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未雪》 第1章 迎亲 “不要走!”沈惟熙猛地从梦中惊醒,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濡湿了鬓边的碎发。 她抬手拭去冷汗,缓缓敛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 或许是离真相又近了些,近日总反复梦到那个模糊的身影——那可能是她记忆里,唯一留存过的亲人了。 晚霞烧得正烈,金红的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晕开。 沈惟熙原想着休整一会,不曾想睡沉了过去,醒来竟已黄昏。 她轻轻唤醒江照邻后,转身走到窗旁。街上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烟火气顺着半开的窗缝钻了进来。 “客官慢走,这石阶滑的狠,小的扶您下!” “不愧是中州第一客栈,店小二办事都如此周全。”江照邻挽着沈惟熙的手一齐走了出来。 二人刚踏出客栈大门,就和一阵锣鼓喧天撞了满怀。 行人纷纷朝大路两侧散开,像是在避让着什么。 顺着人流站定,二人才看清是一支迎亲队伍。 红绸缠绕的花轿颤悠悠抬着,吹鼓手们卯足了劲吹奏,可那调子听着总有些虚浮,喜庆里裹着层说不出的滞涩。 “这凌家少爷也真是有福气,这么一个瘸子,也能娶到白小姐这样的美人。” “大爷,给我来两串糖葫芦。”沈惟熙付了钱,状似随意地问道:“敢问这是哪家娶亲?瞧着倒是热闹。” 卖糖葫芦的老汉上下打量二人一番,见二人虽一身风尘却难掩清雅,便放缓了语气。 “二位姑娘是外乡来的吧?这是城西凌家娶媳妇呢。说起来也是桩糟心事,哪有什么热闹可言。” “谁说不是呢,”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接了话头,眼神往队伍前方瞟去。 “听说新郎官两个月前,突然得了怪病,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估摸着……也就这三五个月的光景了。” “那白家小娘子啊,听说长得跟画里的人似的,老汉咂着嘴:“好好的一朵花,就这么插进了烂泥里,嫁过去怕不是要守活寡?” “凌家?姐姐,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凌家吗。”江照邻咬了一口糖葫芦问道。 “跟上去瞧瞧,便知是不是了。”沈惟熙牵着江照邻,慢慢地跟着迎亲队伍前进。 迎亲队伍最前方抬着一顶小轿,轿子被风掀起半帘,隐约能看见里面斜躺着个年轻男子。 虽瞧不真切,却能从露在外面的手腕看出,这男子的皮肤白得像纸,毫无血色。 ...... 白府正厅。 “老爷,真的要把绮云嫁过去吗,就不能……”孙嘉瑜哭着匍匐在地上。 白景明叹了口气说道:“这婚约是自小就定下的,我们白家绝不能做落井下石的小人。” 孙嘉瑜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说越泽是个好孩子,但是我就云儿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啊。” “越泽的病还没到这个地步,你莫要咒他,我听凌兄说,已经寻到本草堂的方神医的踪迹了,会治好的,你休要胡闹了。”白景明不耐地看着孙嘉瑜。 孙嘉瑜气急地冲上前,踉跄了两步道:“你倒是说的好听,我的云儿是嫁过去冲喜的啊,这段时间请了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眼看着人就要没了,我怎么放宽心!” “来人!扶夫人回去休息。”白景明揉了揉额头,不想再与孙嘉瑜争辩。 “就算是嫁给死人,我也要给云儿送嫁!你不能这么对我!”孙嘉瑜被两个婆子架起,她用力地想要挣脱,但哪是两个肥硕的老婆子的对手。 ...... 霞光从糊着桑皮纸的窗缝里渗了进来。白绮云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红盖头垂下,将镜面映得一片暗红。 “时辰到了,小姐该出门了!”门外的喜娘和王嬷嬷用力地敲着门。 “月盈这个死丫头跑哪去了,小姐都要出门了,人跑没影了,还熏这么重的香,呛死我了。“王嬷嬷被房里的熏香呛地咳嗽了几声。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二小姐,您怎么在大小姐房里。”王嬷嬷的脸上霎时就换上了讨好的笑容。 “姐姐要出嫁了,我来和她说点体己话,送送她。”白绮萱轻轻挥着手上的团扇。 “月盈那丫头让大姐姐打发去找东西了,不用管她。你们先送大姐姐出嫁吧,别误了吉时。” “那便先让月岚替月盈去服侍大小姐出嫁吧。”王嬷嬷给身后的月岚使了个眼色。 “好。”白绮萱笑盈盈地从白绮云房间走了出来。 ...... “新娘子出门咯!”白绮云的出现,整个街道又响起了各种讨论声。 白府大门上挂着的大红绸花随风轻晃,喜气洋洋。 锣鼓声渐近,是凌家的迎亲队伍到了。 队伍前头的小轿帘被掀开,两名小厮小心翼翼地将年轻男子扶出来,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铺着红毡的木轮椅上。 此时,众人才看清了这新郎官的模样,男子身着大红喜服,衬得面色更加惨白,连呼吸都带着些微的喘息。 白景明牵着白绮云,将她的手缓缓放到凌越泽的手中,沉声道:“绮云,就交给你了。” “岳父大人放心,我这辈子,定会对绮云好,护她周全。”凌越泽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真真切切地让人感受到他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在众人见证中,白绮云扶着凌越泽的手上了花轿。 凌管事看了眼日头,见霞光正耀,立刻喝令出发,吹鼓手们连忙奏响乐声,迎亲队伍掉头往城西去,轮椅上的凌越泽被家丁推着,不紧不慢地跟在花轿旁。 “这凌公子,倒是对这白小姐十分看重,病得都站不起来了,还亲自来迎亲。”沈惟熙看着轮椅上面色苍白的凌越泽说道。 “姐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凌府讨杯喜酒喝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照邻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凌公子瞧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我们吃完席面再给他瞧病吧,就当收诊金了,嘿嘿嘿。” “人命关天岂可耽误,等办完事,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买。”沈惟熙宠溺地刮了刮江照邻的鼻尖。 “我们今日刚到云溪县便碰见这凌公子,倒也省去一番打听。” “这说明啊——他命不该绝,不仅碰见我们人美心善的沈医仙救他于危难,还娶到了白小姐这等美人,今天怕是要双喜临门咯。” 江照邻摇头晃脑地调侃着沈惟熙。 二人调笑着,迎亲队伍很快便到了凌家。 远远望见那座朱漆大门时,沈惟熙的心跳莫名快了些。 凌府门外,众人正等着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到来。 与白府不同的是,凌府充满了办喜事应有的热闹氛围,所有人都在为了这桩婚事真心实意地高兴。 门口的小厮正忙不迭地接待着往来的宾客,见两个姑娘径直走来,忙走来相迎:“两位姑娘是哪家的,可否有喜帖呀。” “啊?喜帖?我们没有。”江照邻一脸真诚道。 “没有喜帖也无妨,姑娘这边请,凡是真心来祝贺的客人,我们凌家都欢迎。”小厮说着便要将两人引到席上。 “这位小哥,我们姐妹二人听闻凌公子贵体有疴,特来问诊。”沈惟熙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信。 “此乃引荐书,烦请转交凌夫人。” 小厮接过信纸,又看了看她们,终究是不敢怠慢:“两位姑娘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说罢转身绕开宾客,快步走进侧门。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从大门走出来一位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神温和,是刚刚迎亲的管事。 “两位可是方神医的弟子?在下是凌府的管家,请随我来。”他态度恭敬,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 “小女沈惟熙,这是我的妹妹,江照邻。”沈惟熙朝凌管家微微福了福身。 二人跟着凌管家入了府,穿过回廊,只见廊两侧满满挂着走马灯,灯屏上映着的鸳鸯戏水图案缓缓转动,从细纱里透出,将满院青砖都映得发红。 院里的唢呐班子正吹龙凤呈祥,调子亮得能掀翻屋顶。 “今日恰逢公子大婚,二位姑娘先随在下前去观礼,用完席面后再劳烦沈姑娘为公子问诊。”凌管家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带着二人往正厅走去。 吉时的铜锣声落下,凌越泽由小厮推着进了正厅,红绸系着的花球在他胸前轻轻荡漾,衬得他脊背挺得更直。 拜天地的香案摆在正厅门口,供着龙凤呈祥的牌位。白绮云被喜娘搀着站在凌越泽身侧。 “一拜天地!”凌越泽身体虚弱,却还是让两个小厮扶着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二拜高堂!”凌启延和江愫音坐在堂上,看着儿子,眼圈微微发红,拜完高堂,凌越泽对二人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夫妻对拜!”凌越泽看着眼前人,用尽全力,努力让自己的上身倾斜地更低。 四周响起众人的欢喝,最后,白绮云在众人的目光中,被送入了洞房。 院子里的八仙桌早摆满了,堂下的小厮不停地端着托盘来回跑,几个半大的孩子举着糖人穿梭在人群里,好不热闹。 “姐姐,你尝尝这个,这个鱼特别嫩!”江照邻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给沈惟熙夹上一筷子。 “慢点吃,喝杯酸梅汤解解腻。”沈惟熙提起锡壶给自己和江照邻各斟了一杯酸梅汤。 爽口的酸梅汤滑进喉咙,解了油腻,江照邻舒服地喟叹一声,又夹起一块水晶虾饺,满足地晃了晃了脑袋。 “啊——!”丫鬟尖利的哭喊声像淬了冰的锥子,猛地扎进喧闹的宴席。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地沈惟熙一抖,手中的酸梅汁撒了大半在淡紫色的罗裙上,留下几片深色的印子。 一个小厮满头大汗地从内院跑了过来,径直冲到主桌,朝着凌启延附耳说了句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酒杯“当啷”坠地,酒液尽数泼撒在青砖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朝着主桌望去,凌启延慌忙朝着众人赔不是。 “管家,送客。”说完这句话,他便匆匆往后院赶去。 江愫音和凌越泽也紧随其后。 第2章 喜丧 “实在对不住各位,家中突发急事,今日若有怠慢,还望各位海涵。” “改日我凌府定当再备薄宴赔罪。”凌管家面带歉意地朝着宾客赔罪,随后示意下人们将宾客送走。 沈惟熙与江照邻并未离开,见凌管家急匆匆向后院走去,急忙拦住他:“凌管家,发生何事了?可需要我帮忙?” 凌管家声音发颤:“新娘子出出......出事了。对了,您随我来!”他忽地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关窍,看着沈惟熙的眼神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希冀。 一行人不顾大雪,小跑赶至新房前,可眼前景象,却让人心口骤然一缩。 只见白绮云的身体摊倒在丫鬟身上,凤冠从头上滑落,砸在地上,珠子滚落一地。 头顶悬着的红绸随着寒风轻轻晃着。 “小姐!你怎么就想不开了,都是你们凌家,逼着我们小姐嫁过来冲喜,我们白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月盈抱着白绮云冰冷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哭喊。 凌越泽望着眼前的景象,脸上因着喜事带来的一丝红润也消失了。 “绮云......”他坐在轮椅上颤抖着伸出手,却一步也迈不出。 剧烈的咳嗽涌上喉咙,他死死捂住嘴,指缝间还是溢出了血丝。 “不,我不相信……绮云,你醒醒!”凌越泽再也忍不住,挣扎着掉下轮椅,朝着白绮云爬去。 “不要碰我们小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快给我拦住他,带小姐回家!”月盈大喊着不让凌越泽靠近。 白家陪嫁的几个婆子上前拉开凌越泽,作势便要将白绮云抬走。 “都给我住手!绮云已经入了我凌家的门,就是我凌家的人,由不得你们带走她!”江愫音怒声一斥,上前扶住凌越泽。 一声令下,凌家的小厮四散开来,紧紧堵住门口,不让白家众人踏出一步。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凌管家急忙推开堵门的小厮,拉着沈惟熙往内室里边挤边喊道。 “夫人,这是方神医的弟子,让她给少夫人瞧瞧,说不定还有希望,听说方医仙曾救过一个上吊的姑娘,大家都以为人没了,其实还有一口气啊,说不定......!” 听到这话,凌越泽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请沈大夫救救绮云,救救她,她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她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的!” “不,你们谁都不许碰我们小姐,人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她吗!”月盈大叫着,环着白绮云的手又紧了紧。 “来人,将她拉走,敢阻拦者全部拿下!”凌启延一声令下,月盈便被强硬地拉开。 凌府的小厮一拥而上,将白家陪嫁来的婆子丫鬟全控制了起来。 随后,凌启延转身朝沈惟熙微微弯下身子:“请沈大夫看诊!” ...... 甫一踏进入房间,沈惟熙便发觉有些蹊跷。 她自小研习医术,长期与草药为伴,嗅觉变得异常敏锐,这房中淡淡飘着的,似是茅香和胡椒的味道,凌府此等人家,新房中不应出现此物。 房中的大红喜帐被扯得歪歪斜斜,屋子中央的房梁下,一根红绫悬着,底下静静躺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沈惟熙上前,翻开白绮云的衣领,伸手探向她的劲动脉处,没有任何跳动。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她的手抚过白绮云枕部时,触到了一片紫红色的斑块,按下去也不见褪色。 那是尸斑! “报官吧,她死亡将近一日了。” 这话一出,屋里面瞬间死寂。 “什么!”凌启延眼里满是震惊。 “好你们个凌家!随便找来个劳什子大夫,胡说八道。按你说的,那刚刚拜堂的是小姐的鬼魂吗!我看你们就是想推卸责任!”月盈扭动着身子大声叫喊着。 王嬷嬷也不甘示弱:“活生生一个人进了你们凌家就这么没了,我可怜的小姐啊,被逼着嫁给这么一个病秧子,只能活生生吊死啊!凌家仗势欺人啊!” “那刚刚拜堂的是谁!” “对啊,我们亲自把小姐送到凌府的!” 白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摆着觉得沈惟熙在胡说八道。 “医理不会说谎。”沈惟熙上前掀开白绮云的衣领,后枕部一大片紫红的尸斑暴露在众人面前。 “尸斑一般在人死后一至两个时辰出现,扩散成片需要三四个时辰,到现在这种情况,尸斑已经凝固,她至少死亡了一日以上。” “沈大夫你的意思是,绮云在白家就已经......”江愫音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最重要的是,少夫人脖颈处的勒痕呈完整的环形,上吊形成的勒痕应呈马蹄状,还是尽快报官吧!” 检查完毕,她轻轻将白绮云散乱的衣领抚平,尽可能让她保持体面。 凌启延当机立断:“管家,去县衙报官!再派人将整个府邸围住,官差来前,不许任何人出府!” 凌管家迅速报了官,带人封锁了整个凌府。 “咳咳......咳......”,凌越泽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越泽!沈大夫,你快来瞧瞧越泽!”江愫音慌乱地拿着帕子擦拭着凌越泽脸上的血。 沈惟熙忙伸手握住了凌越泽的手腕为他把脉,片刻:“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为他施针。” 江愫音急忙指挥几个小厮抬走凌越泽:“沈大夫,越泽这到底是什么病啊!可还有机会能治好。” “他这不是病,是中毒了。”沈惟熙边走边吩咐江照邻取出清毒丸喂入凌越泽口中。 几个小厮将凌越泽放下后,便让江愫音打发走了。 “凌夫人,我们去外面等吧,施针时,不能有任何干扰。”江照邻怕江愫音影响沈惟熙,便拉着她到门外等候。 “您就放心吧,有我姐姐在,凌公子他肯定能活!” 室内,沈惟熙指尖微弹,金针斜刺入顶,封住几处穴位后她又将凌越泽的足踝托起,一针刺入足底凹陷处,轻轻捻转。 针尾轻晃间,床上的人额角渗出了滴滴冷汗。 ...... 一炷香后。 “阿邻,去配药。”沈惟熙打开门,将药方递给江照邻后将江愫音请入房中。 “凌公子中的乃是蓖藤子之毒。” “这......这是何物,从未听说过。”江愫音紧紧地抓住了沈惟熙的手。 “夫人及众位大夫未曾探出也在常理之中,莫说云溪县,临漳城境内都未曾有过此物,此物乃苍梧城青崖山中独有的一种野菜,取其籽后可提炼成毒,鲜为人知。” “少时随师父游历苍梧交流医术时,偶见一妇人将其制成野菜误食,才从当地行医者处得知此物有毒,且毒性极强,凌少爷应当是长时间微量服用了此毒,身体逐渐麻痹,血脉不畅,直至无法行走,再过月余,神仙难救。” “此毒可有办法解! 沈惟熙安慰地拍了拍凌夫人的手:“自然是有,但这最重要的一味药——金丹藤草,也只产自苍梧城。” “为今之计,我先用金针封住凌公子身上的穴位,减缓毒药在他体内的运行速度,再辅以汤药,先清除体内的部分毒素,稳住情况。” “凌夫人还需赶紧派人前往苍梧取药。另外,凌公子身上的金针不可妄动,待照邻取来药,每日一剂三服。” “好,我立马让管家去九如商行打听金丹藤草,不过越泽怎会中毒,他平日的吃食明明都与我们一起,我与老爷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江愫音思索着。 “如果府内吃食没有问题,凌公子在府外可有常去的地方?以防万一,这几日公子所食之物,夫人定要仔细监察,且务必保留一部分,我会每日来验查。”沈惟熙收起药箱道。 “还有一事,想请问凌夫人。师父告诉我,当年他是从凌府将我领走的,当年是您救的我。这次来,我也是想向您探听一些关于我身世的消息。” 江愫音正欲开口,一名官差突然闯了进来。 “凌夫人,知县大人听闻是一位大夫发现了白小姐在出嫁前就气绝了,想请二位随我去阐明一下当时的情况。” 沈惟熙与江愫音只好先跟着官差回到了新房。 门外站满了官差,团团围住了现场的人,房内只见一名老者正在检查白绮云的尸体。 一旁还站着两个人,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云溪县知县,身旁还有一位较年轻的男子。 太远了,沈惟熙虽看不清其相貌,但这身段,却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二位在此稍候,我去通报一声。”官差说罢便转头往里走。 “姐姐,我回来了,门口好多官差啊,害我只能偷偷翻墙溜进来。”江照邻顺手便把药塞给了江愫音。 “唉,姐姐,这个人不是之前在我们在青云山救过的那个臭小子吗!不对?他怎么长胡子了!还这么长?” “突然穿的人模人样,差点没认出来,不过他这一身一看就不便宜,还敢骗我说没钱,看我收不收拾他就完了。”江照邻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 沈惟熙急忙拉住江照邻:“现在他身边全都是官差,等他出来再问清楚为何要骗我们不就好了。” 说话间,刚刚传话的衙役走了过来:“沈大夫,知县大人有请!” “阿邻,你带凌夫人去煎药,大火熬两刻钟,转小火再熬制半个时辰,让凌公子服下。” 沈惟熙说完便随着衙役走进新房,仵作正在勘验尸体。 “本官例行询问罢了,沈姑娘不必紧张。”孙知县见沈惟熙不过十六七,对她看出白绮云在入凌府前便已身亡之事颇为惊讶。 第3章 验尸 萧行澈微微一侧头,看清楚面前的女子时,惊地往后踉跄了一下。 完了!这也能碰到熟人,萧行澈满脑子都是死定了。 沈惟熙看见他这副样子,心生疑惑,他怎么看见她这么害怕。 自己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又不是仇人,难道怕自己把他没钱付诊金的事情说出去丢脸? 四目相对间,孙知县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氛围:“二位认识?” “不识。”萧行澈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又恢复了他刚刚沉稳冷静的形象。 沈惟熙看了他一眼,压下心底的疑惑,心里却盘算着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小姑娘,今天可是你查验出死者在嫁人前就已身死?你懂的仵作之术?老夫这还缺个帮手,你有没有兴趣来县衙......哎哎,大人你这是做甚!” 毛仵作话还没说完,便被孙知县推到旁去,气的吹胡子瞪眼。 “沈姑娘,您和死者生前是否认识?”孙知县正色道。 “我今日方才抵达云溪县,并不认识白小姐。”沈惟熙答道。 “哦?那你说说是因何来这凌府的,毕竟在现场的人,除了你和同行的另一位姑娘,其余的可全都是凌白二府的人。” 孙知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惟熙,似乎要将她看透。 孙知县这话,分明对她有所怀疑。 沈惟熙并不恼:“家师与凌夫人乃是旧识,此番命我前来为凌公子诊治。至于白姑娘,是凌家人觉得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恳请我一试,这才阴差阳错发现她早已身亡的事实。” “大人若是怀疑我,可去码头查证我是否今日刚抵达云溪县。” “更何况,若是我,我没有必要让凌家人报官。” “就是,哪有贼喊抓贼的,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毛仵作忿忿地看着孙知县。 孙知县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心想这臭老头真有够记仇的。 “按照办案流程,现场所有人都需要盘查,只要查证无误,姑娘便可自可离去。”孙知县朝着身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沈惟熙心中并无不满,反倒觉得这孙知县是个好官。 “哎哟哟,别吓着小姑娘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塑之才,我都快忙不过来了,小姑娘,可识字,先来帮老头子我记一下,我说什么,你写什么就行了。” 毛仵作看着孙知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小老头,实在让人难以拒绝,沈惟熙接过册子和笔道了一声好。 “验尸时日:大观十五年正月十六日酉时。” “现场初检:女性尸身一具,身长约五尺,年约十六至二十岁。” “尸身侧卧,四肢关节僵硬,无骨折脱臼,指甲脱落,尸斑呈紫红色,集中分布于尸体左半身,指压不退。” “颅骨完整,口鼻无异物,颈项前侧及两侧有环绕索痕一道,走势倾斜向上,凶手身量应比死者高半尺有余。” ...... “双足着红色绣花鞋一双,崭新无磨损,鞋底纹路清晰,鞋面粘有红色漆状物。” “初验结论:死亡时间应在昨日酉时至戌时之间。尸斑集中在身体左侧,死后尸体应长时间侧卧摆放。” “死因:观其颈部伤痕形态,初断为被人以索状物勒颈,致气绝身亡。” “旁证:部分指甲脱落,应是挣扎所致,且死者鞋底崭新无尘,应是死后穿上,且未再着地。” 沈惟熙屏息凝神地记录着,毛仵作每验一处便迅速落墨,字迹工整。 现场初验完毕后,毛仵作便吩咐衙役将尸身运回县衙。 记录完毕后,沈惟熙对着未干纸张微微吹了数下,让墨迹更快收干。 毛仵作从沈惟熙手中接过册子后满意地说道:“极好,极好,分毫不差,大人您看看。” “徐先生,这是初步勘验结果,您看看可有发现什么疑点。”孙知县看过后便将册子递给了萧行澈。 徐先生?他不是姓萧。他不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连知县都敢骗,还是跟他装作不认识吧,他日东窗事发,引火烧身就可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沈惟熙不自觉地朝着萧行澈投去了异样的眼光。 萧行澈倒是很自然地接过验尸册子翻看了起来。 “据现场证人所言,死者在进入新房前并无异样,在众目睽睽下完成了拜堂,可这新娘分明死了将近一日,那拜堂的人是谁?” “若拜堂的假新娘是凶手假扮,那这真新娘的尸体是如何从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运进来的?” “这鞋底未曾有磨损,裙角也无脏污的痕迹,但那假新娘经过多地,光是这鞭炮,跨火盆,她的鞋底,裙角万不可能同死者身上这般干净,所以,应当还有另一套一模一样的婚服。” 沈惟熙不免有些诧异,这小子之前可不是这番作态,油嘴滑舌,阴险狡诈的,居然还懂得探案? “先生所言有理,这假新娘是从白家出来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藏在这群随行陪嫁的人中。” 林知县想了想又接着说:“白家人全数被控制住了,这另外一身婚服,应当还藏在房中。只是这尸体是怎么运送进来的?” “嫁妆箱子。”沈惟熙脱口而出,“死者的鞋面蹭到一些红色颜料,应当是凶手藏匿尸体时蹭到的,而会使用这种红漆的能容纳一个人,且运入新房不会被怀疑的,也只有女子的嫁妆箱子了。” 刚刚白家闹着要将白绮云的尸身带回去,所以如今嫁妆箱子全都在门口堆放着。 毛仵作摇了摇头说:“整整八十八抬,如今天都黑了,老头子可看不清,还是你们年轻人去找吧。” 孙知县赞同地看着沈惟熙说:“这女子的嫁妆,多数运往库房落锁,只有新妇常用的少数物件才会在成婚当日运入新房,应当不难探查。” “来人!将白家负责看守嫁妆的婆子提出来,问清楚哪几个嫁妆箱子进过新房,将有异常的箱子找出来。” “大人!”刚刚去码头探查的衙役回来了,附耳朝着孙知县说着什么。 “沈姑娘,情况我们已经核实,你可以随时离开。”孙知县朝着沈惟熙说道。 沈惟熙心想看来是排除她的嫌疑了。 “先别走,别走,老头子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小姑娘。”毛仵作怕沈惟熙走,连忙抓住她。 沈惟熙不自觉地摸摸了快瘪掉的荷包。 师父给自己留的银子不多,下山途中碰见阿邻,非要闹着和自己来。身上已经快要没钱了。 “那给您帮忙......有工钱拿吗。”沈惟熙眼睛亮了一下。 孙知县接话道:“那是自然,沈姑娘若是接下这份差事,便算是我云溪县衙的人了,衙内提供吃住,每月工钱五两。” 白姑娘也算是凌家人了,若自己接了县衙的活,便可名正言顺帮忙找出凶手,也不枉当年凌夫人就自己一命,且凌越泽的身子调理好至少还需要月余。 这样想来先谋份差事也不错,虽然自己从未接触过仵作之术,但医仵不分家,当个助手应当游刃有余。 “我还有一个妹妹,可以随我一同住在县衙吗,当然,吃饭的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沈惟熙试探的问道。 “小厨房周婆婆的女儿不是嫁人了吗,年纪大了一个人忙不过来,让那个小姑娘去厨房帮把手不是刚好!”毛仵作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惟熙就谢谢毛仵作和林知县了。”