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今天也在拒绝我》 第1章 “初次”见面,会长大人 圣罗兰贵族学院敲响第九下上课钟时,傅云谏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新生档案皱眉。 烫金的电子档案标题旁,校长亲自批注的“特别关注”四个红色大字,格外刺眼。 “会长,就是这位了。”副会长林薇在一旁小声提醒,“校长特意交代,请您‘亲自’带他熟悉校园环境。” 傅云谏揉了揉眉心。“亲自”这两个字,在他三年的会长生涯里,通常只意味着两个字:麻烦。 他点开了档案。 谢逐风,男,18岁。光看证件照就不太安分——黑发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对着镜头笑得过于灿烂,灰蓝色的眼睛亮得像是能穿透屏幕。特长栏里,赫然写着“格斗”。 “据说是欧洲那边的青少年自由搏击冠军,”林薇的声音更低了,“之前的转学记录……嗯,比较丰富。违纪记录,相当精彩。” 傅云谏正准备开口。 “冤枉啊!那都是他们先动的手!”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 傅云谏抬头。 门口倚着个少年,真人比照片冲击力强多了。校服外套要掉不掉地挂在肩上,衬衫扣子倔强地没扣最上面两颗,手里还抛着一个红苹果。见傅云谏看过来,他手腕一抖,苹果核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精准落进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傅云谏有些无语,面无表情的对着他说:“校规第七条,进门前,敲门。” 谢逐风像是没听见,几步就晃到了办公桌前,双手“啪”地一下撑在桌沿,整个人凑近。一股清新的苹果混合着薄荷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校规里有没有写,”他歪着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转学生能不能对学生会长一见钟情?” 傅云谏向后仰去,与他拉开距离,语气平稳无波:“校规第三十九条,禁止任何形式的骚扰同学。”他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敲,办公室门无声滑开,“现在,出去,敲门,等我同意。” 谢逐风眨眨眼,非但没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鞠躬礼:“得令!会长大人!” 门关上了。 三秒后,“叩、叩、叩”,规规矩矩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谢逐风这次迈着标准步伐走进来,站定,右手抚胸,微微躬身,样子到是有些滑稽:“新生谢逐风,今日转入A班,劳烦会长带我熟悉校园。” 傅云谏站起身,校服外套划出一道利落的线条:“跟上。” —— 走在樱花长廊上,花瓣时不时飘下来。 谢逐风落后傅云谏半步,可眼神就没从傅云谏背上移开过。 “会长,”他快走两步,并肩而行,“你的钢笔挺别致啊,Montblanc的定制款?” 傅云谏目视前方:“你的观察点很奇怪。” “笔帽上那道小划痕,”谢逐风继续说,“是去年国际学术峰会,MIT那个大胡子代表不小心用酒杯蹭的吧?” 傅云谏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监控录像,理论上所有学生都有权限申请查看。”他淡淡回应,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查谢逐风的系统访问记录。 走到紫藤花架下,谢逐风突然伸手抓住傅云谏的手腕。一个冰凉的小东西被塞进了他手里。 傅云谏低头一看,是枚造型有点张牙舞爪的袖扣,中间嵌着一颗灰蓝色的宝石。 “送您的见面礼,”谢逐风笑嘻嘻的,拇指在他腕骨上蹭了蹭,“亚历山大石,跟我眼睛一个色儿,据说白天看是蓝的,晚上看是紫的,神奇吧?” 傅云谏捏着那枚袖扣。这行为,跟上学期那个想用块古董表换考试重点的某伯爵家傻儿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校规第四十六条,”他声音冷了点,“禁止赠送和收受贵重物品。” 谢逐风不但没退缩,反而又凑近了些,气息都快喷到傅云谏耳朵上了:“那……会长想不想知道我衬衫第二颗纽扣上刻了啥?” 傅云谏立刻往旁边撤开半步。这种套路,他熟。去年那个文学社副社长,就是在全校面前嚷嚷要追他,后来乖乖抄了三十遍校规才消停。 “图书馆到了。”傅云谏转向旁边的借阅台,对管理员说,“他的入学测试,十分钟后开始。” —— 傅云谏站在监控室里,目光落在第三块屏幕上。 谢逐风压根没在认真答题,手里转着笔,东张西望,时不时还对着摄像头做个鬼脸,或者比个心。 监考老师一脸无奈地递过平板电脑:“会长,您看这……” 屏幕上,谢逐风的试卷被放大了。最后那道分值最高的开放论述题旁边,他用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大爱心,下面还有一行字:“送给最敬爱的会长~” 傅云谏眉头刚皱起来,准备让人去把他拎出来,眼神却猛地定在了那个爱心旁边。 那里,用更小的字,写着一行简洁的公式和推导。 正是他最近一直在研究的那个算法难题,一个他还没想通的关节,似乎被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点破了。 “收了他的卷子。”傅云谏声音低沉,“带他来我办公室。” —— 谢逐风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推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傅云谏已经调出了他能找到的、关于谢逐风的所有资料,投影在光屏上。 “解释。”傅云谏把打印出来的试卷往桌上一放,指尖点在那行小字上,“这个,从哪里看来的?” 谢逐风笑容不变:“《量子计算季刊》最新一期,第三篇文章,作者傅云谏,第17页右下角那个注释拓展一下就是。”他走上前,手指点在旁边,“不过我觉得会长您原来的思路有点绕,我这样改一下,效率起码能提百分之十二。” 傅云谏呼吸微顿。这个改进方向……确实可行,而且非常精妙。这不是随便看看就能弄出来的。 “你提前黑了题库?”傅云谏眯起眼。 谢逐风嘿嘿一笑,从他那看起来不怎么鼓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封面画了个奇怪涂鸦的笔记本,献宝似的递过来。 傅云谏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贴满了便签,画满了各种思路导图和演算草稿。仔细看,内容确实是他近半年发表的所有论文的核心思路和算法,旁边还有不少批注和疑问,看起来……下了不少功夫。 “我可是会长的忠实粉丝!”谢逐风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每天睡前必拜读您的大作!” 傅云谏沉默地看着他。这场景,似曾相识。上个学期,化学社那个号称是他“迷弟”的学弟,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接近他,最后差点把他一个实验项目的核心数据给“借鉴”走了。 “重考。”傅云谏按下内部通讯键,语气不容置疑,“安排B考场,我亲自监考。” —— 去B考场的路上,需要乘一段教职工电梯。 电梯下行到一半,谢逐风突然伸手,啪地按下了那个鲜红色的紧急停止按钮。 电梯猛地一顿,灯光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狭小的空间里一片安静。 傅云谏被气得有些无奈:“你想干什么啊!” “会长,”谢逐风转过身,背靠着电梯壁,灰蓝色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颜色更深了,“您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就是来找茬的坏学生?” 傅云谏的手指,无声地移向了旁边的警报铃。 “我去年圣诞节,在巴黎见过你。”谢逐风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在塞纳河边的莎士比亚书店,二楼那个靠窗的角落。你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下午,在看那本旧版的《杀死一只知更鸟》。” 傅云谏指尖的动作停住了。 “你用的书签,是薰衣草干的,味道很淡,但我闻到了。”谢逐风继续说,“而且,我发现你有个小习惯——翻页的时候,喜欢先用指尖轻轻沾一下嘴唇。” 傅云谏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那时候你大概看得太入神,被纸边划了一下手指,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谢逐风说着,忽然往前迈了一小步,距离瞬间拉近,“会长,您现在还觉得,这些……也都是我费尽心机调查来的吗?” 就在这时,“嘀”的一声,电梯恢复了运行,灯光明亮起来,照得谢逐风脸上的笑容清晰无比。 “B2层,到了。”机械女声平稳地播报。 谢逐风已经退回了安全距离,仿佛刚才那个逼近和略带压迫感的问话从未发生。他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会长,我们现在是去考场吗?” 傅云谏的目光,落在他衬衫领口下,那颗刻着微小“S”字母的纽扣上——圣罗兰的校徽缩写。确实是本校的定制纽扣。他心下稍松,但疑惑更重。 “改期。”傅云谏伸手,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我现在,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我现在感觉应该送你去警局。”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傅云谏正要迈步出去,谢逐风飞快地往他外套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我错了会长,别这么无情啊!对了我宿舍的钥匙,”谢逐风冲他眨眨眼,“7号楼303!会长随时欢迎来查岗……哦不,是检查我的学习笔记!”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张笑得过于明媚的脸。 傅云谏站在空旷的顶层走廊,从口袋里摸出那把还带着点体温的钥匙。钥匙圈上,缠着一张小纸条,展开,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PS:我说转学是为了你,是真的!」 傅云谏看着那把钥匙和纸条,半晌没动。 夕阳的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 第2章 会长大人这么无情? 圣罗兰贵族学院午休的宁静,被校园论坛上一个爆火的帖子打破了。 标题格外吸睛:【爆!新生谢逐风公然“壁咚”会长!高清大图!速围观!有图有真相!】 帖子里的照片角度刁钻,正好捕捉到谢逐风双手撑在学生会会长傅云谏办公桌前,身体微微前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而傅云谏则是面无表情地向后仰,试图拉开距离。阳光洒进来,画面居然有点……诡异的和谐? 楼下跟帖已经炸了: 「卧槽!这新生勇士啊!」 「会长大人的脸色……我赌他撑不过今天放学!」 「开盘了开盘了!赌谢勇士能在会长大人的冰冷x光线下存活几天!」 「楼上的,我赌一包辣条,三天!」 「我赌五包!一天!」 傅云谏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凉了,味道有点涩。他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叮”声,仿佛在给这场闹剧画下句点。 桌角放着谢逐风的烫金档案夹。傅云谏再次翻开,目光精准地落在“违纪记录”那一栏: 【3月15日,未经许可进入天文台,擅自调整望远镜参数】 备注:“那个参数错了0.3个弧度!我看着浑身难受!强迫症犯了不能怪我!” 【4月2日,在实验室通宵进行未批准实验】 备注:“灵感来了就像闪电!等审批流程走完,闪电早就劈完了!这是对科学的尊重!” 【5月18日,篡改食堂自动贩卖机程序,导致全校饮料免费供应一天】 备注:“校庆日啊!普天同庆!请同学们喝点饮料怎么了?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 傅云谏的指尖轻轻点着这些备注,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家伙的违纪理由,怎么都透着一股理不直气也壮的清奇画风? 而且,他发现这些记录基本都是围绕技术和学术搞事,没有一条是因为打架斗殴或者恶意破坏公物。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早上,谢逐风嚷嚷“那都是他们先动的手”时,那双灰蓝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类似于“你们这些凡人不懂我”的委屈,或者说,理直气壮?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傅云谏走到窗边,看见几个学生正围在布告栏前嘻嘻哈哈。布告栏上,赫然贴着论坛那张“经典瞬间”的打印版,旁边还用彩色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官方赌局启动!谢逐风同学能在傅大会长手下存活几日?下注从速!” 傅云谏:“……” 他默默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有些无语:“林薇,通知宣传部全体成员,十分钟后小会议室开会。另外,让风纪部的人去把布告栏清理一下。” —— 下午的高级数学课安排在钟楼旁的阶梯教室。傅云谏作为学生会代表旁听,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是下周学生代表大会的议程草案。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在他银灰色的校服外套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这个问题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解答?”头发花白的数学教授指着黑板上的偏微分方程问道,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教室,“这道题有一定的难度,可以考验大家的思维能力。” 教室里一片寂静。这道题明显超出了课程范围,连几个数学竞赛出身的优等生都低下头假装记笔记。傅云谏抬头看了一眼题目,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公式的雏形。 “我来。”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傅云谏抬头,看见谢逐风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一罐冰可乐。 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套了件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教授推了推眼镜:“你是?” “A班新生,谢逐风。”他大步走上讲台,顺手把可乐放在教授桌上,“借用下粉笔。” 接下来的十分钟,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谢逐风解题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完全跳过了标准解法,用一种近乎炫技的方式推导出答案。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个符号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傅云谏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全神贯注地看着黑板。 这个解法他从未见过,但每一步都严谨得无懈可击。当谢逐风写下最后一个符号转身时,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这个解法比教材上的简洁40%。”谢逐风对教授说,手指轻轻敲了敲黑板,“建议更新教案。”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最后一排的傅云谏,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傅云谏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板——那个解法确实精妙,而且隐约带着他去年某篇论文的影子。 走廊上,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天啊,他刚才看会长的眼神……还有刚才解题时,他好装啊……这么装为了谁我不说。” “嘘,小声点......” 傅云谏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见谢逐风靠在墙边等他,手里还拿着那罐可乐。 “会长,”他晃了晃可乐罐,“要不要喝一口?” 傅云谏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谢逐风轻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口可乐,喉结上下滚动:“真无情啊......” —— 晚上八点,傅云谏照例来到图书馆三楼的专属座位。这个靠窗的角落正对着一棵百年樱花树,是他三年来雷打不动的自习地点。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是他去年从温室带回来的,现在已经长出了新的叶片。 但今天,他的座位上放着一杯咖啡。 拿铁,不加糖,加两滴香草精——正是他平时习惯的口味。杯垫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张扬:“会长,你的论文我都读过。PS:这个位置视野最好。” 傅云谏的手指悬在杯子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知道他喝咖啡习惯的人全校不超过三个——林薇、食堂的张阿姨,还有...... “好巧。”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逐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手里拿着一本《非线性系统理论》。他今天戴了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不巧。”傅云谏冷淡地说,“这是蓄意。” 谢逐风笑了,眼角微微弯起:“会长果然聪明。”他自然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书本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在瑞士时就关注你的论文了,尤其是那篇关于混沌模型的......” “校规第二十五条,”傅云谏打断他,“禁止在图书馆交谈影响他人。”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谢逐风环顾四周,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而且我查过了,这条校规是你去年修订的,原版只禁止大声喧哗。” 傅云谏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很少有人会去研究校规的修订历史,这个转学生显然做足了功课。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谢逐风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随意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年轻了几分,像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那个张扬肆意的天才。 “我想证明,”他重新戴上眼镜,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窗外,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一片花瓣恰好停在傅云谏的手边,粉白的颜色在深色桌面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傅云谏沉默了很久,久到谢逐风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咖啡凉了。” 谢逐风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还是温的。”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就像会长一样,表面冷冰冰的,其实......” 傅云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但表情依然冷峻:“自重。” 谢逐风仰头看着他,笑容不减:“会长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傅云谏推开房门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但那个张扬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得出。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圣数学竞赛颁奖现场,一群孩子站在领奖台上,背景是熟悉的学校大礼堂。傅云谏很快找到了年幼的自己——站在最边上,穿着整齐的小西装,一脸严肃地捧着奖杯。 而照片中央,一个黑发小男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还沾着一点冰淇淋的痕迹。 即使隔着十年的时光,傅云谏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谢逐风。 他完全不记得这场比赛,更不记得见过谢逐风。但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证实了这一点,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清晰可辨: “你当时告诉我,正确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的过程。这句话我记了十年。”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 “现在相信我不是一时兴起了吗?晚安,会长。” 傅云谏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校园。夜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照片上摩挲,第一次感到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松动。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为整个圣罗兰学院披上一层银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或许谢逐风也正望着同一轮月亮。 第3章 你其实还记得我,对吗? 傅云谏昨晚没怎么睡好。 一大早,他站在洗手台前,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镜子里的人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 那张老照片就放在书桌上,晨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照片上的谢逐风还是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豆丁,嘴角沾着点冰淇淋渍,跟现在那个总带着点痞气的转学生简直判若两人。 “正确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的过程……” 傅云谏轻声念着照片背后的字。话确实像他会说的,可他对这场比赛,对那个灰蓝色眼睛的男孩,没有半点印象。 七点整,他准时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脚步却顿住了—— 他的办公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木质餐盒,旁边压着张纸条,上面是那手熟悉的张扬字迹:「猜你昨晚没睡好?早餐记得吃。」 餐盒里是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吐司和一份水果沙拉,全是他常吃的搭配。 傅云谏的手指在餐盒边缘碰了碰,最后还是拿起了内线电话:“林薇,过来一下。” 副会长很快抱着记录本出现:“会长,这是今天晨会的……” 她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那个餐盒上,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微妙。 “查一下监控,”傅云谏语气平静,“看看谁进来过。” 林薇轻咳一声:“其实……不用查了。早上六点半,谢逐风同学就在门口等着了,说是给您送早餐。我告诉他您还没到,他就把东西放门口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他还说,您总忘记吃早餐,对胃不好。” 傅云谏眉头微蹙:“他怎么知道密码?” “他说……”林薇的声音更小了,“是您昨天告诉他的。” “不可能。” “但他确实一次就输对了。”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密码每周一换,这周的密码是…… 傅云谏忽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谢逐风说的那句“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他打开电脑调出监控。画面里,谢逐风确实在密码锁上毫不犹豫地输入了六个数字——正是他的生日。输完密码,少年甚至还抬头对着摄像头笑了笑,眨了眨眼。 ——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图书馆,傅云谏正对着桌上的文件发呆。这份学术竞赛的方案书他已经看了整整三天,却连第一页都没翻过去。 “唉......”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自从那个转学生出现后,他的工作效率就直线下降。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门被轻轻推开。傅云谏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谢逐风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谢逐风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完了。”傅云谏在心里哀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阅读文件。 “会长!”谢逐风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声音轻快,“真巧啊!” 傅云谏头也不抬:“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 “我哪有大声,”谢逐风委屈地压低声音,“就是正常说话音量嘛。” 傅云谏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事?” “有有有!”谢逐风忙不迭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我是来交报名表的!” 傅云谏接过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张被折得乱七八糟的报名表。参赛者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谢逐风’三个大字,而指导老师那栏却空空如也。 “按规定需要指导老师签名。“傅云谏陈述道。 “我知道啊!”谢逐风往前凑了凑,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想请会长当我的指导老师!” 傅云谏把报名表推回去:“我从不带学生。” “为什么啊?”谢逐风歪着头,“怕我太聪明抢了会长的风头?” 傅云谏深吸一口气:“我是怕你太笨,拉低我的水准。” “哇,会长你居然会开玩笑!”谢逐风夸张地捂住胸口,“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傅云谏决定不再理他,继续低头看文件。但谢逐风显然不打算放弃。 “会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他又往前凑了凑,“你就签个名,我保证不烦你。比赛什么的我自己搞定,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不行。” “那要不我们打个赌?”谢逐风眼睛一转,“我给你出三道题,要是你能在五分钟内解出来,我立刻就走。要是解不出来,你就给我当指导老师,怎么样?” 傅云谏终于放下笔,挑眉看着他:“你确定?” “非常确定!”谢逐风信心满满地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我这些题可难了!” 五分钟后。 “这不科学!”谢逐风哀嚎着看着傅云谏笔下流畅的解答过程,“我花了三天才想出来的题!” 傅云谏把解答推到他面前:“现在可以走了?” “等等!”谢逐风突然正经起来,“会长,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个数学竞赛吗?” 傅云谏的手顿了一下。 “那个躲在后台哭鼻子的小男孩,”谢逐风轻声说,“要不是你当时安慰他,他可能早就放弃数学了。” 傅云谏抬起头,对上谢逐风认真的眼神。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灰蓝色眼睛的小男孩,抱着获奖证书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想起来了?”谢逐风笑了笑,“那个爱哭鬼现在可是长大了。” 傅云谏沉默了片刻,突然拿起笔,在指导老师那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仅此一次。”他把表格推回去,“要是敢给我丢人......” “绝对不会!”谢逐风宝贝似的把表格收好,“我保证拿个第一名回来!” 他站起身,朝傅云谏眨眨眼:“为了庆祝,我请你喝奶茶?” “不去。” “那吃冰淇淋?” “不去。” “看电影?” “谢逐风。” “好好好,我走我走。”谢逐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却还是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那明天讨论课见?” 傅云谏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见。” 看着谢逐风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傅云谏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重新拿起笔,发现之前怎么也看不进去的文件,此刻竟然变得清晰明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几只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傅云谏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谢逐风的消息: 「明天要带什么资料吗?」 傅云谏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缓缓打字: 「带脑子就行。」 「委屈.jpg」谢逐风秒回,「我的脑子今天高兴得放假了」 傅云谏忍不住笑了,随即又赶紧板起脸,左右张望确认没人看见。——为了保持世家的风度需要保持完美,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那就别来了」他回复道。 「别啊会长!我错了!」谢逐风连着发了三个哭脸,「我保证带着全宇宙最聪明的脑子来!」 傅云谏放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终究没有按下锁屏键。他重新拿起文件,却发现自己竟然能看进去了。 这份关于学术竞赛的方案书他研究了三天,此刻那些复杂的条款和流程忽然变得条理。他拿起钢笔,在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做了批注,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 批注写到一半,他忽然停下笔,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下几个书名。这些都是往届优秀竞赛作品的参考资料,对备赛应该有帮助。 他将便签纸压在笔筒下,继续处理文件。 第二天清晨,傅云谏比平时早了十分钟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推开门时,他的目光先是在办公桌上扫过——今天没有餐盒。 不知为何,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微微一动。他放下公文包,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会长今天来得好早。”林薇抱着会议记录本走进来,有些惊讶。 “嗯。”傅云谏头也不抬,“晨会材料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林薇将文件夹放在他桌上,犹豫了一下,“那个...谢同学刚才来问,今天的讨论课在哪里上。” 傅云谏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你告诉他了?” “我说要等会长安排。”林薇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需要我现在通知他吗?” “不用。”傅云谏看了眼时间,“他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谢逐风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手里还抱着几本厚厚参考书。 “会长早!”他笑得阳光灿烂,目光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傅云谏身上,“我来报到。” 傅云谏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这是竞赛的时间安排和注意事项。参考资料在最后一页。” 谢逐风接过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时眼睛一亮:“这些都是会长帮我找的?” “只是基本的备赛资料。”傅云谏语气平淡,“如果你的水平连这些都需要我解释,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当然不需要!”谢逐风立刻说,抱着文件夹如获至宝,“我会认真看的。” 傅云谏点点头,起身走向门口:“讨论课在302教室。” 第4章 心头暗涌 谢逐风带着签好名的报名表离开后,图书馆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 傅云谏独自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上冰凉的金属纹路。阳光透过湿漉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道小小的彩虹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只留下一片水汽氤氲的明亮。 他很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刻。三年来,学生会长的职责让他习惯了严谨和克制,每一个决策都经过精密计算,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但谢逐风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他精心维持的平衡。 “会长。” 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犹豫。傅云谏迅速收敛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模样。 “什么事?” “教授组会议提前到下午三点了。”林薇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签着傅云谏名字的报名表,表情微微一怔,“您......答应做谢同学的指导老师了?” 傅云谏合上文件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林薇连忙摇头,耳根却微微发红,“只是有些意外。您以前从不担任指导老师的,去年连副校长的侄子都拒绝了。” 傅云谏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雨后的校园格外清新,樱花树下,几个学生正在清理被风雨打落的花瓣。而谢逐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像一阵来去自如的风。 --- 下午的教授组会议气氛凝重。 长长的红木会议桌旁,坐着圣罗兰学院最权威的教授们。傅云谏作为学生代表坐在末位,面前摊开着学术竞赛的筹备方案。 “关于竞赛的选题,我认为应该更注重实践性。”数学系的陈教授推了推眼镜,“人工智能伦理这个话题太过空泛,不如改成具体的算法设计。” 傅云谏正要开口,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抱歉我迟到了。”谢逐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沓资料,“但是我刚做完初步的数据模型,觉得或许对讨论有帮助。” 不等任何人回应,他已经自然地走到投影仪前,将U盘插入接口。屏幕上瞬间出现复杂的算法流程图,每一处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基于会长提出的AI伦理框架构建的评估模型。”谢逐风拿起激光笔,红光点在屏幕中央,“我加入了偏差检测模块,可以实时监控算法决策中的偏见值。” 教授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这个模型的复杂程度远超本科生水平,甚至比一些研究生项目还要精密。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陈教授忍不住问道。 “今天中午。”谢逐风笑了笑,目光转向傅云谏,“会长的论文给了我很多启发。” 傅云谏沉默地看着屏幕。这个模型确实基于他的理论,但其中几个创新点的精妙程度,连他都不得不暗自赞叹。更让他心惊的是,谢逐风似乎完全理解他的研究思路,甚至在某些方面想得比他更远。 会议结束后,谢逐风在走廊追上傅云谏。 “会长觉得我的模型怎么样?” “过于理想化。”傅云谏脚步不停,“实时监控需要消耗大量计算资源,在实际应用中不可行。” “如果我说我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呢?”谢逐风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快速敲了几下,“看这个——我用了一种新的压缩算法,可以将资源消耗降低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傅云谏停下脚步。屏幕上的代码简洁优美,像一首精心创作的诗。这确实是一个突破性的解决方案,而且用的方法...... “这是我在你三年前的论文里找到的灵感。”谢逐风轻声说,“那篇关于数据压缩的论文,发表在《计算机科学》期刊上,第35卷第2期,第147页。” 傅云谏的呼吸微微一滞。那确实是他最满意的一篇论文,但因为理论太过超前,一直没有得到学术界的重视。 “你连页码都记得?” “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谢逐风合上笔记本,灰蓝色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会长,你就像一座宝藏,越是挖掘,越让人惊喜。” 傅云谏转身欲走,却被谢逐风拉住了手腕。 “今晚七点,天文台。”谢逐风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心,“我给你看样东西。” 那是一枚古老的黄铜钥匙,上面刻着圣罗兰学院的徽章。傅云谏认得这把钥匙——它是天文台顶楼观测室的钥匙,据说已经遗失多年。 --- 夜幕降临,傅云谏站在天文台楼下,手中的黄铜钥匙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本该拒绝这个莫名其妙的邀请。作为学生会长,他不应该在深夜和一個问题学生单独见面;作为傅云谏,他更不应该让自己陷入这种失控的境地。 但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理智。 顶楼观测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傅云谏愣在原地—— 整个房间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实验室,墙上贴满了星图和演算纸,桌上摆着各种精密仪器。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天文望远镜,它被连接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上滚动着实时数据。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谢逐风从望远镜后抬起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怎么样?比学生会的办公室酷多了吧?” 傅云谏走到望远镜前,发现它正对着夜空中的某个特定区域。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表明,望远镜正在跟踪一颗鲜为人知的小行星。 “这是......” “S-737,一颗尚未被命名的小行星。”谢逐风调整着参数,“我一直在跟踪它的轨道,最近发现了一些异常。” 他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的数据突然变成了一道复杂的方程。傅云谏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最近正在研究的轨道计算模型。 “你用我的模型来跟踪小行星?” “不只是跟踪。”谢逐风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会长,你的模型有一个漏洞。” 他指向屏幕上的某个参数:“这里,你假设引力场是均匀的,但实际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谢逐风详细解释了模型的缺陷以及他的改进方案。傅云谏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专注,完全沉浸在了学术讨论中。他们争论、验证、计算,就像两个默契的合作伙伴,而不是针锋相对的对手。 当最后一道方程被解开时,已经是深夜。 傅云谏看着屏幕上完美运行的新模型,第一次对谢逐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你很厉害。” 谢逐风愣了一瞬,随即也笑了:“会长,你笑起来更好看。” 空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两人站在望远镜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星空透过穹顶洒下微弱的光芒,为谢逐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 傅云谏突然发现,谢逐风的睫毛很长,微微卷曲,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嘴唇形状很好看,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会长。”谢逐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喜欢我吗?” 傅云谏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鼓。他应该否认,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该维持学生会长的体面和尊严。 但他没有。 谢逐风缓缓靠近,给他足够的时间推开。楼下突然传来保安的手电筒光—— “谁在上面?!” 傅云谏猛地推开谢逐风,脸颊烧得通红:“我们该走了。” 谢逐风却拉住他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绳索:“来不及走楼梯了。相信我?” 不等傅云谏回答,他已经将绳索固定在栏杆上,抱着傅云谏从阳台一跃而下。夜风在耳边呼啸,傅云谏下意识地抱紧谢逐风,感受到对方胸腔传来的震动——他在笑。 安全落地后,傅云谏立刻挣脱开来,心跳依然飞快。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亲爱的会长大人,猜猜看?” “明天见,会长。”谢逐风替他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锁骨,“顺便一说,你害怕时抱得我很紧。” 傅云谏看着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第一次没有想起校规和纪律。 第5章 疏离涌动 傅云谏一夜没睡。 天文台顶楼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谢逐风靠近时的呼吸,星光里轻颤的睫毛,还有那个问题。更让他心烦的是,当谢逐风带他从阳台跃下时,他竟下意识抱紧了对方,连对方衬衫下肩背的线条都记得清楚。 “荒唐。”他对着浴室镜子说。冷水顺着脸流下来,但耳根的热度没散。那个转学生分明在逗他,像猫逗老鼠那样游刃有余。 早餐时间,学生会办公室格外安静。林薇犹豫几次,还是开口:“会长,早上有同学说天文台的门锁坏了......” “知道了。”傅云谏打断她,声音比平时更冷,“让后勤部处理,调监控看看是谁。” 他特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谢逐风的路线,连午饭都是让林薇从食堂带回办公室。但下午数学课,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出现在教室最后一排。 谢逐风今天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连领带都系得整齐。他认真记笔记,直到下课铃响,才慢慢走到讲台前。 “会长。”谢逐风递来一份文件,“这是模型改进的详细报告。” 公事公办的语气,恰到好处的距离。傅云谏接过文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谢逐风立即礼貌地收回手,像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这种突然的疏远让傅云谏不太舒服。 “关于昨晚——”傅云谏刚开口,就被谢逐风打断。 “是我越界了。”谢逐风微微低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如果让您困扰了,我很抱歉。” 他说得无可挑剔,像个真心认错的好学生。但傅云谏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那分明是得逞的光。 果然,晚上傅云谏回到宿舍,发现门缝下塞了张纸条: 「会长今天躲了我三次。 PS:你皱眉的样子也很可爱。」 字迹张扬,结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傅云谏捏着纸条,指尖微微用力。这个谢逐风,果然在耍他。 —— 学术竞赛的筹备工作紧张地进行着。作为指导老师,傅云谏不得不每天与谢逐风在图书馆讨论方案。谢逐风表现得专业而克制,除了偶尔“不小心”碰到傅云谏的手,或是“无意间”靠得太近之外,没有任何越矩行为。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傅云谏心烦意乱。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讨论时间,却又在每次期待产生时立即警醒——这不过是谢逐风的又一场游戏。 “会长,这里的数据需要核对一下。”谢逐风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傅云谏低头,发现谢逐风不知何时已经凑得很近,手指正点在他面前的资料上。阳光透过窗棂,为谢逐风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太近了。傅云谏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能数清他眼睫的颤动。 “会长。”谢逐风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你走神了。” 傅云谏猛地后退,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保持距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校规第四十二条,禁止过度接近学生会干部。” 