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嫡女》 第1章 第一章 初春,春风阁内。 两个官差,一高一矮,站在后院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王妈妈您再瞧瞧!这丫头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出身,骨头是硬了点,可这模样,这身段,这五十两也太寒碜人了!”高个官差咧着黄牙,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老鸨脸上。 老鸨王妈妈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绸缎罗裙,头上那朵大红绢花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俗艳张扬。 她用熏了浓香的帕子掩着口鼻,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身上的囚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污,脸颊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和泪痕,一头青丝凌乱地披散着。 可偏偏,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官家小姐?”王妈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声音尖利。 她盯着着面前的女子,冷笑道,“瞧她这身子骨,风一吹就散架,老娘还得费多少米粮养她,五十两爱要不要,不行我这就关门,你们自个儿留着这硬骨头啃吧!” 矮个官差暗暗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压低声音:“头儿交代了,这烫手山芋早点脱手,毕竟来路不正,五十两就五十两吧,总比——” 高个儿官差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于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五十就五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得嘞!”王妈妈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最终,一袋沉甸甸的银元落入了官差的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响,像重锤,狠狠砸在宋卿舒的心上,她知道,自己像牲口一样,被标价,被卖出去了。 曾经,她是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嫡小姐,何曾想过会落入如此污秽的地方。 父亲威严却慈爱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抄家时官兵粗暴的呵斥以及流放路上无尽的鞭挞与饥寒……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没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 官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走了妈妈,有空再来这儿玩,到时候给我俩留个肤白貌美的。” 王妈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那是肯定,二位爷慢走。” 两位官差走后,王妈妈示意身后的壮汉上前接手。 那壮汉像拎小鸡一样,粗鲁地拽过宋卿舒手上的麻绳,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带下去,先关柴房!饿她几天,磨磨性子!”王妈妈道。 柴房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味道令人作呕。 宋卿舒被那个壮汉狠狠地推搡进去,她踉跄着,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砰!”柴房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还不等宋卿舒挣扎着爬起,那壮汉便走了过来,带着一身酒臭味。 昏暗的光线下,壮汉盯着宋卿舒虽然污秽却难掩清丽轮廓的侧脸和纤细的脖颈,眼中冒出淫邪的光。 “小娘子,听说你是匹烈马?”他嘿嘿笑着,伸出粗糙又肮脏的手,“让哥哥来驯服你!” 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卿舒猛地偏头躲开。 在那只脏手再次不死心地伸向她衣襟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啊——!”