沈惟熙朝着二人福了福身。 “不过,衙内像姑娘这般有能力的人手实在紧缺,那一群武夫也不识几个大字,我刚看你观察十分细致,十分有探案的潜质。” “你这妹妹看着也能打,所以不知你在给毛仵作当助手之余,你们二人有没有兴趣跟着本官一起查案呀!”孙知县兴奋地看着沈惟熙。 毛仵作顿时就炸了:“好你个老东西,抢人来了是吧!” 萧行澈内心万马奔腾。 有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啊!她们两个来了,我还怎么演下去,分分钟要被戳穿! 还有江照邻那个女魔头,我真的会被她烦死!折磨死的! “徐先生,你今晚还没有用膳吗?这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啊。”孙知县刚和毛仵作吵完,便看见萧行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担忧地问道。 萧行澈的嘴角不自觉地又抽搐了几下,但看着沈惟熙,他怎么也生气不起来。 “大人!嫁妆箱已搜寻完毕,竟有半数都是空箱,但我们在其中一口箱子里找到了一套女子婚服。”几个衙役抬着一口嫁妆箱子走了进来。 孙知县上前取出嫁衣和红绣鞋,一番检查,确定了这便是今日假新娘穿的那身,立刻传令。 “将现场白府众人扣押,明日辰时提审,再派一队人马,封锁白府,看管好所有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既如此,惟熙便先回客栈收拾细软,明日辰时到县衙报道。”沈惟熙向几人告别后,便去了江愫音处寻江照邻。 “凌夫人,我早先跟您说的那事?”沈惟熙开口问道。 江愫音听即此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妆奁盒,从最低下的暗格处取出了一方手帕。 掀开后,只见里面包裹着一枚鱼形状的玉佩,成色极好,只是这鱼嘴和鱼尾处,似乎有断裂的痕迹。 “十四年前,也是一个冬天,我去元华寺朝拜的路上,在雪地上捡到了你。” “那会你不过就两三岁,被埋在雪里一动不动,我赶忙喊人将你刨了出来。” “带你回府后,数个大夫来看过都束手无策,幸而方神医恰巧在云溪县义诊,你这才保住一条命。” “后她像我讨要你,想将你收为徒,我想若你能跟着方神医必然能有大造化,便同意了。” “这玉佩便是捡到你时,在你身上找到的,还有这方手帕,上面绣着你的名字和生辰。” 第4章 刺杀 沈惟熙拿起绣帕轻轻抚摸着,淡紫色的布料极为细腻,上面绣着“吾女沈氏惟熙,宏裕三十八年正月廿一日生”,左下角还绣着几朵铃兰。 “想来你亲生父母对你也是极为疼爱的,只是和你不幸失散了,这些年来,我也有在留意这些寻找失散孩童的父母,但没有能和你对的上的。”江愫音心疼地握着沈惟熙的手。 “惟熙多谢夫人当年救命之恩,我定会倾尽全力保凌公子无虞。”沈惟熙站起,朝着江愫音深深行了一礼。 二人婉拒了江愫音借宿的好意后,便动身回了客栈。 路上,沈惟熙将二人明日去县衙上工的事告诉了江照邻。 “厨房?做饭我不太行,嘿嘿嘿。”江照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还是跟着孙县令去办案吧,当捕头比较适合我!” 二人有说有笑,一路上倒也热闹。 夜幕垂落,往日闪烁的星星被藏了起来似的,只余下那轮明月悬在正中。 忽地,身侧的矮墙外传来一声轻响。 江照邻想都没想,霎时便掠至墙边,翻过墙后不等对方反应,一只手扣住来人肩膀猛地向后一扯。 膝盖顶住对方后腰,将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萧行澈!你跟踪我们干嘛,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江照邻挥起拳头佯装要打他。 “啊啊啊,女侠,女侠,饶了我吧,你听我解释啊。”萧行澈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求饶。 “好了阿邻,松开他。” 沈惟熙笑了笑,忍不住调侃他:“这不是徐先生吗,怎么现在又姓回萧啦!” “这事说来话长,两位女侠求求你们,先不要拆穿我,我真没干坏事啊。”萧行澈揉了揉手臂,吃痛地说道。 江照邻伸出手,晃了晃道:“信你?你把欠我们的诊费拿过来,我就相信你。” “我现在真的没钱......等我做完这次的任务,我就有钱还你们了,再信我一次,我发誓。” 话落时,少年挺直了脊背,伸出手在月光下做了个不太标准的“发誓手势”。 沈惟熙懒得搭理他,只是笑了笑:“快要宵禁了,先回客栈在说吧。” 萧行澈赶忙狗腿似的跟上:“你们住哪,我住在如归客栈。” “真晦气,跟你住一起!”江照邻朝着他就是一个白眼。 如归客栈乃是中州第一客栈,由九如商行一手经营。 三人一回到客栈,小二便笑着走过来:“客官这天冷,灶上还暖着驱寒的姜茶,需要小的给您来上一碗不。” “那便谢过店家了”。 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琥珀色的姜茶混着姜的辛香与红糖的甜意,一口下去身心舒畅。 江照邻难得给了萧行澈一个好脸色:“你这个胡子真丑哈哈哈哈,一下老了十岁,快跟我们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徐先生是孙知县从都城焱煌请来的师爷,他曾在刑部任职,说是要回老家照看老母亲,便辞官准备回云溪县了。” “那天,他来月隐楼找人,说是他家中母亲急病,着急回家,县衙的差事他又不想丢,便想找个年轻男子扮作他先去云溪县县衙报道,我刚好在,就接了这个任务。” 萧行澈从里衣里掏出了一张纸:“你看,我们的契约在这,他先给了我二十两,说等三日后他自会去县衙向知县大人请罪,说明前因后果,再将余下的钱结清。” “这位徐先生既然已经到了云溪县,又是知县专程请回来的先生,差人去县衙告个假并不难。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找你假扮他?”沈惟熙思索了一番觉得事有蹊跷。 萧行澈根本没当回事:“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月隐楼的规矩,拿钱办事咯,管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我没骗你们!等我三日后拿到钱了,我一定把钱还上。” “行,我等着。阿邻,我们回屋休息吧。”沈惟熙看着江照邻的眼皮开始不听使唤,不住地往下耷拉,显然是熬不住了。 洗漱完,沈惟熙吹灭了蜡烛,两人挤在柔软的床上,很快就带着暖意沉沉睡去。 ...... 深夜——窗户突然“吱呀”发出了一声轻响。 沈惟熙警觉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睡意全无,推了推身旁的江照邻,示意她窗外有人。 江照邻往姐姐身边缩了缩,呼吸故意放缓,装作仍在熟睡,手却紧紧放在腰间的软剑上。 片刻后,窗户被轻轻推开,两个黑影朝着二人走来,脚步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被褥的瞬间,江照邻猛地从床上弹起,手中软剑顺势出鞘,寒光一闪已抵住对方咽喉。 沈惟熙眼神一凛,手腕一扬,一枚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扎在黑衣人后腰的穴位上。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大惊,拔出长剑朝两人刺来。 江照邻侧身避开刀锋,手腕翻转,软剑贴着黑衣人手臂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二人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硬茬了。 受伤的黑衣人忽地从怀里摸出个黑黝黝的弹丸,狠狠砸在地上! “屏住呼吸!”沈惟熙用衣袖捂住两人口鼻,可浓烟像活物般钻进鼻腔,呛得人喉咙发紧。两个黑衣人一瞬间就消失了在她们的视线内。 等烟雾渐渐散去,房间里只剩下刺鼻的气味和地上的血迹。 二人刚放松下来,隔壁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瓷器碎裂的声音混着桌椅挪动的声音。 “不好,是萧行澈!” 二人赶过去时,只见萧行澈正和两个黑衣人缠斗。 这狠辣的招式,直逼要害,显然和刚刚闯入他们房中的不是一伙人,这是来要他命的! 好在萧行澈武功不差,但双拳难敌四手,江照邻连忙上前与一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这种级别的打斗,沈惟熙显然加入不进去,她不停捡起地上碎裂的瓷片,朝着黑衣人掷去,干扰他们。 “快!抓住那两个贼人!”几人打斗的声音太大,楼下的店小二听声音不对劲,连忙叫上护卫上来查看情况。 两个黑衣人眼看没有胜算,转身一跃,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萧行澈见危机解除,腿一软,就瘫靠在了床边,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小的给几位客官赔罪了,是如归客栈监管不严,惊扰了几位客官,我这就给几位换到上房,一切损失我们承担。” 掌柜的又是作揖又是点头,沈惟熙见他态度诚恳,便不愿过多计较。 毕竟她们二人没有受伤,就是萧行澈遭罪了。 “快扶他去新房间,我给他处理下伤口。”沈惟熙看他脸色惨白实在可怜。 掌柜的连忙给三人换了上等房,又派了几个护卫在门外看守。 沈惟熙剪开萧行澈受伤处的衣裳,将伤口清理完毕后,撒上金疮药,又用干净的棉布仔细地裹住伤口。 沈惟熙正怀疑这小子居然这么安静,一声疼也没叫。 一看,他居然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萧行澈此时已卸下了胡子,变回了那个少年郎。 沈惟熙看着他心里感叹道,这小子不咋咋呼呼的时候倒也算看得过去。 把完脉确定他没事后,沈惟熙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江照邻已经沉沉睡下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褥,缓缓躺下。 这一晚上,可真不太平,想着想着,便也睡了过去。 ...... 翌日。 “起床啦,阿邻!”沈惟熙捏了捏江照邻的脸。 江照邻嘴巴说着话,眼睛却没有一点要睁开的意思:“起来了,我马上就起来。” 沈惟熙简单挽了个发髻,一回头,江照邻居然已经整装待发了。 阿邻虽有些莽撞,但从来不会做拖后腿的人。 虽然她喜欢赖床,但是手脚快呀! 二人走下楼时,发现萧行澈已经在大堂给他们准备好吃食了。 “昨晚多谢两位女侠了,不然我这小命可就难保了。”萧行澈边说边给二人夹菜。 三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道清浅的脚步声传来。 “三位客官安好,我是如归客栈的少东家苏樾,掌柜的已和我汇报了昨日之事,今日过来,是特地来赔罪的。” 眼前的少年一身青布长衫,发间束着一枚淡雅的玉簪,素雅又低调,眉眼生的十分舒展。 “这令牌几位收下,凡是我九如商行旗下的店铺,凭此令皆可享受贵宾待遇。” “另外,这是一百两银子,是我给各位的补偿,对昨日之事我深表歉意,愿各位海涵。” 苏樾递上令牌与银票,慢慢地说着,声音不高,像浸了温水似的,让人如沐春风。 萧行澈霎时眼睛一亮,手跟弹簧似地伸了过去。 “少东家客气了,还特意跑一趟,那我们就笑纳了,笑纳了。” 江照邻盯着他手中的东西莞尔一笑,萧行澈立马将东西塞到沈惟熙的手中。 “多谢少东家,我们也就不推辞了。”沈惟熙朝着苏樾点了点头。 “我们还有些事要办,便先行告辞了。” 三人告别了苏樾后,背着大包小包便相伴前往县衙。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昨晚你房里的两个黑衣人,一出手可是要你命呀。”江照邻问道。 萧行澈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地:“我平时虽然是有些混账!但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我可是没干过!” “到底谁这么恨我阿!不行,今晚我也要去县衙住。” “还和你们住隔壁!” “萧行澈是没有仇人,但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徐先生。”沈惟熙从包裹里掏出一瓶一沾倒递给萧行澈。 “拿着吧,关键时刻能保命。” 萧行澈接过,心中颇为震惊她身上居然有这药,但仔细一想也就通了,她一个女子在外,肯定要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还有我们房内出现的这两个黑衣人,跟你房内出现的,可不是一伙的。” “我们房内这两人,估计连我都打不赢。”沈惟熙也想不到头绪。 江照邻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包子:“没事,姐姐,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第5章 升堂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辰时前抵达了县衙。 “徐先生,你这手是怎么了!”孙知县看着萧行澈包扎严实的手问道。 “一会就要升堂了,您这手,还能写字吗?” 萧行澈勉强地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咳咳,昨晚在如归客栈,恰逢两位姑娘碰见贼人。我出手相助时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写字怕是有点困难了。” 沈惟熙和江照邻同时抬头看向他,满脸无语。 萧行澈趁孙县令没注意,一直朝二人挤眉弄眼。 “那今日便烦请沈姑娘帮个忙,记录一下供词可否。”孙知县十分信任沈惟熙。 “好。那阿邻你便先去收拾房间吧。” 沈惟熙将身上的包伏取下递给江照邻后,便跟着孙知县和萧行澈入了公堂。 待孙知县在主位坐定,她才缓缓落座,侧案上早已准备好纸笔。 “宣白氏众人!”孙知县重重地拍下了惊堂木。 不多会,十几个白府的丫鬟小厮便被带上堂来。 “昨日,是何人负责运送嫁妆去凌府!”孙知县扫过堂下众人,开口问道。 几个小厮连忙上前跪下回话:“回大人,我们几个只负责运送大小姐几台贵重的嫁妆,其余的都是交给如峰镖局运送,他们将嫁妆送到便离开了。” “运入房内的有几台?何人送入?”孙知县接着问道。 “小的是奉王嬷嬷的命令,将小姐带来的衣裳首饰共三台抬入了新房,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阿!”领头小厮哆哆嗦嗦地答道。 “王嬷嬷,你可认得出是哪几台嫁妆。” “大人,老奴认得出,抬入大小姐房内的三台嫁妆都是夫人亲自置办的。箱子是新打的,成色材质和其他那些个箱子是不一样的,比外面那些都亮!都新!”王嬷嬷谄媚地说着。 孙知县命人将昨日那台发现嫁衣的箱子抬了进来让王嬷嬷指认。 “这可是是你刚刚所说的那个箱子。” “是,大人,这就是我家夫人为小姐新打的箱子。”王嬷嬷细细地看了看这箱子。 沈惟熙仔仔细细地记录着说的每一句话。 而萧行澈从进来就在一旁给自己搬了个太师椅坐着。 眼神时不时地扫过堂下的白家众人,和白绮云年纪相仿,身量相当的人,便只有面前的这四个丫鬟了。 “王嬷嬷,昨日新娘入洞房后,是谁随侍身边的。”萧行澈开口问道。 王嬷嬷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丫鬟说道:“平日里都是月盈贴身伺候的大小姐,其余这几个丫鬟是夫人新添过来陪嫁的。” “大人,假新娘和丫鬟不可能同时出现,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一排查,没有和新娘一起出现过的丫鬟,嫌疑最大。”萧行澈凑到孙知县身旁说道。 孙知县心领神会,立马让人传凌管家。 “凌府管家,昨日接亲事宜,可是你全程跟随操办?底下这几个丫鬟,昨日你可曾见过。” 凌管家仔细辨认着面前的几个丫鬟。 “回大人,昨日是这位月岚姑娘侍奉的少夫人,其余三位我似乎并未见过。” “你们三人,将昨日行踪通通交代清楚。”孙知县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 “奴婢月欣,昨日入府后,王嬷嬷便差我和月桂盯着如峰镖局的人搬运小姐的嫁妆,一直在库房看着,从未离开。” “是,奴婢昨日和月欣一直在一起,大人可以去问问如峰镖局的刘管事,我们二人入府之后,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月欣和月桂两个小丫鬟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着急忙慌地便交代了清楚。 倒是这个月盈,是白绮云平日里最得力的丫鬟,昨日小姐出嫁,竟没有随侍身边。 “昨日小姐临出嫁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攒珠累丝玉兰簪不见了,命我去后花园寻找。” “我一时不查,耽误了小姐的出嫁时间,这才没跟上去凌府的送嫁队伍,我赶过去后,就看见了小姐她...她...。” “呜呜呜。”说着说着,月盈便又啜泣了起来。 沈惟熙看着堂下的人,心中已有成算。 第一嫌疑人便是月盈,她的话漏洞百出。 白绮云出嫁前一日便已死亡,怎么可能给她下命令。 她作为白绮云的贴身丫鬟,朝夕相处十余年,就算白绮云披着红盖头,她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家小姐的声音。 但她只是一个丫鬟,一个嫁祸凌家的棋子,背后定还有主谋,不能打草惊蛇。 萧行澈和沈惟熙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显然也想到了这层,起身朝着孙县令道。 “大人,既然这四个丫鬟都各有说辞,那便先将这四人扣押,查证他们是否所言非虚,其余人无辜之人就放归白府吧。” ...... 退堂后,三人回到后院。 孙县令迫不及待地问道:“徐先生,您怎么让我把他们都放了,万一里面还有同谋该怎么办?” “大人,虽然这假新娘已经被我们扣下,但这主谋定可还在白府。” “将那些人放回去传递消息,那主谋得知嫁祸凌家不成,事情败露,情急之下必会有所行动。” “大人需派人继续盯着白府,特别是白绮云亲近之人。” 孙知县听完点了点头,赞赏地看着萧行澈:“先生所言有理。放虎归山,才能直捣黄龙!” “以防万一,我们现在应当先去一趟如峰镖局,证实一下那两个小丫鬟所说的是否属实。” “若属实,那假新娘便是月盈无疑了。”萧行澈道。 “这......”孙知县脸上露出头痛的表情。 “这如峰镖局,背靠九如商会,高手众多,平日里傲气的很,我们官府去,一向是讨不着好的。” 九如商行? 沈惟熙想起今早那位少东家好似给了自己一枚令牌。 “大人,若我带着这枚令牌去呢?” “这可是九如商行的贵宾令啊,带着他见刘管事就不成问题了。” “丫头,你怎么会有这令牌!”孙县令拿着这令牌看了又看,确认了不是假的。 “我刚想和大人说此事,昨晚我和阿邻在如归客栈休息,半夜突然闯入了了两个黑衣人想要将我们姐妹二人掳走。” “好在我和照邻并非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是他们!近一个月来,我云溪县已经被掳走十几名少女了。” “这些人专挑孤女或人口少的人家下手,定是你们二人昨日刚进城,身旁又无家人相伴,这才盯上你们。” 提到这伙人,孙知县气的咬牙切齿。 “这次请徐先生来,也是为了这案子,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昨夜我在其中一名黑衣人身上扎了一针,针上涂抹了我自制的软筋散,若没有解药,他七日内不得动弹。” “但这毒并不难解,大人可留意一下城内的药铺,若是有人同时来抓这几位药,可重点盘查一下。” 沈惟熙拿起一旁的纸笔,写下软筋散解药的药方,递给了孙知县。 “好,我这就派人盯着全城各大药铺,你们先去如峰镖局找张管事问话。” 孙知县像得了宝贝似的,拿着药方一溜烟就跑了。 “果然,刺杀你的和想要掳走我们的,不是一伙人。”沈惟熙同情地看了一眼萧行澈。 “这徐先生,不会知道自己会被刺杀,故意找你来当替死鬼的吧。” 萧行澈现在细细想来,那人确实是有点不对劲! 不对!是很不对劲! 当时自己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根本没有细想。 “这两日看你推理断案,我还以为之前是我没有发现萧公子这颗明珠,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笨!”沈惟熙笑着补刀道。 萧行澈可怜兮兮地说到:“每次碰见和钱有关的事情我总是犯糊涂,可能是穷怕了!” “好了,叫上阿邻,我们去镖局,这几日你尽量和我们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 ...... 三人站在镖局前,门楣上如峰镖局四个鎏金大字柔和中却透露着股压人的底气。 “这位大哥,请问刘管事今日是否在镖局。”沈惟熙递上自己的令牌。 门口的护卫看见令牌,眼睛咻地亮了一下:“在,在,贵客这边请。” 小厮将三人带进如峰镖局后急忙去叫刘管事。 三人坐在会客厅,看向门外的演武场。 两侧的兵器架上摆的满满当当,刀枪剑锤应有尽有。 尽管天气如此寒冷,许多年轻的镖师还是光着膀子练拳。 场边种着一棵老槐树,摆着一口粗瓷缸,缸里常年盛着热茶。 “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刘管事十分爽朗地笑了笑。 三人被吓了一跳,刘管事的声音...... 真是洪亮啊。 “是我们叨扰刘管事了,这次来是有些事想问您。”沈惟熙客气道。 “再下刘仁义,贵客有话直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昨日,镖局可是接了一单生意,运送白家娘子的嫁妆?” “是啊,这白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八十八台嫁妆,我带了几辆车十几号人就去了。” “你猜怎么着,兄弟们几个一掂,就知道这白家打肿脸充胖子呢。” “不开玩笑,那重量,弟兄们一只手抗仨都不是问题,哈哈哈哈。” “那昨日可是有两个丫鬟带你们将嫁妆落库的。” “哦,你是说月桂跟月欣妹子啊,昨天是她两带着我们去的,还跟我局里的两个小弟兄看对眼了。” 刘仁义脸色八卦的表情越来越深,两张嘴根本停不下来。 气人的是旁边这两个傻孩子还听的津津有味,江照邻更是认上大哥了。 “我爹爹以前也是如峰镖局的镖师,不过他是在苍梧站点,小时候总会给我带回来好多稀奇的玩意。” 江照邻叽叽喳喳地拉着刘仁义说了一堆。 萧行澈却在一旁都快睡着了。 第6章 招供 沈惟熙刚端起茶盏,门外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站起向外走去。 “凌管家,你怎的也在此处。” “沈姑娘,我来此是来委托如峰镖局前往苍梧城取给少爷救命的金丹藤草的。”凌管家朝着沈惟熙轻轻作揖。 “这如峰镖局的业务竟如此广泛?上能走镖下能搬嫁妆。” “是,九如商行遍布全中州,这如峰镖局可在各城游走自如,像我们平常百姓想去邻城,还得先取得官府审批过的入城文书。” “少爷这病等不得,委托如峰镖局是最快最好的办法了,今日委托已发出,从云溪县到苍梧城青云山来回至少还需五日,少爷定会平安度过此劫的。” 凌管家双手紧握,眼里透露出对凌越泽满满的的担忧。 “正好,我这边事已办好,稍后我随你回凌府为凌少爷诊脉。” 沈惟熙随即回到会客厅同刘仁义辞别。 “刘大哥,那我也先告辞了。”江照邻起身打醒了萧行澈,又同刘仁义告了别。 “行妹子,以后有事就来这找刘大哥啊。”刘仁义不舍地送走了几人。 “阿邻,你先同萧行澈回县衙同大人汇报吧,我一人去凌府就成。” “不行!姐姐你一个人我担心你,我答应了方师傅说要保护你!”江照邻放心不下沈惟熙。 “现在更需要保护的是这位萧公子,我功夫是不太行,但你姐姐我有的是手段,你又不是不知。” “我先走了,中午回来陪你吃饭。”沈惟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嘻嘻,那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姐姐。”江照邻便放心地和萧行澈一起回了县衙。 几人走后,苏樾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东家,他们是什么来路,值得您这么关心?不过这几位小友倒是还蛮有趣的,哈哈哈。”刘仁义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也觉得他们很有趣。” ...... 凌府。 由于查证了白绮云是在嫁入凌家前死亡,孙知县便撤走了门口的官差。 今日的凌府,和前日大相径庭。 前日满院高悬的走马灯笼尽数撤去,没了宾客接踵的热闹,只偶有几个清扫的仆役轻步走过。 “惟熙来了,越泽早上醒了,喝完药后气色也好了不少。”江愫音一见沈惟熙来了,开心地招呼她过去。 来到凌越泽房中,见他的气色好了不少,沈惟熙稍稍放下心来,但他整个人恹恹地躺着,一动不动。 江愫音探了口气:“从醒来便这样了,绮云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东西也不吃,我只能熬些米粥给他强灌下去。” “凌公子,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还这样下去,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着看到凶手伏法。” 沈惟熙可不惯着他,江愫音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可不是。 “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干,不如和我讲讲你和白小姐的故事吧,兴许能有些线索。” 床上的人终究是有了些动静,他扭过头,早已泪流满面。 “白家人说,是凌家以恩相挟,逼着白小姐嫁过来给你冲喜,她内心并不愿,可是事实?” “我与绮云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两心相悦。奈何我身子不争气,罹患怪病,我本不想耽误她。但她说非我不嫁,我若是不娶他,她此生便不嫁人,白伯父也支持绮云嫁给我,婚期不变。” “那时,我母亲说寻到了方神医的下落,我这病不日便能治好,我们两家这才交换了庚贴,怎成了是我凌家逼迫,如今我幸得沈大夫相救,但绮云再也回不来了!” “咳咳,我一定要为绮云报仇!” 凌越泽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又将血咳了出来。 江愫音连忙扶起他,拍着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 “你可知她平日在白家可有与什么人结怨?”沈惟熙摸了摸他的脉相确定没事后继续问道。 “绮云温柔良善,与父母兄弟姊妹,甚至与家中奴仆的关系都甚好,我实在想不出何人会害她。” “在外呢?” “绮云极少出门,出门也只会到城南给慈幼堂的孩子们带些吃穿用的,那时我也常跟着她去教孩子们识字。” 说到这,凌越泽眼里止不住地泛出爱意,可一瞬间便熄灭了。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少女穿着那一袭月白襦裙,沐浴在慈幼堂的晨阳里,蹲在地上给孩子们递衣裳,裙摆的玉兰花随着风轻轻摇曳。 可下一秒,物是人非,只留下那根玉兰簪,静静地躺在桌面。 沈惟熙随着凌越泽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玉兰簪。 “这簪子怎会在你处?白小姐的丫鬟说这枚簪子丢了。” “这簪子是我送给绮云的定情信物,成婚前一日,绮云递给我,说想让我在成婚当日,再给她戴一次。”凌越泽拿起簪子,轻轻地抚摸着。 “那日假装白小姐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是月盈。” “她怎敢!