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青梅》 第1章 落水 “不好了,快来人啊!” “魏三娘落水了。” 一声惊叫声,让满座宾客皆惊。 今日皇宫设春日宴,其中不乏朝中诰命夫人,还有众嫔妃王爷主子,各个有头有脸。 听闻此等噩耗,纷纷脸色大变。 尤其是正与太妃闲话家常的魏夫人,也就是魏三娘的生母,差点昏厥过去,口里喃喃唤着:“我的儿…” 身侧丫鬟见状,连忙扶住了魏夫人。 场面一度混乱,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怎么一回事?”见周围人停下来,坐在御座上的男子放下酒杯,脸颊笑意顿时消散,皱眉看向当先进来的人。 进来汇报的是一名小太监,此刻回忆起方才一幕,仍旧心悸不已。 他哆哆嗦嗦交代:“回皇上的话,…方才在莲池边,奴才看到…看到…有人推魏三娘下水,那人跑得太快,奴才…奴才也没瞧清…后来…后来是凌王殿下挺身而出,跳下了水去救人…” 凌王? 一个不受宠的亲王,居然和魏三娘扯上关系?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传开,震惊满座。 众人听到此处,脸上表情无异是耐人寻味。 听到和凌王扯上关系,御座上的人脸色也更沉了。 不等小太监继续,快步起身离开,众人见状兴致缺缺,心里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谁人不知魏三娘和平王宁恒一对璧人,若不是三年前魏国公驾鹤西去,魏家子女须守孝三年,只怕魏三娘早嫁平王为妻。 虽然凌王不过一个庶子,可这样重要的场合,和嫡亲兄弟心怡的女子,公开闹出这样的丑闻? 这?也不怪圣上雷霆震怒,丢下众人匆匆离开了。 此刻莲池围满不少女眷,众人赶到之际,看到一向端方得体的魏三娘,哆哆嗦嗦,狼狈不堪被凌王拥入怀里。 她浑身湿透,初春的料峭寒风一吹,单薄的身子便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那身云锦裁制的华美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却已然动人的曲线,水珠不断从衣角发梢滴落,在脚下积了一小片水洼。 原本精致的发髻全然散乱,乌黑的长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上,更显得脆弱可怜。 而抱着她的凌王宁煦,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同样浑身湿透,玄色亲王常服颜色更深,紧贴在他精壮的身躯上。 他薄唇紧抿,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扫过围拢过来的众人。 他双臂环着魏三娘,与其说是拥抱,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护卫姿态,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她隔断了大部分探究、惊异乃至带着恶意的目光。 “这……成何体统!” 一位老嬷嬷忍不住低呼出声。 “三娘!我的儿啊!” 魏夫人拨开人群,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心肝俱裂,扑上前就想去夺回女儿。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放开她!” 一道压抑着怒火的清朗男声响起,身着月白蟒袍的平王宁恒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一张和凌王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此刻却因惊怒而微微扭曲,目光死死盯在凌王抱着魏三娘的手臂上,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身后,跟着面色沉郁、不辨喜怒的皇帝。 平王伸手便要去拉魏三娘:“三娘,过来!”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此刻看到这一幕, 哪怕平日再温润的性子,都要忍不住发疯! 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失了魂,听到平王的声音,她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想抬头,却被凌王的手臂更紧地圈住。 凌王抬眸,平静地迎上平王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声音低沉却清晰:“皇兄,三娘子落水受惊,寒气入体,需立刻更衣诊治。有何疑问,容后再说。” 他这话看似是对平王说的,目光却转向了皇帝,带着臣子应有的恭敬,却又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坚持。 “容后再说?” 平王气极反笑,“众目睽睽,你与三娘衣衫不整,搂抱在此,你让三娘日后如何自处?你……” “恒儿。”