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她逐梦演艺圈》 第1章 焦点 11月的冰岛，似乎更能让人体会到来自世界尽头的孤寂与荒芜。 沐梓柠站在Hlíarfjall山顶，目之所及是白雪覆盖的雪峰之巅，还有反射着幽兰光影的谷中溪流。 与加州的灿烂暖阳相比，根本不算疗伤的好地方。 但是，怎么说，这里凛冽的寒风总算是能将心里叫嚣着的担忧和焦虑冷却几分，不至于让她在某位病号——AKA自家队长——面前，做出什么失态举动。 “Miss，may I help you？”浑厚的英伦腔响起。 沉浸在思绪的沐梓柠还未回过神，身后两位保镖同步出现，以强硬姿态上前将意图接近她的矮胖中年男人拦住。 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气场都是十足的震慑力，对方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手胡乱比划几下，可一双小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方向。 直到身旁教练提醒，沐梓柠才似想起什么，一件一件褪下自己身上的滑雪装备。 滑雪板、护膝、手套… 最后，头盔和护目镜摘下，令无数粉丝一眼惊艳的精致脸庞，终于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与当地人明显不同的东方美人面孔，黑色短发，北半球冬日的阳光在滴水樱桃般的唇上跳跃，白皙肌肤因刚刚的剧烈运动蕴染了几点粉红。 那双含水明眸… 明明应该是纯稚灵动的美，可沐梓柠偏偏长了一双深邃而媚长的眼睛，阳光雪影交错，汇成流动的琥珀色。 却不知因为什么，那里面平添了几分愁绪，秀气眉心蹙起，倒显得她有些莫名的柔软娇气。 已经有大胆奔放的游客感叹出声。 保镖注意到氛围的怪异，恭敬提醒： “少爷，先生说这里气候多变，一会儿怕是要有雨雪，您若是玩够了还请尽快回去。” 美人儿撇撇嘴，似是很不情愿： “尽快回去？明明是leader看不惯我一直在酒店待着想尽办法把我赶出来，才刚品出点乐子，他又这样！” 似嗔似怨的语气，在那样的低气温下却听得人耳根发热。 英伦腔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方才的对话，其中满是兴奋的颤抖，脸上也连带着泛起令人不适的红光： “少爷？That’s a… a boy？What a stunning creature…” … 嘴上虽是那样说，在车子拐进酒店前的小路，沐梓柠第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一楼露台的身影，所有不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克雅未克本就人烟稀少，这个季节游客不算多，也遇不到太多粉丝，但丝毫不妨碍那人四周已停了不少跃跃欲试的男男女女。 沐梓柠的目光短暂收回，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张清俊侧脸，眉峰如削，鼻梁挺如刀刻，黑色披风勾勒出挺拔身形，筋骨分明的左手正轻轻翻动书页，她心里暗暗不满：不就是看书嘛，干嘛把自己美成一幅画… ATTENTION的队长比沐梓柠这位凑数出道的队员年长好几岁，自来是一副内敛持重的做派，但举手投足依旧难掩凛然气场，所以也就不难解释，这么长时间了，没一人敢上前打扰。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得益于卓队长对于自身、四位member以及粉丝们的要求与管理，ATEENTION没怎么爆出过令路人反感的行为。 也或许是他们的曝光率实在太高，一年里除了十几场演唱会还有各类综艺、采访、握手会，基本保证粉丝们线上大饱眼福线下也起码有几次近距离接触机会，队长原话—— 祛魅。 只要见过了满足了，明白所谓的云上之人也是普通人，也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虽然99%的粉丝们表示Leader.卓你大错特错，但私下行程偶遇时的确要冷静很多，基本能按捺住激动的人颤抖的手假装擦肩而过。 这次，可能也是担心队长身体外加在国外的缘故，大家显得格外亢奋。 沐梓柠一边走一边思考该怎样插科打诨先把围着的人群劝开比较好，甚至开始回想这次出来带了多少签名照一会儿分出去够不够用，可巧，不远处旋转门里出来一个女孩儿，似是毫不在意那重重包围，目不斜视地朝唯一坐着的男人走去。 沐梓柠一愣，脚步慢下来，动作也变得猫猫祟祟。 “Jason！快来快来，挡住我！” 看样子应该不是粉丝，倒像是队长的朋友，女孩儿正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打开带来的书。 周围惊呼声更大了些。 沐梓柠在一起吃瓜和转身逃走之间反复横跳许久，Jason也只好跟着她的节奏前后移动，这么大的目标显然不会轻易被忽视。 “躲那儿做什么？又闯什么祸了？” 不似在碟子、音番中听到的清越声线，略微带着些哑，似隔着一层雾气滑过耳膜，人群有片刻的寂静，终于意识到ATTENTION的队长是真的病体未愈。 沐梓柠皱皱鼻子，悄悄嘟囔了声“才没有呢”，这才大大方方走过去，顺便跟反应过来的粉丝们打招呼，惹得一片高声尖叫—— “Bur柠柠你真在这儿啊！！！” “有leader在的地方怎么少得了小柠檬！！！咱就是说你别太爱了！！！不过Zero-Decibel的队长怎么也一起来了…” “哥哥哥哥我超爱你的！哦不还有队长！哦不ATTENTION5个我都超爱的！对了leader身体怎么样呀？” “对对对leader好点了吗怎么看着脸色还是有点差柠哥你告诉他好好休息我等你们！！！” 沐梓柠边点头边抬手安抚激动的粉丝们，待ta们叽叽喳喳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劝： “...挺好的，谢谢大家…leader有在努力康复了…对病休医嘱需要静养你们也知道他爱操心让你们都聚在这什么都做不了他又要怪自己了，所以大家先回去吧好不好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嗯很快就会再见的！” 自担都发话了，粉丝们自然也记得ATTENTION一直以来的“纪律”，纷纷向不远处的队长招手飞吻后各自散去。 “Leader我回来了！” 沐梓柠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家队长身边乖乖打招呼。 卓亦珩惯例含笑打量她几眼，长睫下的深褐眼眸本是清淡无波却在触及她时荡开细微涟漪，确认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玩够了？累不累？” “还好吧…” “这是Zero-Decibel的沈心仪队长，你见过的…沈队长，小沐他——” 沐梓柠一愣： “我去大美女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听错了！” 她和Z-D的队长只见过一两次，本不是很熟，但之前那个综艺要不是沈心仪察觉不对及时叫停她家leader只怕腿都保不住，所以自然对对方好感飙升，节目结束之后也特意过去道过谢。 “小沐，真巧啊在这儿也能遇到。” 沈心仪翩翩起身，语调优雅柔婉。 这位女团队长此刻装扮不似舞台上那般前卫精致，妆容浅淡，简单裙子配高领毛衣显得自然清新，而上挑的眼尾却让她透着一种慵懒的妩媚。 “心仪姐也带member们来这边度假吗？” “没…这次是私人行程。”沈心仪略停顿，指了指桌上的书，“正巧看到卓队长在这儿，想着之前他提过的几本画册诗集，就带过来和他聊几句，小沐也一起？” “啊？还是算了吧，我不怎么懂这些的…” 沐梓柠摆摆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家队长称得上样样得心应手的艺术家，她可不是，只不过耳濡目染下多少了解一点而已。 而且就现下气氛来看，不适合横插一脚。 “Leader我想先回房间。” “沈队长。”卓亦珩拉住团内末子的手，看向沈心仪 “今天不如就到这儿，我和小沐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或许改天再向你请教？”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沈心仪的目光极快地略过两人交叠的手，神情似尴尬似为难：“可是我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只怕没有机会了…小沐，卓队长一直和我说你画画很有天赋的，不如留下来吧？” ATTENTION毕竟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还是怎么都还不清的那种，沐梓柠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听话坐好。 当然她也没忘记自己“旁听者”的身份，特意把椅子拖得远了些，除了适时捧个哏其余时间都在忙着往嘴里塞吃的，甜津津的味道让她心情大好。 “…透视法，似乎是马萨·乔的壁画中常用的…卓队长喜欢的风格正好相反吧？” “嗯？”卓亦珩挑眉，随手给客人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家队员倒了一杯，未对这个问题做出正面回答，“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我的时间有限，画的也不多，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最近倒是有在尝试滴画。对了小沐，之前在MOMA看的是哪位画家的作品来着？” “滴画法？”沐梓柠的腮帮子嚼了嚼，又嚼了嚼，“秋韵30号？波…波洛克？” “慢点吃，出去一趟就饿成这样？手，别碰眼睛。” 卓亦珩连人带椅子拽到自己身边，取了湿巾给她蹭了蹭眼角，看着微微泛红的皮肤极轻微地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转而调笑道：“这次怎么连画的名字都记得？” 