绮云待她亲如姐妹,朝夕相处十余年,竟养出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也难辞其咎,我怎么会没认出来那不是她呢。”凌越泽自嘲的笑了笑。 “月盈曾提到在寻找这枚簪子,可否将簪子予我带回县衙查探一番。”沈惟熙觉得这簪子定然暗藏玄机。 “自然,只要能找出杀害绮云的人,将他绳之以法,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对了,凌夫人,公子今日的膳食可有保存。” 江愫音急忙让人将凌越泽今日所食之物包括药渣都端了上来。 沈惟熙查探一番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凌公子除了府内,可曾经常在别处用膳。” “除了府内,我只和绮云一起在慈幼堂用过膳,每隔三四日我们便会相约去看望孩子们。” 看来问题便出在这慈幼堂了。 “凌公子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为你看诊。” 沈惟熙离开后,立马朝县衙赶去。 与此同时,萧行澈与江照邻将情况汇报给孙知县后立刻提审了月盈。 二十个板子下去,便全都招了。 但她却给了众人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夫人,是夫人让我假扮的小姐,小姐昨夜和外男私会,被夫人撞见了!” “夫人一时气急,本来只是想吓一下小姐,不料失手让人将小姐勒死了,怕被人发现,便想着将锅扣到凌家身上!” 待沈惟熙回到县衙,三人已经压着月盈去往白府了,得知消息后她立刻调转方向,往白府赶去。 月盈说的是否属实? 白绮云明明和凌越泽两心相悦,怎可能再与别人私会? 若是真的,到底是多狠心白夫人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此毒手? 路上,这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沈惟熙的心里。 ...... 白府。 “毒妇,你怎么下的了手,绮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白景明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孙嘉瑜脸上,随后扔下一纸休书。 “大人,这毒妇和我们白家再无干系,你们快快将她带走吧!” “白老爷,本官还没有认定凶手是白夫人,只是怀疑,莫冤枉了好人。”孙县令皱了皱眉,这白景明可真是会“顾全大局”。 江照邻和萧行澈也是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男人。 但孙嘉瑜却一把抢过休书,紧紧握在手里。 “这休书我收下了,从此我和你们白家再无干系!我的云儿定是被你们害死的,哈哈哈哈哈哈,都怪我,怪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人,我愿意配合官府查案,您带我走吧!” “孙夫人放心,官府不会仅凭一人之词便妄下定论。”萧行澈很识趣地立刻改口,从白夫人变成了孙夫人。 “现在我们怀疑白府便是第一案发现场,带她指认现场。” 沈惟熙一到白府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 “姐姐!你来了。”江照邻一看见沈惟熙就兴奋地蹦起来了。 “姐姐,我和知县大人说了,我功夫好,以后就和衙役大哥们一起出案子,抓犯人,这厨房真的不适合我!” “好,你喜欢就成,我们去看看。” 众人顺着月盈的指认,众人来到了白绮云生前居住的院子。 最终在水井旁找到了一根麻绳,还有一截掉落的指甲,以及许多男子的脚印。 “夫人那日便是在这看见大小姐与一男子私会,气急了一时失手让人将小姐勒死了。”月盈怯怯地说道。 “夫人让何人动的手?”沈惟熙反问道。 “王山,是王山。”月盈伸出手指向孙嘉瑜:“是夫人的心腹,王山!” 萧行澈请示了孙县令后,带着人便去捉拿王山。 王山被搜到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和身旁放着的一杯毒酒。 以及压在尸体下的一封认罪书,承认了是孙嘉瑜让他勒死的白绮云。 “大人,你看他都以死谢罪了,快将这毒妇抓走!”白景明在一旁嫌恶地道。 “你们白家真当本官好糊弄!和我玩死无对证这一出,没门!” “给我搜!将王山以往的字迹给我翻找出来对比。” 片刻后,“大人,什么都没有......”衙役们搜边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王山的任何字迹。 “我有证据!”孙嘉瑜勾起嘴角:“这认罪书确实和王山平日在外人眼中的字迹一模一样,可这不是他的字!” “他识字晚,写不好字,为了不丢人,平日里都是他写一遍再由由林海誊抄,大人可去传林海证实此事,他那处应当还有王山真实的字迹。” 白景明的脸色白了又白:“毒妇,你非要我白家身败名裂是吗!” “你才是那人面兽心的老匹夫!这白家哪里没有你的眼线,绮云被人杀害你敢说你不知道凶手是谁!” “人死了也要被你利用,生生将她抬去凌家还能让你狠狠敲一笔是吗!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毫无干系吗!”孙嘉瑜声嘶力竭地喊着。 孙知县喝令将二人分开控制了起来,又派人全面搜查白府。 “将她拉下去再打二十大板,还不说实话!”孙县令看月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气急道。 但月盈从此再也没有开过口。 第7章 线索 几人争吵间,沈惟熙独自寻到了白绮云的房间,一进去她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那日在凌府闻到的胡椒和茅香的味道。 沈惟熙四处查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床旁的那个香炉。 掀开盖子,她用手撵出里面的香灰仔细辨别了一番。 “逐味香!”沈惟熙皱起眉头。 这逐味香产自苍梧,苍梧人死后,按照传统需在家中停灵十二日。 为防止尸体腐烂发出臭味,便会在尸体周围铺上满满的五倍子和地榆,再往这灵堂点上逐味香。 这逐味香的配料中,最主要的两味便是胡椒和茅香。 苍梧?凌越泽中的毒也来自苍梧,如今白绮云房中又发现了这逐味香。 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沈惟熙扭头看到一旁的妆奁,她忽地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玉兰花簪! 沈惟熙急忙喊来萧行澈和江照邻。 三人齐齐对着这枚簪子便开始研究。 “月盈曾提过他在找这枚簪子,而白绮云又在生前特意将其交给凌越泽,这其中定有什么关窍。”沈惟熙细细地检查着簪子的每一处。 “这簪子挺好看的,但是好像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江照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 萧行澈直接上手,左敲敲右拧拧。 “你们看!里面有东西。”萧行澈忽然大喊,两人看向他,只见他拿起簪子对着太阳,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内侧出现了一道阴影。 江照邻拿出匕首,用刀柄处用力一敲,玉兰花便碎裂开来。 “是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午时,玉兰荫下,离三尺处。” “午时,如今便是午时!” “玉兰?”沈惟熙连忙找到孙嘉瑜问道:“孙夫人,白府何处有玉兰树?” “后花园便有一颗,绮云生前最爱的便是这玉兰。” 沈惟熙叫上孙知县几人来到玉兰树下,顺着树荫,丈量三尺挖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便挖出了一个小木箱。 “这是什么?”孙知县看着木箱内的“小方块”惊奇道。 “璇玑锁!大人不要乱动,要是解错了,可就真打不开了。”萧行澈一把从孙知县手中抢过箱子。 萧行澈常年浪迹四方,又在月隐楼长大,见的稀奇玩意更是多,一眼便认出这是璇玑锁。 这锁是由多个玄铁块相互拼接而成,每个制作的人拼接顺序不同,解法便不同。 一旦走错一步,便再也打不开。 “他或许知道该怎么打开,我们再去一趟凌府。”沈惟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凌越泽。 ...... “这锁,是我教她做的。”凌越泽将锁拿在手里,左右拨弄着。 “咔哒”一声,璇玑锁散开,掉落出一枚极为通透的白玉石。 沈惟熙拿起白玉石细细察看,并未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能猜测可能是凶手之物,随后便交给孙知县保存了起来。 “这璇玑锁内竟还篆了字,阿邻,将纸笔拿来。” “萱。”沈惟熙将字誊抄了下来。 “萱?”凌越泽立刻想到了白绮萱。 “白绮萱是绮云的庶妹,姨娘不受宠常受下人磋磨,咳咳......绮云良善,平日里常照拂她,也常带着她一起去慈幼堂,难道这锁是绮云教给她做的?说不定她知道咳咳......什么。” 眼看凌越泽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沈惟熙连忙喂了他一颗清宁丸后让他休息。 “大人,白小姐在死前特意将此线索递给凌越泽绝非偶然,白绮萱绝对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这玉石极有可能是凶手之物。” 沈惟熙刚想提议现在去见一下这个白绮萱,孙知县却撑不住了。 “哎哟,这一早上几头跑,还是你们年轻人体力好,这才刚从白府过来,又要回去,要给老头子我累坏咯。” “凌公子都这样了,难不成你想要让他两头跑吗,我看你是个坏老头!”江照邻歪着头看着孙知县。 “眼看这都要未时了,咱先回县衙吃个饭,将手中的线索都理清楚了,再去找那个白绮萱也不迟。”孙县令说完,立马笑呵呵扯着沈惟熙往县衙走,他是真累了。 吃饱喝足后,沈惟熙拿出一张纸摊开在桌上呼喊众人过来梳理线索。 众人围坐在桌子上,沈惟熙伸出手指叩了叩纸面:“死者白绮云,尸体于凌府被发现,发现时已死亡近一日。” “假新娘月盈,死者贴身丫鬟,口供造假,包庇真凶。” “白景明,白绮云生父,白家的实际掌权人,意图混淆视听。” “白绮萱,死者庶妹,与死者生前交好,死者临死前留下的线索指向了她。” 沈惟熙将几个相关人员的名字及与死者关系绘在了纸上。 “大人,您先说说看吧。”沈惟熙开口,众人齐齐地朝孙知县望去。 “咳,我是这么想的,之前毛仵作验尸时,推测凶手身长至少要比受害人高半尺左右,可这白景明和白绮萱的身长皆不符合这点,所以肯定不是他们亲自动的手,肯定还有一个人!” “大人说的有理!”萧行澈表面恭维,心里却想着:这还用你说吗? “徐先生过誉了,您说说看。”孙知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白景明此人势力贪财,凌家乃城中大户,白绮云嫁过去他们能得到多番好处,不大可能会放弃攀上凌家的机会去杀害白绮云。 “但他定不无辜,假新娘此事便极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目的是为了不得罪凌家,并让凌家自觉亏欠于白家。” “而这个白绮萱好似和此事毫无干系,但偏偏死者在前一日留下的线索却指向了她,他若不是凶手,至少也应该是知情人,所以我觉得还是要从她这里查起。” 萧行澈提起笔,重重地将白绮萱的名字圈了起来。 沈惟熙点了点头,有一些发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在白绮云的房间找到了一种香,这种香产自苍梧,是用来给尸体防腐除味的。 “巧合的是,凌越泽中的毒,同样也来自苍梧。他们二人之间相关联的地点,只有城南的慈幼堂。” “报!大人,回春堂的人传来消息,方才有人来抓这药方上的几位药,我们跟着他到了城南的慈幼堂,见他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先前派去蹲守掳掠少女贼人消息的官差前来汇报。 “又是慈幼堂,惟熙你怎么看。”孙知县此时已将沈惟熙当做了主心骨。 “这慈幼堂确实蹊跷,凌公子中毒、白小姐之死,现如今连少女失踪案也与其扯上关系了。” 沈惟熙沉眸思索问道:“大人,这慈幼堂可是官府承办。” “这慈幼堂并非官府筹办,而是云溪县许多大户捐资筹资建成,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在云溪县声望极高。” “官府的人贸然前去,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不如我和阿邻佯装去给孩子们送些食物衣裳,一来我们两个女子他们不会生疑,二来我们或许能认出那晚的黑衣人。”沈惟熙提议道。 “对!那人手上被我划了一刀,可没那么容易好。”江照邻扬声道。 萧行澈点点头:“那我们便兵分两路,我和大人去白家见白绮萱。” ...... 慈幼堂。 “大夫,我外甥如何了?”孟芝婉急切地问道。 大夫诊完脉道:“姨娘莫急,这软筋散的药力比寻常高出三倍不止,公子最少还需服药三日,才可行动自如。” “阿炜,你好好歇息,小姨得回白家了,出来久了,恐人生疑。” 孟芝婉掖了掖孟炜的被子,刚要出门,便撞见了孟管事。 “孟管事。”孟芝婉恭敬地叫了一声。 “孟姨娘若无要紧事,便老实在白家呆着。”孟管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便走了。 走进房内,他看向床上的孟炜,骂道:“废物,连两个女人都抓不住,还被弄成这副样子。” “查到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来路了吗?”孟管事坐下端起身旁的茶盏慢悠悠地问道。 林堂主忙答道:“,查过了,这俩人确实是昨日刚到的云溪县,但那个红衣服的女子武功极好,这群废物不是她的对手。” “看来我得亲自去会会她们了。” 孟管事手腕猛地一扬,茶盏砸在了对面的木屏风上,滚热的茶汤溅了林堂主一身。 “堂主!有两位眼生的姑娘说想要给孩子们分些吃的。”门外的小厮来报。 “让她们进来吧,查一下什么底细。”林堂主边给孟管事添新茶边随意答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 “哇,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沈惟熙和江照邻提着食盒刚进慈幼堂,就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她们急忙打开食盒,糖糕的香味瞬间散开。 “别急,每个人都有哦。”江照邻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沈惟熙顺势四处观察慈幼堂的构造,一进大门便是开阔的院子,年纪较小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在此玩耍,东侧是书塾,年纪较大的孩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夫子讲课,西侧是厨房,有着一大块菜地。 沈惟熙提起食盒,往书塾走去,走到门口便被拦下了:“姑娘,孩子们还在上课,烦请不要打扰。” “我是想给孩子们送些糖糕,那麻烦大哥等孩子们下课帮我分给他们。”沈惟熙将食盒递给了小厮,视线却紧紧地盯着书塾里的学生。 不对,十分的不对劲。 这慈幼堂,竟然没有一个十岁以上的女童。 大院里的孩童看着约摸都只有六七岁,而书塾里坐着的,全部是男孩! 这些年纪大些的女孩都到哪去了? 第8章 诱饵 “你和白绮云平日里关系如何?”萧行澈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少女倚在桌子上,素白的指尖捏着半幅皱巴巴的绢帕,喉间哽咽,泪珠在睫上打转。 “大姐姐她,待我极好,小时候我和姨娘遭人欺负,都是她帮我讨公道,还偷偷给我塞好吃的,长大了也时常送我衣裳首饰,一有宴会也会带着我去游玩,我至今还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去了!” “这个玩意你可曾见过。”萧行澈拿出在玉兰树下挖出的璇玑锁放到桌上。 “这个璇玑锁还是我今年及笄时大姐姐教我做的,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我们将它埋在了后院的玉兰树下,如今怎会在此?”白绮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那你说说,这璇玑锁里放了什么东西?”萧行澈望向她,眼神里毫无波澜。 “我和大姐姐各写了一张纸条放进去,里面分别写了我们心上人的名字,传说这样就可以和心上人修成正果。”说到此,白绮萱的脸微微泛红,俨然一副小女子的姿态。 “除了这些呢?”孙县令摩挲着从璇玑锁内掉落下的那枚白玉。 “没有了。”白绮萱双手在桌下不停地绞着帕子。 挖出璇玑锁后,里面没有白绮萱说的纸条,而是凭空出现了一枚白玉。 这白玉究竟代表着什么? 白绮云死前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条线索? “白二小姐,我们需要搜查一下你的房间。”萧行澈站起身来,对着白绮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绮萱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起身走出房门。 依旧什么也没有搜到。 正当一行人没有头绪之时,“大人!在后院抓到一个私自出府的人!” 原是孟婉芝悄悄溜出门去看望孟炜,回来时恰巧撞见萧行澈带人盘问白绮萱,这才被官差发现。 “把人带上来!”,孟婉芝被两个官差扭着身子送了过来。 “姨娘!”白绮萱见是孟婉芝,急忙大步走过去扶住了她。 “她是你姨娘?”萧行澈挑眉道。 “来人,去搜一搜这孟姨娘的房间!” “不要!唔。”白绮萱伸手想要捂住孟婉芝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下,萧行澈笃定她的房内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孟婉芝平时并不受宠,房间内东西并不多,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萧行澈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就算再不受宠,但白家家业颇丰,也不至于如此寒酸。 萧行澈四处查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咚”地一声,他一个趔趄没站好,膝盖撞到了床边。 他立马发觉声音不对!空的。 “来人,把这床给我掀开!” 果然,床底下藏着满满的...... 这孟姨娘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洗脚桶都往里面藏! 萧行澈指挥着人将东西都搬出来分类摆好,细细地检查了起来。 “哈秋!”萧行澈打开一个盒子,被里面的气味刺激到了。 他拿起一片香细细查看,想起沈惟熙说过的在白绮云房内找到的香。 “大人你看,这香像不像沈姑娘从死者房内找出的香。” “我也觉得像,还是带回去让惟熙看看吧。”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你来说说这是何物!”萧行澈看这孟姨娘是个蠢钝笨拙的,便想诈一诈她。 不曾想她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孙知县只好让人将她抬回县衙等候提审。 ...... 沈惟熙被拦在书塾外后,转头朝着厨房走去。 正愁找不到理由靠近,张大娘便开始招呼她:“娘子,和孩子们玩累了吧,来喝口水。 “另外那个娘子也一起吧!” 江照邻和孩子们玩的正疯,根本没听见。 张大娘只能讪讪地带着沈惟熙往厨房去。 “娘子您请喝水。”张大娘倒完水便推辞道要去做事。 沈惟熙闻了一下水,确认没有问题才喝了下去。 趁四下无人,她悄悄往身后的菜园靠近。 冬天,菜园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倒显得那角落处,几株黄绿色的野菜十分扎眼。 沈惟熙悄悄靠近,拔出一颗野菜,看到根上带着的一串串种子,她确定了这就是蓖藤子。 这蓖藤子的菜叶无毒,根上带的这些种子却有剧毒。 看来,这凌越泽确是在这中的毒。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忙薅下一把种子收起,快步藏身在屋后窃听。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在和张大娘说着什么:“这小娘们我查过了,不是本县的人,可以下手了!” “那边不是还有一个吗,你去把她骗过来,不然等一她察觉不对跑了怎么办!” “行,里面这个给我看好了,我去瞧瞧院子那个。” 沈惟熙忙回到厨房,一会张大娘端着几盘零吃进来便开始和她唠家常。 她趁机几次假装要走,从张大娘嘴里套出来不少话。 “大娘,我们这平时很多人来给孩子们送东西吗。” “哎呦,像姑娘这样的能找出来几个,有钱人那钱袋子捂的比谁都紧,就是来搏个好名声。”张大娘上下打量着沈惟熙,显然对她这个猎物很是满意。 “我刚刚看这书塾里,怎么都是男娃,大点的女娃都去哪了?” 张大娘顿时哑了声,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下:“这大点的女娃都在后院,有娘子带着学女工呢。” “您在这干了很久了吧,这手艺真好。”沈惟熙拿起一枚糕点送入口中,桂花的香味轻轻在嘴里漾开。 “那可是,来我们这的吃过的郎君小姐没有一个说不好的!”张大娘被沈惟熙夸的有些飘飘然。 此时门外的江照邻正和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张大叔朝着她走了过来。 “姑娘,刚刚那边有位穿紫衣服的娘子可是与你同行,她现在身子不太爽利,在厨房歇息,正喊您过去呢。” 江照邻自是不信,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跟着张大叔便过去了。 到了厨房,见沈惟熙和这张大娘相谈甚欢,便没有多言。 这时,张大娘又从灶台上端过来一碟桃酥,说是刚刚忘记了,招呼二人尝尝看。 沈惟熙一闻便知里面下了蒙汉药,将桃酥递至嘴边时,悄悄先将解药服下了。 不一会,江照邻便发觉有些头晕,刚要发作拿下两人,沈惟熙立马按了按她的手,两人一起昏迷了过去。 只不过,沈惟熙是装的。 二人被带到后院关了起来。 人走后,沈惟熙忙给江照邻喂下解药。 四处检查一番后,她们发现整屋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 只有正门能出入,可是门外有两名侍卫正守着。 “阿邻,一会我用一沾倒先将门口的侍卫迷晕,你悄悄出去探一下这后院的情况,看一下女孩子们都在何处,然后再回县衙找人来救我。” “啊?姐姐,你不和我一起走吗。”江照邻拉着沈惟熙的手一顿。 “傻瓜,我是受害人,我在这,你们才能借着寻我的由头搜查这慈幼堂。”沈惟熙敲了敲江照邻的小脑瓜。 “好,我现在就去。”江照邻立马反应了过来,快速地消失在房内。 ...... “我们回来一个时辰了,惟熙和照邻怎么还不回来?”孙知县双手拖着脸,一直望向门外。 “不会出什么事吧!”他猛地坐起来。 萧行澈慢悠悠地品着金瓜贡茶:“大人,你就放心吧,谁出事也轮不着她俩出事。” “回来了,回来了,江姑娘回来了。”门口的衙役大声喊到。 “啊,渴死我了,给我喝一口。”江照邻累的端起整个茶壶猛喝了起来。 “快走,带人去慈幼堂救我姐姐。” “!惟熙怎么了。”孙知县还没回过神来。 “没事,我姐姐以身作饵,咱现在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搜查了吗!”江照邻边扯着孙知县走边说道。 众人紧赶慢赶地到了慈幼堂。 官差将慈幼堂团团围住,但还是晚了一步。 林堂主等人发现江照邻不见后,便匆忙将沈惟熙送走。 好在等他们发觉不对在准备收拾东西逃走时,便被官差堵住了。 沈惟熙不见了,江照邻也有些慌了。 忙将他们来慈幼堂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出来。 “......,姐姐让我出去先去后院探查一番,再去找你们来救她。” “那你可有查到什么!”萧行澈明明知道沈惟熙不会有事,但还是莫名有些烦躁。 “后院根本没有那个大娘说的女孩,我只看见有一个男子在房里躺着一动不动。” “别急,你走的时候她人是清醒的,定是在将计就计,想找出幕后之人,先将这院里的人带回去。” “这些孩子就烦大人找人接手照顾了。”萧行澈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 沈惟熙眼前一片黑暗,她整个人被放在一个木篓子里,怕暴露她不敢乱动,就这么蜷缩了将近半个时辰后才被人从牛车上抗了下来。 只见外面的人在喊着什么孟管家,太远了听不真切。 随后一阵天摇地动后,她被扔进去了一个“坑里”。 还未睁眼便能听见身旁女子们的啜泣声,待人走后,她吃痛地睁开眼。 同她关在一起的有十余名女子,小的十三四岁,大的十六七岁。 沈惟熙仔细地打量着周遭环境,四周皆是黄土璧,唯有梯子直通的上方有扇铁窗。 这应当是在某个地下室。 看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身旁的女孩了,看看她们是否知道些什么。 第9章 希望 沈惟熙打量了一番,最终选定了一个年纪稍大沉稳些的女孩。 “你在这多久了?”她慢慢地走过去柔声问道。 女孩的双眼已然平静无波,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沈惟熙说道:“别挣扎了,出不去的。” “你知道这是哪里?” “每隔几日这里便会多个人出来,长的好的不用多久就会被带走,你且小心吧。” 女孩看着沈惟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条疤,似在回忆着什么。 “你的脸我可以治好。”虽然女孩并没有正面回答沈惟熙的问题,但总觉得她十分了解这里的事情。 女孩死水般的双眸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 “连出去都做不到,能治好又能如何。” 沈惟熙抓住女孩的双手,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相信我,我定会带你逃离这黑暗!” “你先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你是怎么来到这的,还有这里的情况,好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我名秦念,是锦绣坊的绣娘,家中唯余祖母与我相依为命,一日,我从绣房下工回家,突然昏迷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说起这段往事,秦念的眼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 “你在这里呆了很久吗?为何你没有被带走......”沈惟熙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念此刻才真正地抬起了头,脸上那道疤痕全然落在了沈惟熙的眼中。 “ 应当也有一月了吧,我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抬头看着这方窗,数着光来光去的次数,可数着数着就乱了。” “那日他们选中了我,之前被带走的女子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知道等待我的不是自由,而是惨无人道的折磨,出去后我趁守卫没注意,一头撞到了假山上,碎石划破了我的脸。” “没有了利用价值,我被扔回这无边地狱等死,或许是我命大吧,就这么活了下来,可我时常想着,还不如死了。” “你出去过?”沈惟熙一下抓住了重点。 “是,这世间的良善与美好,大抵都在女子身上了。我被扔回来后,姐妹们每人给我省下了一口饭,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也成为了在这里呆的最久的,且唯一出去过还活着回来的人。” “你还记得外面是什么样子吗,有多少守卫?” “嗯......这里从外面看来是个井,每次带人出去,会来两个守卫。一个来下面将人绑住,另外一个守卫就在上面将人拉上去。出去后是一片梅林,院子很大,院门口全是守卫,出了院子我趁他们不注意便一头撞在假山上,就被扔回井里了。” “这井距离院门口有多远,是什么方向。” “约莫有十余丈,梅花树太多,院门口的方向我甚至都分不太清。” “除了院门口,梅林内可还有守卫?” “没有了。” “这么大一片梅林只有两个守卫?”沈惟熙有些不相信。 “呵,有时那些“贵人”兴致高,便想在梅林里玩些有趣的,自然是安静些好,更何况这井锁着,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畜牲。”沈惟熙忍不住骂道。 “你赶紧往脸上抹点脏东西吧,不然你如此貌美,定会叫他们......”秦念往地上抓了一捧黄土,想让沈惟熙抹在脸上。 “不,我就是要让他们将我带走。”月光散下,沈惟熙朝着她笑了笑,莫名地让秦念安心。 知晓大致情况后,沈惟熙便开始思考如何脱身。 院门口离井很远,梅林又挡住了院外守卫的视线,若是将这两个守卫拿下,不说能够逃出去,但至少在短时间她能将梅林内的情况探明,博取一线生机。 只是这次下山一共只做了两瓶一沾倒,下午为了让阿邻出去便用掉了一瓶,还有一瓶给萧行澈了...... 对了!蓖藤子。 沈惟熙拉着秦念往墙边缩去,随后撕下一块裙角蒙住口鼻,从怀中掏出下午在慈善堂找到的蓖藤子种子研磨了起来。 “笃笃”,种子碎裂的声音慢慢传来。 大功告成! “这是什么?”秦念看着眼前的药粉,好奇地问道。 沈惟熙见此取了些水,将药粉化开后用帕子轻轻一沾。 隔着面罩让秦念轻嗅了一下,她人顿时便有些发晕,沈惟熙急忙往她脸上洒了些水让她清醒过来。 “嘘,这是蓖藤子制成的药粉,可以麻痹人的神经,一会守卫下来带人,我会尽量让他选我,上去后我先将井上的守卫迷晕,待井下的守卫上来再将他一并解决掉。” “之后我会将他们二人扔到井里,中了这毒,他们会四肢麻痹且无法动弹,所以你们不用害怕,用布条将他们绑起来,堵住他们的嘴,藏在墙角。” “为了防止露馅,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待我解决了两个守卫,你再告诉她们,让大家等我回来救你们,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这两个守卫在井底。” “另外我会给你留些药粉,若有变故,你们也能抵挡一二。”沈惟熙将部分药粉包好,递给了秦念。 “好,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出去!”秦念眼里闪烁着泪光,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一定能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守卫来带人出去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冬日的风似乎也不那么刺骨了。 ...... 云溪县衙大牢。 孙知县命人将慈幼堂的一众人等押入了大牢。 林堂主、张大娘受尽酷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也不愿吐露主家是谁。 张大叔被发现手臂上的刀伤后,便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了。 其余那些小喽喽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便只剩下在屋里不能动弹那人了。 已经可以确定他和张大叔就是近日掳掠女子的两名贼人,只是不知是奉命于何人。 男子惨叫一声,硬生生被板子打醒了,由于先前的大夫喂他吃过些解药了,所以目前他虽还不能动弹,但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说,你是何人,掳走人后将人带去哪里了!”板子一个接一个地落在男子身上。 男子倒也是有骨气,紧咬着牙关不说。 “阿炜,阿炜!”孟婉芝正巧被关在一旁的牢房,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侄子被如此严刑拷问,心疼地直喊。 “你和他认识?来人将她也带出来!” 萧行澈令人将孟婉芝押到男子身旁看着他受刑。 “说,他是谁,和你什么关系!我给你三下的时间思考,不说的话你的下场和他一样!” “三” “二” 一还没出口,孟婉芝早就被吓的腿软了。 “大人我都招了啊!你不要再打了。” “那个香是老爷让我找阿炜弄的,绮云确实早一日死在府里了,但是人不是我杀的啊,我们发现绮云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啊,是老爷舍不得凌家这门亲事,才想出来此法的!” “我也是鬼迷心窍,想着老爷以后能对我好点,我才帮她将绮云尸体放在嫁妆箱里,威胁月盈假扮她的呀,大人!您饶了我吧。” “是那个白景明,是那个畜生,他连那孙氏给女儿的嫁妆都贪墨了!还要嫁祸她杀了亲女啊!” “我们说的不是这件事!我问你他是谁!慈幼堂的女子被送到哪去了!说!”江照邻气急。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乱说!”男子又重重挨了一闷棍。 “大人,什么女子,我真的不知道啊。” “来人,将她拉下去也打个二十板子!”萧行澈彻底失去了耐心。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女子啊,香是我找他要的,他是我侄儿,是我侄儿!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孟婉芝一听要挨板子,加上她确实不知道女子失踪和自己侄儿有关,便认下了孟炜的身份。 “你侄儿?那便是孟家的人了。”孙知县眯着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看着。 “我不是,我不是孟家的人,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孟炜生怕牵连孟家,拒不承认。 “由不得你不认!将他们两个抬去孟家!”孙知县大手一挥,几名官差便上前架起二人。 “蠢货,你这个蠢货!”孟炜气的破口大骂,甚至还想咬舌自尽。 好在他还未完全恢复动作迟缓,江照邻也眼疾手快,上前卸了他的下巴,现在他只能嗷呜嗷呜地乱叫了。 “这孟家倒是养了一群忠犬!都被打成这样了也不愿意招认。”萧行澈嗤笑道。 “这孟家背后的势力可不小,没有证据也不能强行搜查,且孟姨娘他们只是孟家旁支地不能再旁支的一房,我怕他们会以此为借口,将孟炜推出去当替死鬼。”孙知县若有所思。 “大人,那一会便辛苦您和孟家那群人周旋了,我和她偷偷溜进府去找沈姑娘,先找到证据,我不信他们还能抵赖。”萧行澈扯了扯江照邻。 “徐先生,您还会功夫?”孙知县大惊,不是说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年,都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吗? “咳咳,有江姑娘在,大人不必忧心我。”萧行澈尴尬地咳了两声。 “行了,快走吧!”江照邻一把抓起二人就往门外走去。 “哎哟哟,轻点,轻点,我这一把老骨头......哎哟哟!”孙知县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去。 ...... “砰!砰。”头顶的铁窗被人打开了。 一名壮硕的守卫拿着烛灯顺着梯子爬了下来,四处打量着,那眼神着实让人不适。 众人全部靠在墙上,有些女子还捂住自己脸,生怕被他看上带走。 在井底,只需要面对黑暗环境带来的恐惧,而被带上去,人性的黑暗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10章 探查 沈惟熙理了理衣裳,抬头看向那名守卫。 她刚来,身上的衣裳还十分干净整洁,加上长相清丽。 果然,不过片刻守卫便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就你了,小娘子。”守卫伸手便要去摸沈惟熙的脸。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快点!磨磨蹭蹭什么呢!”井上的守卫等得不耐烦了。 “好了!往上拉。”井下的守卫拿起绳子,将沈惟熙从腰部捆起便招呼着井上的守卫往上拉。 沈惟熙自然也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放开我!放开我!” 出去后,守卫随手便将她扔在地上。 沈惟熙见状伏在地上佯装起不来身。 “起来,装什么装!”守卫说着弯下腰便要将她扯起身来。 可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倒下,在地上抽搐着。 夜已深,加上梅林太大,沈惟熙甚至看不到院门口在哪。 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危险,她忙解开腰上的绳子,朝井口走去。 此时井下的守卫刚好爬到井口,一抬头便看见沈惟熙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 都不用出手,他便吓得自己掉下井里。 井底的秦念见他掉了下来,趁守卫没反应过来,拿起沾了药粉的帕子死死地捂住他的脸。 一旁的女子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好在秦念及时安抚了他们。 众女子合力,将这名守卫抬到了墙角,用稻草掩盖了起来。 ...... “什么声音?”刚刚那名守卫的叫声还是惊扰到了院外的守卫。 “估计大人玩的正开心呢,你操什么心,嘿嘿嘿。”好在几人不以为然。 沈惟熙回头准备将另外那名守卫扔到井底。 “呀!!!”她咬紧牙关,用尽了力气,守卫还是一动不动......太重了。 “我来帮你!”沈惟熙一回头,见秦念从井底爬了出来。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月亮了。”秦念贪恋地望着眼前的这片星空。 沈惟熙看着她如此开心,也跟着笑了笑。 二人合力将守卫扔到井底,底下的女子们合力将守卫绑起,藏匿了起来。 “你先回井里,将铁窗锁起,不要让人发觉异常,我去探一探情况。” 沈惟熙将秦念送回井底后,便小心地在梅林里探寻了起来。 ...... “开门!开门!”孙知县命人重重地敲打着孟家的大门。 “谁啊,这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守门小厮不耐烦地开了门。 一见是官差,忙跪地求饶。 “让你们主家出来!”孙知县带着官差,一群人乌泱泱地便进了孟家。 下人忙去通报孟管事。 “大人,什么风把给您吹来了。”孟管事赔笑道。 “孟管事,您来认认这两个人可是你们孟家的!”孙知县指着孟婉芝和躺在地上的孟炜道。 孟管事微微眯了眼,他下午就得到消息,慈幼堂被官差围了。 本以为他们的家人都在孟家手上,不会乱说。没想到这个废物竟然暴露了。 “这,好似不是我们孟家的人啊!” “管事,是我啊,我是婉芝。您和大人说说,把我们放了啊!”孟婉芝跑过去抓着孟管事的衣袖,让他仔细看看自己。 “哦,是你啊,大人,这位是孟家远房旁支的小姐,嫁给了白老爷做妾室,我也没瞧过几面,一时没认出来。” 孟管事狠狠地给了孟婉芝一个眼神,心里骂着这个蠢货! 孟婉芝急忙将手缩了回去,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哦,那这个呢?”孙知县用眼神示意孟管家看向孟炜。 “这位公子,小人真的认不出啊,实在是眼生。” “这孟姨娘可是说这是他侄子啊,那不就还是你们孟家人吗!” “这远房旁支的人这么多,小人实在是认不清啊。这也不能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因为姓孟,您就来我们本家讨说法是吧,大人。”孟管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往孙知县怀里塞去。 孙知县吓地站了起来:“大胆!本知县怀疑少女失踪案和你们孟家有关系,速速叫你们家主出来,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大人,小的奉劝您一句,我们家主现在正和大人物议事呢。您要是识相,赶紧带着这两个晦气玩意走!” “别胡乱来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来和我们攀干系。”孟管事见孙知县油盐不进,便也不装了,挥了挥手,孟家的守卫拿着武器便冲了过来。 “大人物!你当我怕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就你们有人撑腰是吧,真当我孙豫知没后台是吧,你们给我等着!”孙知县在孟家没讨着好果子,只能寄希望于萧行澈他们那边了。 从孟家出来后,孙知县并没有走,而是带着官差在孟府门外盘旋,等待接应萧行澈与江照邻。 “我都拖延了这么久了,他们应该溜进去了吧!”孙知县急得团团转。 “你!过来,带着我的印信,去一趟宣武营,将这个交给杨将军。额......就和他说,让他现在赶紧带一百精兵过来孟家救我。” “嘿我真不信了,谁还没个后台啊!” ...... 萧行澈与江照邻二人巡视了孟府一圈,发现整个孟府外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护卫,十分可疑。 尤其是那片梅林外,守卫增加了两倍。 “这里最为可疑。”萧行澈与江照邻二人蹲在树上,俯视着孟府。 “梅林里居然还有一间亮着烛火的小屋。” “我功夫好,我去把这些守卫引开,然后你趁机翻墙溜进去,行不行。”江照邻用力地拍了一下萧行澈的肩膀。 “行!”二人商定完便开始行动。 江照邻折下一根枯枝,接着便纵身一跃跳下,掠至较远处,吸引守卫注意力方便萧行澈溜进去。 她找准时机将枯枝往前方守卫处扔去,霎时四五个守卫全往江照邻方向看去。 “谁!”守卫大叫道,不多时几个守卫聚在一起呈戒备状态。 “你们两个跟着我去那边看看,你们两个继续留在这看守!” 这守卫头头倒是不蠢,还知道预防他们调虎离山之计,不过两个总比五个好对付吧,萧行澈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要快准狠,动静还要小,不然引来别处的守卫可就不妙了。 萧行澈心疼地摸着自己手中的一沾倒,就要这么用掉了吗。 算了!等沈惟熙出来再让她给自己做个十瓶八瓶的吧。 他心疼地倒了半瓶一沾倒在手上,心想着一会出来说不定还用得上,现在得省着点。 为了让两名守卫降低警惕性,且不被其他守卫发觉。 萧行澈不走寻常路,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守卫果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萧行澈走到两人面前,做了个揖“两位大哥,我是......” 话还没说完,他在起身时大手一挥。 两名守卫便瘫倒在地上。 “半瓶药量不够啊,不管了!”萧行澈舍不得用一整瓶,导致两名守卫没有完全昏倒,还在地上挣扎,便一人给他们补了一脚。 “砰”,萧行澈一脚将二人踢到墙上,这一撞,两人是真的晕过去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翻身过墙,朝着小屋慢慢靠近。 ....... 夜太深,沈惟熙只能借着月光在梅林里慢慢摸索。 脚下的雪太厚了,为了不被发觉踪迹,她刚从井边出来时,只能边走边掩盖自己的脚印,导致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在远处看见了一个小屋,还亮着烛火。 门口有两名守卫把守,她只能借着梅花的掩饰绕到屋后。 沈惟熙观察了一番,决定翻上屋顶看看里面是何人,她刚准备掀开瓦片,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嘘,是我!”沈惟熙松了一口气,原是萧行澈往这边赶来时,正瞧见她在爬屋顶,便连忙跟了过来。 萧行澈拿起一块瓦片,两人同时往空隙处凑去,不曾想撞了个正好。 “嘶,一人一只眼睛,谁都不许抢!”萧行澈贴着沈惟熙轻轻说道。 沈惟熙用口型给他回了个“哦”。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只眼睛地看了起来。 只见屋内坐有两名中年男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旁边还有几个侍从婢女在侍候。 “孟家主这办事效率,实在是让人惊叹啊!”坐着的男人抬眼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孟淮生。 “江大人息怒,你去看看那个蠢货把人带来了没!”孟淮生随手指了个小厮。 “大人,这凌家都快断子绝孙了,也办不了几年了,您看盐引这事......”孟淮生表面奉承,心里却把这个狗官骂了个遍。 什么货色,四十多的人了,就喜欢那些十六七的小姑娘。在孟家呆了一个多月了,啥事也不应,就知道每天寻欢作乐。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孟淮生还是半弓着身子在那赔笑。 “你这样我很难办啊。”江海源慢悠悠地喝着茶。 凌家?沈惟熙心中大惊,难不成凌越泽的毒也是他们的手笔。 来不及细想,沈惟熙将瓦片盖上后对着萧行澈轻声说:“我们去拦下那个小厮,井边的守卫被我毒晕了,不能被发现。” 二人刚要下屋顶,便和不远处的江照邻四目相对。 江照邻刚从墙上下来,开心地朝着两人挥手。 沈惟熙与萧行澈见那小厮往她那去了,急忙提醒她,两人在屋顶上比画了半天。 江照邻终于悟了些许,她悄悄跟在小厮身后,一个手刀将他放倒在地上。 第11章 行动 二人从屋顶撤下来后,便动身去寻找江照邻。 萧行澈:“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些守卫呢?” 江照邻:“我把那三个守卫引到知县大人那边去,将他们抓住了,墙脚下那两个守卫还晕着呢。” “孟家的人有靠山,我们人手没他们多,不过姐姐放心,知县大人已经去搬救兵了,你真的担心死我了。”江照邻一见到沈惟熙,便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 “嘘!院外好像有动静!”萧行澈轻轻一跃,一只脚勾住梅花树,借力朝外望去。 “不好,那两个晕倒的守卫被发现了,我们不能再从这出去了。” “好,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沈惟熙取下小厮身上的腰牌,抬头期盼地望着萧行澈。 “你在月隐楼多年,假扮个小厮混出去应该不难吧。” “那......那是自然,我连知县大人都骗过去了,就那群愣头青守卫,那我还不是手按把掐吗!”萧行澈说着便开始跟小厮换衣服。 “你少脱几件,直接往上套就好了,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沈惟熙看萧行澈快脱的只剩里衣了提醒道。 “知......知道了。”萧行澈加快手脚。 “胡子胡子!”江照邻一把帮萧行澈扯下胡子。 “嘶!”偏偏此时萧行澈不能大声叫喊,他只能捂着嘴巴呲牙咧嘴的。 “还给我,我一会出去还得带上!现在还不能让孙知县发现。”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沈惟熙顿感头疼,只能将他们分开。 “别闹了!要吵架出去再吵!” 二人顿时噤声。 “阿邻,你和我一起去躲去井底假扮被抓的女子,萧行澈你想办法混出去给孙知县递消息。” 三人分工完后便开始行动。 沈惟熙带着江照邻来到井边,打开锁住井口的铁窗,往下爬去。 秦念见井上传来动静,将手中的药粉紧紧地攥着。 好在月光照下,叫她看清了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沈惟熙带着江照邻刚下到井里,便见所有人都坐在一处,严严实实地挡住被迷晕的两个守卫。 心下触动道:“大家不用害怕,救兵一会便来,我们陪着你们一起等!” 众人抬头,月亮恰巧升到井口上方,丝丝月光照入井底,让黑暗带来的恐惧少了些许。 ...... 萧行澈扮做小厮后,一切顺利地让他不安。 身上挂着腰牌,一路畅通,竟没有一个人拦他。 萧行澈:难道......自己的伪装术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开门!”萧行澈递出腰牌,出示给门房看。 “唉,大哥我见您眼生,您是那位大人物的手下吧,有空咱一起去喝一杯!” 这一个月江海源在孟府居住,经常有脸生的侍卫小厮在孟家出入。 萧行澈这才通晓,敢情他们是把自己当做那位大人物的人了才不敢盘问他。 在走出孟府大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敢相信。 但就是如此顺利。 他急忙将胡子贴上,往外走去寻找孙知县的踪迹。 “徐先生!徐先生!”孙知县先认出来他。 萧行澈连忙调转方向往孙知县处跑去:“大人,救兵来了吗!刚刚我们为了溜进去把墙外的守卫迷晕了,已经打草惊蛇了。” “所以我们得赶紧去救她们,孟家把那些姑娘全关到梅林里的一口井底了。” 孙知县:“怎么还没来!这宣武营离这不过五里远,我三刻钟前便派人去请了,应该快了,快了,别着急啊,不能着急。” “来了,大人来了,那边有火光!”前头的官差道。 “师弟,我来了!雪厚,马跑得慢,谁欺负你了。”杨天威一个纵身便从马上跃下。 “师兄,你终于来了,这孟家被我发现是近日少女失踪案的始作俑者,但是他们居然说有什么大人物在,竟敢威胁我! 孙知县:“我这不是人手不够,才找师兄你来帮忙,等将此案办结,我们一起去老师那领功!” 萧行澈:“大人物?我刚刚和沈姑娘在内探查时,听见那位孟家主喊他江大人。” 杨天威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江?近日是有位从都城来的江大人,似是户部的,专司盐引之事。” “这盐引得之不易,就说偌大一个云溪县的,便只有凌家有。” “事不宜迟,先派人解决院外的护卫,封锁整个孟府,再进去将人拿下!”孙知县一声令下,孟家的大门瞬间便被破开。 “何人敢犯我孟家!” 孟其琛从廊上走了出来:“原是孙大人,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孙知县摆摆手道:“孟大公子,我怀疑最近失踪的十数名女子现被囚于孟府,现要对孟府进行搜查,麻烦您让让。” “大人可有证据,切莫胡乱攀咬。”孟其琛带着一群守卫直挺挺地站着,一步也不肯挪移。 杨天威提起枪,对着孟其琛的脚狠狠扫过去:“本大帅做事,还轮不到你这黄口小儿置喙!” “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孟其琛被赶到一旁,护卫也随鸟兽散。 ...... “老爷,出事了,刚刚院外的护卫被人迷晕,进梅林搜查时见到一个小厮被扒了衣服扔在地上,云溪县县令被我打发走后,现如今喊了宣武营过来援助,大公子挡不住了,府内现在恐怕不太安全,江大人......”孟管家急匆匆地闯进小屋汇报。 “一群废物!井里那些女子呢!把他们处理好了。”孟淮生急得破口大骂。 孟管家:“已经派孟元去办了。” “大人,您要不今晚便先离府避避风头......”孟淮生的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冷汗噌噌地直出。 江海源:“滚!” ...... “这守井口的护卫去哪了!”孟元走到井口,发现守井的护卫不见了。 他拿着火把往井口一照,锁芯完好,井底的女子也都在。 “把锁打开!”孟元朝一旁的守卫道。 “这钥匙只有守井的守卫的有。” “你是猪吗,拿石头砸开,拿剑砍,实在不行拿你的头撞开啊,还要我教你吗!”孟元朝着身旁的守卫就是一脚。 “铮——铮——” 众人在井底听见剑砍铁窗的声音,吓得蜷缩了起来。 “小心,不是萧行澈他们。”沈惟熙对着江照邻道。 江照邻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了,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软剑。 砰——锁断了。 两个守卫拿着火把沿着梯子爬了下来,他们拿着火把四处查看了一番。 突然的光亮让众人的眼睛有些恍惚。 “起开!你们身后是什么!”之前那两名守卫还是太显眼了,众人虽将其掩在身后,从井上看发现不了,但真仔细搜查是瞒不过的。 面对着这些守卫,十几名女子依旧紧紧靠着,没有一人动摇。 “废什么话,直接全杀了,再把井填了!”井上的孟元喊道。 两名守卫抽出利剑朝众人走去。 “噗嗤”是刀没入皮肉的声音。 砰!两名护卫轰然倒地。 井上的孟元见江照邻这一招一剑封喉,惊地大喊道:“把井给我埋了,埋了!” 他们疯狂地往井底铲土,冬日的土混着结实的冰渣,砸在人身上生疼。 “往边上靠!”沈惟熙忙带着一众人躲到角落,以免被砸伤。 江照邻一个飞身踩住梯子,往上攀爬。 “把梯子断了!”孟元大叫,想赶在江照邻上来前,将通往井口的梯子斩断。 本以为会往后倒的感觉并没有传来,江照邻往下一看。 沈惟熙带着众姐妹用身子紧紧地固定住梯子,即使身上被冰土砸地通红,也没有一个人松手。 只这一瞬,她便成功跃至井口,与守卫厮杀了起来。 “你们在底下呆着,莫上来。”沈惟熙交代完后,捡起地上守卫的剑便跟着从井口爬了出来。 江照邻一人对战四五名护卫暂且游刃有余,有了沈惟熙的帮忙,二人暂且占据了优势。 忽然,有一枪破空而来,一名守卫直接被钉在树上。 “小贼,还不跪地求饶!”杨天威身后乌鸦鸦地带着几十名士兵怒声吼道。 几名守卫见此忙放下武器求饶。 “你们没事吧!”萧行澈和孙知县押着孟淮生与江海源走了过来。 二人刚欲从后门撤离,好在孙知县早已让人将院外的守卫控制住,封锁了孟府,这才没让二人逃脱。 “大胆,你们可知本官是谁!还不放开!”江海源怒急。 “我管你是谁,明日你和城主大人说去吧!带走!”孙知县看都不看他一眼。 ...... 一道阴影忽然挡住了井口的光,秦念一抬头,沈惟熙就那样立在井口往下探,周身披着一层月光。 绳索从掌心滑出,贴着井口沿下滑落:“阿念,接着!” 下一刻,一根粗实的麻绳垂了下来,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我来带你们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吗,呜呜呜。”年纪小些的女孩再也忍不住了,轻声地啜泣了起来。 “阿妹,来!”秦念将绳索绑在年纪较小的女孩身上,帮她们先上去。 一个接一个的少女被拉了上来,一数,不算那些被带走的,井底竟有十二名少女。 秦念是最后一个上来的,长时间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她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沈惟熙连忙接住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如此严寒的天气,少女们穿着单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官兵们见此都自发地将自己的外衣递给女子们。 “这十余名少女,便劳烦大人您派人将她们送回家中,秦念现在情况不好,我暂且带她回县衙医治,只是她家中还有一祖母,恐怕要请您派人去和老人家说一声。”沈惟熙和江照邻将秦念扶起。 “好,快快快,你们先将这位姑娘带回去医治,其余这些姑娘我来安排便好了。”孙知县派了两名官差,快马护送几人回了府衙。 第12章 怨偶 “快,阿邻你去取些烈酒来。”秦念身上烫的吓人,沈惟熙不断地用烈酒擦拭着她的身子。 一刻钟后,秦念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沈惟熙轻轻为她掖好被角:“没事了,让她睡一觉就好了。已经四更天了,阿邻你也累了,去休息会,我在这看着便好。” “姐姐我不累,我陪你在这看着阿念。”