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让平王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皇帝的视线在凌王和魏三娘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凌王那护卫姿态十足的手臂上顿了顿,眸色深沉。 “凌王说得对,救人要紧。” 皇帝语气听不出情绪,“来人,送魏三娘去最近的宫室,传太医,好生照料。魏夫人,你也一同前去。” “是,谢皇上恩典。” 魏夫人连忙谢恩,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凌王手中接过女儿。 离开凌王怀抱的瞬间,魏三娘腿一软,险些栽倒。 凌王的手臂下意识地又抬了抬,最终却只是虚扶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垂在身侧,悄然握紧。 魏夫人搂着女儿,感受到她冰冷的体温和不住的颤抖,心疼得直掉眼泪,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在宫人的引导下匆匆离去。 湿身的魏三娘被带走了,但留在原地的风波却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浑身湿漉、独自站在池边的凌王身上,以及面色铁青的平王和讳莫如深的皇帝。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凌王宁煦缓缓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对着皇帝躬身一礼:“儿臣失仪,请父皇恕罪。” 他请的是“失仪”之罪,而非其他。 皇帝看着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救了魏国公之女,何罪之有?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之前报信的小太监,以及周围可能目睹经过的宫人侍从。 “朕倒想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方才说,有人推魏三娘下水?” 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是谁,敢在朕的皇宫里,行此龌龊之事?”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平王也猛地看向凌王,眼神复杂,既有怀疑,又有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凌王直起身,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回皇帝身上,唇边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讽刺的弧度。 “回父皇。” 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儿臣赶到时,只来得及看见三娘子落水,至于推她之人……” 他顿了顿,周遭寂静无声。 “儿臣,并未看清。”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没看清?是真的没看清,还是……不想说,或者说,不能说? 平王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不信。 皇帝眼底也闪过一丝幽光,他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儿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春日宴的暖风,此刻吹在身上,竟带着刺骨的寒意。 —— 宫殿的另一头,是惊魂未定的魏三娘——魏宁。 一碗驱寒的姜汤下肚,衣裳也换上干爽柔软的宫装,四肢百骸渐渐回暖,可即便如此,这样乍暖还寒的天,莲池水冷寒彻骨。 一个康健的成年男子,未必受得住,何况她一个困在深宅的弱女子。 她苍白的脸上还透着疲倦,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几乎丧命。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未维持多久,便对上魏夫人关切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眸光, “三娘,宁姐儿…”魏夫人握着魏宁冰凉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你……你告诉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莲池?还有……凌王殿下他……” 魏夫人话语中的迟疑,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魏宁维持在表面的冷静。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落水前那猝不及防的一幕,冰冷刺骨的池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以及……在那片绝望的混乱中,一双有力的手臂箍住她,将她死死托出水面。 