么问题吗？” “我真不太明白您在想什么。” 有什么问题？ 黎禾冲着服务员冷笑。 能让你吃高兴了就是最大的问题。 试问一个能让怪物觉得没什么问题的东西，对正常人会没有问题吗？ 酒店为玩家准备的“大菜”——不，更谨慎的话，可以直接将范围扩大至所有肉类，都可以不用试探了。 当然，也不是说蔬菜一定安全，副本很可能会根据玩家存活的天数逐渐增加难度，所以后面五天的蔬菜是否可以食用，她不敢确定。 黎禾吞下碟子内最后一根豆角，那股令人牙痒的饥饿感终于开始逐渐消退。 以上关于食物的推断，部分来源于她的经验主义，虽然经验主义有时能置人于死地，但经验主义却能帮助人规避绝大多数风险。 还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进一步佐证猜想。 或许，可以试探一下何厨师长。 西装男见黎禾安然无恙地吃下一整盘豆角，眼神闪烁，端起玻璃转盘上仅剩的六道素菜的其中一盘，有条不紊地吃了起来。 服务员看向西装男，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冲黎禾说道：“‘贵客’，我们酒店还需要您在品尝过饭菜后，填一张评价表。” “评价表？” 黎禾狐疑地接过服务员从口袋中掏出的红色硬纸。 硬纸上用黑色印刷体写着：“请您对厨师长所做饭菜进行评价”。 黎禾定睛一看，下方还有加粗的一行选项，分别是“很好”、“不错”、“一般”。 “这是钢笔。”服务员递给黎禾，“请您在勾选选项之前，一定、务必、确认好真实想法后，诚实选择。” 服务员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您的看法，对我们和何厨师长，至、关、重、要。” 被点到名字的小辫男脸色并不好看，有些害怕的看向黎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饭馆帮姥姥打了一天下手后，回家正想美美睡觉时，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已经身处这个华丽的房间内。 更别提刚睁眼时看见的莫名奇妙的全息屏了。 不过听这个服务员怪物所讲，自己貌似是这家瑞文索恩酒店的厨师长。 老天，他不过是一个勤勤恳恳做饭的，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这种豪华酒店里的厨师？ 小辫男满脸大汗。 如果根据那个奇怪全息屏和刚刚这位“贵客”女生传过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店规则…… 这个评价表似乎是针对他的？ 小辫男心里直发毛，无助地向黎禾投去求助的目光，默默祈祷着这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别把他坑死。 “嗯——” 黎禾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着评价表，沉吟一会儿，道：“我可以先留着吗？” “当然不可以。贵客，评价表我们都是即填即收的。” “评价表一共六张，您每天中午与朋友们品尝完菜式后，我都会给您一张填写。” 什么？六张？ 小辫男登时感觉自己的魂已经从身体里飘走了。 黎禾把小辫男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中，拿起钢笔，犹豫几秒后选择了其中一个评价。 “给，笔我就收下了，想必你们这种规格的酒店也不缺这一只钢笔。” 服务员欣喜若狂，根本没有注意黎禾说了什么，几乎是饿虎扑食般从黎禾手中抢过评价表，幸灾乐祸的打开—— 怎么可能？ 服务员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又瞥向淡定自若的黎禾，双手不自觉地将评价表高高举起，对准水晶灯，瞪大双眼，鼻尖贴到评价表上，似乎在寻找黎禾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哼。” 服务员自觉失态，只好若无其事地将评价表收回口袋。 “我的服务已经进行完毕，接下来就是客人们的用餐时间了。” “期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们，此房间内也不会有摄像头、录音器等侵犯客人**权的物品，请客人放心用餐。” “不过我需要提醒在座的各位，你们的用餐时间一共只有十分钟。” 服务员拧开门把手，指向外面，一座硕大的金色座钟成功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 “铛——！” 座钟的时分秒三个指针完全重合，全部指向罗马数字——XII。 “用餐时间，请遵循酒店大厅内唯一一座黄金座钟，每到中午或者晚上十二点时，黄金座钟都会发出巨大声响提醒诸位客人。” 服务员嘱咐完，转身欲走。 “等等！” 眼见服务员即将退出房间，眼镜男用手指向壮汉，突然询问道：“他受伤了，需要用碘伏和医用纱布进行消毒和包扎处理，你们酒店应该有备急救箱。” 生怕服务员不肯搭理，眼镜男忙不迭补充道：“一个合格的酒店，应当保障客人的人身安全。” “否则，我会质疑你们到底是否正规合法。” 眼镜男说完，用手向上托了托滑下来的眼镜，后背洇出一大片浅色水痕。 服务员本不打算理会眼镜男的请求，但听完眼镜男的解释后，活像一只被老鼠踩了尾巴的猫，急匆匆地出门，不过一分钟后拎着急救箱出现在房间门口，放下急救箱，一声不吭地关门，彻底消失在了外面。 眼镜男一个健步上前，快速打开急救箱，拿出了生理盐水，医用纱布和碘伏。 “嘶——” 大量的生理盐水被倾倒在壮汉腿上几个深浅不一的孔洞上，痛得壮汉忍不住出声，裸露在空气中的鲜红肌肉一颤一颤。 眼镜男用棉签轻轻蘸干伤口，再拧开碘伏，换上新的吸足碘伏的棉签，以伤口为中心，由内向外画圈消毒伤口及周围皮肤。 “条件简陋，只能这样处理了，忍着点。” 眼镜男将医用纱布结结实实地缠在壮汉腿上，再从急救箱中拿出医用冰袋，递给壮汉道：“如果感觉红肿疼痛，就用这个冰敷，十五分钟左右就好。” 壮汉呲牙咧嘴的接过，将冰袋按在伤口周围，道：“多谢。” 眼睛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坐回自己动起来位置。 黎禾瞧眼镜男动作娴熟，张嘴刚想说话，又被忽然冒出的“叮”的一声憋了回去。 “请各位玩家进行为期十分钟的自我介绍。” 神出鬼没的全息屏再一次只在黎禾面前出现了三秒。 众人皆是一愣。 “你们是不是都能看见那个奇怪的屏幕？” 一直沉默寡言的红发女人倏地开口。 六人点点头。 红发女不停扯着耳畔的碎发，犹豫再三道：“我是突然被带到酒店的，在此之前，我刚刚躺在家里的床上准备睡觉。” 什么？她不是玩家？ 黎禾抬眸，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 这难道不是个全息游戏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但目前来看，我们最好按照酒店规则和屏幕提示做，否则……” 红发女住嘴，朝壮汉抬了抬下巴。 “我赞同她的话。” 短袖女抱胸，严肃说道：“虽然我主张唯物主义，但从我苏醒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时间紧迫，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我建议立即开始自我介绍。” “有没有人率先开始？” 房间内鸦雀无声。 短发女叹了口气：“那就从我开始吧。” 短发女端坐在餐椅上，把自己皱皱巴巴的领口扯正，道：“我叫苏景熙，职业就是刚才我所说的那样。” “我并不知道有瑞文索恩这个酒店的存在，也没有在任何一家酒店做过保安，我与该酒店没有关系。”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个人也并不清楚。”苏景熙看向红发女，“我与她一样，都是无缘无故被带到这儿的。” 红发女似乎是不习惯失去香烟，有些出神的盯着烟灰缸：“我叫戚王，是一名大学老师，至于其他能说的，我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西装男显然没有料到苏景熙和戚王的发言如此简洁明了，刚想接上话，又被喉咙里的食物呛到：“咳咳——抱歉。” 西装男拿起一张餐巾纸，简单擦拭双唇。 他端走的蔬菜已经被吃光了。 “我叫郑寻由，是名律师。” 西装男的名字出现，黎禾不自觉地垂眸，太阳穴猛然像被人用针扎般钝痛，目光凝滞，双眉也死死拧在一起。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但无论她怎么回想，都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或许只是巧合。 黎禾琢磨完，抬头正要看向郑寻由，但竟没有预料地直直与这双蔚蓝的眼睛对视。 不，与其说他是在观察自己，倒不如说是在盯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她脖子上的被三对纯金翅膀包裹的马眼形帕拉伊巴。 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帕拉伊巴难遇，送给她的人同样也是。 黎禾抿嘴，毫不客气的回盯，手却老实地将敞开的卡其色夹克拉上拉链，带着霓虹感的天空蓝随之消失在房间内。 郑寻由微笑，收回视线，转而又抛出了一个让黎禾，不，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重磅消息—— “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游戏世界吗？” 第3章 瑞文索恩酒店（3） “什么？” 苏景熙抬眸，向郑寻由投去惊讶的目光，率先发出疑问：“你说这里是游戏世界？” 郑寻由点点头，肯定道：“没错，苏警官应该对‘全息游戏’并不陌生吧。” 苏景熙拧眉：“全息游戏？我身边确实有朋友在接触。” “可问题是。”苏景熙双手抱胸，“我不是喜欢玩游戏的那一类人，并且，我对全息游戏不感兴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说明苏警官不论是从什么角度，都不具备进入《巴别塔》的条件。 黎禾在心里补充道。 那么，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疼得不停打哆嗦的壮汉面目狰狞地附和道：“咯搞么子咯？我可跟她一样，也没有玩过这种邪乎游戏！” “那么，还有谁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苏景熙环视众人，顿了顿，在脑海中使劲回想几个热爱游戏的同事曾谈过的，有关于游戏的话题，又道：“或者，没有进行什么游戏预约的？” 戚王松开自己的一缕发丝，沉默地举起手。 其他人完美地遵循了“羊群效应”，首先是壮汉忍痛举起手，小辫男和眼镜男紧随其后。 黎禾还在犹豫。 苏景熙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一开始身份与众人不太一样的女生，眯眼审视起来。 黎禾留着齐肩长的黑发，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起。颧骨高，方圆脸，黑眼圈非常浓重，鼻梁高挺，嘴唇红润。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运动背心，外面套着卡其色夹克。虽然苏景熙对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没有研究，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脖子上的天蓝色宝石价值连城。 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黎禾一双虹膜颜色极其浅淡，在水晶灯照耀下呈金黄色的眼。 “苏警官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黎禾缓缓举起手，一头雾水地问道。 “这位……女士，你已经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了。” 苏景熙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黎禾疑惑地脸庞上，语气加重，暗示道。 黎禾顿感无辜地回答道：“我确实是听见了没错。苏警官，你怎么了？” 想要试探我有没有撒谎吗？ 黎禾任凭苏景熙的目光扫视，依旧十分不解地注视着她。 黎禾暗自思忖着，目前的局势明显不利于“预约玩家”这个身份进来的人，虽然她不明白这个叫郑寻由的律师为什么要选择透露给这群人关于游戏的消息，但到了一个陌生且危险的环境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特殊的自己”隐藏在“寻常的人群”中。 从众效应这个道理，还真是多亏了高中几年的那群人“教”给她。 黎禾不禁在心里冷笑。 苏景熙认真端详着黎禾，面色凝重。 她竟然从黎禾脸上看不出任何心虚的痕迹。 如果一个人撒谎，那么她下意识的动作，或者面部的微表情，会将她自己出卖。 可是譬如频繁眨眼，摸脖子等动作都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正常的太不正常了。 苏景熙摇了摇头。 不，她不能凭虚无缥缈的第六感而无缘无故的针对一个人。况且，在座的众人，包括说这是游戏世界的郑律师，全部都是受害者。 毕竟哪家正规的游戏公司会让玩家的生命健康受到伤害？ 虽然她只是实习警察，但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 她会让所有人安全离开，并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想到这儿，苏景熙的目光柔和下来，冲着黎禾安抚道：“没什么，请你继续自我介绍吧。” 黎禾耸肩，接着苏景熙的话道：“我叫黎禾。” “离合？悲欢离合的离合吗？” 戚王的眉心高高隆起，忍不住插嘴问道。 “是黎明的黎，禾苗的禾……这不重要吧。”黎禾咳嗽一声，“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人，同样不明白我的美好休息日为什么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游戏破坏掉。” 黎禾说完，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 不对。 苏景熙的眼皮跳了跳。 黎禾绝对说了慌。 苏景熙沉默，没有选择直接揭穿黎禾的谎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黎禾将目光放在左手边的“何厨师长”身上。 何厨师长自从看见黎禾与郑寻由吃光两盘素菜过后，好像一个从梦游状态中惊醒的人，慌乱地抢走转盘上的一碟卖相不错的土豆丝，牛嚼牡丹地吞了起来。 以至于等他意识到轮到自己介绍时，着急地差点从鼻孔中喷出土豆丝。 “唔——我叫，何，何雪时。” 何雪时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脯，终于把堵在喉咙的菜拍下去，说话也流畅不少：“我——其实真的是做饭的。” “不过你们千万别误会我，我只是帮我姥姥照顾自家开的小苍蝇馆子，跟这种级别的酒店八竿子打不着。” 何雪时说罢，咂了咂嘴。 这酒店怎么搞的？连土豆丝都切的厚薄大小不一，刀工差劲的连有些还在上学的小孩儿都赶不上。 “你，你也吃的太急了吧！” 壮汉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何雪时，拿掉腿上化成水的冰袋，脸色缓和许多：“酒店邪乎，菜肯定也邪，这种情况下还敢动筷，真不知道你是心大还是没脑子。” “没脑子的是你。” 何雪时进食后，情绪明显稳定下来，咬着口腔内的软肉，面如死灰地说：“那个郑律师已经提醒过我们了——这里，可是游戏啊。” “在游戏里要想安安全全地通关，就要老老实实地遵循游戏的规则。” “如果你还想反驳我什么，就先想想那个诡异的服务员，你觉得那种人可能是正常人吗？” “安慰安慰自己就得了，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就没必要了。” 何雪时心不甘情不愿地重重叹了口气。 “另外，你真的没感觉自己很饿吗？” 何雪时话音刚落，四声清晰的“咕噜”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响起。 房间内的中央空调开的冷气十足，可苏景熙的额头上竟然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从一开始醒来，她的胃就在疯狂叫嚣着进食，只是先前恐惧战胜了饥饿感罢了。 “咕噜。” 壮汉猛咽一口口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太饿。 “我们——” “我们大概还剩两分钟左右的时间。” 黎禾及时住嘴，瞟向正在整理西装袖口的郑寻由。 这人居然和她在同步默数时间。 “我建议你们赶快吃掉桌上剩下的四盘素菜。”郑寻由提醒道。 四人皆是一怔。 戚王抿嘴，起身拿走一碟，仓促地吃起来。 苏景熙的目光在黎禾、郑寻由、何雪时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伸手选走一盘。 壮汉下意识摸向自己受伤的腿，宛如针扎般的阵痛让他发浑的脑袋清明些许，急忙搂走离自己最近的菜，边嚼边说道：“我叫魏行善，是个健身教练。” 眼镜男自然而然端走最后一盘，三下两下便用筷子囫囵吞了个干净，扶了扶因为汗水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快速说道：“邱示，是名心外科医生。” 等邱示将筷子放下时，其余三人已经吃完，严丝合缝的门后突然传来门卡解锁的声响。 咔哒，门开了。 房外的暖气扑面而来，刺得黎禾的鼻翼不紧动了动。 门外立着一排服务员，其中尤为显眼的一个高大强壮，身穿西服，笑容饱满的男服务员推开房门。 “客人们，你们的用餐时间到了。” 黎禾侧身，透过服务员的身形，看向酒店大厅内的黄金座钟。 时针与秒针仍旧老老实实地指向XII，而分针则是移动到了X上。 和她数的一模一样。 黎禾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那么酒店规则2准确的用餐开始和结束时间就能够确定了。 服务员迈步走进房间，站定在黎禾身旁，慢慢俯身到与黎禾视线平齐的角度。 他僵硬地将脸转向黎禾，缓缓贴近到两人中央只剩下一根手指宽的距离。 黎禾往后仰头，十分嫌弃地凝视着服务员。 服务员也不恼，足足盯了黎禾五六秒后才起身，又如法炮制地开始“关心”郑寻由。 众人被服务员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得一阵恶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触碰了什么隐藏的规则，只好默默的承受。 “非常好。” 服务员环视一圈后，像得到了奖励的小孩儿一样，心满意足地鼓掌叫道：“看来客人们都已经吃饱了。” “那么接下来，请客人跟随我们前往各自的客房。” 服务员躬身，优雅地做出“请”的姿态。 一群人面面相觑，屁股都好似被胶水粘在餐椅上，愣是没有起身的。 “嗯？” 服务员拖着长腔，颇有警告意味。 苏景熙见状，立刻起身向服务员走去：“走吧。” 有了苏景熙开头，其余人也识相地亦步亦趋跟在苏景熙身后，活像需要母亲庇护的新生儿。 房间一时就剩黎禾和郑寻由两人。 “等等。” 见郑寻由也要离开，黎禾向旁迈步，双手抱胸，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郑寻由挑眉，乐呵呵地回答道：“黎小姐，这个搭讪方式有些过时了。” 黎禾本就沉下的脸此刻彻底沦为一口八百年不刷的黑锅。 谁想搭讪你了？ 黎禾忍不住腹诽。 “玩笑话。” 郑寻由收起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我们见过吧。” 说罢，郑寻由冲黎禾点点头，侧身走出房间，紧跟一位服务员消失在门外。 “贵客，请跟我来。” 