壮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声,猛地抽回手,手背上两排深深的牙印。 “贱人!竟然敢咬我!”他恼羞成怒,面目狰狞,抡起手来狠狠扇在宋卿舒脸上! “啪——” 巨大的声响落下后,宋卿舒只觉得半边脸瞬间麻木,耳朵里嗡嗡作响,腥甜的血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起头,依旧用那双宁死不屈的眼神瞪着壮汉。 “呸!臭婊子!”壮汉骂骂咧咧,他揉着手背,再次扑了上去,他将宋卿舒的手抵在头顶,“让爷好好享受享受吧!” 宋卿舒蹬腿挣扎着,可男女力气悬殊。 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王妈妈,你怎么来了!” 听到王妈妈三个字后,壮汉明显愣住了,他急忙起身,往门口处看去,显然门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壮汉知道,自己被耍了,他扭头看向另一边被捆着的女子,“你敢耍老子。” 女子再次出声,“她是王妈妈花了五十俩买回的,要是她告诉王妈妈你欺负她,你看妈妈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壮汉知道,在这儿,所有人都得在王妈妈底下讨生活,要是被妈妈知道这事,他小命怕是没了。 壮汉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一脚踹在宋卿舒的肚子上,“都怪你这臭婊子,长这么水灵,让小爷我心痒痒!” 他将宋卿舒拖到角落,然后出去锁上门。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宋卿舒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坐下,脸颊红肿,嘴角破裂,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这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宋卿舒朝角落那边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谢谢。” 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没说话,她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嘴角有血痕,似乎她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去。 夜晚降临,寒气加重,宋卿舒冻得直打哆嗦,身上的伤口也愈发疼痛。 此时柴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王妈妈提着一盏的红色灯笼走了进来,她尖酸刻薄的目光掠过柴房里的四个女子。 “都想明白了没有?”王妈妈的声音带着冷冷的讥讽,“谁愿意乖乖接客,现在就能出去!热水、饱饭、漂亮衣裳,应有尽有!要是还冥顽不灵——” 她拉长了语调,冷笑一声,“就继续在这待着,跟蟑螂老鼠一起过夜!” 死一般的寂静在柴房里弥漫,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丝竹喧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穿着原本淡绿裙衫的女子,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举起了手。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妈妈,我……愿意……接客……” 王妈妈脸上立刻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她上前亲自将那女子扶起,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这就对了嘛!早这么懂事何必受这份罪,跟妈妈走,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看也没看剩下的人,仿佛她们只是无足轻重的尘埃,带着那女子离开了柴房。 “咔哒。”锁头重新落下的声音。 柴房再次陷入黑暗与寂静中。 宋卿舒靠在墙边,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乱得很。 她要屈服吗,就像那个女子一样,为了片刻的温饱,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不!她做不到! 她的父亲戎马半生,刚正不阿,她怎么能做出让宋家蒙辱的事情呢。 宋家祖训: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可是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洗刷父亲的冤屈,才能为宋家讨回公道! 夜深,寒气越来越重,像要把人的血液都冻僵。 宋卿舒蜷缩起身体,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体温。 