那一刻她什么也记不清,为了活下去,只知晓依附身侧男子。 那样不知羞搂紧他,湿身贴着他,身子像藤蔓一样纠缠不清。 她从未有过那样大胆放浪,二人在水下肌肤相亲,狼狈不堪的一面,让她此刻脸颊犹如火烧。 可偏偏那人不是宁恒,是宁煦。 和宁恒一母同胞的宁煦。 宁煦这个人,乃至他的名字,却在这个皇宫充满忌讳。 为何会是他? 想到了此处,她呼吸顿觉不畅。 “娘…”她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溺水后的沙哑,指尖微颤:“女儿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我记得…” 她慢慢回忆着,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扼要阐述给了魏夫人,只是说到了末了,苍白的脸上越发痛苦。 “有人……从背后推了我。” 当这句话说出,魏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比女儿还要白上几分:“是谁?你可看清了?” 魏宁闭了闭眼,努力回忆。 当时她不过是嫌宴席气闷,想到莲池边透透气,谁知刚站定不久,身后便传来一股大力。 她只来得及瞥见一抹迅速消失在假山后的、模糊的衣角,颜色样式都极普通,根本无法分辨。 她摇了摇头,痛苦闭上眼,疲惫道:“没看清,那人动作太快……” “这可如何是好!”魏夫人急得眼圈发红,“无凭无据,这亏难道就白吃了?还有凌王……”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众目睽睽,他那样抱着你……你与平王的婚事……” 魏宁心猛地一沉。 是了,婚事。 她与平王宁恒,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早已是京城公认的一对璧人。 只等孝期一过,便可缔结良缘。 今日这场意外,落水被救本是常情,可救她的人偏偏是宁煦。 在这礼法森严的皇宫,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凌王浑身湿透地抱在怀中,名节已然有损。 这让她日后如何面对宁恒?让魏家如何面对平王乃至皇家的审视? 想到其中厉害关系,一股凉意蔓延心尖。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却不想就在这时,怕什么来什么? 有宫人跌跌撞撞进来传报,让安顿好了之后的母女,速速前往养心殿一趟。 听闻皇上急召,母女二人俱是一惊。 也不敢多做耽搁,回了那位宫人的话,连忙起身整理仪容,前去见驾。 改了设定,就这个开头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落水 第2章 赐婚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皇帝已换下宴服,身着常袍坐于上首,面色沉静,不怒自威。 平王宁恒站在下首左侧,脸色依旧难看,紧抿的唇线透着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而右侧,则是已然换了一身干爽衣衫的凌王,宁煦。 面对殿内紧张气氛,皆因他一人而起,他微垂着眼,神情淡漠。 倒叫人一时之间产生错愕,无法想象方才一幕,他与魏三娘拉拉扯扯在一块,在莲池边引起的轩然大波混为一谈。 可事实就是如此,那些双眼睛盯着,简直是百口莫辩。 这往后传出去,足矣沦为那些官家夫人,城中贵妇茶余饭后的笑话! 想到此节,皇帝眉心不悦,看了凌王一眼。 魏夫人携着魏宁进殿,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 母女二人似心有灵犀,心弦也一紧,可来不及多想,只得依礼跪拜。 “臣妇——臣女——参见皇上。” 闻言,皇帝掠过凌王的脸,声音透着一丝疲倦。 对母女二人说:“平身吧。” 转而目光一转,落在魏宁依旧苍白的脸上,例行公事一问:“魏三娘,身子可好些了?” “回圣上,已无大碍。”魏宁低声应答,姿态柔顺恭谨。 皇帝微微颔首,不再迂回,直接切入正题。 正如魏夫人所惑,皇帝召见魏宁前来,正是想她将今日之事,当面交代清楚? “今日之事,朕已听了个大概。” “只不过内情,无人得知,想必魏三娘你作为当事人,应当清楚发生了何事?” “听闻有人推你落水,是何人敢大胆包天,行凶作恶。” “魏三娘你大胆说出来,朕定会为你做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魏宁身上。 宁恒的眼中带着急切与期盼,他希望听到指证,希望能揪出幕后黑手。 也好让这场风波平息,更希望……这一切,最好不是他想到的那样? 他自幼长在宫廷,尔虞我诈的事见得多了。 若此事与身旁那个与他容貌相似、却始终如同阴影般的兄弟有关。 他应做何抉择? 宁恒一丝难以排解的复杂情绪,蔓延到了心尖,不由自主皱眉,望向宁煦。 宁煦依旧垂着眼,仿佛事不关己。 那样多双眼睛看着魏宁,都在等着她一个答案。 她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心弦紧绷。 深吸一口气,按照之前与母亲商议好的,也是事实如此。 