黎禾摸了摸下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跟着高大的服务员走出房间。 酒店的装潢堪称豪横，每走一步，都是踩在柔软的红色天鹅绒上。脚步声在天鹅绒的影响下，轻得宛如踮起脚尖的芭蕾舞者，如果不是在特别安静的时候留心倾听，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酒店墙壁上的欧式复古壁灯发出的光线不算很明亮，反而带着昏暗感，不过却与整个酒店华丽的风格十分相洽，并不违和。 值得一提的是，瑞文索恩酒店似乎没有安装窗户。 黎禾放慢脚步，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着酒店的每一个包厢。 有些包厢门并不严实，黎禾能够透过门缝瞟见里面客人觥筹交错的身影与吵闹的交谈声。 看起来这家酒店的消费水平不低，至少是黎禾这种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不敢踏入的高端酒店。 “贵客，这边。” 服务员摁开金色电梯的按钮，站进电梯里。 黎禾看着一左一右金银两座电梯，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向服务员问道：“为什么要坐这间电梯？” 服务员面不改色：“因为您右手边的银色电梯是员工专用电梯，员工专用电梯只能去到员工房间和工作区所在楼层，客房不能通过员工专用电梯抵达。” “同样，客梯无法去到员工房间和工作区。” 服务员等黎禾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咔哒。” 服务员伸手点亮25层的瞬间，电梯门彻底合死，开始缓缓上升。 电梯内只有黎禾与服务员。 黎禾缓缓退至电梯一角，把后背紧贴电梯内壁，扭头朝服务员搭话道：“用餐的楼层和客房混在一起么？” “酒店内一共有28层，用餐层为2到17层，客房层为18到27层。” 黎禾用脚尖点了点地。 那2层以下，恐怕就是员工房间和工作区了吧。 黎禾注视着电梯内2－27层的按钮，若有所思。 28层会不会是酒店老板所在的楼层？ 可是客梯并没有28层的按钮，怎么上去就是问题了。 “消防通道呢？每层总该会有消防通道吧？” “除了27到28层外，每层都有，不过我们的保安会在晚上将消防通道上锁。” 电梯门上不停跳动地猩红数字终于在25时停止跳动。 电梯门缓缓开启。 “贵客，我们到了。” 第4章 瑞文索恩酒店（4）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客人营造良好的休息氛围，25层的灯光要比黎禾先前所在的用餐层更加昏暗。 虽然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不能说让人觉得头脑清亮，反而在跟着服务员踏进25层的瞬间，黎禾的大脑好像被一层薄纱裹住，浑浑噩噩的。 她最讨厌这种大脑好似长了腿，逃脱自己控制范围外的感觉。 黎禾使劲晃了晃头。 昏黑环境的唯一好处，就是不会让终日蜗居在家里的老鼠人黎禾的眼睛过于难受。 她的虹膜颜色比正常人浅上许多，在阳光下看着是挺特别，可这也导致了她无法直视强光。 如果有人想故意为难她，只需要用类似强光手电筒一类的东西对准她的眼睛—— 她就半瞎了。 25层的走廊很长，长到黎禾跟在服务员屁股后面不知道走了多久，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黎禾懊恼地想，早知道就应该锻炼身体。 万一有恐怖游戏标配的追逐战怎么办？ 黎禾轻轻捏了捏自己瘦弱的小臂，十分发愁。 “你们这酒店挺大啊。”黎禾发现，只要她不开口与服务员搭话，这服务员就不会透漏任何消息，嘴角无奈地抽搐了几下，“有分布图吗？万一我迷路了怎么办？” “唯一的一张位于酒店一楼的大厅内，并且，您要是迷路了，或者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及时呼叫我们前来帮助，我们会尽力满足您的需求。” 服务员边回答，边步履稳健地继续为黎禾带路。 “哦……” 黎禾撇嘴。 客套话说的怪流利。 尽力满足需求不等于一定会满足吧？谁知道找你们帮忙还需不需要收取什么“好处”。 比如缺段胳膊少条腿？ 黎禾随意地想着，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中，又紧接着问道：“现在几点了？我有午休的习惯，万一睡过头来不及处理事情就不好了。” “这个您不用太过担心，除了酒店的黄金座钟外，每间客房和员工房间内还会额外安装悬挂式时钟。”服务员一顿，“不过因为一些设备问题，客房内的时钟并不一定准确，可能会有一到两小时的偏差。” “酒店内能准确无误报时的时钟只有员工房间里的与黄金座钟。黄金座钟位于14层，它的声音十分响亮，您不用担心在25层听不到。” 这可麻烦大了。 黎禾“啧”了一声，双眉拧成一股。 分布图在1楼，座钟在14楼，且不说二者相距甚远，来来回回要想省时只能坐电梯，可电梯最多坐到2楼，她到了2楼还要再去消防通道才能下至1楼。 为什么不能通过客梯直接前往1楼呢？1楼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如果没有别的用意，那简直纯脱了裤子放屁，不可理喻。 而且，如果她趁夜间搜查，乘坐电梯会导致目标太大，并且会让其他的人或者怪物知道自己的动向，非常危险。 不趁第一天白天就去一楼把分布图背下的话—— 黎禾的眼神骤然幽寒，无意间朝服务员腰间瞄去。 一枚古朴小巧的银色钥匙安静地半挂在皮制腰带上。 黎禾心生一计，抬起一只腿在空中小幅度地摆动，靴子上原本松松垮垮的鞋带立刻散开。 黎禾将腿放下，散开的一边鞋带长度正巧能被她另一只脚踩住。 “啊！” 黎禾“措手不及”地从身后撞倒刚刚站定，停止不动的服务员。 “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服务员捂住自己的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神情恐惧，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询问黎禾的安危。 黎禾连连摆手，躲开了服务员接二连三的触碰，忙说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踩到鞋带绊倒了而已。” 黎禾说着，蹲下把鞋带系好，再抬头，却没想到郑寻由正蹲在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系鞋带，身前同样站着一位服务员。 哎呀，没想到大家顺东西的小巧思如此相似啊。 黎禾见郑寻由撇了她一眼，唇角勾起，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就像偷吃鱼干结果被主人家抓包的猫。 “贵客，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 服务员指着2524的房间牌说道。 “这是您的房卡，请务必保管好。” 黎禾收下房卡，微微侧头看了眼郑寻由面前的房间。 2523，这家伙居然住自己隔壁。 黎禾有些意外。 “25层除了您与郑先生外没有任何人住下，您和郑先生没有需要的情况下。” 服务员提醒，又道：“晚上十点，我们将会进行查房，请您一定要呆在房内。” “若无疑问，我就先走了。”服务员躬身，“祝您入住愉快。” 黎禾盯着服务员一副“你不进去我就不走”的模样，余光中睨见郑寻由已经进了房间，只好用一直攥在手心的房卡刷开房门。 “嘟嘟——” 房门打开，黎禾走进去，大力地关上房门，确保门锁将门牢牢锁住后才肯进屋慢慢搜查。 房间是标准的客房，一室一卫，干净整洁，甚至还充斥着让黎禾稍觉安心的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洁白柔软的大床旁有一个床头柜，柜上摆着一张纸，纸上压着两枚黑色耳夹。 黎禾把房卡收进夹克里的贴身口袋，慢慢走进床头柜，拿起上面的东西。 “叮！” 晶蓝的显示屏又在黎禾眼前跳出。 “检测到关键物品，正在为您更新任务面板与属性面板——” 之前的通关条件开始波动，扭曲，与显示屏融为一体后又重新排列组合成一串文字： ［1.收集酒店老板的四份罪证并销毁］ ［2.利用规则存活六天并在六天内成功逃离酒店］ 而任务面板旁的“待解锁”也悄无声息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黎禾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姓名：黎禾 年龄：24岁 精神值：200（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认知值：？？？ 健康值：80（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背包栏：空 黎禾看着自己唯二两项有作用的数值，罕见地沉默了好几分钟。 全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是个头脑发达五体不勤的怪胎呢。 黎禾垂眸，深深叹气，认命般地戴上耳夹，再摘掉皮筋，确保头发将耳钉不留缝隙地遮住。 “米迦勒？米迦勒？”显示屏开始闪烁，黎禾尝试性地喊了几声，“你在不在？” 黎禾脖子上的项链悄悄散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不过尽数被夹克挡住，导致黎禾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异常。 “我在。” 黎禾问出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我想知道，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虚拟的游戏世界？” 米迦勒绞尽脑汁，用黎禾大概能意会的措辞说道：“此虚非虚，此实非实。” “……我亲爱的大天使长，你不是传说中西方的神吗，怎么变成华夏的古风小生了？” 黎禾揶揄道，言下之意就是让米迦勒别装谜语人。 “如果我说了，你的认知条会直接爆炸，这个副本也没有必要继续进行，直接收拾收拾等下辈子投胎去了。” 米迦勒十分无奈地解释道：“我又不是老古董，也在与时俱进的。” “好好好。” 黎禾举手作投降状：“那我问最后一个，我还能回家吗？” 寂静。 “米迦勒？” 还是寂静。 “怎么跑了？” 黎禾真正心慌起来。 虽然她对生死一事无甚在意，但这并不代表她想英年早逝在这个奇奇怪怪的游戏里啊！ 黎禾肠子都悔青了，此刻只想穿越回去给预约游戏的自己两巴掌。 “哎。” 黎禾束手无策，将飘飞的思绪费力地回拢，认真研究起面前的这张纸。 “贵客”规则： ［1.助手是你有且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2.你的朋友并不是你的朋友］ ［3.必要时，可以无条件向服务员寻求帮助］ ［4.不要被除助手以外的任何人发现你的真实意图］ 看来这个酒店属于规则怪谈与求生游戏的结合。 直到这张纸条的出现，黎禾真正才定下结论。 黎禾搬来一张椅子，把之前的酒店规则和钢笔掏出，摆在床头柜上。 规则怪谈的核心是什么？自然是规则。 黎禾打开钢笔，开始梳理思路。 首先，贵客规则1指名“助手”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那么，助手是谁？ 助手身为特殊身份，肯定就在剩下的六名玩家中。 通过服务员的话语，已知苏景熙为保安，何雪时为厨师长。 剩下戚王，郑寻由，魏行善，邱示四人的身份没有确定，助手便在其中。 再看贵客规则2，你的朋友并不是你的朋友，这条说明了什么？ 或许，玩家之间存在阵营的划分。 服务员说过，六名玩家都是“贵客”的朋友，而规则却说“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还记得通关条件吗？ 黎禾圈起“销毁”二字。 答案藏在这里。 既然给了每个人身份，又把之前的通关条件完全推翻，也许除了助手，剩下的人并不会放纵自己销毁罪证。 他们的条件，是揭发吗？ 黎禾皱起眉头，接着用手指向下一条。 规则3和规则4强化了贵客的地位，使贵客阵营和其余人的不平等待遇激化。 副本想要分裂玩家。 贵客明面上赢的可能性很大，必定在如此偏激的环境下强化一些人的阴暗心理——比如说，除掉自己。 但是大家毕竟刚刚进入这个稀奇古怪的游戏世界，人类社会的规则会约束他们自己进行心理斗争，黎禾赌他们前两天不会有杀人的想法。 而且就算任务互相冲突，他们直接藏起来不让自己找到不就完了吗？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求助道德感最高的苏景熙。 甚至，服务员也是一个可选选项。 黎禾放下钢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又是这样，又要和所有人成为敌人了。 黎禾眼前浮现出一幅幅不堪的画面。 还是先通关游戏，活下去再说。 黎禾定了定神，思考着四份罪证可能出现的位置。 酒店老板所在的28层肯定会有。 黎禾翻来覆去地在脑内搜罗线索，发现除了28层外，其他的地方都不能百分百确定。 线索少不说，钥匙也没偷到。 黎禾焦躁地挠了挠头，在房间内不停地踱步。 算了，先出去背分布图再说。 越早出去，在玩家中掌握的信息量越占优势。 黎禾打定主意，刚想离开房间，房间内却突然响起一阵规律的“嗒嗒”声。 “嗒嗒——嗒嗒——” 第5章 瑞文索恩酒店（5） “谁？” 黎禾条件反射，厉声呵斥道。 规律的嗒嗒声没有被恐吓退去，依旧锲而不舍地响着。 不对劲。 黎禾沉下心，竖耳倾听，不断地在房内变换位置，试图找到声音的源头。 嗒嗒，嗒。 黎禾循着声音在房内逛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将耳朵贴近卧室的墙壁上。 嗒。 找到了！是隔壁房间通过敲击墙壁发出的动静。 黎禾眉头蹙起，仔细聆听着。 声音有长有短，听着很像摩斯密码。 黎禾一掀眼皮，嘴唇微动。 LAIMENKOU？ 黎禾离开墙壁，用手不停地摩挲下巴，眼睛眯起。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黎禾决定相信郑寻由一次。 她现在急需一个突破口，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何乐而不为？ 不过为什么让自己去找他，而不是他来找自己呢？ 难道外面有危险？还是他不能离开房间？ 黎禾看了眼房间内指向下午一点的时钟，靠近门口，如法炮制地进行一通检查，并未听见什么异常。 黎禾掏出门卡。 “嘀嘀。” 门锁闪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黎禾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观察着走廊。 走廊的灯光不如之前稳定，许多壁灯貌似接触不良，变得高频率地亮灭，晃的黎禾有些不适。 除了壁灯有异常外，其余都很正常。 黎禾蹑手蹑脚地走出2524。 走廊上没有任何服务员的身影，看来那个带路的服务员说得不假，至少现在是真的。 黎禾来到2523前，轻叩房门。 一张被人撕得整整齐齐的小纸片从下方的门缝露头。 黎禾拿起纸片，瞪大双眼。 纸条上赫然写着——“助手规则。” 郑寻由居然是“助手”！ 黎禾继续向下看，一条用红色液体写下的规则格外扎眼。 ［1.“贵客”是你有且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郑寻由这是把自己的规则纸扯下来给她了？ 黎禾五味杂陈地把纸片团成团，塞到口袋中。 “郑大律师，诚意十足啊。” 黎禾站在门前，低声说道。 与黎禾仅有一门之隔的郑寻由双手插兜，含笑道：“不直接展现我的诚意，黎小姐怎么会相信我？又怎么可能会和我合作呢？” “我猜，黎小姐的规则上大概会告诉你……助手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吧。” 黎禾轻哼，心想跟不耍滑头的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郑寻由听到门外的笑声，拿出方才在服务员身上顺走的银色钥匙，边把玩边说道：“黎小姐拿到钥匙了吗？” 黎禾沉默了一会儿。 “我说没有，你信——嗯？” 黎禾话还没说完，一把亮晶晶且小巧的物什又从门缝滑到她的脚下。 黎禾把东西捡起，发现这正是与之前未曾得手的，一模一样的钥匙。 “在上电梯之前我观察过，服务员身上的这把钥匙是用来开启员工电梯的。” 郑寻由透过猫眼注视着黎禾，补充道：“我没有办法出去。” “所以我觉得，与其把钥匙放在我这里浪费几个小时，不如交给你。” “你说呢？同伙？” 黎禾咂了咂嘴，狐疑道：“郑律师……” “嗯？” “不，没什么。” 黎禾压下心头的疑惑，把钥匙揣进兜里,告别道：“回见。” 黎禾离开2523，顺着走廊，一路小心翼翼地朝银色电梯走去。 黎禾在银色电梯前停住脚步，伸手拽了拽电梯门外的铁栅栏。 铁栅栏被上了锁，十分严实，黎禾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无法撼动半分。 黎禾见状，立刻掏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解开了铁栅栏。 看来郑寻由真的没有欺骗自己。 那么钥匙要还给郑寻由吗？ 黎禾闭了闭眼。 当然不。 就算我们是“同伙”，也不过是身份上暂时的利益关系，目前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 更何况她不知道郑寻由的所有规则究竟是什么。 在要命的游戏里，优先保证的应该是自己的利益。 到嘴的鸭子就是我的，哪有吃进去还要吐出来的道理。 黎禾没有回头，扭身走进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下楼容易上楼难，黎禾虽然体力差，但从25层下到14层还是绰绰有余。 并且，黎禾在下楼时曾注意到，25层以下的楼层都有三到四名保安巡逻。 直觉和经验告诉黎禾，她绝不能被发现。 黎禾思忖着，加快了脚步。 消防通道内可没有把地毯铺的到处都是。 黎禾穿的是双红底黑色短靴，靴子本身重量不轻，再与台阶相撞，在空荡的通道内发出沉闷的响声。 可恶。 黎禾盯着面前关闭的铁门，紧张的咬破下唇，甜腥味儿忽地在她嘴中爆开，让她拢回一丝模糊的意识。 为什么通往14层的消防通道上锁了？ 黎禾不敢发出太大动静，生怕被保安发现并带回去，只轻轻地推了推上锁的门。 现在不是黑夜，为什么还要上锁？ 不对，之前只是说保安会在夜间检查所有的消防通道并上锁，并没有说白天就一定全开着啊！ 黎禾后退几步，回头上了15层。 好在15层的门是开着的。 门后并没有发现保安。 黎禾一个闪身，成功从通道挤进15层。 在服务员带黎禾寻找2524时，黎禾便已经发现了瑞文索恩酒店与其他四四方方的酒店不同。 瑞文索恩酒店是圆环形建筑。 圆环的两端各有电梯与消防通道，如果一头的通道走不通，还能去另一头碰碰运气。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黎禾运气属于正常人范畴——不是幸运儿，也不是霉神下凡。 但她通常不太敢仰仗她的运气。 她的运气，属于抽风神经质的一类。 黎禾的眼睛虽然畏光，但视力还不错。 尽管酒店的灯光昏暗，但黎禾瞬间就捕捉到了前方距她十几米的人影。 黎禾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蹑手蹑脚地与保安保持着安全距离，放缓呼吸前行。 地毯也不是全无用处。 掩盖了保安的脚步声，同时也掩盖了她的。 黎禾试图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是恐怖游戏主播不错，热爱恐怖游戏不错，可是她也是个普通人，离开了游戏给的金手指，再以凡人之躯去跟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抗衡，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哎呦，这个时候怎么没有按Shift进行潜行的按键啊。 有点怀念了。 黎禾默默在心中给自己讲冷笑话，尾随着保安，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另一头的消防通道。 