就在这时,宋卿舒感觉到紧挨着自己身侧的那个女子开始剧烈地发抖。 宋卿舒心中一惊,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入手是一片湿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姑娘,你怎么了?”躺在地上的女子捂着腹部,身子不断颤抖,额头冒出冷汗。 宋卿舒视线往下,发现女子的浅色罗裙有一片血色红晕。 宋卿舒立马反应过来,她朝门外喊了一句,“来人,有没有人啊!” 那位穿着白衣服的女子说,“别喊了,没用的,他们是不会管我们死活的,她身子骨弱,又在这待了一天一夜,如今来了葵水,若是不及时保暖,今后怕是会落下病根。” 宋卿舒把人扶起来靠在怀里,她在手心哈出热气,然后覆在女子冰冷的脸颊上。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质问道,“她值得你这么做吗?” 宋卿舒轻声道,“见死不救,有违祖训。”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多管闲事。” 宋卿舒回复,“你方才不也是吗?” “那是因为你吵到我睡觉了。” 良久,白衣女子走了过来,她伸手探了探疼晕过去的女子的脉搏,她瞳孔张大。 思索半刻,她说道,“得驱寒保暖,不然很难熬过今晚。” 宋卿舒起身,拿起屋内的烛火,放在冻僵的女子身侧。 白衣女子却说,“这点火星子,毫无用处。” “总比没有好。”宋卿舒坐下,再次将那病重的女子抱在怀里。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 她如同宋卿舒一样,也朝着冻僵女子的手心哈气,给她保暖。 良久,宋卿舒问道,“你是大夫” 白衣女子没有否认,“那你呢?” “一介罪奴。”宋卿舒并不想坦白身份,如今身陷困境,还是不要给家族蒙羞了。 白衣女子显然不信,不过她没继续问下去,“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押送我的官差把我卖来这儿的。” “官差?”白衣女子思索片刻,随后缓缓道来,“据说,征南将军因贪墨军饷入狱,最后畏罪自杀,其家眷流放至北地,以你的年纪和胆识,应是其独女宋卿舒吧。” 宋卿舒勾唇,“你很聪明。” 白衣女子抬眸看向宋卿舒,“你不好奇我怎么猜出来的吗?” 宋卿舒点头,“是挺好奇的。” “几年前,我在燕城见过你和宋将军,当时宋家军染上鼠疫,朝中派我师傅去救治,我担心师傅安危,所以自行领命前往。” “在那,我看到宋将军细心照顾每一位将士,宁愿自己不吃也得把最后一口粮留给将士,我还记得,当时还差一味药,是你冒着雨雪上山采来的,虽然当时你戴着面纱,可你这双眼睛,尤其是眼尾这颗痣,很好认。” 原来,这位白衣女子就是三年前朝廷派来的女神医——杨枝。 “所以,你相信我父亲是清白的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渴望在这世上听到,有人说,征南将军是无辜的! 杨枝露出微笑,“他要是贪墨军饷,怎么穿缝补过的棉衣。” 宋卿舒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就在这时,那个生病的女子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呓语:“爹……娘……冷……好冷啊……我想回家……” 女子身子抖动,某个东西从袖口掉了出来,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宋卿舒俯身,捡起来看了一眼。 这玉佩! 为何与父亲的一模一样? 第2章 第二章 这女子是谁? 她怎么会有和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宋卿舒记得,这枚玉佩原是一对,祖母生下一男一女后,曾祖母便把这对玉佩一分为二,一枚在父亲这,另一枚在姑姑那。 父亲那枚玉佩被朝廷抄没,那她手里这枚应该是姑姑的。 这姑娘和姑姑是何关系? 杨枝见宋卿舒脸色沉了下来,于是问道,“你怎么了,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宋卿舒没有挑明,“这玉佩价值连城,这姑娘身世非凡。” 可杨枝却说,“她手掌上有一层厚茧,是长年劳累干活留下,正常名门贵女,手怎么会长厚茧?” 宋卿舒也觉得奇怪,这姑娘年纪和她相仿,为何手上这么多茧。 杨枝瞧了瞧生病女子的脸色,宛如一张白纸,“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里静了下来,宋卿舒也慢慢睡了过去。 天光渐亮,生病女子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体温也回升了些许,她缓缓睁眼,扭动身子起来。 她动静很大,宋卿舒醒了。 “你终于醒了。”说着,宋卿舒揉了揉被压得麻木的腿。 生病女子嘴唇干裂,她看着宋卿舒,内心划过一阵暖意:“多……多谢。”许久没人待她这般好了。 “不必言谢,”宋卿舒的声音沙哑。 旁边的杨枝也醒了,她伸手探了探生病女子的脉络,总算是平稳下来了,“算你命大。” “你是大夫?” 杨枝点头,“你呢,你是?” 