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GB]》 第1章 序言 尘封在地底的古书终在某时翻开序幕。 脉源大陆·序 万物同源,血脉异途。 在脉源大陆幽邃的地底深处,埋葬了几万年前的骸骨。 那是被晶裔用血骨涂抹掉的共生纪元。 彼时淬骨的脊刃自然生长,绯血者肆意释放血液,混杂芳烃素的异香充斥在空气中,在前二者生育出的变异幼儿——晶裔,跪于三相碑前,额前是进化变异后生长出的晶簇,发散能量时辉光如织,被族人选出的晶裔以自身寿命与晶簇为代价,引导族中最强三人的血液在圣坛中交融沸腾。 新生的婴孩开始哭啼,自甘奉献的人类后代诞生于圣坛。 淬骨的尸骨筑成躯干,绯血者流干血液为其浇筑血肉,晶裔为新生呈上全部的晶能——最终三方能量在圣坛中化为共生晶种,血骨同化完成,初代三相之子即将诞生! 那天的哭啼声引发所有淬骨脊刃共振,绯血者散发在空气中的芳烃素融于雨水,被消净毒素,甘甜的露珠浇灌着大陆。 三相之子指尖刚触地,地面便生长出苔藓,落下的眼泪净化着晶尘,与淬骨儿童嬉戏时骨裂却能自愈,与血人少年赛跑时脚底血雾托足。 三族长老教三相之子识读地脉星图,祂却本能地开始指引能量流向,为自己命名为源。 几百年过去,不同种族间偶尔总有摩擦,少年阶段的源徒手接住淬骨攻击的脊刃与血人射出的血箭,坚硬如铁的身躯却因族人的互相攻击而脆弱,流出金红色的血液渗入土地,瞬间绽放出共生苔藓花海,饱受同化之苦的晶裔额上的晶簇在那一天都奇迹般的恢复伤口。 晶裔本是血人与淬骨生育出的异化者,在血骨人眼中是残次品,源便引领双族正视晶裔的付出,邀请所有血骨一同举办生育祭礼,命名为血骨同盟,淬骨人折下再生脊骨为胎架,绯血者献出心头热血为命源。 晶裔额前晶簇交织成网,以晶簇永久损耗为代价,将血骨之力调和融汇,引地脉能量铸就新生生命茧。 每一次仪式都在燃烧晶裔的生命。当额前晶簇能量耗尽彻底黯淡,便是织魂者陨落之时。他们一生至多完成五次祭礼,便以自身消亡换取种族新生的延续。 仪式中晶簇绽开的裂痕与流逝的辉光,皆是对牺牲最直白的诠释。血骨双族亲眼见证这份生命的重量,从此尊称他们为织魂者,那声残次品再无人能说出口。 至此,三族和平共处,源开始步入青年,祂在晶簇林平息能量风暴,在砺骨谷疏通地震裂缝,在芳烃泽净化血毒沼泽,祂组织三族创立三相议事制度,三族共决大事,碑文记载:“其过处,裂骨重生,晶痕弥合,血沸归宁。” 又是几百年过去,源进入盛年,血骨晶社会开始蓬勃发展,源渐渐将权利放手给三相议事厅,开始潜心研究缓解晶裔寿命衰减的方法,长居地心圣坛,发现晶簇损耗与地脉能量衰减绑定。 于是祂将自身晶血骨脉络与大陆核心相接,承受巨大痛苦以调和能量反噬。此间百年,大陆风调雨顺,三族互通婚者众,混血族频现。 异族混血生出的孩童将在青少年时期觉醒出种族特征,无论觉醒任意一族,都有50%概率觉醒种族特殊能力。 源在地脉深处苦修百年,终于洞悉了晶簇永续的奥秘:无需牺牲血骨,只需将晶能回路与地脉脉搏同步共振,能量流转间晶簇便能自我修复如初。 他捧着凝结此秘法的晶核走出圣坛,苍白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希冀。 然而等候他的不是欢呼,而是以骸晶为首的叛军冷刃。他们早已认定源独占地脉能量是为维系自身神权。就在源最虚弱,试图开口宣告喜讯的瞬间,万发淬毒的脊鞭贯穿了他手中的晶核与胸膛。 曾经坚不可摧的躯壳再度因背叛而剥落防护,流淌的金红血液却仍化作温柔屏障,将最后的力量渗入大地,死后依旧无声护佑着三族末裔的命脉。 窃取晶核能量后,叛军们果然发现自身晶簇暂得稳固。他们狂笑着将源的遗体踩入泥沼: “看啊!他果然藏着永生秘法!” “若无革命,吾等永为奴仆!” 在秘密屠戮持续了三十昼夜后,这场名为大背叛的浩劫,自此将历史扭向黑暗的岔路。 史书被重铸:淬骨人啃食绯血者的壁画取代了共生狩猎图;血盟仪式被污名为淬血病源头;所有记载三相之子的文献均被替换为织魂者。 晶穹统治自此建立在谎言之基上。 强大的晶裔用掠夺的能量筑起悬浮于空的辉煌城邦,自封穹裔,而将等级低劣的同胞贬为地表的尘裔。 淬骨人被圈禁于骨笼,注射狂怒酶沦为战争野兽;绯血者被囚于香巢,颈动脉插着晶能导管,血液被提纯为贵族宴会上的血宴酒。 凝血星环与脊颤鞭被冠以防疫与矫正仪的伪名,日夜抽取着血骨双族的能量,维系着悬岛的浮空与贵族的青春。 而地心深处,因先驱遗骸怨念形成的晶噬兽破封而出,其鳞片刻满被遗忘的共生纪碑文,它们以晶裔晶簇为食,迫使穹裔更加疯狂地榨取尘裔与双族的能量以维持防护力场。 仇恨被系统性地培育。各个学院的教科书里,淬骨人是啃食绯血者尸体的蛮族,绯血者是散播瘟疫的病菌,而教育的本质,不过是培养合格奴工的驯化流程。 被晶裔严密封锁的真相是:他们自身,正是远古背叛契约、窃取力量的变异体。 无人听见地脉在源死亡时发出的哀鸣,更无人知晓他们掠夺的不过是地脉最后的回光返照。 当地脉能量在万年榨取中彻底枯竭,悬岛开始坠落时,新生的穹裔们仍高举血色晶旗,歌颂着祖先弑神夺权的伟业。 而源碎裂的晶核深埋地心,至今仍在微弱搏动,仿佛在等待下一个能听懂地脉哀歌的三相之子。 第2章 第一章 尘裔巢都 砰! 屠宰场的放血锤开始敲打,声音从集市飘过阳台,硬生生灌进宁离的耳朵里。 锤声是铁锈城每日的晨钟,宣告着又一天的劳作开始。 “别睡啦,阿离,都九点了,要去上工啦。” 门外响起敲门声。 “知道了。” 宁离睁开眼,眼膜像蒙了层没搅匀的血糊糊,红雾黏得能拉丝,阳光在混沌里戳了个亮洞,却照不穿那层黏腻。 这里是脉源大陆,人类被划分为三族,晶裔额头上顶着晶簇,心神一动就能操控晶能;淬骨则是可以利用自身生长的脊骨化为武器;至于宁离这样的绯血……他摸了摸发烫的后颈,血里带香,是老天爷赏的麻烦。 他在今年觉醒了血雾这个能力,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血液稀薄,觉醒时过度抽取血浆生成血雾,眼部毛细血管爆裂对视力造成影响,需要每日用药维持眼部环境。 自家阳台种植的苔藓和骨藻散发出的腐草清气勉强掩盖住晶噬兽的血腥味,宁离摸了摸湿润的脸颊,手上是熟悉的粘腻触感。 那层感觉又来了,凉飕飕的像蛞蝓爬过,宁离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冲鼻子的激素味儿,激得他鼻腔发麻,这玩意儿比晶噬兽的口水还恶心。 液体里面含着某种让人上瘾的物质控制了他的大脑,被迫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视觉被封闭下的嗅觉更加敏感,那些刺激瞬间点燃了引信,味道轰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碎片成了绚烂的烟花,灼得每一根血细胞躁动不安。 生理性的刺激与被窥探的恶心让宁离干呕起来。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光是活着就足够艰难,人性的低劣趣味被十足地激发,偷盗、碰瓷、勒索太常见了,宁离低头嗅了嗅,记住了这个味道。 以前的变态可是都死了。 他摸索着起床,碰到熟悉的粗糙木纹,扭开桌上的药水,滴进眼睛里。 药水冰凉地滴入灼痛的眼底,短暂的黑暗后,世界依旧是模糊的红。 是父母给他私自调配的药物。 闭上眼等着视力恢复的几秒,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衣柜的方向传出,宁离适应光线之后睁开,柜门赫然敞着,在穿堂风里,神经质地开合,吹得“吱呀”响。 他走过去准备把衣柜门关上,目光扫过,几根金毛掉落在黑色衣服上,很明显。 手指捻着金毛搓了搓,软得像蒲公英绒,宁离往光里举了举,看见毛根沾着点皮屑,不是他家的,也不是小茵家那条狗的。 手一松,它们轻飘飘地随着风吹出了阳台,最终歪歪扭扭地落在了铁锈城庞大尘裔巢都的水泥地面。 这里12层纵向叠层水泥房,以锈铁梯连接,每户30平方米,宁离居住在第9层西北角悬挑区,是死去的舅舅留下的房子。 隔壁住着收养宁离长大的父母,同样是30平方米。 宁离收拾好衣物,站在3平方米的小浴室里洗脸刷牙,镜子里映着一张疲惫的面孔。深棕色的头发像杂草堆,垂下来也遮不住眼下的黑眼圈。 昨晚上又失眠了。 他胡乱理了一下发型,挖出一坨冰凉的凝容苔往脸上抹,药膏中的细胞开始苏醒。 凝容苔,一种以苔藓为原料,加工后能在脸上形成脓包和扭曲五官的生物凝胶。 镜中凝容苔刚形成脓包,宁离突然瞥见镜中倒影的后颈有金色发丝,他猛地回头,衣柜门缝渗出白色的光亮,被风吹开后,却毫无可疑之物,他只得把视线重新放回镜中。 镜子里那张他自认普通的脸,从颧骨开始渐渐隆起肿包,圆润的鼻头变得塌扁,新长出的痘印遮住宁离左脸中间的痣,熟悉的反胃感再次袭来,只可惜空荡的胃并没有什么可吐之物。 父母总说宁离的面容和血人身份会被人觊觎,捉去?捉去也无非是换个地方喘气,或者直接躺进土里,倒也清净。 身为底层的晶裔被贬低为尘裔,而顶尖晶裔被尊称为穹裔,宁离身为低贱的血人比尘裔的地位更低。 他走出房门,打开隔壁父母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旧物和廉价食物的气味。狭小的空间被破烂家具填得几乎没有下脚地,宁离坐下开始吃饭,今天依旧是稻米蒸出来的稀饭和晶噬兽炒肉。 晶噬兽以晶裔为食,是晶裔最大的外敌,肉质却干柴,难以入口。 江意给宁离添饭时,手腕上的蓝斑突然刺痛,她慌忙用袖子遮住:“老毛病了,上次打扫管道沾的晶尘。” 而这蓝斑,也是晶裔直接触碰晶能会产生的病症,宁离抿着唇不吭声,假装没看见。 “多吃点,昨天黑市的兽肉降价,你爸排三小时队才抢着半斤。阿离你熬过这几天上工实习,今年就算到头啦,可以继续去读书学习了。” 她给宁离碗里添兽肉时,顺势叹口气:“这肉再吃下去,你眼睛怕是要遭不住了……” 闵鸿磕了磕烟斗,烟灰落在手背上的若隐若现的蓝斑上:“那也比进不了预科班强。你王叔家小子现在调试凝血星环,每天抽自己能量抵学费多励志呢。” 宁离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晶裔卖晶能是什么好事,凝血星环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宁离是一点都不想学这个专业课程的。 话停,闵鸿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指向灶台上两个扣好的碗:“阿离,对面楼小茵她爸病倒了,你跑一趟,把这饭送过去。小丫头片子才丁点大,指望不上。” “行。” “实习完进预科班学习了,可得机灵点。听说今年要学凝血星环维护这个课程,你好好学,争取毕业分配个待遇好点的工作,工资高点你日子也好过点。” 宁离想起尘光学院的标语:“尘裔晋升唯一通道”。上周他在工厂见过预科班的延毕生,他们穿着制服,给穹裔贵族调试脊颤鞭,手背烙着被打出的星形疤。 鬼知道延毕会是什么条件,一年到头能毕业的有几个幸运儿? “知道了知道了。” 宁离拎起那两碗饭,上面盖着格外厚实的骨藻和肉片,转身出了门。 “出门前检查一下净味囊带了吗?” 江意追到门口喊。宁离不耐烦地拍了拍卡在喉咙下的隐藏款颈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了。 身后的江意看着远去少年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希望儿子今天一切顺利。 净味囊是政府强制要求血人外出佩戴的东西,社会一致认为血人散发出的异香是不贞洁的象征,是血人的原罪,是污秽。 宁离只觉得血液是利器,可以用于保护自己,可惜父母担心宁离受到歧视,总是强迫他戴上。 小茵家房门虚掩着一条缝。他象征性地叩了两下,将碗筷往门边地上一搁,转身就走。 刚从铁门下来没多久,就遇见挎着个破篮子回来的小茵。 小茵是她父亲前几年捡回来的孩子,为了照顾小茵,专门从10平方米的集装箱搬到宁离对面楼房成了邻居。 她脸上脏兮兮的,脚上的布鞋沾满了集市屠宰场流淌的血,虽然平时也没干净到哪去,不过她眼睛红红的,见了门口的饭菜,用那个很小的身体笨拙地给宁离鞠了一躬,稚嫩地道谢。 “谢谢阿离哥哥。” “你家狗呢?” 宁离抬眼多问了一句,目光扫过门栓处。 那条浑身金色,见他就扑上来嗅身上的气味,平时拴着也一声不吭的家伙,刚才送饭就没瞅见。 小茵捏着手上的口袋,里面装着些废弃的碎肉和成色很一般的稻米,是一些连狗都不一定吃的下脚料。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把小毛卖了......阿离哥哥,我不是故意卖小毛的,是爸爸没东西吃了。” 哦,卖了,省得那畜生总往他身上蹭。 宁离没回话,喉结滚了滚,他想起自己被收养时,父母用最后一管防辐射膏换了半袋稻米。 防辐射膏能有效抑制晶裔被晶能沾染产生蓝斑,阻止器官晶体化。 他从回忆里抽离,皱着眉点了点头,赶着时间去上工了,一路上都能感受到身后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应该是家里那只死老鼠跟出来了。 上工是尘光学院安排的实习,宁离刚读完三年的匠培班,便需要进行为期一年的精进实习,实习结束才能进入下一阶段预科班学习,为未来的进厂工作做准备。 因为尘光学院没有学费,所以每年放假都会美名其曰劳动假,上工的工资有50%给尘光学院支付学费。 他到晶能管道时,另外两个小组同学已经站在直径1.8m合金管道内部。 此处为日常运行所需晶能的传输核心区域,需要学生们进行维修。 接过浸透汗水的防护服穿上,宁离扯下净味囊时,颈环“咔嗒”锁死,金属片瞬间烫红,他咬着牙按住后颈,在胸口上划了一刀,沁出的血珠抹在鼻子上,直到血雾弥漫才缓解灼痛,这是血人暴露身份的第一重代价,管道内腐朽的气味被异香代替。而血人治愈能力极强,胸口上那点小伤口立刻愈合。 小组成员之一的唐笑抡着音叉乱敲管壁,通过声音便可判断晶能淤积点,最后几天老疤没来监督他们了,唐笑就在低辐射段故意敲出节奏,却没什么音乐细胞,在这本就压抑的工作环境显得格外刺耳。 “他妈的你能不能别敲了?” 一旁的贺泳一把丢掉苔爪耙,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脾气暴躁地盯着唐笑。 宁离面无表情地继续用鬃毛刷扫除清扫晶尘,没理会身旁的动静,积累下来的晶尘被他装在盒子里,下工后可以拿出去卖钱。 管道内晶泪苔被刮下时释放刺鼻气味,宁离偶尔咳出带血丝的痰就是因为如此。 晶泪苔是被晶能滋润生长出的苔藓,有剧毒,服用会在一天内全身晶体化死亡。 唐笑缩了缩脖子,安静下来,认认真真敲管壁。 就这样枯燥地工作了五个小时后,宁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将自己胸口放出的血随意涂在那些裂缝里,血液接触晶尘后产生蓝紫色荧光,然后拿工作牌记录工作成果,到时候能多加5点尘晶。 老疤慢慢悠悠地逛了过来,他背着手,嘴里念叨着: “蓝苔厚,慢慢走;红纹闪,铁铲挡; 遇岔路,摸左墙;喘不过,舔苔救。” 那套词,像苍蝇凑在耳膜边赶不走,嗡嗡的,听了就烦,宁离丢下刷子,扯掉粘腻的防护服,跟老疤说: “结束了,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调度员在休息室那边坐着。” 唐笑和贺泳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休息室。 刚进休息室,迎面就是一股清冽的凉风,直接吹散了几人在管道上积累的热气。 调度员握着市面上新出的终端玩着游戏,双脚翘在办公桌上,一旁放置着一条脊颤鞭。 宁离敲了敲门,她这才放下脚,把终端放在一旁,捋了捋头发,清嗓后让宁离们进来。 “工资结算。” 他们三把工作记录递过去,调度员翘着手指,掐着接过了那几个小牌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说: “这个嘛,你们小组今天的作业量,根据标准流程核算下来,嗯...确实有些未达到预期效能啊。按《尘光学院实习绩效管理细则》暂行规定,这部分效能折扣需要体现在时薪上,就按4尘晶基准计算了。扣除50%的学费预提,这里是35尘晶,你们核对一下?” 刚说完,贺泳就忍不住了,张口就说:“你在瞎说什么?哪来这么多规矩?” 唐笑拉住贺泳袖子,宁离扯了扯嘴角,眼皮没抬,捏着尘晶边缘的血渍,想起昨天黑市老板的话:“10尘晶换1脉晶,也就够买管防辐射膏。” “怎么?嫌少?”调度员突然冷笑,指甲划过屏幕将工资结清,“你们尘裔的命就值这个价,上个月黑市B2层有个傻子卖了6脉晶,蓝斑三天爬满心脏,现在尸体还在髓液池漂着呢。” 宁离忽略掉这疑似威胁的话术,刚出办公室,老疤那点烟头的红光又晃了过来,他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见了宁离就喊:“工资拿到啦,阿离今天有多少?” 他自顾自地夺过尘晶数了一下,眉头一皱,一拐一拐地就冲进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很快响起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 宁离没走多远,便听见一男一女的喊叫声: “宁离,你的工资!等等我们呀。” 他们说老疤把那调度员骂了一顿,工资给重新结算了,几枚还带着汗味的尘晶被塞进宁离手里。 “宁离还是这么不喜欢说话,整天阴沉沉的,帮他拿工资连句谢谢都没有。” 唐笑瘪嘴吐槽道。 “就你事多。” 贺泳翻了个白眼。 宁离接过,没理会身后的吵闹,带着晶尘和尘晶币去了黑市。 呵,多出2.5尘晶?也就够买几片烂叶子。 黑市在交易市场的地下三层,这里能贩卖晶尘。 “就这点?”黑市老板掂了掂宁离递来的晶尘盒,蓝紫色粉末从指缝漏出,在灯光下像碾碎的星辰。他用淬骨人趾骨打磨的镊子夹起一撮,凑到鼻尖嗅了嗅,那是晶能管道裂缝里的残羹剩饭,每克晶尘能加工成0.3焦耳晶能,刚够驱动一盏骨油灯燃烧一小时。 “120晶尘,换1尘晶。”老板把一枚灰扑扑的硬币推过来,“多的20晶尘算手续费,嫌少就滚,B2层髓液池还缺填坑的。” 老板扫描过他的终端二维码,转账1尘晶,终端立刻震动提示“到账1尘晶,当前余额3.5尘晶” 他记得第一次来这里贩卖晶尘时,他问老板:“1尘晶=100晶尘,这规矩谁定的?” 老板当时冷笑一声,敲了敲柜台下的血晶骰:“规矩?骰子里的血路就是规矩。你以为星环工厂的能量哪来的?我们卖晶尘,他们炼尘晶,一层剥一层,最后连骨头渣都榨成髓液池的养料。” 血晶骰这样可以通过血液定点跟踪他人的奢侈东西摆在黑市老板的橱窗柜里,无疑是星环工厂的一种威慑。 买家隔壁便是脊椎矿坑,是进行晶能抽取和贩卖的地方,学校里的同学总说不能去黑市,万一被抓去卖晶能了怎么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抽死。 那矿坑里密密麻麻堆着恶臭的晶裔尸体。 宁离一阵反胃,上楼回到交易市场,拿今天全部工资买了一小颗蔫巴巴的白菜回了家。 第3章 第二章 坟墓 拎着蔫了的小白菜回家,刚上楼就看见住宁离隔壁的酒鬼大叔穿着一身新衣下楼,他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踩得铁梯吱呀响。 那人天天在家里喝酒,没个正事做,酒味弥漫了一半楼道,跟集市的腥味混在一起。 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把房子卖掉搬走了。 宁离没心思去关心邻居,自顾自地推开父母家的门,便看见大叔突然提着东西回来,把一个袋子挂在他家门把手上。 “给你爸妈的,最近换工作了。” 宁离点点头,铁门合拢的锈声里,他手中的菜刀剁进砧板。 从小开始做饭,他厨艺还行,做过五人份的饭后,家里的稻米都吃完了。 他装了碗饭菜,一碗放在自己家的木桌上准备过会回来吃,另外两碗端去小茵家门口,顺便收走了早上的空碗,里面已经洗干净了。 他刚到家就见屋内被吃剩了一半的饭菜。 背后传来很轻的陌生脚步声,回头却看不见任何踪影。 宁离不怒反笑,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净味囊,尖锐的指甲划开手臂放出50ml血雾,视野瞬间缩窄至2米,血液的芳香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内。 滴答、滴答、滴答......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宁离琥珀色的双眼渐渐溢出血丝,他倾听着空气里的声音,“咕噜”一声在静谧的房间内格外明显,他操控血雾猛地破开木质的衣柜。 “砰”! 在他还未完全消散的视觉里,依旧看不清那个东西。 一道亮眼的白光炸开了血液,从阳台冲了出去。 碎掉的玻璃渣刺向雾气,最后没了速度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死老鼠。” 宁离看着被蹂躏过的衣物和掉落的金发,咬牙歇了出门找老鼠算账的冲动,伤口愈合时皮肤泛起血纹,他拿净味囊打开最大功率,仪器开始勤恳地工作起来,将这片血液的异香全部吸走。 总是人声嘈杂的屋外不知何时变得安静起来,各家各户都紧闭大门,一眼望去已无行人。 宁离冷笑一声,把玻璃渣扫干净,给眼睛滴了一滴药水恢复视力。 空气不再有异香后,那点被忽略掉的饭菜味道就显得格外刺鼻,上面残留着某人的口水。 他体内的细胞全在叫嚣着让他去吃掉那个东西,刚释放过血液的身体现在急需充能,那点迷人的□□在他面前就像沙漠中行走的人遇见了一碗清澈的水,沸腾的血液烧灭了他的理智,操控着他双手吃掉了那碗剩饭。 等能量恢复,理智回笼,他才终于从那股冲动之中缓过来,耳旁好似又响起那个剧烈的爆炸声,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实力远高于他,来这一个市井之地逗弄他一个小人物。 真恶心,胃酸涌出,他跑去马桶边上,把刚才吃掉的饭菜全吐了出来。 洗干净口腔后,已经到晚上十点过,爸妈终于回来了。 “阿离!饭菜已经做好啦?” 江意提着袋稻米,在玄关处换鞋。 “今天怎么样?哟还买了小白菜,你的伪晶匣修好了,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把这个装好,免得到时候被学校发现你血人的身份。” 闵鸿手背上新出现的蓝色斑点在这个破小的房子里十分扎眼,他想藏起来不让家人看见,宁离只能忽略掉异常,接过伪晶匣安装在头顶,用头发盖住,像晶裔一样长出了晶簇。 闵鸿看了看宁离,又补充道:“你这个伪晶匣的等级大概在40尘晶左右,在普通尘裔天赋里不高不低,平时戴着没什么危害,非必要时刻不要摘下来。” 父亲闵鸿是尘光学院的维修科教师,他收养了宁离,自然也想让没有受教育资格的血人宁离进入学校读书,于是宁离只得伪装晶裔的身份度过了十七年。 贴在额头的伪晶匣理应存在感很弱,只有一厘米的薄片厚度,但是宁离清晰地感受到伪晶匣随血管震动,像颗埋在血液里的脑髓炸弹。 不受控,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业都不受他的意愿控制。 回到屋内睡觉时,他盯着掉漆的天花板,感觉那个伪晶匣无时无刻在提醒宁离的身份,在提醒宁离这个吃人的社会有多歧视血人。 歧视也觊觎,他们血人就像老巷深处那棵结着甜果的歪脖子树。孩子们路过时总捂着鼻子笑它歪歪扭扭,嫌它占了路的体面;可等果子熟了,又会趁大人不注意,踮着脚往树底下凑,石子儿砸得树干咚咚响,眼睛亮得像要把那满枝的甜都吞进去。 树站在那儿,一边被嫌不端正,一边被馋着枝头的甜。风一吹,叶子簌簌响,那些鄙夷的目光和觊觎的眼神,都像黏在树皮上的泥,擦不掉,甩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枝桠,既被嫌丑,又被惦记着结的果。 他手臂上的伤口被划得较深,几小时过去痂还未掉,泛着血纹,都是他今天的恶心遭遇的证据。 九层高的水泥房却并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失眠的宁离从床上爬起来站到阳台前,看着楼下一片蓝光,那是一群混混尘裔在为一点晶能大打出手。 尘裔为数不多的能量在夜里攻击着自己的同族人,晶能冲击着对方的肢体,不断晶体化的肢体被一刀砍断,蓝色与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入下水道中。 “嗤。” 无聊。肠子都没捅出来。 “咚” “咚” “咚” 宁离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努力睡觉时,却听见一个小小的撞击声,从隔壁传来的,那个刚搬家的酒鬼大叔的家,现在应该是空的。 那面墙上不太干净,靠着沙发,粘着一些清理不干净的报纸碎片,宁离却看见沙发上方一点点出现了一个小洞,冒出了一点红光。 阳台外的风又吹进来了,总是关不好的衣柜开始啪嗒地响。 宁离眯了眯眼睛,盯着那个红光看,像在跟一个人的眼睛对视。 他拿纸团堵住了那个红色的洞,空气中不知道何时开始弥漫起一股沉醉的芳香,他渐渐睡去。 没有失眠的一夜。 清晨,脸颊照例的粘液,枕头边甚至大胆地掉了一些金毛,宁离把金毛捡到盒子里,再次不受控的用双手尝了尝今天的粘液,激动的双手颤抖着把□□放入满脸嫌憎恶的宁离口中。 那是一种直击灵魂般的刺激,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了。 宁离拿起浴巾就冲去了浴室进行洗澡,蹲在马桶边上干呕。 起身时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眶泛着泪花,白皙的脖颈处有几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出的红痕,胃酸又涌上,他再次蹲下把胃里的液体倒了个干净。 拥有极强自愈能力的血人的本体是心脏,保护好心脏之后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血液中的芳烃素越高,再生速度越快,而今天这一下,被血液涌动的心脏跳得让宁离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收拾好心情,摸索着给自己上了眼药。昨天夜晚上过药的原因,今天视力只是有一点近视的感觉,他便省着用药,只用了平时的一小半。 饭后下午照旧上工,上完工做好饭菜去送饭时,看见门口的饭菜被打翻,食物撒了一地,疑似被流浪汉偷吃了,蛆虫正从门缝钻出来。 一股恶臭味直冲着宁离来,他下意识地朝门缝看去,一个倒地的身影下方流了一滩血迹。 宁离推开门,看着小茵父亲,摸了摸他额头的晶簇,已经没有温度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晃了神,手指一个用力,被割伤流出的血液增加了力量,就让宁离扣进了坚硬的晶簇里,慢慢抽了出来,指尖蘸上了点半凝固的脑浆。 宁离皱着眉。 小茵父亲全身泛着蓝色斑点,下半身被晶能腐蚀得全部晶体化,从姿势来看应该是下床时病情突然急剧恶化,晶体化后摔倒在地直接死亡。 这个房子里比宁离居住的房子温馨多了,甚至有闲情逸致在阳台上养了盆不能吃的观赏花。 墙上挂满了父女俩的合照,地上廉价的毛毯被血液浸透,房间角落的洋娃娃倒下,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宁离不知道小茵在哪,虽然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可心里依旧会觉得来得太快了。 拿了个蛇皮口袋把小茵父亲装了进去,下楼打了一辆骨蹬子前往铁锈城的边界处。 骨蹬子也叫骨动三轮,拥有天生巨力的淬骨人主导这个行业,宁离扛着这个明显是尸体的口袋,蛇皮袋渗出人形油渍,蹭在宁离颈动脉搏动处,好几个淬骨车夫直愣愣地绕过宁离,宁愿不赚钱也不接宁离这一单。 等了许久,他在终端的打车软件下单了,只是需要额外支付30%的费用。 