谢逐风挑眉,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会长记得真清楚。”他故意拖长语调,“那校规有没有说,指导老师应该对学生温柔一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傅云谏头上。是啊,他差点又忘了,这不过是谢逐风挑衅的一种方式。 “讨论到此为止。”傅云谏合上文件,“明天我要看到完整的可行性报告。” 他起身离开,没有看到身后谢逐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 深夜,傅云谏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天文台顶楼,模型出了新问题。」 傅云谏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这明显又是个陷阱,但他不能拿学术问题冒险。 月光下的校园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谢逐风等在天文台,身旁放着笔记本电脑。 “会长还是来了。”他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傅云谏板着脸:“哪里出了问题?” 谢逐风调整屏幕:“关于引力场的假设,我有了新想法。”他指向一串公式,“这里,如果换成非线性模型......” 傅云谏不知不觉听入了神。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和谢逐风已经站得很近。 “这就是你说的问题?”傅云谏后退一步。 “当然不是。”谢逐风突然靠近,“真正的问题是——” 他从傅云谏发间取下一片樱花花瓣:“会长来的时候沾上的。” 这个动作太亲昵,傅云谏拍开他的手:“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谢逐风轻笑,“会长明明很喜欢这个游戏。” “你什么意思?” “每次我靠近,会长的心跳都会变快。”谢逐风看向他胸口,“表面在拒绝,身体却很诚实。” 傅云谏脸色发白。原来他的所有反应,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很有趣吗?”他的声音发颤,“把我当消遣的玩具?” 谢逐风愣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傅云谏打断,“明天我会申请更换指导老师。至于你——”他顿了顿,“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开,没看见谢逐风伸到一半的手,也没听见那句散在风里的“对不起”。 月光下,那片樱花花瓣静静躺在地上。 —— 傅云谏说到做到。 第二天起,他彻底切断了与谢逐风的所有非必要接触。指导老师的工作转交给了数学系的陈教授,学生会的事务通过林薇转达,就连课堂上都选择离谢逐风最远的座位。 这种变化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会长和谢同学吵架了?”午餐时,几个女生窃窃私语,“今天看到谢同学想和会长说话,会长直接绕道走了。” “肯定是谢同学又惹会长生气了......” 流言蜚语中,谢逐风的表现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既没有像往常那样穷追不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沮丧,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专注地完善着竞赛模型。 这种反常的平静让傅云谏更加确信——谢逐风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玩家自然失去了兴趣。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傅云谏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天文台上的那个夜晚。想起星光下谢逐风专注的侧脸,想起他讲解模型时发亮的眼睛,想起那句被夜风吹散的“对不起”。 “错觉。”傅云谏对自己说,“都是他戏弄人的把戏。” —— 竞赛前一周,变故突生。 深夜十一点,傅云谏被紧急电话吵醒。电话那头的陈教授声音焦急:“昭谏,出事了。我们的模型数据泄露了。” 傅云谏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刚刚收到邮件,一个匿名账号声称掌握了我们模型的全部数据,威胁要公开发布。”陈教授顿了顿,“邮件里还有......你和谢同学在天文台的照片。” 傅云谏的心沉了下去。他打开电脑,果然收到同样的邮件。发件人使用了加密服务器,附件里不仅有完整的数据备份,还有几张清晰的照片——正是那晚在天文台,谢逐风靠近他时的抓拍。 最糟糕的是,其中一张照片的角度极其暧昧,看起来就像两人在接吻。 “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傅云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通知所有相关人员,一小时后学生会办公室集合。”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教授们传阅着打印出来的邮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明显是内部人员所为。”陈教授推了推眼镜,“对方不仅掌握了完整数据,还能拍到这种照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谢逐风。他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资料,仿佛讨论的话题与他无关。 “谢同学。”傅云谏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请你解释一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谢逐风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会长觉得是我做的?” “天文台的钥匙在你手里,模型数据你最熟悉,照片的角度也对你最有利。”傅云谏列举着事实,每说一句,心就沉一分,“还需要更多证据吗?” 谢逐风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原来在会长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他站起身,将一张U盘放在桌上:“这是我这周做的安全防护程序,本来想今天交给会长的。既然会长已经认定我是凶手,那就请便吧。”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 傅云谏握紧手中的U盘,突然注意到谢逐风刚才坐的位置上,落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他展开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角落里有行小字: 「会长喜欢星空,所以我想把星星摘给他。」 字迹潦草,像是无意识写下的心事。傅云谏的心猛地一颤。 —— 第二天,事件持续发酵。匿名账号在校园论坛发布了部分数据,配文极其讽刺:「学生会长的“特殊指导”成果」。 帖子瞬间引爆舆论。有人质疑竞赛的公正性,有人嘲笑傅云谏的表里不一,更有人把谢逐风过去的违纪记录翻出来大做文章。 傅云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遍查看监控记录。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邮件发送时间,谢逐风正在图书馆值班,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误会他了......”这个认知让傅云谏感到一阵心悸。 他想起谢逐风离开时的眼神,想起那张写着心事的纸片,想起这些天对方沉默的坚持。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深夜十点,傅云谏终于在天文台找到了谢逐风。他独自坐在望远镜前,身边散落着大量演算纸。 “我来道歉。”傅云谏轻声说。 第6章 会长我很好骗吗? 谢逐风没有回头,继续调整着望远镜参数:“会长何必道歉,您永远是对的。” “我查过了,邮件发送时你在图书馆。”傅云谏走到他身边,“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谢逐风终于转过身,眼睛里带着血丝:“会长知道吗?我熬了三个通宵,就是为了完善这个模型的安全系统。”他指着屏幕上的代码,“结果您一句话,就否定了全部。” 傅云谏无言以对。月光下,谢逐风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失望。 “会长总是这样。”谢逐风轻笑,“把自己关在规则和头衔里,不肯看看真实的世界,也不肯看看......真实的我。” 他站起身,递过一个信封:“这是退赛申请。既然会长这么讨厌我,我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傅云谏没有接信封,而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谢逐风的笔记本上——屏幕正显示着邮件追踪程序,进度条已经完成百分之九十。 “你在查发件人?” “顺便而已。”谢逐风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进度条跳到百分之百,屏幕上跳出一个IP地址。两人同时愣住——这个地址属于学生会办公室。 “不可能。”傅云谏皱眉,“那个时候办公室没有人。” “有一个人。”谢逐风缓缓开口,“宣传部部长。他说有文件要处理,找我借了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傅云谏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让谢逐风抽回手腕。IP地址在屏幕上闪烁着,像一句无声的指控。 “林薇?”傅云谏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逐风这次成功抽回了手,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会长不如问问,她为什么特别针对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但傅昭谏没有错过那转瞬即逝的紧绷——谢逐风下颌线条微微收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这些细微的紧张信号,与他表面上表现出的漫不经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早就怀疑她了?”傅云谏突然意识到。 谢逐风转身继续操作电脑,背影显得有些疏离:“不重要。反正会长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不是吗?”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傅云谏能听出其中被掩饰的失望。他想起这些天谢逐风若无其事的表情,那些恰到好处的专业态度,还有那张塞进门缝的、带着玩笑语气的字条。 “我不知道......”傅云谏罕见地语塞,“我不知道你为此付出了这么多。” 谢逐风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瞬,随即又继续工作,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会长不需要知道。我只是个爱惹麻烦的转学生,不是吗?” 这句话刺痛了傅云谏。他忽然明白了谢逐风这些行为背后的含义——那些看似挑衅的接近,那些若有似无的触碰,或许都是这个表面自信不羁的少年笨拙的试探方式。 “我把她当朋友。”傅云谏低声道,不知是在对谢逐风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屏幕上跳出了更多证据:登录记录、钥匙借用时间、甚至有一段走廊监控,显示林薇确实在声称的时间段进入了学生会办公室。 谢逐风终于转过身,月光照出他眼下的淡青色阴影:“会长现在可以放心了?您的模范生没让您失望。” 这话里的自嘲让傅云谏心头一紧。他向前一步,两人距离骤然缩短。 “你为什么不说?”傅云谏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为什么宁可被我误会,也不解释?” 谢逐风移开视线,唇角依然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解释什么?说‘会长请相信我’?还是哭着求您别冤枉我?”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那不像我。” “把退赛申请收回去。”傅云谏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我们需要你的模型。” 谢逐风挑眉:“会长的‘需要’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我需要你。”傅云谏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道。 空气骤然安静。谢逐风脸上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惊讶和一丝不敢置信的情绪从他眼中闪过。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傅云谏拿起那个信封,慢慢将它撕成两半:“明天我会处理林薇的事。但今晚,”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柔和了些,“让我看看你改进的安全系统。” 谢逐风凝视着他,许久,那个真实的、毫无伪装的笑容终于慢慢回到他脸上:“会长可不许半途喊困。” “不会。”傅云谏的唇角也微微上扬,“我保证。” 天文台的灯光亮到很晚,两个身影并肩坐在电脑前,偶尔传来低声讨论。破晓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天台,傅云谏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谢逐风的肩上。 而这一次,他没有推开。 晨光熹微,透过天文台的玻璃穹顶,为并肩而坐的两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傅云谏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靠在谢逐风肩上睡着了,身上还披着对方那件带着淡淡薄荷气息的校服外套。 他抬起头,正对上谢逐风含笑的眼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眼下的疲惫尚未完全散去,但其中的阴霾似乎已被晨光驱散。 “会长醒了?”谢逐风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我改进的防火墙和追踪程序,还入得了您的眼吗?” 傅云谏坐直身体,却没有立刻拉开距离。他看向电脑屏幕,上面复杂的代码流动着,构建出精密而优雅的防御体系。 “很出色。”他诚实地评价,顿了顿,又补充道,“比我见过的任何商业系统都更巧妙。” 谢逐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却又故意压着那份得意,轻咳一声:“看来终于得到会长大人的认可了。” “我从未否定过你的能力。”傅云谏轻声说,目光落在谢逐风仍带着倦意的脸上,“我只是……” “只是不相信我这个人。”谢逐风接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傅云谏沉默了片刻。晨光中,他能清晰地看到谢逐风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以及他努力维持着随意姿态时,脖颈线条那细微的紧绷。 “我习惯了通过规则和证据来判断事物。”傅云谏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自我审视,“也习惯了别人因为‘学生会会长’这个身份而接近我,或远离我。你的方式……我很陌生。” 谢逐风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复杂:“那现在呢?会长学会了一点‘看人’的技巧吗?” 傅云谏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在学。比如,我现在看得出,你虽然笑着,但很在意我刚才的沉默。” 谢逐风的表情瞬间凝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猝不及防地被这句话击碎,露出一丝罕见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想别开脸,却被傅云谏接下来的话止住了动作。 “我也看得出,”傅云谏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坚定,“你熬夜做的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清白,更是因为真的在乎这个项目,在乎……”他停顿了一下,“在乎我们共同付出的努力。” 谢逐风喉结微动,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调侃或反驳的话。他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平静而精准地洞穿,这种感觉既令人心惊,又奇异地带来一丝解脱。 “会长……”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涩。 “傅云谏。”傅云打断他,“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谢逐风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傅云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阳光越来越亮,将他眼中细微的震动照得清晰无比。 几秒后,他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试探的、几乎小心翼翼的语气:“傅云谏?” “嗯。”傅云谏应了一声,站起身,将外套递还给谢逐风,“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谢逐风接过外套,指尖不经意擦过傅云谏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 “林薇的事,”傅云谏走向门口,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但比平时多了一份温度,“我会处理。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全部。她借钥匙时还说了什么?” 谢逐风跟上他,与他并肩走下旋转楼梯:“她说有些紧急的宣传稿需要处理,语气很着急。我当时没多想……”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这样的人,其实挺好骗的。” 这句话听起来是玩笑,但傅云谏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挫败和苦涩。他停下脚步,看向谢逐风:“轻信他人不是缺点。利用他人信任才是。” 谢逐风也停下脚步,回望着他。在狭窄的楼梯间里,两人距离很近,清晨的微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划出明暗交错的光束。 “傅云谏,”谢逐风忽然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如果……如果我之前的那些方式,让你感到被冒犯或不舒服,我道歉。”他语气诚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耳根微微泛红,“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引起你的注意。” 这是他第一次卸下所有伪装,坦诚自己内心笨拙而不安的一面。 傅云谏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看着他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认真的懊恼,心中某个紧绷的地方忽然松弛下来。 “你的方式确实很令人困扰,”傅云谏说,看到对方眼神一黯,又缓缓接上后半句,“……但也确实有效。” 说完,他率先转身继续下楼,留下谢逐风一个人愣在原地,消化着这句话的含义。 几秒钟后,谢逐风快步跟上,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一个巨大、真实、毫无保留的笑容,灿烂得仿佛能照亮整个黎明的楼梯间。 “那么,傅大会长,”他凑近一点,声音里重新染上了活力,却少了那份刻意为之的轻浮,“关于我们今天如何‘处理’林薇同学,以及如何确保我们的项目万无一失,我是否有荣幸与您共进早餐,详细探讨?” 第7章 暗流初现 傅云谏脚步未停,只微微侧过头,晨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线条,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食堂这个时间只有豆浆油条。”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稳,仿佛刚才那段剖白与和解从未发生,却又有什么东西悄然不同了。 “会长——云谏你这就小看人了。”谢逐风快步与他并肩,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来,“我知道校外有家早茶店,虾饺皇和流沙包一绝。这个时间,”他抬腕看了看表,“刚好第一笼出炉。” 傅云谏终于停下脚步,看向他:“翻墙?” 谢逐风挑眉,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 傅云谏沉默了两秒。校规第七条第叁款明确禁止学生无故在校时间私自离校,更遑论翻墙。他几乎能想象出纪检部长看到监控时痛心疾首的表情。 然而…… “带路。”傅云谏言简意赅。 谢逐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星辰。他熟门熟路地引着傅云谏穿过教学楼后方的小径,那里有一处相对低矮的围墙,旁边恰巧有棵老榕树,枝桠虬结,俨然是条“天然阶梯”。 “会长大人先请?”谢逐风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带着戏谑。 傅云谏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打量了一下地形,然后出乎谢逐风意料,动作算不上生疏地借助树干发力,利落地翻上了墙头。他坐在墙头,微微喘了口气,晨风吹起他一丝不苟的额发,带来几分罕见的少年气。他低头看向墙下的谢逐风,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仿佛在说“还不跟上?” 谢逐风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三下五除二也翻了上去,动作流畅得像只豹子。两人先后落在墙外的小巷里,鞋底敲击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回响。 早茶店果然刚开门,蒸笼的热气氤氲出温暖的香味。他们选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 谢逐风熟练地点了好几样点心,然后把菜单递给傅云谏:“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这顿我请,庆祝……沉冤得雪?”他自己说着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傅云谏加了份白粥,然后将菜单还给服务员。气氛短暂地沉默下来,只有店里悠远的粤曲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 “林薇,”傅云谏率先开口,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她之前有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或者,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态度?” 谢逐风夹虾饺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将虾饺放进傅云谏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招牌。”他放下筷子,靠向椅背,神情认真了些,“说实话,之前没太注意。她总是很周到,很……符合你对一个宣传部长的所有期望。工作无可挑剔,待人接物也挑不出错。” 他沉吟片刻,像是努力回忆:“非要说的话,有一次我交活动方案给你,正好碰到她在你办公室汇报工作。我进去的时候,她笑容没变,但收拾东西离开的速度比平时快了点。还有……”他皱了皱眉,“校际联赛动员会那次,我做的那个动态演示文稿,她好像问过我用的是什么软件,参数怎么调,说宣传部也想学习一下。当时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问题有点细。” 傅云谏静静地听着,眼神落在谢逐风因为回忆而微微蹙起的眉心上。谢逐风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扯开一个笑:“怎么?傅大会长该不会又怀疑我编故事吧?” 这话里带着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刚刚被安抚下去又悄然冒头的不安。 傅云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声音平静:“你的演示文稿确实很出彩。她后来交上来的宣传视频,用了类似的转场效果。” 谢逐风怔住了。他没想到傅云谏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所以,可能不只是针对我。”傅云谏抬起眼,目光清锐,“或许更针对的是……可能威胁到她地位,或者分走她注意力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能轻易做到她可能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的人。” 谢逐风沉默地咬了一口流沙包,金黄的馅料微微溢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舔掉。傅云谏的话剥开了表面那层“争风吃醋”的猜测,露出了底下更复杂、或许也更接近真相的内核——嫉妒,以及源于不安全感的不择手段。 “等一下,”谢逐风忽然想起什么,“如果IP地址是她故意留下的呢?她知道我在查,以她的技术,伪造一个指向别处的地址并非难事,为什么偏偏是学生会办公室?这简直像是……” “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傅云谏接了下去,眼神沉静,“或者,至少是故意让我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推测。 如果林薇的目的不仅仅是陷害谢逐风,更是为了在傅云谏面前彻底揭穿“谢逐风不堪重用”或者“谢逐风心怀怨怼”的形象,甚至更进一步,通过对比凸显自己的“可靠”与“无辜”呢?那么一个看似被意外发现的、指向她自己的IP地址,反而可能成为一个以退为进的高明手段——一旦被发现,她可以轻易解释为“借用办公室电脑紧急处理公务,可能被恶意软件利用了”,反而显得谢逐风的追查小题大做,甚至别有用心。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谢逐风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自嘲,反而带上了一点冷意,“看来我真是小看她了。” 傅云谏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 “给谁?”谢逐风问。 “技术部的老师。”傅云谏放下手机,“我请他帮忙调阅一下昨天傍晚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及内部监控的原始备份数据,特别是林薇声称借用钥匙那个时间段前后的。还有,图书馆入口及服务器所在区域的监控记录。” 他看向谢逐风:“你说你当时在图书馆。我们需要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不仅仅是借阅记录。以及,她是否真的只是在‘处理文件’。” 他的思路清晰,动作迅速,已然进入了“处理问题”的学生会会长模式,但这一次,谢逐风不再是那个被他审视和怀疑的对象,而是并肩的同行者。 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谢逐风看着对面垂眸沉思的傅云谏,忽然觉得清晨翻墙出来吃这顿早茶,意义远不止于填饱肚子或者商讨对策。 他把自己碟子里最后一只虾饺也夹给傅云谏。 “多吃点,会长。”谢逐风的声音放松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看来今天,我们都有场硬仗要打。” 傅云谏看着碟子里多出来的虾饺,微微一愣,随即轻轻“嗯”了一声,夹起来,安静地吃了下去。 窗外的阳光彻底明亮起来,照亮了桌上精致的点心,也照亮了两人之间悄然建立、坚不可摧的信任。风暴或许将至,但此刻,他们共享着暴风雨前短暂的、温暖的宁静。 —— 傅云谏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斯文得体,仿佛刚才那个利落翻墙的少年只是谢逐风眼前的幻觉。 “技术部的老师回复了。”傅云谏看着手机屏幕,眼神专注,“监控原始数据已经调取存档。另外,他提到一个细节,昨晚图书馆的服务器日志显示,除了常规备份任务,还有一个短暂的高权限访问记录,时间点……很微妙。” 谢逐风立刻坐直了身体:“能追踪到具体终端吗?” “终端编号是公共查询区的三号机。”傅云谏抬起眼,“那个位置,恰好是监控死角。”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太像是精心策划的了——利用公共设备,选择监控死角,时间点卡得精准。 “但她没想到,图书馆的服务器本身会有底层访问日志。”谢逐风指尖轻敲桌面,思维飞速运转,“这日志一般人可看不到,也没权限……会长,你?” “技术部的陈老师是我之前的竞赛指导老师,他信任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傅云谏语气平静,但谢逐风能听出这份信任背后的分量。傅云谏并非滥用职权,而是在关键时刻,他积累的声誉和人脉成了最可靠的武器。 “走吧。”傅云谏站起身,“我们需要先去技术部拿到这些数据,然后……” “然后去找林薇?”谢逐风也站起来,动作间带了点跃跃欲试的锋芒。 傅云谏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熙攘起来的街道,学生们说笑着走向校门:“不。在证据链完全闭合前,不打草惊蛇。我们先回学生会,今天上午……不是正好有每周一次的部长例会么?” 谢逐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在一切如常的会议上,观察林薇的反应,同时,他们需要在会前尽快梳理出所有证据。 结账出门,清晨的凉爽已被阳光驱散。两人没有再翻墙,而是绕到正门,混在入校的人流中走了进去。傅云谏依旧是那个目不斜视、步履沉稳的学生会长,谢逐风走在他身边半步的位置,脸上挂着惯有的、略显散漫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个恰好同路的普通同学。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某种默契已在悄然间达成。 回到学生会办公室时,离开会还有半小时。办公室里只有组织部部长在核对日程表,见到傅云谏,立刻站起身:“会长,早。” “早。”傅云谏点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同时对谢逐风自然地说了一句,“逐风,上次那个校际联赛的安保系统优化方案,你帮我找一下,一会儿例会可能需要讨论。” 他叫得自然无比,仿佛“逐风”这个名字早已在私下叫过无数次。 第8章 请君入瓮,钓鱼执法 谢逐风因那声自然而然的“逐风”怔了半秒,随即眼底漾开真实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好啊,会长”,便熟门熟路地走向傅云谏办公桌旁的文件架,仿佛那是他的专属领地。 组织部部长惊讶地看了看配合默契的两人,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只好低头继续自己的。 傅云谏打开电脑,快速接收了技术部老师发来的加密数据包。谢逐风则假意翻找文件,实则俯身靠近,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傅云谏的耳廓: “会长,公私分明啊。利用工作职权让我靠近你,这算不算……”他拖长语调,带着恶劣的笑意,“……骚扰下属?” 傅云谏敲击键盘的手指未停,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只是用同样低的音量,清冷回应:“校规第七款第一条,禁止在办公区域进行与工作无关的交谈。需要我为你全文背诵吗,谢、同、学?”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但“谢同学”三个字却咬得轻而慢,像一片羽毛,不经意地搔过心尖。 谢逐风喉结滚动了一下,低笑:“会长总是能用最正经的语气,说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他直起身,手里确实拿起一份文件夹,“找到了,‘安保方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其他部长们也陆续到了。林薇最后一个进来,她今天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裙,笑容温婉得体:“会长早,大家早。”她的目光掠过并排站着的傅云谏和谢逐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例会照常开始。各部门汇报工作,讨论议程。傅云谏主持着会议,条理清晰,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当轮到宣传部汇报校际联赛的准备工作时,他看向了林薇。 “林部长,宣传视频和现场演示环节准备得如何?” 林薇站起身,笑容自信:“一切顺利,会长。视频后期今晚就能完成,演示环节的PPT也调试好了,用了些新的特效,应该能让人眼前一亮。”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看向谢逐风,“对了,还要谢谢谢同学之前提供的软件建议,效果真的很棒。” 她说得落落大方,坦然自若,甚至主动提到了谢逐风的帮助。 若是之前,傅云谏或许会认为这是她顾全大局的表现。但此刻,在他眼中,这恰到好处的感谢,反而更像是一种精心的铺垫——看,我多么坦荡,甚至不吝于感谢“嫌疑人”的帮助。 谢逐风靠在椅背上,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没说话,指尖转着一支笔,姿态懒散,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林薇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傅云谏面色不变,点了点头:“很好。这次联赛事关学校荣誉,每一个环节都必须万无一失。”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另外,关于昨晚天文台模型数据险些泄露的事件——”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林薇拿着笔记本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关切:“泄露?会长,怎么回事?严重吗?” “虚惊一场。”傅云谏淡淡道,目光扫过全场,“初步排查,是一封来自学生会办公室IP的匿名邮件,试图将未加密的核心数据发送给外部邮箱。所幸,”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谢逐风,“谢逐风同学提前为系统加装的防火墙和追踪程序及时拦截,并锁定了发送源头。” 林薇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愕然,似乎完全没料到防火墙是谢逐风的手笔,更没料到傅云谏会如此直接地在会议上公开此事,并且……肯定了谢逐风的作用。 “学生会办公室的IP?”纪检部长皱起眉,“昨天下午放学后,办公室应该没人才对。” “我借用了一下。”林薇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懊恼和无奈,“昨天下午快放学时,接到紧急通知,需要修改一份明天就要交的宣传稿,我的电脑正好送去维修了,就找谢同学借了钥匙。”她看向谢逐风,眼神诚恳,“谢同学,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会不会是我用的时候不小心点了什么带病毒的链接?或者被远程植入了木马?”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将一切归咎于意外和自己的不小心,甚至再次向谢逐风道歉。 完美无缺的反应。 如果不是早已心生怀疑,几乎就要信了。 谢逐风转笔的动作停了。他抬起眼,看向林薇,那双总是盛着不羁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沉淀下一种冷冽的、极具压迫感的光芒。 “林部长,”他开口,声音不像平时那般懒散,带着一种平静的穿透力,“你用那台电脑的时候,除了修改文档,还运行了什么别的程序吗?比如……图书馆数据库的访问接口?” 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虽然极快恢复,但那刹那的凝固没有逃过傅云谏和谢逐风的眼睛。 “图书馆数据库?”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没有啊,我只是处理了文档就关机离开了。谢同学为什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谢逐风忽然又笑了起来,恢复了那副散漫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错觉,“就是随便问问。毕竟那台电脑的权限,好像不小心访问了点不该看的东西。” 他话说得含糊,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林薇的手指紧紧抠住了笔记本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傅云谏将一切尽收眼底,适时地敲了敲桌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此事技术部还在深入调查,最终结论出来前,不必过度猜测。先散会吧。” 部长们陆续离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思索。林薇收拾东西的速度比平时稍快了一些。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傅云谏和谢逐风时,谢逐风立刻凑到傅云谏身边,语气兴奋得像只发现了猎物的狼犬:“她慌了!她绝对慌了!你看到没?” 傅云谏关上电脑,淡淡瞥他一眼:“校规第二十条,禁止在背后非议同学。” 谢逐风才不管,眼睛亮得惊人:“会长,你刚才配合我演得真好!公开肯定我,抛出IP地址,给她压力,再让我冷不丁诈她一下!她肯定没想到我们已经查到图书馆日志了!” 他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不仅仅是因为抓住了对方的马脚,更是因为这种与傅云谏心意相通、默契配合的感觉。 傅云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只是基于事实的陈述和合理的提问而已。” “嘴硬。”谢逐风低笑,趁四下无人,飞快地凑近,几乎贴着傅云谏的耳垂,压低声音,气息灼热,“会长,你默认我跟你是一伙的样子……特别带劲。” 傅云谏侧身避开,耳根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语气恢复清冷:“接下来,该去验证一下,她匆忙离开后,第一个联系的人会是谁了。” 谢逐风看着他微红的耳廓,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尖牙。 “遵命,我的会长大人。” 傅云谏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极简的监控界面。画面中,林薇正快步走向教学楼西侧的露天走廊,那里信号通常不太好,是个适合打一些“私人”电话的地方。 “能听到声音吗?”谢逐风凑得更近,几乎将下巴搁在傅云谏的肩上,目光紧锁屏幕。 傅云谏没推开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点开了音频接收的图标。杂音过后,林薇压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焦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那防火墙怎么回事?!……现在他不仅没被怀疑,反而……” 风声吞掉了几个关键词。 “……图书馆的日志……他们怎么会查到那里?你确定没人有权限?……” 静默了几秒,似乎对方在解释什么。 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带着气急败坏:“……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对,最好能彻底清除那台公共查询机的记录,还有服务器底层的……多少钱都行!” 通话戛然而止。画面里的林薇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表情,恢复成平日温婉的模样,转身朝教室走去。 谢逐风吹了声低低的口哨,热气毫无顾忌地喷在傅云谏颈侧:“买通外部技术人员?这下可不是恶作剧或者内部竞争了,会长大人,这算犯罪未遂了吧?” 傅云谏终于侧头,避开了那过分贴近的热源,神色冷然:“证据链还不够完整。她通话的对象是谁?资金往来如何?清除记录的操作能否被抓到现行?” “所以?”谢逐风挑眉,眼里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会长下一步打算怎么玩?请君入瓮?钓鱼执法?” 傅云谏收起手机,看向他:“校规没有‘钓鱼执法’这一条。” “但也没禁止,对吧?”谢逐风笑得像只看到猎物的狼,尖牙若隐若现,“只要最终目的是维护校规尊严,手段稍微灵活一点,会长应该可以通融?” 第9章 图穷匕见 “所以?”谢逐风挑眉,眼里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会长下一步打算怎么玩?请君入瓮?钓鱼执法?” 傅云谏收起手机,看向他:“校规没有‘钓鱼执法’这一条。” “但也没禁止,对吧?”谢逐风笑得像只看到猎物的狼,尖牙若隐若现,“只要最终目的是维护校规尊严,手段稍微灵活一点,会长应该可以通融?” 傅云谏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像一种默许。他走向门口:“先去上课。” “欸?”谢逐风一愣,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就这么算了?等她去毁灭证据?” “技术部的陈老师已经‘恰好’安排了人对那台公共查询机进行‘例行维护升级’,并且‘暂时’封存了服务器底层日志的访问权限。”傅云谏脚步未停,语气平淡无波,“在她看来,现在最大的障碍是如何联系上那位‘外部技术人员’,并支付一笔不小的‘封口费’或‘清除费’。” 谢逐风瞬间明白了,笑容扩大:“而她的零花钱,显然不够支撑这种‘突发开支’。” “根据学生会记录,她最近提交了一份申请,预支下个月的活动经费,理由是‘宣传视频紧急外包后期特效’。”傅云谏补充道,眼神锐利得像冰锥,“金额,恰好与她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数目相近。” “会长,”谢逐风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忍不住惊叹,“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并布下网的?”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发现真相、推动进展的人,却没想到傅云谏不动声色间,早已撒开了大网。 傅云谏侧眸看他一眼,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他清冷的眼底映出细碎的光点:“从她第一次‘无意间’问起你模型的核心参数开始。” 谢逐风脚步一顿,看着傅云谏挺拔而冷静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自己抢先发现线索的得意瞬间化为乌有,随之涌起的是一种更复杂、更滚烫的情绪——一种被彻底看透、却被全然保护着的震撼。 这个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知道得多,也做得更多。 整整一个上午,傅云谏表现得一如往常,听课、记笔记、处理学生会事务。谢逐风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斜前方那个坐姿笔挺的身影。 午休铃响,傅云谏的手机屏幕也随之亮起。他看了一眼,站起身:“林薇去财务处了。” 谢逐风立刻弹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收网?” “取证。”傅云谏纠正他,同时将手机屏幕转向谢逐风——技术部的陈老师发来消息,表示已经按照“建议”,对财务处的转账流程增加了“一道额外的安全审核”,需要会长本人亲自前往“确认授权”。 完美的、不会引起怀疑的介入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财务处。在拐过走廊最后一个弯时,谢逐风突然伸手,拉住了傅云谏的手腕。 傅云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会长,”谢逐风盯着他,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别生气。” 傅云谏微微蹙眉。 谢逐风却忽然咧嘴一笑,松开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抢先一步推开财务处的门,声音扬高,带着惯有的懒散和挑衅: “林部长,这么巧?来预支经费做‘特效’啊?正好,我跟会长对那个‘特效’也挺感兴趣的,不如一起看看效果?” 财务处的空气瞬间凝滞。 林薇拿着申请单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温婉的笑容像是被冰封住,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看着门口并肩站着的傅云谏和谢逐风,特别是谢逐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玩味和洞察的笑容,眼神闪烁了一下。 “谢同学说笑了,”她迅速调整表情,语气尽量自然,“只是一些常规的后期处理,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会呢?”谢逐风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踱步进去,像是逛自家后院,“能让林部长紧急预支这么大笔经费的特效,一定非同凡响。我可是期待得很,是吧,会长?” 他把问题抛给傅云谏,眼神却始终锁着林薇,像猎犬盯住了猎物。 傅云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对财务老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林薇手中的申请单,公事公办地开口:“根据新规,超过额定预算的经费预支,需要附加详细的项目说明和第三方报价单。林部长,你的材料似乎不全。” 林薇的手指收紧,纸张边缘微微起皱:“会长,事情比较急,报价单我下午补过来可以吗?对方催得紧……” “哪家工作室?”谢逐风冷不丁地插话,好奇宝宝似的眨着眼,“名字叫什么?我表哥也开特效公司的,说不定认识,还能给你打个折?” 林薇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她避开谢逐风的视线,看向傅云谏,语气带上一丝恳求:“会长,校际联赛事关学校形象,时间真的来不及了。能不能先批了,我保证下午一定把补充材料送过来?” 她试图用责任和时间压力来打动傅云谏。 傅云谏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就在林薇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表情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财务系统显示,你试图转账的账户,隶属于一个个人注册的工作室,其主要业务是数据恢复和网络安全服务,并非视频特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瞬间苍白的脸:“林部长,你需要预支大量经费,紧急联系的,为什么是一家数据安全公司?” 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薇脑子里炸开。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弄错了……”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四处瞟,试图寻找借口,“对方给我的账号就是这个……对,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哦?”