沐梓柠在那人盯住自己的目光没忍住悄悄往椅背缩了缩：“意外吧哈哈…意外…” ——因为滴画挺好玩一上头差点毁了某人大作这种事说出来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小沐，怪不得卓队长一直向我夸你，果然他说得没错，你真的懂很多…” “没有啦我只是——” “沈队长倒是涉猎颇广，对莳绘也有研究？” “...” 话题走向就这样被卓亦珩强行折回自己这里，不知为什么，沈心仪却丝毫开心不起来，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勉强，迟疑了片刻才道： “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简单看过制法，卓队长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如下次一起...” “再说吧。” “莳绘工艺很多，听说卓队长曾在节目中展示过螺钿镶嵌技法？” “嗯，只是跟着老师们做做漆器而已…” 沈心仪一句一句问得仔细，也有信心和对方继续聊下去，可得到的回答却越来越敷衍，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愈发明显的走神。 ——而原因… “小沐，怎么了？” 表情和语气都和刚才天差地别，卓亦珩眉心微拧，深邃眼眸中浮起柔和温情，其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仿佛刚才的平静冷淡是她的错觉。 而能让对方如此转变，似乎只是因为沐梓柠安静了一会儿，有几句话没跟上而已。 “我...我没事！”ATTENTION队员笑脸依旧。 “卓队长——” 沈心仪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眼下看来不是什么好时机，那人根本没将丝毫注意力分给她。 “小沐，你好好和leader说，是哪里不舒服吗？”卓亦珩抬手抚了抚身旁人的额发，掩饰不住的担心。 很久，也或许很短暂，沈心仪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沐梓柠对她点头道歉，然后，捂着脑袋一脸难受地往卓亦珩身边又挪了挪： “…Leader我头疼…我眼睛也疼…” 第2章 病痛 酒店顶楼套房，沐梓柠正襟危坐，由着医生拿着小手电仔仔细细查看自己的眼睛。 不远处她家队长正在听Jason汇报滑雪时发生的一切，不用看也知道对方表情有多糟糕，于是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原也不必如此做贼心虚，这次出去她可是严格按照各项要求做的，谁能想到抵抗力太弱这都能出现雪盲症。 “卓少爷，小沐没什么大碍，过了冷却期就会好转，这几个小时眼睛可能会畏光、流泪，您提醒他按时上药，多多休息就可以。” “他刚才还头疼，也是正常的？” “正常，一部分是眼球肿胀所致，再有就是有些受凉，这边气候小沐可能不太适应。” 卓亦珩听罢略放下心来，跟着医生学习该怎样用药，身旁某成员忽然拉着他的衣角站起身，灼灼目光都快实质化了，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的动作又乖巧无比，明显是想靠这一招蒙混过关，被他单手按着脑袋按回沙发上，挣又挣不开只能自己在那瞎扑腾。 “我知道了，谢谢Dr.Chen。” “您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看您这两天气色也不是很好，晚上睡不着的话我会考虑加大药量，如果再次出现疼痛或者眩晕的症状可不要瞒着我，不然大少爷来了我不好交代。”医生一脸为难。 “嗯，我有数，阿辞那边我会和他说的。” Jason两人带着医生离开，房间重归安静。 卓亦珩按医嘱取出冰袋，上手试试温度又觉不妥，垫上一层毛巾才作罢。 “小沐，来——” 忙了这一通转过身，沙发上的病号不仅没跟着捣乱，竟然还少有的处在走神状态中，眼睛一直盯着医生离开的方向眨也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手里的冰袋，ATTENTION队长难得生了点恶作剧的念头，似乎都能想象到某人被吓到跳脚的场景。 只是看着那头乱糟糟像小雀尾巴一样的头毛，心中一松，他忽然就舍不得那样做了。 “想什么呢？” “啊？”沐梓柠慢吞吞回头，手指握紧又松开，“没什么…” ——孩子大了，也是有秘密了… 卓亦珩暗自叹了一声，冰袋隔着毛巾轻轻贴上去。 “太冷的话要说。” “没有…” “头还疼吗？” “不疼。” 接话倒是接的很顺畅，表现也足够乖顺，就是有种没精打采的劲儿。 前一条正常，后两条，非常不正常。 毕竟粉丝们只能看到ATTENTION末子人前活蹦乱跳，人后就只有几位member和亲近的家人、朋友深受其害了。 20岁的男孩子活泼点没什么，卓队长也一直采取放任自流模式，总归孩子有分寸闹不出什么大事，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对着前后辈和staff道过的那些歉赔过的无数礼。 ——当然粉丝们已经剪辑过无数版本在各大流媒循环播放。 所以现在，这种低迷状态的沐梓柠就很让人在意了。 “累了？” 手掌托着的脑袋晃了晃。 “那是想梓滢姐了，过两天我们回国看看？” “我昨天刚和姐姐打过电话，她也在度假呢还叫我不要回去烦她…” “这样啊…”卓亦珩一边听一边点头，左手环过去将可怜兮兮的弟弟拉近了些，“所以，不是不舒服，也不是因为梓滢姐，莫非是，因为我？” “…” 沉默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卓亦珩觉得好笑，又不能真的笑出来，动作放得更轻，顺便捏了捏沐梓柠手感极好的脸颊肉，终于让僵住的人放松了些。 只是他回想了一通也并未发现究竟是什么事惹对方不开心，总不会是刚才在Z-D队长面前丢了面子吧？ “Leader…” 微凉的掌心贴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 “嗯？” “你晚上，睡得不好吗？” 沐梓柠眉目低垂，语气透着小心翼翼。 “陈医生说过，你这次生病和之前不一样，可能会频繁觉得劳累和剧痛，可是这么多天了你从来没说过你哪里不舒服，这根本不对啊...你瞒着陈医生，也瞒着我是不是？” 若不是陈医生提醒，沐梓柠都要忘记她家队长有多么能忍痛了，他究竟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在默默挨着那些煎熬，她一点都不知道… “小沐啊...” 无法掩饰的自责和后怕直直落入卓亦珩眼中，几滴水汽冷凝在卷翘羽睫上，好似泪珠一般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沐梓柠，虽然表面上还总是那副跳脱的样子，但一些小事还是让他察觉到了异样，不挑食、不顶嘴、不赖床… 连刚刚Jason都说“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少爷就跟着回来了”，若是放到之前还不知道要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 卓亦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小沐是在担心我吗？” 这个问题有点过分，末子掀起眼皮瞟他一眼，头转到一边去。 “不不不，leader不该这么问，小沐当然会担心我…” 卓亦珩叠声哄着，冰袋放到一边，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沐梓柠顺势靠了过去，凉滑衬衣贴着脸颊，缓解了她的焦躁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人身上总有一种馥郁幽深的气息，连雪盲带来的恶心不适也在逐渐消失。 “你告诉我啊，我能照顾你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怎么会…” “那你是不是真的睡不好，现在有觉得难受吗，有没有哪里痛？” 怀里的人很认真仰头看他，卓亦珩心下一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打算胡乱糊弄过去。 “小沐，我想这个问题你的确不应该问我，毕竟，我晚上睡得好不好，你比任何人都清…嘶——” 熊孩子竟然咬了他一口。 不过咬人总比闷声不吭强，刚才在楼下也是，问了很多遍才敢承认自己眼睛不舒服。 当然他也没什么立场教训人，于是动都没动，任由弟弟拿他的肩膀磨牙。 “我道歉，小沐别生气，真的没事，别担心了好不好？” “你总是这个样子…” ——“我很好“、“真的没事”、“有我在”… 这些话沐梓柠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圈内圈外都知道ATTENTION队长极其护犊子，四个弟弟被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而作为最小的那个，沐梓柠更是从出道开始便受到了近乎无微不至的关照。 好吧14岁的她的确是菜鸡一枚，瘦小干巴，在年长6岁的卓亦珩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虽说后来她努力又长高了一点，身材也算匀称细致，但这几年来对方好像完全习惯了，永远是一副兄长 老父亲的姿态，时时刻刻怕她在这受伤在那摔跤的。 她还记得之前自家小青梅兼团内三哥颜曦景的原话： “小柠，你有没有觉得，leader简直就是把你当儿子在疼…不对，严格来说是当作女儿，所以说——” “所以说什么所以说？你就没说对过！” 沐梓柠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儿子女儿？谁要当这个了？！ 其实抛开一些私人情感原因，沐梓柠并没有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 但是不好意思，抛不开！！！ ——男生的身份，真的给她带来很多阻碍啊…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真的说出实情，毕竟自家这位队长虽然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不经意还是会显露出那么点冷情冷性的意思，而且这个人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规则，若是她想要打破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这完全等同于欺骗的行为，实在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小沐...小沐？怎么又走神了？” “没...没事...” 沐梓柠绞着那人垂下的领带若有所思，最后还是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一般道：“Leader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卓亦珩抱着人换了个姿势，顺势靠回椅背：“沐小少爷请说。” “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小景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沐梓柠在心里给小青梅道了几万次歉。 “吵架了？小颜那么乖又哪里惹到你了？换个人。” “哎呀我都说了‘如果’嘛！” 卓亦珩哭笑不得：“好，如果，那他因为什么骗我？” “比如，她...她其实不是男孩子，因为很多原因有人帮她掩盖了真实性别这样...” “小沐，ATTENTION出道的时候你和小颜还未成年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只怕你家leader还没来及生气就要被带走问责了。”ATTENTION队长煞有介事地摇头感叹。 “那我呢？” “...” “如果我也骗了你，你会怎么做？会很生气吗？” “...” “Leader...” 诡异的沉默吓得沐梓柠冷汗都要出来了，手中的领带也被她抛弃，急得直接扯住了眼前人的衣领，话中带着祈祷和恳求，甚至能听出一丝奇怪的哭腔。 第3章 陌生人 纤细双腿压上沙发，沐梓柠近乎以半跪的姿势贴着卓亦珩的半边肩膀，仰头看过去的神色完全没了方才的骄纵随意。 “Leader你怎么了，我乱说的，你别生气…” 她有点看不懂队长的表情，应该说也没人能真的能猜透卓亦珩在想什么，那双深邃似潭的眼睛中定定注视着她，如风暴暂歇的宁静。 原本放在她脑后轻扫发尾的手渐渐停下，在对方将要收回的时候被她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儿？” “...先放手…” “不！” “小沐…” “就不！” 卓亦珩叹出一口气：“眼睛不要了？” 药膏冰凉且黏腻的触感贴上来，濡濡沫沫，涨潮再退潮一般化在薄薄眼皮上，沐梓柠皱着脸沉默下来。 “究竟怎么了，忽然这个样子？小沐这么怕我生气？” “...” “又不说话？”卓亦珩摇摇头，宛如对待叛逆期的孩子般，“所以说啊小男孩儿就是这个样子，到了年纪真是说也说不得，管也管不得，我们小沐要是女孩子那确实——”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眼看着某人悄悄竖起了耳朵。 沾着药膏的手指点上挺俏鼻头。 “——那确实还不错，梓滢姐和我，也能少操些心。” “就只是这样？” “那不然呢？” “我也没有那么过分吧…”反驳的底气不怎么足，“再说了，怎么你在楼下和沈队长就聊的这么开心？” “啧…” ——还没完了？ ATTENTION队长表示无奈，也实在没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要放几年前熊孩子早就被他捞过来挨揍了，现在只能看在还是病号的份上不追究。 “行，我再加一句，如果小沐是女孩子，那么——”他上手戳了戳末子额头，假装恶狠狠的语气，“她要是敢进娱乐圈就打断腿！” “哈？！” ——这算什么？ 沐梓柠气鼓鼓地挥开那人的手，自己抱起一堆瓶瓶罐罐往房间走： “我自己来！我才不要你帮忙！你胡说八道！你走开！” 房间关闭前一秒—— “躺着休息，不准玩手机。” “知道啦！！！” … 也不知是药膏里有安眠成分还是真的累了，沐梓柠气着气着还真睡了过去。 醒来时眼睛的灼痛的确好了很多，意识清醒，异样感也随之传来，然后抬起的手便碰到了缠绕在眼周的软质绢布。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做的。 费尽心思的试探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没有想象中的怒火蔓延，沐梓柠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 或许她需要这样时不时给卓亦珩提个醒，温水煮青蛙嘛！不然一觉醒来就要接受现实也太受打击了！ 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团里的新专辑也循环了几遍，窗外雷声响起时她才惊觉已经过去太久，而周围似乎过于安静，加上眼睛还不能视物的缘故，不知怎么就有点心慌。 “Leader——” 摸摸索索到了外间，又去了另一个房间，一圈下来也没找到人。 更奇怪的是，Jason和Hank也没守在门外。 “沐先生，您醒了。” 走廊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把沐梓柠下了一跳，听那别扭的中文似乎是酒店的服务人员。 “您是在找卓先生吧，他在46楼行政酒廊遇到了朋友，特意让我和您说别乱跑，等他回来。所以，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 ——遇到朋友？什么朋友需要带着Jason和Hank一起？ 也不知是不是病中胡思乱想，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道谢后换了件衣服就往楼下赶，系得平平整整的绢布也被直接扯了下来，不然太影响她看路。 雷克雅未克很快进入极夜，行政酒廊自然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温暖的光线透过精致的吊灯、壁灯和落地灯，柔和地洒在整个空间内，避免了刺眼的直射光源，也让她的眼睛稍微好受一些。 可明明应该是用餐时间，里面倒是静得出奇，人寥寥无几。 沐梓柠反应过来其中的关窍，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即便是视物不清晰，她也能凭一个背影一道声音认出她家leader，而这里，显然没有属于那个人的丝毫气息。 刚要转身离开，小臂突然被大力拽住。 耳边传来的吐息有些粗重，钳住她的力道根本挣脱不了，沐梓柠忍着刺痛睁开眼睛看去，一枚翡翠戒指箍在肥硕的手指上，堵住她的人身躯臃肿，几乎占了廊道的一半。 “You…it’s you…” 熟悉的英伦腔调和令人不适的语气，危机下疯狂运转的大脑立刻回想起不久前雪场发生的一幕—— 贪婪的眼神，向她伸过来的手...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 “Sir，I don’t know you, please let me go.” “Oh young boy, it…it doesn’t mattere here!e with me…ok？” 颤抖嗓音里带着过度的兴奋，甚至能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一阵恶心感涌上来，眼睛的不适也越发强烈，她必须得尽快脱身。 “Who is you sugar daddy…who？Tell me, whatever he wants, take it if he gives you to me!” “Shut up! Let me go！” 拉拽的力道外加不雅的措辞，沐梓柠都快气笑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虽然眼前模糊一片，她还是大致计算好了出腿的角度，毕竟这么多年的舞不是白练的，更别说还有她家那位一心想去成家班做武行的小青梅的指点。 所以，即便体型差距力量差了些，得益于灵活性和技巧性，她依旧快准狠地将面前的英国老男人踹到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GOD!!！——AW!!!——” 以为自己男孩子的身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谁能想到不过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就到了这个地步？那个工作人员，还有现在空荡荡的酒廊，就为了设局让她落单？ 还有什么sugar daddy… 沐梓柠眯眼看着那张肥胖油腻的脸，恶狠狠地想“如果leader知道你这样说他绝对让你见不到明天太阳！” “Get him! Get him!!！”老男人捂着裆喊。 刚走出几步便再次被一群人挡住去路，沐梓柠一边后退一边想着还能怎样拖延一下时间，只是连第一个理由还没想好，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杯子，直接碎在了面前的黑衣人头上。 紧接着，一阵阵拳脚相碰的钝响传来，不过几秒间，酒廊里躺了满地的蠕动，伤的伤，残的残。 眼前迎过来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沐梓柠心中一喜，但很快，嘴角又失望地落下。 “...你又是谁？” … “眼睛还好吗？” “啊？哦，没事，谢谢先生帮我。” 酒廊很快被清理一新，沐梓柠也听到了那群人被一个个拖走的声音，连带着原本在这里用餐的都被请走，偌大的地方只有她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救命恩人”。 虽然她也看不清对方是人是鬼。 “受着伤怎么也不好好休息？家人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有一起啊，我休息过了，就是出来找他的。” ——人没找到，自己倒差点搭进去。 沐梓柠哀叹一声，不自觉地想揉眼睛。 中途，手腕被几根手指扣住。似乎有一个硬物磕在她的腕骨上，又迅速离开。 “骁，去叫Dr.Brown。” “是。” 沐梓柠本想拒绝，毕竟自己也是带着医生来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这样狼狈的回去陈医生再把这些事透露给队长… ——简直要心梗！ 或许是表情已经暴露了心声，坐在身旁的男人极轻地笑了一声，在她想要询问时却只是倒了杯茶还贴心地放到了她手边。 “看阁下年纪，是陪女朋友出来玩吗？” “啥？！” 话题走向让沐梓柠有些懵逼。 她是很感激这位好心人帮了她，即便不清楚具体样貌但听声音看身型轮廓应该不会难看到哪里去，身边带着这么一大帮人不说，刚才还有酒店负责人过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就差直接跪下了。 所以，应该还算挺厉害的吧？怎么思维比她还跳，还这么自来熟… “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只怕更不安全，若是有需要我带的人可以无条件配合。” “不不不真不用！”沐梓柠赶紧拒绝，“我家亲爱的ta特别能打，一般人不敢靠近的！” 虽然有点对不起leader，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小雀跃。 闲聊的空挡，医生到了，沐梓柠乖乖配合，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才能包扎到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程度好蒙混过关。 涂抹的药水清凉无比，滚烫的眼皮总算舒服了不少，勉强能全部睁开，便看到那双给自己倒茶的手上有一点亮光一闪而过。 具体是什么，依旧无法辨别。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看阁下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沐梓柠犹豫了片刻，思索着要不要自报家门。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家酒店里本来就住了不少ATTENTION粉丝，眼前这位即便不是肯定也听过ta们5个的名字。 只是，脑海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这样做。 “我...我其实...” 白色纱布一点点缠到眼睛上，沐梓柠大脑一片混乱。愣神的间隙，感觉身旁一阵窸窣，然后是那人口中的Dr.Brown轻声回了句“是”。 “怎么了——” “别动。” 陌生的气息靠近，视线的遮挡虽然让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现在给自己系绷带的不是刚刚的医生。 萦绕鼻尖的浅淡香水味浓烈起来，耳垂不知被什么掠过惊得沐梓柠心下一片慌乱，不防发丝被牵动，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手本能地挥了出去。 “不...不好意思...” 似乎打到人了，她赶紧道歉。 那人动作微顿，没说什么，力道却更轻了些。 沐梓柠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同一时间，熟悉的声音倏然从几米之外传来。 第4章 惩罚 在听到那句“打扰了”的时候沐梓柠就知道自己得救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想逃走，随即左边肩胛骨传来一阵酥麻，她顿时像卸了力一般被按回到了椅子上。 “Leader…”右手徒劳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可所有挣扎都被化解，压在肩膀上的手纹丝不动，“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放开她。” 卓亦珩语气正常，熟悉他的人才会发觉这道声音比平日里略低了几分，在空旷的酒廊里显得愈发冷冽。 沐梓柠听出其中潜在的怒意，不禁担心起来，自家队长身边只有Jason和Hank，根本占不得任何便宜，万一因为她受伤… “你说！你究竟想怎样？要用我威胁leader吗？别做梦了！” 沐梓柠对着人吼道。 她是想硬碰硬，谁知对方根本没理会，淡淡开口道：“你们认识？” 这话自然不是对着她说的。 几步外，卓亦珩陈述事实一般回应：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弟弟回去了？” “弟弟？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年轻的先生是出来找他女朋友的，对不对？” 扣住沐梓柠肩膀的手松开，极缓慢地划过后颈、发尾，似是品出点兴味儿似的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磨猫弄狗一般， “——小、沐？” “别碰他！” 因为这一系列举动，卓亦珩显然不比刚才那样沉得住气。 沐梓柠跟着焦躁起来，即便头顶的手让她倍感抗拒也克制着自己不要躲不要露出丁点害怕的表情，只能僵直着身体，梗着脖子挺着后背，强迫自己放松接受男人的触碰，但心里的震惊还是只增不减。 ——这个人竟然认识她，所以刚刚什么看着面熟的话，只是在随口诓她而已！ ——那他肯定也认识… “阿珩，许久未见，你就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沉默开始蔓延，不远处落地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和呼啸雨声，甚至要盖过他的话音。 许久，沉稳的脚步声响起，ATTENTION队长上前几步，微微颔首，道： “戚先生，很感谢你对小沐的照顾，我从不欠人情，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现在告诉我，我会尽量帮忙。” 举止和语气都有礼有节，话中的意思也足够客气，却平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出点微妙的威胁。 不知是因为哪个字眼说到点子上，姓戚的男人冷笑一声，虽是不满意，却还是放开了她。 沐梓柠愣了半秒，猛地撑起自己去寻自家队长的所在，椅子在大理石地面滑动发出刺耳声音，由于太过着急还什么都看不到直接被桌腿绊了一跤。 一个踉跄后，她摔在了卓亦珩怀里。 “Leader…leader…”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沐梓柠紧张不安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抱着自家队长的腰就不撒手了，脸颊贴着的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似乎还有潮湿水汽蔓延，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样子。 ——所以这段时间他根本没在酒店？ 卓亦珩的手轻轻抚过她僵硬的后背，再到肩膀、小臂，环在对方腰间的手也被拉过来，腕骨被试探着揉捏，带着薄茧的掌心包住她颤抖攥紧的双拳。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沐梓柠摇头，想把眼睛上的布料摘下真真正正看着他说话，可手还未来得及挣脱便被牵引着绕上了男人脖颈。 “Lea——唔！” 失重感让她本能往靠着的地方缩了缩，掌下按着的是带着些许潮意的西装衣领，还有几缕发丝蹭过指尖。 沐梓柠心跳如擂鼓，不敢相信众目睽睽之下她家队长就这样将她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 果然是闯祸了吧？能把他吓成这样… “阿珩。” 身后那位“不速之客”再次开口，不知为什么，原本古井无波的声音这次偏带了点愉悦，又好似嘲笑， “身体，还吃得消吗？” 卓亦珩抱着怀中人转身便走。 “不劳戚先生操心。” … 幽深的走廊，极近距离下的呼吸交错让沐梓柠莫名燥热，心中的悸动已经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试探一般，手指慢慢触及那人眉眼，滑过下颌骨。 卓亦珩脚步一顿，似乎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顶楼房间走。 “Leader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 虽然所有人都说ATTETION队长脾气好得不得了，真要说的话沐梓柠算是少数真正见过他生气的人，毕竟闯的大祸小祸无数，一不小心就被对方拿着舞蹈教练的教鞭打屁股。 现在她都这么大了，这种事自然也少有发生，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生气的卓亦珩，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乱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只是——” “Jason，开门。” 所有的解释都被挡了回去，沐梓柠咬了咬下唇，直到进了房间被放下，再没敢多说一个字。 手握拳放在口袋里，指甲无措挠着关节分散焦虑，耳边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那人在换衣服。 ——究竟是什么事这种天气也要跑出去？ “先生，先吃药吧。”Jason提醒道。 冰岛的阴湿外加这一路的情绪波动，从骨缝中逐渐扩散开的细密疼痛终于迎来了大爆发，肌肉的无力感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卓亦珩右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还好Jason在旁将他扶稳。 呆立在玄关的沐梓柠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顾不得人是不是在生气了就想跑过去，还没迈出一步便被厉声呵斥： “站那别动！” “Leader你又难受了是不是？