黎禾将手掌搭在门把手上，心脏陡然加速，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不能再锁了吧……？ 黎禾满怀希冀地扭动门把手。 可是。 门没有开。 黎禾瞳孔骤然放大，连忙四处张望保安的身影，见无人经过，果断按下了金色电梯的开门键。 今天幸运女神没上班，只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好巧不巧，电梯正好停在15层，开门时因此没有发出“叮”的刺耳动静。 黎禾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急忙摁下14层的按键后，又跳跃着摁了几层。 为了防止保安顺着电梯追踪自己，多按几层更保险些。 “谁在哪儿？” 愤怒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炸响，紧随其后地便是一束强光直直照向电梯。 快关啊快关啊快关上门啊！ 黎禾疯狂地地捶打着14层的按钮，可电梯门仍晃晃悠悠悠哉悠哉地散着步。 身强力壮的保安裹挟着黑雾，从远处疾驰而来，连带着整个15层地动山摇起来。 “你，要，去，哪？” 保安大步跑向电梯，在看清了黎禾的样貌后，漆黑的瞳仁变得猩红，闪着骇人的光芒。 15层的壁灯一个个前仆后继地炸开，瞬间，微弱的光芒全部消散。 茫茫黑暗中，只有金色电梯还亮着惨白的光。 黎禾死死盯着怎么也看不清的前方，手上动作没有减慢半分。 “贵客，您不能在白天擅、自、离、开、客房。” 保安张开血盆大口，涎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刻不停地留着。 “您怎么……” “不听话呢！！！” 保安尖啸着向黎禾猛冲。 黎禾眼前的情境逐渐随着电梯门的关闭变窄，看不见保安的身形。 终于让我赌赢一次了么。 黎禾双腿有些发软，抬手揉了揉不适的双眼。 “你想跑到哪儿去啊？！” 一只乌黑的手掌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秒扒住门缝。 猩红的眼球布满狰狞的笑意，透过门缝凝视着黎禾。 如果任凭保安继续下去，恐怕她也会成为瓮中之鳖。 怎么办？ 电梯里面没有任何利器，她身上也不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怎么办？ “啊！” 保安痛苦的哀嚎。 “呼——呼——” 黎禾掏出了银色电梯的钥匙，拼尽全力，扎穿了保安的手掌。 “你——” 保安的面色十分僵硬，像是见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 黎禾正在撕咬保安的手。 保安眼中闪过错愕，望着黎禾疯癫的模样，条件反射地将卡住电梯门，鲜血淋漓的手抽回。 电梯门没有了阻挡，飞快的将最后一丝缝隙彻底合死，缓缓下降。 ［警告！玩家遭受“污染”！精神值下降5点！］ “呵。” 黎禾无视突然弹出的红色警告，吐掉嘴里的肉块与黑色黏液，抬头看向电梯映出的，身体紧绷，脸部肌肉抽搐的自己，冷笑一声。 “叮——” 电梯门开了，外面没有保安。 黎禾迈开腿，疾速跑向记忆中黄金座钟的方位。 “呼，呼——” 黎禾抹去额头上冒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抬眸看向座钟。 时针指向下午四点。 黎禾将自己心中默数的时间与临走前客房时钟的时间相加，与座钟进行比对。 客房时钟足足比座钟慢了两个小时。 黎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急忙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往1层的刹那—— “快！贵客说不定就在这层！” 该死的。 黎禾低低咒骂了一句。 来的这么快，这让她去哪里躲？ 黎禾聆听着左右向她包夹而来的声音，大脑飞速运转。 对了，包厢说不定能躲！ 黎禾灵光一闪，就近排查没有声音的包厢。 找到了！ 黎禾在一间安静的包厢停下。 “快！这里还没有找！万一贵客失踪了，我们怎么跟老板交代！” 强光手电射出的光束出现在黎禾视野内。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吧。 黎禾期盼着，死死捏住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大力地拧下包厢的把手。 一抹蓝色的保安制服闯入黎禾的视线。 第6章 瑞文索恩酒店（6） “你——” 苏景熙身穿一身蓝色的保安制服，见黎禾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苏景熙是“保安”…… 她会不会也和那些“保安”一样？ 黎禾顿觉如坠冰窟，视线一刻不停地钉在苏景熙身上，不信任地倒退几步。 “这儿！”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朝黎禾逼近。 苏景熙瞧着黎禾惊惶的模样，朝门外看去，一下便明白了黎禾在干什么。 可是，“保安规则”3分明写着［你不能允许“贵客”及朋友们在酒店随意走动］ 如果自己帮助了黎禾，岂不是违反了规则3？ 违反规则是什么下场，之前魏行善已经“以身作则”告诉过她们了。 苏景熙的手指动了动。 “藏到桌子下面，快。” 黎禾被苏景熙温热的手捉住手腕，惊讶的与苏景熙对视。 苏景熙的眼睛澄澈，温柔，没有一丝杂念，正坚定地注视着她。 黎禾的嘴唇翕张，犹豫了一秒，干脆利落地揭开天鹅绒的桌布，蹲身藏在黑洞洞的桌下。 就在黎禾前脚藏好的刹那，包厢的门后脚便被人推开。 “苏保安，你在这儿见没见到贵客？” 苏景熙语气沉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已经搜查过这里了，没有见到贵客的身影。” “哦？” 黎禾透过桌布的缝隙，看见一双脚朝挡在她身前的苏景熙走去。 “你当真没见过？” 保安咯咯笑起来，黑色的黏液从他的眼中，鼻中，耳中，口中悉数流出，蔓延到桌布下方，把苏景熙团团围住。 黎禾屏住呼吸，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狭小黑暗的空间无限放大。 有那么一瞬，黎禾觉得会被怪物循声捉住。 “你在质疑我吗？” 苏景熙毫不避让地怒视着眼前正慢慢剥落面皮，露出真正面目的“怪物”，手伸向腰间悬挂的特殊道具“电棍”，铿锵有力道：“还是说，你在质疑规则，质疑——老板？” 苏景熙说完，在心底悄悄替自己捏了把汗。 其实她也不知道搬出规则和老板会不会唬住面前的怪物，不过她不能退。 退了，就代表低头，向这群非人的，残忍的东西让步，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面前残害生命。 “哼。” 怪物神色一变，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剥落的面皮顺着双腿爬回脸上，重新变成保安，道：“我自然相信规则，相信老板。” 说罢，怪物便离开了包间，冲着外面的怪物们喊道：“别找了，贵客不在这层，刚才我看见电梯接着往下走了，我们下去看看。” 黎禾亲耳听见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先别出来，我去看看。” 苏景熙轻声叮嘱黎禾，走向门口，打开门环视四周，确认追兵走远后回到房间，关闭并反锁了房门。 “出来吧。” 一直蜷缩在桌下的黎禾听到苏景熙的声音，爬出桌底，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说道：“为什么帮我？” 其实不难猜出，身为“保安”的苏景熙必须遵守的规则有什么。 比如不让玩家在酒店中随意走动，从而达到副本阻碍玩家获取信息的目的。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前一秒还对自己怀疑，甚至身份立场都可能与她对立的陌生人会为她违反规则。 苏景熙透过黎禾的双眼，读懂了她的怀疑，笑着解释道：“因为‘你们’曾经也帮助过我啊。” 黎禾不理解，拧眉道：“我不记得我帮过你。” “那不重要。” 苏景熙摆手：“黎禾，在这个致命游戏里，对立的从来不是人与人，而是人与怪物。” “我看得出来，你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想和你联手。” 苏景熙静静地盯着黎禾。 她能信任吗？ 黎禾一直以来坚守的信条在此刻动摇了。 可是她也曾信任过许多人，每次都是捧出一颗真心相待，收回时又被伤害得鲜血淋漓。 黎禾畏惧，甚至可以说害怕信任别人。 “对不起。” 苏景熙见黎禾拒绝了她，面上难掩失落。 “不过，我始终是人。” 苏景熙眸中黯淡的光重新燃起，点点头，在黎禾离开包间前开口提醒道：“黎禾，金银电梯内没有通往28层的按钮。” “但服务员的工作室内存放着28层的按钮，你可以找到并把27层的按钮拆卸下来，将28层的按钮装上。” “我知道了。” 黎禾解开门锁，脚步一顿，随即飞快地跑出了包间。 幸好“欧非守恒定律”不论什么情况下在黎禾身上都适用，黎禾再乘坐电梯前往2层时居然意外地顺利。 甚至差点让黎禾以为自己改运了。 其实并没有。 黎禾趴在2层消防通道的门后仔细观察着1层的人流，默默地想。 黎禾盯着盯着，忽地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周遭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 就好像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一般。 黎禾晃了晃头，强打精神，透过门缝观察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分布图。 人太多太密，她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只好藏在这里记了。 黎禾庆幸地想，还好自己的眼睛好用。 分布图太大，时间有限，贪多嚼不烂。 黎禾专门挑了服务员没有详细说明的员工房间和工作间记。 酒店的地下空间总共有4层。 其中，地下1层的为服务员的工作间，空间大，但小房间十分多，几乎是五步一隔间，活像个迷宫，但方便躲藏。 地下2层则是厨房，厨房则比服务员工作间的地方更大，毕竟处理食材和做饭都在这里。 比较特别的是，瑞文索恩酒店大概是为了方便上菜，而在地下2层与地下1层中，额外打造了一个专门用来传菜的小电梯。 地下3层与地下四层是员工房间，服务员，厨师，保安与其他人员全部混住在这里，不过3层住的是女性员工，4层为男性员工罢了。 黎禾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它们牢牢记住。 是时候该离开了。 貌似已经入夜，徘徊在酒店1层的工作人员变少了许多，保安倒是活跃起来，开始拿着强光手电巡逻。 明明是高级酒店，消防通道内却连个声控灯都舍不得装，黎禾借着楼道内画着紧急出口的牌子所发出的绿色荧光辨路，这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咔哒。” 是门锁上锁的声音。 黎禾心头突突猛跳。 保安已经开始上锁消防通道了，她必须赶快乘坐电梯回到2524. 万一被锁在这里的话—— 黎禾为了保险起见，选择直接走出消防通道。 她是胆大，不是亡命徒，以保安的身体素质，肯定能赶在自己借消防通道返回2524前将所有消防通道上锁的。 走廊内，唯有金银电梯前的一片范围被照亮，好似吸引不自量力的飞蛾前来扑火。 黎禾朝着唯一的光亮快速走去。 保安似乎还没有巡逻到这一层的电梯。 黎禾的神情缓和了几分，胸膛起伏的幅度由大转小，黎禾走进电梯，伸手按下了25层的按钮。 电梯以正常的速度开始上升。 19，20，21，22…… 血红色的数字逐步逼近25，黎禾的左眼皮却不合时宜地剧烈跳动起来。 老话说的好，左眼跳灾—— “什么玩意儿，不准不准。” 黎禾不安地小声咕哝一句。 23，24…… 25。 到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 “贵客，您跑到哪儿去了——？” 甜腻腻的声音顿时激起黎禾一身鸡皮疙瘩。 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女服务员的面孔乍然暴露在黎禾面前，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甚至她张口说话时，黎禾还能从她嘴里闻见浓郁的腥膻味。 “哦，这个啊。” 黎禾平静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道：“我想找我的朋友们聊聊天，刚刚没找到他们人，这才坐电梯回来。” “原来如此。” 女服务员听罢，并没有放过黎禾，反而走进电梯，摁下了关门键。 黎禾被迫与女服务员共处一梯，双脚悄悄向旁挪动了两三步。 “您的朋友们正在工作时间，您找不到是正常的。” 女服务员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刻有“28”数字的纯金按钮，伸手把27层的按钮扣了下来。 “老板现在正要找您呢。” 女服务员把黄金按钮装上的那刻，电梯内的数字屏倏地冒出雪花，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 不过呼吸之间，数字屏便已恢复正常，但血红色的25陡然转换成了金色的28。 看来苏景熙说的不错。 黎禾眼神一暗，故作不悦地问道：“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女服务员一怔：“方才老板正听着邱总监汇报今日的财务总结，这不是刚抽出来身，让我来找您吗。” “不过您可一点儿都不乖，怎么还乱跑呢。” 女服务员重重的叹了口气。 黎禾猛然觉得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向她疾速逼近，垂在身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扎进掌心的嫩肉中。 不，不对。 是她在逼近什么东西。 电梯抖动了一下，随即以惊人的速度朝上飞去，黎禾一下没有站稳，差点跌进女服务员的怀抱里。 “叮。” 电梯打开门。 28层完全没有光线，黑到黎禾举起掐出猪肝色痕迹的一只手，尝试在空中收张，却根本看不见一丝轮廓。 “请一定跟紧我。” 女服务员撇下这句话，转身投入到黑暗的怀抱中，高跟鞋与地砖的撞击声清晰无比。 黎禾追着清脆的“嗒嗒”声，一步不停地黏在女服务员的脑后。 极致的黑暗不仅会模糊人的方向感，更会钝化人的时间观念。 黎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通往老板房间的路又长又短。 长的像从地球徒步走到月球一样荒谬，短的像她悬在刀尖上的命一样可怜。 终于，前方幽幽显出门的轮廓。 “那我就先走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从门后走出，离开时还不忘随手关门。 是邱示。 邱示借着从门缝透出的光看见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看见其中一位是黎禾时，有些意外地扶了扶眼镜。 她怎么会来这里？ 邱示转念一想，黎禾可是酒店老板的“贵客”啊，老板自然会与她见上一面。 见面谈话的内容，肯定与通关条件有关。 邱示眼中寒光闪现。 可惜，他可是老板的人啊。 “邱总监。” 女服务员礼貌地冲邱示笑了笑，扭头又冲黎禾说道：“我就送您到这儿了。” “我就在门外等候，若是您和老板谈完事情，出来让我带您回去就好。” 女服务员嘱咐完后不再说话，静静地矗立在门旁，俨然一副死人的模样。 “邱——” 黎禾抬眸想说些什么。 然而邱示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冲她点了点头，并不想多言。 黎禾一扫邱示手中类似账单的东西，仿佛猜到什么，嘴角噙着莫名的笑。 邱示被她笑的有些心慌，抬腿欲走之时，心中的恻隐之情终于还是在脑海中占据上风。 “小心。” 邱示丢下这句微若蚊呐的提醒，拔腿便消失在黎禾面前。 小心？ 黎禾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眼，礼貌性地叩了叩面前的门。 “进。” 油腻闷厚的声音响起，紧闭的门突然弹开微小的弧度。 黎禾抬脚走了进去。 第7章 瑞文索恩酒店（7） 出人意料的，“老板”的房间内亮若白昼。 黎禾眨眨眼，淡淡地凝视着她面前这个挺着大肚腩，油头粉面，穿金戴银的老板，伸手拉开了他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 “哎呀，小黎啊，我们好久没见了呀。” 年猪一样的男人用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笑容。 黎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搭在右腿上翘起的左腿在空中晃了晃，也笑了笑。 敌不动我不动。 老板见黎禾没什么反应，亲自起身为黎禾倒了一杯“水”。 银制高脚杯里的液体与其说是水，更不如说是熔化成液体的黄金。 不知为什么，她的胃刹那间疯狂叫嚣着“饥饿”二字。 黎禾端起高脚杯，使劲咽了口唾沫，轻轻晃了晃杯子，金光闪闪的液体随之在杯内舞动。 “您说笑了。” 老板眯眼审视起黎禾这一副鼻子眼睛长到天上去的模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呵呵笑了两声：“小黎啊，想当年，你还是我一手培养，提拔上去的呢。” “吃水莫忘挖井人——” 老板拖着长腔，语重心长地说道。 黎禾挑眉，一掀眼皮盯住老板，放下高脚杯，笑吟吟地说道：“老板的恩情，我自然没齿难忘。” 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腩，问道：“小黎呀，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跟我说说，上面这次派你来，是为了什么？” 上面？ 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黎禾耳垂上的黑色耳夹放出一股电流。 “小黎啊，这次一定要把他的‘东西’全部找到销毁了，高层最近查的严，这件事交给你，我最放心。” “好好干，干得漂亮，少不了你的嘉奖。” 黎禾听完这句话，脑内灵光一闪。 嚯——原来她进的是“谍中谍”频道啊。 “还有什么，自然是为了您的那些东西。” 黎禾诚恳的说道。 “哼！” 老板愤怒地拍桌而起，身上的肥肉抖成一座座山峰。 “上头可真是卸磨杀驴哇。” 老板混浊的眼球转了几圈，猛地看向黎禾，嘿嘿一笑：“不过他们也想不到，你到底是我的人。” “跟之前一样，你知道怎么做吧？” 老板踱步至黎禾身边，用他肥腻的手重重地拍了拍黎禾的肩膀。 黎禾微微扭头，避开老板大拇指上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戒指的光芒，回答道：“那是当然。” “不过老板，样子也得装得像些。” “这不难。” 老板将双手背到腰后，道：“让那谁，小戚，明天给你把员工电梯的钥匙。” 啧。 黎禾趁老板扭身之际，上扬的僵硬的嘴角忍不住耷拉下来，厌恶地睨了一眼老板。 还得是猪精似的大老板，这便利看似开了，实则毫无用处。 “既然没事，你就先出去吧。” 老板挥挥手，示意黎禾出去。 “是。” 黎禾恭敬的起身，正要离去时—— “等等。” 老板露出镶嵌的金牙，叫住黎禾：“记得告诉小戚，明晚再谈啊。” 黎禾挑眉，离开了房间。 门口的女服务员果真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黎禾乖乖地跟着她回到2524。 房间内的时钟指向晚上八点。 正巧赶在服务员开始查房的时间将黎禾送回，既然如此，黎禾决定趁此应付查房的机会，仔细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 邱示似乎是偏向于老板阵营？而且他是财务总监，与他本职并不相符，想必一时半会能正确算清酒店的营业额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对了，账本，账本有没有可能造假？ 