谢逐风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晃了晃,“那可真巧。刚好我有个朋友,不太小心,录到了一段挺有趣的电话录音……林部长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亲口说的,‘多少钱都行’,‘最好能彻底清除记录’?”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薇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恐惧和被戳穿后的绝望。她看着谢逐风手机,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傅云谏,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落入对方的掌控之中。所有的表演,所有的伪装,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彻底崩塌。 “你们……你们算计我?”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哭腔和不敢置信,一直维持的温婉面具碎裂殆尽,露出底下扭曲的愤怒和仓皇。 谢逐风嗤笑一声,眼神冷了下来:“算计?林部长,难道不是你先算计别人?发匿名邮件陷害我,被发现后还想买通外人毁灭证据,甚至企图挪用公款?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你自己做的?” “那是因为你!”林薇猛地指向谢逐风,情绪失控地尖叫起来,“你凭什么!一个转校生,吊儿郎当,不守规矩!凭什么一来就能进学术竞赛团队?凭什么能靠近会长?凭什么轻而易举就做到我努力很久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只是运气好!”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混着不甘和嫉恨滚落下来:“还有你,会长!”她转向傅云谏,声音哽咽却带着指控,“你眼里永远只有规则和效率!我为你、为学生会做了那么多,你从来都看不见!可他呢?他只会惹麻烦,只会违反校规!你却允许他靠近!凭什么?!” 财务处的老师和其他几个学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屏息看着这一幕。 傅云谏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直到她说完,才平静地开口:“说完了?” 林薇被他这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态度刺痛,愣在原地,只是流泪。 “你的能力,学生会从未否定。你的付出,也都有记录。”傅云谏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但这不是你陷害同学、试图篡改数据、甚至违规动用经费的理由。” “谢逐风能进入团队,是因为他在天体物理上的天赋和努力远超常人,模型的核心代码和防火墙程序都是他独立完成,这是事实。他是否守规矩,与我是否认可他的能力,是两件事。” 他上前一步,拿起桌上那张被林薇捏得皱巴巴的申请单,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将其撕成两半。 “至于我允许谁靠近,”傅云谏抬起眼,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冷得像冰,“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更不是你僭越规则、伤害他人的借口。” 纸张撕裂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薇看着那被撕碎的申请单,仿佛看到自己精心维持的一切也随之粉碎,她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谢逐风站在傅云谏身侧,看着身旁人清冷的侧脸和斩钉截铁的态度,心里那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奇异地被安抚了,另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的会长,永远这么冷静,这么公正,这么……该死的迷人。 傅云谏不再看失魂落魄的林薇,对财务老师道:“老师,麻烦您了。后续的事情,学生会会按章程处理。”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 谢逐风立刻跟上,在经过林薇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偏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丢下一句: “喂,嫉妒的滋味不好受吧?”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了然的弧度,“可惜,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他允许我靠近,而是我,非要挤到他身边去的。” “而你,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快步追上傅云谏,与他并肩消失在走廊尽头。 身后,是林薇彻底崩溃的哭声,和财务处里一片压抑的寂静。 第10章 规则外的初心 傅云谏的脚步在走廊尽头停下。谢逐风跟在他身后,还能感受到刚才对峙时肾上腺素飙升的余韵,以及看到林薇崩溃时那一丝冰冷的快意。 然而,傅云谏却没有继续走向学生会办公室,而是转向了通往天台的方向。 “会长?”谢逐风有些意外。 “给她一点时间。”傅云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也让技术部老师把刚才财务室的监控和音频证据完整备份。” 他的考虑总是周全而冷漠,谢逐风想。但当他跟着傅云谏走上空无一人的天台,被午后的风吹拂时,却看到傅云谏的眉头微微蹙着,并非胜利后的放松,反而像是被什么困扰。 “怎么了?”谢逐风靠在天台栏杆上,侧头看他,“证据确凿,她无可辩驳。按照校规,这至少是留校察看的处分,甚至可能……” “她的动机。”傅云谏打断他,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教学楼顶,“仅仅是嫉妒和地位受威胁,不足以支撑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匿名邮件是试探,但后续买通外人、试图篡改记录、甚至挪用经费……这太极端,太不计后果。” 谢逐风挑眉:“会长觉得她还有苦衷?”他心里那点因为傅云谏为林薇思考而产生的不爽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傅云谏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不是觉得。是推断。”傅云谏转回身,眼神冷静得像在分析一道难题,“记得她提到预支经费时说的理由吗?‘对方催得紧’。以及她电话里说的,‘必须想办法’,‘多少钱都行’。这听起来不像是在从容地策划阴谋,更像是在……被迫应对某种紧急压力。” 谢逐风愣住了。他仔细回想林薇在财务处的每一句话和表情,那种急切和慌乱,确实超出了“害怕被发现”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也被威胁了?”谢逐风皱起眉。 “或者有急需用钱的地方,被人利用了这一点。”傅云谏拿出手机,快速操作着,“我让组织部调一下她近期的家庭情况申报表,以及校内勤工俭学的记录。”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傅云谏看着传来的资料,沉默了片刻,将手机递给谢逐风。 屏幕上显示着林薇的家庭情况:单亲家庭,母亲长期患病,近期病情恶化,需要一大笔钱进行手术。林薇在校内申请了最高额度的助学金和多个勤工俭学岗位,但距离手术费用仍然差距巨大。资料最后还附了一条组织部部长刚发来的备注:林薇上周曾私下询问过能否预支下一学年的奖学金,被婉拒了。 谢逐风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之前对林薇的厌恶和愤怒像潮水般退去,心里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想起林薇总是得体的微笑,高效的工作能力,以及那双偶尔会流露出疲惫的眼睛。 原来那完美的表象下,压着如此沉重的负担。 “所以……是有人知道了她的困境,用钱诱惑她,让她发那封邮件陷害我?之后事情可能败露,对方又威胁她必须自己想办法摆平,否则就不给钱,甚至可能把她之前做的事捅出去?”谢逐风推测着,声音低沉下来。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傅云谏收回手机,“她走投无路,只能铤而走险,试图用公款去填那个窟窿,并清除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痕迹。” 天台上一时寂静,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妈的。”谢逐风低咒一声,用力揉了揉头发。他讨厌这种反转,讨厌自己刚才那点报复性的快感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残忍。他宁愿林薇就是个纯粹的坏人,那样处理起来干脆利落。 傅云谏看着他烦躁的样子,忽然开口:“校规的存在,是为了维护秩序和公正,但执行校规的目的,不是为了毁灭。” 谢逐风抬起头。 傅云谏的目光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找出那个真正利用她、威胁她的人,才是关键。” 这时,傅云谏的手机再次震动。他看了一眼,是技术部陈老师的消息。 「云谏,追踪到了。林薇试图联系的那个网络安全服务工作室,其注册人的银行账户,在昨天傍晚收到一笔来自海外账户的汇款,金额不小。而更有趣的是,这个海外账户……与之前几次试图攻击校际联赛服务器未遂的IP来源地高度吻合。」 真相的拼图,在这一刻骤然完整。 匿名邮件不仅仅是为了陷害谢逐风,更是外部势力试图窃取核心数据的一次里应外合的尝试。林薇成了那个被利用的、不幸的棋子。 谢逐风也看到了消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所以,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联赛的数据?而我,只是他们顺手拿来当替罪羊,扰乱视线的?” “看来是的。”傅云谏收起手机,看向谢逐风,眼神锐利,“而现在,他们很可能因为林薇的失败而警觉。” “那怎么办?”谢逐风立刻问,“林薇她……” 傅云谏转身走向天台出口,声音随风传来,清晰而果断: “去找林薇。不是以学生会的名义问罪,而是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将功折罪,并且能真正帮助她母亲的机会。” 谢逐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出来,快步跟上。 “会长,你这算不算……徇私?” 傅云谏没有回头,但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无可奈何的意味: “校规补充条款第一章,第一条:特殊情况,经学生会审议,可酌情处理。” “啧,”谢逐风与他并肩,笑得张扬,“这补充条款……该不会是会长你现编的吧?” 傅云谏没有回答。 但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个并肩而行的影子拉得很长。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时,林薇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她听到敲门声,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抬头。 傅云谏和谢逐风一前一后走进来。傅云谏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谢逐风靠在门板上,双手环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傅云谏。 傅云谏走到林薇的桌前,没有坐下,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他的目光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和斥责,反而是一种近乎沉重的冷静。 “林薇。”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林部长”。 林薇的肩膀猛地一颤,终于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泪痕未干,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认命般的灰败。“会长……是来宣布处分决定的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取决于你接下来的选择。”傅云谏的声音平稳无波,他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技术部老师发来的关于那个海外账户和攻击IP关联的信息,“威胁你,让你发邮件陷害谢逐风,并试图窃取联赛核心数据的,是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组织,对吗?”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地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又猛地看向傅云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卷入了多么严重的事件中。 “他们承诺给你钱,为你母亲支付手术费。但事情有败露的风险后,他们又反过来威胁你,如果不自己摆平,不仅拿不到钱,还会把你之前做的事公之于众,让你彻底无法翻身,甚至可能牵连你母亲,对吗?”傅云谏继续说着,每一句都像锤子敲在林薇心上。 林薇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捂住脸,哽咽着点头,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对不起……会长,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妈她等不了了……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真的不知道……”她语无伦次,悔恨和恐惧淹没了她。 谢逐风看着眼前崩溃的女孩,之前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复杂情绪。他别开脸,看向窗外。 傅云谏沉默地等她哭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冷静,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林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他。 “配合我们,找出那个联系你的人。”傅云谏的目光锐利而清晰,“技术部已经锁定了对方的一些痕迹,但他们很狡猾。我们需要你,像之前一样和他们联系,表现出事情已经暂时压下去了,但经费审批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他们再提供一些‘保障’或者‘途径’。” 他这是在让她去当诱饵,去反向试探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林薇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眼中充满恐惧:“不……不行……他们会发现的!他们会报复我妈妈!” “你母亲那边,学生会可以以‘优秀学生干部家庭慰问’的名义,先行垫付一部分紧急手术费用。”傅云谏的声音不容置疑,“这件事,我会亲自担保。并且,警方也会介入,确保你母亲的安全。” 林薇彻底愣住了,她看着傅云谏,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垫付手术费?警方介入?这和她预想的彻底毁掉的结局完全不同。 “为……为什么?”她喃喃道,不敢相信。 “因为你的初衷并非恶意,而是被利用。”傅云谏淡淡道,“校规不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给你机会弥补,揪出真正的威胁,维护联赛和学校的安全,是当前最重要的事。这也是学生会的责任。” 第11章 张网以待 谢逐风这时转过头,插了一句,语气没了平时的戏谑,显得很认真:“而且,把外面那群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揍一顿,比内部处理你有意思多了。怎么样?合作一把?” 林薇看着眼前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少年,一个冷静如冰,一个炽烈如火,此刻却站在了同一战线,给了她一条意想不到的生路。巨大的悔恨、感激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希望交织在一起,让她泣不成声。 她用力地点头,眼泪大颗砸落在桌面上:“我……我做!会长,谢逐风……谢谢……对不起……” 傅云谏递过去一包纸巾。 “擦干净眼泪。”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然后,详细告诉我们,他们是怎么联系上你的,所有的细节。”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办公室内飞扬的尘埃,也照亮了这条始于猜忌与背叛,却最终走向了救赎与合作的道路。风暴并未结束,但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掩护的盟友。 林薇用纸巾用力按了按眼角,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虽然还带着哽咽,但已经清晰了许多: “大……大概两周前,我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否则……否则很危险。”她声音颤抖了一下,“手术费很高,我凑不出,预支奖学金也没成功,我也不敢找学校去借钱,我怕那些贵公子会瞧不上我。那几天我几乎疯了,到处找兼职,甚至想过去借……那种不正规的贷款。” 她羞愧地低下头:“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个用了变声器的男人,他说知道我的困境,可以给我一笔钱,足够支付手术费和后续康复,条件是我需要帮他一个小忙。” “什么忙?”傅云谏问。 “他让我……在学术竞赛模型测试的关键时期,找机会用学生会办公室的电脑,给一个指定的外部邮箱发送一份‘测试数据’。”林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这只是个商业间谍行为,想抢先拿到一些技术资料,不会造成太大损失,就算被发现,也最多算我工作失误……” “你信了?”谢逐风忍不住插嘴,语气里没有指责,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林薇痛苦地闭了闭眼:“我当时……没有选择。他先给我账户里打了一小笔定金,显示了他的‘诚意’。我……我鬼迷心窍了。”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傅云谏,急切地解释,“但我没想发核心数据!我真的没想!我本来打算随便发点无关紧要的边角料过去应付一下……所以我才去问了谢同学用的软件和参数,想找点看起来像样但不是核心的东西……” 傅云谏和谢逐风对视一眼。这解释了为什么林薇会突然对技术细节那么感兴趣。 “然后呢?”傅云谏示意她继续。 “然后……就在我拿到钥匙,准备找机会去办公室的时候,会长你们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还装了防火墙……”林薇的声音带着后怕,“我吓坏了,赶紧联系那个人,说事情可能败露了,发不出数据了。结果他……他完全变了脸!”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他说我必须自己把事情摆平,否则不仅拿不到尾款,还会把我收定金试图窃取数据的事情捅出去,让我身败名裂,甚至……甚至暗示会有人找我妈妈的麻烦……我害怕极了,所以才……” 所以才有了后面试图买通外人清除记录、甚至鋌而走险想挪用经费去支付“封口费”这一系列昏招。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联系方式。”傅云谏言简意赅地问,“他怎么联系你?除了那个变声电话。” “主要是加密通讯软件。”林薇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图标应用,“他用一次性账号联系我,每次说完就注销。电话号码也是虚拟的,每次都不一样。” 傅云谏接过手机,快速浏览了一下那个加密软件的历史记录,果然都是已注销的状态。对方非常谨慎。 “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内容?”他问。 “就是今天早上,我打电话之前。”林薇回忆着,“他问我进展,我说防火墙很麻烦,需要钱找人处理。他让我尽快,然后就说等消息,会告诉我怎么支付……之后我就接到了另一个电话,就是财务处之前我提到的那个‘特效公司’,其实是他们换了个身份来催我打款。” 线索在这里似乎又断了。 谢逐风皱紧眉头:“这帮孙子,滑不溜手啊。” 傅云谏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手机递还给林薇,目光沉静:“等。等他下次联系你。按照原计划,告诉他,经费预支遇到了麻烦,学生会查得很严,需要更‘安全’的途径接收款项,或者,让他提供‘技术支援’,帮你绕过学生会的监控直接清除记录。” 他看向林薇:“尽量拖住他,表现出你的无助和急切,让他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并且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诱导他留下更多线索,或者……亲自出手。” 这是一个危险的计划,需要林薇极高的心理素质和表演能力。 林薇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她用力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傅云谏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是必须做到。这关系到能否抓住他们,也关系到你和你母亲的安全。”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现在,把你母亲医院的名称、主治医生姓名和病房号告诉我。垫付手术费的事情,我现在联系。” 林薇报出信息,看着傅云谏冷静地拨打电话,安排事宜,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感激再次涌上心头。 谢逐风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瓶水:“喂,别垮着脸了。会长出马,你妈那边放心。至于外面那群阴沟里的老鼠,”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狠劲的笑容,“小爷我陪他们玩到底。” 林薇接过水,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终于也努力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在这时,傅云谏结束了通话,看向他们。 “安排好了。医院那边会收到一笔匿名捐赠,指定用于你母亲的手术。警方便衣也会在医院附近布控,确保安全。”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谢逐风身上。 “至于我们,”傅云谏的眼神锐利起来,像出鞘的剑,“该去会会那位藏在暗处的‘朋友’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却暗流涌动。 学生会办公室的气氛微妙地变了。林薇依旧在处理宣传部的日常工作,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和隐忍,她不再刻意避开谢逐风,偶尔还会就一些技术细节与他低声交流。谢逐风则收敛了那份外放的张扬,更多时间窝在傅云谏办公室的角落,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指尖飞快地敲击。 傅云谏坐镇中央,处理着联赛筹备的各项事务,冷静如常,但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抬眼看了一下林薇的方向,或者走到谢逐风身后,沉默地看他屏幕上一行行滚动的代码。 他们在等待。等待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下一次出手。 第三天下午,林薇的加密软件终于再次亮起。一个崭新的、无法追踪的一次性账号发来消息。 「经费问题解决了吗?」 林薇按照计划,立刻回复,语气焦急又无助:「学生会查得太严了!预支申请被会长亲自卡住了,说要层层审批,根本来不及!你们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或者先帮我清除记录?我怕他们很快就要查到我头上了!」 消息发出后,漫长的几分钟沉默。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终于,对方回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废物。给你一个临时服务器地址和权限。今晚十点,准时登录,会有人远程帮你操作,清除所有痕迹。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后面跟着一串复杂的IP和登录指令。 林薇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强作镇定地将手机屏幕转向傅云谏和谢逐风。 谢逐风立刻扑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舞成残影,追踪那个IP地址。“虚拟服务器,跳板至少转了五六次……对方很谨慎。”他啧了一声,但眼神兴奋,“不过,只要他们今晚真的敢远程连过来,就有机会抓到尾巴!” 傅云谏看着那串指令,眼神冰冷:“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清除记录。” 谢逐风动作一顿,猛地反应过来:“调虎离山?他们真正想要的,还是联赛的核心数据!假装帮林薇清除记录,实际上是想趁机入侵?” “很可能。”傅云谏看向林薇,“回复他,说你知道了,会准时登录。” 他随即拿出手机,快速联系了技术部的陈老师和警方网安部门的联系人。 夜幕降临,校园逐渐安静下来。 晚上九点五十分,学生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只有傅云谏、谢逐风和林薇三人。技术部的老师和警方人员已经在网络另一端布控。 林薇坐在电脑前,手心全是汗。傅云谏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屏幕。谢逐风则守在自己的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流量监控和反追踪程序界面。 第12章 更喜欢会长了 “准备好了吗?”傅云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平稳得令人安心。 林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十点整。她输入了那个临时服务器地址和登录指令。 屏幕闪烁了一下,连接建立。一个漆黑的命令行界面弹出,光标静静地闪烁着,仿佛毒蛇的信子。 对方没有立刻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的沉默几乎让人窒息。 突然,命令行里跳出一行字:「权限确认。开始扫描目标系统。」 几乎在同一时间,谢逐风低吼一声:“来了!攻击流量从三个不同方向同时涌过来,目标是联赛数据库!狗东西,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构建防御墙,引导追踪程序锁定真实IP。“会长,他们很狡猾,速度极快!” 傅云谏俯身,一只手按在林薇微微发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快速在自己的平板上下达指令,协调技术部和警方的资源进行围堵。 网络上的攻防在无声中激烈进行。谢逐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却扯出一个兴奋而凶狠的弧度:“跑?再跑啊!给小爷露出马脚来!” 林薇紧张地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和警报,心跳如擂鼓。 几分钟后,谢逐风猛地一拍桌子:“抓到了!一个固定IP!虽然还在海外,但没那么容易跳转了!警方已经锁定大概位置了!” 几乎同时,命令行界面里,那串冷漠的文字再次出现:「清除完成。尾款已支付。好自为之。」 连接瞬间断开。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下一秒,技术部陈老师的电话打了进来,傅云谏立刻接起。 “云谏!数据安全!对方没能突破最终防火墙!警方那边根据逐风提供的线索,已经定位到几个嫌疑很大的物理地址,正在进一步排查!”陈老师的声音带着兴奋和如释重负。 傅云谏挂了电话,看向谢逐风。谢逐风也正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带着胜利的喜悦和一丝邀功的得意。 “干得漂亮。”傅云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 谢逐风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灿烂得晃眼。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去,是银行的入账短信提示——一笔足以覆盖母亲手术费和后续治疗的款项,汇入了她的账户。 她看着那条短信,又抬头看看眼前并肩站着的傅云谏和谢逐风,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和恐惧,而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痛哭。 傅云谏递给她纸巾,语气依旧平静,却不再冰冷:“事情结束了。你母亲的手术,会尽快安排。关于你的处分……” 林薇哽咽着抬头,眼中满是愧疚和感激。 “学生会内部记过,留部察看,以观后效。”傅云谏做出了决定,“对外,此事保密。你的声誉和未来,需要你自己用接下来的行动来挽回。” 这已经是当下能做到的最宽容、也是最合理的处理。 林薇用力点头,泣不成声:“谢谢……谢谢会长……谢谢逐风同学……我一定会……一定会……” 谢逐风摆了摆手,似乎有点受不了这场面,耳朵微微发红,故意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危机解除!会长,是不是该犒劳一下最大功臣我啊?” 傅云谏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怎么了?”谢逐风敏锐地问。 傅云谏将手机屏幕转向他。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有意思。」 发信人,赫然是那个他们刚刚追踪到的、海外地区的IP。 谢逐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慢慢转化为一种被挑衅后的、极度兴奋和危险的表情。 “呵,”他舔了舔尖牙,眼神灼灼地盯着那三个字,像锁定猎物的狼,“看来……还没完啊。” 傅云谏收起手机,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但眼底深处,也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那三个字像幽灵一样悬在空气中,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重新绷紧。 “操。”谢逐风低骂一声,脸上却不见恐惧,反而是一种被彻底激起胜负欲的兴奋,他一把抓过自己的电脑,“够嚣张啊?还敢留评?让小爷看看你还能藏多深!” 他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狂舞,试图反向追踪这条短信的来源,眼神专注得吓人。 林薇看着这一幕,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脸色发白。 傅云谏却相对平静。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挑衅的IP,又看了看几乎要钻进电脑里的谢逐风,忽然开口:“不必追了。” 谢逐风动作一顿,猛地抬头:“为什么?这明显是挑衅!说不定能顺藤摸瓜……” “他能发这条消息,就证明他有把握你追不到,或者,追到的也是另一个陷阱。”傅云谏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我们疲于奔命的样子。” 他拿起自己的平板,将那条短信的截图发送给技术部和警方,并附言:「对方已知晓我方行动,建议暂缓物理抓捕,避免打草惊蛇或落入圈套。」 发完信息,他看向谢逐风和林薇:“今晚到此为止。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他不在乎一次成败,他在乎的是游戏本身。而我们,”他目光扫过谢逐风眼下的淡青和林薇苍白的脸,“需要休息。” “会长!”谢逐风显然不甘心。 “这是命令。”傅云谏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学生会长的威严,“联赛筹备进入最后阶段,不能自乱阵脚。林薇,你先回去休息,照顾好你母亲,学生会这边暂时不会有其他动作。” 林薇看了看傅云谏,又看了看一脸不爽的谢逐风,点了点头,低声道:“会长,逐风同学,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也早点休息。”她鞠了一躬,慢慢退出了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傅云谏和谢逐风。 谢逐风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那串该死的IP和那三个字,像只被抢走了骨头的大型犬,浑身散发着不爽和躁动。 傅云谏走到他面前,停下。 谢逐风没好气地抬头:“干嘛?会长又要训话?校规第多少条,禁止追查挑衅短信?” 傅云谏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眼下的淡青色阴影。 那触碰很轻,一触即分,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谢逐风瞬间僵住,所有的不满和躁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打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心脏突兀的狂跳。 “你需要休息。”傅云谏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刚才软了一分,“黑眼圈很重。” 谢逐风愣愣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清冷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呆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和难以置信:“会长……你刚才是……在关心我?” 傅云谏收回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拿起外套,语气恢复如常:“陈述事实而已。走吧,锁门了。” 谢逐风看着他故作淡然的背影,又摸了摸刚才被碰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微凉的触感。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骚动猛地冲上心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不甘和烦躁。 他猛地跳起来,几步追上傅云谏,凑到他身边,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喂,傅云谏,你刚才就是关心我!别不承认!” 傅云谏锁门的动作没停,耳根却微微泛红:“聒噪。” “校规可没规定不准被关心了还不准高兴啊!”谢逐风笑得像个偷腥成功的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下寂静的楼梯,“不过会长,你关心人的方式真特别,碰一下就算完了?起码得请吃个宵夜吧?刚才脑力消耗很大的!” “食堂关门了。” “翻墙啊!我知道校外有家烧烤摊,这个点正好出摊!” “校规第七条第叁款。” “又是校规!会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刚经过这么大一场恶战,需要补充能量!我请客!” “不需要。” “需要!你看你瘦的!风一吹就跑了!到时候谁主持联赛?”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校园里,谢逐风的声音活力十足,缠着傅云谏说个不停,早已把那个挑衅的短信和背后的敌人暂时抛到了脑后。于他而言,那些未知的危险固然刺激,但远不及眼前这个清冷自律的会长一丝罕见的、活生生的“关心”来得重要。 傅云谏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偶尔回一两句冷淡的拒绝,却没有真正制止谢逐风的靠近和聒噪。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而在网络世界的另一端,某个黑暗的房间里,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显示着“信息已送达”的提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手的主人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两个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少年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的、冰冷的弧度。 「有意思。」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像是在品尝一杯醇酒。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最有耐心的猎手,不介意陪看上的猎物,多玩一会儿。 第13章 棋逢对手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校园小径上。谢逐风还在为刚才那一下触碰心神荡漾,围着傅云谏喋喋不休,试图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榨取更多“关心”的证据。 傅云谏被他吵得微微蹙眉,正想再次抬出校规镇压,他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不是普通的铃声,而是某种急促的、特定的频率。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傅云谏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加密的通讯界面。一条来自技术部陈老师的紧急信息弹了出来: 「云谏,对方反向追踪了我们的追踪路径!目标是——谢逐风的个人电脑!小心,可能有后门程序被激活!」 几乎是这条信息弹出的同一瞬间,谢逐风抱在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猛地亮起,幽蓝的光映亮他错愕的脸!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疯狂滚动,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机箱发出不正常的轻微嗡鸣! “操!”谢逐风脸色骤变,猛地将电脑扔在旁边的草地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他妈的什么时候?!” 他反应极快,但显然已经晚了。电脑屏幕在草地上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黑屏,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对方不仅挑衅,更用这种粗暴而精准的方式,瞬间废掉了谢逐风最重要的工具,像是在嘲笑他之前所有的追踪努力不堪一击。 谢逐风盯着那台冒烟的电脑,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心疼电脑,而是那种被戏耍、被碾压的愤怒和屈辱感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猛地抬头,眼睛赤红地看向傅云谏:“他故意的!他早就知道!他在玩我们!” 傅云谏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冰冷。他没有去看那台报废的电脑,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仿佛那只无形的手就藏在某片阴影之后。他一把抓住谢逐风的手腕,阻止他冲动地去碰那台可能还不稳定的电脑。 “冷静点。”傅云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力量,“他就是要你失控。” “我他妈怎么冷静!”谢逐风低吼,手腕在傅云谏钳制下绷紧,肌肉贲张,“我的电脑!里面还有……” “联赛模型的备用数据,你改进的防火墙底层架构,还有你之前做的一些私人项目。”傅云谏接了下去,语气冷静得可怕,“但最重要的核心数据和最新进展,每天例会结束后,你都会同步到学生会的加密服务器。忘了?” 谢逐风猛地愣住,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恍然。是了,这是傅云谏早在几天前就强硬要求他必须遵守的规定——无论他如何抱怨麻烦,都必须每日备份。 所以……傅云谏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天?或者说,他永远做着最坏的打算和最周全的准备? 那股灭顶的愤怒和失控感,像被冰水浇头,瞬间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惊悸后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震动。 他看着傅云谏冷静的侧脸,忽然明白,这个人远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只会恪守校规的优等生。在那清冷克制的外表下,是深不见底的缜密和近乎冷酷的预见性。 “所以……你早就……”谢逐风的声音沙哑下来。 “只是习惯性规避风险。”傅云谏松开他的手腕,弯腰,用纸巾小心地包裹起那台彻底报废的笔记本电脑,动作冷静得像在处理一件普通的实验器材,“现在看来,很有必要。” 他直起身,看向谢逐风,月光在他眼底沉淀下冷冽的光泽:“损失了一台电脑,换来对方暴露了更多的攻击习惯和路径指向,技术部和警方能挖出更多东西。不算亏。” 他用最理性的方式评估着得失,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远程摧毁只是一组需要分析的数据。 谢逐风看着这样的他,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麻。他忽然想起傅云谏刚才那个轻轻的、一触即分的触碰,和现在这副冰冷计算的模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面? “那……现在怎么办?”谢逐风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傅云谏将报废的电脑装进随身带来的袋子里,语气不容置疑:“回去休息。明天我会申请给你调配一台新的设备,权限和防护会直接拉到最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那个人,他会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力量。 谢逐风看着傅云谏拎着装有他报废电脑的袋子,走在月光下的清冷背影,忽然快走几步,再次与他并肩。 “喂,傅云谏。”他叫他的名字,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腔调,却多了点别的东西。 “嗯?” “下次他再敢来,”谢逐风咧开嘴,笑容里重新染上那种狼一般的野性和兴奋,“我绝对把他揪出来,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傅云谏侧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在这清冷的月光下,在这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硝烟的时刻,谢逐风似乎看到,傅云谏的唇角,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像是冰雪初融的第一道裂痕。 而远处,黑暗中的屏幕前,那只苍白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对猎物并未如预期般崩溃失控感到一丝意外。 随即,低低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 「更有意思了。」 那抹极淡的笑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谢逐风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瞬间冲散了所有残留的憋闷和不爽。他甚至觉得,电脑被废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会长,你刚才是不是笑了?”他凑近一步,试图在月光下捕捉傅云谏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傅云谏侧身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语气恢复一贯的平淡:“你看错了。” “绝对没有!”谢逐风笃定地跟在他身侧,心情大好,又开始喋喋不休,“你明明就笑了!哎,会长,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呗?就一下?我电脑没了很可怜的……” 傅云谏被他吵得头疼,加快脚步:“校规第八条,禁止喧哗滋扰。” “这哪算喧哗?这是合理的情感交流!会长,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我刚遭受了重大损失,需要心灵慰藉……”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谢逐风的声音活力十足,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宿舍楼下的林荫道时,傅云谏的脚步猛地顿住,视线锐利地投向不远处一棵梧桐树的阴影。 “怎么了?”谢逐风也立刻停下,警觉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树影婆娑,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傅云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蹙眉,目光依旧锁定那片阴影,像是在确认什么。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谢逐风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傅云谏挡在身后稍侧的位置,眼神变得警惕而危险,像一头进入防御状态的狼犬。 几秒钟后,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圣罗兰学院制服,却显得格外合身熨帖。他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笑容温和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抱歉,吓到你们了。”他开口,声音清润悦耳,像溪水流过卵石,“我是刚转来的交换生,顾夜白。宿舍好像在这边,但我好像有点迷路了。”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理由也合情合理。但傅云谏和谢逐风都没有放松警惕。 太巧了。深更半夜,一个陌生的转校生,恰好出现在他们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恰好就在傅云谏察觉到异样的瞬间。 傅云谏的目光扫过对方一尘不染的皮鞋和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声音冷淡:“宿舍楼入口在东南方向,你走反了。” 顾夜白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啊,果然是这样吗?谢谢同学提醒。”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自然地掠过傅云谏,又落在谢逐风身上,笑容加深,“两位是学长吗?