我错了，你想怎样罚我都行，能不能先让我——” “站住！别让我说第三遍！” 出自队长之口的命令依旧不容置疑，似乎席卷全身的蚀骨疼痛都未让他有半分失态，沐梓柠哆嗦了一下，退到墙边低下了头。 “Jason，你先出去，看看Hank去哪儿了。” “是。” 房间一片昏暗，只有微弱月光穿过纱制窗帘渗透进来，在酒杯上洒下银辉。 卓亦珩上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跟着雨滴落在玻璃上的节奏漫无目地敲着杯壁，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几步外面对墙壁站着的瘦小身影，以此等待着海啸般的痛楚过去。 可每当精神稍稍松懈，脑海中便再次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痛感便再次袭来，果然像Dr.Chen所说，这次旧疾复发和情绪有莫大关系。 天知道他回来看到Hank不在而本来该安睡在房间中的人也消失了究竟是什么心情，还有在酒廊… 那种受人挟制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无声等待虽然没有任何生理上的疼痛，但明显更难以忍受，被罚的人怯怯开口：“Leader，你好点了吗？” “...” “你还在不在，我…我有点害怕…” 四下一片黑暗沉寂，感官却越发清晰起来，沐梓柠不顾一切的捕捉着那人还存在的一切信息，她想哭想闹，但是一想到队长现在正在忍受着什么，心里就只剩下担心和恐惧。 只是那句示弱并未得到任何效果。 “背挺起来，站直了。” 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自然一点都不能出错，可是罚站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她猜不透，所以更是怕，掌心手指被她死死掐住，恐惧、羞恼、委屈...复杂的心理状态叠加完全无防备的外部环境，沐梓柠感受到那道紧盯着自己的视线，牙关都开始打颤。 开口求饶之前，敲门声响起。 “先生。”Jason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Hank找到了。” 残留的血腥气和凌乱的步伐，沐梓柠怔住。 ——Hank？她醒来时Hank并不是跟着leader走了，而是失踪？ ——可究竟谁有那么大能耐能打过Hank？ ——是那个英国人？ ——不对… “说，怎么回事？” Hank直接跪下了：“大少爷，是我失职，您罚我吧！” 沐梓柠知道Hank为人古板认死理，也正因为如此才被她家队长派到她这里贴身保护，防止她三言两语就把人骗得团团转，但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一句都不为自己解释。 Jason在一旁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才道：“Hank，是被戚先生的人带走的。” 他观察了一下主人表情，却没看出什么。 “戚锋，和那个叫Lawrence的认识？” “据我所知并非如此，戚先生带走Hank只是想问话，骗小少爷下楼还有酒廊发生事都是Lawrence. Algernon?所为，戚先生救下小少爷只是巧合。” 沐梓柠心里怄得要死，那个姓戚的到底是什么人？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归根结底完全就是他捣的鬼！ ——好吧她也有点错… “Jason。” “在。” “Hank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沐梓柠缩着肩膀等待着，处理完Hank的事，下一个就该轮到她了。 恍如几年的煎熬后，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开口—— “过来。” 第5章 认错 纱布缝隙只能透出些微光亮，沐梓柠试探着一步一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近乎抓瞎的感觉让她越发不安。 “Leader，这个…能不能摘掉？” 没人应答。 心头泛起一阵阵委屈，要是平常就直接就地躺平什么都不管了，可现在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只好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她自认记忆力不错，这间套房虽大但大致布局还是印在她脑海中的，唯一缺点是对距离估算不清，蒙着眼睛的状态下更是如此，根本不清楚自己走了几步方向是否出错。 而在陷入怀疑准备调头的前一秒，小腿似乎绊到什么，她整个失去重心向前摔去。 随即，耳边听到一声闷哼。 沐梓柠顿时手忙脚乱，几乎瞬间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狗趴的姿势栽在自己队长腿上，而这个姿势会唤醒她很多小时候的不愉快记忆。 “对…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挣扎着起身，好在好队长还不算铁石心肠，及时撑住了她的胳膊。 “Leader你好点了吗？还痛不痛？吃药了没有？” “...” “我去叫陈医生过来好不好？” 许久，久到沐梓柠以为队长要永远沉默下去之前，才听到一声沙哑干涩的回答： “没事。” 可想而知方才这个人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那你要不要——” “站好了。先好好说说，怎么穿成这副样子就敢往外跑？”卓亦珩看着面前混搭休闲风的队员直皱眉，语气也不怎么好听，“沐梓柠你真是长本事了！” 他知道这孩子年纪小火力旺，向来喜冷怕热，睡衣上半身也就罢了，下半身永远是短裤的样式，虽然这次披了他的外套，可也只是盖到了膝盖略上的位置，两条嫩葱管似的细腿从外套下伸出来，堂而皇之地露着。 而方才在酒廊敢明目张胆说那些污言秽语的英国人，拦住的就是这个样子的沐梓柠。 还有戚锋... 虽然在刻意忽视，但是卓亦珩无法说服自己真的不在意，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已直接将人抱了回来。 那种方式明显不够冷静也不应该，他只能告诉自己真的只是出于过度担心而已。 “我错了…” 沐梓柠已经因为被喊全名吓懵，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是如何打扮，这句认错就非常真心实意了。 她完全忘记自己睡着前换了睡衣，听到那个人说队长在酒廊就随便套了个外套往楼下冲，之后又是一连串惊吓，现在才感觉到自己两条腿冷飕飕的。 扶在上臂的手慢慢滑到手腕处，她也不敢强行抽回，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干什么，只能板正站着一字一句继续陈述事实经过。 “...所以，手腕上的印子是这么来的？” “啊？” 看不见的状态下其他感官敏锐无比，左手被握着翻过来覆过去查看，沐梓柠甚至能描绘出另一双手的掌心纹路，手腕被指尖轻轻揉捏而过，细密的痒意自接触的位置蔓延，心脏似乎都跟着泛起酥麻。 “我…我也没放过他！那一脚我踹得特别狠！踹得他根本爬不起来！” 沐梓柠高声强调自己的英勇却只换来队长一声冷哼，只能赶紧闭嘴。 “这么说，戚锋救你，真的只是巧合。” “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不过leader，他知道我，他还认识你，他叫你‘阿珩’——” 这个称呼出口沐梓柠才察觉不对，出于某种心理她甚至不会像其他几个member那样叫卓亦珩“哥”，坚持“leader”八百年不动摇，所以“阿珩”这种更亲近的称呼更是想都没想过。 ——怎么说呢，有点微妙… 她赶紧将话题截住。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你别生气…” 卓亦珩摇摇头，心里明白再这么教训下去，到时候熊孩子缠人闹起来麻烦的还是自己。 其实又有什么气不气的，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孩子的性格，醒来看不见自己就能慌成这样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也只能全盘照收，毕竟这次意外归根结底还是他不该坚持只带Jason和Hank两人出来。 “眼睛还痛不痛了？” “已经好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沐梓柠心理作用，那个Dr.Brown给她弄的药水效果简直好得出奇，她的眼睛现在只有一片清凉。 卓亦珩算算时间，将不省心的队员拉到身边坐下，用极轻的力道将缠绕的纱布一点点解下来。 “睁开眼睛我看看。” 手指轻轻拂过秀气眉眼，果然不出他所料，卷翘睫毛湿得透彻，沐梓柠拧着眉，眼底红红的，眉毛眼睛抹得全是泪。 “哭什么？还不能说你了？” “谁...谁哭了！” “好好好，没哭没哭。”卓亦珩无奈附和，“洗把脸去，一会儿阿辞他们就到了，让小颜看到你顶着这张脸又要担心了。” “什么？小景今天要来？” 一听小青梅马上要归队沐梓柠百病全消，屁颠屁颠地去洗澡换衣服。 也因为如此，她错过了队长打电话的时机。 ... 云消雨散，远处的山脉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夜空变得格外深邃与纯净，绿色光辉从天际划过，轻轻荡开。 来雷克雅未克这么多天，终于看到极光了。 卓亦珩站在窗边，光影模糊了他留在玻璃上的身形，却依旧难掩清隽挺拔，只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疏离冷意。 “...你在北边有能用的人吗？...没什么，一些小事得解决一下...嗯，姓Algernon...好，你去办...” 第6章 汇合 距离之前宣布ATTENTION队长受伤病休团队暂停活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沐梓柠倒是因为没有个人番组乐得陪在队长身边，其他几个member就没这个运气了。 