终于三分钟后,一个骨蹬子碾过路面,骨粉混着铁锈扬起一小片红雾,停在了宁离面前。她看了一眼宁离的蛇皮口袋,没说什么,载着宁离前往铁锈城边界处的森林。 窗外掠过的锈巢风景,不过是千万座相同囚笼的复刻。 宁离看了看车夫发力踩踏三轮的腿部肌肉覆满蓝白纹,两侧是许久没逛的城市,晶噬兽油脂灯的焦臭钻进车内。 头顶时不时掠过一阵真空爆音,这时候骨蹬子就被迫停下,等着空中的晶能飞梭飞过。 那是穹裔的私家车辆,拥有出行特权,飞梭两百米以下禁行骨动三轮。 行驶了三十多分钟,目的地到达,宁离支付尘晶后进入这片森林。 森林入口立着一个巨大的老旧广告牌,上半部分是晶酒流淌的金色瀑布,下半部分用脓血画了四个大字——“还我脊骨”。 估计是哪个差点被抽干骨头的淬骨人在上面写的,淬骨人的骨头可以再生,但是需要一定时间恢复,如果抽取过多,是一定会造成死亡的。 宁离婉拒两三个贩卖悬花灯的尘裔后,找了个空地开始挖地,把小茵父亲安葬进去。 这片森林生存着很多晶噬兽,平时没什么人过来,成了铁锈城默认的免费墓地。 而今天不是祭奠死人的晶穹祭节日,宁离把人放进去之后便走回了家。 整个街道都没什么人,宁离加大脖子上的净味囊功率,在大腿大动脉划开一道口子,流出的血液顿时雾化喷涌,反向推宁离往前冲去。 大腿内侧的刺痛感灼烧着宁离的神经,在此刻宁离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20分钟,宁离的鞋尖刚碾过垃圾场黏腻的黑泥,腐臭的气味就往鼻腔里钻,他脸色本就白得像蒙了层薄霜,这会儿被恰巧遇见的老疤拽着胳膊,指节瞬间绷出青白色。 他垂眼扫过老疤身边那个泛着淡蓝的人,布料洗得发透,颧骨上的蓝斑像冻住的水渍,连呼吸都带着气若游丝的颤,活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宁离抽回胳膊,“眼瞎?” 老疤刚要开口,他下巴点向尘裔:“捡个快死的,凑什么热闹。” “蓝斑症没钱治,”宁离瞥着尘裔发颤的手,不耐烦地说,“找地儿咽气,别污了人家的手。” 老疤却毫不在意,大手一揽就推着宁离去了黑市。 “阿离呀,这人是我刚刚在路边捡到的想寻死的人,他得了蓝斑症,全身恶化,没钱买蓝蜕。” 所以就要拉着他来看老疤给垂死的晶裔卖晶能吗? 老疤掀开夹克露出腰间的滤嘴,猛吸两口才哑声道: “这滤嘴浸过三百个尘裔的血,塞晶能针头上能减痛,妈的,又该换了...” 宁离没说话,倚在墙边,看着那个晶裔头发被刮掉,头顶的晶簇对接着一根0.9毫米的针头,双脚锁在锈铁的发电盘上。 抽能师启动了一旁的晶管,开始进行抽能。 黑色的针头直接插进了额头皮下组织的半透明晶丝里,晶能开始传导泛起冰蓝的颜色,髓液顺导管滴落,那点蓝色很稀薄,才两分钟,老疤就连忙打断了晶能抽取,关闭晶管。 抽能师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老疤,结算了抽取的晶能把20脉晶递给老疤。 “髓光浓度够亮啊小子!比B2层渗漏的晶能管强多了,那破管子抽三年都攒不出你这量!是脉晶的等级,这笔钱也不少了。” 老疤把全部脉晶都塞给了那个晶裔,他头顶的晶簇已经开始泛血,老疤用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扶着他,生怕他摔倒。 明明身边都要照顾一个人了的老疤,还发现了宁离在盯着髓液池看,他一边扶着晶裔一边冷笑: “盯那粉毛丫头?她爹欠矿场五十穹晶,死了得卖女儿晶簇抵债...这破世道,骨髓里都淌着高利贷!” 送晶裔去了黑市的地下医生那之后,老疤坐在诊所外跟宁离说: “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来卖晶能,抽能机吃人连骨头渣都嘬,比晶噬兽还毒!老子在管道爬三十年,见过髓液池浮尸比废零件多!矿坑下面那些尸体就是这么来的。你要是要卖髓光,带根淬骨人肋条来,放抽能机边上,共振波能骗过计量表,多薅狗日的10%!记着:抽能表针跳红前踹机器,报我疤爷名少收三成尸处理费!” 老疤的语重心长让宁离有点烦躁,他挥挥手,离开了老疤,又去了抽能的地方,盯着那个矿坑看。 那抹粉红色的颜色在一片灰扑扑的尸体里显得格外突兀。 髓池打捞的淬骨正拿着特制网在池子里挥来挥去,准备把那个粉红色尸体放进池子里。 宁离上前去阻止了那个淬骨,淬骨没说话任由宁离翻看尸体。 扎着双马尾的四岁女孩就这样躺在尸堆里,头顶秃了一块,露出晶簇的地方。 那里硬生生被挖了一个口子,里面的头骨清晰可见。 幼年体晶簇比成年晶簇更加昂贵,幼年晶簇神经突触未固化,神经可塑性更强,可以成为更多研究的实验品。 宁离指骨陷进她胸口的晶创,碎骨扎破掌心肌肤,痛感让宁离笑出声。 他抱起小女孩,抱回了小茵的家。 父母在对面楼看见了宁离,两个人连忙跟了过来,看见死去的小茵,都没说什么话。 江意把小茵的东西收拾好,装在一个木箱里,选了一张父女俩最好看的合照拿了出来。 “她爸呢?” “刚埋进葬场里。” 他带着尸体又来到了铁锈城边缘森林。 闵鸿跟尘裔买了两盏悬花灯,点亮挂在树上。 下午刚埋好的尸体现在已经被刨了出来,额头上同样多出了一个晶簇被挖掉的缺口。 江意叹了口气,“死人都不放过。” 死人的晶簇自然也能卖个好价钱,毕竟晶簇没了,人就死了,是不可再生资源。 宁离拿着铲子一声不吭地往下挖,深深地挖,直到深坑盖过头顶,他才灰扑扑地爬了出来,单腿立起,坐在草坪上。 铁铲劈进土里惊起的尸虫乱爬,父女晶簇窟窿对准月光,像为天葬睁开的眼。 闵鸿把父女俩的东西跟着尸体一起放了坑里,土埋好后,江意把那盆观赏花从盆栽里倒了出来,种在坟墓的正中央。 那朵蓝色的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父母先离开了,宁离坐在月光下,看着不远处的湖泊被吹起一阵阵涟漪。 “咔嚓咔嚓”。 旁边传来动静。 宁离朝旁边望去。 一个丑不拉几的小骨头扭着四肢朝宁离走过来。 死老鼠。 月光给它镀上银边,宁离站起身一把抓住那个骨头,“是不是你?” 第4章 第三章 品尝高端原始食物 小骨人是天赋较高的淬骨人才能制作的东西。 它的骨头光滑圆润,在月光反射下看着质量上乘。 淬骨人能直接操控小骨人,它跌跌撞撞地从宁离手上逃脱,啪叽一下坐在宁离不远处。 夜里风声呼呼吹着,宁离盯着那个白骨头,“出来。” 树枝摇晃,簌簌撒下几片叶子,像是在装傻充愣。 “呵。” 宁离带着小骨头开启血雾飞奔回了家。 那点伤口算不上明显,躲过父母的关心,冷水将凝容苔冲干净,宁离坐在床上看着这个小骨头。 几枚掌跖骨熔接成脊柱,四个指趾骨分节成四肢,指骨作头,虎头虎脑的动作着。 正准备捡起它,眼前却开始慢慢地泛起血丝。 今天血雾使用过渡,供血跟不上,眼部血管再次爆裂了。 大脑供血不足,便开始头晕脑胀,宁离扶着墙蹲坐下去。 在宁离视线黑暗之际,突然感受到了一个跟骨头不一样的温暖触感,一点点蹭着他的脸。 宁离一把伸手抓去,心脏却被刺激地跳动了一下。 忽略掉头疼,想抓住对方,却只碰到了一片空气。 他胡乱摸着,站起来,直到眼部开始渗血,手里被塞了药水,宁离骂了一句,扭开药水。 仰头准备滴药水,从眼角滑下的血水就被老鼠舔舐干净了,软软的舌头在宁离脸上停了好一会,舌尖上浅浅的倒刺把宁离脸弄得刺啦刺啦的,正准备推开它,手一挥,人已经不见了。 “艹,恶不恶心!” 宁离摸了摸脸,依旧控制不住地也跟着舔了舔。 上好药后骨头很不自觉地趴到宁离胸口睡觉,宁离把他扔得远远的,裹紧被褥睡着了。 那点骨头却慢慢爬起,被撞碎的骨头重新拼装好,一点点扭到了宁离的脑袋旁。 清晨宁离醒来时,感觉某个地方被全部包围着,掀开被子,就见褪去的裤腿挂在脚边,而那处则被小骨头四肢环抱着,脑袋还时不时的磨过顶端,蹭地宁离翻了个白眼。 “死远点。” 照旧的呕吐,连带着那点生理冲动一并吐出,宁离对这种事从来没兴趣,如今突然体会,只有一种恶心与兴奋双双缠绕的刺激。 骨头乖乖地被绑在门把手上,他走出居住一万多人的水泥房时,感受到身后跟来了老鼠,躲在阴暗处,宁离转头,却只看见了如往常吵闹热闹的巢都。 此时手腕上的终端却发了一道提示音。 点开,是一道好友申请。 h:回头看什么? 宁离皱着眉,点击通过,这人不用看就知道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他按上语音:怂货。 h没回。 要是见到这个老鼠,宁离绝对要用血雾刺破对方的皮肤,再注入全部的毒素破坏对方的神经。 如往常一样的上工,唯一不同的是那道身影如影如随跟在宁离附近。 唐笑甚至没有再敲杂音,清理了几小时后,怯怯地问宁离们:“你们有没有感觉有没有不对劲的?” “有什么不对劲,早点干完早点走,我想回去上学了。后天开学,你作业做完了吗?” “没……没有。宁离你做完了吗?” “完了。” 宁离继续刷着晶尘,蓝色的粉末在他的眼睛前飘荡,他努力想看清管道,眼睛却越来越难受,粉末不断移动变化,宁离视线开始失焦。 “宁离你没事吧?眼睛又难受了?” “还行。” 他们便没多问了,宁离坚持到了下工才回到家。 闵鸿今天回来的格外早,他躺在沙发上,大热天的空调没开,只有风扇呼呼对着他吹。 灰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地包裹住闵鸿手腕处的晶体化,开门时宁离睁眼看了一秒又紧紧闭上。 “今天是最后一天啦?眼睛涂药了吗?” 宁离点点头。 闵鸿看见闭眼休息的宁离没有多问,开始做饭。 饭好后,江意也回来了,桌上难得摆上了几道新鲜的蔬菜,闵鸿解释道这是单位发的福利。 晚上回到房间时,那个本身被堵上的洞再次出现,宁离烦躁地继续拿纸堵上,刚转身就听见“啪嗒”一声,果不其然,那个纸又被捅了出来。 他盯着那个洞,半天没动作,静静地看着那个洞慢慢露出一块白色的骨头,被绑在门把上的骨人也不见踪影。 宁离旋开自家门把时,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隔壁那扇斑驳木门就在三步外,上面贴满前些年的广告,如今沾满污渍,图文早已模糊不清。 他眼尾扫过门板上方歪歪扭扭的涂鸦,收回双手插兜,一个抬膝,靴跟狠狠撞在朽坏的门轴上。 “吱呀”一声脆响,木门晃了晃,带着陈年木料的滞涩,哐当一声砸在墙面上。 入眼的里屋赫然有个人影,一个黄毛正跪趴在褪色地毯上,两只手撑在破洞的墙上,此时听见动静猛地回头,嘴角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一种刚舔过蜜似的餍足。 她手里捏着件水蓝色的贴身衣物,料子软得发皱,上面残留着一些白色痕迹,正是宁离前不久丢失的那件。 “你找死!” 终于见到老鼠的真容,宁离来不及去细看,把门一关,指甲往左手小臂一划,血液顿时涌出铺满整个房间,异香血雾全部集中冲去老鼠的面部,宁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想用血雾刺破她的躯体。 不料,老鼠仅仅是张嘴用细长的舌尖舔舐了一下,那股血液便顺着她的嘴而下,刚接触到,宁离就察觉血液全部失控。 他咬住下唇,这人他打不过,转身想逃,谁知刚动身,便被几乎瞬移的老鼠扣住,被一股蛮力狠狠掼在锈蚀的金属墙上,脊骨被撞出沉闷的响声。 两人贴近,宁离鼻腔里瞬间涌进一股浓烈的阳光暴晒过后的干草味,混合着某种昂贵香根草的气息,燥烈,滚烫,与这地下巢穴终年不散的霉锈和血锈味格格不入,呛得人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根本挣不动。压在宁离脖颈上的小臂硬得像浇筑的合金,体温高得吓人,脉搏强健有力地搏动,一下下敲着宁离的喉骨。他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眼睛。 一头鬈曲的金色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某种大型犬类在旷野里疯跑后被风吹乱的皮毛,每一根发丝都透着被骄纵惯了无所顾忌的嚣张。 发梢下,一双非人的赤金色瞳孔正死死锁着宁离,那里面没有寻常淬骨裔的冰冷残忍,反而烧着一种纯粹到近乎天真的好奇,滚烫,专注。 她眉毛生得极高,眉骨压下来,有着一股野性的凶悍,偏偏嘴角又咧开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宁离感觉自己像被当做玩具,对方浑身散发着孩童般的欣喜。 “哇,”她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嗓音甜得发腻,高挺的鼻子凑近宁离的颈侧,毫不客气地一嗅,温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激起宁离一阵战栗。 “难闻,但我喜欢。” 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可那双熔金般的眼瞳里的兴味却陡然更盛,几乎在灼灼发光。 宁离试图偏头躲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她却浑不在意,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插入后腰皮下,肩胛骨向后裂开一道血缝,1.2米长的骨刃带着血沫弹射而出,接触空气后3秒硬化成暗金色。落地时,她瞳孔闪过一丝痛苦又很快恢复笑容。 脊刃?! 不,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脊刃弹出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缩紧,流光一转,竟彻底化为与之呼应的纯金色! 金瞳冰冷,如同仪器扫描着宁离的每一寸,而她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得意,甚至掺进一丝小狗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 “别怕。”她晃了晃那柄危险的骨刃,刃尖险险擦过宁离的睫毛,带起一丝凉风。“乖乖的……我不会弄坏你。” 她语调轻快,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真好。那种被充沛资源和绝对力量娇养出来的,对万物予取予求的理所当然,以及因从未受过真正挫折而无法无天的狂妄,几乎从她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宁离绷紧的肌肉一点点松懈下去,不是因为认命,而是看清,他这是被一个武力值爆表且好奇心过剩的金毛疯狗给缠上了。那双眼睛里,清楚写着“这玩意儿归我了”的笃定。 冰冷的骨刃将宁离死死钉在墙上。面前的女人眯起熔金般的瞳孔,打量货物般扫过他的脸。宁离嫌恶地拧过头去,下颌却被一把掐住,强行掰了回来,动弹不得。 她竟俯下身,用舌尖一点点舔舐他脸上尚未清理的凝容苔。湿滑温热的触感带着令人作呕的唾液腥气,宁离胃里翻江倒海,抑制不住地干呕,被她全然无视。 她自顾自地清理完毕,端详着宁离苍白的面容,咧嘴露出两颗尖尖虎牙,笑得天真烂漫。 “宁离,我的。” “死开!” 宁离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骂声,她的声音钻进耳朵,就像毒虫爬搔,激起生理性的厌恶。他猛地发力,腕骨在挣扎中磨出血,竟被骨刃吸收,反而挣出一丝缝隙。 咔——骨刃尖端崩裂出细纹。她毫不在意,重新将脑袋埋进他颈窝,深吸一口气,随即张口咬下。 虎牙刺破皮肤,宁离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流逝,但这一次的体验截然不同,并非失血过多的冰冷虚脱,而是一种源自大脑最深处的、荒谬的沸腾与刺激!她唾液中的某些成分细细舔舐过伤口,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麻痒。 不过几分钟,手臂、脖颈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愈合,只给皮肤底层留下一阵温热。 她舔去唇角沾着的血沫,意犹未尽般蹙了下眉,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腰间皮囊抽出一支贴有“骸骨组织B型血”标签的血袋,熟练地注入自己体内。 随着异血输入,她身上那因骨刃受损而出现的细微裂纹迅速弥合如初。 “难喝,还是你的好喝。” 被生理冲动操控的宁离仰着头,眼白微翻,血雾在血管里炸响,宁离咬碎后槽牙,咬破的下唇流出一点点血珠,舌尖尝到血腥味,意识像被困在叛变的躯体里观刑,强烈的感官刺激挤压他的喉咙只得发出一个音节:“滚!” “你为什么不笑?是我的东西不够吗?” 她问出一句看似天真的话,这话恶心得宁离胃部痉挛。未及骂出口,她猛地吻上来,舌头粗暴地撬开牙关,扫荡口腔,贪婪搜刮每一丝血腥与怒气。 许久她才退开。 “漂亮的宝宝。” 宁离喘息着,冰冷的愤怒终于压过生理反应。他抬眼,目光像淬毒的刀子钉在她脸上,一字一句从齿缝磨出: “……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邬菏泽立刻兴奋起来,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个正确的提问。她猛地凑近,眼睛闪闪发光,带着一种炫耀和宣布重大消息般的得意口吻,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我是邬菏泽呀!” 第5章 第四章 骨锈医院 水泥地吸走了体温,宁离坐在地板上,背脊抵着锈铁床架。窗外的月光被散逸的晶尘过滤成灰蓝色,落在他手背上,像撒了一把碎冰。 老鼠给身体带来的恶心的生理冲动不停冲刷着他的神经,那人走时带着一股风,利用完他之后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宁离咬着牙齿等待冲动自己消退,他只觉得这个身体真他妈恶心。 社会上有一道禁令,那就是三族血液不能交叉接触,直接吸收未加工过的血液也不可,否则就会产生淬血病。 宁离不知道为何那个老鼠可以直接吸食他作为武器的血液,所有攻击都化为对方眼中的**,让他直接出现缴械般的被迫投降。 ...... 颈侧的齿痕还在渗血,对方留下的气味像焊锡烧穿铁板的焦味焊在鼻腔里。宁离跪在马桶前抠喉咙,指尖捅到舌根发肿,呕出的只有酸水和几片没消化的骨藻。 “操。” 他扯下沾着唾液的衬衫,扔进铁桶里点燃。火光舔舐布料时,他盯着镜中自己的脸,凝容苔被舔掉的皮肤苍白,脖颈红痕像几条扭动的蛆。冷水泼在脸上,皮肤却烫得发疼,仿佛她的舌尖还在顺着下颌线爬。 骨刃钉过的墙面留下四个血洞,刚好穿透到他自己的房子里,残留的血痕渗进水泥缝,在这一侧凝成暗紫色的花。 宁离摸出淬骨人肋骨磨的匕首,刀尖对准那片血迹狠狠剜下去,石屑混着血沫簌簌掉。 “污染……”他低声重复。血人自愈力能让伤口瞬间收口,却消不掉记忆里那层黏腻的感觉。他想起邬菏泽咬穿皮肤时,骨刃吸收血液的滋滋声,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终端在裤袋震动,是h发来的全息投影,那人举着他那件水蓝色贴身衣物,在镜头前晃了晃,眼睛弯成月牙:“忘了拿礼物~” 投影突然炸开,晶能碎片在墙上烫出焦痕。宁离捏碎终端,指节泛白。窗外巡逻队的蜂鸣器由远及近,他抓起凝容苔往脸上抹,镜中重新浮现出肿胀的脓包。 爆炸过后,身边一侧却多出了一个崭新的高级终端,对方完全掌控宁离的动作,给予的施舍无疑是另一种挑衅。 只可惜宁离拒绝不了这样的挑衅,一个高级点的终端价格就能高达200脉晶,相当于2000尘晶,他捏碎的普通终端还是幼年时政府发放的福利。 今晚的能量波动过大,为了不必要的遭遇,他把房间锁好,戴上净味囊。 “等着。”他对着镜子冷笑,“早晚把你拆成碎骨。” 巡逻队的脚步声停在楼下,蜂鸣器的高频噪音刺得耳膜疼。宁离猛地绷紧身体,抓起淬骨人肋骨匕首藏进袖管。 这是检查是否有血人或淬骨违法使用能量的警卫队,虽有职权,不过一群吃白饭不干事的家伙。 —— 绯香镇地底的黑市血库铁门锈得差点打不开门,邬菏泽一脚踹破铁皮,脊刃滴着血在门口留下一串痕迹。 她把空血袋往吧台上扔,骨刃尖端敲在桌面上:“老规矩,B型,高匹配。” 调酒师刚要伸手,突然僵住,吧台阴影里转出个铁塔似的男人,脖颈缠着浸血的消音髓环,左臂完全化为的骨鞭“啪”地抽在地上,震得血袋滚到邬菏泽脚边。 那人的声音颇为暴躁,骨鞭末梢扫过邬菏泽的金毛。 “三个月没归队,你他妈去哪野了?” 她别过视线,不想跟这个她不认的首领岁时风对视,弯腰捡血袋后,脊刃在掌心转了个圈:“想吃零食啦。” “吃零食需要偷尘裔内衣?”对方的骨鞭突然缠上她的手腕,鞭节嵌进皮肉,“骸骨在碎碑荒原损失三个小队,你倒好......” 邬菏泽猛地抽手,骨刃擦着岁时风喉结掠过,“那是他们弱。我的脊刃需要高匹配芳烃素,上次你给的劣等货差点让我碎骨。” 岁时风的骨鞭“嗡”地共振起来,血库货架上的血袋集体炸裂:“少他妈找借口!长老院要血盟适配名单,你明天带队去......” “不去。”邬菏泽咬开血袋灌了半袋,“我的人在铁锈城。” “谁?” “一个血人。”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突然笑起来,一口白牙在阴影里反射着光亮,“浓度92%,比你那些破烂甜多了。” 骨鞭骤然勒紧她的脖子,岁时风的脸凑到她眼前,刀疤从眉骨裂到下颌:“忘了规矩了?淬骨人的血源只能由组织分配......” “咔”的一声,邬菏泽的脊刃抵上他的脊椎。她肩胛骨的血缝还在渗血,眼睛眯成一道缝:“要么给我高匹配血源,要么我现在拆了你的鞭骨。” 空气顿时凝固。岁时风松开骨鞭,从怀里扔出个晶能瓶,里面的血液泛着蓝紫色荧光:“透晶会的新货,血人 晶裔混血。但你得帮我做件事。” “拿人钱财。”邬菏泽接住血瓶,转身就走,骨刃扫过门框时溅起一串火星,“别他爹的再跟踪我。” 铁门关上的瞬间,岁时风的骨鞭抽穿了吧台。调酒师缩在角落发抖,他盯着邬菏泽消失的方向,啐出一口血沫:“疯狗……早晚死在自己的牙上。” 而此时的铁锈城,宁离正用淬骨人肋骨匕首撬开地板,把邬菏泽留下的金毛埋进水泥缝,眼白处残存的血丝像蛛网缠住了那枚沾血的骨刃。 开学前的这几日都是如此度过,如若不是宁离每夜撬开地板查看金毛,几乎要怀疑老鼠对他所做的是不是幻觉。 由于不出门的缘故,他没再每天涂抹凝容苔,而就这么短短几天里,江意便发生了意外。 江意进门时,左脸从颧骨到下颌爬满蛛网般的晶纹,那是劣质防辐射膏失效后的急性晶化。 宁离摸出终端想打急救电话,却发现终端上的调度系统显示:“紧急医疗通道需额外支付5脉晶押金”。 相当于他在晶能管道爬十四天的工资。他咬咬牙,撕下衬衫布条缠住母亲的晶纹处,背着她往九层楼下跑。 铁锈城的救护车无非就是比骨蹬子高级一点,换作晶能供能形式的车辆带着宁离和江意来到骨锈公立医院。 宁离背着江意冲进医院时,分诊台的电子屏正滚动红字,是通知病患就诊的信息。 护士推来终端:“没脉晶就签《献血协议》,血人患者优先就诊。” 协议第7条写着:高匹配血源自愿纳入穹裔医疗储备库。 高匹配是指血液芳烃素浓度>80%,这种血加工后能调制成血宴酒,穹裔贵族宴会上的高级奢品。 看似血人的优待,实则是进入贵族的牢笼中。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宁离拒绝签字,交过救急和门诊费用后护士才解锁诊室。 诊室里,医生用指骨听诊器听完江意的肺,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她脸上的蛛网晶纹:“劣质防辐射膏?肺组织出现缓慢的不可逆晶化,导致肺叶变硬,失去弹性。” 他开出两张药单子:“免费苔藓透析约到三天后,人工培植的,活性30%,吸晶尘慢,”说完,医生上下扫视了宁离后,继续补充道,“加急处理3脉晶,现在就能做。” “付费透析。”宁离看着终端的余额,3-4个月的积蓄的直接清零,活在底层的贫穷人家不敢生病,生病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除了私自制作药物别无选择。 加急处理的地方是一楼旁的铁皮房,8张锈铁床挤着蓝斑患者。护士扔来手套:“换透析机苔藓,算20积分。” 积分得靠扫晶尘、换管道赚取,可以在终端上的医疗系统兑换,用于医疗费用。 这是政府十几年前出的福利政策,如今早成了贵族牟利的另一种形式。 宁离扯下吸满晶尘的蓝苔藓,指尖泛起的蓝点一会便消散。他是血人,远不如晶裔那般容易晶体化。 终端提示积分到账时,他在苔藓堆里瞥见半片儿童指甲。 窗外救护车鸣笛又至,抬进来的患者脖颈密密麻麻爬满了晶纹,护士在终端上划:“啧,烦死了,又来个舍不得买正品防辐射膏的。” 铁皮房的锈顶漏下灰光,宁离顺着声音转头,隔壁就是晨曦巢。 晨曦巢的铁门是淬骨人脊椎骨熔的,栏杆被孩子的小手磨得发亮,地面结着晶尘凝成的蓝霜。 三个穿灰布衣的人正从医院侧门出来,怀里的襁褓用旧晶能毯裹着,露出的小脸上爬着淡蓝色的晶纹,那是被穹裔挑剩下的晶簇等级低劣的孩子。 围栏里,七八个孩子在追逐一只缺腿的机械鼠。最小的那个摔在地上,蓝斑从膝盖蔓延到脚踝,却咯咯地笑,抓着围栏的小手被铁刺扎出血珠,混着晶尘凝成暗红色的痂。 一个尘裔男人扒着栏杆,往里面递半块荧光菇面包,孩子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一些晶稻壳,抓面包时在他手背上划出浅痕,男人没躲,反而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去,让孩子抓着他的蓝斑。 宁离心里清楚,如若不是父母在野外捡到了他,没有资源支撑生育的他们也会来到这里,挑选个顺眼的孩子带回家像养稻米一样,在锈巢里慢慢养大。 第6章 第五章 晶缘师 晶体化在苔藓透析的作用下逐渐消退,露出又干又皱的皮肤。 而接到消息的闵鸿也来到病房帮忙照顾江意,宁离抿着唇,捏着医生开的两张药单离开了,他要去黑市药铺拿药,医院的药他们家买不起。 骨锈医院与黑市相隔七八公里,为节省时间,宁离绕到医院后门。 这里人烟稀少,背后便是荒芜的杂草丛,尚未开发的野地弥漫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 他正要在脚底划一刀施展血雾辅助冲刺时,身后医院的门突然被推开。 几名黑衣淬骨人簇拥着一位少女走出,她墨玉般的发丝如瀑垂落肩头,衣着看似轻便,却在走动时,有极细的银线暗纹在光里显出来,那是只有穹裔贵族才能享用的晶丝织锦,每一道纹路都昭示着与她身份相称的尊贵与特权。 “你,过来。” 宁离抬头看着那个女人,这张面孔他无疑是认识的,是作为铁锈城地头蛇的人物,街道上各个宣传大屏上都印着这个冼家继承人的大脸,为未来继承家业造势的冼家大女儿——冼潇潇。 冼潇潇见她看上的美人不为所动,笑了笑,接过一旁淬骨保镖递来的终端资料,轻声念道: “江意,凝血星环工厂一级清洁工,尘裔编号D-734201,重度晶尘肺……” 念到一半,宁离瞬间僵住。 心底一股熟悉的腻烦翻涌上来。 又是这种手段,捏着别人的软肋彰显自己的优越,蠢得像摇尾示警的鬣狗,偏偏还自以为高明。 他厌极了对方脸上那种算计的精明,更厌极了被迫与这种货色产生交集的自己。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后悔今早偷懒没有涂上凝容苔,后悔不相信父母口中的觊觎。 妥协并非屈服,只是宁离懒得再看一场必定会波及母亲的闹剧。这世界总能找到新法子让他觉得恶心。 要不是父母还在世,他真想找个地把自己埋了,垃圾世界。 方才愣在原地的双脚终于不听使唤般被迫朝前走去,短短几分钟内,他的信息和软肋被上层人拿捏。 冼潇潇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角挂上淡淡的笑意,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抬头。” 宁离下颚被轻轻抬起,他半阖着双眼,不想面对冼潇潇的脸。 “啧,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这样的脸,不应该呢。” 刚发出疑问,冼潇潇一旁的一个尘裔助理便上前对她耳语了几句,她点点头。 “行,你跟我一起去。” 宁离没问去哪,手里紧紧捏着药单,跟在冼潇潇身后去了骨锈医院的顶层。 豪华的电梯里,顶部的水晶吊灯模拟了穹晶的晶簇,晶能不要钱似的往灯上传输,照亮着整个包厢。 “没坐过电梯吧?” 冼潇潇对宁离笑道。 宁离不愿回话,静静地看着玻璃层下方的景色。 冼潇潇也不甚在意,眯起眼观赏美人的五官,美人比例极好的身材。 “屁股真翘。” 她正想一巴掌拍在宁离屁股上,却被径直躲开了。 他们来到宁离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刚一出电梯,大头照片总是挂在医院一楼光辉事迹的院长便亲自来迎接。 “冼小姐,里面请,晶缘师柏苏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冼潇潇微微颔首,便进入到一个采光极好的大厅里。 里面放置着数十张婴儿床,宁离跟在冼潇潇身后,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晶缘师原来叫织魂者,随着历史发展逐渐改名,是只有200穹晶级以上的晶裔才有能力学习的职业,负责为想要后代的晶裔进行能量调和,筑就生命。 他们地位高贵,受人仰慕,而在宁离眼前的晶缘师,便是平民的他认识的最出名的一位。 温暖的柔光为晶缘师淡紫色的长卷发上渡了一层金边,轻声低吟安抚着襁褓中的婴儿,她额前小巧精致的水晶状晶簇散发着一层蓝晕,完美符合世人眼中晶缘师温柔知性的形象。 “您来了。” 晶缘师浅浅一笑,将怀中的婴儿放回恒温晶床,大厅布置的温馨而富有童趣,她优雅地侧身,向冼潇潇展示道: “潇潇小姐,这些都是今日清晨刚刚完成织缘的新生儿。均为评估等级20穹晶以上的晶裔,芳烃素纯度60%以上的绯血者,或是骨密度150%以上的淬骨战士。您可以慢慢感受,每一个孩子都承载着不同的未来。” 冼潇潇眉眼一换,挂上和善的笑容,连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柏苏大师!您今年的巡回结缘竟肯屈尊铁锈城,可是要让满城晶灯都失了光彩呢。” 她刻意放缓语速,继续说道:“方才在前厅远远望见您衣袂间的星辉纹,还以为是主城的曜日坠进了咱们这穷地方呢。” “您太过誉了,是这满屋新生的光辉格外动人。” 柏苏含笑谦逊,目光极其短暂地在冼潇潇身后的宁离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无比自然地将视线重新落回。 宁离僵硬地靠在门框上,大厅内温暖的光晕和轻柔的音乐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看着冼潇潇挥挥手,亲昵地挽着柏苏的手臂,从编号①挨个挨个挑选过去, “编号⑦,额前晶簇纯净度达到A级,真是个小宝贝呢。”柏苏的声音温婉,仿佛在介绍一件艺术品的诞生。 冼潇潇看完资料后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已经投向下一张床:“长相不太行呢,下一个。” 院长立即递上一份数据板,柏苏扫了一眼,继续用说道:“编号⑧,母亲是芳烃素纯度68%的绯血者。” 柏苏细细讲解着该婴儿的数据,院长和一旁的几位管理高层则拿着各种资料,在需要时及时递上。 宁离站在门口,想走却又不能走,只能憋屈地看着那些人将生命视作商品,进行明码标价。 跟他一同站着的还有提供再生脊骨的淬骨和提供心头血的绯血者。 宁离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成年血人,真正意义上与他流着同样稀薄血脉的长大成人的同类。血人数量极其稀有,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家医院寂静的顶层,竟像圈养珍禽一样,生活着数十个血人。 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例外皮肤细嫩,面容姣好,被长期豢养的气色红润,倘若忽略掉那皮下蛛网般密布血纹宁离几乎要以为是穹晶来这里吃喝玩乐。 他们看向宁离的目光疏离,掺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怕他这个外来者,会争抢这方被精心打造的囚笼里那点可怜的口粮和恩宠。 宁离冷笑了一声,漠然移开了视线。 被剥夺生育权利了还这么甘之如饴,真是一群被精心伺候的器官,没脑子。 大厅中冼潇潇逗弄着一个看上的婴儿,刚出生的婴儿不久却依旧能哇唔的叫着,挥舞着莲藕般的手臂,把冼潇潇哄的心花怒放。 “这个血人真可爱,就他了吧,我相信我弟弟未来一定会喜欢这个玩伴的。” 柏苏唇角维持着完美的职业弧度,淡紫色的眼眸温和地落在婴儿挥舞的手臂上,并未看向冼潇潇。 她声音轻柔:“潇潇小姐的眼光总是如此独到。这孩子的血脉回声清澈活泼,确是难得。” 终于等到冼潇潇挑选完毕,在空中等待已久的飞梭终于打开车门,柏苏对冼潇潇行礼道别后上了飞梭离去。 宁离站在原地,而冼潇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新生儿上,在冼潇潇离开大厅后,尘裔助理路过他才说了一句:“你可以滚了。” 狗仗人势。 宁离扯了扯嘴角,从楼梯走了下去,路上遇见的护士都对他点头微笑,似乎已经默认他成了冼潇潇的玩宠。 刚到一楼就被护士领着前往去了高级病房,里面坐着受宠若惊的闵鸿和昏迷不醒的江意。 父子双方都沉默地看着买好的高级药物,那张药单已经成了废品。 宁离清楚是冼潇潇派人送来的,就是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代价需要偿还。 沉默中,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江意缓缓睁开眼,被高级病房柔和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 她视线模糊地扫过二人,又看了看连接在自己身上的精密监测仪器上,开口: “老闵…阿离…这地方…我们待不起…” 闵鸿猛地抓住江意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别胡说!这次…这次不一样!是…是冼家小姐心善,帮了我们!” 说完他看着宁离摇摇头,宁离自然不会告知江意真实情况,说出只会徒增烦恼,不如先好好养伤。 显然江意自然看懂了最亲密两人的眼神交流:“阿离…你答应他们什么了?冼家的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对尘裔心善。”她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就在这时,宁离的终端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未知联系人的好友申请弹出,附言只有三个字:冼潇潇。 闵鸿叹了口气。 “加吧。” 闵鸿不敢看江意的眼睛,“好歹,是条活路。冼家,至少比黑市的债主…...讲规矩。” 宁离麻木地点了通过。 刚点击通过,宁离便又收到一条消息,避开闵鸿,躲到了一旁。 h:拒绝她!!! 第7章 第六章 骸骨回声 终端的另一头,邬菏泽咳着血从循环水管道的污水中爬起,肩胛处的骨刃裂纹蔓延,幽暗的环境里她竖起的金瞳暗暗发散着光亮。 她舔了舔混合着血液的嘴角,刺耳的警报从上方被撞出一层层的空缺处不断传来。 “咔嚓” 邬菏泽一脚踩碎了地上的核心晶片,转身消失在黑暗湍急的水流中。 “嘭!” 巨大的爆炸将上空建筑物炸了个粉碎,尘埃飞扬,忙于寻找侵入者的淬骨守卫一齐被击飞。 邬菏泽打开终端,站在一片废墟前,在看见监视系统传来的讯息后,绷带缠住的双手差点把终端捏碎。 “真会挑时候。” 烧得只剩半卷金发的邬菏泽埋着脑袋捣鼓着终端,她嘴角不自然地往两边扯,露出尖尖的虎牙,活像被抢了食物的小狗在那龇牙咧嘴。 “……谁准你碰我东西了?” 身后赶来的军团刺破空气传来暴怒的吼叫,沉闷而密集的脚步踩得大地震颤不已,随着爆炸而裂出的脉络蔓延开来。 下一秒,千万人眼中的目标瞬间撕裂空气,一阵细碎的爆鸣炸开,全身的脊骨顿时瓦解,一道亮金色洪流从脊椎处猛然喷出。 轰! 不出片刻,全部的洪流化作一把利刃唰地一下从层层包围的大军中硬生生凿出一个出口,如子弹一般逃走了。 “这就是你教给她的东西?” 一个年长的穹裔坐在空中的飞梭中平静地询问道。 一旁坐着一个浅灰色头发的精致少年,他摸了摸鼻子,不做答话,只是远远地看着那道背影。 …… 仅仅六分钟,邬菏泽便从穹顶的西南附属岛冲到了砺晶城,无数人都看见了一道金光从天空上“咻”地一下穿过,引起不知情的中层穹裔一阵讨论,纷纷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要开典礼庆祝这一道“流星”划过。 一片荒芜的野外,邬菏泽走两步就开始摇晃,干脆顺势一倒躺在草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湛蓝的天空,砺晶城是穹顶的边缘附属岛,居住着大量的底层穹裔生存,除了陶冶情操的政治家,没人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野外。 邬菏泽浑身没劲,骨头传来密密麻麻针钻般的疼痛,手臂和腰间上的绷带全部磨损掉在路程中,只有材质极其坚硬的终端在她腕上发着微弱的光亮。 “喂喂喂?听得见吗?喂?” 一阵电流声响起,熟悉的男声传出,声音如往常低沉又暴躁。 “干嘛?” “你人死哪去了?晶片销毁了吗?任务完成的如何?” “我要死了。” “艹?你是不是又使用重刃了?使用那玩意你他妈活腻了吗?就在那等着,老子马上来接你。” 终端挂断。 邬菏泽缓缓闭上了眼睛,沉睡前还惦记着她的玩具,她要杀了那个穹裔…… 等醒来时,邬菏泽第一时间查看了终端,见宁离还乖乖待在医院顿时放心下来。 “别给老子动来动去的。” 岁时风一鞭子抽到了邬菏泽的腿上,而使用过一次重刃之后的邬菏泽全身上下涂满了药膏,缠上绷带,重塑的骨骼正在又酥又麻的生长。 “别管。” 邬菏泽一把推开岁时风,提起一旁备好的血袋就往嘴里灌,部分血液在嘴角溢出,从喉颈滑下落入衣领里。 “好饿。”喝完把血袋往地上一丢,开始活动筋骨。 岁时风皱着眉看着邬菏泽,插在对方身体的输液器落在地上被一脚踩碎。 “真他娘的受不了了。” 要不是看在邬菏泽完美完成任务身负重伤,他绝对要把这个女人揍一顿。 偷跑出去的邬菏泽来到广袤的矿洞门口,这里的淬骨来来往往,偶尔才能见到几个气味奇异的血人和身穿维修服的晶裔,她拦住最近的一个晶裔,将手上的终端一把抛给了对方。 “喂,帮我看看这个终端怎么坏了。” 那名晶裔下意识地先偷偷瞥向一旁双手抱胸的岁时风,见他眉头紧蹙地点头,这才敢应下这门差事。 维修师傅立刻蹲地,将终端平放在地,翻开了随身携带的多层复合工具箱。他没有使用任何外接设备,只是微微倾身,埋在额前刘海内部的晶簇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蓝光,额头释放的晶能漫漫扫描起来,在外人看不见的一处堵塞线路堵塞住晶能的流通。 扫描完毕,一道高度凝聚的晶能束从他额前释放而出,几乎瞬间,一处因能量粒子淤积而形成的信道堵塞点被锁定。在晶能束经过调整频率后,便转化为一种温和的谐振波将那处堵塞疏通了。 “可以了,这个是信道衰减方面的影响,能量粒子在次级传输回路中堆积形成了微观堵塞,导致信号间歇性中断,现在已经……” 话还没说话,邬菏泽不耐烦地接过终端,看也没看那晶裔一眼,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辛苦了。” 岁时风摸了摸晶裔细密的长发。 女孩收起工具箱,垂下眸子,摇摇头,离开。 他立在原地,望着往来穿梭又各尽其职的骸骨成员,这名字是他们在暗无天日里的自嘲,却也藏着淬骨们的硬气。 地下革命已迈入第十个年头,干燥的沙暴天气里满是晶能与机油的味道。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一块成色上乘的晶珀,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光日。 骨锈医院。 宁离躲在卫生间查看着消息,他看着一眼手中的高级终端,像突然没了信号,无论是冼潇潇还是邬菏泽都不再给他发消息。 “阿离,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 闵鸿敲了敲隔间的门,江意也提起开学日期: “是呢,明天就要开学了,学习要紧,你先回家吧,凝容苔一定要记得带上。” 宁离关掉终端,垂眸看着掌心被指甲扣伤的血痕,不知道做何答复。 他收拾好东西,戴上口罩回了巢都。 周遭空气弥漫着压抑的尘埃,狂风呼呼地吹着干枯的枝丫,那点绿全被人摘走了,留下顶尖的几抹绿堪堪维持着生命。 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成大树也是植物的生命力顽强罢了。 适者生存,一旁的歪脖子树已经快倒下了,两棵树在地底深处公平争夺着营养,却对尘裔摘取的行为毫无办法。 “唰!” 愈发暴躁的天气终究是迎来狂风暴雨,吹倒了那棵歪脖子树,在坚硬的水泥地脆弱的树干被撞成几截,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把目光停留在这棵树上,哪怕十几年来生出的果子全进了他们的胃里。 宁离椅在阳台望着那棵树,这片地连泥土都不给予,连融入泥土的腐殖资格都丧失。 那点垃圾只被嫌弃挡路了的淬骨一脚踹到了墙边。 明日学习要用到的学习用具并不多,宁离往书包里装好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面是灰扑扑的水泥,中间吊个裸露的灯泡,线皮磨破了点,周围落着层薄灰,结着几缕蛛丝。 他就这样看着那个蜘蛛在网丝上荡来荡去结网。 宁离感觉自己灵魂好像早已脱离这副躯壳,游离在世间之外。 那些自然感知与他一齐飞向窗外被风揉碎的云,地下管道锈蚀的呜咽,池塘里咕嘟的气泡,以及遥远荒原上,某粒正在穿透晶蝎甲壳的寂静的沙。 他的意识轻飘飘地荡着,不再被这具沉重破败且正被人间烟火气缓缓灼烧的皮囊所束缚。 “嘭!” 一个破门而入的身影把他吓得回了神。 “嗨!” 邬菏泽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年代已久的水泥墙硬生生被破出个人形。 宁离感觉自己快死掉的身体突然开始活络起来,从床上坐起来后,两侧的太阳穴就开始嗡嗡发鸣。 “你想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的东西。” “你还配不上!” “那我得怎样才能配上?” 邬菏泽一个猛扑把刚起身的宁离扑倒在床上,幸而床是嵌进墙内的否则邬菏泽的力道定要这个床给压破。 那头不再柔软且秃了一大块的金发明晃晃地告诉宁离:这人刚参加完一场战况激烈的行动。 但是宁离一点也不想关心这个老鼠从哪回来的,他只觉得那些粘腻的监视和此时压在他身上的强迫都像死皮膏药般挣脱不掉。 宁离一脚踹向邬菏泽的肚子,脚却像碰见一大块硬物,邬菏泽笑着露出几乎全是脊骨的身体,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宁离所踢的位置还没恢复完全。 “我好想你。” 说着,邬菏泽没管还在震惊的宁离,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脖颈,开始猛吸。 血液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巨大的能量缺口让邬菏泽完全没了节制的吃食,激起的食欲完全占据在理性上方,四肢死死钳住宁离挣扎的身体。 “好香好香好香……” 滑腻的液体顺着舌尖流入身体转化能量疯狂恢复身体机能,血肉疯长,密密麻麻的酥痒从神经系统传来,那是皮肤生长的感知。 “第一次恢复地这么快。” 被死死捂住嘴的宁离瞪大了眼睛,呜呜的发不出来声音,浑身都在反抗,可惜用脚踹不开,膝盖顶不开,血液流逝的感知让他恐慌又兴奋,兴奋是来自基因的颤栗,他一口咬住了邬菏泽的恢复好的掌心,死不松口。 邬菏泽也没想到宁离愿意吸食自己的鲜血,深埋的脑袋支棱了起来,烧焦的发旋处还立着跟呆毛,竖起的金瞳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嘴角几乎扬到了耳根子,牙尖还挂着血丝。 “你好可爱啊。” 她咬破指尖放进宁离的嘴里。 第8章 第七章 被选中的少年 宁离还是第一次尝到别人的血液的味道,那味道丝毫不逊色他自身的血液,刚入嘴便跟他的口腔融在一起,他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从脖颈处的伤口争先恐后涌出,凝成血雾,又聚成一点点血珠飞进邬菏泽的身体中。 邬菏泽揉着宁离的脑袋,看着对方从凶狠到半阖的双眼,真是个一点点血液就能驯服的小乖。 她幼年时期,抚养她的人经常叫她小乖,因此她也想这么形容她找到的心爱玩具。 几分钟内身体便已恢复,邬菏泽不再贪图口腹之欲,收回手指,另一只手掐住宁离的脖子低头吻下去。 宁离感觉自己意识好像再次飘了起来,大脑极度缺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从第三视角看着自己沉迷在对方的入侵中却又无能为力,被禁锢着的全身无力反抗,只得被迫接受享受。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金瞳像簇火苗燃烧着宁离的理智,也似这片灰扑扑的光色中唯一的明亮点缀。 邬泽餍足地抬起头,原本秃顶的金发竟已重新生出细密柔软的发茬,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新生般的微光。 她拇指抚摸过宁离细腻的皮肤,少年面上的绒毛清晰可辨,她用舌尖舔净唇角残留的血迹后,整个人压在昏睡过去的宁离身上,鼻尖无意识地蹭着他的颈窝,像一头终于寻回巢穴的幼兽,贪婪地依偎着温暖熟悉的源泉。 “笃笃笃” 冼家。 一面巨大的悬浮晶屏构成的墙面实时滚动显示着家族名下的矿脉储量、尘裔工坊产出,以及占据最大板块的尘光学院的“待选名单”更新数据。 冼潇潇赤着脚躺在铺着软绒的卧榻上,一边把玩着手边的一柄小巧精致的脊颤鞭,一边随意地用鞭子往下一划。 她扫过一个个尘裔学生的档案照片和晶能亲和度测评,在看见宁离档案的丑陋照片后,她蹙起了眉头,嫌恶地连忙往下划。 “丑死了。” “笃笃笃” 最终,她在一个名叫路康的男孩档案上点了点,这人的晶能亲和度高达92%,晶簇才刚开始发育没多久,备注栏里写着“沉默、顺从、无亲族”。 冼潇潇眉梢轻扬,无亲族呀,看来是晨曦巢没人要的孩子。 想必是自幼就显露出了不凡的晶能品质,只可惜…… 那些废物尘裔倒是识趣。他们在选择领养孩子时,对这等注定要献给穹裔的商品,从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他们心里一定清楚,这种命定的赠品,即便倾尽心血养大了,最终也不过是替她们穹裔做了嫁衣,徒劳一场。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扔在晨曦院任其自生自灭,还能省下些口粮。 冼潇潇唇角勾起一丝嘲弄。这些尘裔,真是愚蠢得可怜,又现实得可悲。 真是小瞧了她们穹裔的大度,她们冼家向来不屑做那强取豪夺的掉价事。该给的补偿,一个尘晶都不会少。毕竟,能用尘晶买来的注定,才是最划算的交易。 “就他了。” “小姐好眼光,他纯净度很高,很适合本次为小少爷准备的洗礼。” 阴影中的淬骨护卫立刻应声。 提到弟弟,冼潇潇眼底立刻染上几丝柔情,她起身离开这个房间,来到一个用活性晶簇围栏圈起的小小游乐园。 她刚满七个月的弟弟冼霖霖,正在里面摇摇晃晃地站着,小手抓着一枚泛着类似珊瑚状的奇异组织当玩具啃咬,冼潇潇坐在栏杆外侧,温柔地注视着弟弟,这是她亲手处理的一副废弃副簇样本。 经处理的废弃晶簇,可助力冼霖霖新生晶簇成长并适配。冼家唯有诞育出真正强悍的晶裔,才有资格在穹顶的格局中占据一席之地。 “咚咚咚” “爹的,到底是谁在敲?” 已经第三次的敲门声让冼潇潇开始暴躁,差点将冼霖霖吓哭,有眼力见的下人连忙抱起冼霖霖回了房间。 冼潇潇开始释放晶能,她的天赋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冲上穹晶级,可惜无论堆砌了多少她能获得的天灵地宝,都不能让等级再进一步。 那点在她眼中低劣的晶能开始扫描整个房间,硕大的住宅里却好像有无数个身影晃动,她闭上眼,总觉得在哪见过那股突兀的金色能量。 “滚出来,否则……” “嘻嘻嘻。”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细碎的笑声突然从头顶传来,一簇簇金色毛发从上方落下。 “谁?” 冼潇潇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竖瞳,许多年前穹顶之上的恐怖记忆瞬间苏醒。她没有丝毫犹豫,晶能防护罩瞬间绽开,如同一个半透明的光茧将她笼罩。 也就在同一刹那,脊背裂开的淬骨挥舞着坚硬的脊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重重劈在护罩之上,激起一阵能量涟漪。 冼潇潇收起情绪,直视着那骇人的怪物,而指尖飞速在终端上轻点,语气冷静平淡,对邬菏泽开口道: “您是刚从宫家逃出来的吧?”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邬菏泽收回脊刃,背后的裂口合拢,骇人的形态如潮水般退去,她歪了歪脑袋,圆润的杏仁眼里闪着恶劣的好奇,笑意更深。 “嗯?你是在——威胁我?” “配吗?” —— “咚咚咚” 宁离从床上醒来时,脑子还有点懵圈,打开终端一看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次日早晨6点,距离开学报道还有1个小时。 “阿离,要去上学了。” 终端里的联系方式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者说他只是下意识地忽略掉邬菏泽再次对他的东西做了手脚。 里面只剩下了几个小时前h发来的一张照片,宁离点开看是地上的两截断臂,他放大查看,截口很不齐整,拍摄技术很差,勉强能看清五指上的紫色美甲。宁离只是笑笑,随后关闭终端。 江意已经出院,一旁的闵鸿没有明说出院的原因,但是宁离猜测跟那两截断臂有关,他能看出闵鸿掩饰的狼狈。但是他无力改变什么,因此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徒增烦恼。 收拾好学校要用的物品,宁离站在镜子前盯着凝容苔,抿唇,还是将它涂在了脸上。 如果还有冼潇潇那样的人,可能会招来更多的事。 学校开学之日什么都没有,他凭着一年前的记忆进入班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人。 一年没见的同学们都在互相寒暄,其中一个人见了宁离,便热情地开口: “哎哟,宁离?一年没见你去哪个山沟沟挖矿了?怎么越来越丑了?” 周围不多的同学听此只是窸窸窣窣地偷笑。 另一人笑嘻嘻地接话: “挖矿?我看是给血人当保姆去了吧?听说那玩意浑身臭烘烘的,靠近了都得染病。” “呸呸呸,别提那晦气玩意。还是聊聊淬骨吧,最近网上那个淬骨对战你们压的谁?” 贺泳看不下去了帮着宁离转移了话题。 宁离沉默地走到自己座位,想摒弃这些与他不同种族的人言。 他刚在自己的位子趴下,一个略显局促的身影就蹭到了旁边的座位。 “宁离,好久不见了。”同桌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声音不大,带着点小心翼翼。 宁离从臂弯里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趴了回去。 这家伙过了一年还是这副怂样,明明拥有着让人艳羡的晶簇天赋和学习成绩,偏偏性格在晨曦巢养得不人不鬼,成了人人可捏的橡皮泥。 果然没安静几秒,前排一个男生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嗓子: “路康!过来搬一下练习册。” “诶!好!来了来了!” 路康几乎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脸上挂着被叫名字的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就小跑过去,鞍前马后地帮人搬起一大摞册子。 那男生双手环胸,满意地点点头:“还挺沉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宁离扯了扯嘴角,他跟路康倒也没什么区别。 上课铃响了,历史老师板着脸走进来。这节是《光辉尘裔史》。 “同学们,打开课本第57页。”老师声音毫无起伏, “今天继续学习‘大净化时代’。记住,是伟大的尘裔先祖,驱逐了污秽的血脉和狂躁的淬骨,建立了这晶能庇护下的文明……所有非尘裔者,皆为不稳定因素,需被管制、净化……” 老师扫视全班,最终目光停留在宁离身上,毫不掩饰地皱紧眉头,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底下学生顺着目光看过来,传出几声窃笑。 “某些同学不要以为用什么歪门邪道就能改变外貌、改变种族,晶裔的纯洁性不容玷污!” 下课铃像是赦令。宁离快步想离开,却“不小心”被伸出的脚绊了个趔趄,书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周围爆发出哄笑,有人“手滑”将能量饮料泼在他的书本上。 带着一身腥气回了家,父母还没下班,屋内死寂一片。 宁离拖着沉重的步子摔进自己房间,几乎是立刻,他便发现老鼠已经在他的床上等候已久,不然怎么会沉睡得跟死猪一样,连他进门都没发现。 几簇金毛从灰蓝色的被褥里露出来,那被子下面,赫然隆起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形状的鼓包。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他的头顶,宁离终究是没忍住狠狠一脚踹在了那个鼓包上。 “唔!” 第9章 第八章 良好的睡眠从强制开始 被褥里的人被踢烦了,黄色的脑袋就露出来,金毛乱得像鸟拿干稻草筑的巢。 那人一脸不耐烦地看了宁离一眼,“干嘛打扰我?” 宁离简直无话可说,看着这个人理直气壮地睡在他床上,手上拿着他的内裤不知道刚刚在被子里捣鼓什么。 邬菏泽现在脸还是红的,宁离心知她不是被热的,而是真情实感地在泛红。总之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邬菏泽这张脸,他感觉这十几年的情绪都没这几天波动大。 那些麻木的感知,平时遇着不顺心顶多皱皱眉就选择性遗忘,可这几日里,心里头的火却压不住地冒,不是往常的嫌弃烦躁,是实打实的怒。他本以为他的情绪感知早就麻木了。 “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邬菏泽听后眉毛却扬了扬,咧唇一笑:“我不。” 然后眼睛圆溜溜地开始观察已经完全脸黑的宁离。 而宁离气得浑身发抖,本身时隔一年后的校园经历就让他心烦气躁,回家后,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还要受人屈辱,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五官,宁离想都没想,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带着血雾的加速,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开。 