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的态度谦和有礼,甚至有些腼腆,完全符合一个初来乍到、有些迷糊的优等生形象。 但谢逐风心里那根弦却绷紧了。这个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那镜片后的目光,看似温和,深处却像藏着某种冰冷的、审视的东西,让他下意识地产生了敌意。 “指教不敢当。”谢逐风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语气带着惯有的懒散和不易察觉的锋芒,“不过这位同学,大晚上不熟悉路就别乱晃,容易让人误会。” 顾夜白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依旧笑着点头:“学长说的是,我这就回去。”他微微躬身,举止优雅,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傅云谏指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谢逐风才啧了一声,压低声音对傅云谏说:“这家伙……有问题。” 傅云谏的视线还停留在顾夜白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查一下交换生名单。” “现在?”谢逐风挑眉,“我电脑刚殉职。” 傅云谏没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登录了学校内部系统。片刻后,他屏幕上调出了一份交换生备案资料。 照片上,正是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顾夜白,来自海外一所顶尖私立学院,成绩全优,履历完美无瑕。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太完美了。”谢逐风凑过去看着屏幕,嗤笑一声,“完美得像假的一样。” 傅云谏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顾夜白离开的方向。 “回去吧。”他转身走向宿舍楼,声音听不出情绪,“明天,一切自会见分晓。” 谢逐风跟上他,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片空荡荡的夜色,舔了舔尖牙。 他有种预感,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转学生,将会让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圣罗兰学院,掀起更大的风浪。 而这场游戏,似乎加入了新的、更危险的玩家。 第14章 白夜交锋 第二天,圣罗兰学院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爆炸性的消息并非来自神秘的交换生顾夜白,而是学生会内部的一则公告——宣传部部长林薇因“家庭突发重大变故,需暂时休学处理”,其职务由副部长代理。公告措辞官方且含蓄,并未提及任何昨晚的风波,最大程度地保全了林薇的颜面和未来。 学生们议论纷纷,猜测着各种可能,但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学术竞赛的校内选拔赛正式开始了。 竞赛筹备小组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傅云谏坐在主位,听着各环节负责人的最后汇报,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谢逐风坐在他斜后方,面前摆着一台崭新的、配置顶级的笔记本电脑,显然是傅云谏一早承诺的“补偿”。他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进行着最后的系统压力测试,神情专注,只是偶尔会抬眼,目光掠过傅云谏清隽冷静的侧脸。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傅云谏头也没抬:“进。” 门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顾夜白。他依旧穿着熨帖的制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腼腆。 “打扰了,傅会长。”他声音清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是新来的交换生顾夜白,教务处让我来报到,并提交加入学术竞赛团队的申请。”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傅云谏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接过申请材料,快速浏览。成绩单无可挑剔,推荐信来自重量级的教授,甚至还有几项含金量极高的国际竞赛奖项。 “顾同学的条件很优秀。”傅云谏公事公办地评价,将材料放在桌上,“但是否能加入团队,需要经过考核。竞赛不是儿戏。” “我明白。”顾夜白微微躬身,态度谦逊,“我愿意接受任何考核。我对这次联赛的课题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关于非线性引力场模型的构建部分,我认为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正在敲代码的谢逐风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向顾夜白。 非线性引力场模型,正是他负责的核心部分,也是之前险些被窃取的机密。这个转学生,是怎么知道的?还直言可以“优化”? 傅云谏的眼神也微微凝滞了一瞬,但他掩饰得极好,只是淡淡道:“看来顾同学做了不少功课。既然如此,下午三点,实验室,会有一次针对新申请者的能力测试。” “谢谢会长给我这个机会。”顾夜白笑容温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谢逐风,在他那双充满审视和敌意的眼睛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再次看向傅云谏,“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他礼貌地退出会议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谢逐风立刻开口,语气不善:“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他怎么会知道模型的核心部分?” 傅云谏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他看向技术部的一位成员:“调一下昨天至今,所有关于竞赛课题的内部通讯和文件访问记录,权限级别调到最高,加密进行。” “是,会长。” 傅云谏这才看向谢逐风,眼神沉静:“在没有证据之前,保持警惕,但不要打草惊蛇。下午的测试,你和我一起监考。” 谢逐风压下心里的躁动,点了点头,眼神却像鹰一样盯着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离去的、温文尔雅的身影。 下午三点,实验室。 除了顾夜白,还有另外几名申请加入的学生。测试题目难度极高,涉及复杂的理论推导和编程实践。 顾夜白坐在靠窗的位置,姿态从容,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的速度甚至不输给谢逐风,解题思路清晰而刁钻,往往能给出比标准答案更简洁优美的方案。 傅云谏和谢逐风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各个考位的实时画面和数据流。 “妈的,”谢逐风盯着顾夜白的屏幕,低声骂了一句,“这家伙……是真有料。” 傅云谏没说话,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屏幕里那个专注答题的侧影。顾夜白的能力,远超普通优秀学生的范畴,甚至隐隐让他感到一种同级别的、深不可测的压力。 测试结束,结果毫无悬念。顾夜白以压倒性的高分通过,甚至刷新了几项测试记录。 其他学生垂头丧气地离开后,实验室里只剩下傅云谏、谢逐风和顾夜白三人。 “恭喜你,顾同学。”傅云谏将一份正式入组协议递给他,“欢迎加入。” 顾夜白接过协议,并没有立刻签字。他推了推眼镜,看向傅云谏,目光清澈而坦诚:“傅会长,在签字之前,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坦白。” 傅云谏挑眉:“请说。” “其实,我昨天傍晚就抵达学校了。偶然在图书馆服务器区域附近……听到了一些关于模型数据的讨论,似乎涉及一些……安全上的担忧。”他措辞谨慎,表情带着适当的关切,“所以我今天才特意关注了这部分内容,并非有意探听机密。只是觉得,或许我的某些想法能帮上忙。”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可疑”行为,以换取信任。 谢逐风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一个字都不信。 傅云谏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图书馆服务器区域是监控和权限管理重点区域,顾同学以后还是尽量避免靠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表示怀疑,只是平静地划出了界限。 顾夜白从善如流地点头:“谢谢会长提醒,我会注意的。”他这才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优雅而有力。 离开实验室时,顾夜白再次对傅云谏露出了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但在经过谢逐风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镜片后的目光极快地、深深地看了谢逐风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一丝极淡的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甚至是一闪而过的落寞? 谢逐风猛地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他再想确认时,顾夜白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了。 “操……”谢逐风盯着他的背影,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傅云谏整理着测试资料,闻言,淡淡说了一句:“不管他是什么,盯紧他。”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谢逐风没有错过,傅云谏在说这句话时,指尖微微收紧,捏皱了纸张的一角。 —— 顾夜白的加入,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让竞赛团队原本就紧张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他能力出众,效率极高,分配给他的任务总能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和质量完成,甚至还能提出建设性意见,优化其他人的工作流程。 但他几乎只与傅云谏交流。 每次讨论,他的目光总是精准地落在傅云谏身上,提出的问题逻辑清晰,直指核心,语气永远是谦逊而尊敬的“傅会长,关于这里……”、“会长,我认为或许可以……”。他从不越矩,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傅云谏的视野里,展示着自己的价值与专注。 这种明目张胆的、全方位的“接近”,让谢逐风极其不爽。 “会长,这个参数迭代的算法,我用了新的优化方法,计算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五,这是报告。”顾夜白将一份打印精美的文件递给傅云谏,指尖在递过去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擦过了傅云谏的手背。 傅云谏接过文件,神色如常地道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触碰。 但坐在对面的谢逐风看得一清二楚,手里的笔差点被他捏断。他猛地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水杯,状似无意地走到傅云谏和顾夜白之间,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会长,喝水吗?刚倒的。”谢逐风把杯子往傅云谏面前一递,语气硬邦邦的。 傅云谏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不用,谢谢。” 顾夜白推了推眼镜,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趣。他适时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温和地对谢逐风说:“谢同学的模型构建速度真是令人惊叹,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谢逐风只觉得无比刺耳,像是一种隐晦的挑衅。他冷哼一声,没接话,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顾夜白身上。 顾夜白却不再看他,转而继续对傅云谏说:“会长,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去调试一下新的模拟环境。” “去吧。”傅云谏点头。 顾夜白转身离开,背影挺拔清瘦,步伐从容。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情况变本加厉。顾夜白总能找到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接近傅云谏,请教问题、提交报告、讨论细节……他甚至“偶然”地知道傅云谏惯喝的咖啡口味,在一次加班深夜,“顺手”带了一杯回来,自然地放在傅云谏手边。 “会长,注意休息。”他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不过分亲昵,却足以让旁观的谢逐风炸毛。 傅云谏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沉默了两秒,才淡淡道:“谢谢,破费了。”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碰那杯咖啡。 谢逐风忍无可忍,在顾夜白又一次拿着资料走向傅云谏时,他抢先一步,猛地拽住傅云谏的手腕,将人从座位上拉起来。 第15章 你只能是我的 “会长!急事!模型核心代码报错!必须立刻处理!”他语气又急又冲,根本不给傅云谏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半强制地把他拉向了实验室里间的独立工作区。 “谢逐风!你干什么?”傅云谏蹙眉,试图挣脱,但谢逐风的手像铁钳一样箍得死紧。 “干正事!”谢逐风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外面顾夜白可能投来的视线彻底隔绝。他松开傅云谏的手腕,胸口因为莫名的怒气而微微起伏,瞪着傅云谏。 独立工作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傅云谏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冷眼看着他:“代码哪里报错?” 谢逐风语塞,他刚才只是借口,哪来的报错?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傅云谏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蹙得更紧:“谁?” “还能有谁?!那个顾夜白!”谢逐风几乎是低吼出来,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他他妈的就是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吗?天天围着你转!递个文件还摸你手!还给你买咖啡!他……” “谢逐风。”傅云谏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辞和臆测。顾同学工作能力出色,态度认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谢逐风气得发笑,他逼近一步,几乎将傅云谏抵在门板上,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傅云谏,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他那眼神,跟我……”他猛地顿住,像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硬生生刹住车,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傅云谏被他困在门板与自己身体之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和躁动不安的情绪。他抬起眼,直视着谢逐风近在咫尺的、燃烧着怒火和某种更深情绪的眼睛,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跟你什么?” 谢逐风的心脏狂跳起来,那句“跟我看你的时候一样”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看着傅云谏近在咫尺的、淡色的唇,看着他那双清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的愤怒、嫉妒和不安都在这一刻沸腾到了顶点。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的瞬间,傅云谏却微微偏开头,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低了几分:“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重要。”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谢逐风的冲动,却让他心里更加憋闷难受。 他不重要?那谁重要?那个才来了几天的顾夜白?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顾夜白温和的嗓音:“会长?关于刚才那个参数,我有了新的想法,您现在方便吗?” 谢逐风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那扇门,仿佛能用目光把外面的人烧穿。 傅云谏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方便。”他应了一声,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顾夜白站在那里,目光掠过脸色难看的谢逐风,最后落在傅云谏身上,笑容温和依旧,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抱歉,打扰了。” 门打开的瞬间,实验室外间的光线涌了进来,将独立工作间内略显暧昧和紧张的氛围冲散了些许。 顾夜白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掠过谢逐风那张写满敌意和不爽的脸,最终落在傅云谏身上,仿佛谢逐风只是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认真: “会长,关于引力场耦合常数的那个参数,我重新验算了一遍之前的推导过程,发现如果引入一个微小的修正项,或许能更好地解释我们模拟中出现的那个微小误差。这是推导过程。” 他将一份手写的演算稿递给傅云谏,字迹工整清晰,逻辑严谨。 傅云谏接过稿纸,快速浏览着,眼神专注。不得不说,顾夜白在学术上的敏锐度和扎实功底,确实令人侧目。这个修正项提得巧妙,直指一个他们之前都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很有见地。”傅云谏抬起头,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个角度我们确实忽略了。谢谢你的提醒,顾同学。” 他的赞赏是纯粹基于学术能力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但听在谢逐风耳朵里,却无比刺耳。 谢逐风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仪器架上,嗤笑一声,语气酸溜溜的:“哟,顾同学才来几天,就发现我们这么多‘疏忽’了?真是厉害啊。”他特意加重了“疏忽”两个字。 顾夜白像是这才注意到谢逐风的存在,转头看向他,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谦逊:“谢同学过奖了。我只是站在你们已经搭建好的坚实基础上,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充。模型的核心架构和主要突破都是你和会长的功劳,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谢逐风和傅云谏的贡献,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谢逐风就是觉得憋屈。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比直接冲突更让他烦躁。他讨厌顾夜白这种永远温和、永远得体、永远能精准吸引傅云谏注意力的样子。 傅云谏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声的刀光剑影,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他将演算稿放在桌上,对顾夜白说:“这个修正项需要嵌入主程序重新跑一遍模拟,验证效果。这部分工作就交给你跟进,可以吗?” “当然,我会尽快完成。”顾夜白立刻应下,目光始终追随着傅云谏。 “嗯。”傅云谏淡淡应了一声,转而看向谢逐风,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你刚才不是说核心代码报错?哪里出了问题?” 谢逐风一噎,他哪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刚才完全是信口胡诌。在傅云谏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支吾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可能是我看错了,现在好像又没事了。” 傅云谏看了他两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蹩脚的谎言。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既然没事,就继续你手头的工作。联赛时间不多了。” 说完,他便越过两人,径直走向外间的主工作台,重新投入了工作。仿佛刚才那个被谢逐风拉进小房间、几乎发生冲突的插曲从未存在过。 顾夜白对谢逐风礼貌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傅云谏走了出去,自然地坐在了离傅云谏不远的位置,开始处理刚才分配的任务。 谢逐风一个人被留在独立工作间里,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尤其是顾夜白那看似谦逊实则步步紧贴的姿态,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却又无处发泄。 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仪器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外间的傅云谏头也没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谢逐风,损坏公物照价赔偿。” 谢逐风:“……” 他气得差点内伤,却又无可奈何。他发现自己所有的直球、所有的挑衅、所有的情绪,在傅云谏那堵密不透风的冷静之墙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可笑。 而那个顾夜白,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安静地、持续地待在傅云谏身边,展示着他的优秀和专注,就足以让谢逐风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种基于本能直觉的威胁。 谢逐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外间灯光下傅云谏清冷专注的侧脸,和顾夜白偶尔投过去的、克制而隐晦的目光,烦躁地舔了舔尖牙。 他得做点什么。 不能再让那个家伙,这么肆无忌惮地靠近他的所有物。 谢逐风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看着顾夜白微微倾身,指着屏幕上的某个点对傅云谏低声解释着什么,傅云谏偶尔点头,侧耳倾听的样子专注得刺眼。 谢逐风低咒一声,猛地直起身。他不能再待在这个小房间里像个怨夫一样自燃。 他大步走出去,拖开傅云谏另一侧的椅子,重重坐下,力道大得让整个工作站都晃了晃。傅云谏被打断,蹙眉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又转回头看向屏幕。顾夜白则像是完全没受到干扰,语速平稳地继续他的阐述。 谢逐风打开自己的终端,强迫自己盯着密密麻麻的代码。但那些字符像是会跳舞,一个也进不了脑子。他的全部感官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左侧——傅云谏身上淡淡的清洁剂味道,他敲击键盘时清脆的声响,甚至是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轻轻敲击桌面的指尖。 还有右边那个……碍眼的存在。 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声和顾夜白偶尔的低语。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较量。谢逐风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落了下乘,像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他必须冷静下来。傅云谏欣赏的是能力,是价值。他谢逐风能站在这里,靠的从来不是撒泼打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郁,将注意力真正集中到眼前的模型上。这是他和傅云谏耗费了无数心血的项目,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搞砸它。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谢逐风一旦投入,效率高得惊人。他很快找到了之前一个困扰他们许久的收敛问题的优化方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一行行精简高效的代码流淌出来。 第16章 会长又在going我! “这里,”谢逐风突然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他伸手直接覆上傅云谏握着鼠标的手,操控着光标指向自己屏幕上的一个模块,“用这个迭代算法替换掉原来的,收敛速度能提升至少三十倍,稳定性也更好。” 他的动作自然又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傅云谏的手微微一僵,但没有立刻抽开。他的目光被屏幕上精妙的算法吸引,快速浏览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你怎么想到的?”傅云谏侧头看向谢逐风,语气里带着纯粹的惊讶和欣赏。这种眼神,是谢逐风熟悉的,也是他此刻最渴望看到的。 “灵光一现。”谢逐风勾起嘴角,带着点桀骜的得意,终于松开了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傅云谏手背皮肤微凉的触感。他余光瞥见顾夜白也停下了动作,正看着他们这边,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试试看。”傅云谏立刻将新算法嵌入模型,重新运行模拟。进度条飞速前进,结果很快显示出来——不仅收敛问题完美解决,整个模型的精度都上了一个台阶。 “漂亮!”傅云谏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容,虽然很浅,却如同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他清冷的面容。 谢逐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酥麻感从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几乎要沉醉在这个笑容里,但立刻警醒过来,现在不是时候。 “基础操作。”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下巴微扬,挑衅似的看向顾夜白,“顾同学,你觉得呢?” 顾夜白脸上的温和笑容无懈可击,他点了点头:“谢同学的思路确实巧妙,让人佩服。看来我对模型的理解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向谢同学多学习。” 他姿态放得极低,却巧妙地将焦点从谢逐风的成果转移到了自己的“好学”上。 傅云谏纤长的睫毛微颤,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掠过顾夜白那张无可挑剔的笑脸,最终落在身旁浑身紧绷、像只随时要扑出去咬人的狼狗似的谢逐风身上。他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随即恢复清冷,语气平淡无波:“算法优化得不错。逐风,后续的稳定性测试你跟进一下。” 一声自然的“逐风”,仿佛无意,却瞬间抚平了谢逐风炸开的毛。他心头那点因顾夜白而起的焦躁奇异地被安抚了,甚至生出一丝隐秘的得意——看,会长最核心的工作,交给的是他。 “放心,包在我身上。”谢逐风下巴微扬,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瞥了顾夜白一眼,像极了圈地盘成功的野兽。 傅云谏不再多言,重新投入工作,仿佛刚才那声称呼只是寻常。但谢逐风却像被注入了强心剂,接下来的几天,他不再仅仅是用实力硬碰硬,而是开始有样学样。 顾夜白给傅云谏递咖啡?谢逐风直接拿起傅云谏的杯子去清洗,回来时“顺便”带了会长偏好口味的热饮,精准地放在他手边,语气硬邦邦:“喝这个,提神。” 顾夜白想和傅云谏讨论问题?谢逐风会立刻插入,用更简洁犀利的语言概括要点,然后拉着傅云谏确认:“会长,是不是这个意思?”自然而然地切断顾夜白深入交流的企图。 他学不来顾夜白的温文尔雅,但他的直球和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密,反而更有效地将傅云谏笼罩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傅云谏对此照单全收,不拒绝谢逐风带着笨拙的关切,偶尔在他表现出色时,会递过去一个浅淡却足以让谢逐风心跳失速的眼神,或者一句轻描淡写的肯定:“嗯,做得很好。” 这若有似无的“奖励”,让谢逐风越发笃定,会长是默许他的,甚至是……需要他的。这种认知让他血液沸腾,守护领地的本能越发强烈。 顾夜白依旧微笑着,但记录笔记的笔尖偶尔会停顿,镜片后的目光在无人注意时,会变得幽深。他像一位极有耐心的猎手,在等待最佳时机。 这天晚上,实验室只剩傅云谏和谢逐风。顾夜白因故提前离开。 傅云谏靠在椅背上,闭目揉着太阳穴,灯光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带着明显的倦意。 谢逐风看着心里一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终还是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又翻出自己抽屉里常备的维生素片,一起放到傅云谏手边。 “喂,别硬撑。”他的语气还是又冲又硬,但动作却带着别扭的细心。 傅云谏睁开眼,看着那杯水和药片,眸光微动。他没有立刻去拿,反而抬眼看向谢逐风,声音因疲惫而比平日更软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有点累。” 这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谢逐风的心尖。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傅云谏的椅子扶手上,将人圈在自己和办公桌之间,灼热的呼吸拂过傅云谏的额发。 “那就不干了!回去睡觉!”他盯着傅云谏近在咫尺的眼睛,语气恶狠狠的,眼神却泄露了全部的紧张和关切,“那个顾夜白能干,让他通宵去!” 傅云谏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头,迎上他灼热的视线,清冷的眼底似有涟漪荡开,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校规第七十条,禁止胁迫学生会干部。” 又是校规。 但这一次,谢逐风清晰地看到,傅云谏说这话时,唇角弯起了一个极浅、极短暂的弧度,像冰雪消融时乍现的一线春光,转瞬即逝,却足以让谢逐风魂飞魄散。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会长在逗他?会长居然在逗他! 这个认知让谢逐风血液倒流,一股混合着狂喜和更加汹涌占有欲的热流席卷全身。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傅云谏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去他的校规!傅云谏,我就是要管你!” 傅云谏看着他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火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推开了他一些,端起了那杯水,将药片服下。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暧昧从未发生。 但谢逐风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着傅云谏喝完水,重新戴上眼镜,侧脸在灯光下清冷如玉,却莫名染上了一层让他心痒难耐的绯色。 谢逐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底翻涌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傅云谏放下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留下一个模糊的指印。他没有再看谢逐风,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电脑屏幕,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公事化:“稳定性测试的数据,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初步报告。” 这若无其事的转变,让刚刚还沉浸在暧昧氛围中的谢逐风有种一脚踏空的憋闷感。就好像他鼓足力气挥出一拳,却打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上,对方毫发无伤,反而衬得他像个沉不住气的傻瓜。 “知道了!”谢逐风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像被猫爪挠过一样,又痒又躁。他盯着傅云谏线条优美的侧颈,看着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一种想要咬上去、留下印记的冲动野蛮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这种危险的念头,拖过自己的椅子,重重坐在傅云谏旁边,也开始处理数据。实验室里再次只剩下键盘敲击声,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角力。 谢逐风的心思根本不在数据上。他用余光密切关注着傅云谏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因为长时间注视屏幕而轻轻眨眼,看到他无意识地用指尖按压眉心,看到他那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干燥…… “喂。”谢逐风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傅云谏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没有转头:“说。” “校规里,有没有哪条规定,学生会成员不能关心会长的身体健康?”谢逐风歪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傅云谏,带着点痞气和无赖。 傅云谏终于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校规旨在规范行为,不干涉正当人际交往。” “哦——”谢逐风拖长了语调,身体故意往傅云谏那边倾斜,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压低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那也就是说,我关心你,是正当的?”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言语间的试探和挑逗毫不掩饰。傅云谏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和那种近乎侵略性的气场。 傅云谏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开口:“谢逐风同学,你的关心如果体现在更高效地完成本职工作,我会更欣慰。” 又是一记软钉子。 谢逐风磨了磨后槽牙,心里骂了句“艹”。会长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真是练得炉火纯青。但他谢逐风别的没有,就是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劲和韧劲。 “行啊,”他忽然笑了,带着点邪气,“那我这就‘高效’工作,争取早点干完,然后……”他故意停顿,目光在傅云谏脸上看,意有所指,“……送会长回宿舍。毕竟这么晚了,不安全,这也是‘正当’的关心,对吧?” 第17章 夜色燎原 傅云谏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无波:“随你。” 这两个字,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下,却在谢逐风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没拒绝!会长没拒绝! 一股巨大的狂喜冲上头顶,谢逐风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他强行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故作镇定地转回身,面对自己的电脑屏幕,心脏却像擂鼓一样咚咚狂跳,震得他耳膜发鸣。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谢逐风工作效率高得惊人。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平时需要大半天才能完成的测试模块,他竟然在凌晨两点前就全部搞定了。 “搞定!”谢逐风猛地推开键盘,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完成重大任务后的疲惫和亢奋。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傅云谏,眼睛亮得惊人,“会长,我这边结束了,可以走了。” 傅云谏似乎也刚好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他保存文档,关闭电脑,动作一如既往地从容有序。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灯光下,那张清冷的脸确实带着明显的倦意。 “嗯。”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谢逐风立刻弹起来,抢先把傅云谏的笔记本电脑包拎在手里,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傅云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认了他的行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室,锁好门。深夜的校园十分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和两人被拉长的影子。 谢逐风紧紧跟在傅云谏身侧半步的距离,心情雀跃得像要飞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静谧的深夜,和傅云谏单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没有讨厌的顾夜白,没有繁杂的事务,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偷偷侧目打量着傅云谏。月光和路灯交织的光线下,傅云谏的侧脸轮廓显得更加清晰冷峻,但那份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在此刻仿佛被夜色柔化了些许。谢逐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像雪后松针的味道。 “会长,”谢逐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以后别熬这么晚了。”他的语气依旧带着点硬邦邦的关切,但比平时软了不少。 傅云谏目视前方,脚步未停:“事情总要做完。” “那也不能不顾身体啊!”谢逐风皱眉,“你看你脸色白的……那个顾夜白不是挺能干的吗?有些事交给他不就完了?”他忍不住又提到了那个名字,带着明显的排斥。 傅云谏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你在担心我?” 谢逐风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承认:“废话!我当然担心你!” 傅云谏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过了几秒,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这话听起来依旧冷淡,但谢逐风却敏锐地捕捉到,傅云谏并没有否认他的担心,甚至……没有反驳他关于顾夜白的话?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 快到宿舍楼下时,经过一片光线更暗的林荫道。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谢逐风看着傅云谏走在前面略显单薄的背影,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混合着冲动,再次涌了上来。他快走两步,与傅云谏并肩,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傅云谏垂在身侧的手腕。 傅云谏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转过头,看向谢逐风,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谢逐风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紧紧握着那只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皮肤下微凉的体温和细微的脉搏跳动。他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有些出汗,但力道却不容挣脱。 “傅云谏,”谢逐风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认真和执拗,“我不管你什么校规,也不管那个顾夜白有多厉害。我就是看不惯你累,看不惯别人靠你太近。”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灼热的目光紧紧锁着傅云谏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傅云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夜色深沉,他的眼神像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情绪。手腕被握着的地方,传来谢逐风掌心滚烫的温度,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皮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谢逐风几乎要以为傅云谏会甩开他的手,或者冷声斥责他时,傅云谏却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手腕。 不是挣脱,更像是……无意识的蜷缩。 然后,他移开视线,看向宿舍楼的方向,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到了。” 说完,他轻轻挣开了谢逐风的手,率先走向宿舍楼门口的光亮处。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和凝滞从未发生。 谢逐风愣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和脉搏跳动的余韵。他看着傅云谏刷卡进门,背影挺拔清冷,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 没有拒绝。 也没有回应。 像一场无声的默许。 谢逐风站在原地,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却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 谢逐风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傅云谏宿舍窗口的灯光亮起又熄灭,他才缓缓转身,朝着自己宿舍走去。胸腔里那股滚烫的情绪依旧翻涌着,混合着得寸进尺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摸出手机,想给傅云谏发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晚安”,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会长需要休息。 就在他收起手机,准备刷卡进宿舍楼时,手机屏幕却突然自己亮了起来——弹出来了一个消息。 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冰冷的黑色文字: 「玩物丧志。你的防火墙,不堪一击。」 谢逐风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所有的旖旎心思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彻底击碎。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沉沉的夜色,仿佛那只无形的手就藏在某棵树的阴影后,嘲弄地看着他。 又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而且,他竟然知道自己刚才和傅云谏在一起?甚至用“玩物丧志”这种词?一种被窥视、被监视的恶心感顺着脊椎向上。 谢逐风飞快地操作手机,试图追踪这个弹出窗口的来源,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信号来源像是跳跳球一样在全球各个代理服务器之间疯狂弹跳,最后彻底消失,无迹可寻。 对方不仅技术高超,而且对他和傅云谏的动向似乎了如指掌! 谢逐风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指骨传来刺痛,却远不及他心里的愤怒和冰冷。刚才握住傅云谏手腕时的那点温热,此刻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 他意识到,自己和傅云谏之间刚刚萌芽的那点微妙联系,正暴露在一个极度危险且充满恶意的视线之下。这不再是简单的学术竞争或恶作剧,而是一场真正的、关乎安全的较量。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提醒他,他所谓的“领地”和“所有物”,随时可能被侵入,被摧毁。 谢逐风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更冷静,更强大。 他拿出手机,没有联系傅云谏,而是直接拨通了技术部陈老师的加密线路。 “陈老师,是我,谢逐风。”