等到副队长和她“三哥”处理完各自手头上的事过来汇合，那场景简直是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Leader我好想你啊！你身体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在这边还适应吗？”颜曦景拉着队长的手左看右看转着圈看，小鹿般的大眼睛里又是雀跃又是担心。 卓亦珩含笑站在那儿由着人摆弄，看差不多了才帮弟弟摘下帽子围巾，理了理沾着汗珠的额发。 “已经好多了，小颜每天给我发那么多信息我都有看到，还爬那么高的山上去给我祈福，leader要是不努力康复起来不是太过分了吗？” “你看到了啊！”颜曦景惊呼一声，不觉有点害羞又赶紧捂住嘴，原本高亢的少年音被压得瓮声瓮气的，也添了几分软和，“其实一开始也是节目安排啦，我也没想到山顶有那样一座佛寺，staff们原本都不让我进去的，但是我…” “我明白，小颜有心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卓亦珩并不经常对颜曦景说教，毕竟这孩子虽然只比房间里另外那小只年长了几个月但省心程度可不是多了一点半点，人前是爱上山下海挑战点极限的开朗明媚小太阳，人后更是乖巧懂事，从不给队员们添麻烦，只要是工作要求的绝对百分百完成也从来不会提出异议。 而这次能不顾staff劝阻上山也恰恰说明了队长身体状况对她有多重要。 “我知道了leader…对不起，辞哥也已经警告过我了，以后我都会好好听staff们指示的。” “哪里有那么严重，还‘警告’，我当时是这个样子吗？” 一直站在后面的宫辞终于有机会插上话，一副颇感无奈的样子，为自己辩白一句后才和大哥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哥好久不见。” “阿辞，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应该的。” 宫辞应下队长的赞许，转向一旁的三弟，解释道：“那真不是警告，顶多算…吓唬？” “是哦… leader你不知道，辞哥讲了个什么‘一人不入庙’的故事给我，超吓人，可是我当时又不是一个人，很多staff和我一起的！不过以后我是真的不敢再随便跑出去玩了…” 虽然有点打小报告的意思在里面，但颜曦景也是真后怕。 卓亦珩笑着拍拍弟弟肩膀：“去换衣服吧，小沐也在房间里，他可是一直念叨你。” “嗯！” … 从出道到现在这是队员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而作为从记事开始就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沐梓柠和颜曦景更是不习惯这种分离。 所以诚如队长所说，沐梓柠的确天天想着她的小伙伴，当然，在□□踏出浴室的时候忽然看到对方闯进来，惊喜也全变成了惊吓。 “啊啊啊啊！！！——唔！” 脱口而出的尖叫被几步跨过来的颜曦景堵住，沐梓柠转了转眼珠，这才将人认出来，不禁心底感叹小青梅身手之灵活以及一个月没见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之前小景也是有点婴儿肥的，而且因为超爱运动皮肤超好，她动不动就上手捏，而这段时间既要完成工作又要应付娱记社媒对ATTENTION内部动态的盘问，脸颊肉都瘦没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皮肉贴合度更好了，配上一身休闲男装，真是名副其实一个腰细腿长俊美无俦的大明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明星此刻有点激动： “我的天小柠你到底在干什么这样就敢出来！要是进来的是leader，或者辞哥、小扬，你还要不要装下去了？” 沐梓柠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还说呢！你这家伙来得还真是时候，还有，怎么每次进我房间都不敲门？” “嘘嘘嘘！小点声——” 颜曦景一边确认门都关好了一边将人往角落推了推，试图用自己挡住对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两人的距离更贴近了。 即便隔着外套她也能感觉到沐梓柠的温度，手掌触及到的是细腻如绸的肌肤，因为刚泡过澡的原因还泛着潮红，水珠从微卷发丝滴下来，慢慢滑过精致眉眼、鼻梁，到可以盛水的锁骨，再渐渐向下，没入双丘之间那道沟壑中… 即便同是女孩子该有的她也都有，颜曦景依旧觉得一阵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转开视线。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沐梓柠瞬间炸毛，“要害羞也晚了点吧哥又不是没看过，颜阿姨从3岁开始就把咱俩放一起洗澡了哎！” “哎呀你别说了！不是小柠...哎等等！”颜曦景看着疯狂拉扯自己衣服的人瞳孔地震，“我去你要干什么？” 沐梓柠眯了眯眼睛，手指轻佻地挑起小青梅线条流畅的下巴，嘴角带着恶作剧的笑。 房间内本就灯光昏暗，浴室这边也仅靠灯带的间接氛围照明，似乎更有些说不清的味道，配上两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小美女正在引诱纯情小帅哥。 “都怪你啊我澡白洗了！不过看在你大老远过来还舟车劳顿的份上，让你一起洗好了！除了你可没人有这个待遇哦！” “到底在说什么呀你！喂——” 被拉进烟雾缭绕的浴室中，颜曦景也没了办法。 于是两人泡澡泡了个爽。 “司扬没来？不会又被绯闻绊住了吧？啧啧啧——” “都说了你该叫‘哥’啦…还有，什么绯闻，小扬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吗？” “就比我大了那么几天而已，我都承认我是团内垫底了不能让他再占我便宜！再说了，也没听他叫你哥啊，老是‘小景’‘小景’的，没大没小，这明明是我的专属称呼好不好！” “好好好，您说什么都好！我跟小扬说，不让他这样叫了可以了吧？”小伙伴忽然钻入牛角尖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把颜曦景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口头上哄着，“这次是剧组临时通知补拍，他也没办法，我去探过一次班，还蛮辛苦的，受了不少伤呢…” “哈？这样吗？” 沐梓柠趴在浴缸边缘，纤白指尖随意拨弄着水中的泡沫，不远处镜子上映出她若隐若现的轮廓，艺术品一般纯净而柔美。 良久后，不知想到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好吧好吧！看在他努力上班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一会儿就让经纪人给全剧组送慰问品，奶茶咖啡披萨甜品全都安排上！” “这还差不多。” “可戏果然很累啊，以后我绝对绝对不要接这样的工作！你也不准接！听到没有？” “那可由不得你！” 说来也算是ATTENTION粉丝少有的遗憾之一，除了周司扬外其余几个member没有一个想勇闯演艺圈的，明明这5个的颜值绝对可以在荧幕上出尽风头，尤其是最小的那个，虽然还年轻性子也有点跳脱腹黑，但安静的时候却独有一番味道，总让人浮想联翩，忍不住想亲近窥探。 这可能就是大家常说的：故事感。 再加上那张天天素颜还美得雌雄莫辨的脸，按粉丝们的形容就是，什么叫“一眼惊艳的破坏性”，看看ATTENTION的沐梓柠就知道了。 现在这人竟然明确表示自己不爱演戏，谁不说一句暴殄天物。 颜曦景暗暗感叹，找准机会泼了人一脸水，气得沐梓柠直接暴起，可没打闹一会就体力技巧各方面原因被反制。 “我错了我错了！亲爱的饶命啊——” 颜曦景憋笑，看对方挣扎了一会才松开手，顺便将人拎出浴缸。 换衣服的间隙门外传来交谈声，两人安静听着，原来是陈医生在，像是在给队长诊断的样子。 也不知是听到什么，颜曦景还未反应过来，身旁的沐梓柠穿着浴袍就跑出去了，她拉都没拉住。 “——什么退行性病变？！陈医生你再说一遍！Leader不是旧伤复发而已吗？到底怎么了？” “小柠…小柠！你冷静一点！” 颜曦景抓起一件外套跟上，客厅里，她家队长、副队长还有站在一旁的陈医生齐齐回头看过来。 “哥不好意思，小柠只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我...我马上带她进去！”她把外套给人披上，附在对方耳边轻轻提醒了几句。 但显然，此刻的沐梓柠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去，只顾死死盯着医生，不得到一个答案决不罢休。 暂停活动前ATTENTION参加过一个综艺，有一个游戏是团队对抗模式进行的，最后一关攀岩比赛上去的就是她家leader和Zero-Decibel的队长沈心仪。 还是多亏沈队长中途发现ATTENTION这边的安全绳有问题及时叫停，虽然依旧迟了一步，总归那人当时爬得不算太高，掉下来时也反应极快地换了落地姿势，所幸只是有点擦伤而已。 但与此而来的影响让member们措不及防，当天晚上卓亦珩就因为高烧昏厥送入医院，可查了好多天医生们也没看出什么，就还是那套“太累”“过度消耗”“需要休息”... 而当事人对自己的诊断是：旧伤复发。 沐梓柠不知道她家队长之前经历过什么，就只当是出道前后这些年积劳成疾，好好养着就是了。 可是现在... “到底怎么回事，陈医生你一个字一个字和我说明白！” “啊其实...其实是这样的...”好医生看天看地，又看了眼卓队长，犹豫半天才开口，“小沐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恢复效果挺好，没有出现任何退行性病变’，你想多了而已...” “...这怎么可能？” 沐梓柠不买账，转头看向宫辞， “你来说！别想瞒着我！” 宫大少爷眉心一凛，向来端肃倨傲的俊脸上难得有了一丝裂痕，只坐姿依旧保持着优雅：“Well，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小沐。” “呵呵！