缓缓道:“回皇上,臣女当时背对假山,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猝不及防便落了水。” “至于…是何人所为,臣女…一概不知,只不过恍惚瞥见一角,迅速消失的衣袂,颜色样式,看着极为普通…应该并非…宫里贵人。” 要知晓宫中等级分明,衣料样式也各有千秋。 可若有心害一个人,用不起眼的衣料掩饰身份,也不是不可。 很显然…这番话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 魏宁无法将此事与凌王联系到一块。 可不由自主,她禁不住浮想联翩,凌王何以会这么巧合救了她? 想到宁恒和宁煦的关系,明明血溶于水的同胞兄弟,偏偏境遇截然不同。 魏宁也略听过一些传闻。 当年宁煦迟迟不肯降生,因此熬死了生母,害得静妃那样年轻,香消云殒。 更甚者有人传言,宁恒降生之时,祥云高照。 而宁煦则是,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乌鸟,振翅撞上殿门。 也不知是乌鸟令静妃受惊?亦或是凌王生产不顺? 总之…一切过错原由,也只怪凌王生的时辰不好。 总差了那么几分,生在了子夜,以当年静妃的宠爱,皇上一直不能释怀,将过错怪罪于他。 凌王不得圣心,认定他为不祥之人。 而兄弟二人失和已久,偏偏此刻遇到这等事。 魏宁不敢在想,心跳越来越快,可没有证据的事,她岂能胡说? 她脸上竭力维持冷静,不让自己有片刻异色。 随着她话音落下,殿内静了一瞬。 宁恒眼中闪过一阵失落,眉头皱得更紧。 皇帝的目光在魏宁低垂的头顶停留片刻,又转向宁煦:“凌王,你赶到时,除了落水的魏三娘,可还见到其他可疑之人?或是听到什么动静?” 宁煦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回父皇,儿臣途经莲池,闻呼救声方赶过去。” “只见三娘子在水中挣扎,四周并无可疑人影,亦无其他动静。” 他顿了顿,补充道,“儿臣救人心切,未及细察周围,是儿臣疏忽。” 他承认了“疏忽”,却也将“救人心切”摆在了前面。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都敲在殿内众人的心上。 这“没看清”和“没看见”,使得事情陷入了一片迷雾。 “如此说来,竟是无人知晓那歹徒是何模样了?”皇帝的声音沉了下去,“在朕的宫苑之内,竟有人敢对国公府千金下此毒手,事后还能全身而退,真是好手段!” 这话语里的寒意,昭然若揭,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儿子! 可到底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可皇家的颜面也不能不顾? 如何把事情平息,又能妥善处理此事,才是重中之重。 正在思忖之际,听到平王唤了声: “父皇。” 宁恒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此事绝不能就此作罢!三娘今日所受之苦,险些丧命,岂能因一句没看清,便不了了之?” “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严惩凶徒!” 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身旁的宁煦。 宁煦仿佛未曾察觉,依旧静立不语。 皇帝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一个急切愤慨,一个冷静得过份。 他又看向下方纤弱苍白的魏宁,以及一脸忧色的魏夫人。 魏国公生前门生故旧不少,在清流中颇有声望。 此事若处理不当,必生波澜。 沉吟良久,皇帝缓缓开口:“此事,自然要查。” “朕会命侍卫和内监处联合详查,今日所有在场宫人、侍卫,乃至赴宴宾客,一个也不落下,务必揪出那胆大包天之徒!” “只是,眼下却有一事,更为棘手。”他看向平王宁恒,目色里掩不住的深意,却激起宁恒心头的惊涛骇浪。 皇帝声音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压力:“魏三娘落水,凌王相救,本是义举。” “然,众目睽睽,肌肤相接,已是不争的事实。” “有损闺誉,亦是事实。”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魏宁和凌王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权衡。 魏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瞬间冰凉。 魏夫人也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宁恒脸色骤变,急道:“父皇!事急从权,凌王救人在先,岂能因世俗之见……” “恒儿!”皇帝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朕知你与三娘情深,但礼法不可废,人言可畏。” 他看向凌王:“凌王,你可知,你今日之举,虽救了魏三娘性命,却也……误了她终身名节?” 宁煦抬眼,对上皇帝的视线,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淡淡道:“儿臣当时,只知不能见死不救。” “若因此损及三娘子清誉,儿臣……愿负其责。” “负责?”