江照邻说罢搬来一把凳子陪着沈惟熙坐在床头守着秦念。 两人奔波了一日,自是累及了,就这么趴在床头昏睡过去。 ...... “汪汪汪!” 沈惟熙被院子里的大黄吵醒了。 见二人都还睡着,给江照邻加了件衣裳后,就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只见院子里的大黄正追着鸡跑,周婆婆拿着扫帚追着大黄跑。 边追边喊道:“你这只蠢狗,这两日都咬死我两只鸡了,败家也不是你这个败法。” “唉,姑娘,吃早饭了没!他们正吃着呢,你也去。”周婆婆见沈惟熙来了,便招呼她去吃早饭。 “唉,谢谢周婆婆,我洗漱一番便去。”沈惟熙回了自己房内,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去了膳堂。 堂内列着十余张竹木长桌,蒸腾的米香混着灶间飘来的锅气,官差们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 “是你啊,丫头,来来来!”毛仵作招手让沈惟熙落座。 毛仵作笑眯眯地说道:“我听孙老头说了,你昨日累坏了吧,还是跟着我当仵作舒服,跟着他你看,多累是不!” “嘿,又背着我说我坏话是吧!”孙知县撸起袖子,抢过毛仵作手上的蒸薯啃了起来。 眼看二人又要拌嘴,沈惟熙忙打圆场道:“我特别喜欢仵作之术,也很喜欢跟着大人探案,有需要我的地方,惟熙在所不辞!” “吃你的吧!你也吃,丫头!”毛仵作拿起馒头就往孙知县嘴里塞去。 “唉,徐先生和照邻呢?怎么没见他们来吃饭。”孙知县环顾一周,没有见到二人。 “阿邻和阿念都还睡着呢,徐先生应当也还歇着吧,一会我给他们捎点东西回去吃便成。”沈惟熙喝下一口肉粥,感觉整个人暖了起来。 “行,你们昨日辛苦了,早上好生歇息。昨夜你走后,我们在另外一口枯井里发现了不少少女的尸骨。” “有个姑娘命大,还有一口气!已经送去医馆救过来了。” “夜太深井底还未清查完毕,一会我带人去孟家将这些姑娘的尸骨带回来,证据齐全了下午提审孟淮生和江海源,届时你们来就成。”孙知县说完往怀里塞了个馒头便带着官差们走了。 “丫头,等他们将尸骨带回来,你跟着我一起处理吧,也学习下仵作之术。”毛仵作道。 “好,谢谢毛师傅!”沈惟熙突然有些激动,虽跟随师父行医多年,也见过不少死人,但这终究不一样。 “这样叫怪生分的,叫我老毛就成!”毛仵作喜笑颜开。 “哎!” ...... “萧行澈,萧行澈。”沈惟熙来到萧行澈房前,轻轻叩门。 “还没睡醒吗?” 沈惟熙正疑惑之际,门开了。 萧行澈很高,她只能仰着头,只见他顶着个鸡窝头,胡子还贴歪了...... 萧行澈揉了揉脑袋:“怎么啦。” 沈惟熙忍住不笑:“我给你带了早饭,还有下午便要升堂了,你莫忘记了。” “记住了,谢啦!”萧行澈从沈惟熙手中接过包子便又回房呼呼大睡了。 另一个房里,秦念已经醒了,她见江照邻还在睡着,便缓缓下了床,自己找水喝。 “阿念,你醒啦,来吃早饭,人还难受不。”沈惟熙进门便见秦念已经能起身了。 “我感觉舒服了很多,谢谢你沈姐姐。”秦念忙起身从沈惟熙手上接过东西放到桌上。 “好了就成,你祖母知县大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她了你不用担心。” 沈惟熙见江照邻还睡着,走上前去捏住她的脸:“阿邻!起床了!吃早饭啦!” 叫了三五声,江照邻终于有了反应,她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啊,早饭,什么早饭。” 沈惟熙见她如此,觉得好笑:“快去洗漱,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来,阿念,我看看你的脸。”沈惟熙托起秦念的脸,仔细查看。 “我的脸......”秦念不过十六,对自己脸上的疤不可能不在意。 沈惟熙:“伤口还不到一个月,应当问题不大,等我晚些给你做些祛疤膏!” “谢谢你,沈姐姐。”秦念摸了摸脸上的疤,终于笑了。 “来,你们两个快吃早饭吧,吃完了再好好歇息,我们一会出去逛逛吧。”沈惟熙将油纸打开,江照邻此时也洗漱好回来了。 云溪县靠海,商贸发达,许多铺面沿着河道排开,因此在码头处能买到许多从外地来的稀奇的玩意。 下过雪的青石板路还带着几分润意,沈惟熙带着江照邻与秦念来到了码头。 带着水腥气的风卷着岸边小贩的吆喝,扑面而来: “活鱼活鱼!鳃帮子跳,三文一条炖汤鲜嘞——” “刚煮的馄饨嘞!一勺鲜汤一口鲜——” 各式各样的货摊像串起的珠链,沿着河道有秩序地铺开。 “好多稀奇的玩意啊,这个是海螺串的项链吗!” “这个好看,这个好看!” 沈惟熙见两人如此开心,便给了她们一些银钱:“你们两个去逛逛吧,喜欢什么就买,我去那边的药铺买药材。” 沈惟熙来到药铺,向老板要了制作祛疤膏的药材便离开了。 刚出药铺大门,只见白府的王嬷嬷朝药铺走了过来。 沈惟熙忙退身至身旁的小摊,掩住身影。 只见王嬷嬷进了药铺,取了几包药便走了。 沈惟熙一直在不远处跟着她,只见她绕了几条小路,到了后面一处小巷,站在巷口前像是在给什么人放风。 沈惟熙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小巷后,偷偷一望,只见一个华服男子和一个婢女正抱在一起诉衷情。 王嬷嬷这架势,这男女其中有一人应是她的主子。 但她是白家的奴仆,白家的几个主子分明都被官府看管住了。 “萱儿,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萱? 沈惟熙立马想起来璇玑锁内刻的字。 看来是这白家二小姐伪装成婢女偷跑出来和情郎约会。 白绮萱抬头深情地望着孟其琛:“琛哥哥,我相信你,我怀中已经有我们的骨肉了,你什么时候迎我进门。” “什么!萱儿。”孟其琛抱着白绮萱的手紧了紧。 “琛哥哥你抓疼我了!” “这个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你不想娶我?” “萱儿,我父亲现在还在狱中,孟家现在不安全,我不能把你卷进来,听话!”孟其琛柔声哄道。 “你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你根本不想娶我!”白绮萱忽然冷了脸色。 “琛哥哥,听说你最近和都督府的小姐相谈甚欢啊!” 孟其琛见状一把推开了白绮萱:“白绮萱,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敢坏我大事,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给我乖乖听话,我还能赏你一口饭吃!” “哈哈哈,你猜我要是把你让我偷偷给凌越泽下毒,还有白绮云的事情说出去,你会怎么样呢?”白绮萱仰起头,直视着孟其琛。 “你敢!”孟其琛眼中出现了杀意。 “哦还有,我今天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我保证明天这两件事,所有人都会知道。” “我只给你五日时间,来白家提亲,有你在,孟家怎么会出事,大不了将错全推到您父亲身上,那您就可以当名正言顺的孟家家主了,是吧,琛哥哥。”白绮萱说完扭头便出了巷子。 孟家,凌越泽的毒和白绮云的死竟都是孟家的手笔! 沈惟熙心中大惊,她快步走回码头寻找江照邻与秦念。 “阿邻阿念!快走,我们回县衙!”沈惟熙一刻也不敢停歇。 刚到门口,孙知县正指挥着衙役搬运死去少女的尸体,整整七具。 沈惟熙只觉得到了口中的话突然说不出来。 沈惟熙与江照邻倒是还好,秦念倒是被吓得不轻,到一旁吐了起来。 “惟熙,你们回来啦。”孙知县见几人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大人,我有些发现,想和您说,是关于白绮云案的。”沈惟熙平复了下心情。 孙知县马上派人去喊了萧行澈来议事厅。 见人齐了,沈惟熙便开始说道:“刚我去药房抓药,碰见了白府的王嬷嬷。” “我跟着她走到了一个巷子,发现了一男一女正在私会。” “男子唤女子萱儿,那日去盘问白绮萱我并未同去,但凭这个称谓,基本可以断定此女为白绮萱。” “与他私会的男子是谁?”萧行澈问道。 沈惟熙接着说道:“是孟家的人,名里有一字琛,白绮萱怀了他的孩子,威胁他娶她。” “否则便要将他给凌越泽下毒以及白绮云的事情说出去,我现在怀疑白绮云之死与他们二人脱不了干系!” 孙知县道:“名里有琛?那应是孟家的大公子——孟其琛!” 萧行澈一拍桌子:“那便说的通了!” “那晚我和沈姑娘探听到孟淮生正在打盐引的主意,而如今云溪县的盐引令在凌家手上,这应当就是他们毒害凌越泽的动机!” 沈惟熙附和道:“那这白大小姐,一定是知道了某些秘密,所以才被灭口。而白绮萱几乎形影不离地和她在一起,她找不到机会将实情告诉凌越泽,所以便通过簪子给凌越泽递了消息。” “又为了以防万一消息被人拦截,连累他人,她并没有在簪子里提到白绮萱的名字,而是用如此隐晦的方式。” “璇玑锁内刻了白绮萱的名字,那这白玉,便极有可能是孟其琛之物!” 第13章 指认 “但目前这些证据不足以给他们定罪啊!”孙知县惆怅地直踱步。 沈惟熙想了想说:“如今孟家掳掠囚禁少女的罪行是板上钉钉了,我们可以借着这件事,先将孟家扳倒。” “还有,孟其琛与白绮萱二人皆重利,如今已然出现了内讧,若是其中一人出事,另一个人定会不遗余力将所有事情推到此人身上,这或许是我们的突破口。” “也好,我先派人盯着他们两人!”孙知县说罢便去安排。 沈惟熙看着江照邻与萧行澈顿了顿说:“我得先去帮毛仵作整理少女的尸骨,毕竟这是下午升堂的重要证据。 “你们两个,若是无事便一人去监视白绮萱,一人监视孟其琛,让衙役大哥在明面上监视,给他们放烟雾弹,你们再暗中跟着,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好。”两人道了声好,便要一左一右带着衙役往白家和孟家去。 “萧行澈!下午升堂记得回来!”沈惟熙回头喊道。 “知道了!” ...... 云溪县衙验尸房。 七具少女的尸体排排放着,由于死亡时间不同,每具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样。 死亡时间较短的少女尸体还较为完好,时间长些的尸体便有些可怖了。 纵是沈惟熙行医途中曾见过不少亡者,但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让她忍不住干呕。 “丫头,戴上。”毛仵作将裹着蒜姜的面巾以及鱼鳔制成的手套递给沈惟熙。 淡淡地蒜姜味驱散了死气,沈惟熙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了。 两个时辰后,沈惟熙和毛仵作依然还在检验,清理少女尸体。 最后一具整理完毕,沈惟熙终于松了口气。 “丫头,很厉害嘛,你第一次能做到这样,比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还强!”毛仵作取上脸上的面巾,带着沈惟熙一起净手。 “走,吃饭去!” 此刻沈惟熙哪吃得下,她坐在验尸房门口台阶平复心情。 毛仵作看着她这副说不出话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吃不下也是正常的,来点山楂糕吧,吃完便不会这么难受了。”毛仵作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山楂糕递给了沈惟熙。 沈惟熙轻轻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糕,胃里的翻江倒海确实平静了些。 “谢谢毛师傅。”沈惟熙休整了一会觉得好些了才去膳堂取了些吃食。 也不知道萧行澈和阿邻吃了没,沈惟熙想着便给二人带了些糕饼。 到了升堂的时间了,萧行澈还没回来,沈惟熙只好先随着孙知县去提审几人。 公堂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七具少女尸体,孟淮生与江海源二人被押在一旁。 “堂下何人,为何还不跪下!”孙知县重重地拍下惊堂木。 孟淮生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江海源依旧不动,抬头斜眼睨了一眼孙知县:“我乃官身,未定罪前不必跪你!” “哼,孟淮生,本官问你,这些少女可是你将其掳去孟家的!”孙知县的目光又回到了孟淮生身上。 “小人冤枉啊,我也不知这些姑娘怎么会在我家井底呢,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定是那个孟炜!我们本家好心帮扶旁支,他竟做出这种勾当!”孟淮生开始狡辩。 孙知县早就料到他们会将孟炜拖出去当替死鬼。 先去已经派人探查过了,原是孟炜一家人全被当成人质囚禁在孟家,还有慈幼堂的那些人,家人也具在孟府。 昨日孙知县已派人将这些人从孟府放了出来并且严加看管。 “传孟炜!慈幼堂一众人等!” 不过几息,孟炜一行人便被带了上来。 一上来,孟炜便一直磕头,将掳掠少女之事揽在自己身上。 孙知县悠悠地听着他说完:“你认罪?这七条人命,加上囚禁少女,这可是要全家杀头的呀!” 沈惟熙见此将他的家人带了上来:“你的家人已经安全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你现在说出幕后主使还来得及,莫要连累了他们。” “不,这事都是我一人做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孟炜转头看了一眼孟淮生,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哥哥!”孟炜的妹妹糯糯地喊了一声。 “阿炜,你快交代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若是杀人犯,我们一家人也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孟炜的父亲留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孟炜猛地吸了口气,颤抖着举起手指向孟淮生:“是他!是他让我们抓那些少女去孟府,供江大人玩乐。” 江海源本还在看戏,见扯到了他身上,怒斥孟炜道:“一派胡言,你们孟家的事,休扯到本官头上!” 孙知县见江海源还在狡辩,招了招手说:“把人抬上来!” 不一会两名衙役用担架抬着一个虚弱的少女便上来了。 江海源见了此少女,藏在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攥紧了几分。 沈惟熙是女子,由她出面询问再合适不过。 她走到少女面前,安抚道:“你不用害怕,你看看这群人,害你的人可有在公堂上。” 少女缓缓抬头,看了看面前几人,忽的扯住沈惟熙衣袖,躲在她身后。 似乎看见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事情,片刻后她探出了头,伸出手弱弱地指去。 “是他......是他。”少女情绪有些激动,沈惟熙见此便让人带她下去休养了。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们可还有话说!”孙知县重重地拍下惊堂木。 江海源此时再也维持不住体面的样子,他起身狠狠踹向孟淮生:“你这个废物,连个人都处理不好!” “带下去,择日押往城主府!”孙知县最后这一下惊堂木,也宣告了少女失踪案落下了帷幕。 沈惟熙担心那个少女的安危,便赶去医馆瞧瞧她。 少女躺在床上,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沈惟熙帮她把完脉后,确认了她只是长时间未进食导致的身体虚弱后松了口气。 秦念听说还有一个幸存的女孩,便也急匆匆赶过来医馆看望:“五儿!太好了你还活着。” 五儿见到秦念,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阿念姐姐!我居然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太好了,这么多天,我以为你......活着便好,活着便好。”秦念轻轻地拭去五儿脸上的泪。 “一定是我娘亲天上有灵,他们将我扔进那口枯井里想要让我活活饿死,幸而有鸟儿衔果而来,我才撑到如今。”五儿哭得不能自已。 沈惟熙看着两人姐妹情深,笑着说:“过了这劫难,以后便都是坦途了。” 不过,这大冬天,怎会有鸟儿衔果? 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吧,沈惟熙并未多想。 ...... 萧行澈下午升堂没来,是不是那边有什么重要发现,令他实在无法脱身。 沈惟熙正思考着白绮萱和孟其琛的事情,江照邻忽地回来了。 “姐姐!那个孟其琛果然让人把衙役甩开了,还好我跟上他了,他找人要去将白绮萱......”江照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已经让同行的衙役大哥将消息递给萧行澈了,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白绮萱。” “我又跟了孟其琛半个时辰,他现在已经回孟府了,那边有人看着,我们现在怎么办?”江照邻等着沈惟熙的下一步指令。 沈惟熙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找萧行澈。” ...... 白府。 萧行澈斜靠在屋檐上,就这么看着白绮萱一天了。 他本打算回去协助堂审了,让衙役盯着便成,刚打算走,便被另一个衙役拦住了,向他说明了孟其琛要灭口之事,他只能寸步不离地继续盯着白绮萱。 萧行澈无聊地正要睡着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侧头,沈惟熙便在他身旁坐下了。 萧行澈忙将嘴里嚼着的草扔掉,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邻说孟其琛要灭口,这白绮萱可是我们破案的关键人物,我自然要来看看。” “说不定,一会白绮萱知晓孟其琛要将他灭口,便将证据交出来了。”沈惟熙紧紧盯着白绮萱。 “呐,中午没吃饭吧,这糕饼你们拿着垫垫肚子。”沈惟熙将手中提着的糕饼递给了二人。 “嗯,真香......”二人吃的津津有味。 过了半刻,忽然有人从院外扔进来一块石头,上面包着一块帕子。 白绮萱听见声响后便急匆匆捡起石头,解开帕子看了起来。 随后扒开被杂草掩住的狗洞,爬了出去。 “走,我们跟着她!”江照邻起身便要追去。 而沈惟熙却有了新发现,她怔怔地看着白绮萱院里的那棵树,是玉兰树! “萧行澈,你还记得吗,玉兰树下!”沈惟熙激动地抓住了萧行澈的手。 萧行澈耳根一红,却立马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找错玉兰树了?这个才是!” “阿邻,你去跟上白绮萱,务必保证她的安全,记得留下标记,我们稍后跟上!”沈惟熙说完便和萧行澈跳下屋顶往玉兰树走去。 “好。”江照邻说完便闪身跟上了白绮萱。 “午时,三尺处。现在虽不是午时,但太阳最盛时,大致能推算出树影应当朝正北方向,我们往这个方向挖。”萧行澈说完便开始一旁花圃的园艺铲子挖了起来。 这块土地像是被人经常挖埋,泥土十分稀松。二人没费多大劲便挖到一个木盒子。 一打开,里面藏着满满一沓书信。 沈惟熙拿着翻了翻,有一大半都是凌越泽与白绮萱互诉衷情的书信。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二人在其中找到几封关键的,是关于孟其琛如何与白绮萱谋划给凌越泽下毒的书信。 “物证有了,现在就差让他们二人同盟破裂,相互攀咬了!”沈惟熙将书信收好,带着萧行澈沿着标记往江照邻处赶去。 第14章 挚爱 沈惟熙与萧行澈沿着江照邻留下的标记寻去,终在一片榕树林看见了白绮萱,她正静静地站在一棵榕树下,不时地朝远处眺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而江照邻正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榕树上盯着白绮萱,二人见此跟了上去。 江照邻警觉地回过头,见是二人才放下心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沈惟熙问道。 江照邻:“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见到其他人出现。” 三人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忽然,远处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 江照邻反应极快地将匕首往箭上掷了过去,试图拦截。 可惜只斩断了箭羽,箭还是朝着白绮萱射了过去。 “哐当!”沈惟熙扭头,只见萧行澈抬起手,射出一只袖箭,精准地将箭射落了下来。 “行嘛,有一手。”沈惟熙忍不住夸了一声萧行澈。 “那当然......”萧行澈小声地嘀咕着,脸上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江照邻没有一丝犹豫便往射箭之人处追去,沈惟熙与萧行澈则跳下榕树去与白绮萱谈判。 而此时的白绮萱已经被刚刚那一幕吓得瘫倒在地上。 一抬头,只见一男一女稳稳地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便往后瑟缩了几步。 白绮萱:“你......你们要干嘛?” “刚刚没有我们,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你说我们要干嘛?”萧行澈可不会给她留面子。 沈惟熙捡起她落在地上的手帕,递给她说道:“白二小姐应当不是傻子,今日是谁约你出来?是谁想杀你?你敢说你不知?” 白绮萱接过帕子,看着上面的字迹,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萧行澈:“白二小姐和这白老爷一样,可真是识时务啊,不愧是亲生父女。” 沈惟熙从怀中拿出那沓信件,在白绮萱面前晃了晃问道:“杀害白绮云的凶手是你们二人吧?” “我知晓动手杀人不是你,若你与我们回县衙供出实情,你最多落下个从犯的罪名,且你如今身怀六甲,依照本城例律,可免死罪与杖责。可若是你不说,我们可不保证能救你下一次。” “姐姐,抓到了!”江照邻将刚刚放冷箭的贼人抓捕回来了。 “孟书!真的是你,孟其琛你的心可真狠啊,我腹中怀着你的孩子,你竟一点情面也不顾。” 白绮萱温柔地摸着小肚,随后狠狠说道:“你们带我回县衙吧,我要告发孟其琛!我要让他万劫不复!” 孟书见此大喊:“你这个疯女人,休要胡说八道!” “除了那些信,我还有其他证据,孟其琛真当我是蠢货呢!哈哈哈。”白绮萱捡起地上的箭,看着上面孟家的标志,已然有些癫狂。 三人将白绮萱与孟书押回了县衙后,又派人通知在孟府看守的衙役将孟其琛带回县衙。 ...... “你们为何抓我,少女失踪一案江海源乃是主犯,我父亲至多是从犯,还不至于祸及家人吧!这件事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你们凭什么抓我!”孟其琛奋力甩开衙役,十分不配合。 他抬头,看着面前跪着的孟书与恶狠狠看着他的白绮萱,顿时心如擂鼓,哑了声。 白绮萱掩面啜泣:“大人!我要状告孟其琛指使其手下意图杀害民女!” 孟其琛见此连忙哄着白绮萱:“阿萱,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今日派孟书是去接你的!” “你真当我傻吗?孟其琛。被你骗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傻第二次!这箭上有你们孟家的标志,人赃并获,我看你怎么抵赖!”白绮萱仰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若你还想要我娶你的话,便乖乖跟我回去!”孟其琛凑到白绮萱耳旁,用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哦?难不成你是想用杀了我姐姐的手段,把我也灭口了吗?”白绮萱依旧灿烂地笑着。 “这么说来,白绮云是你杀的?”孙知县像是听见了什么秘密,佯装惊讶地看着孟其琛。 “大人,这女人疯了,你可不能相信她。”孟其琛笃定她没有证据。 沈惟熙举起手中的信件说道:“这些信上面记录了你和白绮萱的密谋过程,我们已经将其与你的笔迹对比过了,系一人。” “我做人证!是他让我在慈幼院偷偷给凌越泽下毒,是他将大姐姐勒死的!”白绮萱喊道。 孟其琛微微勾了勾唇角:“毒可是她下的,而这些信件,最多只能证明我有杀人的动机,可证明不了我是凶手!” 白绮萱突然站了起来,笑着望着他道:“孟大公子这么笃定我没有其他证据吗?” 孟其琛顿感不妙,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后悔没有早点将这个疯婆子除掉。 “你杀害我姐姐的时候,我看见姐姐她将你腰带上的一颗宝珠扯下来吃进嘴里了!就是你身上这条!我亲手做给你的!你们看那,是不是少了一颗,哈哈哈。” “让仵作再查验一番我姐姐的尸身,便可真相大白!”白绮萱这番话成功激怒了孟其琛。 孟其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随后抬起脚一脚朝着白绮萱踹去,好在萧行澈及时地拦住了他,将他按倒。 一脚没踹成,孟其琛便破防大骂:“你这个蠢货,我随便两句挑拨你便信了,我之前都是骗你的,之前那些造谣你的话都是我传出去的!还是你的好姐姐帮你摆平的!” “你说什么!”白绮萱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碎了。 “没错!是我骗你白绮云在外造谣你,是我骗你去给凌越泽下毒,那次我给你毒药被她撞见了,勒她的时候,她一见到你过来就不挣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痴!”孟其琛即使被萧行澈压在地上,嘴上依旧没有停下来。 ...... 白绮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有两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 白绮云:“阿萱,这个叫璇玑锁,在里面刻上你的名字,然后放上我去灵谷寺给你求来的白玉髓,定能保你岁岁平安。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再将他的名字放进去,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老规矩,我们一起把它埋在玉兰树下!” 孟其琛:“阿萱,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人还爱你了,他们都是骗你的!杀了凌越泽,杀了他,定是他挑拨你姐姐和你的关系,你姐姐才会在外面说你的不是。杀了他,你姐姐眼里就会和以前一样只有你一人了!” 白绮云:“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去哪我们都要在一起!我的就是你的。” 孟其琛:“你姐姐不喜欢你了,她在外面说你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等她嫁入凌家了,你们便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这么多年就是施舍你罢了!” 白绮云:“阿萱......救我......救我。” 孟其琛:“阿萱,她该死,她知道凌越泽的事情了,她若不死,死的便是我们了!” 白绮萱脑海里反复闪烁着白绮云死前的画面。 “啊——”白绮萱疯狂甩着头,想将这个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沈惟熙看她如此,从孙知县处拿出来那块白玉,问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白绮萱猛地朝沈惟熙扑了过去:“还给我!这是我姐姐给我的!” “不对呀,我明明将它从璇玑锁里面拿出来扔了!它怎么在你这!”白绮萱说罢便紧紧抓住沈惟熙的双臂质问她。 沈惟熙没有推开她,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们找到璇玑锁的时候,锁里只有这块白玉,没有你说的心爱之人的名字。” 