黎禾心想，这么奢侈的用度，还和上面勾结，想不贪都难吧。 证据一基本锁定。 证据二也已经有了苗头。 方才酒店老板说，让戚王明晚再谈。 什么事能和女服务员在只有老板一人的办公室里谈？ 虽然她不愿意朝那方面想…… 黎禾叹了口气。 但她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明白老板说那句话时的眼神了。 那是狼看上兔子的目光。 至于证据三…… 黎禾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开始习惯性地咬自己口腔内的软肉。 她高中时政治学得最为出色，在法律方面，曾经做过相关的题目。 如果没记错，故意封锁消防通道也算违法。 一会儿问问苏景熙和郑寻由。 黎禾刚打定主意，门口敲门的声音蓦地响起。 是服务员来查房了。 黎禾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凑近猫眼看向门外。 “黎禾……” 居然是戚王。 戚王的头发十分凌乱，现在正神情紧张，左顾右盼地冲2524悄声说道：“如果你在，记得去地下2层。” “何雪时做了安全的食物。” 说罢，戚王象征性地拿起夹在领口的对讲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咕——” 肚子抗议地越发义正言辞，黎禾焦躁地揉了揉胃，离开2524。 啊，该死的，上班没空歇息就算了，连游戏里也要连轴转。 黎禾本就因为卷入一场致命游戏而紧张烦闷的情绪，此刻因为得不到充足的睡眠彻底爆发。 如果可以，她现在真的很想手撕了这个副本。 黎禾一脸幽怨地边敲2523的门边打哈欠。 郑寻由没有给她回复，也许戚王已经告诉他了。 黎禾毫不犹豫地走向金色电梯。 金色电梯的楼层显示为2。 黎禾摁下按钮，眼睁睁看着电梯一路顺畅地升到25层，才稍稍放下心进入电梯。 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金色电梯下行时没有遭到任何阻碍。 黎禾坐到2层，发现2层到1层的消防通道锁也被人打开了，顺势下到1层去坐银色电梯。 “叮。” 地下2层到了。 电梯门一打开，扑鼻的蘑菇鲜味像蛇一样钻进黎禾的鼻子。 厨房没有开灯，黎禾闻着饭香味儿，试探性地迈出十来步，才看见微弱的烛火。 “就等你一个了。” 黎禾凑近，发现何雪时在一本正经地用勺子搅动面前一锅香气四溢的菌菇蔬菜粥。 而他背后的人除了自己，已经全部到齐，板板正正地围坐在一块儿。 黎禾坐下，无聊地拨弄着桌上的空碗，余光中挨个打量五人。 魏行善换了一身保安制服，手仍有意无意地去摸受伤的腿。 戚王和邱示注意到黎禾的视线，却始终不肯直视她，反而互相凑近，脸色难看地商讨着什么。 黎禾心头一紧，侧头与郑寻由对视。 郑寻由接收到黎禾的信号，朝厨房门口抬了抬下巴。 黎禾缓慢眨眼。 “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突兀地在厨房内响起。 黎禾神色猛然一变，伸手抓住左手边一直在颤抖的苏景熙，一贯冷淡的语气染上些许担忧：“苏景熙，你怎么了？” 其他四人听到，十分诧异地将目光投向苏景熙。 烛台就像过生日时黑暗中孤零零燃烧的蜡烛一样，发出的光仅堪堪能照亮桌上的一小块地方。 若是不凑近看，很难看清苏景熙惨白的如墙一般的脸。 “咳咳……别担心。” 苏景熙勉强朝黎禾拼出笑容，下一秒则毫无征兆地吐出一滩诡异的黑色黏液。 “你……” 邱示眸中精光一闪。 “是‘惩罚’。”苏景熙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我违反了规则，受到了惩罚。” 邱示皱起眉头，眉心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为什么会违反规则？” 对啊，苏景熙也不会是像魏行善那么莽撞的人，怎么会违反规则呢？ "为了……证实一个东西。" 苏景熙喘着粗气说道。 她没有把帮助黎禾的事情说出来。 邱示摘下眼镜，疲惫的冷哼一声。 苏景熙实在不会撒谎，至于原因么…… 直觉告诉他与黎禾有关。 “行了，别吵了。” 何雪时眼瞅着气氛更加凝重，伸手关闭了灶台，戴着手套把砂锅端到桌上：“先吃饭再说。” “这些食材我都查看过了，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魏行善率先起身为自己盛了碗粥，大快朵颐起来，生怕再遭受白天的事情。 黎禾也跟着众人盛了一碗粥。 何雪时的厨艺精湛，粥里的米粒晶莹剔透颗颗分明，裹着蔬菜的清香与菌菇的鲜美。 饶是一向没有食欲，嘴挑又只肯吃重口味的黎禾也不由得眼前一亮，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饮。 热气腾腾的粥进肚，折磨的饥饿感才仓皇逃走。 都吃下去了就好。 何雪时紧绷的背松弛下来，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喝光了碗里的粥。 “何雪时。” “嗯？” 何雪时对魏行善主动找他说话表示惊讶。 魏行善恋恋不舍地舔去碗底最后一颗米粒，发出疑问道：“酒店安全的食物，真的够我们一日两次，一共六天这样吃的吗？” 何雪时摇了摇头，丧气地说道：“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事情。” “各位，我们的食物远远不够六天的支撑。” 黎禾咂了咂嘴，仿佛看到悬在众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降几分，冷漠地补充道：“这个问题很简单。” 戚王隐隐约约猜到黎禾的想法，喃喃自语道：“你不会是想，你不会是想！” “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吃那些可以的肉菜吧！” 戚王此言一出，除了苏景熙与郑寻由外，其他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个怪物吧！” 魏行善的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焰，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低声咒骂道：“谁知道那些玩意儿吃了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要是想吃你吃，别拖我们下水！” “还有。” 邱示跟着魏行善逼问道：“黎禾，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吃呢？规则上说六天内逃离这里，我们完全可以加快收集进度，尽量提前逃离这里。” “你到底有何居心？” 不愧是文化人，三言两语借着莽夫的话就把自己捧在众人“对立面”上的位置了。 黎禾反唇相讥：“我有说过让你们吃吗？你们两个的立足不了的假设倒是来的莫名其妙。” “这么想挑起内讧，该不会您二位的通关条件——与大家都不一样吧？” 黎禾努努嘴，耸了耸肩膀，无辜地看向邱示。 “哦？” 邱示眯眼，反驳道：“什么叫通关条件都不一样？难道黎小姐知道我们所有人的通关条件都一模一样吗？” “我们的通关条件确实是一样的。” 郑寻由打破了黎禾与邱示间浓重的火药味，严谨地说：“在邱医生和戚老师一前一后来之前，我，何学时，苏景熙还有魏行善已经对通关条件探讨过了。” “确实是‘收集所有罪证，揭发酒店老板罪行’与‘利用规则存活六天，并在六天内成功逃离酒店’。” “这一点，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何苏魏三人闻言，频频点头表示肯定。 这不可能。 黎禾面上风平浪静，放在桌下的食指与拇指却在不停地相互摩挲。 她的通关条件还多了一条销毁罪证。 所有人不会完全一致。 况且规则上几乎快直接贴脸点名她与郑寻由的强绑定与同一阵营的关系，她不信郑寻由的通关条件和“贵客”没有一点瓜葛。 他应该是趁邱示和戚王来之前，已经把其余三人的话套了出来，然后替自己解围。 顺便敲打一下疑心最重的邱示。 黎禾忍不住“啧”了一声。 太聪明的人不好掌控啊…… 邱示愣住，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确实没想过这方面……” 原来都是一样的吗？ 邱示在心底琢磨着，对黎禾的敌意减弱些许，但仍留了个心眼。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所以你们对酒店老板的罪证有头绪了没？” 魏行善的脾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他看着大眼瞪小眼，一时陷入诡异沉默的众人，犹豫开口道。 “差不多，我这边可以确定一个。” 苏景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保安的任务中，有一条晚上巡逻要将所有消防通道全部上锁的规定。” “此规定违反了《消防法》。” 郑寻由附和道：“没错。” 魏行善挠了挠头，弱弱地嘀咕道：“原来这个也算啊……果然专业的事儿还得交给专业的人。” 郑寻由说完，目光一转，挪到邱示脸上：“邱示，你是不是负责酒店财务？我前去厨房的时候撞见过你拿着一摞类似账单的东西。” “啊，这个，我确实是。” 邱示心想，既然大家目的一致，他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没必要再撒谎了。 “虽然我看不懂账单，但是我负责核算的时候故意写错过。” 郑寻由哑然失笑：“倒也不失为一种保险手段。” “像这种规格的酒店，最可能在账单上造假。” 苏景熙的嗅觉非常敏锐，仍不肯松口。 何雪时在旁及时补充：“确实造假了。” “因为厨房内的各种高级食材并不能和进货单对上，里面虚假填报的数目不小。” 苏景熙嗯了一声，随即向邱示问道：“你能拿到账单吗？” 邱示摇头：“我只能在工作时间触碰账单。” “除了每晚必须拿着向老板汇报一次外，其他时间账单都会被所在保险柜里。” “这不难，趁汇报时间拿走就好。”郑寻由分析道，“大家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个。” 黎禾一掀眼皮，望向戚王：“我想问问戚老师——” “你和老板，到底谈了什么？” 我好后悔给电梯设置的这么麻烦……倒回去一看写错了立马进行一个修改Qw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瑞文索恩酒店（7） 第8章 瑞文索恩酒店（8） 邱示眼瞳猛地颤动，瞥向沉默的戚王。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 邱示十指交叉挡在嘴前，用气音说道。 戚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呛道：“不用！” “那头猪试图潜规则我。” 戚王眸中喷涌出强烈的厌恶与鄙夷，原本害怕的表情一扫而光。 戚王边说边掏出口袋中的烟盒，在看到只剩最后一支时察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黎禾看见戚王拿烟的动作，鼻子动了动，身体不禁往后倒去。 “呵呵……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受不了烟味，我不抽烟。” 戚王冲黎禾低声笑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女士香烟。 “其实与其说是潜规则我，倒不如说是潜规则我所顶替的同名同姓的女孩儿。”戚王盯着香烟出神，“我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与我字迹一模一样的日记本，上面就写着‘我’被老板性骚扰的过程。” “这个也算罪证吧？” 黎禾听罢，直接接过戚王的话，开口道：“临走时老板曾让我告诉你，明晚再谈。” “王八蛋！” 魏行善实在忍不住，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看着就要把拳头砸在桌上，却又想起来他们是在偷偷摸摸的开会，不得不放下拳头，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戚王，你能保证你接下来的安全吗？” 黎禾盯着戚王铁青的脸，询问道。 戚王怔愣几秒，她没想到六人中看似最冷面冷心的黎禾会关心这个，脸色稍微缓和些许。 “服务员规则4说，请在查房后尽快前往老板房间。” 戚王死死咬住下唇，道：“我不可能逃得了。” "我可以帮你。" 邱示补充道：“你的规则并没有告诉你是什么时间段前往老板房间，我可以在你进老板的房间后几分钟前去跟老板汇报。” “这种事一般不都是避着人吗。”邱示不自在地摸脖子，“你趁我进去的时候，装作受了惊吓跑出去。” 戚王摇头道：“可是，规则还告诉我不能违抗老板的命令，万一等你汇报完后……” “没关系，有我在。” 黎禾面无表情的说完，心里却升起一丝悔意。 哎，干嘛要以身犯险多管闲事呢。 黎禾懊恼地想，这不是她的作风啊。 算了。 “我知道什么东西能比你对老板更有吸引力。” 黎禾浅金色的双眼在烛火下显得犹为瑰丽，一时让戚王晃了神。 一直在一旁提心吊胆的何雪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那可太好了，现在我们既保证了戚王的安全，又得知了三个罪证的线索。” “不过第四个线索——黎禾，你有什么头绪吗？” 众人纷纷看向黎禾。 黎禾垂眸，转着手中的碗说道：“很抱歉，其实我这里没有什么进展。” “老板对我的防备心，比你们想的还要强，而且今天的时间我全部用来躲保安和服务员了，再加上我没有28层的按钮……所以，刚才其实是我第一次见到老板。” “怪不得没看见你人，躲猫猫一定玩得不错。”何雪时半开玩笑的说道。 黎禾配合性地扯了扯唇角。 骗你的，第四个罪证我有头绪了。 只是这个想法过于胆大且离谱，就连黎禾自己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一旦说出来，会引火烧身。 郑寻由摸了摸下巴，提出了关键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所有的想法都只是‘揣测’。” “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些都不算罪证呢？” 除了黎禾外的所有人脸色皆变。 “系统会告诉我们答案。” 黎禾回答说：“在游戏中，玩家收集到的关键道具一般都会显示它们的名字以及作用。” “那为什么我拿到账单时，系统并没有提示我？” 邱示疑惑。 “没错，我找到日记本的时候也没有触发提示。” 戚王附和。 黎禾清了清嗓子：“或许，邱示你身为财务总监，是在老板的授意下作假，以你的立场，账单不算‘罪证’。而戚王则可能是因为受害者出于羞耻害怕，或者是遭到威胁不敢报警，亦或是没有这方面的法律知识储备。” “哎呀。” 魏行善一脸疑惑的说道：“黎姐，你说太绕了，能简单点不。” 黎禾：…… 郑寻由无奈地笑了一下：“黎禾的意思是，在你们的身份下，收集到与自己对应的罪证，不会收到系统显示。” “那岂不是只有你和郑寻由不受限制？” 戚王率先绕过弯来：“难道证据全部都要交到你们的手上吗?” “我不同意。” 邱示斩钉截铁地表达态度。 他就说有哪里不太对劲，细细想来，郑寻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 而且，他们看起来像一伙的。 “郑寻由，你还不曾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吧？” 郑寻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的身份，是‘助手’。” “助手？！” 邱示像只警惕的狗一样拔高音调：“贵客的助手吗？” “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这句话犹如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被忽然投进风平浪静的湖泊中，掀起轩然大波。 “邱示！”苏景熙警告道，“我必须要提醒你，团结，才是破局的关键！” “嗤，团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郑寻由和黎禾没撒谎吧！” 邱示怒目圆睁：“规则的导向已经十分清楚了！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在含糊其辞的应付我们，更何况他们根本和我们不是统一阵营的！” “酒店员工和贵客助手？哈哈！” 邱示咬牙切齿地说道：“万一，他们的通关规则是收集——并销毁罪证呢！” 何戚魏三人心头不免一震。 此刻的黎禾与郑寻由的半边身子浸在黑暗中，唯有两人独特的金蓝眼睛宛如野兽的双眸般熠熠生辉，活像昼伏夜出的顶尖捕食者。 苏景熙适时解释道：“别忘了，郑寻由完全可以在身份上撒谎。” “黎禾他们已经展示出面对陌生人最大的诚意，更何况，你觉得你们能对付的了他们吗？” 苏景熙不惯着耍心眼的三人，直接将黎郑邱三人心里的那点算盘摆在明面上砸碎了掰扯。 很显然，他们在规则上就占尽“劣势”。 何雪时的思绪飘到白天的“评价表”上。 黎禾与郑寻由愿意跟他们合作，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称得上是“施舍”了吧？ 邱示明显也想到这一层，不甘地说道：“我不会交出账单的。” “我无法活着出去，你们也别想！” “哦。” 黎禾不吃邱示这一套，真诚且发自内心地吐槽道：“你是猪吗？” “什么？” “我说，你是猪吗。” “谁告诉你销毁证据会妨碍到你们这些收集证据的人的？” 邱示本来要骂人的嘴合不拢了，头顶上燃烧的怒火好似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黎禾耸肩：“收集罪证又不是让你们保护罪证。” 我去，对啊！ 收集完再让他们销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过程”怎么会和“结果”冲突呢？ 苏景熙的眼睛亮亮的，忍不住笑出声，也不管嘴边的黑色黏液，激动的一把抱住黎禾。 “松手！” 黎禾一个激灵，大力地将苏景熙推开，脸上写满了惊恐二字。 苏景熙毫不在意，依旧兴奋地喋喋不休道：“我们都被规则误导了！” “邱示，这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邱示跌坐回去，抚上自己发热的脸颊，对自己的冲动和莽撞又羞又愧。 “那我们明天就开始把罪证收集起来？” 戚王罕见地微笑道。 黎禾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需要何雪时拿到厨房的进货单。” “你作为厨师长，应该很容易办到吧？” 何雪时还没高兴多久，突然被黎禾点名，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想了一下，颇为为难的说：“我业绩不够啊。” “什么？” “你白天给我打的是‘不错’，我做菜的时候还问了一下同事，只有得到你的‘很好’才能拿走进货单，不然只能与它干瞪眼。” “不过你要它做什么？” 有些道具在游戏中是需要组合才能使用的，副本给了的东西就不会没有用。 黎禾思忖着说道：“双重保险。”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商量好了，就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巨大的座钟声将众人的脑子震得天旋地转。 已经午夜十二点了。 七人中被影响最小的何雪时贴心地说道：“你们先走，厨房会庇护我。” “好。”六人见状应声，不再多推辞。 六人走进电梯后分道扬镳。 戚王邱示和魏行善三人先回了对应的员工房间，苏景熙则是为了保障黎禾与郑寻由的安全，一路跟着，亲自将两人送回房间才乘坐电梯回去。 “电梯钥匙可以还给我了。” 郑寻由回头看苏景熙坐电梯下去后，面带微笑地朝黎禾伸出一只手。 “还你。” 黎禾将钥匙扔出，被郑寻由反手接住。 黎禾看郑寻由干脆的转身要走，急忙叫住她：“等等。” “？” “消防通道的证据，你能用东西收集吗？” 他们总不能把消防通道搬走吧？ 而且揭发罪行需要与外界能够通信的工具吧，就连黎禾自己都没有手机之类的设备，另外几个员工肯定也没有。 