宁恒猛地看向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想如何负责?!” 皇帝抬手,止住了宁恒几乎失控的质问。 他深邃的目光在魏宁、宁恒、宁煦三人之间缓缓移动,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终于,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魏三娘端庄贤淑,凌王救人有功,却也有失考量。” “事已至此,为全魏家名声,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他顿了顿,看着魏宁瞬间失血的脸庞,和宁恒难以置信的眼神,缓缓说出了那句决定命运的话:“朕,便为你们赐婚。” “择吉日,魏三娘魏宁,赐婚于凌王宁煦为正妃。” “父皇!” “皇上!” 宁恒与魏夫人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魏宁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倾覆。 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母亲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赐婚……凌王正妃…… 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地看向宁恒,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御座上的皇帝,又猛地转向身旁的宁煦。 那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无尽的愤怒。 而宁煦,在听到赐婚旨意的瞬间,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依旧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只是那紧抿的薄唇,似乎更用力了几分。 他缓缓跪地,声音平稳无波,叩首:“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养心殿中,也彻底击碎了魏宁心中最后的侥幸。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两眼一黑,差点几乎要昏死过去。 欢迎小可爱进来,留下小爪,顺便喜欢点个收吧![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赐婚 第3章 亲自上门 皇上命人彻查魏三娘落水一事,不出三日很快有了结论。 谁也未曾想到,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容嫔,竟会和此事扯上关系! 如此一来,却让旁人傻眼,有几分看不清这走势,又是闹的哪一出? 毕竟魏家和容嫔无仇无怨。一个身陋简出的宫妃,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如何容嫔要下此狠手?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到了魏宁耳朵里,这几日她心神不宁,那日落水寒气入体,原本就精神不济。 被赐婚后这一连串打击,整个人似大病了一场。 听闻容嫔供认不讳,承认那日推魏宁落水之人,是受她指使。 凶手正是容嫔宫里的大太监——王全福。 那日王全福穿的衣衫,也和魏宁描述如出一辙,是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料。 人证物证俱在,王全福无从抵赖,已当场伏诛。 而容嫔呢? 皇帝问她理由呢? 可笑的是她似疯了一样,竟将矛头指向帝君,痛斥他凉薄可恨。 为了静妃害她受罚,那时她已怀有身孕,却一丝察觉也无。 烈日下被罚跪,回去后见红,胎儿没能保住,身子也落下病根,再也无法受孕。 容嫔越笑越癫狂。 将这一切过错,最深的怨恨,怪到了静妃身上,她无法报复一个死去之人。 只能将怨恨发泄到了魏宁头上,她知晓魏宁和平王宁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不久的将来,魏宁将会成为平王妃。 更重要的是,平王深得圣心,一生顺逐。 凭什么她的孩儿还未来到人世,连睁眼看这世上的机会也没有? 扭曲的情感让她发疯,不能报复静妃,不能报复帝王,甚至就连平王,她也无从下手! 所以…除了魏宁,世上若没了魏宁。 她发疯地想着,魏宁没了。 平王宁恒该有多伤心,静妃害她没了骨肉,她就要平王付出代价。 让他失去心头肉,哪怕不能报复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也足矣让平王痛苦!! 她是这么想的,也那样做了。 可不曾想阴差阳错,魏宁被凌王所救,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以女子名节大于天为由。 将原本该许配给平王的魏宁,指配给了一向不受宠的凌王。 总之是何结果?是缘?是孽? 想到平王无法和心仪之人共结良缘,并被一母同胞的兄弟夺走。 