白绮萱听罢松开了沈惟熙,大哭了起来:“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孙知县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女子真是蠢,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你竟看不出。我查过了这可是白玉髓,灵谷寺一物难求,你姐姐特意送给你的,你就这么扔了!定是她看见了偷偷又给你放回去的,顺带把这负心汉的名字扔了,多好一个姑娘!” 白绮萱再也支撑不住,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孟其琛看她这副模样,解气般地放声大笑:“她死之前还在劝你回头是岸,她说她不怪你,你就这么站在门外,眼睁睁看着我把她勒死,现在装什么姐妹情深!” “将白绮萱先送回白府救治,严加看管!诞下婴孩后再抓捕归案。孟其琛押入大牢。” 孙知县长叹一口气说道:“这都是什么事!你说!” 萧行澈咬着牙说道:“这两人真是畜牲!一个忘恩负义,一个阴狠毒辣,真配!” 江照邻也气急了,拔出腰间的软剑比划着:“大人,我现在去当侩子手还来得及吗!” 沈惟熙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往停尸间走去,与毛仵作一同将白绮云体内的证物取出。 证据确凿后,孟其琛也被下了狱,不日将与孟淮生、江海源一同押往城主府定罪。 ...... “阿念,今日恐怕没办法送你回家了,我还有要事,就让阿邻送你回家,我明日再去看你。”沈惟熙一刻也等不了,想去凌府将此事告知凌越泽。 “行,姐姐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江照邻搂着秦念便走了。 明明只有一刻钟的路程,沈惟熙兜兜转转了小半个时辰才敲开凌府的大门。 “沈姑娘,请进!您来给公子看诊啦,公子这几日身体好了不少,都能站起来走两步了。”孟管家见是沈惟熙,忙将她迎进来。 “我今日先不去给凌公子看诊了,带我去凌夫人处吧,杀害白绮云的凶手找到了,我怕凌公子听完真相接受不了。”沈惟熙怕凌越泽情绪激动,病情恶化,决定先告诉江愫音。 “凶手抓到了!我现在就去喊夫人来。”孟管家将沈惟熙带往会客厅后,便匆匆地去通知江愫音。 第15章 恩人 一炷香后,江愫音和凌启延带着凌越泽来到了会客厅。 “沈姑娘,你说凶手找到了!是谁!”凌启延率先开口。 沈惟熙见凌越泽也来了,有些犹豫:“凌公子......” 凌越泽从轮椅颤巍巍地扶着木轮椅站了起来:“沈姑娘,我已经好多了,你们无需瞒着我。” 沈惟熙见此也不再扭捏,待几人坐下后,便开始说道:“凶手是孟家的大公子孟其琛,以及......白绮萱。凌公子的毒也是孟其琛让白绮萱在慈幼堂时趁机给他下的。” 凌启延一拍桌案,茶水从杯中溢出:“什么!这孟家和我凌家虽生意上有些竞争,但也不至于害我儿性命啊!” “是啊,这绮萱和绮云最为要好,怎么会和这孟其琛一起谋害绮云和越泽呢!”江愫音亦想不通。 凌越泽怔愣着一言不发。 “孟家欲夺凌家的盐引,孟其琛便挑拨白绮萱与白绮云的关系,诱她们姐妹反目,让白绮萱在不知不觉中将毒下到凌公子身上。” “而白绮云不小心碰见孟其琛与白绮萱私会密谋毒害凌公子之事,被发现后逃跑失败,孟其琛将她抓住后,杀之灭口。” 凌越泽终于有了反应:“原来是这样,是我......是我害了绮云,她是为了我才去找白绮萱的,如果不是我,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白绮萱一直不喜欢我,前段时间她在慈幼堂一反常态,与我缓和关系,还帮我盛饭。我只以为是白绮萱接受我这个姐夫了,没想到她竟是为了给我下毒。” “绮云一直想改变白绮萱对我的看法,成婚前她去找白绮萱一定也是为了我,白绮萱他怎么能帮着别人害死绮云!她可以讨厌我!恨我!可是绮云做错了什么!她从小护着宠着的妹妹,亲手杀了她!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凌越泽情绪太过激动,一口鲜血又从口中吐了出来。 江愫音连忙为其顺气,擦拭面上的鲜血。 送凌越泽回房后,沈惟熙又为其施了几针。 “对了,是谁,是谁将绮云的尸身送到凌家的!凌启延接着问道。 沈惟熙:“是白景明。” “好啊,二十年前,他连饭都吃不起,是我帮他在临漳城站稳了脚跟,如今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可惜了绮云这么好一个姑娘!”凌启延眼里燃起了怒火。 沈惟熙看着凌越泽,忍不住劝道:“你要重新振作起来,你还有父母,你忍心看着他们为你担心一辈子吗。” 凌越泽一反常态地没有逃避,眼里充满了坚定:“我会的,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孟家、白家,我会亲手为绮云报仇的,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徐先生这边请!沈姑娘在给我们公子诊治。”门外传来声响,随后孟管家便带着萧行澈往房内走了进来。 沈惟熙见来人是萧行澈,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绮萱自缢了,就在她院子里的那颗玉兰树上。”萧行澈平静地说道。 沈惟熙略微有些惊诧,片刻便回过神了。 白绮萱被孟其琛哄骗,亲眼看着自小疼爱自己的姐姐被人害死却不作为。得知真相后她无法接受,幡然悔悟,可斯人已逝,她终究是无法面对自己,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凌越泽听到这个消息,却轻笑道:“她死的还真是轻松,她有什么颜面下去找她姐姐,要是真想赎罪,就该一辈子待在烂泥里。” 在他心里,白绮萱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一切皆由她起。 眼盲不识手足恩,浪子巧言反作真。 ...... 沈惟熙和萧行澈离开凌府后,天色已暗了下来。 “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走走走!”萧行澈率先开口,带着沈惟熙来到了一家小饭馆。 “来来来,你看看吃什么,这家饭馆我来过好几次了,老板手艺那叫一个绝!” 沈惟熙看了看墙上的菜谱:“来个水晶肘子吧,阿邻爱吃。” 萧行澈:“你管她爱吃什么,我问你吃什么,点你想吃的。” “嗯......那来个荷叶粉蒸肉吧,你看看你吃什么。”沈惟熙在山中多年,对吃食的要求并不高,出门在外一向是紧着江照邻,萧行澈忽然问她想吃什么,一时她竟答不上来。 “成,那再来个荔枝肉,蟹酿橙,再要两碗鱼羹!” “这荔枝肉是临漳城这边的特色,还有这蟹酿橙和鱼羹,食材都是码头那边每日现捞的,可鲜了,你待会尝尝。”萧行澈一直滔滔不绝地给沈惟熙介绍着临漳城的美食。 沈惟熙不会剥蟹,他便帮她将肉剔出来:“就这样,从这里掰开,你第一次吃蟹不会也正常,我帮你剥吧!” 鱼羹入口,鲜味与暖意交织,二人坐在窗边里赏着这冬日小雪,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萧行澈:“你尝尝这个荔枝肉,你们女孩子不是都爱吃甜的。” “我跟你说,还有城北那边那家一品居......” 沈惟熙看着他笑了笑,果然只有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他的嘴巴才能消停一会。 吃饱喝足后,沈惟熙拿出荷包准备去结账,萧行澈却先一步把账付好了。 沈惟熙眯起眼睛,探究地看着萧行澈:“你不是囊中羞涩,没钱付诊费了?这一顿可是要十两银子,我只收你五两诊费你居然说没有?我这里可还有你的欠条。” “那......那不是那会没有钱,我昨日回了趟月隐楼拿钱,今日请你吃饭就是为了感谢您当日的救命之恩。来,这是报酬,多的就给江叔江婶。”萧行澈从荷包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塞给了沈惟熙,虽然当时他身上的银钱确实不多,所以才称自己没钱的,但他确实藏了私心,他不想和沈惟熙就此别过。 约莫半月前,苍梧城青云山。 萧行澈奉月隐阁阁主之命,前往苍梧城购买矿石时,遭遇山匪。 遭遇追杀时误入青云山,恰好此时,沈惟熙带着江照邻在山上寻找药材,正在一处山洞歇息。 山洞内,火江照邻正抱着膝盖打盹,嘴里还嘟囔着梦话:“水晶肘子、粉蒸肉、炸排骨......好吃好吃嘿嘿嘿......” 忽然,山洞外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动,沈惟熙敏锐地看向山洞外,推了推江照邻。 “醒醒,阿邻,外面好像有动静。”说着,翻手之间一枚银针便已出现在沈惟熙手中。 “姐姐,我去看看,你跟在我后面。”江照邻从腰间抽出软剑,就朝山洞外走去。 雪已经小了些,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沈惟熙只隐隐看到不远的雪地里,倒着一个人影。 “是人!”江照邻惊呼一声。 沈惟熙往前一看,雪地里正埋着一个人,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她快步跑过去,蹲下身拨开那人脸上的积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唇冻得发紫,睫毛上都凝着冰碴。 “还活着。”两人合力将蓝衣男子架起来扛回了山洞,此人便是萧行澈。 “阿邻,添柴,烧水!”沈惟熙急忙将萧行澈身上已被雪浸湿的衣裳解开脱下,脱下自己身上的紫狐裘披风将其全身裹住。 江照邻手脚麻利地用瓦罐盛了雪,架在火堆上烧着。 “身上没有伤口,应当是赶路时遇见大雪,身体到了极限冻晕厥了。”沈惟熙将萧行澈衣衫撕下几大块,裹住刚烧干的还带有余热的柴火灰,塞进披风里让他的身体快速回温。又取出药箱中的回春散,用温水化开,一点一点送入萧行澈嘴里。 沈惟熙见萧行澈长的俊逸,即使昏迷着,下颌线也绷得很紧致,且衣服料子十分光滑,应当不是山里的住民。 沈惟熙正打量着萧行澈,一股温热的气息向她扑了过来。 江照邻从身后抱住了她,“姐姐,你身子弱别着凉了,我的披风够大,今晚我抱着你一起睡。” 夜半,萧行澈身体慢慢回温,醒了过来。 他缓缓坐起,看着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裹着一件女子的紫狐裘披风,俊脸顿时一红。 山洞更里处,两名女子正熟睡着,他悄悄爬起,从烤火架上取走自己的衣服穿戴好后,又将披风盖回沈惟熙身上。 这一动作自然惊醒了沈惟熙:“你没事了?” 沈惟熙起身又将披风给萧行澈披上:“你穿着吧,一会再冻着了,我也救不了你了。” “谢谢恩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萧行澈起身朝着沈惟熙深鞠了一躬。 江照邻见此伸出手,朝着萧行澈道:“不客气,诊金五两,拿钱吧!” 萧行澈从靴子里掏出了钱袋,摸到银锭时,趁着二人不注意将其偷偷塞进袖子里,随后将钱袋里的碎银倒了出来。 “恩人,我实在是囊中羞涩,只剩下这一两碎银了,回家我还需要些路费,您大人有大量,给我留下您的姓名住址,待我攒够钱了,就给您送来如何,我给你写张欠条!” 江照邻捏着鼻子,嫌弃地将萧行澈捧着的碎银子推开:“你下次一起给就好了,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下次还钱的时候别放靴子里啊!” 沈惟熙收下欠条,看着纸上写着的月隐楼萧行澈,心想行澈行澈,行事干净纯澈,希望他能人如其名。 很明显,沈惟熙想错了。 怕萧行澈出意外,等雪停了,三人准备去江照邻家中休整。 可一到村子里他便被一个大娘逮住了,说萧行澈偷他们家的鸡跑了,如今终于被她抓住了,狠狠给了萧行澈两拳头。 “大娘我错了,我当时真的是饿极了。”萧行澈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惟熙。 沈惟熙只好帮着给他向大娘赔罪,问道:“你还干了什么混账事,现在全部给我说清楚了。” “我奉命来青云山采购矿石,遭遇了山匪,在村庄躲避了数日,我实在没办法吃饭......只能偷些吃食,但是我给他们留银子了......”萧行澈越说越小声。 “还有呢?”沈惟熙不信。 第16章 暴露 “还打了江婶家的小黄,拔了林大叔家大鹅的毛.....是它们先追我的......” “原来那个小贼是你啊,就是你打的我家小黄是吧!”江照邻听完追着萧行澈狠狠揍了他一顿。 萧行澈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女侠别打了,女侠啊啊啊——我保证再也不上房揭瓦,抓鹅逗狗了!” 沈惟熙头疼道:“好了,阿邻我们先去你家给他捎些干粮,再带他去孙叔家买匹马,让他回临漳城去吧。” “啊......”萧行澈沮丧了起来。 江照邻捏起拳头:“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送你回临漳城啊!” “我自己回去,自己回去。”萧行澈忙求饶。 江照邻家中,小黄一见萧行澈便扑了过来,大声叫吼。 面对着江照邻杀人般的目光,他悻悻地走过去和小黄道歉。 “爹,你有没有厚一点的披风给这臭小子穿!”江照邻问道。 江叔:“我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这一身正气,厚衣服?没有的事!” 江照邻:...... 沈惟熙哭笑不得:“阿邻,让他先穿我的披风就成,你再给我拿件你的。” 江婶给三人做了一大桌菜,饱餐过后,又给萧行澈装了一袋热水还有干粮。 “谢谢江叔江婶,等我回家报个平安,定回来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萧行澈从苍梧城赶回临漳城已是三日后。 “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还知道回来啊!” 萧行澈被顾月隐打的四处逃窜:“义父,我错了。啊——好痛。” 顾月隐:“东西被抢了就被抢了,你还去拼命,被人追杀地差点交代在那里,看我今天不揍死你!等你把身子养好些,得好好去感谢人家姑娘知道吗,这一百两你拿着。” 萧行澈摸了摸身上紫狐裘披风,答道:“是。” 几日后,萧行澈正准备动身前往苍梧城寻找沈惟熙。 他刚从楼上下来,便撞见徐若华在寻人替他去云溪县衙报道,报酬实在难以让人拒绝。 萧行澈心想:将一百两给沈惟熙之后自己的钱袋又空了,但替他上职三天便可拿到这么丰富的报酬,只不过是晚几天去苍梧城寻她们,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不料想,他第一日到达云溪县衙便遇上了二人。 萧行澈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自己的钱要泡汤了,说不定还要挨顿打,好在他及时解释,二人才没有戳穿他。 ...... 沈惟熙朝着萧行澈靠近了几分,盯着他的眼睛道:“若是我不提,你是不是不打算将诊费给我。” 萧行澈心虚道:“我这几日太紧张了,忘了嘛。”若是早早将诊费给你,我还怎么和你纠缠不清呢? 沈惟熙又问:“对了,我的衣服呢?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紫狐裘披风,你得还给我。” 萧行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放在月隐楼了,没带过来,被我穿的老脏了,你不要了吧。等明日那个徐若华来县衙将剩下的钱给我结清,我再给你买一件!” 沈惟熙忍住要打他的冲动,起身回了县衙。 三日内便告破两桩大案,众人下衙后孙知县高兴地吩咐周婆婆在后院摆了几桌庆祝。 二人刚回县衙,便又被拉着坐下了,江照邻和杨天威喝的正欢。 “徐先生,惟熙。来来来,你们两个可是大功臣,大家一起敬他们一杯!”孙知县起哄道。 杨天威等人全都站起来了,沈惟熙不好推辞,连饮了好几杯。 “姐姐,坐这!”江照邻将沈惟熙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杨将军说我功夫不错,让我有空去宣武营,他教我几招呢!” “江小友这身手,同辈无出其右!能教你是我的荣幸。”杨天威一点大将军的架子也没有。 由于刚刚已经和萧行澈下过馆子了,沈惟熙没有多留,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先回房歇息了。 洗漱过后,她半躺在床上,拿出那枚鱼形玉佩轻轻抚摸良久,随后便沉沉睡去。 ...... 翌日,沈惟熙是被门外的声响惊醒的。 “来人!把他抓出来!” 沈惟熙打开门一看,一群官差正将萧行澈从房内押出来! 孙知县在一旁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啊?梁大人!” 梁知县说道:“云丰县昨日发现一具男尸,经过确认,死者为徐若华,而我们却在走访途中听到有另一个徐若华正在云溪县县衙任师爷,所以我们现在怀疑是此人杀害了徐若华,冒充了他的身份!” “什么?这怎么可能!徐先生这两日刚帮我们破获了两宗大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徐先生你快和梁大人解释一下!”孙知县不敢相信萧行澈会做出这种事情。 “孙大人,抱歉。我确实不是徐若华,但我没有杀害他呀,我是接了他的委托,拿了他的钱按照他的要求帮他来云溪县衙报到,我还和他签了契约呢!您看。”萧行澈挣脱了衙役,从怀中拿出与徐若华的契约递给梁知县查看。 沈惟熙见此,走到梁知县面前,问道:“梁大人,敢问这徐若华是何时死亡的。” 梁知县:“你是?” 孙知县:“这个是我们县衙新招的仵作助手沈惟熙沈姑娘,近日这两桩大案能够破获,她是最大的功臣。” 梁知县顿时对着沈惟熙露出欣赏的目光:“原是沈姑娘,这徐若华是于前日晚上,在云丰县千明村被发现身亡的。” 沈惟熙朝梁知县微微颔首:“既如此,他便不可能是凶手了,前日晚上我们与孙大人正在孟府抓捕重要犯人,他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孙大人也可证明。” 孙知县附和道:“是啊,这几日徐先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从云溪县到云丰县来回至少半日的路程,他哪有时间赶到云丰县杀人啊!” 梁知县将契约收了起来:“既如此,那这位公子确实没有作案时间,这契约我便带走了,以此排除这位公子的嫌疑,以后可莫要再做这种李代桃僵的不正当交易了。” 萧行澈哪敢顶嘴,只能不停道是。 “梁大人,先去院里歇息会儿吧,人多力量大。您看有什么线索,让我们这两位小友帮你分析分析。”孙知县说着便带梁知县往议事厅走去。 萧行澈还在睡梦中便被人逮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歪七扭八,十分不雅观。 沈惟熙看着他这副惨样,道:“你快进去换身衣服吧,换回你本来的样子,晚些好好跟孙大人求求情,他应当不会怪你的。” 沈惟熙说完着便跟着孙知县和梁知县往议事厅方向走去。 “沈姑娘真是年少有为呀,小小年纪在三日内便将两桩悬案全部告破,老夫可得好好向你学习学习。”梁知县和孙知县一样,十分和蔼可亲,眼里充满着对小辈的欣赏。 沈惟熙谦虚道:“大人谬赞了,这是全县衙兄弟们的功劳,惟熙不敢揽功。” “对了,你和徐先生之前是不是就认识了!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有点不对劲。”孙知县嗔怪道。 沈惟熙也不再隐瞒,全盘托出:“是,我和他先前确有一面之缘,他真名为萧行澈。” 说及此,萧行澈刚好换回来自己的衣服走了进来,他朝着孙知县与梁知县深深作揖:“草民萧行澈,见过两位大人。” 沈惟熙看着如今的萧行澈,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 孙知县不表态,倒是梁知县在活跃气氛:“好了好了,之前都是误会,萧小友之前也立了功,此番就算功过相抵吧!” 孙知县:“哼。” 萧行澈赶忙贴了过去:“孙大人我真的知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给你捏捏肩膀。” 孙知县:“你这装扮功夫倒还挺有一手的,这一下换回来年轻了十岁,算了,我不和小童计较。” 萧行澈手不停:“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 孙知县:“行了,你也坐吧,听梁大人说说这徐若华的事情。” 梁知县放下手中的茶碗说道:“前日晚上,有一更夫正在千明村打更时,忽然见到路上草丛旁有一个男人躺着,浑身是血,他急忙跑了过去。扒开草丛一看,发现是同村的徐若华,旁边还散着很多金银细软。” “他连忙去村长家中求助,村里人得知此事后,本欲是去他家报信,可这一看,可不得了,他那七十的老母,以及妻子全躺在血泊里,早就没了生息。” 梁知县捧起茶碗又抿了一口接着说道:“还有一件怪事,他刚出生的孩子,不见了。起初我们推测是徐若华刚回家中,见家人遭歹人毒手,慌忙之下匆匆逃走。” ”孩子可能是被他带走了,藏在某个安全地方,而他在遭遇歹徒追杀后,流血而亡倒在路边,歹徒还未找到他时便被更夫发现,所以金银细软还未被带走。” “可是这两天我们搜遍了整个千明村以及周边的山,都没有见到孩子的踪迹。且在徐若华家中清点时,我们发现其家中的贵重物品及钱粮都具在,这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恰逢昨日有位刚从云溪县过来的货郎,说听闻这徐若华刚破获了两桩大案,现在正在云溪县衙,我们便赶了过来。” 沈惟熙听完若有所思,开口道:“由于之前需要帮萧行澈隐瞒身份,有一事当日未曾如实告知大人。便是两日前我们在如归客栈遭遇刺杀的事件。” “当日,我们只告知了大人,有两名贼人要将我与阿邻掳走,但其实还有另外两名黑衣人要杀掉萧行澈,哦不,应该说是徐若华。” “这其中可能与徐若华被杀一事有所关联,凶手有可能便是这两人。” 准备开启新副本~[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暴露 第17章 新案 “既如此,可否请两位小友随我去云丰县,给我做个参谋。孙知县,您看如何?”梁知县转头朝孙知县看去。 孙知县想了想:“也好,今日我本就想将江海源与孟家父子二人一起押往城主府,请城主大人审问,云丰县是必经之路。如今正好,我们一起前去便是。 “那可太好了。”梁知县高兴的合不拢嘴。 孙知县:“不过,徐先生,哦不萧行澈。如今你也不是县衙中人,可还想继续跟着我们探案?” 萧行澈看了一眼沈惟熙:“那是自然,大人的吩咐,我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知县笑呵呵的说道:“成,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云溪县正式的师爷了!萧先生!” “哎呀,那我可多谢大人了!” 沈惟熙偷偷瞄了一眼萧行澈,见他没有被之前的事影响到,如今还能和孙知县贫嘴,倒也放下心来。 ...... 沈惟熙差人去凌府告知江愫音自己近日要外出,无法前去问诊,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简单收拾好行装。 便随着众人押着江海源与孟家父子二人踏上了前往城主府的路。 一路上充斥着欢快的氛围。 “梁大人,这云丰县有什么好吃的吗?”江照邻最关心的便是这一口。 “云丰县和云溪县不一样,云溪县靠海,云丰县却是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我们那边的野味那是一绝!等办完案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打猎!”梁知县兴奋地给江照邻介绍着。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众人只感到一阵天摇地动,相互扶持后才在车内坐稳了。 “马夫,怎么回事!”梁知县率先问道。 马夫:“大人,我们马车的轮子不小心陷进坑里了,现在轮子坏了了,恐怕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梁知县:“还有多久才能到云丰县?” 马夫:“驾车的话,还要两个时辰。” 梁知县想了想说道:“这......看来我们只能走过去了,不然等天黑了,山里下雪气温会骤降,还有野兽出没不安全。” 孙知县:“无妨,这都是年轻人,就当出来郊游了,走吧小东西们。” 梁知县让衙役押着刑车先行出发,将江海源和孟家父子二人押送回县衙,再派辆新马车来,随后众人便提着包袱一个接一个地下了马车。 此处是进入云丰县需要跨越的一座小山,名为明台山。 青绿色的山峰层层叠叠,高山处附着的一层层白雪,为它添了几分冷意。 “哇,这山里的空气真好。”江照邻开心地四处蹦蹦跳跳。 梁知县:“那是,我们云丰县虽不如云溪县富饶,但是我们这的山水是极美的。” 沈惟熙自小便在山中长大,望着眼前的山清水秀,人也放松了几分。 “等等,那是山岐子!”沈惟熙抬头,只见一株黄色的花正在山崖绽放。 “你想要?”萧行澈一个飞身,踏至山崖上:“是这个吗?” 沈惟熙欢喜道:“对!你小心些,不要伤了根系。” 萧行澈拿出匕首,小心地将山岐子根系周围的土挖开,取出整朵药草。 “拿着吧。这东西很难寻吗?” 沈惟熙拿着山岐子看了又看,爱不释手:“这明台山果然钟灵毓秀,这八岐子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严苛,竟能开出这么完整的一朵。” 萧行澈:“这是什么神药吗?吃了可以起死回生?” 沈惟熙嘴角微微勾起:“咳咳,那倒不是,你若想知道的话到时候第一个给你试试。” “正好,歇会吧,走了快一个时辰了,累死老头子了。”孙知县顺势拉着梁知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架!” “唉,有辆马车过来了!我去问问他们要去哪。”江照邻喊道。 沈惟熙定睛一看,这马车上的图腾她好像在哪见过。 “大哥!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呀。”江照邻上前拦住了马车。 “吁!” 苏无:“有什么事吗,我们要去主城。” “怎么了,苏无?”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起,身着一袭松绿色长衫的男子从容走出,举手投足间皆是雅致。 “是你?” “是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少东家,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你。那个......我们的马车坏了,听说你们要去主城,能顺路捎我们一程吗?”江照邻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那是自然,姑娘请。”苏樾步出车厢,双手拢起车帘,微微颔首相邀。 “姐姐!姐姐,快来,是苏少东家,他们可以顺路捎我们一程。”江照邻开心地朝着几人挥手示意他们上车。 江照邻:“唔~里面真暖和。” 沈惟熙:“多谢少东家。” 萧行澈拍了拍苏樾的肩:“谢谢少东家~” “几位这是要去哪?这位是孙大人吧,失敬。”苏樾开口缓缓问道。 孙知县朝苏樾拱手道:“苏公子有礼了,我们这是要去云丰县,这位是梁大人,近日县里发生了大案,我们一同去做个参谋。” 苏樾给众人各添了一盏茶,说道:“正巧,我此行也是要去云丰县,几位不嫌弃的话,我便安排几位在如归客栈住下,当是交个朋友。” 江照邻:“好呀,好呀,你们客栈的面可好吃了。” 苏樾笑了笑,温声道:“既如此,一会便给苏某一个机会,请各位一同用膳。” “不......” “好啊好啊!”沈惟熙不必两字还未说出,江照邻便开心地先应下了。 萧行澈咧嘴一笑:“那怎么好意思,多谢少东家了。” 沈惟熙看着他们二人,只能笑着摇摇头了。 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抵达云丰县。 苏樾:“几位这边请。” 踏入如归客栈,一眼望去,满院的景致撞入眼帘,只见青灰砖墙上铺满了粉白相间的山茶花,风一吹便簌簌落下花瓣,还零星缀着几丝残雪,让人感叹不愧是中州第一客栈。 江照邻望着眼前的花墙惊叹道:“哇,这边的如归客栈和云溪县的不一样唉,好多花呀,好漂亮。” 苏樾看着她笑着解释道:“是,每个地方的如归客栈都不一样,我们都会根据当地民俗风情设计,而且这边每季开的花都不一样。” 