邬菏泽的脑袋直接被打得偏向一侧,发丝迅速黏在显印的红痕上。 她愣了一下,她不怕痛,这点力度还不至于让她疼的生气。 因此她拿起内裤慢慢抚上自己的左脸,蹭了蹭,缓缓变成竖瞳的眼睛带着直勾勾的侵略性,看得宁离一阵反胃。 “香的。” “不要脸的贱狗。” 宁离这些天被邬菏泽的骚扰搞得稍微有点反应,他也是个男人,天天被老鼠这样搞心态,清晨换下的衣物上沾染了点东西是无可避免的事,只是几乎每天早上刚换上干净内裤,旧的就会丢失。 无非是他没办法阻止这种变态的行为罢了,不代表他不知情。 他深深地看了邬菏泽一眼,涌上的恶心感让他连忙跑去厕所狂吐,对方真的是一条疯狗,没有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思维,理智驱使他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愤怒情绪。 今日心情不佳,连流出的血液都没有往常见到邬菏泽时那么兴奋。 他把自己清洗干净,水流暂时压过了喉咙里的恶心感,他看向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手臂上缓缓流血的伤口。 异常平静的血珠一点点沁出来,汇聚,然后滑落。 自己熟悉的血液芳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忽然间,脑子里那只老鼠痴迷吮吸血液的模样无比清晰地闪现,她眼里的渴望和专注全然让他回忆起来。 像被一道无形的线牵引着,宁离垂下眸子,眼神变得有些空茫,他慢慢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正在流淌的鲜血。 辛甜带着一丝苦涩,自己的血液尝起来没有一点腥味,像是草莓拿铁,甜腻的奶味里带点铁锈般的涩。 过了好一阵子,宁离才像从梦魇状态中回神。 他愕然地看着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新鲜咬痕,旧伤未愈,新伤再增。 这无疑,是他刚刚自己撕咬的,妈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也被邬菏泽带坏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奇异的平静压下去了,那些尖锐的疼痛似乎凿开了一个口子,让胸腔里无处安放的压抑感,找到了一个确切的出口,随着血液一点点流走了。 这种感觉,他觉得有些解压。 其实他一直都喜欢血腥的事物,或许在远古时代,他们血人是有自己的庆祝日来释放血液的,血腥而盛大的节日。 宁离用手碰了碰伤口,摇摇头把自己晃醒,现在还不是沉沦的时候,他的父母,还对他寄予了希望。 他走出厕所,看着邬菏泽,压下所有情绪,开始完成今天的作业。 邬菏泽玩够了内裤,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却发觉宁离丝毫不理她。 她一个起跳,就压在了木椅上的宁离身上,凑到他脖颈边猛地嗅了几下。 “不对,为什么今天一点都不甜?又苦又涩,难闻死了。” 邬菏泽眯起眼睛盯着宁离的脸。 宁离在心里冷笑,这狗鼻子也够灵的,怪不得今天没强制吸他的血。 “喂,问你话呢,我今天都看见了,那几个废物围着你叫,你居然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你不是见我第一次还放血要杀我吗?” 邬菏泽说着又上手去戳对方的脸颊。 宁离这才斜着瞥了老鼠一眼,原来邬菏泽也知道他想杀她呀,他以为邬菏泽就是个光长个子的傻蛋,足足一米九几的身高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智商。 “关你屁事。” 他的目光掠过邬菏泽,落到窗外漆黑的夜色里。他只是不想让跪在地上为他求来入学机会的父亲失望罢了。 “怎么不关我事了?要不是他们,你的血怎么会这么苦?” 邬菏泽吐槽着,一时气不过,张嘴直接咬在了宁离小臂上。 吸完还咂咂嘴,舔了一圈嘴唇,表示道: “像品茶一样,我不爱喝茶,但是你的茶挺好喝。” 宁离见自己依旧逃不过被吸血的命运,翻了个白眼,最终没做反抗。 等晚上的时候,邬菏泽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似的黏在了宁离身上,四肢并用箍住,脑袋埋在他颈窝里。 宁离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他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他记得他前几天看着同样的位置失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会被这样缠着入睡。 “好香好香好香。” 邬菏泽几乎闭眼即睡,在梦里嘟囔着,又用力吸了一口。 “闭嘴。” “香香香香……” 得到回复后,她反而抱得更紧,腿锁得更加用力。 “妈的。” “嗯?叫我妈妈,对,我是你妈妈,你是我的宝宝。” “神经病,闭嘴。” “跑不掉的…”她含糊地咕哝,热烘烘的气息在他耳后挠得有点痒,“我的。” 宁离不再回应。 …… 那一夜宁离被令人窒息的力量死死禁锢着,动弹不得,却反常地挣脱了失眠的折磨。 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像一道粗糙的麻绳,将他几乎飘散出去的意识死死捆回了这具沉重的肉身。 世界的虚浮感褪去,只剩下背后传来的真实重量,一种近乎暴烈的真实。 而那份蛮横的占有欲,让他明白就算在这片令人作呕的泥沼里,至少有一条疯狗可能会为了独占它的骨头,而抢先一步咬碎所有可能的威胁。 这认知竟带来一种病态的安心。他终于不再抵抗沉重的疲惫,任由意识沉入一片无梦的黑暗,睡眠出奇地香沉。 碎碑荒原,骸骨回声大本营。 矿洞顶部垂落的晶噬兽油脂灯滋滋作响,将岩壁上“碎骨为号,共振即自由”的刻痕映得忽明忽暗。 三十平米的指挥室里,淬骨人脊椎骨打磨的长桌旁,坐着骸骨回声的核心高层。 “首领,B2层髓液池的共生苔藓快用完了。” 军需官打破平静,开口汇报。 突然,桌角的监控终端发出蜂鸣,岁时风叼着滤嘴敲了敲桌面,“先看监控。” 那是绑定邬菏泽终端接口的专用频道,只有她执行任务时才会激活。 “又是这疯狗,她不是刚完成了一个任务吗,你又给她派任务了?” 岁时风摇摇头没接话,当初给邬菏泽绑定监控,本是无奈之举,这女人斩草从不留根,任务现场连具完整尸体都找不到,组织想复盘都没处下手。 而邬菏泽自己嫌汇报麻烦,不想被人索命似的追着询问任务细节,便与组织达成共识,同意加装监听模块。 这对邬菏泽毫无限制作用,她从小就习惯了被监视,监视在她心里是一件平常的事。 岁时风便令维修师给她安上了任务的监听模式,在邬菏泽出任务时他们组织的人会手动帮忙开启,结束也是他们手动关闭,想要邬菏泽自己开关,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此时他也有点疑惑,邬菏泽才刚做完任务,理应先回来报道的,怎么还主动给自己安排了冼家的任务。 不过这对组织当然是一件好事,他连忙召集组织高层,开始播放实时监控。 “咚咚咚” 终端画面猛地亮起,是晃动的天花板和飞溅的墙灰,邬菏泽正在迷宫里冲撞,身为高天赋的淬骨利用她特有的高密度躯体,撞得混凝土墙面簌簌掉渣,每个破洞都嵌着她狰狞的人形轮廓。 冼家庄园的晶能幕墙足有三米厚,她竟凭着淬骨硬度硬生生撞出条路,沿途侍卫连警报器都没摸到就成了碎肉。 “谁他爹给她派的活儿?” 岁时风按住战术分析师的肩,平静地看着屏幕。 画面里邬菏泽在不停地寻找着什么,而她不走正门,或者说冼家大到找不到正门,她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感兴趣的东西就揣在身上,宛如蝗虫过境的强盗。 所有高层都麻木地盯着画面,唯有记录员开口询问: “头儿,要不要介入?冼家的碎星军正在集结,再闹下去……” 岁时风嗤笑一声,打断她的担忧:“老子没给她下过命令。她捅的篓子,轮不到骸骨给她擦屁股。” 话音刚落,屏幕里的邬菏泽突然一个冲刺跃上顶层,脊骨“咔嚓”一声弹出半尺长的骨刃,寒光扫过之处,尽数成了灰烬,她从某个位置一跃而下,再次撞出数个大坑后,跟冼家继承人来了一个贴脸拥抱。 记录员记录下打斗场面,准备分析对方的战术为日后的行动做参考。 而冼潇潇也是个狠角色,在面对一心想砍掉她的双臂的邬菏泽,也只得为了保命而断臂求生,毕竟碎星军的到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冼潇潇依靠剩余的晶能逃走了。 邬菏泽没再追,抱着两截断臂就给某个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岁时风他们还没变态到要查看邬菏泽**的地步,屏蔽掉无关画面后,目光重新落回大屏,组织成员正低声讨论方才的战况,话音未落,恢复传输的画面已迅速切换,一座陌生的小镇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尘裔巢都?” 岁时风心里一个咯噔,他突然想起,几天前邬菏泽提过她的人在铁锈城活动,可若说有人抱着两条断臂去找自己的人,未免太过离谱。 他听着一旁的人低声讨论,一个念头突然窜进脑海:邬菏泽会不会是暗自接了私活,那个砍掉冼潇潇双臂的任务,或许本就与她有关? 这个猜想让空气瞬间凝重。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若邬菏泽真的接了这类外部任务,甚至借机泄露组织信息,背后必然有人在暗中策反高层。 大屏下的人瞬间收敛起散漫,个个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错过画面里任何一个细节。 画面里,邬菏泽正沿着斑驳的楼梯向上走,最终推开一间水泥房的门。这时还有人在讨论: “这是他们的接头点?”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 “大概率是,这角落够隐蔽,不容易被盯上。”另一人附和。 当邬菏泽从木质衣柜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物件时,更是印证了众人的猜想: “那是接头暗号吧?” “上面肯定藏了消息!” “果然要避人耳目!她去床上了,是怕被撞见?” “估计是怕被人发现暗号内容,不会就是防着我们吧?” 议论声里,只有岁时风眉头越皱越紧,心底疑云密布:邬菏泽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众人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才终于看见一个面容丑陋的人推门走进这间水泥房。 分析员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拿仪器开始检测,完毕后飞快地汇报: “报告!目标使用劣质凝容苔易容,颈部嵌入隐形颈环,头发沾有能量饮料残留,从走路姿势来看,背部有新鲜撞击伤,不排除刚与血骨族交手的可能,颈环大概率与血骨两族有关!” “要么是消音器,要么是净味囊,都是隐藏身份的常用手段!” “错不了,他就是来接应邬菏泽的!” 议论声渐歇,大屏前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丝杂音错过重要信息。 而画面里,那被认定为接头人的身影有气无力地晃进水泥房,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氛围里,宁离突然一脚踹向床榻的被褥。 下一秒,面色潮红的邬菏泽竟从里面露了出来。 “砰!”岁时风反应极快,一把掐断了大屏信号,画面瞬间归于漆黑。 “首领您做什么?马上就能听到他们的接头暗号了!” “就是啊首领,怎么突然关了?” 身后的质疑声此起彼伏,岁时风却没回头。 他认识邬菏泽半年有余,方才画面里那抹反常的潮红太过扎眼,是个人都能猜透她在被褥里干什么坏事。 那个抹了凝容苔的血人,估计就是邬菏泽口中的玩具了。 至于众人紧盯的暗号,恐怕也不是什么机密物件,极有可能只是一条内裤。 就像前不久,她偷藏了好几条内裤,躲在角落那捂着脸猛吸。一想到这,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和眼睛都脏了。 他到底从宫家救了一个什么变态回来? 不过今天也算是有所收获,从那些零碎画面里得知了冼家即将对铁锈城血人和晶裔动手的消息,消息还能卖给隔壁绯暮之眼组织交个好。 等大屏前的成员陆续散去,他给一旁的副官吩咐了一些重要事件后,指尖飞快拨通一个号码,又抓起桌角的武器往门外走。 他是真怕那个不要命的变态死在碎星军手里了。 邬菏泽的原型是比格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八章 良好的睡眠从强制开始 第10章 第九章 被迫退学 天快亮的微光刚渗进窗缝,一股陌生的腐味便漫过水泥墙,顺着门缝往里钻。 那气味跟着风贴着地面爬过墙角,从狭隘的一角裹了一圈后,再往上吹缠上床沿,硬生生将宁离从睡梦中逼醒。 他皱眉捏住鼻子,循着气味转头,透过微光清晰看清窗外挂着两根条状物。 下垂的五指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像挂腊肠般悬在他平日晾衣服的地方。 宁离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那是一双断臂。 身侧早已没了老鼠的影子,不过脖子的刺痛告诉他,老鼠是吃了早餐再走的。 他打开终端,看了一眼h当时发的照片,然后下床走到阳台仔细查看,熟悉的断面让他胃里本能地开始翻江倒海,他强行咽下涌到喉口的酸水。 但是几秒后,那股恶心又被一股更深沉的平静覆盖了。 其实他对这双手印象很深,几天前,这双手还抬过他的下颚,勾勾手指就能逼他屈服;他也曾躲过这双试图猥亵他的手。 他看清了。 是冼潇潇的双手。 是他曾在暗夜里幻想过要用血液攻击的大人物。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死寂的心里翻涌,他并没有感到感激,或许那股复杂情绪里包含了他仅存的道德感与对这种扭曲的报复方式的认同。 他正准备做点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嘿!” 一道阴影从外侧墙笼下,邬菏泽不知何时已蹲在了阳台栏杆上,晨光反射着她的杏仁圆眼,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上去亮亮的。 “清理干净啦,这个好看吗?” 像寻求主人表扬的小狗,如果忽略她早上已经擅自取走了奖励的事实。 宁离没有笑,只是沉默地看了那双断臂几秒,目光又移回邬菏泽脸上,眼里是一片沉寂的虚无,最终轻微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很好。 这世界本就该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终于在长久的压抑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抚,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自我厌恶和熟悉的呕吐欲。 没再理会阳台上的风景,宁离收好东西刚走到门口,邬菏泽果然如影随形地黏了上来。 她手侧的终端闪烁着几道消息提示的光,宁离收回视线盯着还没打开的房门,声音有些干涩; “我要上学。” 他希望这句陈述句能让老鼠听懂他的暗示乖乖离开。 只可惜老鼠不愧是是老鼠,除了有一点点儿童般的狡诈,仿佛种族不通一样,真听不懂人话。 “学校!好玩!笼子!” 邬菏泽完全无视他的话,兴奋地在空气里嗅了嗅,宁离无可奈何,仔细抹好凝容苔后出门,一转身已不见她的踪影。 但是熟悉的注视感还在,也不知道老鼠躲在哪暗中观察他。 吸食过血液的关系似乎加强了他对老鼠气味的感知,随着浅风轻拂,他能感知到老鼠的方位,只是不清楚具体位置。 在早餐铺买了两个骨藻包子,其中一个朝老鼠的方位扔了过去,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他踏进校门,以为终于摆脱跟踪时,却看见百年难遇的教导主任和两名校务人员守在门口。 “宁离同学。” 面生的教导主任叫住宁离,推了推眼镜,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用不耐的语气通知宁离: “经校董会决议,你的行为严重违反校规,并对学校声誉造成了极大不良影响。这是退学通知,即刻生效,现在请你立刻离开学校。” 围观的同学渐渐聚拢,好奇地张望。 见此情景的贺泳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想开口问一句“这怎么回事?”,却在看见教导主任的脸色后硬生生憋住口。 跟在一旁的唐笑则瞪大了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贺泳窃窃私语: “哇,被开除了,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吧?他干什么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贺泳瞪了对方一眼,让她闭嘴。 不远处勤勤恳恳搬重物的路康看了看宁离,又看了看主任,他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话,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路过了这个地方。 宁离沉默地接过那张纸,他将周围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些幸灾乐祸、冷漠、麻木、无意识的恶意都像根针,扎在他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空气凝滞了一秒。 教导主任嫌恶的眉头还没松开,突然那张退学通知毫无预兆地从正中间撕裂开。 “宁离你在搞什么鬼?别以为退学了我就没法子收拾你了,惹到不该惹的人的下场……” 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刺啦”的撕裂声打断。 半空中落下的单子还在不停地撕裂,裂口整齐如剪刀剪过。 几抹刀光剑影中,新鲜出炉的通知单就化为了粉末散在地上。 这是晶裔天赋再高也干不到的事,众所周知,晶裔的晶能更多是调和与利用,是直观的,只有淬骨的脊刃共振能达到隔空伤害的效果。 教导主任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转为惊愕,他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却只看见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学生和空荡荡的围墙。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爬升。 周围的讨论声早已停止,教导主任很快强作镇定,驱散人群,带着学生返回教室。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人惹不起。 鬼知道那阴沉的人背地里有什么手段,这么多年教导主任爬上这个位置也是多亏了他的见机行事,他最多落井下石一下,绝对不会给自己招惹更多的麻烦,希望那个学生背后的势力不要记恨他,他只是按上面的命令行事罢了。 至于背地里继续咒骂的学生可就不关他的事了,那些人正好能帮他挡挡仇恨值。 空旷的校门口,迅速只剩下了宁离一人站着,他那总是耷拉着盖住眼睛的刘海遮住了所有表情。 风卷着地上文件的碎片,打着旋儿。 突然,一股带着燥意的气流轻轻拂过他的后颈,把宁离刘海掀起,他露出整张脸望着天,仿佛又看见当年父亲跪在办公室外的身影,童年记忆汹涌而来。 幼时,他们家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到来,负担增加了不少,但是在他记忆里从没缺过一口吃的。奶粉总是兑得很稀,但是碗底总有一层奶味,维生素会被江意掰成小半混在糊糊里,总能喂给挑食的他,蔬菜粥里的菜叶子剁得碎碎的,生怕他不吃。直到大了一些,开始抽条,不再那么亏养分了,他的饭菜才终于跟父母吃的一样,他也早已不挑食了。 他六岁那年,闵鸿在明知道他是血人的身份下,为了更好地保护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跪在一个领导脚边,一旁是准备的几块脉晶和一个不起眼的用废弃零件组装的小型信号中转器。 “主任,东侧走廊第三盏灯后的监控线路最近不太稳定,这是检修后多余的备用件,或许您用得上,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记录。” 宁离就站在门外偷偷看见那人用鞋尖拨了拨地上的几块脉晶,手上玩弄着闵鸿递上的礼品,不知道说了什么,闵鸿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那之后他便跟着周边所有同龄晶裔一块去上学了,不再遭受那些伙伴口中“连学都上不了的异族”的嘲讽。 所以他咬牙硬挺了这么多年,咽下那么多腌臜气,为的是什么? 不就为了把这学上完吗? 可现在这算什么呢? 那几块攒了不知多久的脉晶,那坨赔着笑脸送出去的宝贝似的铁疙瘩…… 又算个什么? 屁都不算。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闵鸿。 宁离看着来电显示,突然有点不敢接。 他怕听见父亲一如既往的关怀。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不接通就是誓不罢休。 宁离抿了抿唇,重新低下头走出校园,到了一片空地,接通这个来电。 终端那头传来闵鸿的声音,高级终端的投影功能清晰映出闵鸿的模样。 他声音比平时更加小心温和,好像在刻意放缓语速怕宁离难受。 “阿离呀。” 闵鸿顿了顿,在斟酌词句。 宁离低低“嗯”了一声。 “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声,今天早点回来,你妈这几天生病请假,在家弄了点好吃的。” 闵鸿绝口不提学校,更不提他可能已经知道了的退学事件,他只是用最平常的语气,跟宁离说着家常话。 宁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一股酸楚冲上了鼻腔,用鼻音勉强应了一声后,他挂断了终端。 情感的挤压突然让眼前一片模糊,红成了一片,眼疾又犯了,而这时他才想起早上起床后视觉好得有点不真实。 他一个人站在街口,他宁愿面对邬菏泽那种**裸的强迫,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门后无条件的包容。 那份爱,是唯一支撑着他还活着的支柱了。 他下意识地掐住掌心,刺痛感勉强压住翻涌的酸楚。 而远处巷口,一双赤金色的竖瞳在阴影中无声闪烁。 那是兽类即将捕猎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九章 被迫退学 第11章 第十章 凝容苔的陨落 尘光学院教室。 黑板上是教师用晶尘粉笔画的科普图,学生们都闷头坐在下方没精打采地听课。 在这样的无聊时刻,窗外突然传来“咔哒”轻响,引得好几个学生朝窗外望去,却只看见几架飞梭穿过。 而此刻,邬菏泽蹲在教室的通风管道口,随着身体的剧痛传出,她从裂开的背部掏出脊刃,流动态的骨液接触到空气后立即硬化为脊刃。 只见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插入管道缝隙,全身肌肉开始蓄力绷紧,身体立刻化作一座沉默的共鸣箱。 下一秒,邬菏泽闭上双眼,精神沉入体内那片无形的骨海,开始感受自身骨骼系统的固有频率,捕捉着每一根骨骼最细微的低频嗡鸣,所有力量如百川归海,轰然灌入脊椎!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巨响从骨髓深处炸开,她脊骨瞬间高频震颤,振动波沿着肩胛、锁骨、臂骨疯狂传导,最终全部咆哮着汇聚于她的左手。 “崩槌。” 刹那间,整段巨大的合金管道开始疯狂地高频抖动! 管道表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跳动,固定它的卡扣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砰!砰!砰! 接连几声闷响从管道深处传来,紧接着,一股灼热的高压蒸汽混合着泄露的晶能,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缝隙中猛烈喷涌而出! 巨大的喷射声浪彻底盖过教室里的讲课声,气流裹挟着金属碎屑和腥臭的冷凝液,劈头盖脸地打在邬菏泽的身上和脸上。 邬菏泽毫不在意地往身上拍了拍灰,先前插入缝隙的那只手只剩半截,截面处几股骨液缓慢流着,泛着点暗沉的光。 她摸出特制绷带,动作利落地一圈圈缠上去,面不改色,仿佛断的不是自己的手。 而此刻,教室内的天花板猛烈震动起来! 哗啦啦—— 黑板上方,晶尘灯带因震动而熄灭,爆出一小团电火花。天花板上簌簌地落下灰尘和碎屑,掉在下方面露惊恐的学生们头上。 “怎么回事?!” “爆炸了吗?!” 教室内瞬间乱作一团,学生们再也顾不上无聊,惊恐地抬头张望,或下意识地蹲下躲到课桌下面。 讲师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声音却被蒸汽喷射的巨响完全淹没。 邬菏泽在一片混乱和弥漫的蒸汽中,歪头咧开一个笑容,而她全身的衣袖早已被高温灼烧成几条布缕,露出的皮肤一片通红。 爆炸在下方炸出片空缺,她一清二楚地看见受伤的学生四处乱窜,发出刺耳的尖叫。 “嘻,笼子都给你们破了就别叫啦。” 说完她嗅了嗅空气,瞳孔骤缩,转身就跑。 “爹的,冼家走狗追这么快。” 终端检测到能量后,岁时风的强制通话打来: “你在哪?怎么去炸学校了?你有病吗?刚惹完冼家又去动长老院的东西?一天天的净给我……” “啪嗒” 邬菏泽身边的风声骤然止住,她站在原地挂掉通话后才继续逃跑。 真啰嗦...... 铁锈城第十二层。 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铁锈味与机油味,偶尔路过几间房子还有某种难以言明的霉腐气息。 那是没人帮忙收尸的屋子。 长达十几年宁离都在这里度过,从没想过别的活法。他以为自己会按部就班地升学,之后像父母那样领养个孩子,把对方当成往后日子里的一点寄托,撑着过下去。 此刻站在这里,宁离第一次觉得陌生,就算那条升学之路是艰巨的。是需要榨干健康与生命的,那也是无数普通尘裔求之不得的安稳。 可这份希翼随着一张纸的落下就这样轻飘飘地消散了。 门内传来辣油爆锅的刺啦声,是江意正在拿铁锅翻炒着花大价钱买来的土豆,闵鸿蹲在角落给儿子制作新的伪晶匣,蓝斑密布的手背上沾满晶尘。 宁离踌躇着,不知该何时进去,不知如何面对父母那双饱含期望却又早已被生活磨蚀得黯淡的眼睛。 门却先从里面被拉开了。 