容嫔只觉得畅快。 她非但不后悔,最后竟又哭又笑,在趁人不备之际,一头撞在勤德殿的石柱上。 当时场面惨烈,不忍直视。 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等有人前去抢救,才发现她竟事先服毒,七窍流血而死。 皇帝看着容嫔凉透了的尸身,气得脸色铁青。 大手一挥让人拖下去,懒得再看一眼。 那意思也就是不必安葬,随意处置,不必再回了。 深宫女子哀怨生恨的嫉妒,是多么可怕疯狂! 可哪怕是真相大白,一切却也是尘埃落定。 魏夫人看着魏宁憔悴苍白的一张脸,满心满眼的心疼,看到她眼里的希冀,一点点被残忍的真相击碎。 她心里的不忍,让眼眶更红了。 “宁姐儿…不要想了,身子要紧。”魏夫人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也几近哽咽。 她眼睁睁看着孩子们长大,平王那孩子品性纯善,虽贵为亲王,却没有一丁点皇亲贵胄的架子。 待她家宁姐儿,打心眼里的疼,她这个年纪的妇人了,还图什么。 无非只盼望着孩子平安,事事顺心如意。 而对于凌王,魏夫人所知却少之又少。 他虽和平王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性子却截然不同。 早些年听闻凌王是冷宫的嬷嬷带大,后来嬷嬷过世了,圣上才记起来这个儿子。 一时善心大发,召他出了冷宫。 可在魏夫人眼里,哪怕凌王循规蹈矩,并无错漏,上辈子恩怨,也不应牵连到他头上。 可作为一个母亲,谁不想自己的骨肉,嫁得好一点。 哪怕自私也好,私心也罢。 莫说圣上不待见凌王,一个冷宫出来的皇子,学识建树上,又如何比得过自幼受太傅熏陶的平王? 如今遭遇这样的不公,眼看好得如胶似漆的两孩子,就这么被棒打鸳鸯。 魏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 她的宁姐儿不好受,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心刀割一样的疼。 “听娘的话…就当娘求你了好不好…多少用一点…” “你看看你…瘦了不少…” 魏夫人端着一碗白粥,递到了她眼前,苦口婆心劝用一口。 魏宁却置若罔闻,她怔怔地望着窗外。 院子里一株海棠开得正盛,像极了她及笄那日,宁恒送来她院中的那一枝。 许久,她才缓缓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虚幻的笑容,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娘…我真的,真的是吃不下…” 看着魏宁失魂落魄的样子,魏夫人几次话到了嘴边,看着手里白粥凉了又热,如此反复,也不知多少回了。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不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左右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心里摧心断肠的痛,也只能暗暗咬牙,在心里咒骂那容嫔。 “也好…”魏夫人叹了口气:“既吃不下,便再歇歇。”说着将粥碗递给一旁的丫鬟,示意她撤下去。 她替魏宁掖了掖被角,伸手抚了抚她脸颊,柔声道:“娘就在外间守着,有事唤我。” “等你几时有胃口了,肚子若是饿了,娘吩咐厨房备一些可口饭菜,送你房里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站起身。 魏夫人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的脸上,早已是掩饰不了的疲倦。 正准备离开房间,却不料拉开门,就撞见一个小厮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过来向她通报。 “太太…凌王殿下来了… 魏夫人闻言,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跳。 凌王?他怎么会突然到访? 如今圣旨已下,婚期未至,此时上门,于礼数上着实有些突兀。 更何况,宁姐儿如今这般模样……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内室方向,只见魏宁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仿佛并未听见外面的动静。 然,单薄的脊背,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可知凌王殿下所为何事?”魏夫人稳住心神,压低声音问那小厮。 “回、回太太,凌王殿下只说来探望三姑娘,并未多说其他。” “老爷已经在前厅接待了,让小的赶紧来通传一声,请太太和三小姐……有个准备。”小厮气喘吁吁地答道。 准备?如何准备?魏夫人心乱如麻。 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如何能见客? 更何况见的还是这位突如其来的、决定她宁姐儿未来命运的未婚夫婿。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皇命难违,凌王亲自登门,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老爷,宁姐儿才醒转过来,待梳洗后,我们即刻便到。” 