一个月没见，大少爷您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副满身铜臭味的做作样子啊...” “彼此彼此，让你跟着队长这么久还是这么不懂规矩，动不动就大呼小叫，连Dr.Chen的话都不信，你还想干什么？” “你说谁大呼小叫！” 眼看这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又要掐起来，颜曦景扶额无奈，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好在有人在炮火升级之前及时劝阻—— “小沐，好了。” 一句话就让差点亮爪子的沐梓柠收了声。 卓亦珩看着穿着单薄头发还在滴水的末子，纠结许久才劝道： “我真的没事，已经快要康复了，小沐如果不信的话，不如今晚和我一起睡？” 第7章 画作 沐梓柠站在房间门口，盯着门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发呆，向来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尝试的性子此刻却难得有些茫然。 两小时前听到的那句“一起睡”本来她是当玩笑听的，知道自己突然跑出去有点不礼貌所以之后被打发去吹头发换衣服也乖乖照做，晚餐一点没挑食毕竟有某财大气粗副队长在菜品规格升了几个档次不止，尤其是饭后甜品简直不要太完美。 据宫辞所说，那个Byakuya冰淇淋是日本某个品牌推出的吉尼斯认证最贵冰淇淋，原料是有意大利“白色钻石”阿尔巴白松露，再配上日本清酒粕和帕玛森干酪与金箔制成，售价近7000美元。 好在那两人都不怎么喜甜食，所以大部分都进了她和小景的嘴里。 之后四人又闲聊了一会，队长便起身离席： “有幅画还没画完，我先回房间了，你们别闹到太晚，早点休息。” 话锋一转—— “小沐，记得带上你的被子和枕头。” 沐梓柠手一抖，手中的白松露油 “啪嗒”全喂了地毯。 这两个小时她一直躲在自己房间和小景打游戏半是消磨时间半是逃避，但是队长说一不二又不敢真的不去，只能寄希望于那人向来作息良好此刻已经睡下了。 手中抱着的被子枕头忽然沉甸甸的，她把脸埋进去蹭了蹭，脚趾缩在棉拖鞋里蜷起又伸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这可是要同床共枕的节奏，万一…万一… “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来？” 门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沐梓柠一直觉得卓亦珩有点神奇，全知全能似的，总让她措手不及，就像现在这样。 把手轻轻转开，她慢吞吞挪进去：“Leader，你还没睡啊…” 鼻尖萦绕着清新茶香，还有似有似无的墨香，站在书桌后的“神奇先生”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看她一眼，招了招手，神情动作随性潇洒。 也不知是灯光抑或氛围使然，夜晚的卓亦珩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慵懒闲适之感，没有set的额发顺垂到眼睑，柔和了那份儒雅下的棱角，条纹藏青色睡袍随性却也贵气，熨帖着宽阔肩线，青果领上有隐约暗纹，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墨笔勾勒般的脖颈和小片胸膛。 沐梓柠挠挠鼻子，强迫自己把视线集中在摊开的玉版纸上。 “哇哦！这是画完了？” “还算顺利。”卓亦珩端着茶靠回椅背，嘴角含笑，“请沐小少爷点评一下？” 果然所有可以称得上艺术的都需要天赋，跳舞唱歌也好，画画也好，无论什么领域什么风格这个人总能做得游刃有余，桌上这幅作品即便是对山水画一知半解的沐梓柠来看也是极为老道传神的。 奇岩怪石，冰峰矗立，云雾缭绕，浓淡相宜。 奈何以她的文学素养这些话都不怎么会说，只能手动给大艺术家点了个赞，感叹道：“ ”Leader，牛beer！” ——还压上韵了不是？ 卓亦珩好险没一口水喷出来，拼上全部自制力到底是气不过，手臂一伸将熊孩子拽过来，一巴掌甩在屁股上，咬牙道： “真不知道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沐梓柠边求饶边躲，笑得太狠差点打翻桌上的砚台。 她也没有办法啊，谁让自己的确不是读书那块料，小学、初中还能靠记性好这个优点过关，可到了高中才知道记忆力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再加上当时ATTENTION已经出道，就更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好在她家队长一有空闲就帮她补课，而且cos的是绝对的严师，演唱会后台、休息室、舞蹈室、电视台…到处都留下过她苦读的血泪。 最后倒顺利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也参加了高考，分数于她而言还算不错，只是能去的大学一般外加事业上升期也就搁置了，不像宫副队长，忙得焦头烂额依旧能兼顾国外的学业，频繁在两地飞来飞去。 不过，以现在圈内的卷生卷死来看，未来要是有时间她还真得再去读个书比较好，影视相关的学校也能接受。 “Leader教我！万一我以后想再体验一把校园生活，说不定还能装个大的！” 卓亦珩看着队员陷入幻想的小眼神，虽然知道她自来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却还是依言照做，俨然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来。” “啊！真的吗？” 沐梓柠一脸兴奋地接过毛笔，手指摩挲着青玉笔杆上的花纹，跃跃欲试。 那人重新铺了纸，将她拉过去站在书桌里面的位置，紧接着温热手掌覆上来。 “Lea…leader…” ——是…要这样教吗？ 不等沐梓柠反对，后背碰到一片坚硬胸膛，她本能弯下腰去想躲一躲，谁知那人左臂跟着环过来，动作亲昵而自然，却又像是禁锢。 狭小缝隙中，她避无可避。 “你看，先从线条开始，慢慢地描绘出轮廓，不要急…” “...哦哦…” 独属于那个人的清冽气息洒在耳边，明明话中的温和纵容没有变，沐梓柠却偏偏品出一丝奇怪的压迫感。 只是她整个人完全陷在对方掌控之中，手也不听自己使唤，只能被动地跟着节奏描出一道道墨色痕迹。 “力道不够，笔握紧。” 带着几分命令式的语气，沐梓柠一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走神的功夫，笔尖重了些，洁白画纸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白玉微瑕一般。 “对…对不起…” 卓亦珩却没像往常那样回应她，手掌带动着她的手又添了几笔，片刻间就改掉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错漏，而后手臂慢慢收紧，画笔集中到她眼前的位置，开始渲染细节。 如此一来，沐梓柠能自由活动的空间骤然缩小，几乎是被卓亦珩扣在怀中的姿势。 近在咫尺的那双手修长如玉，手背上青筋隐现，虎口处有薄薄的茧子，腕骨从浴袍中露出一截，线条舒缓自如，却蕴藏着十足的力量感，同她的一比，更是强烈的视觉反差，脑海中忽然出现几帧不太对劲的画面，她心虚地低下头，再不敢看。 “怎么了？” 笔尖顿住，身后的声音带着疑惑。 “没事没事…leader你画得真好…” “那就专心点。” “嗯…” 沐梓柠答应得顺畅，可无论心跳和呼吸都不受她控制，另一个人的体温隔着薄薄衣料熨烫着她的后背，连手心都开始发热，左手压着的宣纸都被弄皱了一小块，进退两难间，她忍不住轻轻挣动了一下。 “累了？” “才没有呢…” 卓亦珩端详了画作几眼，眸底笑意一闪而逝，顺手从怀中人手里抽出笔杆放回了笔架上：“还算不错，到这儿吧，小沐觉得呢？” 沐梓柠不知在想什么，依旧一动不动。 原本集中在画画上的注意力开始分散，很快，他被眼前泛着绯红的耳后和脖颈吸引去，同样引人注意的，是细软的发尾下一截闪着澄净冷光的银链。 他伸手过去，挑起了那截银链。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原本还在发呆的沐梓柠瞬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 卓亦珩抱臂摇头，疑惑又无可奈何，他也没想到一个简单动作就把人吓到这种地步，若是放到动画片里，他几乎能看到沐梓柠周身炸起的锯齿状线条。 当事人很快便察觉到自己有点大惊小怪，这下不光是脖颈和耳根，连白皙脸颊也似熟透了一般，语无伦次问道：“Leader…怎…怎么了？” 卓亦珩在桌角的蓝釉笔洗中涮着毛笔，抬抬下巴指了指她的项链：“一直戴着呢？” “嗯？这不是当然的嘛…” 沐梓柠将链子从衣服底下拉出来，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这是5个月前自家队长送的20岁生日礼物，简单银链上坠着一颗柠檬形状的吊坠。 粉丝们曾猜测过材质应该是钻石之类的，而且柠檬叶子和果实之间完全没有经过贴合或是镶嵌工艺，也就是说那或许是由一整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雕刻而来，且切割十分复杂细致，实物极其逼真不说，每个不同角度看都会呈现耀眼光芒。 当然也有黑粉扒了许久也没扒出制造商或是吊坠的真材实料，就满嘴说是杂牌子地摊货说不定只是块玻璃或者水晶而已，还是拼夕夕9块9包邮的那种。 沐梓柠：我真没空陪你们闹了！ 不过对她来说，管它是钻石还是玻璃，只要是这个人送的，无论什么她都会视如珍宝，永远戴在身上。 “这么喜欢？” “对呀，我睡觉都戴着的！” “这样啊，那明年不就不能再送项链之类的了？”邀功般的回答让卓亦珩轻笑出声，“小沐可是又给leader出了个难题。” “我说过的，你送什么都好啊，但是leaader——”沐梓柠把玩着手里的柠檬吊坠，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明年，你也会陪我一起过生日，对不对？” 话题的转变让卓亦珩反应不及，也终于想起自己把人叫来的最初原因。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最简单的问题，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Leader，你回答我啊...