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刚才,我收到了新的挑衅信息。对方可能具备实时监控我们部分动态的能力。我需要最高权限,重新构建整个竞赛系统的底层安全架构,包括物理环境的反监控扫描。” 电话那头的陈老师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答应全力配合。 挂了电话,谢逐风最后看了一眼傅云谏宿舍那扇漆黑的窗户,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 接下来的几天,谢逐风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如何驱逐顾夜白、如何吸引傅云谏注意上。他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埋首在电脑前,屏幕上是飞速滚动的代码和复杂的网络拓扑图。他申请了最高权限,在技术部老师的远程协助下,开始以竞赛系统为核心,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层层嵌套的防御体系。 他甚至主动找到了顾夜白。 “喂,”谢逐风将一份厚厚的资料扔在顾夜白桌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这是新安全协议的核心部分,关于身份认证和动态密钥分发。你负责优化算法,确保零延迟、不可破解。” 顾夜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褪去了所有浮躁和敌意的谢逐风。眼前的少年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专注到极致的冷冽,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 “为什么交给我?”顾夜白问,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探究。 “因为你足够聪明。”谢逐风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讳。 他这话说得直接而坦荡,将之前的个人恩怨暂时搁置,一切以应对共同威胁为优先。这种转变,让顾夜白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接过资料,快速浏览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很精妙的设计。”顾夜白点头,“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谢逐风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 傅云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注意到谢逐风身上那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凶狠的专注,也看到了他与顾夜白之间那种微妙的工作上的“和解”。他没有干涉,只是在谢逐风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眼底布满红血丝时,默默地将一杯浓度极高的黑咖啡放在他手边。 谢逐风从代码中抬起头,看到那杯咖啡,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傅云谏。 傅云谏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提神。” 这让谢逐风不由产生一种疑惑,会长大人到底对他是怎么样的感受?自己对于他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第18章 醋海翻船 谢逐风端起那杯滚烫的黑咖啡,浓郁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却奇异地压下了他心头的躁动。他看向傅云谏,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侧脸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愈发清俊,也愈发难以捉摸。 这些天,傅云谏的态度始终如一。公事公办,冷静克制。他会在他熬夜时递上一杯咖啡,会在他提出有效方案时给予肯定,但除此之外,再无更多。那晚道路旁的树下短暂的默许和手腕上残留的触感,仿佛只是谢逐风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 谢逐风放下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杯的内壁。他发现自己开始贪婪地捕捉傅云谏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试图从中解读出一点与众不同的意味。 是欣赏他的能力吗?毫无疑问。傅云谏对能力的认可从不吝啬。 是依赖他的保护吗?似乎也有一点。在面对外部威胁时,傅云谏将最关键的安全堡垒交给了他。 但那之外呢?有没有一点点,是出于对他这个人的……在意? 谢逐风想起顾夜白。那个同样优秀,却总能用更温和、更符合“规则”的方式接近傅云谏的人。傅云谏对顾夜白,也是欣赏的,甚至因为对方的得体而少了许多戒备。那自己呢?自己这种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方式,在傅云谏眼里,是不是更像一个麻烦? 这个念头让谢逐风心里一阵烦闷。他宁愿傅云谏像最初那样,冷着脸用校规一条条地驳斥他,也好过现在这种看不透的平静。至少那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傅云谏的情绪是因他而起。 而现在,他像个在迷雾中挥舞着拳头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出击,是打中了目标,还是只是徒劳地搅动了空气。 “这里,”傅云谏突然开口,打断了谢逐风的思绪。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处数据异常,“波动幅度超出了理论阈值,检查一下是不是模拟环境参数设置有问题。”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个递咖啡的举动只是顺手而为。 谢逐风收敛心神,凑过去查看。两人头靠得很近,他能闻到傅云谏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和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冷冽气息。这种近距离让谢逐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但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代码上。 “参数没问题,”谢逐风快速检查后得出结论,眉头微蹙,“可能是边界条件处理不够平滑,我加个滤波算法试试。” “嗯。”傅云谏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似乎并未在意两人过近的距离。 谢逐风一边敲代码,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傅云谏。他发现傅云谏的睫毛很长,低垂时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很淡,总是微微抿着,显得克制又疏离。 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对他,到底是怎么看的? 仅仅是……一个得力的下属?一个需要保护的同伴?还是一个……可以容忍其靠近的、特别的存在? 谢逐风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渴望一个答案。这种不确定性,比任何明确的拒绝都更让他焦躁不安。他习惯了直来直往,习惯了用最激烈的方式表达和索取,可傅云谏就像一潭深水,所有的波动都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试探一次。 “会长,”谢逐风停下敲代码的手,转过头,直视着傅云谏的侧脸,“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请你吃饭吧。” 傅云谏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缓缓转过头,对上谢逐风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像不起波澜的湖面。 “理由?”他问。 谢逐风被这简单的两个字噎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说:“庆祝胜利啊!而且我帮你干了这么多活,犒劳一下不应该吗?” 傅云谏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几秒,才淡淡开口:“校规并未规定会长需要犒劳成员。” 又是校规! 谢逐风一股火窜上来,差点脱口而出“去他妈的校规”,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换了一种方式,带着点痞气和无赖:“那就不以会长的身份,以傅云谏的身份,陪我吃顿饭,行不行?” 他将“傅云谏”三个字咬得很重,目光灼灼,带着不容回避的直白。 傅云谏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蝴蝶翅膀掠过水面。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屏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到时候再说。” 没有答应。 也没有拒绝。 和那晚的“随你”一样,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下,却在谢逐风心里再次掀起了狂风巨浪。 到时候再说…… 这算……有希望? 谢逐风看着傅云谏重新变得冷硬专注的侧脸轮廓,那颗在迷雾中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至少,他没有直接拒绝。 那他就还有机会。 他会等到“到时候”,然后,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在那之前,他会先解决掉所有潜在的威胁,为他的“到时候”,扫清一切障碍。 他不再纠缠,重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构建防御体系的工作中,眼神比之前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狠劲。他要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一个足以隔绝所有窥探和威胁,为了竞赛,更为了那个“到时候”。 顾夜白也察觉到了谢逐风身上这种微妙的变化。之前的敌意和排斥似乎沉淀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更纯粹、更强大的专注力。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谢逐风和傅云谏之间不着痕迹地流转,最终也沉默地投入到分配给自己的任务中。实验室里的气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目标一致的紧绷感。 傅云谏依旧是那个冷静的轴心,统筹全局,处理着来自各方的信息和压力。只是,在谢逐风又一次熬到凌晨、趴在桌上短暂睡着时,他会停下手中的工作,静静地看着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几秒,然后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披在谢逐风肩上。 动作很轻,几乎没有惊动沉睡的人。 但这一幕,却被刚刚调试完一段复杂代码、抬头活动脖子的顾夜白,完整地收入眼底。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暗沉了几分,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他很快低下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谢逐风全神贯注,追踪着那个如泥鳅般滑溜的攻击源。对方的反追踪能力极强,不断变换路径,但谢逐风布下的陷阱如同天罗地网,正在一点点收紧。 就在这时,顾夜白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会长!核心数据库的物理隔离闸门被异常指令尝试开启!权限验证被绕过了!” 什么?!物理隔离都被攻击了?这怎么可能?! 傅云谏脸色一变,立刻走向放置核心服务器的内间。物理隔离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谢逐风心里一沉,难道对方还有内应?或者……他的目光猛地射向顾夜白! 顾夜白脸上也带着震惊和焦急,不似作伪。他快速操作着电脑:“我在尝试阻断指令!但需要最高权限确认!” “权限给我!”傅云谏立刻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谢逐风的追踪程序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未曾被跳板掩盖的原始信号源!信号的发出位置,赫然指向——实验室内部! 而且,就在他身边! 谢逐风猛地转头,幽暗的应急灯光下,他看到顾夜白正将一个小小的、类似U盘的设备,从电脑接口上迅速拔出,藏入袖中!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顾夜白!”谢逐风暴喝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扑了过去! 谢逐风的暴喝如同惊雷,在昏暗的实验室里炸响。他身形如电,猛地扑向顾夜白,目标直指那只刚刚缩回袖中的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顾夜白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冤枉的屈辱,他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辩解:“谢逐风你干什么?!不是我!” 但谢逐风的速度太快,怒火和之前积累的怀疑让他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他一把攥住顾夜白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就要去扯他的袖子!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云谏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如同利刃劈开混乱: “谢逐风!住手!” 几乎同时,实验室角落一台负责环境监测的备用服务器机箱,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一个微小的、伪装成散热风扇控制模块的装置,从机箱缝隙中脱落,掉在地上,还在冒着细微的电火花! 真正的信号源,来自那里! 谢逐风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看着地上那个冒烟的装置,又看向被自己死死钳制、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惊怒和屈辱的顾夜白,大脑一片空白。 他……搞错了? 傅云谏快步上前,先是扫了一眼地上那个精巧的伪装装置,眼神冰冷,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谢逐风还紧紧抓着顾夜白的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松开!” 谢逐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顾夜白立刻后退几步,揉着已经发红的手腕,呼吸急促,他看着谢逐风,眼神复杂,有后怕,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会长,我……”谢逐风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完全基于冲动和错误的判断,毫无道理可言。 傅云谏没有看他,而是转向惊魂未定的其他人:“立刻检查所有外围设备!技术部,追踪那个装置的信号残留!其他人,回到各自岗位,系统防御不能停!” 他的指令清晰冷静,迅速稳定住了场面。然后,他才看向谢逐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失望。 第19章 忠诚狼狗被对手偷家 “谢逐风,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逐风心上,比任何斥责都让他难受。他宁愿傅云谏骂他,打他,也不想看到那种眼神。 “我……我看到他拔东西……”谢逐风试图辩解,声音干涩。 “他拔的是他自己的加密密钥U盘!”傅云谏打断他,语气冷硬,“在系统受到攻击、权限验证出现异常时,拔出密钥是标准安全操作流程之一!而你,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主观猜测就对同伴动手?” 谢逐风哑口无言。是啊,顾夜白刚才确实是在操作电脑应对攻击,拔出U盘的行为合情合理。是他被之前的怀疑和追踪到的内部信号冲昏了头脑,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顾夜白就是内鬼。 顾夜白此时已经平复了呼吸,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袖,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谢同学,我理解你抓内鬼心切,但请不要让情绪影响判断。如果是我,刚才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造成更大破坏,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蠢事。” 谢逐风猛地抬头。 傅云谏看了顾夜白一眼,眼神微动,但没有说话。 这时,技术部的人员过来汇报:“会长,检查过了,那个伪装装置是高度精密的远程触发式信号发射器,利用断电瞬间的电磁干扰做掩护启动。应该是很早之前就被人偷偷安装上去的。” 真相大白。内鬼并非顾夜白,而是有人早已在实验室内部埋下了陷阱。对方利用了谢逐风对顾夜白的怀疑,精心策划了这一幕,意在引发内讧,从内部瓦解他们。 谢逐风站在原地,拳头紧握,指节泛白。一种巨大的懊悔和羞愧淹没了他。他不仅差点冤枉了无辜的人,还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自己的不冷静,险些破坏了整个计划,甚至……让傅云谏对他失望。 他看向傅云谏,对方已经转过身,继续指挥善后工作,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 谢逐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但他并不后悔这个举动。 —— 实验室里的混乱逐渐平息,技术部的人员忙着清理那个伪装装置和修复被短暂影响的系统,其他成员也心有余悸地回到岗位,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和对谢逐风刚才行为的侧目。 顾夜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插好密钥U盘,继续处理之前未完成的指令阻断工作,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只是他偶尔抬手推眼镜时,手腕上那圈明显的红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他想道歉,对傅云谏,也对顾夜白。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骄傲和懊悔在他心里激烈交战,最终,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冲出了实验室。 砰地一声门响,引得众人再次抬头。 傅云谏指挥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扇还在晃动的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工作。 谢逐风一直以为自己够强,够勇敢,可以不顾一切地靠近傅云谏,扫清他身边所有的障碍。可到头来,他最引以为傲的直觉和冲动,却成了最致命的弱点,轻易就被对手利用。 会长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了吧?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傅云谏,最讨厌的恐怕就是这种失去理智、不分青红皂白的愚蠢行为。 还有顾夜白……谢逐风想起对方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虽然看顾夜白不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专业和镇定,远胜于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自我厌恶将他紧紧包裹。 他在楼梯间里待了很久,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实验室那边应该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谢逐风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犯的错,得自己去弥补。 他重新走回实验室门口,里面已经恢复了秩序,只是气氛依旧有些微妙。他推开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谢逐风无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傅云谏面前。 傅云谏正在和技术部的同学确认最后的系统状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 这种淡漠,比任何斥责都让谢逐风难受。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傅云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继续。 谢逐风握紧了拳头,目光转向旁边的顾夜白,更加艰难地开口:“顾同学,刚才……对不起,是我冲动,误会你了。” 顾夜白似乎有些意外,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没关系,谢同学。情况紧急,有误会也是难免。重要的是现在问题解决了。”他表现得很大度,但那份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却比之前更明显了。 谢逐风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不疼,但憋闷得厉害。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看顾夜白,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傅云谏身上,像犯了错等待最终审判的大型犬,眼神里是褪去了疯狂冲动后、罕见的忐忑和执拗。 傅云谏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频率极快,几乎难以察觉。他避开谢逐风灼热的视线,转向技术部成员,语气平稳地交代最后的收尾工作,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项目进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bug。 这种彻底的、公事公办的忽视,比直接的斥责更让谢逐风难以忍受。他宁愿傅云谏像以前那样,冷着脸用校规一条条砸过来,至少那证明傅云谏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 现在这样,算什么? “会长,”谢逐风忍不住又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我……” 傅云谏终于再次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像山涧寒泉,瞬间浇灭了谢逐风喉咙里所有未出口的话。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傅云谏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现在,回到你的位置。系统需要全面复盘,找出所有潜在漏洞。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 他没有说原谅,也没有给予任何安抚,只是分配了新的工作。冷静、理智、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谢逐风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被这盆冷水硬生生压了回去。他看着傅云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傅云谏真正的样子——永远以目标和规则为先,个人情绪和关系,都可以被冷静地评估、搁置,甚至切割。 他之前所有的直球、所有的靠近,可能真的只是一厢情愿的打扰。 一股冰冷的恐慌悄然攥住了谢逐风的心脏。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他低下头,闷声应了一句,转身走向自己的电脑。背影竟透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落寞和沉寂。 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偶尔的低语声。谢逐风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代码中,试图用繁复的逻辑和算法麻痹自己。但他敲击键盘的力道,却泄露了心底远未平息的波澜。 傅云谏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揉了揉眉心,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经过谢逐风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半秒。 谢逐风正死死盯着屏幕上一行报错代码,眉头拧成了疙瘩,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傅云谏的目光极快地掠过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极淡地丢下三个字: “太吵了。” 谢逐风猛地一愣,敲击键盘的手指僵在半空。 太吵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傅云谏已经走向门口的、清瘦挺拔的背影。 他刚才……敲键盘的声音很大吗?还是……傅云谏指的是别的?指他之前不管不顾的吵闹,指他冲动鲁莽的行为,指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烦躁的噪音? 各种猜测瞬间塞满了谢逐风的脑子,让他刚刚沉下去的心又胡乱地跳动起来。会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成了他需要拼命解读的谜题。 这若即若离、轻描淡写的一针,精准地扎在了谢逐风最敏感不安的神经上。 傅云谏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门轻轻合上。 谢逐风盯着那扇门,半晌,忽然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介于自嘲和无奈之间的低笑。 傅云谏啊,你真是…… 他认命般地重新握紧鼠标,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些冰冷的代码上,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凶狠和专注。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反而激发出全部凶性的狼。 他不会再冲动了。 但他也绝不会放手。 这场较量,远未结束。而他,要用傅云谏认可的方式,把失去的信任,一点一点,重新赢回来。 第20章 暗火灼心 接下来的几天,谢逐风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他不再围着傅云谏打转,也不再明目张胆地挑衅顾夜白。他变得异常沉默,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对着屏幕上海量的代码和日志数据,一遍遍地复盘、分析、追踪。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淬了火的刀,带着一种不找出真相誓不罢休的狠劲。 他不再凭直觉行事,而是强迫自己用最严谨的逻辑去思考。每一个可疑的线索,他都反复验证;每一个可能的漏洞,他都逐一修补。他甚至主动找顾夜白,不再是针锋相对,而是就几个技术难点进行讨论,语气虽然依旧算不上热络,但至少是基于事实的交流。 顾夜白对他的转变似乎有些讶异,但依旧保持着温和有礼的态度,有问必答,专业素养无可挑剔。 傅云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依旧冷静地主持大局,分配任务,偶尔会对谢逐风提交的漏洞分析报告给出简短的肯定:“思路清晰。”“证据链完整。” 没有多余的话,但这对谢逐风来说,已经足够。他知道,傅云谏在看他,在用他设定的标准衡量他。这就够了。 这天深夜,实验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傅云谏在处理最后的文书工作,谢逐风则对着一串异常隐蔽的数据流,眉头紧锁。这串数据在系统日志里一闪而过,几乎无法捕捉,但谢逐风的直觉告诉他,这很关键。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追踪,却总是差一点。 谢逐风烦躁地低骂一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精神绷到了极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点在他屏幕上的某个参数设置上。“这里,滤波值设得太高,会过滤掉有效信号。” 是傅云谏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道光劈开了谢逐风眼前的迷雾。 谢逐风猛地抬头,对上傅云谏近在咫尺的眼睛。傅云谏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屏幕上,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廓。 距离太近了。近到谢逐风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几天来被强行压抑的某种情绪,几乎要破土而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代码上,按照傅云谏的提示修改了参数。 重新运行程序。这一次,那串幽灵般的数据流终于被清晰地捕捉、放大、解析! 结果显示,这串数据指向了一个他们之前从未怀疑过的内部IP地址——属于学校图书馆的古籍文献数字化处理中心!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找到了!”谢逐风猛地站起身,激动之下差点撞到身后的傅云谏。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傅云谏的腰,稳住两人的身形。 手掌触及到对方劲瘦腰身的瞬间,两人都僵了一下。 实验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谢逐风能感觉到掌心下隔着薄薄衬衫传来的体温,能闻到傅云谏身上更清晰的冷香。几天来的克制、不安、渴望在这一刻汹涌而至,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低头,看着傅云谏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清冷的眼睛在屏幕光线下,像是盛满了碎星,深邃得让人沉溺。 “会长……”谢逐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我找到他了。这次,我不会再搞砸。” 傅云谏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逐风,目光像是穿透了他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的波动。 几秒后,傅云谏才轻轻动了一下,脱离了谢逐风的触碰,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确认位置,通知技术部和安保。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谢逐风压下心底翻腾的巨浪,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兴奋,像一头终于锁定了猎物的狼。 傅云谏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步伐依旧平稳。只是在谢逐风看不到的角度,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对方掌心滚烫的温度。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谢逐风掌心那一瞬间滚烫的触感,像火星溅落冰面,留下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灼痕。傅云谏坐回自己的位置,面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下某处,节奏悄然乱了半拍。 谢逐风这几天的变化,他看在眼里。那种沉静下来的、带着狠劲的专注,比之前横冲直撞的张扬更让人……难以忽视。像一头收敛起獠牙、却将目光锁死猎物的狼,危险,却意外地可靠。 他刚才的靠近,是下意识的指点,还是某种无意识的试探?傅云谏无法确定。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但谢逐风总能用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搅乱他设下的界限。 古籍文献数字化处理中心……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确实是最好的藏身之处。谢逐风能捕捉到那条几乎湮灭的数据流,证明他的能力和敏锐度,远超常人。 傅云谏打开内部通讯系统,联系技术部和安保部门,声音平稳清晰地下达指令,安排秘密布控。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但思绪的角落,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身后那个身影。 他能感觉到谢逐风投注在他背上的目光,灼热、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这种被紧紧锁定的感觉,并不令人舒适,甚至有些……窒息。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像排斥其他人那样排斥谢逐风的靠近。 或许是因为,谢逐风的“直球”虽然鲁莽,却足够真实。他的**和企图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不像其他人,总是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算计和伪装。 “会长,布置好了。”谢逐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还有一丝……邀功的意味? 傅云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不想让谢逐风察觉到自己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这家伙,给点阳光就能灿烂得无法无天。 “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去抓人?”谢逐风凑近了些,热息拂过傅云谏的耳廓。 傅云谏微微侧头,避开那过分贴近的距离,声音冷了几分:“等。对方很谨慎,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以及……他下一次动手的时机。” 他要的,不仅仅是抓住一个内鬼,更是要顺藤摸瓜,揪出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网络。这是一场需要耐心的博弈。 谢逐风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燃起斗志:“好,那就等!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傅云谏瞥了他一眼,看到对方眼中那种熟悉的、不管不顾的疯劲又冒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家伙,冷静了没几天,本性又露出来了。 “保持警惕,但不要擅自行动。”傅云谏不得不再次强调纪律,语气带着警告,“这是命令。” 谢逐风撇了撇嘴,显然对“命令”这个词不太感冒,但还是应了下来:“知道了,会长大人。” 他那副明明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听从的样子,莫名取悦了傅云谏。傅云谏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丝唇角想要上扬的冲动。 他放下咖啡杯,起身:“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说完,他率先朝门口走去。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忽略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走廊里。月光透过窗户,将影子拉得很长。 谢逐风安静得出奇,不像平时那样聒噪。但这种沉默,反而让傅云谏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像一团无声燃烧的火焰,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热度。 走到宿舍楼下,傅云谏停下脚步,转身。 谢逐风也立刻停下,看着他,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傅云谏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冷:“今天……做得不错。” 说完,不等谢逐风反应,他便转身刷卡进了宿舍楼。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随口评价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工作。 傅云谏走上楼梯,指尖在冰冷的栏杆上轻轻划过。 宿舍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傅云谏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并没有立刻开灯。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清晰,他能听到自己比平时稍快的心跳,以及门外并未立刻离去的、极轻微的呼吸声。 谢逐风还站在那里。 门外那道灼热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烙在傅云谏的背上。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谢逐风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眼睛亮得吓人,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像个傻乎乎的大型犬,因为主人随手丢出的一根肉骨头而兴奋得摇尾巴。 幼稚。傅云谏在心里冷嗤一声。 可胸腔里那股陌生的、微妙的悸动,却挥之不去。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刚才被谢逐风掌心熨烫过的腰侧,那里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真切的温度。 太近了。傅云谏心烦意乱去冲了个澡。 谢逐风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安全距离,用那种**裸的、毫不掩饰的眼神看着他,打乱他精心维持的秩序和冷静。从转学第一天踹开学生会大门开始,这个人就像一场无法预测的飓风,强行席卷了他按部就班的世界。 他讨厌失控。讨厌一切脱离计划的存在。 可他……似乎是个例外。 傅云谏洗完澡出来后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月光下,谢逐风果然还站在原地,仰头望着他宿舍窗口的方向,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带着一种固执的孤单。看到傅云谏的身影出现在窗口,那家伙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开了。 第21章 冰山渐融 笨拙得可笑。 傅云谏放下窗帘,室内重新陷入黑暗。嘴角那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弧度,悄然隐去。 他打开灯,刺目的白光驱散了所有暧昧的昏暗。他需要冷静。需要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重新纳入理性的掌控。 谢逐风的能力毋庸置疑,甚至可称惊艳。他能在那浩瀚的数据海洋中精准地捕捉到那一丝异常,其敏锐度和技术实力,远超同龄人,甚至不输于一些资深专家。这样的助力,对于应对眼前的危机至关重要。 但谢逐风的情绪太不稳定,冲动,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今天他能因为一个错误的信号对顾夜白动手,明天就可能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酿成更大的祸患 傅云谏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古籍文献数字化处理中心的所有相关资料,以及近期的人员出入记录和权限变更日志。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一条条信息拆解、分析、重组,试图勾勒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的轮廓。 对方对学校内部系统极其熟悉,能悄无声息地埋下陷阱,甚至能精准地利用谢逐风的性格弱点制造内讧,其心智和手段都非同一般。 必须尽快把他揪出来。 傅云谏揉了揉眉心,一丝疲惫感悄然袭来。他很少会觉得累,但最近这段时间,应对接连而至的麻烦,以及……谢逐风那家伙无休止的骚扰,确实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想到谢逐风,那个刚刚被强行压下的、关于腰侧触感的记忆又冒了出来,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灼热感。 傅云谏有些烦躁地合上电脑。 他起身走到窗边,再次撩开窗帘。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空荡荡的路面上。那家伙总算走了。 可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炽热而执拗的气息,无声地侵扰着他的领域。 傅云谏关掉灯,躺到床上。黑暗中,他闭上眼,试图清空大脑,却清晰地听见自己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那上面只有干净的洗涤剂味道。 可鼻尖却仿佛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带着阳光和薄荷气息的,滚烫的味道。 傅云谏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谢逐风。 这个名字,像一道蛮横的烙印,在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 涟漪阵阵,经久不息。 —— 第二天清晨,傅云谏准时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他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冷静自持的学生会长,仿佛昨夜那片刻的失态从未发生。 例会照常进行。傅云谏条理清晰地部署着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自然是围绕古籍文献数字化处理中心的布控和证据收集。他的声音平稳,目光锐利,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当他的视线与谢逐风相遇时,后者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灼灼,像上了发条一样充满干劲,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观察,似乎在揣测他今天的态度。 傅云谏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点名:“顾夜白,你负责协调技术部,确保监控系统无缝覆盖,同时分析所有进出该区域的网络流量。” “明白,会长。”顾夜白推了推眼镜,温和应下。 “谢逐风。” “在!”谢逐风几乎是立刻应声,声音洪亮,引得旁边几人侧目。 傅云谏语气不变:“你继续深挖那条数据流,尝试反向构建攻击路径,找出‘白鸦’可能使用的其他跳板或后门。有任何发现,直接向我汇报。” “是!”谢逐风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和势在必得的光芒。会长把最关键的反追踪任务交给了他,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 例会结束,众人各自忙碌起来。谢逐风立刻扑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比平时更加专注卖力。 傅云谏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处理着堆积的文件,眼角的余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斜后方那道几乎凝成实质的注视。他知道,谢逐风在看他。那目光太过炽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企图心,让他想忽略都难。 他端起水杯,起身去茶水间。果然,没过几秒,谢逐风就跟了过来,状似无意地也拿起一个杯子接水。 “会长,早。”谢逐风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早。”傅云谏淡淡回应,没有看他。 “那个……昨晚休息得好吗?”谢逐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问候。 傅云谏接水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谢逐风立刻挺直背脊,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尚可。”傅云谏收回目光,语气没什么起伏。 谢逐风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会长放心,我一定把‘白鸦’的老巢翻出来!” “嗯。”傅云谏应了一声,端着水杯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谢逐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坐回位置。 一整个上午,谢逐风都异常安分,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没发出什么噪音,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代码的世界里。只是他偶尔会抬头,飞快地瞥一眼傅云谏的方向,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 这种笨拙的、试图表现“沉稳可靠”的样子,落在傅云谏眼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中午,傅云谏照例让生活部的同学从食堂带饭回来。他刚拿起筷子,谢逐风就端着餐盘,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他对面的空位上。 “会长,拼个桌。”谢逐风说得理直气壮,耳朵尖却有点泛红。 傅云谏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谢逐风立刻像是得了特赦令,埋头吃饭,速度飞快,但吃相还算规矩,没有像平时那样风卷残云。