魏夫人打发了小厮,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转身又回到内室。 却不料就在这档口,不等魏宁这头梳洗打扮,凌王宁煦倒是反客为主,亲自过来了一趟。 此刻,他就在门外。 “三娘,是我。” “煦有些话,想与三娘单独一叙。” 低哑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扉,落入室内两人的耳中。 魏夫人脸上一僵。 几不可察,母女二人对望了一眼。 随即,魏夫人快速回了:“凌王殿下,小女病体未愈,形容憔悴,恐污了殿下尊目。” “不如请殿下前厅用茶,待小女稍作整理,再……” “魏夫人。”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她,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意味,“煦深知此举唐突,不合礼数。” “但有些话,关乎三娘,关乎……煦与三娘的今后,必须此刻当面言明,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他话语中的“今后”二字,像一块巨石投入魏宁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依旧望着窗外,目光却似乎失去了焦点,指尖在锦被下微微蜷缩。 魏夫人为难极了。 拒之门外,是公然驳未来女婿、当今皇子的面子。 让他进来,女儿这般模样,又于心何忍? 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虽已赐婚,如此独处一室,传出去于宁姐儿名声终究有碍。 “殿下,这……”魏夫人还在犹豫。 “娘。”一声极轻、极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魏夫人猛地回头,只见魏宁不知何时已缓缓转过了脸。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灰,空洞而疲惫。 她看着母亲,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请他……进来吧。”声音轻得像叹息,像是一阵风,吹落到了魏夫人耳朵里。 冒个泡,爪吧![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亲自上门 第4章 名义夫妻 听魏宁如此说,魏夫人心里虽觉得不太妥当。 可也知晓她性子外柔内刚,见她已做了决定,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却也只是抿了抿唇,丝毫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更何况,人就在外面。 哪怕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家贵胄的血脉,人家一个亲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之似乎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思及此,魏夫人摇了摇头,只得暗叹一声。 她整理了一下心绪,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一身玄色常服的宁煦长身而立。 即便魏夫人做好准备,可陡然看到几乎和宁恒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还是不可避免,让她大吃了一惊。 只因…太像了。 若不是她事先知晓此人并非平王,怕是在外撞见,不仔细分辨,还真可以以假乱真。 只是…平王温润如玉,如春日暖阳;而眼前的凌王,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峻与沉郁。 大抵是幼时生长环境不同,才造就了这兄弟二人性子的天差地别。 宁煦似压根不在意魏夫人毫不避讳的打量。 他目光平静,甚至称得上谦和,见魏夫人开门,他拱手微微一礼:“魏夫人。” 这一声魏夫人,声音不高不低,也适时打断了魏夫人心中所思。 她回过神,顿觉有些失态,“凌王殿下。” 魏夫人侧身让开,“小女请您进去。” “多谢魏夫人。”他颌首,对魏夫人说。 随即目光越过魏夫人,径直落向内室床榻上那道单薄的身影上。 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暗,随即迈步而入。 室内药香混合着女儿家房中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 他步履沉稳,走到离床榻尚有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不再靠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三娘。”他开口,声音比在门外时,似乎放得更轻缓了些,“身子可好些了?” 