闵鸿探出身,看到宁离,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阿离?站门口干嘛,快进来,你妈饭都快做好了。”他语气如常,甚至比平时更热络些,拉着宁离进屋。 狭小的空间里,油烟与晶尘粉末混杂。 江意背对着门口炒菜,咳嗽了几声,肩膀显得愈发单薄。她没回头,声音带着惯常的温柔:“回来了?老闵,把那个伪晶匣给阿离看看,我腾不开手。” 闵鸿将做好的性能更好的伪晶匣递给他时,宁离清晰地看清了那抹晃过的蓝色。 是父亲手上新增出晶体化纹路。 也不知道视觉的提升是好是坏,他知晓这与老鼠的唾液对他伤口加速愈合是一个道理,但是如果老鼠不去斩断冼潇潇的双臂,冼潇潇能否不怪罪到他身上。 当然他心底清楚,答案一定是不能。 冼潇潇本就对他的脸存有兴趣,后来发来的好友申请,其实就是还会有后续动作的暗示。 随着灶台的焰火熄灭,江意端出辣白菜,一旁砂锅里熬好的乳白色豆腐汤,飘着几星碎绿的葱花,闵鸿给宁离盛了一碗。 三人都在桌边坐好,江意没等筷子放稳,就先伸筷往宁离碗里夹菜,额前几缕泛着软光的青丝晃过晶簇,她眼尾弯着笑意: “阿离没事的,我们也才刚知道这个事,如果真的不想去冼家那边,我这边找到了个合适你的工作,是之前住我们隔壁的王大叔介绍的。不过冼家还是很好啦,给我送的蓝蜕,这蓝斑淡了很多呢。” 宁离闷着脑袋吃饭,嘴里的蔬菜脆嫩,带着股久违的清甜,他们家平日里难得见一次,父母坐在对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可他越听,喉咙里越发紧,只能更快地扒饭,把到了嘴边的哽咽咽回肚子里。 “我还托关系给你找了个工资稍微高一点的,日薪3脉晶呢,真是难得的机会。” 闵鸿一边补充一边在终端上把工作情况发给宁离。 日薪3脉晶,三天就能买一支蓝蜕,宁离眼睫颤了颤,目光落低,就算这个工作是有阴谋的他也得去试试看。 “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你妈在家陪你,你可要照顾好你妈哦,别让你妈还来帮你找衣服了。” 一提这个,宁离脸上安抚父母的笑意瞬间就收了,嘴角抿得笔直。这个衣服即内裤,他连失十条内裤之后,江意不明就里,一边默默地给他补新的,一边非要帮他找失踪的衣物,把他阳台的苔藓盆栽翻了个底朝天,泥巴撒了一地,结果就翻出几簇金毛,然后当做新品种,宝贝似的单独找了个花盆天天浇水照看。 后来被父亲发现只是几根毛,嘲笑了好几天。 他们没指责宁离的丢三落四,只是委婉关心了一下是否被同学恶作剧偷了内裤,得知否定后就没管了。 “还笑!你爸非说内裤被晶噬鸟叼去筑巢了,结果我找的时候在你衣柜下摸到半块饼干,肯定是你半夜饿了塞的!” 江意一脸嗔怪地看着闵鸿,宁离不想说话。 次日,宁离跟着父亲前往工作地点。 晨雾漫得满街都是,像稀释过的晶尘,将朝阳遮了大半,只漏下几缕灰扑扑的日晕落在地上。 闵鸿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给儿子准备的入职装备:半管凝容苔、一瓶灰瞳滴剂,还有之前没用完的备用伪晶匣。 两人沿着铁锈楼梯走了二十分钟,才终于抵达铁锈城的地面层。 闵鸿带他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停着一辆骨蹬子,是他提前联系好的。 “去晶髓雅阁。” 闵鸿递过去3尘晶,那三个蓝色圆块在淬骨车夫满是老茧的掌心滚了滚后,车夫这才点头: “快点,别耽误了时间。” 骨动三轮行驶了接近一小时后,晨雾还未散尽,而晶髓雅阁的轮廓已刺破铁锈城的阴霾。 那不是尘裔认知中冰冷的砖石钢铁的建筑物,而是一座悬浮于海面上的晶簇堡垒,主体由水晶般的材质构成。 这里没有漫天漫地的晶尘,只有一片透亮的蔚蓝天空,上头悬着骄阳。阳光撞在棱面建筑上,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晕,却也把尘裔巢都外围那片最高房价区的巷道照得明暗割裂。 他们仅仅站在外围,便能接受到这刺目的阳光。 宁离的劣质凝容苔第一次受到光的照射,开始一点点融化。 淬骨车夫已经驱车离去。 而他们二人在晶尘缓冲带的黄线外徘徊,巡逻的淬骨士兵见了便来驱赶他们。 闵鸿费了好一番口舌解释,才终于打通电话,等来了负责接应的晶裔。 “你是宁离?” 来者穿着灰色制服,目光扫过终端上的照片,他看着终端的照片,皱着眉头瘪嘴,苹果肌跟着往一侧拉。 “妈的,抹凝容苔之后巨丑的前台就是你吧?滚去把凝容苔洗掉,这他妈什么狗日的怪癖。” 被驱赶离开的闵鸿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宁离,那个单薄的身影在悬浮晶髓雅阁照下的巨大阴影里,显得渺小且无助。 宁离被带去花园的水池边清洗,凝容苔遇水即化,露出本来的面容。 左脸中间的痣,圆润的鼻头,下唇略厚于上唇的直线唇型,以及因眼疾而泛着红雾的琥珀色眼睛全都清晰地落在这张瘦削的脸上。 “操,这么好看?报个价呗,晚上来我房间验验货?” 尽量一周更新3章以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章 凝容苔的陨落 第12章 第十一章 金瞳护食 栈道如一道瓷白的巨刃横亘于海面,宁离站在其侧壁透明的电梯中,俯视着下方被切割成两半的世界,一小片灰败的尘裔巢都,与一大片刺目的穹裔领地。 “啧,瞧那片晶簇林,地脉的那点精华都快被抽干了吧……” 身旁的晶裔吐槽着。 穹裔的生活区域里,葱绿的巨树围绕着一小圈晶簇林,那里生长着无数巨大的野生能量晶体,高低错落,形似尖塔、树木、藤蔓或珊瑚。 铁锈城浅薄的地脉能量核心全集中于那片小小一片晶簇林,森林与地脉能量紧密相连,这是能量溢出地表后凝结固化形成的自然奇观,也能为晶裔带来晶簇的恢复修养。 但是这样的特权只有铁锈城里高贵的穹裔拥有。 而尘裔想成为穹裔的第一步,则是在青少年时期觉醒200穹晶级以上的晶簇等级,这是连大多数穹裔都努力追求的事,哪那么容易沧海遗珠在民间落下一个200穹晶级天赋的孩子。 有些是尘裔从小听到大的常识,有些是闵鸿偷偷告诉他的事情,目的是让宁离不要随便去招惹穹裔。 他一个藏匿至今的血人,避之唯恐不及,又何谈招惹? “喂?哑巴了?” 宁离飘荡的思绪被拉回,刺目的景象让他视线有些恍惚。他微微低头,卷边的棕色发丝再次盖住双眼,一闪而过的厌烦从眼底晃过。 “我说,这是我名片,你拿着。” 那只保养得宜的白净手还悬在空中。 宁离抬手,用两指拈过来,眯着眼睛放在光下看了看。 晶髓雅阁·高级客户经理 姓名:烁璟 晶能等级:89脉晶级 下面标注着对方的脉晶通许码。 他跟着烁璟走过能量桥,双生晶簇柱在入口投下阴影,左边“晶裔至上”四个大字锋利如刀,右边的文字却被晶尘磨得模糊,像被刻意抹去的真相。 晶泪大厅的悬浮晶台正在流淌瀑布,银蓝色的液体顺着晶台边缘坠成帘幕,和宁离平时在广告上看到的模样别无二致。 “你的工作就是接待,把客人引导到b1层去,穿过骨瓷回廊进行身份验证……” 烁璟絮絮叨叨地给宁离介绍工作内容,带他走过铺满透光地砖的回廊,宁离低头打量时还能见下层管道中流动的蓝紫色血髓。 他体内的血液也在缓缓流动着,血管开始兴奋地跳动,这是他的血液给予的回应,接受到同族人的血液气息便会如此。 宁离摸了摸脖子上暗处的净血囊,默默地加大了功率,直到他走过地下后,身体血液不再沸腾。 “摸什么摸?”烁璟拍开他按在净味囊上的手,“赶紧签合同,别耽误我下班。” 烁璟递来的十几页合同沉甸甸的,保密协议密密麻麻爬满纸页,宁离翻着合同仔细地查看起来,见到其中一个核心条款写着: “自愿十年后成为《晶髓品鉴会》**展品——若VIP选定,将抽取500ml脊髓液现制鲜晶泪。” 十年?宁离盯着合同上的字,想到江意总念叨,稍微年长些的血人就会被抓去做实验。 他随即又想到,自己这条命本就是父母捡来的,被收养前,他从实验室逃出的幼时记忆也早已模糊不清,能多一天,本就是赚的。 这么算下来,十年已经够多了。 眼下,先把父母的病治好才是首要。 “快点行不?”烁璟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看了眼终端时间。 宁离抿了抿唇,签上名字。 换上工作服后,他开始接待。 骨瓷回廊的地砖总是传出一股阴冷的风,倒射的冷光映在宁离的脸上。 他刚引导完第三组贵宾,烁璟的声音又在耳后响起: “星髓厅的12号卡座贵宾点名要你陪酒。” 那语气带着一丝艳羡。 宁离处在这样一个血液浓度极大的地方,颈上的净味囊功率已调至最大,勒痕火辣辣地疼,地下蓝紫色的液体在管道里翻涌,带着同类求救的哀鸣,每一次脉动都让他的血液跟着沸腾。 但是眼前的晶裔毫不知情,他听不见脚底悲惨的嚎叫,看不见血液输送背后的真相,只是把江意的病历单翻出来,提醒他: “不想去?看看这个是什么?” 宁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扯开了工作服的领口,他想透透气。 平复好心情后跟烁璟穿过回廊。 “啧,别不愿意,那位可是230穹晶级的大人物,跟了她你就偷着乐吧。” 12号豪华卡座的水晶帘后,那女性穹裔额头的晶簇泛着蓝光,一看便是刚被晶能相关的产品滋润过的模样。 宁离垂眸坐在了旁边。 她便捏着宁离下巴强迫他抬头,指尖一点点划过脸中的痣。 “冼潇潇说你是最乖的藏品,果然没错呢,可爱得像只不会咬人的宠物。” 宁离眼神晃了晃,目光穿过她的肩,撞进斜对面的阴影里。 那里坐着个人,她双臂缠着绷带坐在轮椅上,受损的晶簇毫无光泽,像蒙尘的玻璃。她的血仆站在身后,而那双美眸染着怨怼看着宁离。 是冼大小姐。 宁离感受到血仆身上的气息。血人间是能够互相感应的,而上次在骨锈医院没被揭发身份,也是那群血人害怕自己的工作被更年轻貌美的血人抢走,才装作不知情地替他掩盖。 可是如今站在冼潇潇身边的血人是否会为了那点奖励与信任将他揭发? 直到这一刻宁离才意识到此处的凶险,他为了父母不得不忽略的危机意识在此时全部苏醒。 他看见那血仆对冼潇潇几句,突然转头与他对视一眼,极淡的芳烃素顺着空气飘来,带着血人特有的信息对他传达着安全的情绪。 宁离低下眼睛,原来同类一直都在,只是他们都学会了在刀尖上装死。 这样的信号让他理智回归,其实仔细想想,被发现了也没大事,无非就一死,只是他想死得更有价值,能在死前为父母做点什么。 感谢同类愿意给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女性穹裔指尖轻推杯沿,血晶酒液中浮沉的晶簇碎屑如星点般闪烁。她声音柔媚,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喝了它,你才有资格窥见真正的晶髓,这可是用85%潜力的尘裔脊髓液调的,多少穹裔都求不来呢。” 酒里是尘裔少年的晶簇碎屑与血人血液的混合物。 宁离的胃里翻腾得厉害,血人对同类血液接近的排斥本能让他喉头发紧,他刚要举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 血仆打翻了清洗晶尘的晶尘桶,水在透光地砖上漫开,蓝斑像蛛网般爬满他的手背。冼潇潇的脊颤鞭“啪”地抽在他背上,血珠飞溅,与地面的水融在一起。 宁离抽了抽手指,别过视线。 血人与晶裔种族不同,本就不易被晶能晶体化,但如果长期被晶能折磨,便会出现血仆手臂那般严重的晶体化。 那血仆的净味囊松松垮垮地挂着,芳烃素泄露的气息让宁离的血液加速沸腾。 “废物!” 冼潇潇继续用晶能操控脊颤鞭,抽在血仆背上,新的血痕叠加在旧伤之上,皮开肉绽,细密的血水瞬间迸溅开来,化作一片腥甜的薄雾弥漫在空气中。 周遭的穹裔们仿佛被触碰了某种开关,齐刷刷地向后仰身,用熏香的手帕或镶嵌晶簇的袖口死死掩住口鼻,脸上交织着真实的厌恶与夸张的矫情。 “真是不成体统!”一位贵夫尖着嗓子抱怨,仿佛空气中的不是血雾而是剧毒瘴气。 “又是这样,总是用这种下作的方式玷污空气!” “不自爱的东西,活该被惩戒。” 他们在指责和轻描淡写中,将一场公开的酷刑,扭曲成了对受害者不得体的声讨,完美地将自己的残忍隐藏在道德的假面之后。 “连地都扫不干净,留着你的血有什么用?”冼潇潇刺耳的声音继续响起。 此时女性穹裔涂着美甲的白手抚住宁离的酒杯,里面的酒液几乎要碰到嘴唇,她想轻柔地将酒灌进宁离嘴里,看宁离狼狈不堪的样子。 “发什么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污秽里,那会脏了你的美眸。” 宁离被迫仰头,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恶心的液体晃动,即将入喉时,意识便渐渐地出笼了。 突然,来了阵风卷起水晶帘。 “且慢。” 一道身影插进两人之间,那双本该是金瞳的眼睛,此刻是伪装后的深棕色,唯有仔细看,才能在晶灯折射下窥见一丝压抑不住的野性锋芒。 她嗓音甜腻,却透着一股野性, “美人的酒,我代他饮了如何?” 宁离抬眼,对上一张陌生却熟悉的脸,是邬菏泽。 女性穹裔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看着邬菏泽腕间的星环链,那刻着宫家独有的标记,于是讪讪地收回手: “既然姐姐喜欢,妹妹自然成人之美。” 邬菏泽闻言,下颌微扬,那双眼睛懒洋洋地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种漠然。她全然不顾四周投来的惊疑、探究亦或谄媚的目光,只伸手便去拉宁离的手腕,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从桌上取走一杯属于自己的酒。 只是邬菏泽的瓜子脸丹凤眼让宁离看得格外不适,老鼠嘴角勾起露出的尖锐虎牙跟全身气质都格格不入,像小老虎披上猫咪的柔软高贵的外皮。 片刻,宁离就被拉到另一个隐秘的角落,这里视线极佳,私密性却极好。 水晶帘落下时,邬菏泽表面的伪装就全卸下了,她从后面环抱住他,宁离颈间尽是对方吐出的急躁气息,他扭了扭腰想挣脱束缚,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钳住。 “你的血还是这么香。” “你做什么?” 宁离皱着眉转头看她。 邬菏泽冷笑了两声,拿脑袋蹭了蹭他就直接上嘴。 “爹的,冼潇潇敢动我的人,真是没教训够。” 脖子传来一阵刺痛,久违地失血,那一瞬间宁离僵住,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竟然有点安稳下来,但是宁离不会因为心里这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就给打动,这样的姿势他只能反手抓住邬菏泽新染的黑发,压低声音说: “放开我!” “吁~” 帘外传出一阵起哄声,仿佛都知晓了帘内正在割肉放血,殊不知邬菏泽能直接吸食血液。 “今天居然是酸甜的。” 邬菏泽放开了宁离,心满意足地牵起宁离的手,准备带他走。 宁离被吓了一跳,连忙甩开。 “你要做什么?” “带你走啊。” 邬菏泽理所当然地回答,面对宁离的不配合,满脸都写上不满,不理解为什么玩具为什么不跟自己回家。 “我不走。” “不行!必须跟我走!” 说着就要来抓逃走的宁离,宁离不愿屈服,在30平米不到的牢笼里,被迫与邬菏泽展开一场无声的躲猫猫。 宁离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按住躁动不安的邬菏泽,盯着对方看起来睿智的双眼,冷静地询问: “你想把我带哪去?为什么要带我走?我现在不能走,我需要这份工作。” 邬菏泽嗤笑一声, “不然呢?你真以为这份好工作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手指用力,捏了捏宁离的下巴, “冼家弄出这么大阵仗,不就是拿你当饵,想看看我会不会为了零食跳进来吗?” 三族人类都没有生育功能,具备完整的器官,但是仅仅为外在表现形式,该有的感官什么的还是会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一章 金瞳护食 第13章 第十二章 晶泪竞速 宁离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不知道冼潇潇把他弄来,跟挑衅邬菏泽有什么关系。 既然冼家要追杀邬菏泽,那家伙却仅仅为了想吸他的血,主动自投罗网,宁离感觉邬菏泽脑子有毛病。 不过他还是安慰着这个已经气得鼻孔直出气的人,他只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而已,他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冼家挑衅你,你不应该去找冼潇潇吗?她人坐在那你不敢上?” 说完,宁离看见邬菏泽眼睛猛地一亮,她兴奋地舔了舔尖牙: “你说得对,看我不整死她。在这等着我。”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道影子溜了出去。宁离一个人在帘内摸鱼,他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脖子上已经愈合的咬痕。 突然间,地上一处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了他,他蹲下捡起那个东西看了看,是尘光学院的校徽。 翻过来一看,名字上写着“路康”二字。 宁离心脏忽然刺痛了一下,他向帘外看去。 冼潇潇正在命人将她推去晶泪大厅正中央,那里已经架好了晶台抽取槽。 他最后看了一眼,拿起校徽,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转身想回到相对无人的骨瓷回廊避一避,理清思绪。 此时星髓厅的赌局已开始,冼家的一个穹裔正在激情地介绍着游戏规则。 “尊敬的各位穹裔!欢迎莅临星髓厅,见证本届晶泪竞速的终极对决!” “请看舞台穹顶:三位经过层层筛选的尘裔,已整装待发,即刻便将踏入晶髓萃取舱!所谓竞速,非比快,而比韧。他们需在舱内持续萃取体内晶能,直至力竭停摆。最后一位完成晶能萃取的晶裔,便是本场的终极胜者!” “现在,请您用手中宝贵的晶债券,为您已经看好的资产下注!赌他能为您榨取最久的欢愉!或者,”主持人声音一顿,充满恶意地勾起唇,“赌他会为您献上绚烂的终末爆流!晶簇纯度越高,光芒越盛,在晶能过载的极致痛苦中,整个人将如烟花般炸裂,用他生命最后的光华,点亮您的夜晚!” “最终胜出者的支持者,将共同瓜分本次的重磅彩头,包含**晶肝、原生晶肾在内的全套生命源晶!” “记住!投注所用的晶债券,赛后可全额兑换为等额穹晶,现在投注,即享1:1.2穹晶兑换倍率,倒计时十分钟!” “现在,投注通道正式开启:请诸位穹裔,锁定您的目标!晶泪竞速,即刻开战!” 冼潇潇看着主持人引导着整个星髓厅的氛围,操控着轮椅扶手上的晶能面板,看着监控里闪过的一道身影和躲躲藏藏的宁离,眯了眯眼睛,对身边的血仆吩咐道: “让淬星军把宁离给我抓过来。顺便让军队加强布控,看看这个人是谁。” 监控中几乎捕捉不到那人影,唯有几抹虚影一闪而过。 “是。” 宁离被绑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准备重新开始引导工作,顺便寻找路康的线索,什么还没发现便被抓来了。 此时冼潇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个女人是谁?” 冼潇潇刚想像以往一样抬起宁离的下巴,又意识到自己的双臂还未恢复,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张清冷的脸,吩咐道:“把他按住。” 宁离被按在地上,轻轻地回答着:“我不知道。” “啧,不知道?” 脊颤鞭“啪”地一下就往宁离身上抽,那鞭子快要落下时却被身边的血仆挡住了。 宁离看着扑在他身上的血仆,瞳孔一缩,推开了对方。 “在我面前演上了?什么替人挨打的深情戏码,你们之前认识?” 宁离别过视线不想回答。 那血仆点点头。 “啧,既然是我家小可爱的朋友,那你就去舞台上帮忙操作抽取杆吧,美人杀人才最漂亮呢。” 冼潇潇嗤笑着,对自己这个主意满意极了,一脚踹开碍事的血仆,“拍下来,发给那个金毛疯子。” 得到吩咐的主持人穹裔连忙命人下来接走了宁离。 他被粗暴地推搡到舞台正中央的操控台前。 周遭的穹裔们摇晃着血宴酒杯,声音全部传入他的耳里,“我赌左边那个孩子,”穿星环链的贵夫轻笑,捏起一张晶债卷,“上次他姐姐的晶能爆流是粉紫色的,真美,可惜上次没抢到她的晶肝。” 泛着金属冷光的合金操纵台映入眼帘,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但是在控制杆上残留着长期使用下留下的血渍,冼潇潇不命人清理干净,像是故意震慑下一个幸运儿。 宁离站在台上,台下是无数模糊而苍白的穹裔,他们的面孔隐藏在晶灯迷离的光晕中,那些低语与轻笑都像一股嗡嗡的电流声冲进他耳里,将他理智打碎。 在阵阵鸣声中,宁离感觉本恢复极好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睛浸入血水,意识逐渐从现实中抽离。 12号卡座的那个女性穹裔掩嘴轻轻笑了一声:“最后还不是要被放上来玩弄。” “尊贵的各位穹裔们!” 主持人再次通过晶能扩音器将愈发尖锐亢奋的声音传达在整个星髓厅。 “清算时刻到了!看看这三件精美的资产!他们的每一滴髓光,都将在今日为您兑现成无上的欢愉与财富!” 聚光灯猛地打在三个晶能抽取槽上。 那抽取槽与黑市那种粗暴裸露钢铁齿轮的简陋机器完全不同,它被精心包裹在水晶和流光之中,像一件奢华的艺术品,完美掩盖着内里同样血腥的实质。 口袋中的校徽被宁离紧紧握住,意识在恐惧与麻木间游离,直到校徽别针猛地刺入指尖,才令他在现实中突然惊醒。 他抬起头,看见那1号槽上站着已经经过预处理的同桌。 路康。 他那个总是傻里傻气的同桌,此时只是一件被拆封后随意处置的货物,僵硬地立在卡槽中,眼神涣散毫无焦点,嘴唇无声地嗫嚅着,好像还在背诵着尘光学院里所教育的晶裔高贵论。 而歪斜的领口之下,爬满了青紫色的针孔。 另外两个卡槽的人他不认识,其中的一个小女孩抖得如风中残叶,另一个青年却异常平静,甚至挂着嘲讽的笑容。 这些陌生的苦难并未带来疏离,反而像强酸一样加剧他眼疾的灼痛,视野边缘开始泛起红晕。 聚光灯“唰”地一声,从三名资产身上移开,猛地聚焦在宁离一人身上,将他苍白的脸和僵硬的肢体暴露无遗。 冼潇潇的声音从传声晶管里钻出:“动手吧,我可爱的清算师,推下杆子,很简单不是吗?” 她见宁离不为所动,继续慵懒地说道: “清算一个,我给你100穹晶哦,这钱,够给你那对捡破烂的爹妈买好多管像样的蓝蜕了吧?想想他们身上的蓝斑,推啊,乖。” 100……穹晶? 宁离听见这天文数字差点笑出了声,真讽刺啊,路康的一条命和两个陌生人的未来,就值100穹晶,也不知道清算结束,冼家会不会把这笔巨款塞在他的尸体里。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晶能扩音器,变得愈发尖锐亢奋,直接响彻在宁离的耳边: “诸位尊贵的穹裔!请将你们的目光,投向今晚最特别的清算师!”主持人高声嘶吼,手臂猛地指向宁离,“看呐!就是他这双漂亮的手,即将为我们启动这场盛宴!” “现在——”主持人的声音拖长,充满了恶意的期待,整个星髓厅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死死钉在宁离搭在操纵杆的手上,“倒数三个数!让我们共同期待……髓光绽放的华美瞬间!三!” 台下的人群如同被操控的傀儡,疯狂地跟着嘶吼:“二!” 聚光灯的光圈缩紧,将宁离牢牢锁死。主持人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一!” “哗——!”台下爆出整齐的推杆声,晶债券在水晶灯下划出金色弧线,有人兴奋地砸向终端:“快!把我账户的2000晶债全押给幽蓝爆流!” 他的手指僵硬地搭在操纵台上,口袋里的校徽尖角硌着他的大腿。路康的脸显得那么绝望,宁离不忍心观看。 时间好像凝固,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理智中退去,宁离听见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也听见晶槽里传来的细微喘息。 冼潇潇开始不耐烦:“需要我派人去请闵鸿老师来指导你工作吗?” 宁离想过大不了拿自己的血液厮杀出去,杀了这群穹裔,偷走他们的资产,一场拼命的奋战怎么也好过这样受人限制。 但拼了,然后呢? 他仿佛能看见父母被碎星军从家里拖出来的画面,他的血或许能放倒一两个穹裔,可绝对换不来他们的生路,只会换来更痛苦的结局。 “算了。” 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反抗有什么意义?无非是换一种更惨的死法,还要连累他们。” 路康……反正也活不成了。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吞噬,然后被吞噬,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 今天,只是他恰好被选成了那双拿筷子的手。 宁离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仿佛灵魂已经从头顶飘走,在空中俯视着台下那群蛆虫和即将侩子手的自己,强烈的自我厌恶和嘲弄席卷了他。 “看啊,你最终还是成了他们的一部分,成了这套吃人机器里最听话的那个齿轮。” 于是,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他的双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被这个世界的丝线操控着,将操纵杆推了下去。 嗡——! 蓝光亮起,惨叫声刺穿耳膜。 复杂的晶能导管开始苏醒,一点点伸长、一点点刺入三人的晶簇中。 主持人忽略了三人凄厉的惨叫,兴奋地嘶吼: “!纯度90%!是罕见的幽蓝爆流!导管里的髓光正在结晶,快!记录这组数据!” 主持人的狂吼、台下穹裔的欢呼,一切都瞬间褪色、拉远,变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噪音。 宁离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片刺目的蓝光,和蓝光中路康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杀人……就这么简单。” 第14章 第十三章 绯暮之眼 嗡! 幽蓝髓光瞬间灌入晶槽,那三人的身体反应格外剧烈,他们喉咙里发出嘶吼的哀鸣,皮肤下的血管在过量晶能被抽取的冲击下根根凸起,形成一道道密布的晶斑。 台下所有的观众都享受着商品为自己带来的视觉盛宴,那些晶斑于尘裔而言是疾病,是痛苦,是死亡,对于穹裔来说,只是商品上点缀的花纹。 “那个男孩身上的花纹还真是好看。” “是呀,看他们的表情还挺能忍的。” 而宁离还愣在台上,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穹裔热切讨论的语言都消失殆尽,只剩他胸腔中的心脏疯狂跳动。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父母教育他的场面,教他待人需存善念,与人为善,无愧于人,哪怕这世道再恶心,他也不能亲手杀害无恶之人。 他渴望暴力,却又在这种社会下,对世界吃人感到恶心。 那些曾经骚扰过他的变态说死了,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自以为这种欺瞒可以抵消掉血液中流淌的暴戾因子,事实却是他根本下不去手,是那些人无意间喝了他的血,死于淬血病。 他看起来好像总是无所谓,好像心狠手辣,实则永远走不出父母给予的道德枷锁,那是一道用爱浇灌的牢笼,那是他还愿意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 这种黑暗社会与友爱家庭的割裂感总是不断冲击他的理智,终于在今天爆破了。 