他几次想找话题,偷偷瞄了傅云谏几眼,见对方始终安静用餐,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一顿饭在一种莫名的安静中结束。谢逐风抢在傅云谏之前收拾好了两人的餐盘,动作麻利。傅云谏看了看他:“你……” “会长,我去扔垃圾!”还没等傅云谏说我,谢逐风就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傅云谏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下午,技术部门传来消息,古籍文献数字化处理中心的隐蔽摄像头和流量监控已经全部部署到位,暂时并没有发现异常。 谢逐风那边的反向追踪也有了进展,他成功定位到了两个之前未被发现的、用作跳板的校内服务器,并悄悄加固了防护。 “做得不错。”傅云审阅完谢逐风提交的报告,给出了评价。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让谢逐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无限活力,连头发丝都透着兴奋。“我会继续跟进的!” 看着他这副样子,傅云谏忽然觉得,偶尔给点正向反馈,似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让这家伙保持高效的工作状态,少惹点麻烦。只是有些不太适应…… —— 他正凝神分析,谢逐风又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份文件:“会长,这是加固后的系统架构图,您要不要再看一下?” 他靠得有些近,带着体温的热意隐隐传来。 傅云谏微微蹙眉,还没开口,谢逐风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后退了半步,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那什么……您先忙,我放这儿了。” 看着他这副想靠近又不敢、小心翼翼的样子,傅云谏到了嘴边的“保持距离”又咽了回去。 他拿起那份架构图,快速浏览了一遍,指出了几个可以进一步优化的细节。 谢逐风认真记下,眼神专注,时不时点头。那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倒是难得顺眼。 “还有事?”傅云谏见他汇报完还不走,问道。 谢逐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了。会长……您也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留恋。 傅云谏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渐渐收回视线。 办公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谢逐风这家伙,就像一团无法预测的变量,搅动着他一成不变的生活。麻烦,却又……不乏趣味。 傅云谏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那个署名为“Z”的联系人,谢逐风强行存进去的,发了条信息过去。 「架构图第三页,节点7和节点12的耦合方式需要重新评估,存在单点故障风险。」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对话框顶上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很长时间后,谢逐风的回复才跳了出来: 「收到!马上改!会长您还没走啊?吃饭了吗?」 后面还跟了个摇尾巴的狗狗表情包。 傅云谏看着那个过分活泼的表情包,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没有回复,锁上了屏幕。 他起身,关上办公室的灯。 黑暗中,手机屏幕又微弱地亮了一下,是谢逐风发来的新消息,但他没有再看。 第22章 终于找到你了,会长! 夜色初降,傅家老宅的书房里,气氛凝重。 傅云谏站在红木书桌前,听着父亲傅廷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指令。 “……明晚七点,景悦酒店,顾家的晚宴。你代表傅家出席。”傅廷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安排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商业行程,“顾家刚回国发展,有些合作意向。你去露个面,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即可。” 傅云谏垂着眼睫,灯光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语气平静无波:“父亲,学校那边还有学术竞赛的紧要事务,我可能抽不出时间。” “竞赛?”傅廷琛抬眸,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那种小打小闹,比得上家族事务重要?别忘了你的身份,傅云谏。” 他的语气并不重,却字字千钧,敲在傅云谏心上。傅家长孙,这个身份从出生起就伴随着无数的责任和束缚,他早已习惯。只是这一次,心底深处涌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抗拒。 “我明白了。”傅云谏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情绪。 “嗯。”傅廷琛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文件,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礼服会有人送到你房间。记住,谨言慎行,别失了傅家的体面。” 傅云谏微微颔首,转身退出书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回到自己冰冷空旷的房间,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是谢逐风发来的消息,问他某个算法逻辑的优化方案。字里行间透着那股熟悉的、不管不顾的鲜活气。 傅云谏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空,最终却没有回复。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走到窗边。窗外是傅家精心打理的花园,景致优美,却像一座华丽的牢笼。 顾家的晚宴……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戴着精心雕琢的面具,言语间是滴水不漏的试探与算计。那是他从小就被迫熟悉,却又从心底厌倦的世界。 谢逐风那种横冲直撞、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样子,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想到明天要置身于那片虚伪的浮华之中,傅云谏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他解开领口最上方的纽扣,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滞闷感。手机又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屏幕顽强地亮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傅云谏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与冷然。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闪烁的头像,回了两个字:「已阅。」 然后,他关掉了手机通知。 第二天晚上七点,景悦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闪出璀璨光芒,钢琴声与低声谈笑交织。傅云谏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黑色西服,出现在入口处。他身姿挺拔,面容清隽,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但他周身散发着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又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望而却步。 他步入会场,按照礼仪,与几位相熟的长辈打了招呼,举止得体,无可挑剔。 顾家人热情地迎了上来,为首的顾氏夫妇笑容满面,身边跟着的,正是顾夜白。他今天也穿着一身白色礼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依旧,在看到傅云谏时,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傅贤侄,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顾父笑着寒暄。 “顾伯伯,顾伯母。”傅云谏微微欠身,礼节周全。他的目光与顾夜白短暂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属于同类的一丝了然和疏离。 “云谏学长,”顾夜白的声音清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嗯,好巧。”傅云谏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言。他知道,这场“偶遇”绝非偶然。 正当他被顾家人簇拥着,进行着乏味而必要的应酬时,宴会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傅云谏下意识抬眼望去,看到一抹熟悉而又耀眼的红。 只见谢逐风穿着一身酒红色西服,顶着一头像是特意整理过的头发,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个手机,似乎正在导航,东张西望的样子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谢逐风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很快,就像装了雷达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傅云谏的位置。他眼睛瞬间一亮,完全无视周围投来的目光,径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傅云谏能感觉到身边顾家人,尤其是顾父顾母眼中闪过的错愕,以及顾夜白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收紧。 谢逐风几步就跨到了他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理直气壮:“会长!可算找到你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那个耦合节点的风险我找到解决方案了,必须当面跟你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顾父顾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言行突兀的少年。顾夜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谢逐风那身过于扎眼的酒红色西装和傅云谏微微蹙起的眉头之间流转,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傅云谏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各种视线,如同细密的针,扎在他精心维持的体面外壳上。他向后退了一步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谢逐风,注意场合。” “注意场合?注意什么场合?”谢逐风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同,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他凑近一步,几乎要贴上傅云谏,那双总是炽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点不满和委屈,“我给你发了十几条消息!你一条都没回!那个节点问题很严重,万一被他利用……” “逐风。”一个低沉而略带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谢逐风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气度不凡、身着深灰色定制西装的中年男士缓步走来,脸上带着无奈又熟稔的笑容。正是谢家的当家人,谢桓。 “爸?你怎么也在这?”谢逐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父亲。 谢桓先是对着顾氏夫妇和傅云谏歉意地笑了笑:“顾总,顾夫人,傅贤侄,不好意思,犬子莽撞,打扰各位雅兴了。”随即他转向谢逐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你来参加晚宴,是让你来结交朋友,学习礼仪的,不是让你来追着人家傅少爷讨论什么……代码问题的!” 最后几个字,谢桓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傅云谏瞬间明了。谢逐风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和他一样,也是被家族安排来的。只是这家伙,显然把这场商业意味浓厚的晚宴,当成了可以随心所欲的校园。 谢逐风撇了撇嘴,对父亲的警告不以为然,但还是稍微收敛了点,只是目光依旧黏在傅云谏身上,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嘛……” 顾父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原来是谢公子,真是青年才俊,性情……率真。没想到谢公子和傅贤侄还是同学?” “何止是同学!”谢逐风立刻来了精神,像是找到了宣示主权的机会,下巴微扬,带着点得意的挑衅看向顾夜白,“我和会长关系好着呢!是吧,会长?” 傅云谏:“……” 他几乎能听到周围人倒吸冷气的声音。谢家这位小少爷的“直球”程度,显然超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认知。 顾夜白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和了几分装作不认识:“原来如此。谢同学和云谏学长关系这么好,真是令人羡慕。”.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巧妙地将“关系好”限定在了“同学”和“学长学弟”的范畴内。 谢逐风显然不满意这个界定,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桓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小孩子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谢桓再次向顾家人和傅云谏致歉,然后强行拉着还想往傅云谏身边凑的谢逐风,“走,跟我去跟你李伯伯打个招呼!” 谢逐风被父亲半拖半拽着离开,还不忘回头冲着傅云谏喊:“会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那个方案我必须告诉你!” 那声音在逐渐恢复优雅谈笑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傅云谏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自己身上,探究、好奇、甚至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他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抹耀眼的红色和不管不顾的宣告所搅动的波澜。 顾夜白的声音在一旁轻轻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云谏学长,看来……你的这位‘好朋友’,还真是……热情似火。” 傅云谏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掠过不远处那个被父亲训斥、却依旧频频朝他这边张望的红色身影,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麻烦。真是个大麻烦。 可这麻烦,却像一团闯入冰原的烈火,蛮横地,在他冰冷规整的世界里,烧出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痕迹。 第23章 疯犬碰壁 谢桓到底没能把谢逐风拴在身边太久。这位小爷趁着父亲与一位世交寒暄的间隙,三两下就又钻回了傅云谏附近。 他没再像刚才那样直接冲过去,而是找了个离傅云谏不远不近的角落,斜倚在摆满精致点心的长桌旁,手里晃着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香槟,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在傅云谏身上。 傅云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视线,灼热、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是要在他熨帖的西装上烫出两个洞来。他试图忽略,继续与顾家人以及几位上前攀谈的商界人士周旋,言辞得体,举止无可挑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微微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顾夜白始终站在傅云谏身侧半步的位置,姿态从容,偶尔低声补充一两句,与傅云谏配合得默契十足,俨然一副最佳搭档的模样。他甚至还体贴地替傅云谏挡掉了一杯旁人递来的、度数稍高的酒。 “会长胃不太好,我代他敬您一杯。”顾夜白笑容温润,举杯示意,动作自然流畅。 这一幕落在谢逐风眼里,简直是在他心头火上浇油。他猛地仰头将杯中那点琥珀色的液体灌了下去,酸甜带涩的口感让他皱紧了眉,什么破玩意儿! 他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引来旁边几位女士侧目。谢逐风全然不顾,他盯着顾夜白那只差点就要虚扶到傅云谏后背的手,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干看着。 恰逢一曲终了,宴会厅中央的舞池空了出来,灯光变得柔和暧昧。不少年轻男女携手步入舞池。 顾夜白侧头,看向傅云谏,声音温和地邀请:“云谏学长,不知是否有荣幸,邀你共舞一曲?”他的目光真诚,姿态优雅,让人难以拒绝。 傅云谏微微一怔。跳舞并非他计划内的环节,但在这种场合,拒绝一位绅士尤其是顾家少爷的邀请,显然有失礼节。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那抹刺眼的红色身影似乎动了。 就在傅云谏迟疑的瞬间,一个身影带着风,抢先一步横插在他与顾夜白之间。 “不好意思,顾同学,”谢逐风挡在傅云谏身前,下巴微扬,带着一种野蛮的理直气壮,“会长答应先跟我跳了。” 他这话一出,不仅顾夜白愣住了,连傅云谏都罕见地露出了片刻的错愕。他什么时候答应的? 顾夜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着谢逐风:“谢同学,似乎是我先邀请的学长。” “先来后到?”谢逐风嗤笑一声,眼神桀骜,“在我这儿不适用。会长的事,我优先。” 他根本不给顾夜白再开口的机会,猛地转身,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傅云谏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走了,会长,跳舞。”他的语气强硬,动作更是霸道,几乎是半强迫地拉着傅云谏就往舞池中央走。 “谢逐风!”傅云谏压低声音,手腕上传来滚烫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他心头火起,“你放开!” “不放!”谢逐风头也不回,攥得更紧,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破罐破摔的执拗,“要么你现在跟我跳,要么我就在这儿亲你,你选!” 这混账话他说得毫不避讳。傅云谏能感觉到无数道惊诧、好奇、甚至带着点兴奋的目光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他甚至可以想象明天商业小报上会怎么写——傅谢两家公子在顾家晚宴上为争抢舞伴险些大打出手?荒谬! 傅云谏气得指尖发颤,但谢逐风那副说到做到的疯劲让他不敢赌。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人过肩摔出去的冲动,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磨着后槽牙:“谢逐风,你最好适可而止!” “跳完就止。”谢逐风感觉到傅云谏不再剧烈挣扎,心里那点因为顾夜白而升起的暴戾情绪才稍微平复些许。他拉着傅云谏,蛮横地在舞池中央站定。 音乐再次响起,是一支舒缓的华尔兹。 谢逐风根本不懂什么舞步,他只是凭着本能,一只手紧紧箍着傅云谏的腰,另一只手牢牢握着他的手,将人固定在自己身前,几乎是贴着。 “谢逐风,华尔兹不是这么跳的。”傅云谏试图挣脱他过于用力的钳制,声音冷得像冰。 “我管它怎么跳!”谢逐风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傅云谏耳畔,声音沙哑而固执,“你就待在我怀里,哪儿也别想去,谁也别想碰。” 他的目光像实质一样扫过不远处静立观望的顾夜白,带着**裸的警告和挑衅。 傅云谏被迫仰头看着他,灯光下,谢逐风的眼神滚烫、专注,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毫不掩饰,也……不容拒绝。他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谢逐风根本不在乎什么节奏和步伐,他只是凭借着强大的核心力量,带着傅云谏在舞池里缓慢地移动、旋转,像是在圈划自己的领地。他的动作生硬却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感。 傅云谏被他牢牢锁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浅淡的酒气。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那些窥探的目光,虚伪的寒暄,令人窒息的规则……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个怀抱隔绝开来。 他能清晰地听到谢逐风胸腔里传来的、有些过快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滚烫温度。 “那个顾夜白,”谢逐风突然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傅云谏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傅云谏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谢逐风收紧手臂,将他搂得更紧,几乎是咬着牙,宣告主权般低语: “傅云谏,你是我的。” 音乐在耳边流淌,谢逐风的舞步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劲带着傅云谏旋转。他箍在傅云谏腰侧的手像铁钳,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礼服面料,烙在皮肤上。 傅云谏试图维持冷静,但被这样强制性地圈禁在怀里,鼻端全是对方身上蓬勃而带有侵略性的气息,让他一贯清晰的思维有些紊乱。他偏过头,避开谢逐风过于灼热的呼吸,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谢逐风,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谢逐风回答得干脆利落,他盯着傅云谏近在咫尺的、泛着冷玉般光泽的侧颈,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到他靠近你,我就不爽。” 他口中的“他”,不言而喻。 傅云谏蹙眉,试图讲道理:“这是社交场合,顾夜白是顾家的人,基本的礼仪……” “去他的礼仪!”谢逐风打断他,语气烦躁,箍着他腰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几乎将人按进自己怀里,“我只知道我看他不顺眼,看他围着你转更不顺眼!”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带着野兽护食般的本能。傅云谏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反而被搂得更紧。周围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意味,让他如芒在背。 “你先放开我。”傅云谏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很多人看着。” “看就看!”谢逐风浑不在意,他甚至故意带着傅云谏转了个圈,目光挑衅地扫过舞池边缘脸色不太好看的顾夜白,“我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别打你的主意。” 傅云谏闭了闭眼,觉得跟这人完全无法沟通。他放弃了挣扎,身体微微放松,不再试图对抗那强大的力道,只是声音更冷了几分:“谢逐风,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困扰。”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谢逐风一下。他动作一僵,搂着傅云谏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许,低头去看他的表情:“困扰?” 傅云谏抬起眼,清冷的眸子对上他带着不解和一丝受伤的眼神,语气平淡无波:“你不分场合的冲动,不计后果的言行,会给我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陈述的是事实。无论是之前在实验室,还是此刻在晚宴上,谢逐风那种不管不顾的作风,确实一次次冲击着他习惯并必须维持的秩序和体面。 谢逐风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困扰”这个词。他只是凭着本能想要靠近,想要驱逐所有潜在的威胁,想要宣告所有权。他以为……会长至少是默许的,甚至……是有点喜欢他这样的? 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音乐还在继续,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陡然变得有些凝滞。谢逐风不再强行带着他旋转,只是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像是在消化傅云谏的话。 傅云谏看着他脸上明显黯淡下去的神色,以及那双总是炽烈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茫然,心底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他不能给谢逐风错误的信号,至少现在不能。 “这支舞结束了。”傅云谏淡淡开口,同时手上用力,挣脱了谢逐风已经不再那么紧固的怀抱。 怀里的空落感让谢逐风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想再去拉傅云谏的手,却被对方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 “别再跟过来。”傅云谏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襟,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做好你该做的事,别让我真的觉得困扰。” 说完,他不再看谢逐风,转身径直走出了舞池,走向了宴会厅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他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仿佛刚才那场混乱的共舞从未发生。 谢逐风僵在原地,看着傅云谏离开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困扰……会长觉得他是个麻烦?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酒红色西服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直球进攻卓有成效,可现在却像是一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顾夜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手里端着一杯酒,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谢同学,看来……云谏学长并不太欣赏你这种……过于热情的相处方式。” 谢逐风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关你屁事!” 顾夜白并不动怒,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我只是好心提醒。云谏学长性子冷,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太过急进,反而会把他推得更远。”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谢逐风透心凉。他看着顾夜白那副从容不迫、仿佛对傅云谏了如指掌的样子,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却又无处发泄。 他死死盯着露台的方向,傅云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玻璃门后。 推得更远? 谢逐风磨了磨后槽牙,眼底翻滚着不甘和执拗。 他不会放弃的。 但他或许……得换个方法? 第24章 沉默燎原 露台的玻璃门隔绝了宴会厅的喧嚣。晚风带着凉意吹来。 傅云谏背对着光,指尖搭在冰凉的大理石栏杆上。他知道谢逐风会跟来,从那人拽着他进舞池的那一刻起,他就预见了这个结局。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 “会长。” 傅云谏没有回头。夜风掠过他的发梢,带着初秋的凉意。 “我说过别再跟来。” 谢逐风绕到他面前,酒红色的西装在夜色中暗沉如血。他的眼神依然炽热,却没了方才在舞池里的疯狂。 “我知道你生气了。”谢逐风的声音很低,“但我必须说清楚。” 傅云谏终于看向他:“说什么?说你怎么在宴会上发疯?” “说我在乎你。”谢逐风向前一步,将傅云谏困在栏杆与自己之间,“说我看不得别人碰你。” 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傅云谏没有后退,只是淡淡开口:“这就是你学到的礼仪?” “去他的礼仪。”谢逐风笑了,笑容里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狠劲,“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从转学第一天见到你开始。” 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傅云谏眼中明明灭灭。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呢?”他问,“把我按在墙上表白?在宴会上强行拉我跳舞?这就是你的方式?” 谢逐风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我...” “谢逐风。”傅云谏打断他,“你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想要什么就去抢,得不到就发脾气——这套在我这里行不通了。” 夜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刺骨的寒意。 谢逐风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傅云谏以为他会再次爆发。但他没有。 “你说得对。”谢逐风突然松开了撑在栏杆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我确实像个傻子。” 这个反应出乎傅云谏的意料。 “但我不会放弃。”谢逐风说,“我只是需要换个方式。” 傅云谏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谢逐风勾起嘴角,“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直到你爱上我。” 傅云谏的眉头蹙得更紧。谢逐风这句话说得太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回去吧。”谢逐风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宴会还没结束,主角离场太久不合适。” 他的姿态难得地透出几分符合场合的礼节,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丝毫未减,只是从灼人的烈焰变成了暗燃的星火,蛰伏着,等待着。 傅云谏没有动。 谢逐风也不催促,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晚风吹动他额前不羁的黑发,酒红色的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那种混不吝的张扬似乎被刻意收敛,沉淀出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危险的耐心。 “顾夜白还在里面,”谢逐风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你不在,他大概会一直等着。” 这句话像是一枚轻巧的探针,精准地触及了某个节点。傅云谏看了他一眼,终于迈开脚步,走向那扇隔开两个世界的玻璃门。 谢逐风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不再试图并肩,也不再伸手触碰。 当他们一前一后重新踏入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时,不少目光立刻隐晦地投了过来。之前的舞池风波显然已经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谈资。傅云谏能感觉到那些视线中的探究与好奇,但他目不斜视,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顾夜白果然还站在他们离开时的位置附近,手中端着一杯未动的酒,见到傅云谏回来,他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快速而谨慎地从后面的谢逐风身上扫过。 “云谏学长,你没事吧?”他的关切恰到好处。 “没事。”傅云谏简短地回答。 谢逐风这时却越过傅云谏,径直走到顾夜白面前。在顾夜白略显戒备的目光和傅云谏微带审视的注视下,他居然举起了不知从哪里顺手拿来的酒杯。 “顾同学,”谢逐风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听清,“刚才我有点冲动,打扰了你和会长的谈话,抱歉。” 他这话说得清晰干脆,虽然没什么深刻的悔意,但道歉的姿态做得很足。 顾夜白明显愣住了,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微笑着举杯与他轻轻一碰:“谢同学言重了,一点小误会而已。” 两人各自饮了一口。 谢逐风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傅云谏,嘴角噙着一丝看不分明的笑意:“会长,我的道歉收到了吗?” 傅云谏看着他。眼前的谢逐风陌生又熟悉。他依然直白,依然不羁,却学会了在这个虚伪的场合里,用符合规则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意图。 “嗯。”傅云谏从喉间溢出一个字。 谢逐风似乎就等着这个回应,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非常自然地接上了之前被中断的话题:“顾同学刚才不是想和会长讨论参数修正的新想法?现在正好有空,不如听听?” 他表现得像一个急于推进项目进度的、负责任的团队成员。 顾夜白看了傅云谏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顺势拿出了之前那份报告。三人竟真的就着宴会厅边缘的圆桌,开始讨论起那个问题。 谢逐风没有再抢话,他大部分时间在听,只在关键处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或者补充一两个被忽略的技术细节。他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此刻冷静下来,思路显得更加清晰锐利。 傅云谏偶尔会看他一眼。谢逐风专注听着顾夜白讲解时,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但当他转回头,目光与傅云谏相遇的瞬间,那里面总会极快地掠过一丝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温度——那是宣告,是提醒,告诉他,之前露台上的一切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这场临时的技术讨论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直到又有别的宾客过来与傅云谏寒暄才结束。 谢逐风没有再黏在傅云谏身边。他退开到合适的距离,与几个上前搭话的、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聊了起来,举止间竟也透出几分游刃有余。 傅云谏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应酬,心思却有一角始终落在那个酒红色的身影上。他看着谢逐风与人谈笑,看着他那份收放自如的张扬,看着他偶尔隔着人群投来的、带着笃定笑意的目光。 “心甘情愿……” 傅云谏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端起侍者盘中的酒杯,浅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莫名点燃了一丝极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宴会接近尾声时,傅云谏准备离场。他向顾家人告辞,谢逐风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侧。 “会长,要回学校吗?”他问,语气自然得像是最普通的同学。 “嗯。” “正好,我也回去。”谢逐风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我开了车,顺路送你。” 傅云谏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这依然是一个带着目的的“顺路”。 谢逐风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嘴角微扬:“怎么,会长不敢坐我的车?” 很浅的激将法。 傅云谏移开视线,对旁边的顾夜白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率先朝门口走去。 “走吧。” 谢逐风眼底的笑意加深,快步跟了上去。 黑色的跑车进入夜色,将繁华的酒店抛在身后。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谢逐风专注地开着车,没有像往常那样没话找话。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才侧头看向副驾的傅云谏。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他问,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审视和探究。 傅云谏看着前方变换的指示灯,语气平淡:“学会用脑子了,是件好事。” 谢逐风低笑出声:“会长,你夸人的方式真特别。” 绿灯亮起,跑车再次启动。 “不过,”谢逐风目视前方,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说到做到。” 傅云谏没有问他说到做到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车子停在傅云谏宿舍楼下。傅云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会长。”谢逐风叫住他。 傅云谏动作一顿。 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 谢逐风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侧着头,静静看着傅云谏。车顶灯早已熄灭,只有远处路灯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那双总是炽烈如火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像深夜的海。没有逼迫,没有质问,只是专注地凝视,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记忆里。 傅云谏放在安全带扣上的手微微停顿。 他看见谢逐风眼底映着细碎的光,看见他喉结无意识地轻轻滚动,看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所有细微的动作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车窗外偶尔有晚归的学生经过,细碎的谈笑声隐约传来,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整个世界都远去了,只剩下这个狭小的空间,和空间里无声对视的两个人。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谢逐风的目光缓缓描摹过傅云谏的眉眼,掠过他抿着的唇线,最后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言语,却比任何告白都要沉重。 傅云谏终于移开视线,推开车门。 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车内的暖意。 在他关上车门的瞬间,透过缓缓升起的车窗,他看见谢逐风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送他离开。 直到傅云谏走进宿舍楼,那辆黑色的跑车才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色的光痕,最终消失在转角。 傅云谏站在电梯里,看着金属门上模糊的倒影。 刚才在车里的那几分钟,谢逐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尽了一切。 电梯门打开,走廊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傅云谏走出电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他不知怎么又想起谢逐风在露台上说的那句话——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从宴会到现在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 第25章 会长别去相亲好吗 傅云谏回到宿舍,手机屏幕亮起。是谢逐风发来的消息。 「算法优化方案发你邮箱了。」 傅云谏点开附件,文件命名很简洁,内容却直指核心问题。他回复:「收到。」 「明天实验室见。」 对话到此为止。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刻意的关心。 第二天清晨,傅云谏走进实验室时,谢逐风已经在了。他抬头看了眼傅云谏:“早。” “早。” 两人各自开始工作。键盘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此起彼伏。 顾夜白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走到傅云谏身边:“学长,关于昨天的参数……” “我已经解决了。”谢逐风头也不抬地说,“方案在共享文件夹里。” 顾夜白顿了顿,转向傅云谏:“那今天我们……” “测试新算法。”傅云谏站起身,“谢逐风,你负责核心模块。” “知道。”谢逐风终于抬起头,目光掠过傅云谏,“第三行代码需要优化,我改完了。” 傅云谏走到他身后,看着屏幕上的修改:“理由?” “效率提升百分之二十。”谢逐风移动光标,“这里,还有这里。” 顾夜白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默契的交流,轻轻推了推眼镜。 午休时间,谢逐风拿起外套:“我去买咖啡。” 他看向傅云谏:“还是美式?” 傅云谏点头。 谢逐风离开后,顾夜白轻声说:“学长,谢同学似乎变了个人。” 傅云谏没有回答,继续看着屏幕。 下午的测试很顺利。新算法运行流畅,效果超出预期。 “可以收工了。”傅云谏保存最后一份数据。 谢逐风关掉电脑,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 “顺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楼。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宿舍楼下,谢逐风停下脚步:“明天见。” 傅云谏看着他:“你今天很安静。” 谢逐风笑了笑:“我在学习。” “学习什么?” “怎么让你爱上我。” 傅云谏转身走进宿舍楼。这次,他没有回头。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我会等到那一天。」 傅云谏点开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最终没有回复。 第二天,谢逐风依然准时出现在实验室。他带着两份早餐,将其中一份放在傅云谏桌上:“三明治,没放洋葱。” 傅云谏看了一眼:“谢谢。” “不用谢。”谢逐风坐下开机,“今天要调试神经网络层。” 顾夜白进来时,谢逐风正在和白板上的公式较劲。他写完最后一个符号,转头问傅云谏:“这个变换成立吗?” 傅云谏走近端详片刻,拿起笔添了一个条件:“需要这个约束。” “对。”谢逐风点头,“我漏了。” 顾夜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自然流畅的互动。 中午吃饭时,谢逐风很自然地把自己的鸡腿夹到傅云谏碗里:“你太瘦了。” 傅云谏动作顿了顿,但没有拒绝。 下午项目组开会,谢逐风的发言专业而克制。他在台上讲解方案时,目光多次与傅云谏交汇。每次都能精准接住傅云谏眼神中的质疑或认可。 散会后,傅云谏留在会议室整理资料。谢逐风去而复返,靠在门框上:“今晚天文台有流星雨。” 傅云谏头也不抬:“所以?” “我订了两个位置。”谢逐风说,“七点,宿舍楼下等你。” “我可能没空。” “我会等到八点。” 傅云谏抬起头,谢逐风已经走了。 七点五十分,傅云谏走下宿舍楼。谢逐风靠在车边,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来。” 车上很安静。开到半山腰时,谢逐风突然说:“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及格。” 谢逐风笑了:“我会继续努力。” 天文台上视野很好。谢逐风铺好野餐垫,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小心烫。”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傅云谏微微睁大眼睛。 “许愿了吗?”谢逐风问。 “没有。” “我许了。”谢逐风看着他的侧脸,“但不说出来。” 返程时傅云谏有些困倦,靠在车窗上小憩。等红灯时,谢逐风轻轻把他的头扶到自己肩上。 到宿舍时,傅云谏醒了。他坐直身子,解开安全带。 “明天见。”谢逐风说。 傅云谏下车,走出几步又回头:“谢逐风。” “嗯?” “今天的三明治很好吃。” 谢逐风怔在原地,直到傅云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手机亮起,傅云谏发来一条消息:「下次不要放香菜。」 —— 傅云谏接到父亲的电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晚七点,澜亭苑。苏家的千金苏婉,你见一面。” 傅云谏握着手机,站在实验室的窗边,看着楼下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谢逐风。那人刚结束一组代码调试,跑去放松了,动作间带着蓬勃的朝气。 “父亲,我最近很忙,竞赛……” “推掉。”傅廷琛打断他,“苏家与我们合作紧密,这次见面很重要。只是认识一下,不要失礼。” 电话被挂断。傅云谏放下手机,指尖有些凉。 