除了助手有机会。 “真聪明，我正要回房拿手机拍照。” 郑寻由捧哏似的说道。 “行，那你自己小心点吧。” 黎禾平静地应付道，不再迟疑，走进自己的房间。 高强度的精神集中让她十分困倦，她必须要进行睡眠来补充能量。 黎禾趴在桌上，一边不停复盘着众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处细节，一边浑浑噩噩地打盹。 浅眠是黎禾一向的习惯，她的睡眠质量差的离谱。 放在之前，黎禾翻来覆去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的坏毛病竟然也成为了优势。 一夜难眠。 黎禾再次睁开双眼时，钟声同时响起。 “咕噜。”胃发出饥饿的咆哮。 又该开饭了。 第9章 瑞文索恩酒店（9） 安全的食物果然变少了。 黎禾沉默地隔着口袋摸了摸戚王给她的员工电梯钥匙，拿起盘上的筷子，拨弄着她手疾眼快抢到的菜，随便挑了一根放进嘴里。 第一天还是七盘，第二天却骤减到四盘。 如果不是她玩游戏多年练就的手速，恐怕也抢不到。 “我说。”邱示的脸变得一阵白一阵青，愤怒的目光好像要把刚与他争抢食物还抢赢的魏行善剜下几块肉，“昨天晚上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团结吗？” "刚说过的话就不记账了？" 魏行善嘿嘿一笑道：“邱医生，吃饭这件事不就是谁抢到谁就吃吗，更何况苏警官与何大厨已经主动放弃，增加其他人的机会了啊。” “这还不够仗义吗？自己技不如人可别怪罪到别人头上。” 邱示盯着魏行善胳膊上发达的肌肉，冷哼一声。 嘁，只有蛮力的野兽，邱示心想。 黎禾索然无味地把视线从眼前的闹剧挪到评价表上，掏出钢笔在“不错”上打了个勾。 黑色的墨水在接触到纸张的刹那便消失殆尽。 嗯？ 黎禾眉心蹙了蹙，不信邪的再次打勾。 墨水和刚才一模一样，接触到评价表的片刻便好似隐形了般。 “怎么了？”何雪时自从黎禾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评价表时，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禾。 见黎禾脸色不对，何雪时紧张地不停咽口水。 “为什么我没办法在‘不错’上打勾？” 黎禾边冲服务员询问，眼睛却不自觉地转向圆桌中比第一天多出两道的大菜。 服务员狞笑道：“因为您还没有品尝过何大厨做的大菜呀。” 不是吧？为了罪证居然要强迫人吃这种垃圾玩意儿？ 何雪时瞅着与第一天相较，表面多了一层厚厚黑色黏液的大菜，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服务员的声音不大，却被在场所有人都敏锐捕捉到。 原本针锋相对的魏行善和邱示偃旗息鼓，郑寻由和戚王 作为另外抢到食物的人则是闷头苦吃，生怕别人抢了去。 黎禾抿嘴，心想还好没把手里的菜吃完，要不然就浪费了。 正好给苏景熙腾出来。 “行。” 黎禾叹了口气，抱着祈祷新手副本不会太为难玩家的侥幸心理，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类似排骨的东西。 那块“排骨”在被运送到黎禾餐碟的路上淅淅沥沥地滴着粘稠的，好似酱汁的黑色黏液。 黑色黏液滴落到桌布的瞬间，突然化作三两条虫子，在黎禾手边蛄蛹地爬行。 “呕——” 戚王有点接受不了这么猎奇恶心的场面，刚吃进去的菜差点又从喉管中涌出来。 咦，真恶心。 黎禾用筷子把软烂的鲜红的肉从白骨上剔下，脸皱的跟苦瓜似的，眼一闭心一横，将肉囫囵吞进肚。 黎禾一开始吃的太快，并没有琢磨出什么味道，可身体却比她先一步做出反应—— 血和虫子一起从黎禾的嘴里喷了出来。 肉块残余的破抹布混着猪油与汽油的味道刺激得黎禾的喉咙不受控制地痉挛，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警告！玩家遭受“污染”！健康值与精神值下降10点！］ 黎禾一时吐得头晕目眩，只顾着哆哆嗦嗦填完评价表，根本无暇顾及，也看不清系统又给她发了什么警告。 “快喝口水！” 盛有干净白水的玻璃杯被递到黎禾嘴边，黎禾一把接过，咕噜全灌进嘴里，再痛痛快快的吐了个干净。 郑寻由连忙拿回玻璃杯，一旁焦急的苏景熙则无缝衔接地递过餐巾。 “咳咳。”黎禾双眼布满血丝，狼狈地擦了擦一塌糊涂的下巴，抽起评价表拍在服务员脸上，“拿着你的表滚出去。” 服务员也不恼，看着评价表，喜笑颜开地说道:"嘻嘻，嘻嘻……我这就走。"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服务员头也不回，干脆利索地走出包间。 苏景熙眼尖，看清黎禾与她昨天一模一样吐出黑色黏液，急忙关心道：“黎禾，你的健康值和精神值下降了多少？” “没什么大碍，10点罢了。” 黎禾皱眉，盯着自己70的健康值，猛地发觉自己的胃格外的饱胀，仿佛刚吃进去几斤面。 黎禾松了一口气，心想她终于不用继续吃了。 “给你。”黎禾把安全的食物朝苏景熙那边推过去，“我不用吃了。” 苏景熙没接，思考几秒后，终究还是把食物让给了脸色阴沉的邱示。 邱示本以为苏景熙会给何雪时，被她这么一让，倒失了脾气。 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是体面人。 苏景熙给的这个面子，邱示不能不，也不得不接。 邱示脸色缓和不少，拿起筷子，表示承了苏景熙这个情。 黎禾的目光在苏景熙和邱示间来回打转。 果然她还是不适合人际交往。 “你和何雪时吃什么。” 郑寻由若有所思地冲苏景熙说道。 何雪时笑笑，回复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商量了一下，我和苏景熙吃污染程度较低的食物就好。” “反正数值又不会一下降到警戒值，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能逃离这里了，吃一次也无妨。” 真的吗？ 真的能如此顺利吗？ 黎禾不太能接受何雪时的乐观主义态度，她是个悲观主义者，做事情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就绝不会出击，更不敢对不确定的未来夸大其词。 黎禾垂眸，掩盖眼底的冷光道：“我们最好商量一下罪证的收集。” “不如这样。”苏景熙一手撑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保安必须每日巡逻两次，我白天和夜晚各巡逻一次，晚上趁邱医生跟老板汇报完毕后把账单拿走。” 邱示咽下最后一口菜，满意地点头，说：“我可以接受苏警官的安排。” “戚王那边，黎禾你……” 黎禾瞄了一眼戚王：“如果戚老师没意见，我可以。” 戚王摇摇头，面色如常：“我没异议。” “魏大哥白天巡逻后可以顺便把进货单拿走。” 魏行善一听这话，立刻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呕——” 何雪时刚咀嚼了几下肉块，边干呕边说道：“魏大哥，你大概什么时候，呕——什么时候来厨房。” 魏行善想了想，说：“大概下午四点吧。” “等等。”黎禾突然出声打断，“如果魏行善四点没到，何雪时，你把进货单跟菜一起放到小电梯内，让戚王去拿。她的身份是服务员，更方便行动。” “所有的计划都是见机行事，如果状况不对，一定要保护好罪证。” 苏景熙认同地补充道：“还有人身安全。” 说罢，苏景熙塞了口肉坨，整张脸即刻扭曲起来。 “哦，我想起来个事儿。” 魏行善忽然提起道：“昨天不是还说有消防通道吗，消防通道怎么办？” 黎禾朝郑寻由挑眉。 郑寻由摆出没有温度的笑容，说：“由于我白天无法出去，昨晚我便已经收集了。” 已经收集到了？怎么收集的？ 众人除了黎禾外都怀疑地看向郑寻由，不过却很有默契的没有询问。 就在此时，服务员突然拉开包厢的门，伸进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狰狞地笑着说：“客人们，你们的用餐时间结束了。” 众人纷纷放下碗筷，鱼贯而出。 黎禾走在最后，趁服务员不注意时拽住倒数第二的戚王的手腕，快速略过她时轻飘飘扔下一句话：“要去老板办公室前，记得到我房间来。” 酒店的白天更黑了。 黎禾坐着电梯细细回想着刚出电梯时的情景。 用餐的包厢内人数锐减，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也变得褪色发白，甚至墙皮还有斑驳的痕迹。 服务员和保安的态度对她也大不如之前，没有那么恭敬，甚至带有敌视，而且他们身上的怪物化特征开始明显，俨然一副懒得再装的模样。 莫非—— 黎禾回到2524，紧闭房门，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副本说的六天内脱离，实则根本不会给玩家那么多喘息的机会，因为副本是根据玩家掌握的信息而实时变化的！ 更危险的是，万一老板要杀她怎么办？ 黎禾搬来一把板凳，坐在上面仔细回忆。 老板能与虎谋皮，能想到把她安插进高层，就真的想不到她会反水，背叛他吗？ 他是捞了一肚子油水，又不是变蠢了。 并且，副本任务一般会与故事相关。 为什么她和郑寻由的任务会是收集“并”销毁呢？ 恐怕收集是因为身为高层人员，要配合苏景熙他们为人们“伸张正义”，顺便与瑞文索恩酒店撇清关系，作壁上观。 老板自然也是意识到了，所以会让黎禾销毁罪证，好令他卷铺盖跑路——说不定还会顺手除掉她。 这样一想，证据4，绝对与老板勾结高层有关。 她必须冒着被老板察觉到双面卧底身份的风险进入办公室。 黎禾用牙不停咬着嘴唇，直到下唇被咬出一个小口，殷红的血珠被舌头卷进嘴里，品尝到那抹甜腥味儿。 墙上的时钟飞快地跑着，就连下课忙着去食堂抢饭的学生都要甘拜下风。 门口响起“咚咚”两声闷响。 黎禾起身，凑到猫眼前，发现是戚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黎禾。”戚王压低声音道，“你在吗？” “你要去老板办公室了？” “对。” “日记本要现在给你吗？” 黎禾攥了攥拳：“不要给我，去给2523的郑寻由。” “然后你趁老板要非礼你的时候，跟他说，黎禾有事情想跟他谈谈，他应该会让你来带我走。” “好。” 黎禾踮起脚尖，借着昏暗的光，明明白白地看见戚王从怀中掏出本子，朝着2523的方向走去，大概一两分钟后又折返回来，去了电梯。 被动的处境总是格外难熬。 黎禾惴惴不安地在房间大概走了有几十圈，终于再次听到了戚王的声音。 戚王故意放大点声音，说道：“黎小姐，老板让我来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黎禾走向门口，深吸一口气，果断拧下门把手。 第10章 瑞文索恩酒店（10） “黎禾。” 戚王领着黎禾进入金色电梯，把按钮互换后摁下28层的按钮，语气颤抖地说道：“老板已经变了一副样子，他已经不算是‘人’了，你去的时候一定千万小心。” “不是人？” 黎禾分明清楚戚王知道老板是怪物，只是有些疑惑戚王说的“不是人”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戚王的嘴翕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形容，还是黎禾气定神闲地接过话说：“是‘进化’了吗？” 戚王眼睛一亮：“对，就是‘进化’！” 随着游戏探索的深入，怪物的强度也会跟着提升几个档次，黎禾习惯将这个现象统一叫做“进化”。 这种现象再常见不过。 而且一般出现必须需要玩家打怪的时候，游戏都会提供道具，譬如老朋友水管和物理学圣剑撬棍。 追逐战的时候则会出现什么物体，什么地方可供玩家躲藏的提示。 现在这些都没有，或许并不会与老板这个Boss正面对抗。 哦，不对。 黎禾想起她被保安追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 《巴别塔》这个破游戏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黎禾烦闷地摸了摸额头，不抱有任何希望地向戚王询问道：“你有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道具吗？” 电梯仍旧在飞速上升。 黎禾马上就要进办公室，留给戚王的时间不多了。 见戚王不说话，黎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如针般，一下凶狠地扎进戚王的脑子，在里面翻江倒海地滚动。 “叮。” “给你。” 电梯门自动打开，黎禾一怔，掌中被戚王塞进一个打火机。 「玩家获得道具——永不熄灭的打火机」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黎禾伸出手，点击不停闪烁地属性面板。 姓名：黎禾 年龄：24岁 精神值：185（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认知值：？？？ 健康值：70（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背包栏：永不熄灭的打火机*1 认知值仍然是稳如泰山的？？？，而精神值和健康值截然相反，一个绿油油一个红彤彤。 黎禾扫了一眼后没再仔细研究，转而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打火机上。 “永不熄灭的打火机”：瑞文索恩酒店中一位服务员的打火机，外观精美，油量充足，被它点燃的物品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看来，这就是他们需要用来销毁罪证的道具。 居然就这样给了她。 傻瓜。 黎禾幽幽地看向戚王，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拿着打火机跑路？” 戚王挺了挺腰板，正色道：“你能这么问出来，就说明你没这个心思。” “如果我死不要脸呢，嗯？” “那我们就杀了你。” 戚王面色平静地说出让人惊悚的话。 黎禾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务员的身份，戚王准确无误地在茫茫黑暗中领着黎禾找到办公室。 如果是她，恐怕早就迷失了。 所以，如果想和副本比时间，这次她必须在老板办公室找到罪证才行。 一旦失误，他们的死亡率会成指数型函数爆炸式增长。 戚王站定在门口。 黎禾悄悄把打火机塞进右手的袖口里，确保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后才走进老板办公室。 居然没人！ 黎禾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老板会不在办公室。 不是你说让人带我来的吗，你自己居然还不在办公室！ 黎禾心中腾地升起一股被怪物当猴戏耍的无名火。 很好，很好。 黎禾眯起双眼，暗自磨着后槽牙。 事到如今，看不出来这是鸿门宴的人可以回家重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了。 可是那又怎么办，这趟鸿门宴她不仅要赴，还必须下嘴啃。 黎禾神情紧张，拉开了一个距离她最近的抽屉翻找。 没有。 黎禾几乎将抽屉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触发任何提示，只好将其复原后再搜查下一个抽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连恐怖游戏中常见的有关密室的线索和提示也没有。 黎禾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珠。 所有的抽屉，柜子她都检查过了，里面不是乱七八糟的各种合同，就是什么工作报告，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和奇怪的奖杯。 更有甚者，直接就是空的。 该不会—— 黎禾心里最后一点名为“万一”的泡沫幻灭了。 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黎禾刚关上最后一个抽屉，就听见外面戚王的惊呼声。 不好！ 两只巨手毫不留情地打开房间门。一颗硕大的人头先伸进来，两双人类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禾。 老板缓慢且吃力地扭动自己的身躯进入房间，黎禾这才看清楚面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条顶着人头，背上长有两只人手的蟒蛇。 老板把自己的身躯全部拖进办公室，黎禾能够站得住脚的空间一下变得少之又少。 滑溜溜的蛇身将黎禾团团包围，蛇尾则缠绕住门把手，大力一甩，将其严丝合缝的闭上。 “小黎啊，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老板吐出分叉的人舌头，目露凶光地探向黎禾。 “我啊……我在欣赏老板的奖杯呢。” 黎禾与老板对视，眸中是坦坦荡荡的欣赏和羡慕。 老板似乎不信邪，又绕着黎禾转了三四圈，直到与黎禾直接仅剩一个指节的距离才肯罢休。 令人作呕的味道鱼龙混杂地交织在一起，从黎禾的毛孔开始，向她的骨骼侵入。 有一瞬间，黎禾差点以为自己被腌入味儿，真的也成了一条蛇。 “老板，我找您，是有事情说的，您应该知道。” 老板的眼珠动了动，随后移动到办公桌旁，紧绷的蛇身也放松下来。 不过蛇身过于庞大，小小的办公椅早就装不下老板庞大的身体。 剩下的蛇身不再围着黎禾，反而是贴着墙，把整个办公室裹起来。 “说吧。” 黎禾大脑飞速运转着，说道：“上面要和您彻底划清界限了。” 老板听罢，嘶嘶大笑起来：“所以你要过来找那些东西？” “销毁他们，对您好处更甚。” 黎禾认真地向老板建议道。 “可是小黎呀，我这儿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老板抽出一只雪茄，点燃放进嘴里，吞云吐雾道：“整座酒店里，都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因为，你已经得到了。” 雪茄正以惊人的速度燃烧着，几乎是黎禾眨了几次眼的瞬间，一整根雪茄全部被老板吃进肺内。 “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好了吗？” “正在做，就是差那最后一件——” 黎禾不死心地继续提道。 “你已经有了。” 老板说完，不耐烦的用蛇尾卷起黎禾，将她甩出房间，随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保安房间的电话号码，邪笑着吩咐了什么。 真好啊，他终于可以洗白，再去别的地方捞钱了。 老板想着黎禾的死状，美滋滋地再次点燃一根雪茄抽起来。 “黎禾！” 戚王见黎禾被扔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帮黎禾稳住身形。 “我已经知道第四个罪证是什么了！” 黎禾捏着被蛇身勒出红痕的胳膊，快速冲戚王低声说道：“必须赶快和苏景熙她们汇合。” “老板恐怕要收网了！” 戚王很快反应过来，拉住黎禾向电梯跑去。 “何雪时说，今晚还在厨房集合。” 电梯门再次打开，戚王忙拽着黎禾进去，急促地问道：“打火机还在你身上吧！” 黎禾摸了摸袖口，嗯了一声。 安全起见，戚王为了防止中途被怪物围追堵截，打算带黎禾去27层，直接通过员工电梯坐到地下2层与其他人汇合。 可设想总是很美好，而现实却残酷无比。 “小心！” 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如潮的虫群向黎禾二人铺面袭来。 黎禾使劲推了戚王一把，成功将对方推出，自己则就地一滚，惊险地与虫群擦肩而过。 “咯咯，咯咯。” 黎禾抬头，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站着三个正慢慢褪去人皮的保安。 “黎禾，能不能用打火机烧死他们！” 戚王发觉前路被堵死，缓缓后退，妄想再乘电梯赶往其他楼层。 几乎是在戚王喊出的一刹，黎禾就已经掏出打火机试图点燃虫群。 橙红色的火苗对准了黑虫。 仿佛挠痒痒似的，黑虫并不畏惧火焰，反而一个劲儿地往前扑。 黎禾生怕打火机被卷入虫群内部，火速收回手 “没有用。”黎禾像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道。 