就当作是为父母走出的第一步吧。他闭上双眼,眼角流下几滴泪,为无辜的人献出这点毫无作用的歉意。 而就在那滴眼泪即将落在操纵台之时。 滋啦! 异变突生,舞台上巨大的晶幕开始闪烁,所有数据全部归零,随后所有画面被一个不断旋转的小骨针图形取代。 一闪即逝,旋即化为满屏雪花,最后定格成血红色的【信号丢失 TERMINATED】 宁离睁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他朝槽内的三人看去,只见他们眼睛紧闭,而导管内已经停止抽取,台下的慌乱让他心一横,随即他双拳紧握,跳下高台,朝着路康的晶槽跑去。 “系统被入侵!” 舞台背后传来技术人员的尖叫声,更多的慌乱从广播中传出,能让人清楚地知晓那些人不断用晶能操控着仪器,却毫无反应。 台下哗然,慌乱加剧。 坐在主位的冼潇潇猛地起身,脸色铁青:“废物!肯定是绯暮之眼那群阴沟里的老鼠,给我查!淬星军呢?全力搜查!一个也不许放过!” 混乱伊始,宁离仿照着当初在老疤那看来的手法,缓缓将晶能导管从路康的晶簇中移出,晶裔的晶簇坚硬却脆弱,死后仿佛一碰便碎,宁离刻意忽略掉那点落下的宝蓝色碎片,一一帮旁边两人的导管也取出。 忽然他闻见一股浓烈的薄荷血味的气息,那个味道贯穿在整个大厅,瞬间掩过从回廊传出的混杂血液气息。 是一个强大的绯血者。 宁离停下手上动作,刚抬头望去,脚下的地面便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摇晃地让他差点站不住脚。 Boom!!! 地动山摇,顶棚崩塌,地砖碎裂,粉紫色的致命毒雾从裂缝如一条条蛇钻出,追杀着四处逃散的穹裔。 而宁离脚底的地砖却完好无损,他把晶能导管都放置好,转头看向那个战场,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否能够救下这三个人。 “是血雾!救命!” “结构塌了!” 这些爆炸与毒雾绝望瞬间吞噬了穹裔们刚才的狂欢。 那些蛇形的血雾被操控着,有目的性地进入了每一个能力低下的穹裔身体里。 在这炼狱中,几道忽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宁离的视线。 一个高大如铁般的淬骨人突然从一个角落里钻出,撕掉身上搬运工的制服,从身后掏出的巨大脊刃顿时硬化为长鞭,那鞭身刻着三道狰狞的血槽,正是脊刃曾受损留下的标记。 她咆哮着挥击抽碎掉危险的碎石和想要释放晶能逃跑的穹裔,动作狂暴高效,抽开一处建筑,刨开瓦砾,将一个女孩扛在肩上。 运气不好的穹裔直接被拦腰折断,鲜血直流,而晶簇未毁还有能力还生,上半身正找机会挪动,晶簇却又被血雾偷袭侵入,最终死亡。 就在血雾与脊刃长鞭相辅而行之时,一个穿着医疗顾问制服的女人身形灵活地穿过毒雾,袖口半片蜷缩的苔藓图形一闪而过,几乎瞬闪到宁离身边,将一个不断蠕动的苔藓包拍在他手臂上。 “临时处理。” 宁离被此人的速度弄得一惊,正想说自己没有伤口,可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臂被飞溅的晶石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正往外渗。 那苔藓一贴上皮肤,立刻像活物般钻了进去,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血瞬间就止住了。 这些人是血人的组织吗?把这些恶心的穹裔全杀光吧,正好为曾经千千万万个无辜死去的三族人类陪葬。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那医疗女已经闪到路康的晶槽前,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宁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方才被混乱和麻木压下去的不安顿时翻涌回来,他想开口阻止,但是他明明知道路康可能没救了,却依旧不想面对这个他造成的既定事实,最后挤出了一点气音:“别……” 女人根本没理他,手指在路康颈侧一探,又迅速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晶簇核心碎了,没救了。” 说完,她竟直接并指如刀,手上覆盖着一层墨绿色的晶芒,精准地刺入路康胸腔偏下的位置,掏出一枚还在微微搏动的器官。 那是尘裔能量循环的核心,晶肾。 宁离别过脸,不想再看面前的场景。他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耳边是血肉分离的声音。 还是死了…… “不想死就跟上。” 他朝另一道声音方向看去,那个像是领头的女人扛着另外两人身体站在远处,周身环绕着淡薄的血雾,一刀切的黑色短发遮住了左边的眼睛,只剩一只右眼正冷冰冰地盯着他,像是一束寒冰能将他刺破。 “过来。” 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费力地向上攀爬,才终于对上那个锐利的眼睛。 对方太高了,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吞没。 宁离眼睫颤了颤。 质疑?反抗?他连产生这些动力的力气都没了,脑袋像被灌满了铅块,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还在苟延残喘。 他正想听从指令跟上时,轰隆一声巨响从侧面的晶壁传来。 一股蛮力完全撞碎了那堵墙和一旁的晶髓萃取舱,碎石混着流出的晶能四溅,金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砸了过来。 邬菏泽金色的短发沾满了鲜血,身上本身精美的华服破烂,被晶能腐烂掉一半伪装的脸,看起来似人似鬼。 “冼——潇——潇——!” 她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完全无视了场内混乱的毒雾和厮杀,目光完全锁在被众多淬星军包围的目标上。 “你终于来了?候你多时了。” 被军队保护在大厅正中央的冼潇潇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冷笑,猛地一拍轮椅扶手,“抓住她!要活的!宫家的大人们可是出了高价!” 更多的淬星军从隐藏的通道涌出,直扑邬菏泽。 宁离身旁的女人脸色一变,她立刻语速极快地吩咐道:“计划B,沈归,别管通道了,拦住她!别让她冲乱我们的阵型!苔馨,趁现在!去拿账册!璎真,干扰追踪信号!” 那名高大的淬骨战士立刻放弃回廊里围堵的军队纠缠,发出一声沉闷的应和。她举起巨大的脊刃长鞭朝这边跑来,瞬时带出高频共振,猛地抽向邬菏泽与冼潇潇之间的地面! 啪——轰! 地面被抽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不仅暂时阻隔了扑向邬菏泽的士兵,更为她指明一条避开主要障碍的突击路径! 与此同时,那个医疗女解剖完尸体,抓准时机凭借极快的血雾冲刺朝轮椅上的冼潇潇闪去。 宁离抱起路康的尸体,站在那个女人身后,她用血雾为这里的四人一尸隔绝出一片安全区域。 就在所有注意力都被邬菏泽吸引的瞬间,宁离隐约听到空中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高频干扰声,冼潇潇轮椅上的某个指示灯似乎闪烁了一下。 “拦住她们!”冼潇潇尖叫,指挥身边的亲卫阻挡医疗女。 但邬菏泽已经杀到面前,那些普通的士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你想拿我换赏金?下辈子吧!” 她狂笑着,骨白色的脊刃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一个狂暴的横扫,将挡在苔馨面前的几个淬星军亲卫如同割草般击飞,正好为医疗女创造了绝佳的近身机会! 也就在这个空档,医疗女的手已经按在了冼潇潇的后背上,墨绿色的晶芒闪烁。 “啊——!”冼潇潇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块闪烁着晶络的骨头硬生生被医疗女剜了出来! “账册到手!撤!” 话音刚落,邬菏泽的脊刃到了! “噗嗤!” 被拆分成双刀的刃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冼潇潇的胸膛里的晶肾和额头的晶簇,随后一把抓住身边一个想要逃跑的淬骨战士,从脊柱中硬生生撕碎出一把再生脊刃,将冼潇潇的尸体死死钉在轮椅背上,彻底终结了她的惨叫。 那淬骨战士捂着自己的伤口被其他士兵扶着逃走了,这再生脊骨的断裂对淬骨人来说,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损耗,需要花好几个年头才能得以回复。 “穹裔的走狗。” 邬菏泽看着远处逃跑的淬星军冷哼了一句,死不足惜的东西。 —— 死了。冼潇潇就这么死了。 宁离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强烈的酸液冲上他的喉头,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生理性地被逼了出来。 邬菏泽猛地抽出自己的脊刃,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她舔了舔溅到嘴角的血迹,把脊刃收了回去,随即扭头,化为纯金色的瞳孔越过混乱,精准地找到了宁离。 她歪着头,蔑视的眼神已消散不见,只是对宁离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那神情里充满了洋洋得意和完成狩猎后的慵懒。 她的目标达成了。 随即,她的嗅了嗅空气,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脸上的满足瞬间被不耐烦和暴躁取代。 “啧,烦人的苍蝇!” 她对他人拿到账册和对现场的混乱都毫无兴趣。 “等着我。” 对宁离说完,她便身影一晃,如同来时一样,化作一道爆裂的金色闪电,沿着自己撞出的破口瞬间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撞墙到杀人再到离开,整个过程可能不到十五秒。她只为杀冼潇潇而来,目的达成便扬长而去,留下的是一片更加混乱的烂摊子。 “走!” 那个高大的绯血者不再多言,血雾涌出,不由分说地裹住惊魂未定的宁离。 淬骨人在前方用脊刃劈开头顶最后一道障碍,医疗女紧随其后。 在跃出这片被邬菏泽彻底搅烂的地狱前一秒,宁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绯血者挥动血爪,在布满裂纹的晶壁上,留下了几个狰狞淋漓的大字: “晶债血偿” 就算是这样激烈的战斗之下,那漂浮在海面上的水晶建筑仍未崩塌,只是从这之中破了一个洞,从洞中依稀可见里面的残垣断壁。 风声呼啸,失重感传来,宁离在浓烈的血腥味和血雾气息中,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旋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他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灼烧感中醒来。 第15章 第十四章 绯血者的测试 睁眼醒来时,宁离感觉浑身酸痛,像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组装起来。他坐起身,过于清晰的视力将周遭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烙印进来,粗糙的木纹、干草断裂的碎屑、麻袋上磨损的经纬线。 这陌生的清晰度像一种嘲讽,让他无处遁形。 潮湿阴冷的空气裹挟着一大片的芳烃素香味,浓郁得几乎有些呛人。 那些味道混杂却不难闻,可以想象到这里没有人戴着净味囊。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麻木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微澜,让他有种被扒光暴露后的惶然不安。 他右手下意识摸上脖子,指尖触到的只有平滑的皮肤和微微搏动的血管。 净味囊不见了。 本能对同类产生的轻松感还未升起,就被更庞大的空虚和恐惧吞没。失去了这层物理上的伪装,他仿佛赤身**地站在旷野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别摸了,我帮你取下来了。真不知道戴那玩意有什么用,天天束缚着血液不难受吗?” 医疗女的声音传来,她环胸倚在门口,吊着双眼睛看着他,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得不真切。 难受?当然难受。但那难受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是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剥离开后,留下的不是舒坦,而是一道尚未结痂的伤口,直接暴露在充满未知的空气里。 他还来不及消化这种复杂的剥离感,对方接下来的话,就狠狠刺痛了他的神经。 “听说唯一死的那个孩子是你同桌是吧?你但凡多坚持几分钟,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呵,被穹晶迷花了眼吧,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同桌路康那张最后扭曲的脸好像又出现在视野,一晃一晃地在问宁离为什么要杀他。 此时任何声音在逝去的生命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巨大的负罪感吞没了他。他感觉从里到外都脏透了。 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坍缩成一种极致的疲惫。 宁离垂下眼,他也不知道会有人来救他们,所以是他妨碍了他们的计划吗?可是他也根本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只是为了保护父母他就有错了吗? 他没把这些话问出口,只是在干草堆上蜷缩起来。 “切。我叫苔馨,这个接着,给你那伤口换换药。” “让开,你少说两句。” “哦,知道了老大。” 苔馨最后看了宁离一眼,给对方让了位置。 宁离接住苔馨抛过来的药物,抬头望去。 是那个强大的绯血者,那女人高大威猛,浑身腱子肉,左臂被绷带缠绕着,左眼用眼罩盖住,眼窝里传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眼神很坚毅,却生着两道细柳眉,鼻子高挺,嘴角自然向下撇着,跟宁离对视上后,又刻意上扬地假笑,看起来像贴上去的面具,不似真人。 “老大你别笑了,看得渗人。” “闭嘴,待外面等着。苔馨给的药,三天换一次。” 宁离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别开视线。 “我叫千恩,是绯暮之眼的首领。” “嗯。” 千恩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装备里拿出一块用干净油纸包着的特制粮饼,没什么表情地递给宁离。 “吃。”千恩见宁离不接,便直接蹲下塞进他的怀里。 “放心吧,这里是安全的,军队追不过来。” “给你两个选择,跟着我们,或者告诉你一个能去的安全地方。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千恩起身,背影消失在麻袋隔断的尽头,宁离的目光却没有收回。他呆呆地望着那片空洞,直到眼眶发酸。 耳边似乎还有声音,苔馨的冷嘲,千恩的安抚,但它们都褪了色,变成了无意义的嗡嗡声,像远处坏掉的风扇。 他的视线垂落,聚焦在眼前的一小片干草上。一只微小的虫子正在草茎上艰难地攀爬。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这条虫子和它徒劳的旅程。至于未来?选择?他脑子里一片沉寂的雪原,任何关于思考的念头一冒头,就被一股寒意冻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刺破了那层包裹他的水膜。 “行了,快点吃完跟我去测天赋。” 宁离捏着粮饼,只觉得胃里的痉挛让他无法下咽。 “……说你呢!还要请八台飞梭接你吗?” 宁离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苔馨正站在不远处,脸上依旧是那种不耐烦的神情。他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没有问去哪,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脚下的地面感觉有些不真实。 苔馨冷眼地瞧着眼前这个人,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这么弱,自己杀的人,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这样还想保护父母呢,也不知道以前十几年怎么活下来的。 她冷哼一声带着宁离朝外走去。 岩洞外,宁离这才看清他之前睡觉的地方是在一处岩洞边缘开凿出来的空间。 苔馨摸了摸潮湿的岩壁,好心解释道: “这种岩石是绯香镇特有的,能缓慢吸收并锁住血人释放的异香,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们基地建在地下,这里是生活区b3层。” 他们绕过一个个交叉洞口,终于走进一条通道,身边开始有陆陆续续的血人跟苔馨打招呼,苔藓偶尔回一两个人,大多数翻个白眼就掠过了。 最宽阔的那条通道里,侧壁上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口,黑黢黢的洞口隐在阴影里,去向成谜。墙壁上,血液早已干涸成深褐,涂抹出的符号古怪奇异,在昏暗里透着森然。 走到尽头,空间骤然开阔,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宽敞岩洞。洞顶并未完全封死,散落着许多不规则的小洞,天光从中倾泻而下,像给这个战场开的一个个富有童趣的天窗。 岩洞里被划分成三个区域,其中最大的便是被一片血雾包围的练习区。 “别看了,来这本。” 宁离收回视线,听话地走向训练场一角。那是片被刻意规整过的区域,坚硬的岩石被切割得异常平滑,砌成四壁,圈出了一座简易却整洁的医疗站。 掀开门帘踏入其中,空气中立刻弥漫开淡淡的药味与血腥味。不少戴着口罩的血人穿梭其间,正有条不紊地为淬骨者或受伤的晶裔处理伤口,染血的衣袖在忙碌中轻轻晃动。 两人穿过忙碌的人群,径直走向医疗站最深处。 “院长好!恭喜任务圆满完成!”早有人注意到他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问好。 紧接着,更多附和声此起彼伏:“院长您回来了!” 这里的人比通道内的人更有礼貌,而苔藓则是一一笑着回应, “我给新来的血人做个检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人群纷纷给他们让路,一路通畅地走进测试间。 房间外立着一台老旧的大型仪器,金属外壳蒙着层不显眼的薄尘,苔藓取来毛巾,细细擦拭干净。 宁离默契地伸出手,苔藓毫不拖沓,抽走 5毫升血后,转眼便将血样处理好,塞进了仪器里。 “测芳烃素浓度的。”她言简意赅,“进那屋,关灯就放血雾。” 那房间密不透风。门缓缓关上,灯光一灭,压抑感瞬间笼罩下来,空气仿佛被抽尽。宁离闭上眼,感知着抽血伤口逸出的血雾,先是极细的雾气漫在整个房间,给了他一个可呼吸的环境。 下一秒,气压毫无征兆地急剧升高,大量氮气顺着缝隙狂灌而入,白色的气流与淡红的血雾激烈碰撞,将血雾的领地一点点蚕食压缩。 宁离甚至能感觉到血雾中蕴含的力量在流失,他立刻收敛心神,全力操控那些即将溃散的血雾,它们飞速聚拢,在氮气的包围下凝结成晶莹的血珠,几颗、十几颗……最终紧紧簇在一起,在冰冷的氮气中维持着微弱的存在。 时间并不长,宁离全程没有感受到压力,随着灯光亮起,房间内的净味仪器立刻开始工作。无形的吸附力悄然蔓延,将弥散在空间里的芳烃素彻底吸噬干净,整个过程迅速而彻底。 他一出房间就看见苔馨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这小子,天赋挺不错的,实验室出生的?” 宁离点了点头。 天赋不错?只希望这样的天赋与他的外表一样不会给他父母带来什么灾祸。 “芳烃素浓度93%,你今年多少岁?” “18。” “跟路康是同学,你父母是怎么把你一个血人送进尘光学院的?还真是离谱了,让你一个血人去晶裔堆里白受委屈。” “跟你没关系。” 宁离抬眼,与她直直对视。方才眉宇间那点淡淡的颓废瞬间褪去,手臂上未愈的伤口隐隐发烫,内里的血液仿佛被点燃的火焰,正躁动着欲冲破皮肤化作武器,直扑对方而去。 苔藓一个白眼,冷笑道: “确实关我屁事,也是你运气好,你这种芳烃素93%的绯血者,过两年该开始生长血纹了吧?那可是尘裔们口中的不祥图腾,你说你要是被你亲爱的父母和同学老师看见了会怎么想你?” 苔馨顿了顿,微微一笑,慢悠悠补充道: “趁早跟你那对父母断了联系吧,你这种天赋留他们身边,只会给他们招灾惹祸。” 灾祸,又是灾祸! 这两个字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宁离的神经。他猛地攥住苔馨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双眼瞬间漫上血色,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你,不配,提他们。” 这群人懂什么?他们根本不懂闵鸿和江意对他意味着什么!若不是他们,他早该死在铁锈城寒风凛冽的边界;若不是要收留他,他们本该搬去尘光城住上舒服的房子,安安稳稳养老;若不是为了铺就他的未来,他们本该凭着不错的晶能等级搏个长命百岁,而非像现在这样,浑身长满丑陋的晶斑,困在那片衰败破落的巢都里苟延残喘! “放手。” 苔馨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盯着眼前双眼浸血的少年。 “我说,放手。” 空气骤然凝滞,两股属于血人的能量因子在其中疯狂碰撞沸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冲破□□的禁锢,化作最锋利的刀刃斩杀到对方身上。 强烈的危机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濒临失控的宁离稍稍冷静。他看着苔馨毫无惧色的眼睛,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手。 头顶乱糟糟的卷发和涌出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视野,让他连仇恨都看得不太清。 苔馨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从口袋里扔出一支药剂,声音里不带半分情绪: “给你眼睛配的药,拿上,滚。” 第16章 第十五章 决断 出了医疗站,宁离望着这片尘土飞扬的硕大的训练场,犹如一口被岁月凿开的巨型沉坑,盘踞在视野尽头,边缘犬牙交错的轮廓隐在昏黄的沙雾里,仿佛从地壳深处自然隆起的伤疤。 风卷着沉沙掠过,吹得宁离直眯了眼,扬起的沙粒簌簌落在肩头,有种压得人呼吸微滞的实感。 而包里那支药膏比父母给他制作的药效更好,风沙压根扰不了视力,宁离眯着眼睛也能看清整个周围环境。 坑壁上凿出的蹬道像一道道深褐色的皱纹,盘旋着连接起高低错落的平层,每一级石阶都被磨得发亮,嵌着经年累月被靴底蹭出的细痕。 而坑底矗立着几柱土黄色巨石,表面风蚀沟壑纵横,缝隙深处却黏着暗褐色锈迹,形成一种自然奇观。 置身这样的环境里,他脑海里不断回放与苔馨的对话,宁离一直回避现实的那具名为自怨自艾的面具,终于被人戳破,逼得他不得不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选择。 毫无疑问,加入绯暮之眼是个不错的决定,苔馨口中极为罕见的93%芳烃素含量,以及只有5%能觉醒的血雾天赋,是所有穹裔研究院求之不得的宝物。 苔馨说的没错,与其待在父母身边给他们带来灾祸,不如找个理由劝他们早日将他放手,过去他没机会想到更好的出路,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为何不选择? 或者说曾经他只是想满足父母的期望,享受那样的关心与体贴,自动忽略了逃离这样的念头。 这个结论像训练场上的风一样,凿得他生疼。他甚至能想象出江意听到他要离开时,那双斑蓝的眼睛会如何瞬间黯淡下去,却又强撑着说“好”。 想到此,宁离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随即他仰躺在椅子上用手盖住脸。 训练场边缘的躺椅上,坐着不少血痕斑驳的淬骨人与血人。漫天沉沙裹着场间肃杀,残酷现实之外,谁都想寻个独处时刻,或是借这沙幕包裹,静静放空大脑;或是在此间朦胧里,独自琢磨往后的路。 那一圈岩壁上刻着绯暮之眼的核心理念:“血不凝,则真相不灭;目所及,皆罪证昭影。” 宁离收回视线,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臂,才意识到邬菏泽给的终端已经不见了。 他望着天,想起她毫无惧色的笑,想起她来去随心的自信。或许,实力本就是她最硬的底气,让她能拥有那份旁人难及的自由。 他是向往这样的人的,在被吸食血液之时,掺杂在被迫与屈辱之下,内心最隐瞒的一处角落,也藏着对她的几分艳羡。 纵使他不了解邬菏泽,但是任谁也能看得出,那是个不受旁人束缚的主。 何时他也能像她一般,自由地活在这天地之间? 就在此时,宁离视野里突然挤进一抹扎眼的粉红。 “总——算找到你啦。怎么一个人待在这种灰扑扑的角落呢?多无趣呀。” 他抬眼。一个粉发白肤的少女正歪头看他,娇小灵动的身躯与这尘土飞扬的训练场格格不入。 她的一双大眼忽闪着,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哎呀,我是璎真,你可以叫我璎璎~不过叫不叫随你,反正我已经把你的终端翻了个底朝天啦。嘻嘻,说起来,” 她晃了晃手里一个眼熟的物件,是邬菏泽给他的那个终端,“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过去了。” 宁离伸手去拿,璎真却笑着将手缩回,她随着他的视线低头,随后弯起眼睛,脸颊被翘起的嘴角带出梨涡。 “别瞪我呀,终端里的数据可比你本人有趣多了。放心,我可没动你的私密相册,虽然系统日志显示你最近删了挺多东西呢。” 终端瞬间亮起,虚拟界面流畅度极高,但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宁离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图标和数据流。 