萧行澈用手肘碰了碰沈惟熙,问道:“他们两个什么关系,看起来好像很熟的样子?” 沈惟熙歪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萧行澈:“我们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 沈惟熙说完便跟着众人进了客栈,萧行澈还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却疯狂转动着:我们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她的意思是......我们也很熟了吗。 孙知县见他还呆呆地在门外站着,忙喊道:“小澈啊,你站着干什么呢,快进来暖和暖和!” 萧行澈:“来了!” 苏樾:“这是菜谱,几位看看想吃什么?” 江照邻:“我要吃水晶肘子,炸酥骨,烤鹿腿,还有这个金丝翡翠羹!” 孙知县:“惟熙啊,你吃些什么?” 沈惟熙:“你们点便好。” 萧行澈:“我要一个荷叶粉蒸肉,再要一个桂花糯米藕。” 萧行澈说完,沈惟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菜陆陆续续地被端上桌,香气扑鼻,勾的人忍不住想要一尝究竟。 江照邻大快朵颐的同时还不忘夸赞苏樾:“哇,太好吃了。要不是少东家,我们怎么能吃上这种人间美味!” 苏樾又命人上了几碗蜂蜜红豆酥酪,端了一碗到江照邻面前:“你尝尝这个。” “唔......谢谢少......东家,你也吃,你也吃。” 苏樾见她把自己吃成一个小花猫,抬袖掩住嘴,偷偷笑了一下。 萧行澈夹起一块荷叶粉蒸肉递给了沈惟熙:“这个跟我上次带你去吃的那个还是差了点,不过还凑合,你试看看。” “谢谢。” ...... “夜深了,你们早些歇息,我便先回县衙了,明日见。” “哎呀,不用送我,你们快回去吧。”梁知县用完膳便先回县衙了。 沈惟熙几人也都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赶了半日路,都有些累了,不多会便都沉沉睡去。 夜色如漆,风裹着树枝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街上雾气弥漫,长街的尽头突然多了道身影。 “年儿乖,娘亲带你出去玩呀,开门呀,开门!” 几人被楼下的敲门声吵得睡不着。 下楼查看时,只见两个店小二拿着桌子堵着门瑟瑟发抖。 苏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何人在敲门,为何要将门堵住。” 店小二不敢挪动,生怕外面的人闯进来,只能堵着门回道:“少东家,这是云丰县出了名的疯婆娘,据说是她的儿子在一年前不见了,从此她便疯了,经常半夜抱着个布偶说是她儿子,四处敲门非要让人和她儿子玩!” 另一个店小二接着说道:“您说她要是白天出来闹我们倒是还不怕,每次都是三更半夜才出来,我们怎能不怕。今日不巧敲到我们这来了,少东家无妨,我们不开门,她敲个一刻钟便走了,几位都回去歇息吧。” “你们为什么不和我的年儿玩!快开门啊!我的年儿多可爱啊!” “砰砰砰”门外的敲门声还在持续。 萧行澈胆子大,他慢慢往窗户走去:“比鬼吓人吗,我开窗看看。” 江照邻:“我也要看!” 店小二尖叫道:“不要啊,客官。” 说时迟那时快,萧行澈已经打开了窗户。 “啊啊啊啊啊啊——” 二人飞速关上窗户,全部扑到沈惟熙身上。 萧行澈:“啊,鬼啊,鬼啊。” 江照邻:“太吓人了,太吓人了,连本女侠都被吓到了。” “你们看见什么了?”沈惟熙问道。 江照邻觉得自己刚刚太丢人了,不怀好意地说道:“我们骗你们的,一点也不吓人。姐姐,苏公子你们去看看?” 第18章 疯妇 沈惟熙见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假装要去开窗:“那我也看看?” “苏公子你也去,你也去。”江照邻推着苏樾便往窗户走去。 苏樾无奈地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 萧行澈不知何时突然走到江照邻身后,轻轻一推:“不吓人你再看一次吧,哈哈哈。” 江照邻不察,整个人往窗户冲去。 一道阴影突然出现在窗户前,两个手掌猛然按在窗上。 “啊——”江照邻吓得手忙脚乱,往苏樾身上扑去。 “萧行澈,我弄死你!” “哈哈哈哈,你不是说不吓人嘛?叫你骗人。”萧行澈被江照邻追的四处逃散。 “开门呀,你们玩的这么开心,带着我的年儿一起玩!”门外的女人还在用力地拍打着窗户。 沈惟熙:“嘘,小声点,先不要闹了,被她听见了,等一下盯上你们两个,半夜来找你们玩。” 萧行澈与江照邻一想到门外的那个女人,打了个寒颤,便不敢再吵闹了。 苏樾立在窗前良久,忍不住问道:“你们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你说......”江照邻踹了一下萧行澈。 “嘶......”萧行澈痛的呲牙咧嘴。 “我们刚刚看见了一个女人,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衣,整张脸都涂着白粉,还歪七扭八地涂着特别红的口脂和腮粉。明明在笑,但她却一直流眼泪,最吓人的是她手上那个人偶......” 萧行澈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就是怎么说......那个人偶脸上都是血痕,还有它的表情,看起来和真的小孩子在笑一样,特别瘆人。” “我们刚刚一开窗户,那个女人立马就扑过来了,吓死人了。你们别看了,等下晚上睡不着了。” 江照邻悄悄挪动身子,贴在沈惟熙身上:“姐姐,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吧,我有点害怕。” “江女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如今怕一个女子。”沈惟熙见江照邻少有露出害怕地表情,忍不住揶揄道。 江照邻抓地更紧了:“那不一样,她真的很吓人......求你了。” 萧行澈:“苏兄......那个。” “她走了,大家回房歇息吧。”门外的声响突然停了,苏樾没有给萧行澈开口的机会,转身上楼了。 “萧行澈......小心晚上她从你的窗户爬进来哦,哇!”江照邻吓唬完萧行澈便拉着沈惟熙回房。 今夜,注定有一个人始终无法入眠。 ...... “呼~”江照邻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真香。” 一转头,只见萧行澈顶着个熊猫眼恨恨地盯着她,见沈惟熙走来,立刻换成一副可怜的模样。 江照邻:? 沈惟熙见萧行澈眼下乌青,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便递给了他一盒安眠香:“昨晚没睡好?晚上睡前点一根安眠香,会舒服点。” “谢谢姐姐,还是你对我好。”萧行澈急忙接过,揣进怀中收好。 江照邻顾不着嘴里嚼着的东西,呵斥道:“你叫谁姐姐呢,这是我姐姐!你不许叫。” 萧行澈眼眸一闪,歪着头给江照邻回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凭什么就你能叫!我本来就比她小,我叫姐姐这是表示尊敬!难不成要叫大姐吗!” 江照邻被噎得说不出来,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好像又没什么不对:“不行,反正你就是不许叫。” 沈惟熙拿起两个水晶饺,一人一个塞进他们嘴里:“好了,你们两个,快吃饭吧。” 江照邻只能一边瞪着萧行澈一边往嘴里塞着水晶饺,见到萧行澈那得逞的眼神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 苏樾缓缓而来,青衫广袖随着步履摇曳:“阿邻妹妹看着似乎不太高兴,是这吃食不满意吗?” 江照邻忙摆头:“不是不是,我是被某个人气的,少东家您坐。” 苏樾坐下,为自己添了杯茶:“唤我苏樾便好,以后便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江照邻抬头看着苏樾,眼神霎时亮了:“还是少......苏樾好,不像某些人。” 萧行澈内心:谁在乎你的看法。眼神却默默地望向沈惟熙,她会不会觉得我太不稳重了...... 沈惟熙起身将盘子端到两人面前:“阿邻,你爱吃的红豆酥酪,阿澈,你爱吃的桂花糯米藕。” 江照邻接过碗,还不忘瞪一眼萧行澈:“谢谢姐姐。” 萧行澈受宠若惊:“谢谢姐姐。” 等一下!她叫我什么,还记得我爱吃桂花糯米藕,萧行澈眸光流动,不多会一整盘桂花糯米藕全数入腹。 “唉~,你们小年轻起这么早,昨晚不知道谁一直在敲门,害我没睡好。”孙知县慢吞吞地下了楼,长呼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沈惟熙招呼店小二又添了副碗筷:“是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应当不是坏人。” 孙知县草草对付了两口,便带着几人往云丰县衙走去。 梁知县早已恭候多时,迎着几人便进去了。 “各位这边请,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徐若华的尸身。” 几人戴上面巾,便跟着梁知县进验尸房查验尸体。 沈惟熙看向萧行澈:“这个人是你认识的徐若华吗?” “是他。”萧行澈看着躺在验尸床上毫无生气的徐若华,不禁悲从中来,自己的尾款还没结完,他怎么敢死。 梁知县:“几位稍等,我昨日发现线索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云溪县捉拿假徐若华,还没来得及听莫仵作汇报,他稍后便来。” 孙知县:“无妨,让惟熙看看也是一样的,她医术甚好,和老毛也学过这仵作之术。” 沈惟熙朝着二人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梁知县的办案能力还不如孙知县,孙知县都知晓发现尸体第一件事便是要请仵作查证死因,再进行下一步分析。 如今这徐若华的尸体被发现已经一日了,他竟还不知道死因,沈惟熙叹了口气,戴上手套便开始动手检查徐若华的尸体。 “死者前襟至腰腹及两袖破损处共计十九处,创缘细长,整齐无卷刃,凶器应是把利剑。” “面色青灰,唇色乌紫,舌尖微露,双目凹陷,符合失血过多的死亡症状。” 沈惟熙转身又去查看徐若华母亲以及妻子的尸身,这次她却有了不同的发现。 “这二人身上的剑伤与徐若华身上可以确认为同一把凶器,可仅凭二人身上的伤口根本不足以致命。” 沈惟熙拿起两根银针,用烛火炙烤过后,分别探入死者的喉咙以及胃部,银针全部发黑。 “这俩人是中毒身亡,并非和徐若华一般是死于剑伤。” “好!后生可畏啊!”莫仵作拍着手走了进来。 “这位小友说的不错,可还有一点,你没有说出来。” 沈惟熙对着莫仵作深深行了一礼:“请莫仵作赐教。” “这徐若华是死于剑伤,失血过多而亡,而这两人确实是死于中毒,还有,他们是死后才受的剑伤!” 莫仵作指着一旁放着的证物:“你看,这是徐若华被发现时穿的衣裳,被鲜血浸满了,且许多地方呈喷溅状。你再看这两人的衣裳,流血的量比之少了一半有余,且均匀地集中在一块。” “这是因为人死后,血脉会停止运行,所以出血量才会大大减少,且不会喷溅而出。” 沈惟熙恍然大悟:“学生受教了。” 莫仵作欣慰地看着沈惟熙:“不错,是个好苗子,可惜被老毛那个家伙拐走了,可惜啊,可惜。” 梁知县:“死因竟然不一样,凶手既然持剑能杀掉徐若华,没必要多此一举给两个妇孺下毒啊。” 萧行澈沉声说道:“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不止一伙人想让他们死。” 沈惟熙接过话茬:“这用剑的应当和刺杀你的人是一伙的,他们应当是发现你不是真正的徐若华了。” “只是这下毒的人,请问大人,这徐若华一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梁知县:“这我也不大清楚,我们去千明村村长家询问一番。” “好。” ...... “这徐家人向来和善,四邻八坊的也没听说过他们和什么人结怨呀。”村长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若有所思。 “莫不是有人妒忌他们家有钱?毕竟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徐家是千明村最富的!” 沈惟熙:“这徐家是做什么的?” 村长:“这徐家那儿子徐若华可争气了,年纪轻轻就高中,去都城当官了,每年都往家里寄很多钱。” “在村里还开了个酒厂,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听说他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便想着辞官带着妻儿回乡照看老母亲颐养天年。哪知这一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啊!” “开了个酒庄,还雇了几十号人,这得要几万两银子吧,这都城的官员外俸禄有这么高?”一谈到钱,萧行澈便十分敏感。 江照邻:“大人,你是不是也很有钱。” 孙知县被江照邻这么一问,尴尬地老脸一红,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有梁知县解围:“我们知县一年的俸禄不过也就五六百两......我都当了十几年知县了,还要养家糊口,手里富余的不过也就一二千两。” 沈惟熙想了想,继续问道:“那现在徐家这个酒庄,是何人在看管?” 村长:“徐若华家中就他一个娃子,没有其他亲兄弟姐妹。这产业便给他堂弟拿去了。” “谁获益,谁便最有可能是凶手,梁大人我想我们应当去徐家酒庄查探一番。” “沈姑娘所言有理,来人,带路!去徐家酒庄。” 第19章 潜伏 “哎呦,村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徐若元半躬着身子,脸上满是谄媚。 村长拍了拍徐若元:“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堂哥徐若华的事情。” 徐若元一听见这个名字,便开始掩面哭泣:“村长啊,我哥死的太冤枉了,好不容易衣锦还乡,就碰见这些歹人,将他们一家全都杀害了,我这小侄儿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村长安慰了他几句:“这两位是梁大人和孙大人,他们有些话想要问你。” “梁大人,孙大人。”徐若元恭恭敬敬地朝着二人一拜:“两位大人这边请。” 进了徐氏酒庄,几人不免一惊,只见院内青砖地上摆着上百口酒缸,几十名赤膊的匠人正来来回回地忙碌着,酒香混着梅花香气扑鼻而来。 “这小山村,竟有这么大一个酒庄?这和临漳主城的醉霄酒庄相比,不相上下啊。”萧行澈四处打量着。 沈惟熙也很诧异:“照他们说的,这徐若华不过就是一个刑部小官,家产怎么可能支撑起如此庞大一个酒庄,这背后定有猫腻。” 徐若元将几人带到一旁的木桌坐下:“几位大人尝尝我徐氏酒庄的招牌——梅香冽。” 沈惟熙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梅花香味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口腔。 江照邻:“嗯!好喝。” 沈惟熙见她猛地将一杯酒灌下,不禁担忧道:“别喝多了,阿邻。” “徐员外祖上便开始酿酒了吗,这梅花冽确实不同凡响。”沈惟熙晃了晃酒杯,开口问道。 徐若元支支吾吾地,过了片刻才开口:“姑娘谬赞了,这徐家酒庄是我表哥这一代创立的,酒方他说是从苍梧城那边的一个小镇上买来的。” 苍梧? 沈惟熙与江照邻对视一眼,心中顿生疑惑,二人自小便在苍梧城长大,不说知无不晓,也算遍历全城。 可如此香醇的酒,她们二人竟全未听过。更何况,苍梧城地处偏南,天气常年湿热,一年也就只有一个月是梅花的花期。 还有,怎么近日临漳城总是出现苍梧城的东西...... 沈惟熙抬手,将酒一饮而尽,望向徐若元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探究:“徐员外这酒庄如此大,产量应当不小,这销路也挺广的吧,不过我之前在云溪县怎么也没尝到?” 徐若元脸上顿时露出了慌张的情绪:“哪有,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我们也就在主城和本县售卖。”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看您家这么多工匠在酿酒,还以为会产很多酒呢。”沈惟熙佯装低头叹了口气,手却轻轻扯了下萧行澈的衣角。 萧行澈瞪着大眼望着沈惟熙:“怎么啦?” 沈惟熙:...... “你刚刚看见院子那些酿酒师傅们,不是说你想去看看酒是怎么做的?徐员外,我弟弟想要参观一下你们酒庄,应该可以吧?” 徐若元赔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派人带公子转转?” 萧行澈再懵如今也反应过来了:“不用,我就喜欢自己乱逛。” “我也要去!”江照邻接收到了沈惟熙的眼神立马跟上。 “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徐若元见主事的是一个小姑娘,心中顿感奇怪。 孙知县清了清嗓子:“你上一次见到徐家人是何时?” 孙若元顿时换上伤心的表情:“我表哥一直在都城,回来时我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人便没了......” “婶娘我前两日还去看望过她,老人家身体还挺硬朗着呢,真是物是人非啊,我之前也就是个小管事的,这偌大的家业,现在我一人可怎么支撑啊。” “前日晚上你在何处?”孙知县接着问道。 “我一整天都呆在酒庄,这几日接了一批大订单,我盯着酒庄的师傅们一步也不敢离开。” “唉,少东家,刚说到您,您便到了!”徐若元快速从桌上站起,去迎接来人。 苏樾:“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沈惟熙定睛一看,见是熟人便朝着苏樾轻轻点了点头:“刚刚徐员外说的这批酒莫非是九如商行订购的?” “是,我也是听云丰县的下属们说的。这梅花冽,喷香扑鼻,清冽爽口,便想着顺路订购一批带回主城在如仙居售卖试试。”苏樾朝几人拱了拱手。 徐若元立马狗腿地倒了一杯酒呈给了苏澈:“少东家,您尝尝。” “多谢,今日只有沈姑娘一人前来吗?”苏樾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江照邻的身影。 “阿邻和阿澈孩子心性,刚刚非要去逛会这酒庄,一会便回来了。” 几人推杯换盏了一会儿。 梁知县:“情况我们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今日便先告辞了,不影响徐员外做生意了。” 出了酒庄,几人在不远处驻足等待江照邻和萧行澈探查归来。 沈惟熙倚在树上,盯着酒庄门口:“少东家也是无意帮了我们大忙了,有他在徐若元应当不会察觉我们在偷偷探查酒庄。” 梁知县:“沈姑娘,为何要让他们二人偷偷探查,我们直接查封酒庄不好吗?” “若是直接查封酒庄,难免他们会提前伪装,转移物证,先在暗中观察,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姑娘言之有理。” 孙知县给了沈惟熙一个我听你的眼神:“老梁头,你就放心吧,听惟熙的就成。” ...... 一刻钟前,徐家酒庄。 “我去跟他们套话,你偷偷绕到后院看一下是什么情况。”萧行澈压低声音对江照邻说道。 江照邻拳头不自觉地又攥紧了:“怎么又是我去干苦活!” “还不是因为江女侠武功盖世,这要是换我去,不出一刻钟便被抓了!” “行吧,你这句话还算中听。” 酒庄里匠人分工明确,有的挽着袖口,用石锤用力地砸着石槽里原料,有的拿着长勺,来来回回地搅动着锅里酒醅,年轻的学徒在灶边添柴,酒香混着梅枝香扑面而来。 萧行澈环视一圈,走到一个最近的大汉身旁:“哇,大哥你真有力气,这锤子很重吧,可以让我试试不。”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行吗?”酒匠看着萧行澈单薄的身躯调笑道。 萧行澈也不争辩,默默解开袖子给酒匠展示了一下手臂肌肉。 “哟嚯,可以嘛小伙子,这衣服脱下来还挺壮实!”酒匠用力地拍了一下萧行澈的背。 “嗯哼。”萧行澈闷哼了一声。 “让我试试,嘿!”萧行澈从酒匠手中接过大锤,奋力举起又砸下。 酒匠放声大笑:“不错嘛,小伙子,哈哈哈哈。” “大哥你歇会,这一槽我帮你干了!”萧行澈将袖子又往上撸了撸。 “嘿咻!大哥,你在这干了多久了啊。嘿咻!挺累的吧。”萧行澈边打还不忘记套话。 酒匠见有傻子帮他干活,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走到一旁端起一碗茶水坐在地上歇息了起来:“这酒庄开业我便来了,也就不到一年。” “这酒庄才开了一年便做这么大了啊,这东家真是厉害!” 酒匠露出一口黄牙嘿嘿地笑着:“那是自然,自从酒庄开了,我们整个村都有白米吃了,我婆娘也娶到手了!” “这工钱得不少吧,大哥!”萧行澈放下锤子,摸到酒匠身旁坐下。 “你想不想干?” 听及此萧行澈忙恭维他:“这工钱给的高,我自然想干!我现在在县衙做那个什么狗屁师爷,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婆娘都娶不起!” 酒匠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萧行澈:“看在你今日帮我干活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现在酒庄在招搬酒工人,三天工钱十两!你要是感兴趣,我领你去,一下就顶你两个月工钱了。” “大哥,那可太感谢了!什么时候去啊。”萧行澈脸上满是兴奋。 “不急,明日戌时你来这里找我。” “那谢谢大哥了。”萧行澈从荷包里拿出半块银子往酒匠怀中塞去。 ...... 江照邻则盯上了一个淘米小工。 “小哥,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去如厕吗?”江照邻眨巴着眼睛,装成一副邻家小妹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以啊,小妹妹,跟哥哥来。”小工领着她便往无人处钻去。 江照邻跟着他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周罕无人迹,密密麻麻摆满了比人高的酒缸。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让哥哥好好亲亲。”小工见到了没人的地方,转身便伸出手,一步一步走向江照邻。 江照邻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将他身上的粗布衣剥下来后,反手将他扔进了一个空酒缸。 这里的酒缸太多,江照邻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她轻轻一跃,攀到了酒缸上。 这数不尽的酒缸让江照邻头皮有些发麻,她慢慢往深处摸索着走去,终于在一处大屋处看见了一群工人正在来来回回地搬着酒坛。 她悄悄混进人堆,跟着众人开始摆放起酒坛子。 “这九如商行,要这么多坛酒啊,能运不少东西过去呢,这下大家又有的赚了!” “那可不,快摆坛子,一会好装东西呀,嘿嘿嘿。” 江照邻听着几人的谈话,心中微微有些不解,这不是酒庄吗,他们要运什么东西? 她边搬边观察院内情况,发现后面好似还有几间破旧的木屋。搬了一会,趁众人都在歇息,她偷偷朝着木屋靠近。 这几间木屋看着好似就是无人居住的破屋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沙沙......沙沙......” 什么声音!江照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潜伏 第20章 毒药 江照邻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声音断断续续地:“乖......娘亲在......” “带你玩......” “......今年也一岁了” 越靠近最里处的小屋,声音越发地清晰。 江照邻壮着胆子往屋内看了一眼:“唔......” 她飞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好险!差点惊呼出来,此时再也顾不得探查了,她匆匆地便往外走去。 “站住!你不去上工,要去哪?”江照邻被屋内的景象吓得心神大乱,逃离的样子太过明显,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我......”江照邻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正想着一会如何强攻出去,苏樾却在此刻出现了。 “她是我的小厮,许是迷路了。徐员外这是何意?” 徐若元立马张嘴训斥了几个酒匠,赔着笑脸对苏樾说:“是我这几个工人冒昧了,少东家莫怪。” “那今日便参观到这吧,我们走。” “是,少东家慢走。” 江照邻见苏樾转身要走,立马识趣地跟上。 苏樾巡视了一番四周,确认没有眼线后,对着江照邻问道:“你怎的一人在此,还穿了......别人的衣裳,我以为你早和沈姑娘他们一起走了。” “姐姐让我去秘密探查一下这酒庄,我打晕了一个小工换上了他的衣服,刚刚出来走的太匆忙了,被发现了......”江照邻不好意思地拨弄着双手。 “你......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刚刚我不在可怎么办!”苏樾皱了皱眉。 江照邻见他误会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五六个瓶子:“看!这些都是我姐姐给我炼制的防身毒药,这些都够把这整个酒庄的人全灭了,不过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嘿嘿嘿你就放心吧。不过今日还是多谢你了苏樾!” 苏樾回眸望去,身侧的女子眉目含甜,一双笑眼弯弯,真是让人不忍责备啊。 “我们快走,我找我姐姐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说!”江照邻脚步不自觉快了几分。 ...... “阿澈,在这。”沈惟熙见是萧行澈便小声地唤他过来。 “可有发现些什么?” “我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我和里面的酒匠混了个眼熟,他说明日戌时,酒庄需要一些搬酒工人,可以介绍我去。什么酒庄会在戌时搬酒啊,乌漆麻黑的。” “我觉得有些蹊跷,可能会有些新发现,便答应他了。”萧行澈自然而然地将工钱的事省略了。 “姐姐,姐姐!”江照邻见着沈惟熙立马朝着她狂奔而来。 沈惟熙:“怎么了阿邻,可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如此惊慌?” “姐姐你听我说!我刚刚在后院里面看到了昨晚那个疯女人!” “她就住在最里面的一间小木屋,还是一直抱着那个人偶娃娃,然后躺在......躺在一堆白骨上面。” “我刚打开门就和她对视上了......白天看的更清楚了,她顶着那么吓人的一张脸边哭边对着我笑,太可怕了,我一时惊慌差点被人发现,好在苏樾帮我解了围。”江照邻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昨晚那个女人?大人,你可知半夜常抱着人偶来街上敲门的女子是何人,和这徐氏酒庄是什么关系?”沈惟熙向梁知县问道。 “她啊,她也算是我们这的名人了,一年前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都不幸掉落山崖而亡,自此变疯了。” “她是徐家老太弟弟的女儿,此次来云峰县,便是来看望他们,可谁知在山上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她发疯似的,非要将她丈夫和孩子的尸体带走,谁都不许碰,一直叫喊着说他们没死,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徐家也仁义没有将他们赶走,搭了一处木屋让他们一家“住下”了。” “平时她也爱发疯乱跑,之前还有徐家的人管着她,倒也闯不出什么大祸,只是近两日听闻他总是半夜去敲人家的家门,这几日都好些人都来县衙告状了。” 