第二天晚上,澜亭苑私房菜馆。 傅云谏到的时候,苏婉已经到了。她确实很美,举止优雅,谈吐得体,是那种被精心培养出来的名门闺秀。 “傅先生,久仰。”她微笑着伸出手。 傅云谏与她轻轻一握便松开:“苏小姐。” 席间,苏婉很擅长引导话题,从艺术聊到经济,分寸把握得极好。傅云谏应对得体,但始终保持着疏离。 苏婉轻轻放下茶杯,姿态优雅:“听说傅先生在校负责一个很重要的科研项目?” “嗯。”傅云谏的回应很简洁。 “真厉害。”她微笑,“我大学时也参与过课题研究,知道这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傅云谏抬眼看了看她。苏婉很懂得把握分寸,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会让对话冷场。 “傅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她自然地转换话题。 “看书,研究算法。” “听起来很专注。”苏婉轻笑,“我弟弟也喜欢编程,总说代码是他的第二语言。” 她说话时目光温和,不会让人感到压力。傅云谏能看出她受过良好的家教,也很擅长这种社交场合。 “苏小姐呢?”出于礼貌,傅云谏反问。 “我喜欢骑马,偶尔画画。”她顿了顿,“不过都是些消遣,比不上傅先生在做的事有意义。” 就在这时,傅云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谢逐风发来的消息: 「代码有个地方需要确认,现在方便吗?」 傅云谏放下餐巾:“抱歉,工作上的事。” “请便。”苏婉得体地点头。 傅云谏走到走廊,拨通谢逐风的电话:“哪里有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第三模块的接口,我觉得可以优化。” 傅云谏靠在墙上:“说具体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谢逐风低沉的声音:“你在哪?” 傅云谏微微蹙眉:“外面。” “和谁?” “这不在代码讨论范围内。” 谢逐风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我看到你了,会长。” 傅云谏下意识抬头,走廊尽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挂断电话,快步走过去。 谢逐风正靠在洗手间外的墙壁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解释一下?”谢逐风抬眼看他,眼神暗沉。 “家族安排。”傅云谏语气平静。 “家族安排?”谢逐风逼近一步,“所以你就来相亲了?” “这与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谢逐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我说过,你是我的。” 傅云谏试图挣脱,却被按在墙上。谢逐风的呼吸灼热地拂过他的耳畔。 “放开。” “不放。”谢逐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我改代码改到凌晨,你在这里和大小姐吃饭?” 傅云谏抬眼与他对视:“你在跟踪我?” “我只是恰好也在这里吃饭。”谢逐风冷笑,“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远处传来苏婉的声音:“傅先生?” 谢逐风的眼神暗了暗,手上的力道又收紧几分。傅云谏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两人之间狭窄的距离里。 “她在叫你了。”谢逐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醋意。 傅云谏没有动。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渐近,他甚至可以想象苏婉正在四处张望的样子。 “你不该来这里。”傅云谏说。 “我不该来?”谢逐风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那我该在哪里?实验室里对着代码发呆,猜你和别人在聊什么?” 傅云谏微微偏头,这个动作让他的颈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谢逐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曲线,喉结轻轻滚动。 “只是例行应酬。”傅云谏的声音很轻。 “应酬需要靠这么近?”谢逐风想起刚才在餐厅里看到的画面,语气又沉了几分,“她对你笑得很开心。” 傅云谏终于转回头看他:“你在吃醋。” 这不是疑问句。 谢逐风沉默了片刻,突然松开了手。他后退半步,靠在墙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傅云谏。 “是。”他坦然承认,“我很不爽。” 这个直白的回答让傅云谏微微一怔。他看着谢逐风,那双总是炽热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感,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傅先生?”苏婉的声音又近了些。 傅云谏整理了一下袖口,转身要走,却被谢逐风轻轻拉住了衣角。 第26章 夜色温言 傅云谏的脚步顿住了。 谢逐风的手指仍轻轻勾着他的衣角,力道不大,却带着某种执拗的温度。走廊那头,苏婉的脚步声停在转角,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走近。 傅云谏低头看了眼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抬眼看向谢逐风。那双总是张扬着炽热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过直白的情感——不安、焦躁,还有一丝近乎委屈的执著。 “五分钟。”傅云谏突然开口。 谢逐风愣了一下:“什么?” “给你五分钟。”傅云谏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转角处,“苏小姐。” 苏婉从转角走出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傅先生,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抱歉,实验室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傅云谏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温度,“今晚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苏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一转,最后落在谢逐风仍勾着傅云谏衣角的手上。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工作要紧。那我们改天再聊?” “好。”傅云谏点头,“改天再聊。” 苏婉优雅地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走廊里重新恢复安静。 谢逐风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指依然勾着那片衣角,像是没反应过来。 “五分钟开始了。”傅云谏提醒道。 谢逐风这才松开手,眼神亮得惊人:“你……” “你想说什么?”傅云谏靠在墙上,微微偏头看他。 谢逐风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设想过无数种傅云谏的反应,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你为我推掉了相亲?”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傅云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眼手表:“还剩四分钟。” 谢逐风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我知道这样很幼稚。” “嗯。” “但我控制不住。”他又近了一步,“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这里很难受。”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 傅云谏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那处,又缓缓移回他的脸上。 “两分钟。” 谢逐风突然笑了:“会长,你在纵容我。” “一分钟。” “够了。”谢逐风站直身子,目光灼灼,“这一分钟,够我记一辈子。” 傅云谏终于也轻轻勾了下唇角:“时间到。” 他转身走向出口,这次谢逐风没有阻拦,只是安静地跟在身后。 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餐厅里沾染的香水味。傅云谏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听见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会长,我们现在去哪?” “实验室。”傅云谏头也不回,“你不是要优化代码?” “现在?”谢逐风快步追上,与他并肩,“可是我想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庆祝你第一次选择了我。” 傅云谏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路灯在谢逐风眼中映出细碎的光,那里面盛着太多他读得懂却不愿深究的情感。 “只是工作。”傅云谏移开视线。 “我知道。”谢逐风笑得更深了,“但我会把它当作开始。” 傅云谏走出餐厅,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迎面扑来。他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外套,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没吃饱吧?”谢逐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傅云谏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他的确没吃什么,那种场合的菜肴总是过于精致,反而让人没什么食欲。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炒饭做得不错。”谢逐风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去试试?” “回实验室。”傅云谏语气平淡。 谢逐风却突然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胃部:“这里在抗议。”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傅云谏身体微微一僵。谢逐风的手掌很暖,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 “走吧,不远。”谢逐风收回手,自然地指向街角,“就那家亮着蓝招牌的。”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小店,门面不大,与后的高档的饭店形成反差,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在柜台后打着盹。 傅云谏跟着谢逐风走进那家小店。门铃轻响,正在打盹的老板抬起头,看到谢逐风时露出熟稔的笑容:“小谢来啦?” “嗯。”谢逐风应了声,带着傅云谏在最里面的卡座坐下。 店面不大,但很干净。墙上贴着泛黄的菜单,桌椅都有些年头了,却擦得发亮。 “你常来?”傅云谏问。 谢逐风正在用纸巾擦桌子,动作顿了顿:“以前常来。” 老板拿着菜单走过来,笑眯眯地看向傅云谏:“小谢第一次带朋友来啊。我们这虽然比不上大饭店,但味道绝对正宗。” 傅云谏接过菜单,纸质已经有些软了,边角微微卷起。 “这里的炒饭不错。”谢逐风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别家。” 傅云谏抬眼看他。谢逐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的紧张。 “就炒饭吧。”傅云谏合上菜单。 老板笑着去准备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厨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 谢逐风看着窗外:“转学那会儿,我和家里吵了一架。” 傅云谏安静地听着。 “我爸停了所有的卡。”谢逐风扯了扯嘴角,“我赌气不回家,就在这家店吃饭。老板人很好,总是给我多加个蛋。”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傅云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骄傲的少年独自坐在这个角落,用最后一点倔强支撑着自己。 “为什么转学?”傅云谏问。 谢逐风转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你说呢?” 后厨的炒菜声忽然停了,小店陷入短暂的寂静。墙上老旧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格外清晰。 老板端着两盘炒饭过来,金黄的米粒间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趁热吃。”老板拍拍谢逐风的肩,又回后厨去了。 谢逐风把筷子递给傅云谏:“尝尝看。” 炒饭入口,火候恰到好处,简单的食材却做出了温暖的味道。傅云谏慢慢吃着,忽然开口:“很好吃。” 谢逐风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这句点亮了。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谢逐风轻声说,“要是能带你来这里吃一次饭就好了。” 傅云谏停下筷子。 “我知道这里很普通,比不上平时去的地方。”谢逐风继续说,“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就是真实的我。会为钱发愁,会跟家里吵架,会坐在这种小店里吃十块钱的炒饭。父亲母亲总是很忙,一般都在公司里面住下,很少回家。在外人看来我和他们很是融洽,而我却是经常给他们捣乱。一事无成,他们甚至连认为家产都落不到我的身上。会长,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坦诚太过直接,几乎让人无法招架。 傅云谏看着面前的炒饭,热气缓缓上升,模糊了视线。他想起谢逐风在实验室里专注的侧脸,还有刚才在餐厅走廊里那双执着的眼睛。 这个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傅云谏问。 “因为我想让你看见全部的我。”谢逐风说,“好的,坏的,骄傲的,狼狈的。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然后依然坚定的去选择我。” 小店里的灯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遥远而模糊,仿佛另一个世界。 傅云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炒饭送入口中。米粒的温度从舌尖一直传到心里。 “吃吧,”他说,“要凉了。” 谢逐风看着他,终于也拿起筷子。两人安静地吃着炒饭,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温暖的东西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老板开始收拾后厨。谢逐风起身结账,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纸币——不再是随手甩出的黑卡,而是普通的现金。 走出小店时,夜风更凉了。谢逐风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傅云谏:“穿上吧。” 傅云谏没有接:“你不冷?” “我火气旺。”谢逐风笑了笑,执意把外套披在他肩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谢逐风的体温,以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傅云谏拢了拢衣襟,听见身旁的人说: “今天我很高兴。” “因为炒饭?” “因为你在这里。”谢逐风望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和我一起。” 傅云谏停下脚步。夜色中,谢逐风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比街灯还要明亮。 “下次,”傅云谏轻声说,“我请你。” 谢逐风怔了怔,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这个笑容太过耀眼,傅云谏忍不住别开脸,却感觉到自己的唇角也微微上扬。 夜风依旧很凉,但披着的外套很暖。他们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影子在路灯下渐渐拉长,又慢慢缩短,周而复始。 就像某些悄然滋长的东西,在夜色中无声蔓延。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在这平淡的路上又像是描绘了千言万语。 走到宿舍楼下,谢逐风接过外套时,傅云谏突然开口:“不是你的问题。”谢逐风愣住。傅云谏望向远处灯火:“是他们没看到你的好。”这句话轻轻落下,却在夜色中激起无声的涟漪。谢逐风握紧外套,第一次觉得这个秋夜如此温暖。 第27章 暗棋对弈 谢逐风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外套上傅云谏的温度。那句“不是你的问题”在他心头反复回响,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他看着傅云谏走进宿舍楼的背影,直到那扇玻璃门完全合上,才缓缓转身。夜风拂过,却不再觉得寒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问他今晚的宴会表现。谢逐风盯着屏幕看了片刻,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回复:「很好,不用担心。」 收起手机,他抬头望向傅云谏宿舍的窗口。灯光亮起,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谢逐风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傅云谏发来的消息: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谢逐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能想象傅云谏发出这条消息时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眼神里会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决定。」谢逐风回复,又补充道,「除了香菜。」 窗口的身影动了动,很快新的消息传来: 「三明治,不加洋葱,不加香菜。」 谢逐风看着这条消息,忽然觉得这个秋夜格外美好。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宿舍,每一步都踏着轻快的节奏。 路过那家小店时,老板正在关门。见到谢逐风,老板笑着招手:“你那个朋友不错。” 谢逐风停下脚步:“怎么看出来的?” “他看你的时候,”老板指了指眼睛,“这里很温暖。” 这个发现让谢逐风怔在原地。等他回过神,老板已经锁好门,哼着歌走远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谢逐风打开电脑,却不想工作。他点开与傅云谏的聊天界面,看着那句关于三明治的对话,忍不住笑了。 原来被人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傅云谏站在宿舍窗前,看着楼下那个迟迟未离去的身影。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与谢逐风的对话界面。 他很少主动关心别人的饮食,这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体验。但想到谢逐风说起往事时眼中的落寞,想到那家小店里温暖的炒饭,他发现自己愿意尝试着去改变。 窗外,谢逐风终于转身离开。傅云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拉上窗帘。 这一夜,两个宿舍的灯都亮到很晚。一个在反复看着简单的对话,一个在认真查询三明治的做法。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 第二天清晨,谢逐风提前十分钟来到实验室,却发现顾夜白已经在里面了。他站在傅云谏的工位旁,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学长,我发现谢同学昨天的算法有个严重问题。”顾夜白将报告放在桌上,“这个收敛条件设置得太激进,可能会导致系统崩溃。” 傅云谏接过报告仔细查看。谢逐风快步走过去:“哪里有问题?” “这里。”顾夜白指向一行公式,“你的假设条件过于理想化,忽略了实际运行时的噪声干扰。” 谢逐风皱眉看着那份报告。这个问题的确存在,但远没有顾夜白说的那么严重。他正要解释,傅云谏已经开口: “确实需要修正。谢逐风,你今天优先处理这个问题。” 顾夜白推了推眼镜:“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 “不用。”谢逐风打断他,“我自己能解决。” 顾夜白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整个上午,谢逐风都在修改算法。每次他快要完成时,顾夜白总能找出新的“问题”。不是某个参数设置不够优化,就是某个边界条件考虑不周。 午休时间,谢逐风去茶水间冲咖啡,顾夜白跟了进来。 “谢同学似乎很困扰?”顾夜白慢条斯理地磨着咖啡豆,“需要我向学长解释一下吗?这些技术问题确实比较复杂。” 谢逐风放下咖啡杯:“你故意的?” 顾夜白微笑:“我只是在确保项目质量。” “是吗?”谢逐风逼近一步,“那你为什么只在傅云谏在场的时候提出这些问题?” 顾夜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谢逐风压低声音,“但傅云谏不是你能算计的。” “算计?”顾夜白轻笑,“我只是在尽一个团队成员的职责。倒是你,谢同学,你真的觉得自己配站在他身边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谢逐风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但他没有退缩,反而也笑了: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这时傅云谏走进茶水间,两人立刻分开。 “算法改得怎么样了?”傅云谏问谢逐风。 “快好了。”谢逐风答道,同时瞥了顾夜白一眼。 傅云谏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但没有点破。他拿起水杯,对谢逐风说:“下午我要去开个会,你跟我一起。” 顾夜白插话:“学长,那个会议不是只需要项目负责人参加吗?” “谢逐风现在也是核心成员。”傅云谏的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了解项目全局。” 顾夜白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去会议室的路上,傅云谏突然问:“顾夜白在找你麻烦?” 谢逐风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傅云谏平静地说,“需要我处理吗?” 谢逐风摇头:“不用。我能解决。” 傅云谏看了他一眼:“记住,这个项目里,你的能力我清楚。”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谢逐风心中的阴霾。 会议上,傅云谏特意让谢逐风做了主要的技术演示。谢逐风的讲解清晰深入,赢得了与会老师的一致好评。 散会后,傅云谏对谢逐风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实力。” 他们回到实验室时,顾夜白正在调试程序。看到两人一起回来,他的眼神暗了暗。 “学长,我发现谢同学的算法还有一个问题......”顾夜白再次开口。 傅云打断他,“这个算法我已经审核过了,没有问题。如果你对项目有其他建议,请先跟我讨论。” 这是傅云谏第一次在实验室里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话。顾夜白怔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 谢逐风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不需要与顾夜白针锋相对,因为傅云谏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下班时,谢逐风收到傅云谏的消息: 「明天早餐我想吃那家小店的炒饭」 谢逐风看着手机笑了。他回复: 「好,我陪你去」 窗外,夕阳正好。谢逐风知道,有些战斗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去打了。 ——— 几天后的深夜,实验室只剩下傅云谏和谢逐风。项目临近关键节点,两人都在做最后的调试。 谢逐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无意间扫过傅云谏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会长,”他放下手中的资料,“你还记得林薇那件事吗?” 傅云谏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没有抬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后来仔细复盘了整件事,”谢逐风转过身,面向傅云谏,神情是少有的严肃,“林薇是怎么拿到那份所谓的‘内部讨论纪要’的?那份纪要里引用的几个未公开参数,当时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傅云谏的眼神锐利起来:“项目初期,核心参数只在内部服务器有存档,访问需要双重权限。” “没错。”谢逐风点头,“但你别忘了,有一个人,在项目刚启动、权限系统还没那么严格的时候,以‘学习参考’的名义,向我们申请过临时权限,浏览过早期的文档库。”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夜白。”傅云谏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想起来了,顾夜白刚加入时,确实以熟悉项目为由,申请过短暂的全库浏览权限,当时他觉得新人想尽快融入,便批准了。 “时间对得上。”谢逐风走到白板前,快速写下几个关键时间点,“林薇发难前一周,顾夜白拿到权限。林薇手里的‘证据’,恰好包含了那个时期文档库里的几个测试参数。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傅云谏:“会长不觉得,林薇指控我的时机也太巧了吗?正好在我们模型取得关键突破,即将进行第一次大规模测试的前一天。如果当时我真的被踢出项目,测试必然延期,甚至可能因为核心代码变动而失败。” 傅云谏沉默着,镜片后的目光深沉。他想起林薇事件后,顾夜白适时地出现,以“协助稳定项目”的姿态提供了几个“关键”建议,当时觉得是雪中送炭,现在想来,那些建议看似有效,实则将项目方向引向了一个更复杂、更耗时的路径。 “还有那次,”谢逐风继续列举,“他坚持说数据源有问题,引导我们耗费大量时间去验证一个本没问题的基础环节。如果当时不是会长你坚持优先推进核心算法,我们可能就被他带偏了。” 线索一点点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们不愿相信,却又越来越清晰的结论。 傅云谏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动机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竞争?打压?”谢逐风猜测,随即又摇头,“不像。他的目标似乎很明确——拖延项目进度,制造我们内部的不和,尤其是……”他看向傅云谏的背影,“离间你我。” 傅云谏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清冷的轮廓:“如果真是他,那他做得几乎天衣无缝。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他忽略了一点。”谢逐风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向窗外。 “什么?” “他低估了你我的信任。”谢逐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他也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 傅云谏侧头看他。 谢逐风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有多看重这个项目,知道你绝不会在原则问题上妥协。所以,当林薇指控我时,我虽然生气,但我知道,你最终会查明真相。而顾夜白……”他眼神冷了下来,“他大概以为,按照你一贯严谨甚至严苛的作风,会为了避嫌,第一时间将我排除在外。” “他确实很了解我过去的行事风格。”傅云谏淡淡道。 “但他不了解现在的你,”谢逐风嘴角微扬,“也不了解……我们。” “我们?”傅云谏捕捉到这个词。 谢逐风坦然地看着他:“嗯,我们。” 两人一时无言,某种无声的默契在夜色中流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以往被忽略的细节便纷纷浮现。 “接下来怎么办?”谢逐风问,“直接对峙,我们没有确凿证据。” 傅云谏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 “他不是想拖延进度,想制造矛盾吗?”傅云谏走回电脑前,调出项目计划,“我们给他创造机会。” 谢逐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引蛇出洞?” “嗯。”傅云谏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修改着项目文档,“我们可以‘无意中’让他知道,我们即将整合一个关键的、但存在‘潜在风险’的新模块。如果他真的别有目的,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需要我配合什么?”谢逐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傅云谏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和……依赖?“演一场戏。一场我们因为项目压力而产生‘分歧’的戏。给他一种错觉,以为有机可乘。” 谢逐风笑了,那是一种带着痞气和兴奋的笑容:“这个我在行。会长,准备好接招了吗?” 傅云谏看着他眼中熟悉的光芒,知道那个充满斗志、无所畏惧的谢逐风又回来了。他微微颔首: “拭目以待。” 第28章 姜太公钓鱼 计划开始得悄无声息。 第二天,谢逐风比平时晚到了半小时,头发微乱,眼下带着刻意营造的疲惫。他沉默地走到自己位置,打开电脑,敲击键盘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傅云谏则一如既往地准时,但眉宇间似乎比平时多了些凝重。他递给谢逐风一份修改后的需求文档,语气平淡:“新模块的需求有调整,你看一下,尽快给出方案。” 谢逐风接过文档,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会长,这个改动幅度太大,根本不可能完成。原有的架构都要推翻。” “这是项目需要。”傅云谏没有看他,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屏幕上,“优先级最高。” “我不同意。”谢逐风的声音抬高了些,带着明显的不悦,“这会严重影响核心算法的稳定性。为了一个新模块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得。” “风险可控。”傅云谏依旧冷静,“按新需求做。”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其他几个成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边罕见的争执。顾夜白坐在不远处,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 “会长,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谢逐风站起身,语气强硬,“我不能为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拿整个项目冒险。” “决策已经定了。”傅云谏终于抬眼看他,眼神不容置疑,“执行,或者退出。”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谢逐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地坐回椅子,猛地转过屏幕,不再看傅云谏。 整个上午,实验室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谢逐风埋头工作,对傅云谏的任何问询都只以最简短的词语回应。傅云谏则似乎不受影响,依旧按部就班地推进工作,只是偶尔看向谢逐风方向时,眼神会比平时复杂几分。 午休时,谢逐风第一个离开,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顾夜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走到正在整理资料的傅云谏身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学长,你和谢同学……没事吧?我看他好像情绪不太好。” 傅云谏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项目压力,正常。”他合上文件夹,看向顾夜白,“新模块的测试环境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顾夜白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学长,其实我也觉得新模块的整合有点仓促,谢同学的顾虑不无道理。或许我们可以……” “不必。”傅云谏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坚定,“项目方向不能轻易动摇。谢逐风那边……我会处理。” 顾夜白看着他眼底的坚持,以及那丝被巧妙掩饰的“疲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有任何需要协助的地方,学长随时找我。” “嗯。”傅云谏应了一声,拿起水杯走向茶水间。 顾夜白站在原地,看着傅云谏的背影,又看了看谢逐风空荡荡的工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下午,谢逐风回来了,脸色依旧不好看,但似乎冷静了一些。他开始着手新模块的开发,只是和傅云谏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工作对接,气氛冰冷。 临近下班,傅云谏召集了一个简短的进度会。轮到谢逐风汇报时,他言简意赅,甚至有些敷衍。 “新模块的核心接口遇到了点问题,还在排查。”他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不看傅云谏。 “什么问题?具体描述。”傅云谏追问,语气公事公办。 “权限验证的逻辑冲突,暂时没找到根因。”谢逐风有些不耐烦,“可能是底层架构的兼容性问题,我之前就说过……” “我不想听借口。”傅云谏声音冷了下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解决方案。” 会议在更加凝滞的气氛中结束。成员们迅速收拾东西离开,生怕被波及。 实验室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逐风猛地合上电脑,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站住。”傅云谏叫住他。 谢逐风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傅云谏走到他身后,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意:“谢逐风,我希望你搞清楚,这里是实验室,不是你可以耍脾气的地方。” 谢逐风猛地转身,眼中燃着真 怒火:“傅大会长,我也希望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傀儡!我有我的判断!如果你觉得我碍事,我随时可以走!” 他说完,不等傅云谏回应,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 傅云谏独自站在原地,背对着门口,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谢逐风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 然后,他拿出手机,发出一条消息: 「戏有点过。」 几秒后,收到回复: 「情绪到位,才能取信于人。委屈会长配合了。」后面跟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傅云谏看着那个表情,几乎能想象出谢逐风此刻得意又带着点狡黠的模样。他收起手机,目光扫过顾夜白之前坐过的位置。 鱼饵已经撒下,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 夜色渐深,实验室的灯还亮着。傅云谏独自处理着工作,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某些隐藏在暗处的动作,往往发生在无人注视的深夜。而他和谢逐风精心布置的舞台,已经准备好了。 —— 凌晨一点,实验室的灯光依然亮着。傅云谏伏在桌前,看似在调试代码,实则注意力始终停留在门口和顾夜白的工位。 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傅云谏立刻俯身假装小憩,将脸埋在臂弯里,只留出一线视线观察。 门被轻轻推开,顾夜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先是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只有“睡着”的傅云谏后,才悄无声息地走到谢逐风的工位前。 顾夜白熟练地打开谢逐风的电脑——白天争执时,谢逐风“气急败坏”地离开,故意没有锁屏。 傅云谏屏住呼吸,看着顾夜白快速浏览着新模块的代码,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顾夜白插入一个U盘,开始拷贝核心文件。 就在顾夜白专注操作时,傅云谏缓缓抬起头:“找到你要的了吗?” 顾夜白猛地一惊,U盘差点脱手。他强装镇定地转身:“学长?你还没回去?我只是来取一份忘记的文件。” “是吗?”傅云谏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取文件需要拷贝整个新模块的核心代码?” “我......我只是想帮忙排查问题。”顾夜白后退一步,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裂痕。 “帮忙?”傅云谏向前一步,“就像你''帮''林薇拿到那些内部参数?就像你帮我们验证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数据源问题?” 顾夜白的脸色瞬间苍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的动机。”傅云谏停在顾夜白面前,“直到我查到,顾氏集团最近也在竞标同一个国家级项目。如果我们的演示失败......” “够了!”顾夜白突然打断他,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你以为你什么都猜到了?傅云谏!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么做为了什么,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注重利益的人吗?!” “我不在乎。”傅云谏眼神冰冷。 顾夜白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和自嘲:“是,你当然不在乎。你傅云谏眼里只有你的项目,还有......”他的目光扫过谢逐风的工位,“那个莽撞的谢逐风。”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的痛楚:“你以为我是为了顾氏?为了那个无聊的竞标?” 傅云谏微微蹙眉,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夜白话中的矛盾。 “是,刚开始确实是。”顾夜白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家里给我压力,让我无论如何要拿到这个项目的核心数据。所以我找上林薇,她知道你身边的位置有多难接近,我们各取所需。” 他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但后来......后来我看着你为了这个项目熬夜,看着你对每个细节精益求精,看着你明明那么累却从不抱怨......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手段很卑劣。”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我想让你看到我。”顾夜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作为顾家的继承人,而是作为能与你并肩的人。所以我更努力地工作,提出更好的方案,甚至......” 他甚至不惜暗中破坏谢逐风的成果,只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更强。这个未说出口的真相,沉重地压在空气中。 傅云谏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用错了方式。” “我知道。”顾夜白苦笑,“可是傅云谏,当你眼里只有那个莽撞的谢逐风时,我还能怎么做?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而我无论多么努力,都得不到你一个认真的眼神。”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谢逐风站在门口,脸上没有往日的嬉笑,只有复杂的了然。 “你错了。”谢逐风走进来,与傅云谏并肩而立,“会长从来没有因为我的莽撞而另眼相看。他看到的,是我在代码上的每一个优化,是我不眠不休调试算法的坚持,是我对这个项目的热爱。” 傅云谏微微侧头看了谢逐风一眼,默认了这个说法。 顾夜白怔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为恍然,最后化作深深的自嘲。 “现在没用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解脱般的疲惫。 傅云谏看着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学弟,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离开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顾夜白点点头,默默拔下U盘放在桌上。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对不起。会长,我希望有一点会重新看到我。” 门轻轻合上,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第29章 月下告白时 傅云谏站在原地,听着顾夜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实验室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服务器运转的微弱嗡鸣。 谢逐风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结束了。” 傅云谏低头看着两人几乎相触的指尖,没有躲开。 “会长,”谢逐风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现在戏演完了,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傅云谏似乎略有感应,抬眼看他:“我们什么事?” 谢逐风勾起嘴角,那双总是炽热的眼睛里此刻盛着前执着的认真:“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在演戏。” “从转学第一天再次见到你开始,”谢逐风向前一步,“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所有故事里的主角。” 傅云谏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个踹开学生会大门的身影,那个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那个在小店里坦诚相待的身影。 “我知道我很莽撞,总是惹你生气。”谢逐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向傅云谏进了一步,“但这就是我。会为你熬夜改代码,会为你跟家里吵架,会为你......做任何事。” 傅云谏看到他向前,下意识慌乱地往后撤了一步。 “所以,”谢逐风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望进他眼里故意不动声色的靠近,轻吐气息在傅云谏的耳畔,“傅云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傅云谏强装镇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窗外——月色如银,星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在漆黑的黑夜里闪耀着。 然后他转回头,对上谢逐风紧张又期待的目光。 “好。” 只有一个字,谢逐风的眼睛亮了起来,比窗外的月亮还要耀眼,他一把抱住傅云谏心跳如同雷鸣般狂野有力,就这么抱着很久,很久。谢逐风的每一次心跳都在诉说着内心的狂喜和起点。 “你答应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傅云谏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嗯。” 谢逐风松开他,双手仍搭在他肩上,笑得像个得到全世界的孩子:“傅云谏,我会对你好的。比任何人都好。” 傅云谏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蓬勃的生机,忽然觉得,也许打破规则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知道。”他轻声说,唇角微微上扬,如同初春的阳光,谈谈的,却足以驱散夜晚的寒冷。 这个清浅的笑容让谢逐风怔住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他用手指缓缓描摹着傅云谏的眉眼轮廓:“你笑了。” 傅云谏没有躲闪:“不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谢逐风再次将他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以后要多笑。 傅云谏靠在谢逐风肩头,眼皮渐渐沉重。连续多日的熬夜和刚才的紧张对峙,让倦意如潮水般涌来。 “困了?”谢逐风察觉到他逐渐放松的重量,轻声问道。 “嗯。”傅云谏的声音带着些疲倦。 谢逐风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傅云谏靠得更舒服些:“我送你回宿舍。” “不想动。”傅云谏闭着眼,额头抵在他肩窝,“就在这里待会儿。” 这是谢逐风第一次见到傅云谏露出这样全然放松的姿态。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学生会长,此刻在他怀里如同春水映衬的桃花。 “好,那就待着。”谢逐风收拢手臂,将他圈进怀里。 实验室的灯光自动调暗,只留下工作台一盏小灯。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为相拥的两人披上一层银纱。 谢逐风担心傅云谏站着累,将他轻轻扶着,两人坐到实验室的长椅上。 傅云谏的呼吸渐渐均匀,温热的吐息拂过谢逐风的颈侧。谢逐风侧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梳理他额前的碎发。 “睡吧。”他在傅云谏耳边轻声说,“我在这儿。” 傅云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 谢逐风忍不住扬起嘴角。这个总是与人保持距离的人,此刻却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怀里。