生病女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袒露自己的身世:“我叫沈知韫。” 沈知韫? 宋卿舒心中猛地一咯噔!她瞳孔张大,手指紧紧攥着破烂不堪的裙摆。 沈知韫解释道:“上月家中传信,让我回京成亲,途中遇到了山匪,我被山匪迷晕,醒来就在这儿了。” 宋书舒强压下心里的波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京城人?” 沈知韫说道,“是,也不是,我十岁起便被送去乡下,已有九年未曾回京。” 宋卿舒略微点头,“方才听你梦中喊爹娘,想必你爹娘待你很好,所以你才会日思夜想。” 沈知韫听到后却摇摇头,“非也,我母亲在我八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父亲再娶。” 杨枝冷哼一声,“男人死了夫人可以再娶,为何女人死了丈夫就要守寡!” 她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应让宋卿舒和沈知韫都不得不停下来看向她。 杨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怎么,觉得我的话有悖伦理吗?” 宋卿舒摇摇头,“没有,我非常赞成你的说法,我也自小没了母亲,不过我父亲没有再娶,他说,一生只爱我娘一人。” 沈知韫似乎被这话打动到了,“你父亲当真疼爱你母亲。” 宋常每次提起妻子时,眼里都泛着泪光,宋卿舒都看在眼里。 宋卿舒用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是啊,世上很难有像我父亲征南将军那么疼爱妻子的人了。”她紧紧盯着沈知韫的反应。 沈知韫身体明显一僵,她猛地抬起头,柔和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丝震惊:“征南将军?” 宋卿舒点头,露出微笑,她不打算隐藏身份,“沈家表姐,我是宋卿舒。” “你——”沈知韫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她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的亲表妹,十几年未见过的亲表妹竟然就在她面前。 沈知韫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起来,“你真的是我舅舅宋常的女儿,宋卿舒?” “如假包换。”宋卿舒急忙从袖中掏出那枚玉佩,“昨日,我看到这枚玉佩从你袖口里掉出来时就有所怀疑,刚刚我又听你说,你叫沈知韫,你母亲在你八岁那年去世,我就更加笃定了。” 沈知韫此刻心中无比激动兴奋。 自她被送去乡下后,她再也没有和亲人见过面,本以为此次回京能与父亲祖母见一面,没想到被山匪掳走后卖到这儿来。 “这是娘亲给我的,娘亲说,这玉佩和舅舅那枚的,是一对,是沈家祖母亲自命人打造送给他们姐弟俩的生辰礼!”沈知韫激动地抓住宋卿舒的手,泣不成声。 她盯着宋卿舒,泪眼汪汪,“舅舅举家驻守岭南十几年了,我们也十几年没见了,没想到,我们竟会在这里……”巨大的震惊、恍然、以及劫后重逢的复杂情感瞬间冲垮了沈知韫。 宋卿舒紧紧回握住沈知韫冰冷的手,泪水夺眶而出:“阿姐!” 杨枝也没想到,这孱弱女子竟然是侯府嫡女,和宋卿舒还是表姐妹。 一番寒暄认亲过后,宋卿舒主动介绍说:“这是杨枝,太医院首席大弟子。” 沈知韫点头,“久仰大名。” 三人纷纷讲诉自身遭遇—— 父亲的冤狱,侯府千金被掳,太医院大弟子被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我们不能就这样认命。”宋卿舒擦干眼泪,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父亲,为了沈家姐姐和杨枝,为了洗刷冤屈,“我们必须逃出去,将一切公之于众!” 杨枝立刻点头,低声道:“早有此意,可这儿都是些软骨头,只有你敢反抗,所以我昨日才会帮你一把。” 沈知韫也强撑着力气,眼神坚定:“阿舒,杨枝姐姐,我与你们共进退!” 杨枝思索一番,“这里守卫森严,除非答应接客,否则根本出不去。” 杨枝说的不错,柴房只有一扇被钉死的窗户,大门口有护卫守着,要逃离这里,怕是比登天还难。 宋卿舒正想说什么,柴房大门被人打开了。 那位壮汉走了进来,他把吃剩的饭菜扔在地上便离开。 三人分食了残羹剩饭后缩在角落互相取暖。 不料傍晚时分,沈知韫身体不适,疼痛到捂着肚子缩在角落。 杨枝探了探脉,“晚上寒气重,她吃不饱穿不暖,又来葵水,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 “不会的!”她不允许,宋卿舒眼眶红润,在这个世上,她只剩表姐这一个亲人了,她不能再失去她了! 宋卿舒立马起身,重重地垂在大门上,“有没有人,来人啊!” 没多久,壮汉的声音传来,“干嘛?” 宋卿舒说道,“我要接客!” “行!等着吧,我去喊王妈妈。”壮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枝惊讶道,“你当真要接客吗?” 宋卿舒点头,“只有这样,表姐才能活下去,我不想失去这个亲人。” 