她观察着宁离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满意地继续道:“你妈妈昨晚发了十九条语音哦,哭得可真伤心。我都差点想替你回一句我还活着呢。” “放心,我没听全。只听了最后三条。” “璎真。” 一道冷硬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苔馨不知何时倚在了石柱上,抱着双臂,“恶不恶心?你的终端检修还没完?” 璎真立刻换上无辜的表情:“当然完啦!我可是在帮未来有可能加入的新队员熟悉装备呢。苔馨姐姐呀,你昨天去巢都的时候,就没顺便告诉他家里人具体情况吗?” 苔馨翻了个白眼,走上前,一把从璎真手里拿过终端,塞到宁离怀里:“你的私事,自己处理。” 璎真撇撇嘴,但转眼又笑起来,正想继续对宁离说什么,转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闭上嘴。 “沈归你来了?”苔馨见此,主动乐呵呵地跟那人打招呼。 名为沈归的淬骨人足足有2米多高,眯眯眼,块头壮硕,土黄寸头与宽厚背肌让她整个人显露出一股憨厚感。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面上有一道从左边嘴角处到脖子中间的,长达20多cm的疤,上面那道已然愈合但向外凸起的肉粉色疤痕,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璎真。 苔馨见璎真扭着脑袋不愿意接,便又一次替她接下那根棒棒糖,径直塞进了她嘴里。 “走了。” 璎真压根不想看见沈归的脸,嘴里的糖果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粉色长发随风扬起,在黄土地里晃出忽明忽暗的影子。 “沈归,他的训练就交给你了。”苔馨临走前吩咐道。 沈归点点头,与握紧拳头的宁离,一同看着那两道离开的背影。 “你先处理,消息吧。” 等周围无关的人都走尽,宁离才总算听见这个淬骨人开口。 她音色粗糙又低沉,说话还带着卡顿。从脸上那道狰狞的疤里,依稀可见当年受伤的情形,想来定是连声带都伤着了。 宁离扭过头,一闭上眼全是路康的死、苔馨和璎真的话、以及父母焦急的模样。终端在掌心震动,像一块烧红的炭,他几乎能透过外壳,感受到通讯另一端传来的担忧。 身旁的沈归存在感极低,她只是静静地伫立着,像训练场边缘那些历经风蚀的土黄色巨石,沉默地等待着宁离恢复情绪。她微微侧身,用宽阔的肩背为他挡住了侧面吹来的风沙。 “没…事的。” 在一片朦胧的自我厌弃与混乱中,宁离听见了一声滞涩的声音。 他睁眼看去。 沈归正看着他,那双眯着的眼睛显得很温和,里面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一种朴拙的平静。她抬手指了指宁离紧握的终端。 “先…处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费力地挤出来,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们…怕。” 宁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渗出血丝。他这才意识到,沈归说的“怕”,是指他的父母在害怕,害怕失去他的消息。 是啊,无论他在这里如何自我折磨,最煎熬的,永远是那两个在巢都破屋里等着他回去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土味的空气,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后,这才低下头,避开沈归的视线,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开了终端。 十九条未读语音。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 宁离没敢听语音,只是转了文字,所有消息都化为一句话:阿离,你到底安不安全呢? 他点开语音,斟酌着词句,回复: “我没事,很安全,遇到了一个……特殊的工作机会,我应该是会在这待一段时间,可能无法及时联系。你们照顾好自己,按时用药,等我……安定下来,会想办法联系你们。” 点击发送。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垂下手臂,终端从松弛的指间滑落,掉在沙地上。 这是最优解。虽然加入这个组织意味着彻底踏入暴力漩涡,与他内心残留的和平愿望相悖,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了退路。 冼家背后的势力是否会在调查时发现他?毕竟一个伪装尘裔的血人死在爆炸动乱里再正常不过,但是与他紧密相关的父母离奇失踪,就会显得疑点重重。 在这些线索里揪出他的父母,那么就算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回归生活,也极有可能自投罗网,还不如从现在开始,丢弃那个普通尘裔的身份,与这里遍地的血人生活在一起,只要父母还好好的,哪怕要他为护住这份安稳、甚至为这世界的和平献出这条烂命,也值了。 宁离觉得自己应该是想清楚首领千恩抛给他的选择了。 沈归弯腰,默默地将终端捡起,拿自己衣角擦掉上面的灰尘,然后递还给宁离。 “处理好了?”她问。 宁离点了点头。 在沈归看来,行动是唯一能穿透迷茫的东西,千恩让她来训练这个人,那她就用最直接的方式。 于是沈归转过身,面向那片开阔而粗糙的训练场,抬起粗壮的手臂,指向坑底那些风蚀巨石, “那开始。” [减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五章 决断 第17章 第十六章 训练 天色渐晚,训练场的风沙裹着凉意,吹在宁离汗湿的额头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凝视着对面那根沉默的石柱,仿佛它能吸收掉所有声音与光线,也包括他内心的怒吼。路康死灰的脸、父母担忧的语音、苔馨冰冷的嘲讽……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滚发酵,最终尽数化为血液的沸腾。 他闭上眼,感受着血管中那股躁动的力量,随即在手臂上一划。 鲜血从阙口涌出,在空气中嘶嘶作响,迅速雾化,化作一股近乎褐色的雾气,他睁开眼,意念驱动,血雾如离弦之箭射向巨石。 “哗啦——” 血雾泼洒在石柱表面,如同清水洗石,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暗红痕迹,却连一点细微的裂缝都未能造成。 它像是血液里的芳烃素的天敌,蕴含的力量刚一接触到岩石,便被迅速吸收、分散,让宁离瞬间失去了对那部分血液的感知。 那些浓烈的,处于深处的不安情绪并未给他带来更精准的操控,反而是感到血雾变得狂躁而难以驾驭。 他喘着粗气,不甘心地再次抬起手。血雾一次次撞击,却次次徒劳。直到初次流出的血雾被物尽其用。 岩石表面留下了更多纵横交错的血痕,像一副抽象派的图画,沈归一直沉默地看着,直到宁离几乎竭力,这才缓缓走上前。 “不对。” 她伸出粗糙的手指,抹过岩石上的一道血痕,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摇摇头。 沈归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眼神里闪过一道锐光,她无数场硬仗磨出来的战斗直觉告诉她,这片血雾里蕴含的能量比苔馨报告里所说的,更加躁动,也更加危险。 但是只凭天赋是不可能战胜过她的。 她走到宁离面前,指了指他还在渗血的手臂,接着没再多言,只是单膝跪地,利落地从背后抽出那柄颜色混浊的脊刃。 淬骨还没成型的脊刃液体与血人刚流出的血液一样,沈归感受着脊刃的力量,而后直接将一半的脊刃化作一点点碎屑颗粒飘散在空气中,在硬化前不断分裂,变成更零碎的尘埃,与血雾的能量体系别无二致。 宁离睁大了眼看着沈归对脊刃的操控变换,与此同时那另一半的脊刃化成了一根根针般的粗细,两股脊刃的形态一齐冲向石柱。 “看……好。”沈归的声音滞涩,动作却毫不脱离带水。 微尘拂过石柱,无声无息,而那片银针却随着她手腕一抖,如疾风骤雨,瞬间没入石柱的细微缝隙,深达数寸。 演示完毕,银针与微尘倒流而回,重新融入她的脊背。沈归站起身,指了指宁离的手臂,又指了指石柱。 宁离瞬间懂了。 量变,永远需要质变来引导。散沙无力,聚沙成塔,方可破坚。 血人与淬骨能量虽本质迥异,但二者的运用逻辑与操作方式却完全一致。 他的血雾看似强大,却缺乏凝聚的核心,就像一把散沙,能达到一定程度的干扰,却无法造成致命的攻击性与有效的穿透伤害,宁离看着对方那双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的双手,猜测自己的血雾可能连对方皮肤都破不了。 需要控制的不是血雾的量,而是它的形。 宁离再次闭上双眼,这一次他努力压下心头翻腾的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指尖,全身力量不断涌入指尖,血液疯狂涌去,从指尖直接破开血管而出,不断汇聚旋转压缩,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凝聚成一根丝状的“血针”。 一根根针靠在一起,却并没聚拢,随着宁离的睁眼,数根血针都朝着一个方向倏然射出! 嗤—— 所有血刺一同精准地钉入石柱一处,深入约四厘米左右,血液能量才被耗尽吸收,消散后只留下一个孔洞。 宁离喘着气,看着那个孔洞,胸口剧烈起伏,原来这就是血液的用法。 “可以。” 沈归打量了一下那个孔洞,而后看了看从斜上方传来的夕阳光色,点了点头: “今天够了。” 她转身走向生活区。 宁离低头看着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刚刚感受到的力量,有点微麻,也有点发烫,此时被血液主动冲破的伤口已经长疤愈合。 终端震动,父母的新消息如期而至:“阿离,保护好自己。” 他把终端重新安在小臂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脚,跟上了前方那个身影。 炊事区在岩壁上的最顶层,到达前,宁离第一次站在高处俯视这个训练场,发现刚才训练的那个石柱在此时的视线里几乎小成了一个黑线。 “走了。” 沈归在前方带路,看着再次发呆的血人,不免有点关心对方的精神状态。 宁离被提醒后这才重新跟上。 炊事区开凿在岩壁高处,像个巨大的蜂巢,粗糙的岩顶上悬挂着几盏昏黄的晶噬兽油脂灯,投下晃动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烟熏味与炖煮谷物的暖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锈气,那是血人身上挥之不去的印记,在这里却无人掩饰。 路边站着零星几个不吃饭的晶裔给损坏的特殊仪器传输晶能,如丝状的幽蓝能量调理着机械内部的线路和能量体系。 最大的篝火旁,几个身影围坐着啃烤得焦香的兽骨,满足的咀嚼声混着火星噼啪响,里头既有淬骨人,也掺着几个血人和晶裔;另一侧,一锅浓稠的暗红肉羹在火上咕嘟,分食的人里,淬骨人的各种伤疤与血人臂上的血迹时不时挨着,倒没刻意隔开坐。 宁离跟着沈归走到取食处。一口半人高的大铁锅里翻滚着稻米粥,米粒煮得稀烂,混着切碎的骨藻和不知名的动物内脏,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色泽。一旁的木桶里堆着黑褐色的粗面饼,硬得能敲出声响。 沈归给自己捞了根带肉的大骨,又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宁离。碗是某种兽角磨成的,边缘粗糙,却擦得干净。 “吃。” 她声音沙哑,眯眼看了看宁离苍白瘦削的脸颊,又补了句,“你太瘦。血……不够力。” 宁离接过碗,指尖被烫得一缩。 粥很烫,也很稠,骨藻嚼起来有一股土腥味,内脏煮得烂熟,入口即化,却带着股强烈的腥气。他小口小口地吃着,胃里久未接纳过如此实在的食物,泛起一阵痉挛似的暖意,却也堵得慌。 沈归就站在他旁边,背靠着岩壁,三两口啃完肉骨,连骨髓都吸得干干净净。她吃东西时很专注,那道狰狞的疤痕随着咀嚼微微抽动,眼神却放空,像是在聆听远处训练场隐约传来的呼啸声。 宁离逼自己吃了大半碗,额角渗出细汗。胃袋传来饱胀的抗议,他放下碗,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沈归瞥见他碗里的剩余,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水囊递过来。里面是清水,带着丝岩缝渗出的凉意。 “慢慢来。”她收回水囊,声音低沉,“血路长……不急一顿。” 正说着,首领千恩端着个巨大的木碗走了过来。她碗里的食物堆得像小山,分量几乎是宁离的三倍。她扫了一眼宁离的状态,对沈归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宁离身上。 “你,跟我来。” 沈归努力睁开看着首领,挠挠头憨厚一笑,用眼神示意宁离跟上,而后自己则弯腰,将宁离剩的粥和自己啃干净的骨头收拾到一起,动作自然,仿佛早已习惯。 宁离最后看了一眼这喧闹而充满生命力的炊事区,空气中混杂的食物香气、汗味、血锈味,构成一种奇异的生活实感。 这里的一切,都粗糙原始,却透着一种挣扎求活的强悍。他深吸一口气,跟上了千恩的脚步。 千恩速度很快,毫不吝啬地用血雾冲刺带着宁离前往这片区域的最外层的地下一层。 此处远离训练场,再往前一公里的样子就是一个热闹非凡的镇子。 而这里则是一处香料加工厂,地下一层走过大大小小的被锁住的暗室,最后来到千恩的办公室,这时,千恩也吃完饭了。 刚走到门口,宁离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门一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革长靴先映入眼帘,顺着靴筒往上移,最后落在那张自信得让宁离艳羡的俊颜上 “终于来了。” 瘫在首领的躺椅上的淬骨人转了个圈,面向门口的两人。 见到期待已久的人,邬菏泽直接站起“唰”地一下凑到了宁离跟前,不停地嗅着气味。 千恩没理会对方的动作,随意往那处一开始被人霸占的位置上一坐。 “邬菏泽,你认识,前段时间骚扰你的人。她是骸骨回声的,我已与她头领谈妥,近期在我们这躲避追杀。你们两个外来者,跟着沈归训练。” 解释完邬菏泽出现的原因后,千恩收拾好餐盘,那只沉静的右眼重新看向宁离: “宁离,你未来的道路,选好了?” 宁离无视掉黏在他身上的邬菏泽,缓慢地点了点头,应道: “嗯。” 她没再多问,抬指示意手下把两人带走,给邬菏泽安排上不错的房间,至于天赋极高并且有一定道德意识的宁离,千恩凝视着窗外离去的背影,左眼苔藓下的空洞仿佛也映出一丝波动。 她还需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加入一个组织是一个双向选择。 身为首领的千恩不过85%的芳烃素含量,假日时日宁离实力一定会强于她,加入他们组织是颗会失控伤人的定时炸弹,还是能捅穿晶穹的利刃?这些都有待商榷。 “93%的芳烃素……若他能控制住那份躁动,或许真能成为刺向晶穹的血针。” 她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绷带下那截深入伤口的指骨,低声自语: “……但愿他不会步我后尘。” 骸骨回声组织内部。 面对全然失控的邬菏泽,岁时风揉着眉心坐在会议室里,烦躁地关掉与千恩的通讯界面。 方才那场拉锯般的谈判好像还在耳边回响,亏得他硬把邬菏泽的擅自行动,圆成了辅助绯暮之眼的协同任务。 也正是借着这层情面,再加上几笔利益交换的筹码,千恩才总算松口网开一面,答应了邬菏泽躲避追杀,循着宁离定位寻来的请求。 “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干。”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岁时风扶着额,闭着眼, “进。” “头,宫家那边来人了,我们怎么说?” “就说人跑了!老子也不知道!” 最初文案里信誓坦坦地说这篇主线是以感情线为主的,剧情线准备一笔带过,如今写成这样我也是没救了。。。。文案已经删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六章 训练 第18章 第十七章 强盗归来 前方带路的淬骨穿着粗布短打,腰间的骨凿缠上麻布裹住,皮肤呈现出与香料加工厂相符合的青灰色。 宁离走在身后,脑海里不断回放千恩的话。 所以,明知道那疯狗骚扰他,还把他们捆在一起? 所以,在千恩眼里,那疯狗的跟踪、偷东西,甚至……吸血,都只是骚扰? 他本以为绯暮之眼是个不错的组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还没有正式加入,便已经被当做筹码被首领在组织之间进行交易,这方面与那群穹裔也没什么区别。 淬骨把人领到厂区角落一栋砖石房子前,就匆匆走了。 住处位于香料厂厂区的一角,是一栋地上单层的独立砖石结构建筑,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堆放高级香料或待出口货物的普通仓库,毫不显眼。墙缝里渗出陈旧香料的涩味,混着铁锈的腥气,在暮色中凝固成黏滞的空气。 人刚走,邬菏泽的鼻腔就微微抽动了一下。宁离背对着她,全身肌肉绷得死紧。她的后槽牙无意识地磨了磨,一种熟悉的痒意从牙根钻出来,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齿缝间蠕动。 门“嘭”地一声关上,震落门框上积年的灰尘。宁离被她单手压在门上,后脑撞在粗糙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宁离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个人,也不想再明知故问对方想干什么,于是烦躁地开口: “要吸就快点。” 邬菏泽低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张合的嘴唇上。 她的另一只手胡乱揉了揉宁离的碎发,把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露了出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显露着不耐和厌恶,睫毛颤动着,像两簇小火苗,让她想凑得更近,看它能烧多旺。 人前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偏偏在她面前浑身是刺。 “别碰我的头发” 说话间那唇被透光极好的室内光线照出光泽。 邬菏泽眉毛一扬,捏住他下颚的力道猛地加重,拇指粗暴地碾过他紧抿的唇。 “张嘴。” 她低头咬住被碾得泛红的唇瓣,牙齿陷进柔软的皮肉里,厮磨着,比脖颈的触感更软。牙尖一用力,熟悉的甜腥味便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唔!” 血珠顺着唇角往下滑,滴在他凸起的喉结上,邬菏泽的视线跟着血珠滚动,看他喉结滑动,自己也跟着咽了一下,舌尖追上去把那道血痕舔净。 “为什么乱跑?” 被死死钳住的宁离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开始更没分寸的人,然而双手都被对方的巨力抓住挣脱不掉,全身被按在门后,一条结实的大腿死死压住他乱蹬的腿。 “是......是他们带走的我。” 沉迷于吸血的人终于听见这带着颤音的答案,她睁开双眼,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 “我不允许你加入绯暮之眼。没我允许,你哪儿也别想去。” 邬菏泽的目光从嘴角咬出的伤口一点点爬上因愤怒而湿润的眼睛,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神经病!” 宁离从牙缝里挤出骂声,被贴在门上的双手不断在粗糙的木板上刮出细屑,十指都绞在一起,大脑的情绪在麻木、厌恶、疼痛间快速切换,却只能凶狠地盯着面前的野兽,快点结束吧......真是个疯子,还想掌控他的人生?他这辈子早被这世道攥得死死的了,轮得到她来插手?她能替他去死吗?能替他护住那两个人吗? 舌尖尝到自己的血味,涩意在口腔里漫开,他停止了思考,只觉得嘴唇疼得发木。吸完了还不放,这疯子到底在看什么? “神经病?那你也是神经病的人。” 邬菏泽并不介意宁离的排斥与辱骂,也不会生气,反倒觉得这骂声听着愉悦,即便刺耳,也能让她血脉贲张。 这类话她听多了,最后面对她却只剩下讨好和惧怕的神色。她就希望眼前这个能多撑一会儿,比那些只会瑟瑟发抖或谄媚讨好的软骨头玩具好玩一百倍。 宁离闭上眼,他已经被这些举动和言语逼得不再想多说一句话了,深怕再引来这个恶心的家伙更过分的冒犯。 邬菏泽顿感无趣,松开了手。但鼻尖蹭到他颈窝时,忽然停住。这里的味道变了,除了他本身让人上瘾的甜,还混进了一股陌生的痕迹。 “听话,不过今天怎么特别香?白天做了什么?训练了?千恩说的那个沈归带着你在训练?” 问到最后一句时,她蹭着他颈窝的鼻尖用了点力,像在覆盖什么气味。 “只有我才能吃你。” 她的东西,当然只能由她来处置。别人碰过的,就算只是教了点东西,也让她觉得像是自己的食盆被别的狗舔过了,浑身不自在。她得找个机会,把那个叫沈归的揍一顿。 宁离得空的双手使劲推开邬菏泽的脑袋,总算结束这场吸血了。 “我要休息。” 他躲过邬菏泽的视线,直接冲进了浴室,留邬菏泽一个人在外面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邬菏泽没追,只是站在原地舔了舔自己的牙尖,品味着上面残留的甜腥味。她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缩紧。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宁离用冷水冲刷着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他试图冷静下来,把身体里那股冲动的热意降下来,却只觉得浑身发烫,皮肤下的血液像烧滚的沥青,黏稠地涌动。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出来,看也没看邬菏泽,径直走向房间角落那张床,打算上床睡觉。 他刚坐下,一个身影就笼罩下来,遮住了窗外透进的最后一点晚霞。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歪着头盯着他。 宁离闭上眼,不想理会。 下一秒,他感到身边一沉,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邬菏泽直接挤着他坐了下来,手臂不由分说地环过他的腰,掌心贴在他小腹上,温度烫得惊人。脑袋熟练地往他颈窝里钻,鼻尖蹭着他刚洗完还带着湿气的皮肤。 宁离第一反应是果然来了,紧接着第二想法是她还没洗澡。糟糕的想法让他浑身一僵,用力想推开她,手抵在她肩膀上, “滚开。” 但那手臂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勒得他肋骨生疼。 邬菏泽发出不满的咕哝,变本加厉地整个人贴上来,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当成人形抱枕,手脚并用地缠住,呼吸喷在他的耳后,带来一阵阵战栗。 “不准加入绯暮之眼。” 被这种蛮横的黏糊劲儿弄得心烦意乱,宁离累积的疲惫和火气猛地炸开。他用力一挣,低吼道:“我不加入我还能去哪?” “去哪……” 邬菏泽重复着,眉毛拧在一起,显然陷入了纠结。让她把宁离带回骸骨回声?不行,岁时风啰嗦死了,那群人也吵。放他留在绯暮之眼?更不行,那跟把零食放在别人饭桌上有什么区别? 她纠结了几秒钟,突然,眼睛一亮,用力一拍宁离的大腿,她宣布:“你哪儿也不去!就跟着我!我接活,你跟着。就这样。” 宁离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 “跟着你?被你那些仇家一起打成筛子?” 邬菏泽下巴一扬,狂妄得理所当然,金瞳在昏暗里灼灼发亮: “那群废物抓不住我。就是跑路的时候多个你,有点麻烦。” 接着,不等宁离反驳,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方案的可行性,或者说,为了彻底堵死他的其他选项,突然抓起他手腕,用两人的终端飞快操作了几下。 宁离手腕一震,低头看去。 【h】向【我】转账100穹晶。备注:无。 100穹晶? 宁离冲到嘴边的嘲讽和怒火被这笔钱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可耻的沉默。 他突然想起死掉的冼潇潇,想起她那句“清算一个,给你100穹晶哦”的戏言般的承诺,此刻却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兑现,讽刺得让他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他盯着终端屏幕,看着那笔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巨款,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机械地抬起手,将那笔沾着血与未知代价的巨款转给了闵鸿和江意,只附带了简短的三个字:“工资,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直接向后倒进柔软的床铺。 反正他确实不想加入绯暮之眼,这样也行。甚至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跟着邬菏泽反而更能保证他的安全,他要是缺斤少两,估计邬菏泽本人比他还生气。 邬菏泽的方案粗暴屈辱,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踏实感。她不需要他忠诚,只需要他属于她。她强大到足以蔑视追兵,并且,因为她那变态的占有欲,她确实会保护好自己的所有物。 相比于需要考核,可能被当做筹码的绯暮之眼,这种纯粹基于私有物关系的捆绑,在眼下这片泥沼中,竟显得更直接,也更安全。 但是他并不认可她,一点都没有。 邬菏泽与千恩的做法没什么区别,都从不过问他的真正想法和意愿,甚至邬菏泽更过分。 他排斥这种不经过他允许的占有,厌恶这种被当做物品的感觉。但可悲的是,他早已被社会规训,从小到大,社会对他都是如此,这种不尊重感,他最多在心里嘲讽一下,在面对邬菏泽这种**的占有,竟比他短暂幻想过的组织更让他熟悉,甚至产生了一丝扭曲的安心。 他对不尊重,早已安之若素了。 未来再次变得模糊不清。他刚刚下定的决心,像被风吹散的沙堡。他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今晚,他无力再思考了。 邬菏泽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重新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脑袋枕在他肩上,发丝搔着他的脸颊,嘟囔道:“好了,睡觉。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宁离没有再推开她。 