魏宁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这是自赐婚圣旨下达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位未来的夫婿。 不得不说,眼前人和宁恒,不愧为一母同胞的兄弟。 双生子同胞所出,生得分毫不差。 同样面如冠玉,剑眉如星,唇红齿白,就连身量也如出一辙,相貌更是不可挑剔! 静妃当年正值芳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若不是艳绝后宫,又怎能令阅女无数,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为之倾倒。 魏宁并未见过静妃。 但记得幼时随宁恒一块,有幸在钟粹宫见过一幅丹青,正是宫里最好的画师亲笔所绘。 那副丹青里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盈盈,正是宁恒的生母——静妃。 都说儿大随母,这两兄弟大抵是随了静妃美貌。 宁恒眉眼里肖似静妃三分。 而宁煦眉宇间的一抹清愁,更似极了静妃的五分神韵。 只是也不知是魏宁的错觉?还是与宁恒自幼相识,太过熟络之故? 相比较宁恒的相貌,眼前人沉郁的神色,深深看过来的眼神。 那样的专注,里面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没有怜悯,没有算计。 也没有她预想中的尴尬或得意,只是一种沉静的,近乎探究的凝视。 长久的,对于魏宁迟迟不发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宁煦也表现出极好的修养,给足十足的耐心,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然而,魏夫人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就在几乎沉不住气,想要打破这份沉静之际,就听到魏宁说了句。 “劳殿下挂心,已无大碍。”她垂下眼睫,声音疏离而客套。 宁煦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他沉默片刻,方才缓声说道:“容嫔之事,真相已大白。委屈三娘了。” 魏宁指尖一颤,猛地抬眼看他。 容嫔一事当她面再次提及,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好不容易维持在表面的克制冷静,几乎要被撕成粉碎。 她抿紧苍白的唇,没有接话。 宁煦看着她瞬间紧绷的神色,似乎在崩溃的边缘,面上的痛苦之色,再也掩藏不住。 魏夫人就站在不远处,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生怕接下来魏宁会受不住打击,精神熬不过去。 魏夫人不忍心看下去,正想要开口阻止。 宁煦却不急不慢,似在给魏宁时间平复情绪,一息过后,才继续说:“其实煦今日来,并非只是单单看望三娘,更是想告知夫人与三娘一件事。" 他话音微顿,目光在魏宁苍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神情紧张的魏夫人。 "三日后,父皇将在宫中设宴,一来是为容嫔之事还魏家清白,二来......"他声音沉稳,"也是为了定下三娘和煦的婚事。" 提到婚事这件事,他嗓音莫名一低,似带着几分难掩的愧疚之意。 魏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手中帕子不自觉地攥紧。 宫中设宴,表面上是恩宠,可谁不知道这是要在众人面,将这看似不登对的婚事,铁板钉钉提上日程。 女儿如今这般模样...... 岂不是要逼死她么? "殿下。"魏夫人声音微颤,"宁儿她身子还未痊愈,只怕......" "夫人不必担忧。"宁煦打断她的话,目光却依然落在魏宁身上,"正因三娘抱恙在身,父皇才特意将宴设在天寿宫,只几位亲近宗室在场。" 天寿宫是天子寝宫,一般不得召见,不得入内。 可见皇帝将宴会设在天寿宫,是有多重视这场宴会。 可魏夫人听在耳朵里,却是心跳如雷,只觉得呼吸也不畅快了。 这场阴差阳错的婚事,当真是圣上给她魏家的恩赐?还是一场保住皇家颜面,不得不被牺牲的陪葬品? “宁姐儿…殿下…这…”魏夫人语无伦次,心疼女儿,却又不敢明着违逆圣意和亲王。 她看着床榻上女儿苍白如纸的脸,又看看宁煦,只觉得进退两难。 一时心乱如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魏夫人,煦知此事唐突。”宁煦低声道:“煦当日救人心切,却令三娘深陷两难,是煦之过。” 顿了顿,复又看向魏宁,眼神里是坦然的歉疚与一种奇异的冷静,“煦苦思良久,或有一法,可暂解困局。” 他稍作停顿,似在斟酌词句,随后缓缓道:“既全了父皇的旨意,亦能……予三娘一段喘息之机。” 魏宁猛地抬眼,撞入他沉静的眸中,似不像说笑。 他漆黑的眸里有种让人足够信任的真诚。 只听宁煦继续道: “若三娘应允,你我可约法三章,成婚之后,只做名义夫妻。” “待来日风波平息,煦必寻一妥善之机,以‘性情不合’为由,奏请和离,还你自由身。” “届时……你若与皇兄情缘未断,或可再续前缘。”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名义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