杨枝表情复杂,“你想清楚了,进了那个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进了这魔窟,总得做出取舍,想要活着就得接受现实,想要贞洁就得等死。” 听完宋卿舒的一番话,杨枝心里头五味杂陈。 沈知韫强撑着力气说,“不可!” 宋卿舒憋着泪水,反驳道,“阿姐,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啊。” 沈知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去接客,比杀了我更难受!” 没多久,王妈妈就来了,她笑嘻嘻地看着三人,“谁要接客呀!” 宋卿舒正想说话,不料沈知韫却出声了,“是我,妈妈是我要接客。” 宋卿舒拦住她,“不是,是我。” 杨枝此时又出声道,“王妈妈,是我!” 王妈妈这下彻底懵了,到底是谁,不过不重要,反正三个都得接客。 这时,她注意到沈知韫脸色惨白。 “叫李大夫过来瞧瞧这丫头!” 李大夫住在春风阁附近,他常年给春风阁的姑娘看病。 半刻钟的时间,李大夫就到了,他瞧了瞧沈知韫的脸色,又把了脉,“王妈妈,这姑娘时日不多了。” 王妈妈震惊道,“怎么会?” 李大夫道,“她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如今腹中胎儿保不住了,大人也很难保住,除非有长白山的千年人参。” 这怎么可能!宋卿舒看向杨枝。 杨枝心虚地低下头。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事,起初是为了保护沈知韫的声誉才谎称她来了葵水。 王妈妈皱眉,“真是晦气,没给老娘赚一分钱就算了,还是个赔钱货。” 送走李大夫后,王妈妈便让壮汉处理了沈知韫。 宋卿舒下意识挡在沈知韫面前,用警服目光看着那位壮汉。 壮汉大步走过来,他停在宋卿舒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开!” 壮汉一脚踹开宋卿舒,然后伸手抓住沈知韫的领口,把人往外拖。 沈知韫死死地扣住地板,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鲜血。 宋卿舒爬起来,双手死死地拉住沈知韫,“姐姐!” 壮汉不耐烦,他再次停下来,重重地踹在宋卿舒的肩膀上。 宋卿舒整个人摔在地上,蝴蝶骨撞在地上,酸痛感遍布全身。 杨枝上前扶着宋卿舒,“你还好吗?” 王妈妈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今晚梁公子可是会来的!” 宋卿舒爬到王妈妈跟前,抓着她的罗裙,不断乞求,“妈妈,我求你,救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现在求我,太晚了!”王妈妈冷哼一声,“把这个病死的赔钱货拖出去,卖了!” 壮汉看着沈知韫,眼里冒着光,他露出□□,“妈妈,反正这姑娘你也是要卖的,不如就把她卖给我如何,让我也好好享受享受。” 王妈妈想了想,说道,“我买她可花了不少钱,你若是能给我五十两银子,这姑娘你就拿去好了。” “妈妈,她反正都是个短命鬼,便宜点。”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子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杨枝说道,“阿舒,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宋卿舒明白杨枝的顾虑,“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想,孩子是谁的,阿姐不是说要回京嫁人吗,怎么会有身孕呢。” 夜半,寒气更重,宋卿舒和杨枝缩在角落,互相取暖。 此时,屋外又传来了王妈妈的声音—— “梁公子,你不是说,咱们春风阁的姑娘你都玩腻了,这两日来了些新货,我带你去瞧瞧,保你满意!” “要是真能让小爷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妈妈一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她踩着轻盈的步伐打开大门,走了进来,旁边还跟了个壮汉。 宋卿舒保持警惕。 杨枝淡定地靠在墙上,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大门。 男子走进屋里,随后打开折扇,装出一副斯文书生模样。 他走上前,视线首先落在杨枝身上——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板着脸,脾气古怪。 视线下移,他看到一张更加惊艳绝美的脸,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可在宋卿舒眼里却无比恶心。 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姑娘,愿不愿意跟爷回去享福。” 宋卿舒锐利的眼神落在那个昨日欺负她的壮汉身上,她抬手,似乎要搭上梁公子的手。 可下一秒,她指向那位壮汉,“杀了他,我就跟你走……公子。” 第3章 第三章 壮汉心里一惊,整个人瞪大双眼,额头出了一层虚汗。 