距离太短，给电梯门关闭的时间根本不够，消防通道也被上锁，如果仍要走电梯只会给怪物瓮中捉鳖的机会。 她们只能跑。 跑到走廊尽头，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可能。 黎禾咬紧牙关，冲戚王说道：“我数321，等下记得不留余力地向对面跑过去！” 戚王抖如筛糠，大脑死机一般，不可置信的说道：“什么？！” “3！” “你疯了！” “2！” “我们怎么可能跑的过他们！” “1！” “跑——！” 戚王两耳发出阵阵嗡鸣声，双腿则听话地飞奔起来，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闷头向怪物冲过去。 虫群闻到鲜美温热的血肉味，激动地从地上弹起。 空气仿佛凝滞在此刻。 眼看距怪物不过一步之遥，戚王认命地闭上双眼，腿依旧没停。 哎？ 出乎意料的剧痛没有袭来，戚王侧头向旁一看，没有看见黎禾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去。 黎禾背对着她，一人堵住了三只怪物的去路。 怪物的移速太快，这点黎禾早有领教。 所以她打算拖住这三只怪物，为戚王争取跑到对面启动电梯的时间。 为什么不选择戚王……当然是因为黎禾并不放心她来殿后。 而且电梯有可能还有怪物乘坐，上来对她们围追堵截。 和怪物搏斗，万一能把怪物打死呢？ 黎禾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转胯，借力打出右手，结结实实地锤到最前面怪物的头。 虫子组成的头软烂非常，黎禾一拳下去就揍了个稀巴烂，黑色的粘稠液体迸溅到她脸上，几乎糊住了大半张脸。 怪物没想到赤手空拳的黎禾敢与它正面互殴，剩下的躯干傻站在原地。 地上的虫群见身体缺了头，也不顾黎禾怎样，而是优先爬向怪物，以虫身重新拼凑头颅。 黎禾大喜过望，眼底的狠厉再兜不住，左右开弓，拳头如雨般落到怪物头上。 这种方式虽然有效，奈何黎禾的体力实在跟不上怪物的恢复速度，几息过后，黎禾的拳速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 希望戚王能明白她的意思。 黎禾不敢回头看，生怕让给怪物喘息的时间。 “黎禾，快来，电梯快到了！” 幸好戚王也不是个傻的。 黎禾趁最后一记勾拳命中的空挡，拼尽全力向戚王跑去。 银色电梯旁边的屏幕上，鲜红的数字连续地跳动着。 24，25，26。 “吼——” 怪物被黎禾彻底激怒，咆哮着朝黎禾冲刺。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距离优势，居然在怪物恢复后的一秒内被追平。 戚王心急如焚地望着大步奔跑的黎禾，手则不肯离开开门键。 求求你，快点开门吧！ 上帝听见了戚王诚心诚意的祈祷，在戚王垂头闭眼，默念出这句话的片刻，大发善心地让电梯开了门。 太好了！ 戚王听见电梯的响声，心花怒放的睁开双眼后—— 如坠冰窟。 因为，她瞄见了一双保安的鞋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瑞文索恩酒店（10） 第11章 瑞文索恩酒店（11） "让开！" 浑厚的男声在戚王耳边炸响。 戚王下意识地蹲地，猎猎破空声从她头顶掠过。 黎禾见状，纵身跃起，稳稳地接住魏行善扔过来夹杂着零星电光的黑色长棍。 「玩家获得道具——保安的电棍」 “保安的电棍”：释放电流麻痹怪物，夜间巡逻时可用。 “吼——” 一棍挥出，已经缠上黎禾肩膀的虫子像碎纸片一样簌簌掉落在地，僵硬地躺在毯子上。 魏行善窜出电梯，如同猎豹般俯身猛冲，抢过黎禾手中的电棍，三两下轻松地将怪物电在原地。 “你和戚王先走，这种卖力气的事情放着我来！” 魏行善冲黎禾露出笑容，五官坚毅的脸上突然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黎禾眉头轻挑，匆匆略过魏行善，马不停蹄地跑进电梯。 戚王伸手扶住黎禾不稳的身体，盯着－2层发亮的按钮，一双高跟鞋被跺地不停作响。 黎禾猛地住脚，一口气差点没从火辣辣的肺中吸上来，眼前阵阵发黑，习惯性地躬身成虾米状，有些失神地望着电梯门。 “咔嚓。” 电梯门出现关闭的趋势，开始向中间合并。 戚王第一时间大喊道：“魏行善，电梯门要关上了！” “这就来！” 魏行善大声嚷了一句，胳膊上的肌肉好似小山般隆起，抓紧电棍一个横扫，三只怪物顷刻间被打的七零八落，一时竟无法再维持人形，化作大滩大滩的烂泥黏在原地。 魏行善抓住机会，大幅摆动双臂，头也不回地奔向电梯。 “叮——” 魏行善赶在电梯关门前及时跑进，不过却因为力度过猛，连带电梯也随之剧烈摇晃，把一旁还在张嘴大喘气的黎禾吓得立刻闭上嘴直起腰来。 “咳咳……幸亏不是豆腐渣工程。” 黎禾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没想到老板对华丽装修的一味追求还能歪打正着为他们干件好事。 “哦对，忘了跟你们说了。” 魏行善猛地想起来何雪时特地跟他交代的话：“何雪时说，他的厨房没法儿庇护所有人。” “而且现在厨房好像也丧失了庇护他的能力，所以他们现在都在从厨房朝着一楼大厅走，说是要在那儿汇合。” 戚王大惊失色，绝望地叫道：“什么！”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坐的可是员工电梯！没有办法直达一楼啊！” “为什么非要定在一楼！” 魏行善一看戚王反应如此强烈，原本和缓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极力解释道：“因为郑寻由说只有一楼只能靠消防通道才能抵达，从路径来说可以有效切断怪物们的追击，并且他们先赶上去检查消防通道上锁情况，可以为我们暂时清理出来一处安全区。” 戚王听着听着，逐渐冷静下来，深呼吸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那我们就折中去－1层。” 戚王的手探向按钮。 “不行，我们必须去一趟厨房。” 黎禾按下戚王的手，眸中寒光大盛，说道：“第四个罪证体积太大了，打火机烧起来太慢，必须用食用油加速。” 黎禾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多大的东西非要用上食用油？总不能把整个酒店全烧了吧？ 那也不现实啊！ “可我们这边摁了－2层，以怪物们的信息传递速度，恐怕他们已经在另外一头跟着坐了电梯围堵我们。” 戚王眉头紧锁，语速飞快：“而且厨房下面就是员工房间，里面的怪物更是数不胜数，就那么两扇门，恐怕根本拦不住。” “用传菜的小电梯。” 黎禾难得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无论如何，必须拿着食用油！” 戚王看黎禾如此坚决，嘴唇颤了颤，终究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电梯从27到－1层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人下了电梯，直奔厨房而去。 还好厨房内食用油遍地可见，黎禾拎起其中一桶，掂了掂重量，感觉差不多能用小电梯运上去后，果决地放到小电梯上。 “咚！” 消防通道的铁门发出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守在门口的戚王脑子被震得不住嗡鸣。 “啧。” 戚王凝视着四处从缝隙拼命挤的虫子，抄起搁在案板上的斩骨刀，冷下脸来狠狠将虫子剁成虫泥，顺手嫌恶地甩了甩菜刀上剩余的污渍，像过年帮妈妈搅饺子馅儿似的大力地剁着。 龟儿哦！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 戚王在心里一连串咒骂道，手上的斩骨刀更是挥出残影，有些虫子残躯甚至都崩到了看守电梯的魏行善的衣服上。 魏行善：……哎呦，咯扎妹砣真的狠咧。 还未等魏行善感叹几秒，原本停在27层的电梯倏地疾速下降。 糟糕了！ 魏行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已经闪烁到模糊的数字，吼道：“黎禾，他们全都下来了！” “我知道了！” 黎禾青筋暴起，费力地把食用油推上小电梯，摁下一旁的按钮。 万幸中的大幸，小电梯的门慢慢悠悠地逐渐合拢，载着食用油缓缓上升。 “撤!” 黎禾扯着嗓子呼喊道。 话音刚落，三人的另一端呼啸着涌来比一米七的黎禾足足高了三个头的黑色虫浪。 黎禾面色惨白，飞速扫了一眼身边其他的桶装油与煤气罐。 可恶，范围爆炸先不论对怪物是否有用，就是如此近的距离，或许还来不及炸死怪物，他们三个就被她通通送上西天，火速通关回家了。 黎禾咬牙，反身将桌子踢倒，暂时抵挡住虫浪的第一波冲击。 “快开门！” 情急之下，魏行善也管不了消防通道背后的虫潮，蛮横地拽下腰带上的钥匙，没看准就持着钥匙一股脑儿地捅向锁孔。 咯嚓一声脆响。 钥匙在魏行善手里断成两节。 “靠！居然断了！” 魏行善眉头狠狠一拧，鼻翼扇动，小麦色的脖子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戚王整张脸阴得像压着雷，挥舞着斩骨刀怒喝道：“闪开！” 斩骨刀对准铁锁，气势汹汹地劈了下去。 刀到锁断。 戚王一刀将铁锁劈得稀烂。 门应声而动，开启一条缝隙。 魏行善迅速挡在戚王身前，抽出电棍，在空中划出一道电光四射的弧线。 “滋滋——” 烧焦的羽毛味儿从被五马分尸的两个怪物身上弥漫出来，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厨房。 “走！” 魏行善此刻由衷地感谢把-2层后面的消防通道全上锁，还帮他们清理了一些剩余的虫怪的苏景熙。 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啊！ 魏行善泪流满面，直想给苏景熙磕几个。 先前被黎禾踢倒的桌子不堪重负，发出轰的一声悲鸣后被虫潮即刻淹没。 因桌子分裂出的两处虫浪绕了一圈，合二为一重新拼接成巨浪，铺天盖地地向身处最后的黎禾拍去。 “咚——” 黎禾一个滑步顺利滑进消防通道。 魏行善不敢迟疑，欺身将全部的重量压在门上，这才堪堪抵挡住虫潮的第二波攻势。 然而黑色虫群中突兀地跳出一只明晃晃的红色虫子，黎禾躲闪不及，被红色虫子牢固地咬住左手手背。 “嘶——” 针扎般的刺痛让黎禾一晃神，那只红色虫子眨眼间就已经钻进她的皮肤内，手背上隆起一个高高的肉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黎禾想用指甲直接将那条虫子从自己的肉里挖出来，可虫子比它的反应更快，隆起的肉坨即刻消失不见，彻底消失在黎禾的视野内。 “用不用我帮你把胳膊砍下来？” 戚王提着淌着黑色黏液的斩骨刀，边跑边好心问道。 黎禾扯了扯嘴角，道谢道：“不用，我要是砍了胳膊会大出血。” 更何况系统并没有提示自己的健康值或者精神值下降，这小东西先留着也无妨。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拿掉它。 黎禾不再思考虫子的问题，一步三阶地迈步超过戚王，站在一楼的消防通道门前，将门砸的震天响：“苏景熙！郑寻由！开门！” 对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锁声。 苏景熙的脸率先出现在黎禾眼前，她环视一圈，拿上警棍，会意地冲黎禾点点头：“你们先进去，我去接应魏行善。” “好。” 黎禾与戚王跌跌撞撞地走进一楼。 “郑寻由，罪证呢！” 黎禾第一时间拽住郑寻由的手腕，急切问道。 “全都在这里了。” 郑寻由直勾勾地盯着慌慌张张的黎禾，将笔记本，照片和夹着进货单的账本全部交给她。 黎禾马不停蹄地接过，把罪证全部塞进裤子口袋内。 系统开始疯狂弹出提示。 [玩家已获得“造假的账单”] [玩家已获得“不敢说出的日记”] [玩家已获得“故意截断的逃生路线”] “话说，你运食用油上来干什么。” 何雪时把从小电梯拿走的食用油一并交给黎禾。 黎禾正了正神色，认真的说道：“酒店老板与高层有勾结。” “他们为虎作伥，狼狈为奸，为的就是贪污和洗钱。” 邱示警觉地找到话中意：“你的意思是说，第四个罪证与‘勾结’有关。” 郑寻由似乎想到什么，心头凛然，掌心沁出粘腻的汗：“他跟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告诉你，‘你已经得到了？’” 黎禾深吸一口气，沉默不语。 “不！” 郑寻由一向完美如同偶人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裂隙，摇头否决了黎禾的想法，试图说服黎禾：“我有相机！既然消防通道可以被拍下来作为罪证，那么你也可以！” “亏我还以为你有多理智。” 黎禾嗤笑一声，眸中充斥着挑衅和疯狂的光。 郑寻由抿唇，执着的拿起相机对准黎禾。 一张张相纸吐出，却没有一张能够施舍给郑寻由系统提示。 黎禾的想法，就是唯一的生路。 “不是吧……” 何雪时把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收进耳中，眼一眨不眨地望向郑寻由，得出了一个让戚王和邱示都大惊失色的结论：“黎禾，你要**？” “谁要**？”苏景熙如遭雷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景熙和魏行善刚刚摆脱虫怪的追击，一上来就听见如此晴天霹雳的消息，吓得魏行善正在上锁的手一抖，差点又断送一把钥匙。 “黎禾，你——” 苏景熙绷着一张脸，大步朝黎禾走来。 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从众人头顶上爆发，整个瑞文索恩酒店像巨浪中即将翻船的游轮似的。 水晶灯一个个接连砸下，华丽的墙纸一片片从墙上剥离。 来不及了。 黎禾拧开瓶口，桶内金黄的食用油在整座大楼剧烈的颤抖下不住摇晃。 黎禾脱下外套，垂眸不舍地凝视片刻锁骨处的项链，随即抬起食用油，将瓶口对准头顶，上下摇晃。 食用油只来得急“咕噜”两声，随后便被黎禾随意丢弃在一旁。 “黎禾！” 苏景熙摇摇晃晃地奔向黎禾，怎么抓也抓不住她裹满油滑溜溜的肩膀。 “你不能这样！” 黎禾愤怒地扯住苏景熙的领口，咆哮道：“苏景熙，我们都没有时间了！” “你不想回家吗！我们不想回家吗！” 巨大的蛇尾自上方垂下，众人抬头，这才发现一楼以上的楼层尽数被完全进化为巨蟒的老板劈开。 裹挟着蛇腥味儿的狂风自上而下贯穿酒店，剥离的墙纸宛如蝴蝶，飞蛾扑火般腾空飞起，冲向天空，折射着糜烂的彩色光晕的水晶碎片，一同被卷起，划伤了众人暴露在外的皮肤。 “身为警察，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大家的安全！” “为了活命，必须这么做！” 是啊，为了活命。 为了活命。 风又大又急，苏景熙的视线被吹出的泪水模糊，她已经听不见黎禾在说什么，也看不清黎禾的身影了。 苏景熙松开手，像是被抽空的气球一样瘫坐在地。 “吼！——” 翠绿的蛇瞳中倒映出微弱的橙色火苗。 盘踞在上的巨蟒从天而降，血盆大口将裂隙完完全全堵死。 众人的眼球好似被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勒进眼眶，彻底不见光明。 一簇小小的火苗顽强地在黑暗中燃烧。 火苗走过照片，走过账本，走过日记本，走向黎禾。 油与火相遇，它们疯狂地在名为“黎禾”的舞台上跳起华尔兹。 黎禾感知到自己的皮肤，血肉，经脉，骨骼在华尔兹的舞动下离开自己的身体。 没有任何痛楚，反而温暖的让她想起父母的怀抱。 她有多久没再跟双亲拥抱过了？五年？还是十年？ 不记得。 黎禾贪恋地与熊熊燃烧的烈火相拥。 随着罪证的燃烧，黎禾脚下徐徐展开一个巨大的黑洞。 郑寻由依靠黎禾身上的火光，在发现黑洞的一霎，向其他五人大声呼喊着：“跳下去！” “跳下去就能离开这里了！” 郑寻由说罢，率先跳进黑洞，消失在酒店。 其他四人有了主心骨，纷纷跟着跳了下去。 除了苏景熙，她在临走之前，最后望了一眼还在火光中的黑色影子。 黎禾依然孤独地燃烧着。 苏景熙回头，跳了下去。 巨蟒已经将一楼全然纳入口中。 不过，终究还是迟了一秒。 黎禾意识逐渐溃散之际，听见了米迦勒那熟悉的声音。 “恭喜玩家黎禾通关新手副本，系统正在为您结算中——” [玩家黎禾已通关新手副本] [副本结算评级：S] [发放奖励：白砖x20，特质“全视之眼”] “面板已更新完毕，请玩家及时查看。” 黎禾虚虚握了握自己透明的手，点开属性面板。 姓名：黎禾 年龄：24岁 精神值：185（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认知值：？？？ 健康值：70（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背包栏：白砖x20 名字的旁边，赫然标记着熠熠生辉的四个大字—— “全视之眼”。 黎禾定睛一看，它的下方写着一行小小的字体： “这是一只曾经属于上帝的眼睛，现在，它属于你了。” 第一个副本完结啦～ 放心，过程中禾禾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输入法太难驯服了，欢迎大家捉虫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瑞文索恩酒店（11） 第12章 白鸽，游鱼，塔 “全视之眼？” 黎禾出神地盯着金光灿灿的字体，鬼使神差地轻触了一下。 两道白光突然从指缝射进黎禾的双眼中。 暖洋洋的，还挺舒服，像小时候妈妈给她按摩眼睛。 黎禾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热流短暂地在眼窝内打转了几圈，片刻后，黎禾感觉眼睛恢复到正常温度，缓缓睁开双眼。 无事发生。 其实并非无事发生，如果此刻黎禾能照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本来透着琥珀色的虹膜完全转化为纯金色，只可惜这里没有镜子。 黎禾环顾四周，发现透明的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透明正方体中，外面一片乳白色，泛着大雾，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现在正在结算空间内。” 黎禾脖子上的项链闪着晶莹的蓝光，漂浮到她面前，里面正传出米迦勒的声音。 好似读懂了黎禾的顾虑，米迦勒贴心地补上一句：“结算空间内绝对安全。”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在结算空间内逗留。” “为什么？我就呆着会怎样？” 黎禾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来飘去。 “……我会踹你的屁股把你踢出去。” 黎禾努努嘴，像哄小孩儿似的随口应付道：“行行行，好好好。” 一团火嗖的窜上心头，米迦勒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意思对真正的小孩儿动怒，无奈警告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它有点后悔选黎禾做巴别塔第二十任“守塔人”了。 不过也只有一点儿。 毕竟…… 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做这一任的守塔人。 米迦勒还在思考怎么骗黎禾签下契约，黎禾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米迦勒身上了。 因为她发现了全视之眼的用处。 “全视之眼”：可看穿一切虚妄与邪祟，使用次数不限，使用一次会视具体情况增加不等认知值。 黎禾浏览完这些描述，发现一旁的属性面板上的认知值的问号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0”。 看起来是偏弱势的“特质”。 黎禾有些发愁。 她现在不缺辅助类型的奖励，缺的是体能和战斗方面的增幅……毕竟她的身体素质连她自己都不敢恭维。 “哎……” 黎禾幽幽叹气。 [是否确认完毕？确认后将脱离结算空间，返回巴别塔] 似乎是米迦勒等的不耐烦了，忽然弹出的结算弹窗盖过属性面板，逼迫黎禾做决定。 黎禾点了确定。 开玩笑，她真的觉得米迦勒是会踹她屁股的那种天使。 [正在脱离中——] 黎禾眼前景色一晃。 结算空间的透明空气墙消失不见，墙外乳白色的雾气化为一只只苍白的鸽子，振翅飞向黎禾头顶处倒悬的蓝紫色天幕。 