沈惟熙叹了口气:“倒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线索到这又断了......就等明日阿澈你打入内部探一探是否有猫腻了。” “好。” 孙知县:“那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 沈惟熙:“去徐若华家中看看。” ...... 徐若华家中狼藉一片,玉器瓷瓶滚地七零八落满地,可他家中的银两及贵重物品并未丢失。 沈惟熙来到厨房,检查着屋内的食物,最终在灶台上的一袋白米中检测出了致她们二人死亡的毒药。 但很可惜,这在山村人家里经常用来毒杀一些老鼠,蛇的灭鼠粉,家家户户都有备,根本无法凭借这个抓出凶手。 “嘿嘿嘿,你们想和我的年儿玩吗。”那疯妇突然从徐家屋后窜了出来在门口兴奋地看着几人。 将手中的人偶一直往众人面前递,吓的几人连连后退。 “哇哇哇,她怎么跟过来了,她刚刚还在酒庄的啊,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江照邻思及此,脸刷的一下变地惨白,一个劲地往几人身后躲。 好在那疯妇见几人都不理他,也没有再近一步的想法,嘴中却念念有词:“年儿,你饿了呀,母亲去给你做好吃的!” 她没有一丝犹豫地就往灶台钻去,将人偶放在了凳上。 “母亲给你做好吃的,年儿不哭,乖。” 梁知县看着她只觉得头疼:“不用管她,这疯子怪的很,力气还贼大,我们继续,我们继续。” 疯妇舀出刚刚查出有毒的面粉,用力揉搓着。 “这面粉有毒,你不要碰!”沈惟熙走到疯妇面前欲阻止她。 沈惟熙刚刚靠近,这疯妇便发疯了似地狠狠将她推开,随后拿起锅碗瓢盆胡乱砸去。 萧行澈忙挡在沈惟熙面前,暗骂了一句疯子。 将沈惟熙逼退后,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地揉搓着面团。 “要不用迷药把她迷晕算了,太可怕了,谁过去都得挨两个盆。”萧行澈提议道。 “算了,随她吧,我们看看她还要做些什么。”沈惟熙总觉得这疯妇出现在此不是偶然,之前听闻她只有在半夜才会出来,可如今天光大亮。 疯妇将面团捏成一个个馒头,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罐子,往馒头上撒去:“糖,年儿爱吃糖,母亲给你多放些。” “这罐子里装的不就是灭鼠粉吗!来人将这个疯妇给我抓起来!”梁知县见兴奋地招呼衙役将她拿下。 这疯妇见衙役过来,也是拿起身旁的东西一直砸去,但衙役听命行事,可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只见他们拿起长杖狠狠往她腿上打去,她顿时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尽管这样她还在疯狂地扭动着身子。 “年儿,我的年儿——” 梁知县:“带走!” “还是沈姑娘好本事,来这半天这凶手便刷到了,这疯妇力气极大,拿剑砍死徐若华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沈惟熙对梁知县的观点并不认同:“大人,她身上有灭鼠粉,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杀人凶手,且如今杀人凶器也没有找到,我觉得还有很多疑点。” 萧行澈附和道:“对啊,还有追杀我的那两个人黑衣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疯子。” 孙知县见几人观点不一致,火药味渐浓,便开始和稀泥:“这案件疑点太多了,是得回去好好审审,这疯妇是凶手的话,肯定也还有帮凶,可不能放过,我们回去仔细审问下。” “走走走,先回县衙。” 孙知县挤到沈惟熙与萧行澈中间,一手一个地将两人带走了。 ...... 议事厅。 “大人,这是在那个疯妇破屋内搜到的剑,仵作对比过了是凶器无误!”衙役回报道。 梁知县扭头朝着孙知县说道:“你看,凶器都找到了,定是这疯妇发狂了,下了毒又把人砍了!” “两位小友年纪还小,还是要多多历练才是!” 见两人又要要开口,孙知县连忙给二人使了个眼色:“是是是。” “今日天色已晚,孙大人明日便出发去主城吧,也不好耽误您跟城主大人汇报是吧。我这么个小案子就不劳烦城主大人了。”梁知县转手又给自己添了杯茶。 孙知县看了看自己面前已空了不知多久的茶杯,顿时冷脸:“我们先告辞了,不叨扰梁大人了,惟熙行澈,走!” 几人出了门,孙知县第一个便开始大骂:“什么东西啊,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明晃晃地撵我们走这是。” “当时他喊你们两个来帮忙,我就知道他不对劲,我怕你们两个被他拐走了,或者为难你们,我厚着脸皮便跟上来了。” “当时都没支会我一声,便莫名其妙就来县衙抓行澈,现在还用一些稀里糊涂的证据直接给一个疯子定罪?就他这脑子,怪不得十几年了还窝在这个山里!” “我呸!没事惟熙行澈,我们明日便出发去主城,我非得去城主大人那告他一状不可。” 梁知县这回把孙知县气地够呛,本以为他和孙知县都是一个好官,没想到是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 “不行,明日我还得去探探那个酒庄!你们走我留下。”萧行澈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 “是,我也总觉得这酒庄有问题,我和你一起留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沈惟熙望着萧行澈说道。 江照邻:“姐姐你留下,我也要留下。” 苏樾:“我订购的酒还没好,还得在云丰县等几日。” 孙知县听完几人的话陷入了沉思:“不是,合着让老头子我一个人去主城啊。” 第21章 惊雷 “成成成,你们都留下,我去给你们搬救兵。我整不死这个老匹夫。” 江照邻笑嘻嘻凑到孙知县面前哄道:“大人,你在主城也能搬到救兵啊,您这后台蛮大的撒,我们跟着您是跟对人了。” 孙知县骄傲地胡子都快翘了起来:“那可是,我可是城主大人的得意门生!才不会同梁楚生那种无能鼠辈同流合污。” “不成,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收拾收拾便出发,这来回得一日,若明晚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也能赶得上救你们!” “我去县衙将江海源几人提出来,你们几个便回客栈去。记住切莫出门,好让梁楚生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云丰县了。” ...... 云丰县衙书房。 “本以为两个小娃娃罢了,哄骗一番便能为我所用,没想到竟然是个认死理的。” 梁知县靠在椅座上阴恻恻地看着萧行澈的画像。 “大人,这个男娃是月隐楼阁主的义子,若是能将他拿下,还愁主城那边我们的生意拓展不开吗,既然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我已经让人放出饵了,鱼儿很快就能上钩了!”屏风后站着的人,正给梁知县出谋划策。 “嗯,这事必须办成。” “报!”门外传来衙役的声音。 “进来。” “大人,刚刚孙知县去大牢里将那几人提走了,说是要连夜出发去主城。” 梁知县挥了挥手让衙役退下,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如此着急,他们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屏风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这几人今日的架势,怕是不肯善罢甘休。我已让酒匠佯装露出破绽,他们不可能经得住这个诱惑!”” “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这么一条大鱼,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梁知县细想了一番:“派几个人去客栈盯着,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若是真离开了,便联系山上的人,在半路将他们全部灭口,这疯妇之事,不能捅到城主面前。记住,萧行澈我要活的。” “自然。” ...... 如归客栈,孙知县正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 “老孙!看着你一个人走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萧行澈扶住孙知县的肩,依依不舍地说道。 孙知县:“得了吧你小子,没大没小的。说的跟这辈子见不着我了一样。” “不行,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跟我来,我给你个东西。” 萧行澈将孙知县拉到一个静僻的地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铁盒。 “什么东西啊?”孙知县定睛往盒子里一看,吓得连连退后了几步。 “这这这......你小子怎么会有这玩意,你不要命啦。” “你怕什么,我们月隐楼可是有官府认证,你放心用吧。这可是我的保命神器,我轻易不会拿出来的。”萧行澈心疼的将东西递给了孙知县。 孙知县手抖着将东西又推了回去:“你这......这这,你还是留着自己用,我那么多衙役跟着我呢,出不了事。” “就那群衙役?花拳绣腿的,估计沈惟熙一个人都能打三五个,你要是碰上江照邻这种,全军覆没。”萧行澈摊了摊手。 “你快拿着吧,赶紧出发。” 萧行澈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孙知县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一样,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我们都去苏樾房中,明晚之前莫出门。”沈惟熙招招手,将萧行澈带去了苏樾的房内。 “我刚刚给老孙送好东西去了,他已经走了。”萧行澈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唉......”那是我喝过的,沈惟熙还没说出口,萧行澈已经续上第二杯了,她只好伸手又拿了个新的杯盏。 “叩叩......”突然的敲门声让几人顿时警觉了起来,门外似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少爷,我来给你们送铺盖了。”苏无声音细的像蚊子似的让人根本听不清。 苏樾上前一把将门打开,苏无抱着两床被子靠在门上,突然打开的门让他整个人失去重心跌落在地。 “哎呦!” 萧行澈见他这滑稽的模样,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全数喷出:“你没事吧。” 几人将苏无扶起,捡起地上的铺盖。 苏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事没事,东西送到了,少爷我先走了。” 苏樾伸出手往他脑袋上面轻敲了一下:“你这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房内有疑?就和平常一样便好。” “是!我再给你们带点吃的上来。”苏无说完打开门左顾右盼了一会,便下楼去给几人拿吃食。 “无哥,你拿这么多,你和少爷两人吃的完吗?”店小二见苏无来来回回端了七八个菜,心生疑惑。 “这少爷想要每样都尝看看,你懂什么!”苏无越过小二,又端着菜朝楼上走去。 “小二的,我听闻这云溪县的孙县令住在你们这,我找他们有事相求,能否引荐一下?”梁蒙见苏无走了,才从门外走了进来。 “孙大人啊,他们刚刚都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 “是啊,房间都退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梁蒙往外走去,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苏无离开的背影。 ...... 苏樾房中。 “你怎么拿这么多......”苏樾嘴角一阵抽搐,苏无像是怕人不知道这房里还有其他人似的。 “这么多人......不多吧。” 几人也顾不上暴露了,敞开胃口吃了起来。 “吹灯!”沈惟熙压低声音说道:“将窗户关好。” 几人余光撇过窗外时,只见窗户被风吹开了,从缝隙往外看,对面屋顶上好似有个人影。 几人忙将窗户关好,蜡烛吹灭。 屋顶上的梁蒙,寻了半日也没寻到几人的房间,待他找到时,屋里却已经熄灯了,他只好讪讪地回去汇报。 “大人,小的认为还有人藏在客栈,刚才那个护卫给苏少东家端去的菜量,至少得六七个人才吃的完。” “派人继续盯着。以防万一,给山彪子传信,让他去送他们归西,除了萧行澈一个不留。” 另一边,沈惟熙悄悄打开窗户,确认了人走了才稍稍放松了一下。 几人也没有了吃的心情,打完铺盖,便草草睡下了。 ...... “砰!”几人是被一声巨响吓醒的。 “哪里在放烟花啊!大半夜的。”江照邻被吵醒了,满脸抓狂。 “不好,老孙出事了!”萧行澈猛地从铺盖上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沈惟熙也从床上撑起身子问道。 “这是我给老孙的裂穹......这一颗火雷下去,整座山都得抖一抖!” “他既然用了,这代表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我们得去救他!” 萧行澈说完,几人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起床穿好衣物,便出去寻孙知县。 “我去让人备马!”苏樾说完便第一个冲下了楼。 “孙大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我们得抓紧。”沈惟熙顺手将晚上没吃完的糕点带走。 ...... “架!”萧行澈攥紧缰绳,衣袍被风灌地鼓了起来,身后几人紧紧跟随着。 半个时辰后,刚行至山口处,便见远处有一名身着云溪县官服的衙役躺倒在地上。 几人连忙停下将其扶起,叽叽喳喳地问道。 “虎子哥,你没事吧!” “孙大人呢?” “发生了什么?” “可有受伤?” 孙虎被几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啊,我没事没事,就是跑太久了,躺地上歇息会。” 几人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孙大人呢?”沈惟熙给孙虎递了一竹桶水问道。 孙虎接过水,大口地往嘴里灌去:“刚刚我们走到半山腰,一伙山贼突然冲了出来,一张口就问萧行澈在哪。” “大人不肯说,他们便扬言要将我们全部埋在山里!他们刚要上来,大人便喊我们全部往后退去。 “随后一人只身向前。”孙虎说的唾沫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大人朝着他们就扔过去一个神器!砰,那山都抖了三抖,那伙山贼死的死逃的逃!孙虎越说眼睛越亮,“安全之后,大人就说这么大动静,他怕你们担心,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让你们别担心他。” 萧行澈听见孙虎称裂穹为神器,高兴地嘴都要咧上天了,就是可惜这风头被孙知县抢了。 孙虎歇了会接着说道:“大人说让你们不要出来,更不要去山里找他,晚上视野不好,很危险。” “好,谢谢孙大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些东西你拿着路上吃。”沈惟熙从马上取下干粮递给了孙虎。 “呼~没事便好,困死我了,我们快回去继续睡觉吧。”江照邻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苏樾望着她那模样,轻笑了一声:“走吧。” ...... 千明中,衙役们正在检查山匪的尸体。 孙知县则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寻找着裂穹的碎片,边收起来边叹道:“如此精妙的火雷便这么轻易地让我用出去了,在我手里都还没捂热呢,可惜啊可惜!” “大人,这些贼人应该都是眠龙寨的人,在这片地带盘旋了十余年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衙役回来汇报道。 “这梁楚生可真是个尸位素餐的废物啊,竟能让这群山匪在这千明山中盘旋十余年?” “我一出手就废了他们一半精锐,等我回来便将你们连根拔起!不过能死在如此神器之下,你们也算没白活一场。” “将他们的尸体收集好挖个坑都埋了吧,这东一块,西一块的,等一下吓到路过的百姓就不好了!” “继续出发!” 第22章 肚兜 “什么!一群废物。”梁知县接到山彪的消息,怒不可遏。 梁蒙跪在案下,接着说道:“大人,虽然此次损失惨重,但据活着的人来报,去往城主府的队伍之中只见孙知县一人,并未见到那几个年轻人,他们应当还在县里。” “嗯,你下去吧。给我盯着他们,明日之事,再不可有任何错漏。”梁知县烦躁地抚着额头,挥了挥手让梁蒙退下。 烛火摇曳间,屏风后若隐若现地又出现了那个人影:“这月隐楼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如此火器,说用便用了。 梁知县轻叩着桌面,转身望着眼前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还是小瞧他了,此前在月隐楼瞧他本以为就是个放荡公子哥,稍微使些手段便上当了。” “好不容易将他骗到无处求援的云溪县,差一点便能将他带回来。” “顺带着还能撇清我的关系,还能让孙豫章不得不帮我收拾烂摊子。” “没成想碰到那个小女娃把他救下。本以为这一次能顺理成章将他以疑犯带走,要挟顾月隐,又被那个女娃破坏了。”梁知县愤怒地将桌上的纸笔扫落一地。 “他们再查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所以他们必须死。” “继续派人追杀孙豫章,即便他到了主城!他也是个认死理的老顽固。” “是。” ...... 几人趁着夜色,又悄悄地溜回了客栈。 “这群山匪为何点名要抓你呢?”沈惟熙望着萧行澈不禁皱了皱眉。 萧行澈整个人懒散地倚靠在门边:“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之前倒是经常运送货物从山中路过,莫非是来抢劫的?” “你那火雷还有吗?”沈惟熙转头看着他:“今日他们指名道姓要抓你,明日之事,或许也是他们的圈套。” “嘶。”萧行澈听及此站直了身子:“裂穹我只带了一个,不过我手中还有许多珠连。” “但是火雷不太适合在密闭环境使用,不然一不小心我自己的小命都得搭上。” 沈惟熙思索一番,觉得还是得给萧行澈些保命的手段:“阿邻,你将你身上那瓶牵机散先给阿澈。” “这是牵机散,它和一沾倒不一样,这是真正的用来救命的,这么多年我也就只做出了这一瓶。这一整瓶砸下,五米之内筋骨寸软,十米之内形动迟缓,所以你要小心使用。沈惟熙严肃地和萧行澈解释着。 “啊?那我还来得及跑吗......”萧行澈拿着牵机散的手有些抖。 “这是解药,你提前服下便不会有事。”沈惟熙见他那怕死的可怜模样不禁笑道。 “我就知道,你怎么舍得伤害我呢,谢谢姐姐。”萧行澈对着沈惟熙甜甜一笑,将牵机散藏入了怀中。 只有一瓶......就这么给我了,萧行澈这么想着便朝着江照邻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江照邻回瞪了回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还多的是其他的!” “这几颗珠连你拿着玩,打不过就往他们身上丢!包炸地他们脑袋开花。”萧行澈掏出一袋子珠连塞给了沈惟熙。 沈惟熙拿出一颗细细打量,这火雷小巧一个,十分精致,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好,歇息吧,明晚可能是场硬战。” 明知可能踏入的是凶手编织的天罗地网,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姐姐,你不是不喜欢红色吗,怎么买了一条新帕子。”江照邻躺下时,突然看见沈惟熙腰链处露出了一角红色,便伸手扯了出来。 “不对,这是一条小童的肚兜......啊——”江照邻飞快地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萧行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会又闹鬼了吧......” 沈惟熙无奈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将肚兜拿在手上细细查看:“今日,只有一人近过我身。” 萧行澈:“那个疯妇?” 沈惟熙捧着肚兜看了又看,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年字:“是她,这上面绣着一个年字,我记得她一直喊着这个名字。” “难道她是在装疯?这是想给我们传递什么消息吗?” 萧行澈点了点头:“有可能,只是现在老孙不在,我们也没办法去县衙里去提人,不过好在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行刑,只能等老孙回来了。” 沈惟熙将肚兜叠放整齐,放在了一旁的柜子里。 几人沉沉地入了梦,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孙知县在距离城门口五里处,遭遇了第二次追杀。 “你们是梁楚生派来的吧,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是吧!我是怎么了他全家吗,嘿!这鳖孙。”孙知县破口大骂。 几个杀手完全不理会孙知县的话,径直朝着他杀了过去。 好在有衙役在前方顶住,孙知县勘勘躲过两刀。 就差一点,我就能见到城主大人了......难不成我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吗? 孩子们还在等着我回去。 不行! 我不能死! 孙知县往后一滚,躲到了刑车后面,眼看着杀手就要过来了! “我老头子和你们拼了!啊——”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刺刀,朝着杀手刺去。 嗯?我怎么没死! 孙知县颤巍巍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师兄!” 杨天威只一枪,便将面前的杀手如提线木偶般挑了起来。 身后的杀手也全被控制了起来,只不过下一刻便全都自尽了。 “师弟,你没事吧!”杨天威声如洪钟。 孙知县有些没缓过来,声音还在发抖:“师兄,你怎地也在此!” “此次是师父召我回城,我刚行至城门口,便听见这边有打斗声,立马折返了回来。” 杨天威看着一地的狼藉,索性牵来了一匹马:“这马车是坐不了了,我们先行骑马回城去禀明师父,你的这些属下和刑车我让宣武军帮你护送回去。” “好,多谢师兄了。”两人骑上马,飞奔往主城去。 ...... 几人在苏樾房内静静地蹲守了一日。 “已经酉时了,等天色稍暗些我们便出发,苏樾你就不必和我们一起去了。”沈惟熙将窗户微微开了条缝隙,往外看去。 “好。”苏樾嘴上虽答好,但内心难免还是带了几分失落。 但他知道,自己一届商人,不会武功去了也只会添乱,不如在后方支援。 “这是我苏家的穿云箭,若你们遇到了危险,便扯断这根线,我收到信号,便去支援你们。” 江照邻疑惑地看着苏樾:“你会武功吗?苏樾。” “不会。” “那你还说要来救我们。” 苏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轻轻解释道:“我此次是来云丰县买梅花冽的,可我和苏无两个人如何能将这几车酒运走。” “昨日验完货物,我便已给刘镖头递了消息,他们晚些就会带着镖队来云丰县。” 江照邻:“是刘仁义刘大哥吗!” 苏樾:“是他。” 江照邻:“太好了,那我又能听他给我讲故事了。” 沈惟熙望着两人热闹说话的场面,脸上也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微笑。 余光却瞥见萧行澈撑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 “阿澈,阿澈......”沈惟熙叫了萧行澈两声他都没反应,只好伸出手晃了晃他。 “啊,怎么了。”他终于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害怕了?。” “我怎么可能会怕!我只是在想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抓我,还有我在月隐楼接到这么轻松又多金的任务,是不是他们故意给我下套?” “还差点被莫名其妙被冤枉成凶手被抓走,现在随便帮酒匠干了些活计,套个近乎他就相信我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让我有些不舒服。”萧行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擅做火器的事,只有顾月隐知道。而除了这件事,他唯一有价值的便是月隐楼阁主义子的身份。 难道这些人是想拿自己去要挟义父?那他们又想从月隐阁得到些什么? 萧行澈的脑子一片混沌,索性不再去想。 沈惟熙看了眼天色:“时辰差不多了,阿澈你先出发吧。” “好”。 沈惟熙与江照邻特意绕了路,与萧行澈错开,以免被人发现。 ...... 徐家酒庄。 “酒匠大哥!我来了。”萧行澈见到那酒匠便热络地贴了上去。 “小兄弟你来了啊,跟我走吧。”酒匠七弯八绕地将萧行澈带到了一个酒窖里。 “一会咱俩就负责把这个酒窖的酒搬上去就成!” “行!没问题。”萧行澈说完便开始搬动着酒坛。 酒匠就坐在一旁看着他来来回回地搬着,就这么过去了一刻钟,萧行澈看着那酒匠一直一动不动,忍不住和他攀谈起来。 “哎呦,不行我得休息会。”他顺势坐到了酒匠身旁。 “累了?”酒匠转头对着萧行澈一笑,看的萧行澈直打寒颤。 他尬笑着答道:“是有点累了,哈哈。” 酒匠递给了萧行澈一坛酒,二人开始喝了起来:“我还有一个好差事可以介绍给你,比这个轻松,想不想听?” “什么好差事呀,大哥你说来我听听?”两口美酒入喉,萧行澈假装十分感兴趣。 “我瞧你长的如此俊美,不如给我们小姐当赘婿吧,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 “啊?”萧行澈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大哥说笑了,说笑了,我哪能配得上徐员外的小姐呢。” “不是徐员外的小姐,是给我们眠龙寨的小姐当压寨夫君。”他面目突然凶狠了起来,大有萧行澈不答应就要对他动手的意思。 萧行澈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什什......什么眠龙寨?”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月隐楼阁主的义子,勉强配得上我们小姐吧。”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还是不当!不过我已经在你刚刚喝的酒里下了软筋散,你想跑也跑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行澈:? 软筋散?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悄悄活动了两下,确认自己没有中药。 嘶!想起来了。 出门前沈惟熙喂他吃了一颗解毒丸。 吃了这解毒丸,萧行澈连牵机散的毒都不怕,更别说这软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