旁边的王妈妈也吓得不轻,这姑娘果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梁绪舔了舔唇,随后笑了起来,他觉得这姑娘很有趣,比那些只会服从他的女人多了一股子狠劲。 他直起腰,转身,看向壮汉,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 壮汉心虚极了,他急忙说道,“梁公子,你千万别受这小蹄子的蛊惑啊!” 王妈妈也帮腔道,“是啊,梁公子——”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宋卿舒打断了。 “梁公子,他曾欺负我!” 壮汉大叫,“你这小蹄子别胡说八道,我怎么欺负你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欺负你了?” “你虎口的牙印就是证据!” 壮汉立马将手藏在身后,这一举动王妈妈和梁绪都看在眼里。 王妈妈没再出声了,动了这批货,谁也救不了他! 梁绪嗤笑一声,他一步步走向壮汉。 “就凭你骂我的美人是小蹄子,就该死!”说完他露出凶狠的表情。 话音落下,梁绪带来的侍卫便一刀抹了壮汉的脖子。 壮汉重重地倒下,地上的灰在空气中飞扬,鲜血流了一地。 柴房里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王妈妈看着壮汉的尸体,脸上的全是震惊。随后,她看向宋卿舒,气得牙痒痒。 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挑唆,梁公子又怎会杀了她的左膀右臂! 梁绪不屑地笑了笑,随后踹了壮汉一脚,“狗东西,死得好!” 他再次走到宋卿舒面前,伸出手,笑容灿烂,“美人,这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宋卿舒搭上他的手,从满是灰土的地面上起来,“多谢公子。” 临走时,她走到王妈妈跟前,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她,“妈妈,要是她——” 宋卿舒指了指杨枝,“受一点伤,我定会让你十倍偿还。” 王妈妈顿时吓得七魂少了六魄,她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像宋卿舒这般嚣张跋扈,她真是后悔把她献给梁公子了。 “美人,赶紧随我回府吧,**一刻值千金啊!”梁绪催促道。 “好的,公子。” 宋卿舒跟随梁绪离去,上了马车。 梁绪抓着宋卿舒的手,色眯眯地笑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漂亮的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疼你。” 宋卿舒勉强露出微笑,“公子,你有没有发现,暗处有双眼睛盯着我们?” 梁绪脸色一沉,“谁?” 宋卿舒跟随宋常住在军营多年,早已经练就了敏锐的听觉,细微的脚步声她都能听到。 在柴房她便听到屋顶瓦片被人掀开的声音。 宋卿舒说道,“公子,若是我能替你抓住这双眼睛,你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梁绪打开折扇,勾唇笑了起来,“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马车稳稳停在梁府后门。 梁绪扶着宋卿舒下车,随后吩咐下人道,“带这位姑娘进屋洗漱。” 宋卿舒看着梁绪,装出娇羞模样,“公子,莫要奴家等急了。” 梁绪笑了笑,“我怎么舍得让你等,你且先去更衣,我去去就来。” “好的公子。” 进了梁府后,宋卿舒被下人带去厢房,而梁绪则去了书房。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浅浅的烛光在摇曳。 “公子——” 矮个黑衣男子指了指书架上的金色麒麟,随后转动一下。 “咔嗒——” 木柜后传来一道声音。 果不其然,这儿有道暗门,看来他们要的东西就在这。 两人走进密室,暗门随后自动关上。 此时,一道笑声传来 “哈哈哈!”梁绪带着府上的暗卫出现在密室里面。 “糟了!中计了!”高个男子没想到这竟然是瓮中捉鳖,这梁绪不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公子吗,怎么会想到这种计谋。 梁绪偏头看向宋卿舒,眼里多了几分赞叹,“美人啊美人,你果然聪明伶俐,真是好一出瓮中捉鳖啊。” 宋卿舒点头,微笑道,“还望公子信守承诺,将王妈妈的项上人头交给我!” “自然!” 梁绪上前两步,看着那两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你们两个来干嘛的,让我猜猜,应该是来找宋常那老家伙的密信吧?” 密信?! 宋卿舒一颗心揪起来,父亲竟有密信传出,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我告诉你们,那密信我早就烧了,没人知道他死之前都写了些什么,你们来梁府不过是自投罗网!”梁绪发出狂妄张扬的笑声。 可下一秒,高个黑衣男子甩出一条皮鞭子,鞭子在他手上如蛇一般,冲着梁绪去。 宋卿舒听觉灵敏,在他甩出鞭子那一刻便反应过来,急忙推开梁绪,“公子,小心。” 救人的后果就是自投罗网。 