黎禾在空中转过身，回首望去，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盛开着无数鲜花的草地。 粉色的游鱼在翠绿的草浪内欢快的摆尾，无数朱红的丝带迎风飘扬，将天与地缝在一起。 天地交界处，赫然矗立着一座洁白的高塔。 “那是什么？” 黎禾被眼前情景所震撼，努力拼凑自己支离破碎的语言。 [玩家认知值增加10点] 黎禾的大脑完全被前方巍峨的高塔占据，胸口处好似被抽走什么东西似的喘不上气，一股名为惆怅的情绪在她身体里发酵。 “当飞鸟飞向倒悬的天空，当游鱼在开满鲜花的大地上逐浪……” 米迦勒像是在哼唱摇篮曲般温柔地吟诵。 “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 话音刚落，一股要把黎禾撕碎的引力猛地扯住她的脚，飞快地拖着她下坠。 黎禾像断了带的播放机一样，意识如同被只柔软的大手攥住，周遭的世界变得模糊且遥远，一切都失去了轮廓。 再睁眼时，黎禾已经躺在一处由白色砖块砌造的平台上。 除了她躺着的那块地方还留有空隙，其它地方可谓是人山人海。 “呃——” 黎禾头疼欲裂，强撑着站起。 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怎么都这么奇怪？ 黎禾神情恍惚，一头雾水地扫视着四面惊惶的男男女女。 “那个人……是不是被怪物污染了？” 人群发出小幅度的躁动。 黎禾不明所以，抬手欲揉眼时，却被手背上瓶盖大小的尤其狰狞的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圆润的眼珠见有人打量它，故意在黎禾手背上滴溜溜滚了几圈，赚得大片惊叫。 更诡异的是，黎禾居然会对它产生“无害”感。 什么东西！不会是之前的虫子干的好事吧！ 黎禾的鼻子皱了皱，嫌恶地瞪着它。 “把她推出去，把她推出去！”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最靠进黎禾的外层人开始按耐不住向她伸出手。 黎禾被密不透风的人群逼得连连后退，连揪出罪魁祸首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可恶。 黎禾暗自咒骂道。 背后的彩绘玻璃窗大敞着，刺骨的寒风一刀刀剐在毫无遮挡的胳膊上，冻得黎禾瑟瑟发抖。 “如果不把受污染的人推出去，我们都得完蛋！” “她会像之前的人一样变成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攻击我们！” “把她推下去！把她推下去!” “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句铿锵有力的女声，惹得忙着围剿黎禾的人们不自觉地瞥去，脸色一变，像冲破渔网的鱼群一样，四散出一条路。 黎禾抬眸，瞳孔中映出女生的金色长发。 那名女生戴着一副墨镜，脸蛋小巧精致，身上穿着的衣服满是名牌，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不过与她气质不符的是，此刻她正单手掐着一名成年男子的脖子，拎鸡崽儿似的将惹事的男人双脚离地的掐起来。 男人双手使劲掰扯着女生纹丝不动的手掌，双腿在空中踢蹬的幅度越来越低，整张脸变成青紫色，宛如过年吊死在阳台上的风干的腊肉。 “嘴这么臭，和屁股长反了？” 女生用戴着佛珠的手将墨镜扶到额头处，露出一双人畜无害的杏眼，活像一只冲着黎禾摇尾巴的小狗。 “你如果兜不住自己的屎就求求我，我可以好心帮你免费切了。” 女生加重手上力度，罪魁祸首彻底晕死过去。 薛婳？她怎么来了？ 黎禾的下垂眼刹那间瞪得比鸡蛋还圆，呆愣愣地盯着薛婳腕上的佛珠，手不自觉地握住项链。 薛婳见人快没气儿了，忙扔破布娃娃似的丢到一旁，不客气地冲周围说道：“看什么看，滚。” 杀鸡儆猴的效果十分不错，人们几乎是推着挤着给黎禾和薛婳空出了方圆五米的空间。 薛婳满意地抬头挺胸，慢慢走近黎禾，在她面前站定。 她靠的太近，清新的果香调香水味儿蛮横地侵略着黎禾的鼻腔。 黎禾不敢看她，心虚地移开眼睛。 “阿禾，一走就是四年啊，四年头也不回走的干干净净，你就这么狠心——？” 薛婳抱胸，俯身贴近黎禾，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在黎禾耳畔低声说道。 “安静——” 巨大的虚影倏地凭空冒出，薛婳撇嘴，咽下去喉咙里的长篇大论，只能轻声细语地留下一句：“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老天爷，她从来没感觉米迦勒是如此的神圣如此的伟大—— 黎禾感激地凝视着空中逐渐显出实体的米迦勒。 一对最为庞大的白色翅膀舒展在外，余下两对互相抱住的翅膀则被三个长满蓝色眼睛的飞轮禁锢着，后面则亮着硕大的圆形光环。 这才是米迦勒的真实模样。 现实生活中对“天使”的美化太多，几乎全都以圣洁俊秀的人类形态出现在大众视野，以至于人类都忘了，美貌的皮囊其实是恶魔专门勾引人类所用，而天使才是人类认为的“恶魔”模样。 米迦勒变成这样，黎禾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感觉归感觉，现实归现实，真的亲身以肉眼凡胎见到超越认知的事物时，黎禾的心脏还是不免为之震颤。 传说中货真价实的天使居然委身给她做系统啊，想想就刺激。 黎禾全身的血液兴奋地叫嚣起来。 ［玩家认知值增加10点］ 怎么一转眼就20点了？ 黎禾讶异。 “各位，你们所在之处，即是‘巴别塔’。” 米迦勒顿了顿，方要继续说下去时，一声大胆的质问骤然炸响在塔内。 “我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塔！我要回家！听没听见！我要回家！” “对！放我们回去，放我们回去！” 无知的人义愤填膺的声讨着慈爱的神。 一石激起千层浪。 米迦勒轻叹，抖动翅膀，洁白的羽毛变为刀片，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划伤了领头人的嘴。 鲜血染红了人们脚下的白砖，喧闹声平息下来，沉进死水之中。 “你们可以回家，但前提是——把这座残破的塔修补成功。” “可根据圣经的记载，传说中的通天塔好像并没有修建成功，那又何来修补一说？” 黎禾闻声望去，果然在人山人海中搜索到郑寻由充满混血感的蓝眼。 郑寻由说的不错，巴别塔一开始是人类希望通往天堂而联合修建的高塔，却被上帝阻止，令人类说不同的语言，导致彼此之间不能沟通，从而致使计划失败而遗留下来的残址。 仅凭她们这群人，又怎么可能能够建成通天的高塔。 “巴别塔并非失败，而是真正建成了——建成于你们所处的精神世界。” “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游戏的方式获得白砖来修补巴别塔，修补完成之际，就是归家之日。” 米迦勒羽翼煽动，众人脚下的圆形地块缓缓浮现出六芒星阵的图案。 “轰——” 圆形地块剧烈抖动，黎禾猝不及防，脚底一滑，差点被掀飞出塔。 “小心点！” 薛婳紧紧抱住黎禾远离彩窗，生怕黎禾一不留神再出什么意外。 圆形地块在米迦勒的带领下载着众人上升了五层后才堪堪停下。 黎禾踮起脚尖，硬是从攒动的人头中瞧见一扇古朴的木门。 “打开你们面前的这扇门。” 无人敢动。 黎禾扶额，看不下去如此磨磨唧唧的态度，拽着薛婳，抬手拨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这扇神秘的大门—— 第13章 塔灵，秘密 门内摆放着一张铺着菱形方巾的黑色桌子，桌子上正站着一个透明的小人儿。 小人儿好像不会开口说话，一见到黎禾，立刻高兴地在桌上又蹦又跳，不停地冲黎禾挥手。 小人儿的身后摆放着高可蔽日的柜子，黎禾定睛一看，发现它与诊所里装中药用的柜子一模一样，全部都是一格一格的。 “这坨透明的玩意儿又是什么啊……” 有人震惊地瞅着正费力从桌子下抽出比自己体型大了数倍不止的板子的小人儿，迷茫地说道。 黎禾本想问问米迦勒，转头一看，米迦勒这家伙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什么鬼，下班下这么早，你老板知道你早退吗？ 不对，它好像就是巴别塔的头儿吧。 黎禾啧了一声。 自己当自己的老板就是好，假可以随地大小放，甚至还能压榨“童工”。 “咚咚。” 小人努力用左手扶着摇摇欲坠着立起的板子，右手拿着一根长棍敲击板子，试图吸引黎禾的注意。 “我叫……‘塔灵’？” 黎禾凑近观察，顺手帮小人扶着板子。 “这里是塔灵商城，大家可以在这里使用积分兑换所需物品及道具……” 黎禾话音刚落，神出鬼没的显示屏又突然跳出在她面前。 “恭喜各位玩家开启‘塔灵商城’。” 机械音在众人的脑内播报。 显示屏猛地一闪，一行鲜红的字体凭空冒出浮现。 [守塔人，你能否向深渊证明人类的顽强意志与崇高精神？] [你做好准备面对前方一切未知了吗？] 黎禾眉头紧锁，一向平静的心湖在看到这两行字后居然泛起轩然大波。 [是或是] “等等，这个什么‘铸塔者’是什么东西？” 薛婳同样疑惑地紧紧盯着她面前的屏幕，小声嘟囔着。 “婳，你刚刚说什么？” 黎禾震惊地偏头看向薛婳。 薛婳一脸懵懂地说道：“‘铸塔者’啊，你没收到系统发布的成为铸塔者的消息吗？” 什么铸塔者，她的消息上分明写着守塔人啊！ 搞特殊身份？ 黎禾了然地点点头，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薛婳眯眼打量着黎禾平静的脸，识趣的没有戳穿她。 说实话，她不想点。 因为感觉别人的是雇佣合约，而她的是卖身契。 米迦勒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蓦地在黎禾脑海中响起。 “黎禾，如果你不签，你将无法使用塔灵商城。” “那你给我没有选择的选择干什么？” 黎禾默默冷笑道。 她最讨厌被人推着逼着去干自己违背本心的事。 学生时期是这样，步入社会后还是这样，甚至玩个游戏都会被拉进诡异的世界，没有任何作为“人”的选择的权力。 砧板上的肉到底要做多久？做到腐烂发臭变质见弃于人，还是被吃掉消化排泄粪土不如？ 排山倒海的情绪如丝线般被黎禾扯出身体，黎禾垂眸，深深吸了几口气，终究选了“是”。 据现实情况分析，当下成为“守塔者”才是最有利于她的。 那她还要抱怨什么。 反抗的前提，是资本。 “巴别塔由衷欢迎第00000号内测玩家——黎禾，作为第二十任守塔人继任者。” [获得奖励：清除所有负面状态，“黑之匙”] “面板更新中——” 姓名：黎禾「守塔人」「全视之眼」 年龄：24岁 精神值：200（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认知值：20（无上限） 健康值：80（正常玩家上限为100） 背包栏：白砖x20，黑之匙 “黑之匙”：使用它后，你可以探寻深藏在巴别塔中，有关“塔”，“花园”与“城市"的真相。 爆了个大的。 黎禾凝视着背包栏内，外形酷似人手的黑色钥匙，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说先前她还不在意认知值到底是个什么存在，那么现在她就有多么不想放任认知值的继续增长。 仅有的两次增加还是在看到结算空间内古怪的景象和米迦勒的真身时才被触发。 如果她真的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那么，她会不会被类似世界意识的东西抹杀？ “咚咚。” 塔灵拿棍敲击板子的声音将黎禾惊醒。 塔灵扬起没有眼睛的头，无声地催促着黎禾继续看板上歪歪斜斜的字： 你们现在可以用白砖兑换积分了。 下方还有一行明码标价的转换依据：1白砖=15积分。 没想到白砖还挺值钱啊。 黎禾眼睛一眨，点击白砖下方的转换，整整二十块白砖瞬间变成三百积分。 “我去，一块白砖十五积分，这不赚大发了！” “嘿嘿，七十五积分到手！” 获得积分的喜悦之情将人群的恐慌暂且冲刷走，正当所有人都因为获得了大把大把的积分而沾沾自喜时，塔灵将手中的板子放下，向他们同步了商城的信息。 “塔灵商城已开放——” 系统的机械音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请各位玩家依次排队购买，切勿插队，加塞。” 黎禾排在第一位，理所当然地向前迈出一步，同时还不忘扫视塔灵商城内的东西。 “等等！” 黎禾站住脚，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魏行善脸色苍白，讨好似的冲黎禾笑了笑，正想拍拍她的肩膀时，被站在她身后的薛婳那阴森的眼神瞪得咽了一口唾沫，老老实实地缩回手，踌躇地说道：“那个……黎禾，能不能让我先买一下恢复药剂？” 黎禾顿了顿，瞥了一眼魏行善受伤的腿，后退一步，示意让他先买。 身后却有人不乐意了：“喂，你同意了我们又没同意。” “难道你们不想看看恢复药剂到底有什么用吗？” 那人不吭声了，也没有第二个人再跳出来表达不满。 魏行善没想到黎禾答应的如此爽快，怔了一下，随后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多谢。” “我要买一瓶小型恢复药剂。” 魏行善冲塔灵说道。 小型恢复药剂是商城内最便宜的东西，一百积分一瓶，可以小幅恢复健康值。 塔灵反复确认到账后，业务熟练地从背后无数的柜子中精准打开一个，举起一小瓶装着不明白色液体的玻璃瓶放到桌上。 魏行善拿过玻璃瓶，拧开瓶塞，两口便把白色液体全部喝进肚里。 他腿上被黑虫咬出的洞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结痂，长出与周遭其他颜色一样的新肉。 “……我没花眼吧，你快拧我一下！” “物品介绍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奸商呢。” “怎么最便宜的东西都要一百积分！根本买不了东西啊！”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黎禾背后嗡嗡作响，有不少人在看到塔灵商城高昂的物价后望而却步，遗憾离场。 黎禾满心沉浸在浏览商店的过程中，没注意队伍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试图越过她。 商城里还买“随身商店”。 随身商店不受购买场地限制，可以在副本中使用积分购买物品，购买的物品会以发放到玩家个人的物品栏形式送达。 这是个好东西啊，不过她不打算现在买。 毕竟财不外露，她上班点个拼好饭还要犹豫几秒，更别提可能有人直接上前来抢了。 “买一瓶小型恢复药剂。” 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挡住黎禾的路，开口就说让塔灵给她拿货。 “检测到有玩家违规购买规则，扣除积分100点。” “凭什么！刚才那个男人分明插队在先，你为什么不扣他的！” 因为他征得大家的同意了啊。 黎禾心想。 女人尖叫起来：“凭什么扣我的积分！把我的积分吐出来！” 女人说着，双眼猩红，伸手就要掐住塔灵。 “检测到有玩家意图对塔灵恶意攻击，立即执行抹杀程序——” 嘀的一声，方才还在崩溃的女人顷刻间化为飞灰。 “重申一遍。”独属于系统的冰冷机械音再次响起，“巴别塔内，禁止玩家对任何生命体实施打架，互殴，杀人等一系列恶劣行为。” “违规者，即刻抹杀。” 吵吵嚷嚷的人群变得噤若寒蝉。 黎禾波澜不惊，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阿禾，你不买东西了？” 薛婳拽住黎禾的手，轻声问道。 “不买了，我积分不够。” 黎禾冲薛婳眨眨眼。 薛婳立刻会意：“那我先买。” 黎禾走出塔灵商城，眨眼便看见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塔内。 甚至每眨一次眼就会凭空冒出来一个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人，害得黎禾有些幻视巴别塔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垃圾中转站。 没有说人是垃圾的意思，就是觉得太诡异了。 黎禾小心翼翼地溜着墙边走，途径多个拴着拉环的木门与复杂的玻璃花窗。 每层的圆形地块都有一处链接上下层的环形楼梯。 黎禾百无聊赖地摸索着向下走去。 “米迦勒，这些又凭空冒出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黎禾试探地对着项链说。 “你觉得一层能装的下数万人吗？你们不过是第一批通关的玩家而已，你们之后，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副本里求生。” 项链闪了闪。 黎禾想了想，接着问道：“你究竟算是系统还是……” “为了让你们人类更好的理解并接受，我创造了《巴别塔》游戏系统，但我不是系统，更像是新手指引的npc。” “所以你还会带领他们重新走一遍流程？” “当然不会。” “我没有办法长时间暴露在人类的视野内，这是我们和祂谈判时定下的规矩。” “我之所以在第一批玩家苏醒时现身，只是因为你，黎禾。” 黎禾越往下走，迎面吹来的寒风就越大，越强。 下面难道有洞吗？ 黎禾边扣着手背上的眼睛，继续询问道：“‘祂’是谁？你们又是谁？” 米迦勒没有回答。 黎禾隐隐约约猜到这位神祇到底与其他不可言说的东西约定了什么规则，话锋一转，指着自己手背上的眼睛：“这玩意儿为什么不扣除我的健康值？难不成对我有利？” “姑且算是吧。” 黎禾仔细在肚里消化米迦勒给出的信息，一个没留神差点踩空。 黑色的砖块在万丈高空上掉了下去，迅速在黎禾的视线外消失。 黎禾被自己披散的墨发糊了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没错，塔身的中间断了，与留在地面上的部分只衔接住了丁点。 如果不抓紧填补，整个塔就会彻底坍塌，到时候，她们这些人只会出师未捷先摔死。 “这……” 更糟糕的是，黎禾注意到有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正慢慢从地面攀爬上来。 要么，死在副本，要么，等着摔死。 二选一。 黎禾将嘴抿成一条直直的线，神情肃穆地眺望着黑乎乎压抑的远方。 但凡有一线机会，她都会尝试。 主动权，必须在她自己手里。 黎禾眸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就在黎禾掉头返回之际，余光却瞥见郑寻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高塔边沿，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倒恢复药剂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塔灵，秘密 第14章 美梦与迷失域 黎禾悄声靠近郑寻由。 乳白色的液体发着温和的光晕，淅淅沥沥地滴落到正在攀爬的畸形怪物身上，仿佛水遇到火似的，浇得怪物身上滋滋冒着烟雾。 怪物被烫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尖啸着跌落下去。 “你来了。” 郑寻由背对着黎禾，自顾自地将用掉的小型恢复药剂抛下塔去，貌似一点儿都不意外黎禾的到来。 黎禾双手抱胸，回忆着刚刚的场景。 她不想理会郑寻由，因为她一看见那张脸就头疼欲裂。 没错，是物理意义上的头痛，就好像自己曾经丢失了一段记忆似的。 方才怪物爬过的地方蔓延出像菌丝一样的黑色丝线，缓缓沿着连接处腐蚀着黎禾脚下的白砖。 黎禾单膝跪地，用指腹轻轻捻了一下被黑线覆盖的砖块。 半白半黑的砖块顿时变成粉末，飘散在空中。 黎禾立刻起身，连连后退了数步。 怪不得连接处以下的塔身全是黑色的，与近乎悬在空中的白色塔身截然相反。 这些怪物对白砖有着极强的污染性，并且执着于彻底摧毁巴别塔。 到底是谁要这么做？是米迦勒口中的“祂”吗？ 可是神仙打架跟她们这群凡人有个毛线关系啊！ 什么好事都没赶上，坏事全让她这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打工人碰见了。 黎禾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 她对天发誓，回到现实后再也不随便打游戏了。 郑寻由突然发出一声轻叹，打断了黎禾的思路。