这种全然的信任,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窗外月色正好,实验室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谢逐风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安眠。 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傅云谏在谢逐风怀里轻轻动了动。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靠在谢逐风肩上,而对方正低头看着他。 “早。”谢逐风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 傅云谏这才完全清醒,意识到自己竟靠在谢逐风肩膀上睡了一夜。他下意识想直起身,却被谢逐风轻轻按住:“再待会儿。” 傅云谏正要说话,却见谢逐风突然"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傅云谏立即坐直身子。 谢逐风苦着脸,尝试活动右臂,却发现整条胳膊都麻得动弹不得:“没、没事......就是胳膊有点麻。” 傅云谏顿时明白了。这一整夜,谢逐风为了让他睡得舒服,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手臂被压麻了都不敢动。 “你......”傅云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涌起一阵荡漾。他伸手轻轻握住谢逐风发麻的右臂,“别乱动,我帮你揉揉。” 谢逐风受宠若惊地看着傅云谏专注的侧脸。那双平日里敲击键盘、批改文件的手,此刻正轻柔地为他按摩着发麻的手臂。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比任何药物都更有效。 “其实不用的......”谢逐风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这份关怀。 “别说话。”傅云谏头也不抬,手法专业地按压着他手臂上的穴位,“血液不流通才会麻,要慢慢揉开。” 谢逐风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会长,你这样好像医生。” 傅云谏抬眼瞥了他一下:“那病人请配合治疗。”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实验室的地板上。谢逐风注视着傅云谏低垂的睫毛,感受着手臂上温柔的按压,只觉得这一刻美好得不真实。 “以后别这样了。”傅云忽然轻声说。 “什么?” “胳膊麻了就叫醒我。”傅云谏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需要你这样委屈自己。” 谢逐风怔了怔,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委屈。只要能抱着你,麻十次我都愿意。” “油嘴滑舌。”傅云谏别开脸,耳根却悄悄红了。 “只对你这样。”谢逐风趁机用另一只没事的手握住傅云谏的手腕,“现在好多了,谢谢傅医生。” 傅云谏看着他恢复血色的手臂,终于放下心来。正要抽回手,却被谢逐风紧紧握住。 “既然都天亮了,”谢逐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男朋友,能赏脸共进早餐吗?” 这个称呼让傅云谏心跳漏了一拍。他轻轻回握住谢逐风的手,唇角微扬。 “好。” —— 两人牵着手走进食堂时,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入口处。这个时间食堂人还不多,但几个早起的同学还是注意到了他们交握的手。 “会、会长?”一个端着餐盘的学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餐盘差点没拿稳。 傅云谏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谢逐风紧紧握住。他转头看向谢逐风,发现对方正用委屈的眼神望着他。 “嗯。”傅云谏有些无奈但也只是对那个学弟轻轻点头,耳根微红,却没有否认。 谢逐风嘴角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干脆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对着周围几个目瞪口呆的同学晃了晃:“正式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空气凝固了几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学弟结结巴巴地说:“恭、恭喜会长!恭喜谢哥!” 其他几个同学也纷纷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道贺: “我就说你们肯定是一对!” “什么时候的事啊?” “太好了!” 傅云谏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谢逐风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才不告诉你们呢。”谢逐风笑着回答,目光始终没离开傅云谏。 傅云谏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忽然觉得公开也没什么不好。他轻轻回握谢逐风的手,对周围的同学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 这个笑容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会长这样温柔的表情。 “会长居然会笑!”一个女生惊呼。 谢逐风立刻护短地把傅云谏往身后挡了挡:“我家会长当然会笑,以后天天笑给你们看。” “谁是你家的。”傅云谏轻声反驳,语气里却带着纵容。 “你呀。”谢逐风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在同学们善意的起哄声中,两人牵着手走向打饭窗口。阳光透过玻璃窗,为这对刚刚公开的情侣渡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这个清晨,关于学生会会长和那个转学生在一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校园。而两位当事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分享着同一份早餐,偶尔相视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消息传得比想象中更快。 当两人吃完早餐走出食堂时,发现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同学。看到他们牵着手出来,人群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会长!谢哥!恭喜啊!” “我就说你们早该在一起了!” 谢逐风得意地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像个凯旋的将军。傅云谏虽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微微发红的耳尖泄露了他的心情。 “谢谢大家。”傅云谏轻声说,“我们要去实验室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目送他们离开。等走远了些,傅云谏才轻轻叹了口气:“这下全校都知道了。” “不好吗?”谢逐风凑近他,“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傅云谏是我的。” 傅云谏瞥了他一眼:“幼稚。” “就幼稚。”谢逐风理直气壮,“我追到你了,还不能炫耀一下?” 快到实验室时,他们遇到了顾夜白。他站在路口,似乎是在等他们。 “恭喜。”顾夜白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语气平静。 谢逐风下意识把傅云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谢谢。”傅云谏微微颔首,“项目的事......” “我已经提交了退出申请。”顾夜白打断他,“祝你们项目顺利。”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落寞,却也带着释然。 走进实验室,其他成员立刻围了上来。 “会长!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傅云谏被大家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谢逐风及时解围:“行了行了,该干活了。我家会长脸皮薄,别逗他了。” 众人哄笑着散开。 实验室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只是空气中多了几分甜蜜的气息。谢逐风坐在傅云谏旁边,时不时就要碰碰他的手,或者凑过去说句悄悄话。 “专心工作。”傅云谏第无数次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 “我在专心啊。”谢逐风理直气壮,“专心谈恋爱,顺便工作。” 傅云谏无奈地摇头,眼底却带着笑意。 第30章 月光未显影 阳光斜照进实验室。谢逐风第无数次从代码中抬起头,偷看傅云谏专注的侧脸。 “再看就要收费了。”傅云谏头也不抬,手指仍在键盘上敲打。 谢逐风笑嘻嘻地凑过去:“多少钱?我包年。” 傅云谏终于停下敲击,转头看他:“你的模块测试完了?” “马上就好。”谢逐风说着,却把椅子挪得更近,“但是看着你工作效率更高。”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学妹探头进来:“会长,学生会那边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 傅云谏下意识想拉开距离,谢逐风却抢先一步揽住他的肩:“文件放桌上就好,谢谢学妹。” 学妹红着脸把文件放下,离开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你吓到她了。”傅云谏无奈。 “她总要习惯的。”谢逐风理直气壮,“毕竟从现在开始,会长身边这个位置被我承包了。” 傅云谏看着肩上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却任由他揽着。 傍晚时分,项目终于告一段落。其他成员陆续离开,实验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逐风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东西要给你。” 他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枚精致的银色U盘:“给你的。” 傅云谏接过U盘:“这是什么?” “我写的程序。”谢逐风眼睛亮晶晶的,“专门为你做的。插上看看。” 傅云谏将信将疑地把U盘插入电脑。屏幕亮起,一个简洁的界面弹出,上面只有一行字: “逐风的第1314次告白——这次你终于答应了。” 傅云谏怔住了。 “从转学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数。“谢逐风轻声说,“每次跟你表白,就算一次。本来以为要数到9999呢。” 傅云谏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心头泛起暖意。他转头看向谢逐风,发现对方正紧张地看着他。 “幼稚。”他轻声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只对你幼稚。”谢逐风凑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所以...喜欢吗?” 窗外,夕阳正好。傅云谏看着眼前人期待的眼神,轻轻点头。 “喜欢。” 谢逐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他忽然握住傅云谏的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那...能讨个奖励吗?”他小声问,耳根悄悄红了。 傅云谏看着他难得害羞的模样,觉得有趣:“想要什么奖励?” 谢逐风凑得更近,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能...亲你一下吗?”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傅云谏看着近在咫尺的唇,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默许让谢逐风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抚摸上他的脸,在傅云谏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像蝴蝶掠过花瓣,像春风拂过湖面。 一触即分。 傅云谏睁开眼,对上谢逐风亮得惊人的目光。 谢逐风的指尖仍停留在傅云谏的颊边,像春风眷恋初绽的花瓣。 “现在我相信了,”他轻声说,“月亮确实会落在人间。” 傅云谏抬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又在胡说。” “是真的。”谢逐风执起他的手,指尖轻触他腕间的血管,“这里,藏着月光的河流。” 窗外,风拂过树的枝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低语。实验室的灯光自动亮起,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记得你总在深夜独自调试代码,”谢逐风的声音很轻,“我就在想,这个人怎么连背影都写着孤独。” 傅云谏微微怔住。 “后来我发现,”谢逐风望进他的眼睛,“你不是孤独,你只是选择了安静地发光。” 暮色四合,天边泛起第一颗星子。谢逐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素白信封,轻轻推到他面前。 傅云谏展开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 「你是我穷尽算法也解不出的最优解。」 字迹工整,像是反复练习过很多遍。 “这句话我想了很久,”谢逐风耳尖泛红,“总觉得再美的代码,都写不出你万分之一的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只能靠文字了……” 傅云谏凝视着这行字,忽然想起无数个深夜,这个人总是默默陪在他身边,在他抬手时递上温热的咖啡,在他蹙眉时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原来有些温柔,早已在时光里生根发芽。 “谢逐风。”他轻声唤道。 “嗯?” “低头。” 当谢逐风俯身靠近时,傅云谏轻轻吻上他的额头。这个吻很轻,却让谢逐风瞬间红了眼眶。 “回礼。”傅云谏笑的淡然,却又及其真诚“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月光也会被人小心收藏。” 夜色洇开,实验室的窗外便浮起一层薄薄的月晕。两个人的轮廓在微光里显得有些朦胧,倒像未显影的相纸上的潜影。 “我爱你。” 第31章 夺冠 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决赛现场,空气里弥漫着键盘敲击声和淡淡的咖啡味。傅云谏和谢逐风并肩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 “最后一个测试用例。”傅云谏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谢逐风听出了细微的紧绷。 “交给我。”谢逐风快速修改了两个参数,“优化完成。” 倒计时定格在最后三十秒。提交成功的绿色提示亮起时,谢逐风下意识握住了傅云谏的手。很轻,很快又松开。 聚光灯打在领奖台中央,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本届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总冠军——圣罗兰代表队!”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傅云谏整理了下队服衣领,率先走上台阶。谢逐风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扫过台下欢呼的人群。 颁奖嘉宾是位满头银发的院士。他将金牌逐一挂上队员的脖颈,轮到傅云谏时格外郑重地握了握手:“解题思路很精彩。” “谢谢老师。”傅云谏微微躬身。 当院士走到谢逐风面前时,谢逐风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参数优化做得很漂亮。”院士将金牌递到他手中,声音带着笑意,“最后那个算法,挽救了不少队伍的头发。”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谢逐风接过金牌,沉甸甸的。他转头看向傅云谏,发现对方正注视着他,目光里有不易察觉的骄傲。 礼仪小姐端着奖杯上前。作为队长,傅云谏需要双手接过这座水晶奖杯。在他伸手的瞬间,谢逐风自然地向前半步,帮他托住底座。 这个细微的动作引得台下快门声骤增。傅云谏侧头看了谢逐风一眼,没有拒绝。 奖杯很重,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光彩。傅云谏调整了下姿势,谢逐风的手始终稳稳托在下方,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现在请冠军队伍合影留念!”主持人宣布。 三人并肩站定。傅云谏站在中间,双手捧着奖杯。谢逐风站在他右侧,金牌垂在胸前微微晃动。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谢逐风的手轻轻搭上傅云谏的后腰,很快又收回。 这个动作太快,快得像是错觉。但傅云谏端着奖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水晶表面映出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嘴角。 合影结束,彩带从天花板飘落。谢逐风伸手替傅云谏拂开肩上的亮片,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傅云谏则顺手整理了下谢逐风歪斜的队服领口。 台下某个角落,顾夜白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手里拿着未送出的花束,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颁奖仪式持续了二十分钟。当主持人宣布典礼结束时,谢逐风长舒一口气,凑到傅云谏耳边低语。 “比写代码还累。” 傅云谏把奖杯递给他:“拿着。” “干嘛?” “拍照。”傅云谏拿出手机,对着谢逐风和他怀里的奖杯按下快门。 谢逐风愣神的功夫,傅云谏已经收回手机开始编辑消息。他低头看去,屏幕上是他抱着奖杯的样子,金牌在胸前闪闪发光。 “你什么时候学会抓拍了?” 傅云谏点击发送,抬头看他:“刚刚。” 台下人群开始散去。谢逐风捧着奖杯往下走,傅云谏跟在身后。在台阶转角处,谢逐风突然停下。 “等等。” 他解开金牌的绶带,仔细调整长度,然后重新为傅云谏戴上。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后颈的皮肤。 “这样更好看。”谢逐风退后一步端详。 傅云谏低头看了看金牌,又看向谢逐风胸前:“你的歪了。” “没事。”谢逐风笑得眼睛弯起,“反正最亮的奖杯在我手里。” 水晶奖杯在他怀中熠熠生辉,倒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 台下,顾夜白站在人群边缘。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比平时少了几分锋芒。等到颁奖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他才走上前。 “恭喜。”他对两人说,“赢得漂亮。” 谢逐风有些意外,傅云谏则平静地点头:“谢谢。” 顾夜白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我要去国外了。这是之前找你借的参考书,一直没机会还。” 傅云谏接过信封,厚度不太像书本。他看向顾夜白,对方笑了笑:“最后能和你同台竞技,我很荣幸。”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谢逐风听出了其中的告别意味。 顾夜白转向他:“好好照顾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傅云谏站在原地,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打开信封,里面是那本他借给顾夜白的书,书页间夹着一枚银杏书签。 “要追吗?”谢逐风问。 傅云谏摇摇头,把书收好:“这样就好,随他去吧。” 回程的飞机上,谢逐风收到父亲的消息:「看到新闻了,做得不错。」 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反复看了几遍。 “我爸居然关注了比赛。”他把手机递给傅云谏看。 傅云谏扫了一眼:“你本来就很优秀。” 谢逐风靠在他肩上:“要是他知道我把他最看重的对手家儿子拐跑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说。” “睡吧。”傅云谏替他盖好毯子,“到了叫你。” 机舱灯光暗下,傅云谏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将手指穿过谢逐风的指间。窗外云层翻涌,月光静静洒落在交握的手上。 回校后生活照旧。只是谢逐风发现,父亲开始偶尔问起他的学习情况,甚至提了句“傅家那孩子很出色”。 “我爸最近怪怪的。”他在食堂对傅云谏说,“昨天居然问我你是不是经常带你学习。” 傅云谏夹菜的手顿了顿:“你怎么说?” “我说你特别严格,我要是偷懒会被训。”谢逐风笑着凑近,“没告诉他你其实心软得很。” 周末的实验室,他们继续做着新项目。有时谢逐风熬夜调试代码,傅云谏会默默陪在旁边,在凌晨三点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你不用每次都陪我。”谢逐风说。 傅云谏看着屏幕:“我乐意。” 春天来临的时候,谢逐风在傅云谏的笔记本里发现那枚银杏书签,夹在写满算法草稿的那一页。 “还留着?”他问。 傅云谏合上笔记本:“是个纪念。” 窗外樱花开了又谢,竞赛的金牌被收进抽屉深处。但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谢逐风父亲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会问起“你那个很厉害的搭档”。 某个夜晚,他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谢逐风说起父亲终于认可他选择计算机专业,傅云谏安静地听着。 “其实...”谢逐风停下脚步,“我爸说毕业典礼想见见你。” 傅云谏微微怔住。 “以队友的身份。”谢逐风补充道,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样子却有点失落,“当然,他不知道我队友其实是我男朋友。” 月光很好,傅云谏看着谢逐风眼里的光,轻轻点头:“好。” 谢逐风收到了父亲寄来的包裹。里面是剪报——竞赛获奖新闻被精心装裱在相框里,附着一张便签:「放在书房了。」 他把便签递给傅云谏:“这算认可吗?” 傅云谏正在调试机器人舵机,瞥了一眼:“他把你去年得的奖也裱起来了。” 谢逐风这才注意到剪报右下角还有张小图,是他大一时得的创新大赛二等奖。 “我爸居然留着这个。”他轻声说。 实验室的窗户开着,春风带着暖意。傅云谏放下工具,走到他身边:“他一直很关心你。” 毕业典礼前一周,谢逐风在衣柜前徘徊不去。衬衫试了一件又一件,总觉不妥。 傅云谏推门进来,递过一件浅灰色衬衫:“穿这个。” 谢逐风接过,发现袖口绣着熟悉的云纹——与傅云谏常穿的款式如出一辙。 “你的?” “按你的尺寸新做的。”傅云谏整理着领带,“你父亲会喜欢。” 典礼那日天光正好。谢父站在礼堂前,一身深灰西装与儿子的浅灰衬衫相映成趣。 “傅贤侄。”谢父朝傅云谏颔首,“早就听逐风提起你,傅总的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傅云谏执晚辈礼:“谢叔叔过奖。家父也常提起您去年在科技论坛的演讲。” 谢父眼中掠过讶异,随即化作笑意:“那个关于人工智能的设想?” “正是。”傅云谏从容接话,“家父特别赞赏您对产研结合的见解。” 三人并肩步入礼堂。谢父走在中间,偶尔与傅云谏聊起行业动态,言谈间颇有些相见恨晚。谢逐风安静跟在半步之后,看着父亲难得舒展的眉宇。 授位仪式开始,傅云谏作为优秀毕业生登台致辞。当提到“感谢我的搭档谢逐风”时,谢父轻轻鼓掌,眼角细纹舒展开来。 “他从不轻易夸人。”谢逐风对回到座位的傅云谏低语。 典礼后,谢父邀他们在校餐厅小聚。侍应生引他们入座时,谢父很自然地替傅云谏拉开椅子。 “听说你们拿了冠军后,已经有风投找上门?”谢父接过菜单,状似随意地问。 傅云谏为谢父斟茶:“是谢逐风的主意,我们打算先完成手头的项目。” “明智之举。”谢父点头,“当年我和你父亲创业时,也是稳扎稳打。” 席间说起行业前景,两个年轻人偶尔交换眼神,默契地避开正在筹备的创业计划。谢父看在眼里,并不点破。 临走时,谢父从车内取出文件袋递给傅云谏:“这是上次论坛的资料,麻烦转交令尊”又转向儿子,“周末回家吃饭,带傅同学一起。” 看着轿车远去,谢逐风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他们早就相识。” 傅云谏从西装内袋取出请柬:“你父亲上周寄来的,科技园开幕酒会。” 烫金请柬上,谢父的签名遒劲有力。谢逐风怔怔看着,原来从来都不只是客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夺冠 第32章 逐光 周末的早晨,谢逐风比平时醒得早。他在衣柜前站了十分钟,还没决定要穿什么。 “简单点就好。”傅云谏已经穿戴整齐地走进来,递过来一件深蓝色毛衣,“酒会安排在下午,上午只是家宴。” 谢逐风接过毛衣,发现质地柔软,是傅云谏常穿的品牌。“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周。”傅云谏自然地帮他整理衣领,“你父亲喜欢稳重的打扮。” 谢逐风握住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爸喜欢什么?” 傅云谏轻笑:“上次吃饭时他说的,你当时在回工作消息。” 车子驶入谢家所在的林荫道时,谢逐风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紧张?”傅云谏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 “有点。”谢逐风整理着袖口,“他很少邀请生意伙伴来家里。上次来家里的还是王叔,那是他二十年的老搭档。” 佣人引他们穿过庭院时,谢父正在书房打电话。透过半开的门,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对,就是傅总的公子......很出色,年轻人比我们当年强。我家那小子?还行吧,总算知道上进了。” 谢逐风与傅云谏对视一眼,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墙上挂着不少谢逐风从小到大的照片,最新添的是竞赛领奖的那张放大照。 谢父结束通话走出来,今天穿了件休闲夹克,比上次见面随和许多。 “先喝点茶。”他亲自斟茶,将茶杯推到傅云谏面前,“你父亲说你们最近在忙新项目?” 傅云谏双手接过茶杯:“在做智能诊疗系统,刚完成初步测试。” “哦?”谢父挑眉,“我记得逐风大学时写过相关论文。” 谢逐风有些惊讶:“您看过?” “你导师发给我的。”谢父轻描淡写地翻开手机相册,“虽然理论青涩,但想法不错。特别是关于神经网络的那部分。” 茶香袅袅中,三人聊起技术细节。说到关键处,谢逐风取出平板电脑演示算法,傅云谏适时补充临床数据。谢父听得很专注,偶尔提出疑问。 “这里的数据采样率是不是太低?”谢父指着屏幕问。 “我们正在优化。”傅云谏接过平板,“下一版会提升到2000Hz。” 午餐时话题转到家常。谢父问起傅云谏母亲的画展,又说起谢逐风小时候学琴的趣事。 “他总坐不住。”谢父摇头,“还是编程能让他安静。十岁那年拆了我新买的电脑,装不回去,躲在房间里哭。” 谢逐风耳根微红:“爸......” 饭后谢父带他们参观书房。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摆着谢逐风这些年的奖杯和证书,按时间整齐排列。最新添的竞赛金牌放在玻璃柜中央,旁边是傅云谏送的那对袖扣。 “你妈妈昨天视频时特意嘱咐,要把这个摆正。”谢父调整了下金牌的角度,“她说这样拍照好看。” 谢逐风怔怔看着。他从未想过父亲会如此珍视这些。 下午的酒会在科技园新落成的会展中心。谢父作为主办方代表,需要提前到场准备。 “你们随意逛逛。”他系着领带,“一小时后主会场见。记得从西门进,那边媒体少。” 傅云谏和谢逐风在园区里边走边聊。阳光很好,几个认出他们的学生跑来合影。 “谢学长!”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激动地说,“我们用了你们的开源框架,特别棒!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傅云谏站在稍远的地方等着,看见谢逐风耐心解答学弟问题的样子,眼里带着笑意。 “笑什么?”谢逐风走回来问。 “想起你刚来时也是这样。”傅云谏说,“在实验室帮学弟调试代码,把整个项目都重写了一遍。” 他们走到展区时,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快步走来:“傅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傅云谏礼貌点头:“李总监。” “上次在峰会上听您的演讲,受益匪浅。”李总监热情地说,“我们公司最近也在做类似的项目,不知能否找个时间深入交流?” 谢逐风站在一旁,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轻轻抿了抿唇。 傅云谏察觉到他的沉默,三言两语结束了对话。等人离开后,他靠近谢逐风:“怎么了?” “没什么。”谢逐风别开脸,“傅先生真是到哪里都受欢迎。” 傅云谏轻笑,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吃醋了?” “谁吃醋了。” 酒会开始后,谢父在致辞中特别提到:“......更要看到年轻一代的创新力量,比如今天在场的两位冠军。他们的智能诊疗系统,可能会改变未来的医疗模式。” 掌声中,傅父端着酒杯走过来:“谢总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听说最近又在筹备新公司?” 两位父亲寒暄着,话题自然转到行业合作上。傅云谏与谢逐风交换个眼神,悄悄退到露台。 “他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谢逐风靠着栏杆问。 “不重要。”傅云谏望向宴会厅,“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站在这里。” 晚风微凉,傅云谏把西装外套披在谢逐风肩上。这个动作被追出来的记者拍到,第二天登在财经版角落:科技新锐并肩而立,两家合作引人期待。 回到宴会厅,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者叫住傅云谏:“小傅啊,我孙女刚从MIT回来,她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 谢逐风站在一旁,看着傅云谏游刃有余地应对,心里莫名烦躁。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慢点喝。”傅云谏不知何时回到他身边,轻声提醒。 “傅先生不是聊得很开心吗?”谢逐风语气微冷。 傅云谏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你这样子,让我很想亲你。” 谢逐风耳根一热:“胡说什么。” “是真的。”傅云谏靠近一步,“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我很高兴。” 这时,司仪宣布舞会开始。傅云谏向谢逐风伸出手:“跳支舞?”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步入舞池。傅云谏的手轻轻搭在谢逐风腰间,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明天又要上头条了。傅云谏低声说。 “正好。”谢逐风带着他转了个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舞曲结束时,傅云谏在谢逐风耳边轻声说:“其实你永远不用吃醋。我的眼里只有你。” 晚宴结束后,谢父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有默契。” 回程的车上,谢逐风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突然说:“以后少对别人笑。” 傅云谏挑眉:“嗯?” 谢逐风转头看他,“你只能是我的。” 傅云谏低笑,在红灯时倾身在他唇上轻吻一下:“好,只对你笑。” 新的一周,实验室收到投资意向书。谢逐风翻阅条款时挑眉:“比预期优厚。连办公场地都帮我们找好了。” 傅云谏正在调试设备:“你父亲推荐的机构。他说那里离两家公司都近。” “难怪。”谢逐风放下文件,“要不要接受?” “再等等。”傅云谏说,“等测试数据出来。至少要完成三轮临床验证。” 他们工作到深夜。凌晨两点,傅云谏煮了咖啡,谢逐风趴在桌上小憩。电脑屏幕还亮着,代码静静滚动。 晨曦微露时,最新一轮测试终于通过。 谢父偶尔来电提点注意事项,傅父则介绍了不少行业资源。 某个周末,两人去谢家吃饭。谢母亲自下厨,席间不停给傅云谏夹菜。 “小谏太瘦了。”她说,“以后常来,阿姨给你煲汤。这是你最爱喝的排骨汤,我炖了三个小时。” 饭后谢父拿出珍藏的雪茄,破例给了儿子一支:“陪我去阳台。” 夜色中的花园很安静。谢父点燃雪茄,沉默片刻。 “你选的这条路不容易。” “我知道。” “但选对了人。”谢父吐出一口烟圈,“傅家那孩子,比你稳重。有他带着你,我放心。” 谢逐风看着父亲:“您不反对?” “反对什么?”谢父挑眉,“你们拿冠军的时候,我就知道拦不住了。你妈说,看你比赛时的眼神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不过有件事你得明白。傅家那边,未必能像我这样想得开。你傅伯父那个人,我了解,他最看重门风。” “我知道。”谢逐风轻声说。 “知道就好。”谢父按灭雪茄,“慢慢来,别急着摊牌。等你们做出成绩,说话才有分量。” 回到客厅时,傅云谏正在帮谢母整理相册。最新一页贴着酒会那天的合影,四人笑得都很开心。 “这张拍得好。”谢母指着照片,“小谏笑得最好看。” 临走时谢母塞给傅云谏一个食盒:“带去当宵夜。” 车上,谢逐风打开食盒,最上层放着两个红包。 “我妈准备的。”他轻声说,“说是给你买新衣服。她说你总是穿得太素。” 傅云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路灯流转的光影里,他的侧脸格外柔和。 第二天清晨,傅云谏接到家里的电话。他走到阳台接听,谢逐风隐约听见“注意形象”之类的字眼。等傅云谏回来时,神色如常,但谢逐风注意到他握手机的指节有些发白。 “家里有事?”谢逐风问。 “没事。”傅云谏整理着衣服,“父亲提醒我要去见几位长辈。” 谢逐风想起昨晚父亲的话,心里微微一沉。他上前帮傅云谏整理领带,动作格外轻柔。 “怎么了?”傅云谏察觉他的异样。 “没什么。”谢逐风系好领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典礼结束后,傅云谏被家人团团围住。谢逐风站在不远处,看着傅母亲昵地替儿子整理衣服,傅父则在与校领导寒暄。这时他收到傅云谏发来的消息:「晚上老地方见。」 他回复:「好。」 正要离开,傅父突然朝他走来。“谢同学。”傅父语气客气,“听说你们公司进展不错。” “谢谢傅伯伯关心,还在起步阶段。” 傅父点点头:“年轻人创业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云谏以后要接手家业,你们合作要把握好尺度。” 这话说得委婉,谢逐风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我明白。” 看着傅父离开的背影,谢逐风深吸一口气。他拿出手机,又给傅云谏发了条消息:「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傅云谏很快回复:「当然。」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那家小店碰面。老板照例给他们加了两个煎蛋,笑呵呵地说:“这算是祝贺你们毕业了。” 炒饭的热气氤氲在暮色里。傅云谏把碗里的虾仁夹给谢逐风,就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今天我爸找你说话了?”傅云谏突然问。 谢逐风动作一顿:“嗯。就是普通的问候。” 傅云谏看着他,眼神了然:“他说了什么,我大概猜得到。”他放下筷子,“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不急。”谢逐风微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离开时月亮已经升起。经过学校实验室,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窗口还亮着灯,学弟学妹们仍在忙碌。 “要进去看看吗?”傅云谏问。 谢逐风摇头:“想回去调试新设备。明天就要交付第一台样机了。” 实验室的灯亮到很晚。凌晨时分,傅云谏起身关窗,看见谢逐风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螺丝刀。 他轻轻取下工具,为对方盖上外套。手机屏幕亮着,是谢母刚发来的消息:「明天早点来,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点心。」 第33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次日上午,傅云谏接到父亲的电话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儿落下。电话那头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 “晚上回来一趟。”傅父说,“带上你那位合伙人。” 傅云谏放下手机,看见谢逐风正从实验室那头望过来。不需要多问,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今晚?”谢逐风放下手中的万用表。 傅云谏轻轻点头:“父亲说想看看我们的项目进展。”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谢逐风走到他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工作台。 “要带资料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傅云谏从抽屉里取出文件夹,“最新的测试数据都在这里。” 午后下起了细雨。他们提前结束工作,回公寓换衣服。谢逐风在衣柜前犹豫时,傅云谏递来一件深灰色衬衫。 “和我的同款。”傅云谏说,“父亲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驱车前往傅家宅邸的路上,雨刷规律地划动着。与谢家温馨的氛围不同,傅家的宅院隐在梧桐深处,灰墙黑瓦显得格外庄重。 管家撑着伞在门前等候,恭敬地引他们入内。玄关处摆放着傅云谏学生时代的照片,谢逐风注意到其中一张领奖照的角度和谢父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傅父坐在书房的红木桌前,正在批阅文件。见到他们进来,他摘下眼镜,目光在两人相似的衬衫上停留了一瞬。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傅云谏为谢逐风倒了杯茶,动作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中。这个细节被傅父看在眼里,他微微眯起眼。 “听说你们拿到了新一轮投资。”傅父开门见山。 “是的。”傅云谏将项目计划书放在桌上,“这是最新的商业计划,包括市场分析和财务预测。” 傅父翻阅着计划书,手指偶尔在某个数据上停顿。他的问题都很简短,却每个都直指要害。 “毛利率偏低。” “前期投入大,下个版本会优化。” “竞争对手的解决方案?” “我们的算法精度高出12%。” 谢逐风安静地听着,在适当的时候补充技术细节。当傅父问及采样率时,他接过话头: “提升到2000Hz后,对早期病变的识别率提高了8个百分点。” 傅父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往下看。书房里的座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晚餐时,傅母热情地招待谢逐风,不停地给他夹菜。餐桌上的气氛还算轻松,直到傅父突然提起: “王总的女儿下个月回国,她在斯坦福读计算机,对人工智能很有研究。” 傅云谏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父亲,我们最近很忙。” “见个面的时间总有。”傅父语气平淡,“多认识些同行没坏处。” 谢逐风低头吃着碗里的菜,感觉味同嚼蜡。桌下,傅云谏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 饭后,傅父叫傅云谏去书房谈事。谢逐风在客厅等候,傅母端来水果,温和地与他聊天。 “小谏从小就不爱说话,”傅母笑着说,“但他对你很不一样。他小时候得了奖,都把奖状藏在抽屉里。可是你们的竞赛金牌,他特意嘱咐要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谢逐风有些意外:“我不知道这件事。” “他很少带朋友回家。”傅母意有所指,“更不会特意为谁准备同款衬衫。” 书房里,傅父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 “谢家的孩子,能力不错。”傅父缓缓开口,“但是......” “父亲,”傅云谏打断他,“我们不仅是合作伙伴。” 傅父转过身,目光如炬:“你想清楚了?” “很久以前就想清楚了。” 傅父沉默片刻,走到书桌前,拿起他们的项目计划书。他翻开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数据: “这里的成本估算太保守了。以现在的供应链情况,至少要上浮20%。” 傅云谏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父亲会这么仔细地看他们的计划书。 “但是,”傅父话锋一转,“创业和感情是两回事。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傅云谏迎上父亲的目光,“就像您当年选择母亲一样。” 傅父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既然你坚持,那就做出成绩来。傅家的人,从不半途而废。” 回到客厅时,谢逐风立即站起身。傅云谏对他轻轻点头,示意一切顺利。 离开傅家时,傅母塞给谢逐风一个礼盒:“这是你傅伯伯从国外带回来的茶叶,他说你懂得品茶。” 车上,谢逐风终于忍不住问:“你父亲说了什么?” “他说,”傅云谏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让我们好好干。还有,成本估算要上浮20%。” 谢逐风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他没有追问。雨已经停了,路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映出粼粼光斑。 第二天,他们意外地接到了傅父助理的电话,说傅氏集团有意向投资他们的项目,金额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多。 “你父亲这是......”谢逐风握着电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傅云谏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是他表达支持的方式。”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格外忙碌。除了要完成既定的研发计划,他们还要准备与傅氏集团的合作谈判。傅父派来的律师团队极其专业,对合同的每个条款都仔细推敲。 某个周末,傅父突然来到他们的办公室。这是他们搬入创业园区后,傅父第一次来访。 他仔细查看了实验室的设备,观看了系统演示,甚至亲自测试了几个功能。 “这里还需要优化。”傅父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响应时间太长,用户体验会打折扣。” 谢逐风立即记录下问题:“我们下周就解决。” 傅父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突然在一台设备前停下:“这个型号已经停产了,为什么不换新的?” “预算有限。”傅云谏如实回答。 傅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第二天,就有新的设备送上门来。 离开时,傅父在门口停下脚步:“下周的行业峰会,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演讲稿已经修改了三版。”傅云谏回答。 傅父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别给我丢脸。”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谢逐风轻声说:“你父亲其实很关心你。” “我知道。”傅云谏望着父亲远去的方向,“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峰会那天,傅父坐在第一排,全程认真听完了他们的演讲。在提问环节,有人对技术的可行性提出质疑,傅父甚至主动起身,用自己在行业内的权威为他们的项目背书。 “这个技术我亲自测试过。”傅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它的创新性是毋庸置疑的。” 会后,傅父邀请他们共进晚餐。这次不是在傅家宅邸,而是一家普通的餐厅。 “你母亲选的。”傅父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她说总在家里吃饭太正式。” 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轻松。傅父难得地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创业故事,说到兴起时甚至开怀大笑。 “那时候我们连办公室都没有,就在车库里工作。”傅父说,“比你们现在艰苦多了。” 谢逐风注意到,傅父说话时,目光不时落在傅云谏身上,那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骄傲。 送他们回家时,傅父摇下车窗,对傅云谏说:“下周你生日,回家过吧。” 然后又看向谢逐风:“你也一起来。” 车子驶远后,谢逐风笑着碰了碰傅云谏的肩膀:“看来我通过考核了?” 傅云谏握住他的手:“你从来不需要通过任何考核。” 生日那天,他们提前结束了工作。傅云谏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时,谢逐风拿着一个丝绒盒子走进来。 “生日礼物。”谢逐风说,“现在打开?” 盒子里是一对袖扣,设计成二进制代码的样式,细看能辨认出他们的初遇日期。 “我自己设计的。”谢逐风帮他戴上,“这样每次你抬手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傅云谏低头看着袖扣,唇角微微上扬:“我很喜欢。” 傅家今晚格外热闹。不仅傅母亲自下厨,连很少露面的傅家亲戚都来了。餐厅里摆满了菜,正中是一个精致的蛋糕。 傅父见到谢逐风,破天荒地主动打招呼:“来了。” 席间,大家聊着家常,气氛轻松。切蛋糕时,傅父轻咳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今天除了庆祝小谏生日,”傅父说,“还要宣布一个消息。傅氏集团正式与逐风科技达成战略合作。” 掌声中,傅云谏与谢逐风相视一笑。傅母悄悄擦了擦眼角。 饭后,傅父把两人叫到书房,递给他们一个文件袋。 “这是我整理的一些行业资料,”傅父说,“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傅云谏打开文件袋,里面不仅有市场分析报告,还有傅父手写的笔记。 “谢谢父亲。” “谢谢傅伯伯。” 傅父摆摆手:“以后就叫伯父吧。” 离开时,傅母又准备了大包小包的食物。车开出去很远,傅云谏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父母站在门口的身影。 “今天我很开心。”傅云谏突然说。 谢逐风握住他的手:“以后每个生日都会这样。” 月光洒在道路上,像是铺了一条银色的路。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新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但此刻,他们都相信,只要并肩同行,就没有什么困难无法克服。 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谢逐风打开灯,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是?” “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本相册,记录着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最后几页是空白的。 谢逐风站在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剩下的以后我们一起填满。” “生日快乐,阿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