宋卿舒被鞭子缠住脖子,黑衣男子手腕发力,用力一拽,她人便被迫转到他跟前。 宋卿舒从未觉得呼吸如此困难过,她的喉咙干涸得不像样,“公子,救……就我。” 高个男子加紧力度,宋卿舒如今因呼吸困难,满脸涨红,“放我们出去,不然杀了她!” 梁绪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蔑一笑,“一个女人而已,还威胁不到我,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几个身手敏捷的暗卫拔出利剑,冲了上去。 黑衣男子松开绳索,应对接下来的刀光剑影,宋卿舒这才得以喘口气。 她抬头,正瞧见梁绪站在密室门口,他转动密室石门上的金蟾蜍,打开密室大门。 梁绪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们几个就在这里面等死吧!” 石门重重落下。 落下瞬间,密室里最后一个护卫被抹掉脖子,倒在满地面上,瞬间尘土的飞扬。 矮个黑衣人转身看向高个男子,“我们不会真要在这等死吧?” 高个男子吩咐道,“四处看看,有没有机关暗格。” “好。” 宋卿舒打断道,“你们不用找了,只有将门上的金蟾蜍转动到特定位置,门才能打开。” 她缓缓起身,走到高个男子跟前,眼神坚定,“我可以带你们出去,条件是,帮我杀了梁绪。” 矮个男子正想拒绝,然而高个男子却点头答应下来,“成交。” 宋卿舒得到肯定回答后,转身走到石门前,仔细观察金蟾蜍四周。 金蟾蜍的顶上人半圆弧形状的桂花树——这采用蟾宫折桂的寓意,只有转动蟾蜍到特定角度才能打开门。 宋卿舒凝视着锁盘,指尖轻轻拂过那凹凸的纹路,“钥匙,就藏在这‘折桂’的过程。” 宋卿书以极慢的速度,顺时针轻轻试探着拧动,而旋钮异常滞涩,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距离,内部便传来机关咬死的“咔哒”声。 她俯身将耳朵贴近锁盘,“离远些,你们呼吸声会影响我的听觉。” 矮个黑衣男子问道,“你不会是有听音开锁的能力吧?” “嘘。”宋卿舒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对方安静。 她闭上双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耳廓,指尖再次动作,这一次,她转得非常慢,当金蟾蜍经过某个特定角度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与众不同的“嗒”。 这声音如同玉珠落入银盘,清脆而短促。 她立刻稳住手腕,一枝桂花形状的石块便凹下去,仿佛真的是在“折桂”。 “第一枝桂折下了。”宋卿舒轻声道,目光落在那片叶子上,随后,她再次缓缓旋转金蟾蜍,寻找下一个“桂枝”。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开锁,而是在依照一张无声的乐谱,演奏着一曲通往月宫的秘音。 终于,在连续折下七个“桂枝”后,她手腕猛地一沉,将金蟾蜍向中心按下。 “铿——” 随着一声悠长而沉稳的机括回响从深处传来,紧锁的石门应声而开。 两个黑衣男子叹为观止。 —— 春风阁。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王妈妈累得精疲力尽,她对着黄铜镜,正准备卸下一头的金钗。 可突然,她发觉,黄铜里却多了一张消瘦惨白的脸。 当她反应过来时,一把匕首已经抵在脖子上了。 “别出声,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宋卿舒盯着黄铜镜。 王妈妈把尖叫声咽回到肚子里,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买了个瘟神回来。 王妈妈吓得手脚直打哆嗦,“我不出声,你想干嘛?” “早上那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你把她卖去哪儿了?” “我卖给那个死了的壮汉了,至于她现在在哪,我真不知道啊,你别杀我。” 宋卿舒加重手腕力度,“说实话!” 王妈妈的脖子渗出血迹,“她死了,尸体在乱葬岗!” 轰!这条消息如一道重锤,将宋卿舒锤得粉身碎骨。 “杨枝呢,就是昨日我让你照看好的女子,为何她不在柴房?” 王妈妈一边手抖一边说,“就剩下她不愿意接客,我就连夜把她卖给了一胡人做妾,听说那胡人的马车夜半摔下悬崖,死了!” “轰隆隆!” 一道紫色的闪电如一把利剑,将天空划开一道口子,也在宋卿舒心里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她几乎窒息…… 屋外细雨连绵,却没有浇灭春风阁里的熊熊火焰。 看着眼前被大火吞噬的大楼,矮个黑衣男子无奈摇头,“公子,我头一次遇到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子,不仅刺了梁绪一刀,让他再也无法人道,还一把火烧了他的春风阁。” “你去查查这女子的底细。” “是,公子!” —— 一个多月后,一道声音打破了永昌侯府的一片宁静—— “老爷,夫人,沈大小姐沈知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