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郑寻由转过身，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让黎禾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话快讲，我的时间金贵的很。” 黎禾皱眉，一脸无语的看向郑寻由。 “你是不是对车有莫名的恐惧感？” 郑寻由顿了顿，好似有所顾虑似的，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让黎禾五雷轰顶的话。 血色“唰”得从黎禾脸上褪去，她的眼神一下失去了神采，变得异常空洞。 黎禾本以为郑寻由是想和自己交换巴别塔的消息的，没想到却被对方精准戳到痛处。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害怕车的？ 这件事除了父母和薛婳，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她害怕车，无论大小，无论形状，无论牌子。 因为她高中时曾亲眼目睹一个人被车撞出数米远，给当时的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严重到甚至因此影响了学业与同学的人际关系。 她向父母求助过，说她想去看医生，因为她每天晚上睡觉时，只要一闭上眼，刺耳的车喇叭声，刹车声，钢铁与骨肉的撞击声都会在她耳边环绕。 还有那个人血肉模糊，四仰八叉躺在马路上的惨像。 可她的父母极其传统，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都不肯带她去看病，总说“过几天就好了”，好像带她去看是一桩天大的丑闻，能让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直到她成年以后才有机会自己去检查，但为时已晚，无论吃药还是辅导都已经对她通通没用了。 所以她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救护车吵闹的叫声与血溅到她校服上的温热粘腻，好似有一万只鼻涕虫在她身体上爬的感觉。 更怪异的是，车祸的所有经过她都有印象，唯独不记得受害者的脸。 医生说，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再然后…… 再然后，医生说了什么？ “嘶——” 黎禾猛地举起一只手，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攥拳抵在墙上，痛苦地喘息着。 不行，想不起来！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绝对会疼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一阵电流声猛地侵入黎禾的大脑，中断了黎禾的回忆。 “所有通过新手副本的玩家已全部传送至巴别塔，请各位珍惜你们宝贵的二十四小时修整时间，二十四小时后，系统将会强制玩家进入下一轮副本。” 系统的声音回荡在黎禾脑海中。 “塔灵将会为你们送去‘美梦’的钥匙，请各位玩家收到钥匙后尽量呆在‘美梦’中。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非必要不外出，安静等待下一次副本的开启。”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黎禾对着自己脑袋使劲擂了几下，终于清醒后像躲瘟疫一样远离郑寻由，二话不说拔腿欲跑，却没想到直直与一摞叠得高高的白砖撞上。 “唔！” 塔灵被黎禾撞倒，手中的砖块有惊无险地被也想离开的郑寻由伸手接住，这才没让黎禾被砸个眼冒金星。 塔灵感知到黎禾精神的巨大波动，迅速站起，沿着她的裤脚向上爬，爬到黎禾的脸颊处便张开小小的臂膀抱住她。 软软的，冰冰凉凉的，宛如一个可口的果冻在她脸上蹭。 不知为何，黎禾烦躁的情绪竟被小家伙一扫而空。 黎禾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几口塔灵，刚想冲小家伙道歉，余光一瞟，又看见成群结队好似复制粘贴的塔灵们，顶着从玩家手里缴获的砖块，晃晃悠悠地就上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塔灵还不止一个吗？ 黎禾石化般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塔灵们将白砖一个个铺在缺口处。 郑寻由显然也没想到塔灵有会那么多，任由铺完自己份额后来抢他手中白砖的塔灵动作。 塔灵虽然个儿小，但干起活来十分卖力，成堆成堆的转头一眨眼就已消耗完毕，却也只堪堪铺了两层而已，离填补塔身还差近三分之二的砖头。 黎禾缓过神，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抱在黎禾脸上的塔灵见黎禾恢复的差不多了，两脚一蹬跳了下去，随后用手伸进自己的身体里，左掏右掏，拽出一本装订精美的书递给黎禾。 是《局外人》。 黎禾捧着这本老朋友，怀念地摩挲着书的封面。 [玩家获得‘美梦’钥匙。] 它就是''美梦''的钥匙？ 黎禾掂了掂这本看上去与她书柜里长得别无二致的书。 塔灵拽了拽黎禾的裤脚，向前迈出几步，示意她跟自己来。 黎禾趁机瞄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研究书的郑寻由，立刻脚底抹油，跟着塔灵火速开溜。 黎禾与蹦蹦跳跳十分高兴的小塔灵一前一后，爬了一层又一层，一路上碰见许多和她一样被塔灵带路的陌生玩家，不过却没再遇到薛婳。 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从哪一层开始，墙壁上的拉环木门变成了旁边带有凹槽的蓝色石门。 塔灵在其中一扇前站定，用手指了指凹槽，示意黎禾将书放进去。 凹槽正正好好与书身大小相匹配，完美嵌入其中，与墙融为一体。 蓝色石门在书被放入的瞬间，多出一个金色的把手。 塔灵见人已经送到，一眨眼又溜去补墙了。 黎禾咬着下唇，谨慎地扭转金色把手。 门缓缓开启。 “美梦”内无休无止地下着潮湿的雨，雨滴落在黎禾面前的血色湖泊上，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黎禾：……这到底跟“美梦”两个字哪里沾边了？ 黎禾心里直打鼓，犹疑地向空间内迈出一步。 湖泊随着黎禾的移动泛起片片波纹，不过令黎禾更为惊讶的是，从黑色天空中下坠的滂沱大雨竟直直的从她身体内穿过，鞋底也没有想象中被打湿，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这片空间是虚幻的，还是她本人是虚幻的。 蓝门感应到黎禾的进入，自动关上了门。 “不对。” 自从碰见郑寻由后便一直不再说话的米迦勒开口道：“‘美梦’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就说嘛！肯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黎禾嗅着空气中独属于雨的潮湿粘腻的气味，边搓胳膊上早已暴起的鸡皮疙瘩，边问米迦勒：“那正常状态下应该是什么样的？” “‘美梦’是我特地为你们在塔内搭建的个人空间，用来遏制认知值的增长速度。按理来说，‘美梦’里的东西应该是你记忆中最珍惜的人或物体……” 米迦勒似乎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恐怕你进入了‘迷失域’。” “‘迷失域’？我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入这里？” “因为你手背上的那只眼睛。” 猩红的眼珠听见米迦勒谈到自己，示威一般在黎禾手上跳了跳，冲黎禾挤眉弄眼地指向一个方位。 “虽然我不明白这眼珠为何对你无害，但终究还是属于祂的一部分，祂的气味出现在你身上，恐怕是被‘迷失域’闻到，所以强行将‘美梦’覆盖了。” “‘迷失域’只有半污染的人才能进入，已经被祂侵蚀完全，或是像我和其他没有遭受袭击并被感染的‘纯净体’不会进入。” [玩家认知值增加10点] 黎禾咋舌：“那我要不要跟着它走？” 黎禾指了指猩红眼球。 “……” 得了，还是去看看吧。 死也得死的明白点。 黎禾朝着眼球给她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有十几步，黎禾的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一个黑黢黢的，类似人形的生物。 黎禾停下脚步，眼球却愈发躁动，像只撞笼的鸟，不停地在手背上来回走动。 她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呢？ 黎禾一点一点挪动步子，在看清那人的面孔后，全身血液仿佛冻结似的僵在原地。 就连呼吸也静止了。 他长着与郑寻由有六分相像的脸。 他头发梳得柔顺，没有混血感的蓝瞳，是非常正统的东方长相，和父母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再匹配不过。 那人缓缓抬头，头上被车撞破的口子汩汩流出鲜血，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黎禾，眼中的悲伤浓郁的快要溢出，压得黎禾喘不过气。 他说，黎禾，对不起。 “呃啊啊啊啊啊——” 空间内四面八方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卡车的，货车的，自行车的，电动车的……喇叭声宛如一根根锋利的箭矢，瞄准黎禾的心脏，密不透风射来。 跑！跑！跑！ 一阵刺骨凉意自心口向四肢百骸蔓延，黎禾顶着晕眩的视线，不遗余力地朝着来时路跑去。 他是谁？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有关于他的记忆？ 黎禾拼了命的跑，终于在力气耗尽之前看见了那抹蓝色。 头好痛…… 嗡的一声，黎禾眼前被拉了闸似的，凭着惯性撞开了蓝门。 “阿禾？阿禾！” 黎禾一头撞进一个果香味儿的温暖怀抱，随后在怀抱中彻底昏死过去。 第15章 胎海（1） “咕噜。” 昏迷的意识徐徐苏醒。 黎禾整个人蜷缩在一个巨型气泡中，泡在绿色黏液中的手抽搐了几下。 “咕噜。” 黎禾下意识张口呼吸，猝不及防地吞了一口黏液，在睁开眼的刹那，熟悉的全息屏立刻跳出。 “恭喜玩家成功开启第二副本，正在为您同步副本信息——” 黎禾：…… 大哥，我才刚醒啊！ 刚醒过来就要接着给你打工，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干！ 回去一定要狠狠讹米迦勒一笔精神损失费。 黎禾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睁开眼，就被迎面而来的绿色粘稠液体糊了一脸。 “咳咳……” 黎禾张开嘴巴，下意识咳嗽出声，双手双脚不停地在充满液体的巨型气泡中扑腾。 坏消息，她不会水，是旱鸭子。 好消息，她能在水里呼吸，因为她摸到了自己下颌处莫名其妙多出的两条缝。 黎禾忍不住伸进一根手指摸了摸缝里的构造，差点给自己抠呕了。 嗯，她确实长了腮，长了鱼鳃。 这应该是副本给玩家开的便利吧，方便他们适应环境，不至于一上来就被淹死。 黎禾艰难地在巨型气泡中翻身。 气泡内壁太滑太厚，空间根本不足以黎禾活动，黎禾只好慢慢地像蛆一样蛄蛹。 [副本任务：夺取“胞体”，获得永生] 黎禾瞟了一眼全息屏，顺手将弹窗叉掉。 气泡壁仿佛涂了层磨砂效果的涂层，黎禾无法透过气泡看清外面的状况。 可恶。 黎禾紧贴内壁，眯眼仔细观察着壁内又没有突破口。 哦，在这儿。 黎禾发现自己脚下有一块紫黑色的圆斑，明显与四周的亮红色格格不入。 黎禾调转身体，双手摸向圆斑。 直到贴近了看，黎禾才发现这块圆斑的异常。 圆斑上有很多正一张一翕，好似在呼吸的褶皱，长得跟新生儿的肚脐眼一模一样。 黎禾用两根手指扣住圆斑凹陷的中心，大力向两旁拉扯。 气泡貌似活过来了，不堪忍受黎禾用力的撕扯，开始痛苦地摇晃起来。 黏液让黎禾使不上太大力气，稍微使劲便会打滑脱手，黎禾只好慢慢磨蹭着将圆斑撕开一道口子。 气泡软弹的内壁被黎禾扒拉出了一道裂隙，里面的黏液争先恐后地挤出。 随着水位的飞速下降，黎禾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下颌处的鱼鳃剧烈开合。 坏了，做鱼的时间太短，她差点忘了鱼离开水是活不了的。 黎禾寄希望于气泡下便是汪洋大海，拼命地将裂缝越扯越大。 咕叽一声，黎禾从气泡中掉出，掉进一片辽阔的蓝色水域中，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强烈的呛水感。 黎禾双眼紧闭，凭借惊人的求生**，大幅摆动着双臂，让自己的头探出水面。 “呼——” 黎禾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熟悉的裹着鱼腥的海水味儿直入肺腑。 刺眼的海水被抹去，黎禾这才敢悄悄睁开一条缝隙，试图适应自己人不人鱼不鱼的状态。 黎禾抬头，望着这片深蓝海域之上，缓缓跳动着的暗红色天空，就像刚刚宰杀的新鲜牛肉，仍保持着超生反应。 被黎禾破坏的气泡周围，还有无数个如出一辙的气泡漂浮在海面上。 气泡底下则连接着一根纤长的管子，方才黎禾就是将气泡与管子的连接处撕开才得以逃出。 一条肥美的鱼忽然跃出水面，黎禾小心翼翼地绕开它，转而寻找距离她最近的一个气泡。 红色的气泡内盛满了绿色的液体，令隔着数米远的黎禾看不真切气泡内的黑影究竟是什么物种。 黎禾划动双臂，逐渐靠近那个气泡。 气泡内的生物好像感知到黎禾的接近，不安分地在气泡里扭动着。 “噗嗤。” 气泡被一只尖锐的利爪划开,泄了黏液，软趴趴地绽开。 一个人身鱼尾的生物抬起湿漉漉的头，转动眼珠，一对非人似兽的竖瞳牢牢锁定黎禾。 黎禾目不转睛地瞪着新生的鱼人，汗毛倒竖，缓缓拨动水浪，渐渐与他拉开距离。 不知为何，她身体内所有细胞几乎在她发现鱼人的那刻便疯狂警告她远离。 “吼——” 幼小的鱼人掀起嘴唇，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尖锐獠牙，扭动着腰部以下粗壮的鱼尾，试图进入大海。 绝对不能让他掉进水里！ 黎禾心中警铃大作，趁鱼人还未彻底摆脱气泡时朝他飞速游去。 鱼人见状，立刻举起利爪怒吼，身体依旧不停摆动，好似知道一旦它入了水，面前这个只有鱼鳃没有鱼尾的畸形鱼人就会束手无策。 黎禾无视鱼人的巨大的爪子，伸出手一把掐住它纤细的，就像刚用卤水点成的嫩豆腐般的脖子。 “嘶——” 鱼人被她掐住命门，在空中大力地挣扎起来。 鱼人的腰腹力量天生强悍，黎禾被新生鱼人的鱼尾抽中几下，鱼尾上的倒刺配合它的利爪，将她的毫无遮挡的手臂划得鲜血淋漓，不堪入目。 “哼。” 黎禾眼底划过一道暗芒，两掌逐渐合拢，鱼人原本直挺挺的脆弱的脖子立刻有了明显的弯曲幅度，宛如被糕点师傅盘成的麻花。 鱼人的力气越来越小，一双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爆出，青紫色慢慢爬上它整个美丽的身躯。 鱼人拼尽全力，在临死前挥舞着自己的尾巴，向四周其他露在水面上的气泡打去。 “噗嗤——” 是肌肉组织被划烂的声音。 黎禾手里还紧紧攥着已经咽气的鱼人的尸体，慌张地回头。 方才鱼人的垂死挣扎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周围数十个气泡被他用尾巴划出一道道口子，绿色的黏液倾泻而下，瞬间将方圆五米内的海域污染成诡异的绿色。 “吼——吼——” 气泡内的新生鱼人如同听到了什么神秘的呼唤似的，齐刷刷地睁开眼睛，纷纷把目光投向黎禾。 黎禾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顿感如芒在背。 就在此时，鱼人尸体忽然泛起淡淡蓝光。 [玩家获得道具：胎海之尾] “胎海之尾”：仁慈的胎海给予新生的馈赠，能够帮助新生找到“永生”之地。 [玩家是否确定融合？] [提示：玩家确认融合后将退化为鱼人，一经融合，除非脱离副本，否则将无法变回人类。] 黎禾眯起眼睛，看了“永生”两眼，再扫视一圈对她虎视眈眈的鱼人群，咬了咬牙道：“确认融合！” [正在融合中——] 黎禾怀中的鱼人实体被浇了滚烫的岩浆似的，皮肉从骨骼上剥离，熔化，化为血水。 一条明晃晃的尾骨被留了下来。 黎禾下身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低头一看，她的双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合拢，腿骨被硬生生融合成一根骨头。 人鱼的尾骨附着在她的腿骨上，转瞬间，黎禾的双腿就已经变成了一条粗壮有力的鱼尾。 [融合成功] 融合过程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黎禾扭动腰肢，有力的尾巴劈开水浪，呼吸间已经窜出四五米远。 小鱼人们尖啸着冲向黎禾，黎禾回头瞟了一眼，一个跳跃扎进水里。 水下的景象更为壮观，一颗颗小型气泡附着在一根根管子上，仿佛一颗颗繁茂的树木，组成密密麻麻的森林。 黎禾搅动鱼尾，在气泡森林中不停穿梭，管子顺着尾鳍摆动的方向缠绕打结，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身后的部分鱼人网住。 但鱼人好像生来就有媲美人类的智慧，与一般野兽不同，它们在看到同伴被网住的霎时便分为两路，像虎鲸成群结队的捕食，试图前后包抄黎禾。 只可惜黎禾二十四年的干饭不是白吃的，再加上体型悬殊，黎禾轻松的摆尾，一溜烟便游出了包围圈。 “呼——” 黎禾莽足了劲，终于彻底摆脱鱼人，加速冲出水面，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同时转动身体辨别方向。 那是…… 黎禾眯眼，靠近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气泡。 黎禾将一只手放在气泡壁上。 气泡内，一只戴着佛珠的手与她的手掌隔着一层肉壁触碰着。 是薛婳。 黎禾没有鱼人的利爪，只好迅速出尾，将管子与气泡的链接处割开。 黎禾怕与气泡紧贴的薛婳被割伤，力度收敛了不少，只给薛婳留出一道能用手扒开的缝隙。 滴滴黏液从缝隙中渗透，好在薛婳反应过来，两手轻轻一撕，人就从气泡中掉进黎禾的臂弯里。 “咳咳……” 薛婳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黏液，晃了晃脑袋。 “阿禾……你怎么变成人鱼了！” 这家伙，出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对着人身鱼尾的她流口水，而不是想着怎么通关吗。 黎禾看着对她上下其手，尤其是对闪着莹润珠光的鱼尾爱不释手的薛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你要不要‘融合’？” 黎禾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不变成和我一样的鱼人的话，恐怕很难逃脱鱼人怪物的围追堵截。” “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对除了玩家以外的同类也同样具有极强的攻击**。” 黎禾脑海内闪回几段她逃脱时鱼人内部自相残杀的画面，叹气扶额。 “不过玩家始终是鱼人追杀榜上的最高优先级。” “何况我也不确定‘融合’对玩家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就帮你猎杀一条。” 薛婳静静听完黎禾的陈述，托着下巴沉吟几秒，道：“我要融合。” “你还记得系统发布的任务是让我们夺取“胞体”吗？” 薛婳碰了碰旁边还未破裂的气泡：““胞体”会不会和这东西有关？” “有可能。”黎禾肯定，“我方才潜水，发现这些气泡全部都是攀附着管子生长的，而管子的尽头……我看不到。” 薛婳了然：“说不定，“胞体”就在海底，还跟你说的奇怪的鱼人有关。” “如果我不选择变成鱼人，单凭人类的身体强度，根本无法硬抗海底的高压，而且在水里呼吸也是个问题。” “所以……” “让我跟你一起，成为怪物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胎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