还有刚刚，陈医生究竟怎么说的，不严重对不对？你很快就会好的对不对？” 叠声的质问又似恳求，沐梓柠揪着他的袖口，指尖泛白，微微颤抖。 卓亦珩没有责备，没有急切，依旧像往常一般，手慢慢抚上那张无暇的小脸儿，然后滑到后颈轻轻拍了拍，只是说话的声音藏着难以察觉的艰涩：“对，很快会好的。” “可是——” “小沐不相信我？” 沐梓柠沉默片刻：“没有。” “那就好，很晚了，去睡吧。” “那...那你呢？” “我很快就来。” 第8章 好眠 套房主卧有镂空半墙做了动静区域的隔断，卓亦珩整理完一堆物件儿回到内间时，灯已经熄了，所幸今晚月色极好，不至于暗到什么也看不清。 陷在被子中的身形单薄纤瘦，沐梓柠双臂交叠于身前，下巴搁在手背上，正盯着飘窗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有些太安静了。 “小沐，睡着了吗？” 发丝划过浅淡弧光，沐梓柠抬头看过来，被子下滑，露出一截凝润莹白脖颈，宛如观音玉。 “没有。” “怎么了？” “在等你。” 卓亦珩一愣，便也只好过去一起躺下。 那双眼睛就一直紧随着他的动作，一眨不眨。 “我以为今天折腾了那么久，你应该很累了才对。” 黑暗总与沉默寂静挂钩，连平日里那样狡黠灵动的人也能变得一声不吭，只是重新趴回胳膊上，摇了摇头。 垂落脸颊的卷发太柔软蓬松，显得沐梓柠脆弱又年幼，即便这几年身高抽条，肉却来不及长，依旧细伶伶的，20岁的年纪又怎样，在卓亦珩心里，对方还是如6年前的小孩子一般无二。 手指拨开挡着的额发，撩到耳后，转而轻轻捻弄着纤薄眼睫，他低低开口，甚至不敢太大声： “睡不着的话，要和leader聊聊天吗？” “…嗯。” “那，刚刚自己躺在这儿，在想什么？” “想之前的你…”沐梓柠顿了顿，似乎在纠结措辞，“已经很久没和leader一起睡了，想听你说一些之前的事…” “之前？” “嗯，就是我和小景认识你之前，甚至宫辞认识你之前，leader在做什么，我想知道，leader可以告诉我吗？” 窗帘将月影切得斑驳，落在卓亦珩鼻梁上划出冷清的痕迹。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指尖顺着耳廓下滑，带着审视的意味， ——是啊，为什么呢？ 或许沐梓柠自己也说不清，只是闹腾过后，心绪平静下来，白日里的一些疑问再次清晰起来，而借着同床共枕的由头，她也有了问出口的勇气。 “Leader和那个叫戚什么的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算是吧，是一个老朋友，像你和小颜一样，从小在一处长大的，只是后来意见不一致，闹了点矛盾，就很少再见面了…” 听得出话中还有所保留，但他愿意说，沐梓柠就很满足了。 “所以，之前也是关系很好的，leader无论做什么都和他一起是不是？” “嗯，小时候被逼着学了很多东西，即便知道不应该也根本无力反抗，如果没有戚锋在，小沐或许就见不…我是说，我一个人的话，应该怎么也坚持不下来的。” 沐梓柠咬了咬舌尖，尖锐刺痛让她整个一激灵，也让自己刻意忽视了那句欲言又止。 “他做了让你很生气的事是不是？” 许久—— “是啊，生气到，决不能原谅的事。” ——原来是这样… ——果然，如果只是“意见不一致”，怎么可能陌生到这种地步。 卓亦珩向来情绪稳定得不可思议，可这句话说得缓慢却吐字极重，重到沐梓柠心脏发紧，额头和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怎么不说话了？” 不过短暂的迟疑，那人照旧捕捉到她神色有异，左手撑着额头侧过身理所应当地朝她靠近过来，右手手掌落在后背，轻轻拍了拍。 她想说“没事”，可一张床上，咫尺之间，不仅她的仓皇执念，似乎任何事都无所遁形。 于是她闭上眼睛，手肘微微施力撑起自己，脑袋送到了那人胸口前。 “我在想，leader之前既然有好朋友，那么，是不是也会有…”声音莫名梗了一瞬，“也会有喜欢的人…” 故作高亢的声线，又有被子和那人身体的遮挡，沐梓柠自认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隐藏方式了，暗暗扯了扯嘴角。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靠着的胸腔跟着震动，卓亦珩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没再追究她方才的失神。 “喜欢的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谁让你那么受欢迎啊，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还有谁会不喜欢你吗？可是能让你喜欢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我好奇嘛…” “只是这样？” “对啊，每次采访问到这个你总是说‘合眼缘就好’，就算出道之后没有，那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有吧？” 沐梓柠表现出了满满好奇心，在发丝与眼睫的空隙中窥视卓亦珩的表情，即便室内再昏暗也掩不住那副被无数人追捧的深峻轮廓。 只在很偶尔的时候她会想到这个问题，或者说这个事实：万一有一天，这个人真的遇到足够合眼缘的人，到时候俊男靓女，相亲相爱，而她作为同事，队员，弟弟出席，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场景。 而通常来看基本没想多久就得打住，再偷偷消化被影响的心情。 胡思乱想中，头顶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 “或许，有过吧…” “什么？” 沐梓柠惊得猛地抬起头。 ——怎么可能…真的有过… “的确是有遇到过让我很欣赏的女孩子，对很多事都足够认真，人品也不错，若说喜欢的话，她应该算一位。” “...” “小沐？” 视线短暂交错沐梓柠再次退缩，又把自己埋了回去。 她是想说点什么，可迎面撞上这样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答案，根本来不及做出合理反应。 “怎么这么惊讶？不是你一定要听我说吗？”卓亦珩给人拉了拉被子，“不过，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小沐也遇到在意的女孩子了？” “哪有，你又瞎说…” “我记得一个月之前那次综艺，小沐不是和Zero-Decibel的一个成员聊得挺开心的，人家差点摔倒你还过去扶了一把，抓怕好像10分钟就上了热搜了是不是？” ATTENTION队长的语气忽然多了点促狭和逗弄，即便真的只是玩笑的话，可到了身边那位队员耳朵里也全变得不中听。 “不是在说你的事吗？干嘛扯上我，讨厌死了…” 沐梓柠本就因为他的回答心烦意乱，此刻自己又摘不干净，不耐烦地裹着被子滚了几圈。 “小沐？” 被子一角被拽了拽。 “生气了？” 沐梓柠咬着牙关不说话，又滚了一圈，想着离人越远越好。 然后她连人带被子被强行拖回了原位置。 “Leader错了还不好？只是开玩笑的，小沐别生气了，嗯？” 沐梓柠捂着耳朵，并不买账。 “小沐…”那道声音忽然变得可怜兮兮的，“你不是说要照顾我的吗？啊，果然我还是去阿辞房间睡吧，他一定不会不理我。” 煞有介事的语气，连带着衣料一阵摩擦，沐梓柠立刻忘了所有不满，快速伸手将人拦住。 可巧，碰到的是对方的手。 卓亦珩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反手包住她的手掌放到身侧，又掀了自己被子一边给她盖了一层，然后，贴近她躺下。 所以有的时候，并不只是卓亦珩那她没办法，她拿卓亦珩也没办法。 沐梓柠给自己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长长呼出一口气。 “晚安，leader。” … “哥，你要不要再喝点牛奶，或者，我给你讲个故事也行…” 颜曦景看着毫无睡意的副队长建议道。 相比于小青梅的跌宕起伏，这一边倒是平和的不能再平和。 得益于健身习惯和不错的身体素质，颜曦景睡眠一向不错，今晚可能是突然换地方的缘故，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想去只好走出房间给自己找热牛奶。 一路算是顺利无比，只是牛奶倒进杯子还未入口，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影子，而后，“啪”的一下键盘敲击声。 寂静深夜里即便是能一个打十个的体术小能手也架不住这样的惊吓，手一松，杯子摔了个粉碎。 “抱歉，吓到你了。” 不远处沙发的位置，是正对着电脑沉思的宫辞。 他身上的衬衫和西裤还未换下，只领带略松了些，袖口解开翻折到手肘下方的位置，露出精壮的小臂线条。 ATTENTION5人中宫辞应该是最经常正装打扮的，虽说舞台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他也完全撑的起来，可颜曦景一直觉得西装才是最适合他的，唯一的缺点是，本就待人不是很亲近的副队长会显得愈发冷感消沉。 放到刚出道那几年颜曦景是绝对不敢招惹这位大少爷的，如非必要搭话都很少，也就慢慢相处下来才逐渐消除了那种隔阂。 于是好说歹说总算将人劝回房间休息。 前后不过5分钟，她的房门被敲响。 于是就变成了眼下的情景。 在私人飞机上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抱着电脑敲敲打打，也不知在忙什么，竟然纠结到失眠的地步。 而这些不关颜曦景的事所以她绝不会多问。 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她怎样才能让凌晨6点还如此清醒的副队长躺下闭上眼睛。 “你刚才说，讲故事是什么意思？” ——嗯？好像有突破点！ 颜曦景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柠一直说我讲故事可无聊了她一听就睡着，所以哥你要不要也听听，说不定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