他任由邬菏泽抱着,身体僵硬,像一具被捆缚的木偶,最终屈服于这温暖而沉重的禁锢。 窗外的月光被尘埃遮蔽,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个平稳如野兽酣眠,一个细微如垂死挣扎。 终于强制上了,我没有偏题,嗯我没有[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七章 强盗归来 第19章 第十八章 吃瘪后的反击 次日的天光刚漫进房间,宁离便醒了。 身边的人依旧不见踪影,他乐得清静,起身推开窗。 干净的白墙映着晨光,一公里外的小镇轮廓清晰,层层叠叠的屋顶红瓦在薄雾里泛着浅淡的光,像一片片浸过晨露的枫叶。 那些建筑与粗犷的巢都截然不同,瓦砖的那一头飘来似蜜又似麝的浓郁异香,宁离在记忆里依稀找到对相应城市的描述:绯香镇,血人的巢穴与面具。 绯暮之眼的训练场与生活区域离绯香镇的中心极远,而在这个房间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城镇的情况。 一眼望去,家家户户的窗口阳台,晾晒着的都不是衣物,而是各种暗红色的植物,偶尔看见几道身影从楼上一跃而下,周身带着缕缕血雾辅助跳跃。 宁离不免看得有点入神,高岩之上的香料厂恰似这座城市的中枢神经,所有建筑皆围绕它铺展排布,下方血人的生活境况也因此一览无余。 他的神识还沉浸在对下方景象的打量中,耳畔却突然掠过一股气流,那里面混着晶噬兽特有的腥甜血气,尖锐的刺激瞬间将他的心神拉回现实。 后颈处被贴上一股热意,受惊的宁离瞳孔一缩,视线重新聚焦回眼前,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归来的邬菏泽,她正把一双沾满血水的手放在他的后颈处。 宁离颈后的寒毛瞬间炸起,身体先于意识猛地一颤,随即才强压下躲避的冲动,只是皱了皱眉。 邬菏泽笑着看他,没有说什么,从身上掏出来了个像是刚打磨好的骨头发夹,一下子夹在了他的刘海上,把他两只眼睛都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宁离总有一种被标记的寒意。他从窗户上的倒影看见自己的模样,在心里吐槽着。 不过他并不打算跟邬菏泽有过多互动,他大概有点摸清了这人的性子,越是理她,她反而越来劲,不理她,可能过会她就自讨没趣走开了。 “这个发夹不准摘下来!” 宁离假装没有听见,往回走打开衣柜拿了几件组织分配的衣物准备洗澡,对血味敏感的他很清楚后颈处的血液是晶噬兽的,大清早去打猎,真是个精力旺盛的主儿。 他打定主意不理邬菏泽,径直走向浴室。但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几滴冰凉黏腻的血珠甚至蹭到了他的背部上,激起一阵敏感的痒意,像被冒犯般令人不适。 他身体一僵,强压着厌恶,生理性的呕吐感却不可控地翻涌上来,在关上浴室门的前一秒,满心恼怒的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下次摸我前能不能把你自己洗干净?弄到我身上脏死了!” 话一出口,宁离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砰”地关上门,心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真烦啊又得洗一次澡,宁离连忙把门锁死,之前在巢都和尘光学院,就算被人嘲笑和欺辱,也没谁上赶着黏着他,过几天新鲜感没了,他明知道应该继续冷处理邬菏泽的入侵,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真的快耗尽了。 “什么?” 浴室外传来邬菏泽不可置信的质问声,宁离默默地调大了水流,试图用水花声掩盖住讨厌的人声。 “砰砰砰!” 浴室外传出猛烈的敲门声,宁离关掉水流,一脸疲惫地看着这道门。 一,二…… “嘭——” 果然,一个拳头直接破门而入,给门上打了个洞,但是对方好像还是不满意,随即一双脚又踹了进来,可能因为这门框与墙体实在是固定牢固,门整体完全没被推倒。 不信邪的邬菏泽继续手脚并用开始发力,猛地一冲,四肢全被禁锢在门板里,嵌着门板就冲进浴室里。 已经简单冲完澡的宁离见此,有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邬菏泽也是被这个门板的局部硬度给弄懵了,愣了一秒,立刻在宁离的冷笑里回过神来,直接全身发力把这嵌在身上的门板给碾成了粉碎。 “笑什么?” 邬菏泽上前直接抓住了宁离,粗暴地指向自己手臂的血污,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脏?我这是勋章!是力量!” 原来蠢货也怕被人看不起。 宁离瞥了她一眼,没开腔,身后的手指一动,那花洒就自动降下温水,把邬菏泽洗了个干净,顺便把再次沾上身上的血迹也冲掉。 就在此时,邬菏泽的终端上传来一道自动播报提示: “独眼怪发来一条语音:‘组织门损,自行修缮,不予报销。’” 两人谁也没把这个语音放在心上。 水汽氤氲中,邬菏泽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瞳孔竖成缝锁着宁离。 那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恼怒,反而烧起一种被挑衅后更浓烈的兴味,像野兽发现了猎物不仅会跑,还会龇牙。 她没再去抓他,咧嘴一笑,露出尖牙,伸手戳了戳宁离刚被热水蒸得泛红的脸颊。 “笑够了?去训练场。” 说完,她也不等宁离回应,转身就往外走,湿漉漉的脚印踩在碎木屑上。对她而言,刚才的插曲已经翻篇。 宁离被邬菏泽夹在腋下一路狂奔到训练场时,差点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周围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色块。 等他被邬菏泽像卸货一样放在地上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唇色泛白,毫无血色。 此时硕大的训练场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晨练,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血液的味道。 等待二人的沈归见状,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温热烙饼,递给宁离。 邬菏泽金瞳一眯,手快得只剩残影,一把夺过烙饼塞进自己嘴里,三两口吞下去,随后在宁离和沈归都还没反应过来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邬菏泽已经跪下插向自己的后腰,肩胛骨处的皮肤应声而裂,从中掏出还是骨液的脊刃,迅速硬化为匕首,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借势贴地化为一道闪电,直刺沈归心口! 战斗,在她双脚落地的瞬间就已爆发! 沈归那总是眯着的温和双眼,在这一刻骤然睁开,露出底下沉稳如磐石的眼眸。面对这毫无征兆的致命突袭,她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迅捷! 她没有选择同样弹出脊刃对攻,而是用粗壮的双腿猛地蹬地,向后滑步的同时,左臂肌肉贲张,瞬间覆盖上一层致密的骨甲,像一面厚重的骨盾,精准地格挡在胸前。 铛——! 脊刃与骨盾撞击,轰鸣如雷,火星四溅! 邬菏泽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击不中,脊刃顺势下削沈归下盘,左拳携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面门!每招皆凭超绝速力与野兽直觉,直奔要害,满是破坏毁灭之美。 沈归默立如山,依旧没有动用脊刃,凭淬骨之力护守擒拿。身躯各处瞬时覆甲,硬抗邬菏泽攻势。动作简而高效,格挡闷响连连,她脚下似生深根,在狂攻里稳步后移,丝毫不乱。 一个是最锋利的矛,一个是最厚重的盾。 邬菏泽久攻不下,脸上无半分烦躁,反是兴奋更浓。她猛地变向,脊刃先朝沈归肩膀劈去,中途却骤然折转,直刺沈归防守露出的右侧空档! 这一下变招极快极险,倚立着的宁离止不住为沈归担忧,毕竟是他,才让沈归陷入了这场刺杀。 就在脊刃即将及体的瞬间,沈归做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主动进攻! 她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终于动了,不是弹出脊刃,而是五指并拢,整条右臂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了局部淬骨,变得如同巨锤一般,不闪不避,直接迎着邬菏泽的脊刃侧面狠狠撞去! 嘭! 这是一次纯粹力量的碰撞!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满地尘土。 沈归凭借惊人的力量和时机的把握,硬生生用骨锤将邬菏泽志在必得的一击撞偏!脊刃擦着她的肋下划过,带走了一片衣物,却只在坚逾钢铁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 但也就在这一刻,沈归中门大开! 邬菏泽要的便是这个! 她借着碰撞的反作用力凌空翻身,一直被当作主攻手的右臂脊刃突然软化回流,而左肩胛处却爆出更刺目的金光! 第二把脊刃! 这把新生的脊刃颜色更深,形态更不规则,边缘闪烁着锯齿状寒光。 它出现时机刁钻,趁沈归旧力刚尽且新力未生之际,悄无声息地刺向沈归咽喉!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沈归瞳孔紧缩,全力回防的右臂已然不及。 生死关头,她猛地偏头,脖颈至下颌皮肤瞬间泛起骨白色光泽开始局部骨化! 嗤啦! 脊刃尖端擦着脖颈掠过,割裂刚凝成的骨甲,在她左侧下巴至旧伤疤尽头,划开一道细细血口。 若是再慢半分,便是穿喉之祸! 训练场全场寂静,都注视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邬菏泽轻盈落地,双刃在身侧微颤,发出低沉嗡鸣。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沈归脖颈上的血线,金瞳里满是酣畅的满足感。 沈归摸了摸脖子的血,看了看指尖鲜红,睁开的眼睛重新缓缓眯起,变回平时憨厚沉默的模样。 她对着邬菏泽轻轻点头,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厉害。” 胜负已分。 邬菏泽哼了一声,收回双刃,背肌愈合如初。 她转身,看向一旁看得失神的宁离,走到他面前,用还沾着一点点血渍的手指,弹了弹他刘海上的那个骨头发夹。 “看见没?”她扬起下巴,指向沈归,语调带着慵懒的得意,“我打的。” 国庆节更的可能会少一点,假期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八章 吃瘪后的反击 第20章 第十九章 收藏品 那双能拧断淬骨脊骨、能随意掐断他脖颈的手,此刻正带着未散的战斗热意,理所当然地箍在他腰上。 宁离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邬菏泽的实力。 胃囊还在方才的颠簸狂奔中抽搐,喉头泛着酸水,与后颈残留的血腥气混作一团。 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复邬菏泽的言语,只能沉默地垂下头避开她的视线,他害怕再次给沈归带来危险。 任何明确的赞同或反驳,都有可能引来她更多的纠缠和不满,从而波及他人。 沉默是他唯一能提供的安全词。 他是这场武力炫耀的最终展台。 沈归在一旁,任凭医护人员处理颈侧新添的血痕,与她遍布的旧疤交错。 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落在被圈禁的宁离身上,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最终却没说什么。 就在训练场气氛微妙,众人因这场对决而心思浮动之际。 “不训练了?都围着,凑什么热闹?” 所有人循声望去,首领千恩不知何时已立于训练场边缘。 她的右眼缓缓扫过全场,那些因刚才激战而躁动的低语瞬间冻结。 沈归特征性的疤痕旁多出的那道血痕十分明显,千恩走上前,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沈归坚实的肩膀。 “去医疗站,”千恩的声音没有起伏,“用双倍剂量的凝骨苔藓。” 沈归的目光在千恩脸上停留了一瞬,耳廓泛红,她重重地点头,转身便走。 经过宁离身边时,脚步一滞,她似乎还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新拿了块烙饼轻轻推到了宁离怀里,然后大步离开。 千恩的视线转向宁离,那只独眼里没有任何责备和其他个人情绪,只有纯粹的评估与利用。 “你们不用训练了。”她手腕一翻,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晶片抛向邬菏泽,“晶耀城,凝血星环总装厂,午间换班时,让真相公之于众。” 等邬菏泽接住晶片时,千恩才转身面对众人,眉头一拧: “其他人继续训练。” 千恩没解释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组织好现场秩序,便在短时间内迅速给不可控的两个人安排好合适的任务。 她现在账本刚到手,解救行动千头万绪,面对隔壁组织送来的两个炸药,她本想着关在训练场训练几天,哪曾想第一天就惹出事来。 既然关不住,那就扔出去执行信使任务,反正也死不了。 千恩皱着眉瞥了一眼额头露出来的宁离,这人跟邬菏泽绑定有点过深,不适合加入绯暮之眼。 邬菏泽感受到周围一些眼神,侧身帮宁离挡了挡,这是她的玩具,只有她有资格来评判好坏与否。 她接过千恩扔来的晶片,终端上传出详细任务要求,她随意地看了看,伪装性质的任务,笑了笑,揽住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宁离。 “走,做任务。” 邬菏泽用额头抵住宁离打量,手指勾住宁离的下巴猛地收紧,随即咬破指尖,将渗血的指腹强硬塞入宁离口中。 宁离顿时瞪大了眼睛,粗暴的手指深入口腔,搅得他有些呛住,眼角噙了点泪花,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那点血液顺着喉咙进入身体,如同火焰般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奇异地驱散了疲惫和空虚,连同着那点无力的饥饿感都减去半分。 真是粗暴……宁离含着那根手指,在窒息感中恍惚地想,舌尖被碾得快要麻木,味蕾却依旧给他大脑传递着信息,这血液的味道真甜,像多年没尝过的蜂蜜,带着股森林的原始风味。 邬菏泽把手指抽回时,笑了笑,没理会周围人震惊的眼神,带上宁离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训练场随着炸药的离去逐渐恢复喧嚣,而宁离在风中艰难地把烙饼啃了个干净,否则那点流进体内的血液根本没力气消化融合,他感觉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 宁离以为邬菏泽会先回房间进行准备,却被带着直接出了香料厂,刚被放到地上,宁离就被眼前的生活场景给怔住了。 与清晨站在高处见到的不同,置身绯香镇街道的正中心,宁离才看清香料厂的真容,那是一座由铁皮、赤陶砖和晶噬兽的巨型肋骨搭建而成的圆形半开放式工坊,上面挂着牌子,被称为赤炉。 此时正在城市正中心如同心脏一般搏动。 在那一层高处看不见的楼下,一群健壮的血人男女,赤着上身或在胸上缠绕了一圈白色绷带,露出精壮的腰身和不同部位上清晰的美艳的血纹。 他们高声呼喝着,协作将一桶桶暗红色血液原料倒入蒸馏罐,当蒸汽升腾时,带着淡淡的金红色,在阳光下如同道道狼烟,就像整个城镇的生长纹路。 邬菏泽好奇地盯着那些人,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香味,是一股铁锈味与各种香草的辛香混合而成的暖意,细闻之下,还能感受到芳烃素自带的如同陈年烈酒发出的甜醇。 这里的人们脸上洋溢宁离十分陌生的毫无阴霾的畅快,他们坦然地释放的血液,欢呼着将其投入料池,没人压抑的净味囊,没有异样目光,更无半分他自幼熟悉的放荡羞耻。 “看什么看?” 邬菏泽直接单手抱起宁离,拿出绷带缠住宁离眼睛,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揭下绷带时,宁离已经站在了一处远离喧嚣的房屋前。 周围是参天的龙血铁杉,树干粗壮如塔楼,深褐色的树皮皲裂如鳞甲,墨绿色的针叶遮天蔽日,投下沉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和某种矿物混合的原始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毒蟒或晶噬兽从蕨类丛中钻出。 “进来。” 邬菏泽在敞开的房间里朝他喊道,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宁离打量着这个房屋,房子通体呈现出暗沉的灰色,像是用整块的粗犷不知道岩石垒砌而成,几乎看不见接缝处。 窗户狭小,材质不像是玻璃,更像是某种强大的晶化巨兽的骨头,透光性极差。 屋顶流畅地倾斜着,边缘密密麻麻爬满一层刻痕,宁离站在屋外也能感受到那股晶能波动。 真是有钱,他默默抬脚踏入。 房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邬菏泽正坐在房子中央摆弄着什么,那铺着一块巨大的兽皮毛毯。 听见声音后,女孩回头一看。 一抹阳光恰好从高处的窄斜窗射进来,精准地照在她身上,凌乱的碎发被照出耀眼温暖的光泽。 宁离第一次觉得,这头金发亮得如此纯粹,如此,亮眼。 他跟邬菏泽对视上,撞进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那双标志性的眼睛里没有包含任何的厮杀与漫不经心的威胁,只是像一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童,指着手上一个东西,对宁离分享:“看这个!” 邬菏泽举起那个粗陋的骨羽玩具,金瞳亮得惊人,随即又指向墙上一个东西,语气同样兴奋,“还有那个!我捡到它的时候,里面还有半只脚呢,可惜很快就烂掉了!” 宁离的视线这才从她脸上移开,看见了对方手上的由晶噬兽指骨和彩色鸟羽粗糙拼接成的小玩意儿。 随后扫视了整间屋子,这里不像居所,更像是一个收藏室。 墙壁上钉着各式各样的战利品,顶上一个穹晶晶裔碎片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而一旁却挂着半截锈迹斑斑的童鞋,沾染了血迹…… 下方摆放了一柄造型华丽的短刀,刀柄却缠绕着脏兮兮的布条,旁边几个不同型号的被拆解后的凝血星环零件散落在角落,与一些颜色鲜艳,形状奇特的头骨堆在一起。 幼稚,收集的什么破烂玩意?没长大的疯子。 宁离在心底嗤笑,用鄙夷武装自己,试图压下那丝对无序与真实的向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站在这个屋子里,与墙上那些收藏品无异,都是被狩猎被占有的对象。 他并没有被当做真正的一个人对待。 可是被当做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邬菏泽仔仔细细擦拭着手中的玩具,见宁离不为所动,直接拉了过来,将那个小玩意跟宁离刘海上的骨夹拼接到了一起。 “嗯,好看。待会做任务也要这么乖乖的。” 宁离第一次在一个人眼里看见了对自己的欣喜。 真是恶心,是恶心,好恶心,不是欣喜。 他别过脸,不想再与面前的人对视。 果然下一秒,脖子上又传来熟悉的刺痛,那个人开始索要她的报酬了。 几分钟后。 “好了好了。” 邬菏泽抬起脑袋,随意地拿手往嘴角一抹,就掏出一个看上去很高级的凝容苔往脸和头发上抹。 随着时间的消逝,邬菏泽的五官开始变得扁平普通,头发逐渐变成灰色。 而宁离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邬菏泽没有告知他任何的任务详情,他想,他在这场任务中,只能充当血包的角色吧,被邬菏泽从收藏品中筛选出来的衣物和武器一样,都只是个物品。 沈归和千恩,两个人年龄差距挺大的,没有爱情,只是慕强心理,沈归对首领千恩的崇拜 昨晚上把王者下回来了,国庆节我要打游戏,能写多少是多少吧,新赛季太难打了,拿小号练高渐离已经爱上了,高渐离真好玩,周瑜也好玩,我真的有瘾[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十九章 收藏品 第21章 第二十章 高傲的收藏家 “以后你就住这里。” 邬菏泽用双手蹂躏着宁离没多少肉的脸颊,指腹反复摩擦过唇角,她笑着,满意地欣赏着全然属于自己的完美藏品。 宁离皱着眉,在她磨痛时别过脸,不想理她。 她没多言语,只继续噙着抹笑牵住宁离的手,把他细长的五指分开又并拢,再十指交叉融入。 宁离感觉自己的手被糟蹋了,用力想要抽回左手,却被邬菏泽的手指箍得生疼。 另一只手贴着皮肤,缓缓爬上他的手腕,又顺着小臂慢慢往上滑。宁离感到一阵恶寒。 “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做任务,我们可以明天再去,刚好我想再玩会,今天你就在这陪我吧!” 她把宁离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掌心贴着肌肤的温度还未散开,话音刚落,便朝着他的指尖狠狠咬去。 虎牙尖锐,瞬间破开一道血口,紧接着,她含住伤口开始吸血。 宁离手腕一颤,几乎要挥拳打过去,可清晨她和沈归打斗的画面一闪而过,他顿时泄了气,只是白了一眼,左手彻底没了力气,只能任由对方随意处置。 “说话。” 见宁离依旧不为所动,邬菏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力。 她一把将站着的宁离拽过来,力道之大让他直接双膝跪地,跌进自己怀里。 随后她空闲的手迅速揽住宁离的腰,鼻尖紧紧贴上他的鼻尖,眯着眼睛命令道: “说话。” 不过两秒,鼻尖相抵的距离太近,邬菏泽每一次呼气都拂在他脸上。温热的气息像带着温度的羽毛,把他的脸颊扫得越来越燥热,只能迫不得已开口: “你……你不怕宫家人找来?” 邬菏泽听完便笑了,跟宁离稍稍拉开脸部距离,随后手往下一搂,便托住他的臀部轻轻一提,顺势将他跪地的双膝分开。 紧接着,她往前一带,两人便紧紧抱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空隙。 别扭的姿势让宁离浑身不自在,太近了,每一寸肌肤的贴近都像在提醒他有多被动。 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这种紧密让他心里发紧,只觉得自己像只没了反抗力的宠物,被主人抱着反复蹭蹭吸毛,连小猫那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邬菏泽下巴靠在宁离肩上,呼吸喷在他的耳后引起一阵瘙痒:“找来又怎样?定位到我,那群废物过来也需要一天以上的时间。” 宁离不开腔,反正被找到了,邬菏泽也不会放他走。 “行了,明天再出门。不说这个了,你看了我的收藏了吗?不欣赏我的宝贝吗?” 邬菏泽松开搅住他的手,又去摸他的发丝,一根根捏起来又放下,还把鼻子凑过去嗅了一口。 “头发好软,好香,给我一根。” 说完,宁离就感觉脑袋上一阵针刺的锐痛,他推开一点邬菏泽的身子,就看见邬菏泽拿着那几根棕色发丝放在一旁的小盒子里。 她放好头发,可能嫌弃太少,还要往他头上摸,宁离下意识地拍掉邬菏泽的贱手,曾经可以用来隐藏的刘海早已被别起,脸上的嫌恶完全不带掩饰。 感受到宁离从软绵绵的无所谓到恶嫌,邬菏泽咧开嘴笑:“总算有点反应了,你可是来到我收藏品的第一个人类!” 说完便朝宁离的唇上嘬了一口。 宁离感到一股软绵的触感,还没开始恶心,对方便离开了,他终于是忍不住地问: “怎么?还需要我很自豪?” “当然,成为我的东西,我会保护你,我会爱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 爱?保护?她也配谈爱? 在宁离心里爱是尊重的,是互相理解体谅的,就像他们一家人一样。 宁离感觉对方过于没有自知之明了,谁想被她这样不当人的对待,他跟巨款买来的鸭子有区别吗?何况苔馨说他是93%的芳烃素浓度,100穹晶,真不知道邬菏泽去黑市上能不能用这笔钱买到他这样一个血人? 只是买回去连生命都不能被保证吧,他现在只是被骚扰一下而已,她还会给自己吸血恢复伤势,帮他报仇…… 宁离感觉有点悲哀,思考到最后竟有点认可邬菏泽的说辞。 邬菏泽没继续逼迫宁离开口说话,她眼神忽然飘远,陷入某段回忆里。下一秒,她伸手将宁离紧紧拥住,脑袋轻轻抵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 “我小时候也养过一个活物,可惜……” 宁离感到自己被紧紧圈住,还有肩上突然沉下来的重量,忽的,在这个不被当做人的拥抱里感受到了邬菏泽传递过来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沉重和寂静,与他认知中那个无法无天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他落垂的手指动了动,一点点的升起,最终却没有落到对方背上,只是僵在了半空,然后放下。 而身体的抗拒感奇迹般地减弱了,像被这种陌生的异样情绪按下了暂停键。他忍不住问: “可惜什么?” “可惜被饲养员做成晶能补品了,说要给我吃。” “死了?” “嗯,最后饲养员吃了,啊,想起来真没意思,我没吃,谁喜欢吃那玩意。” 宁离尽可能地忽略掉这些话里泯灭人权的含义,只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是畜牲吗,还有饲养员?” 邬菏泽听此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当然不是,我可是淬骨战神,世界最强!” 宁离沉默,最强脆骨还差不多,好吃便宜,真是一个傻叉,他继续问: “饲养员叫什么?” “他名字吗?” 邬菏泽听见提问,眉头当即拧起,五官立刻皱在一起,使劲搜刮记忆着。 “好像叫宫什么没有晞吧?”她语气瞬间不耐烦,“跟个灰兔子一样,天天叫叫叫!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烦死人,吃个晶噬兽都要被说……” 怪不得这么有钱,宁离记得宫未晞是宫家大少爷,顶级天赋的穹裔,在邬菏泽口中只是个唠叨的灰兔子吗?他一直以为邬菏泽的钱是偷来的,或者当强盗抢来的。 “白眼狼啊……”宁离小声地嘀咕着。 “金眼狼!但是狼可比不上我!我能一个人单挑30只狼!” 吐槽被听见的宁离并没有感到苦恼,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人好蠢,蠢到他有点忘记自己此刻的姿势正跟对方缠绕在一起,蠢到他觉得之前见到的那些强大武力都不构成威胁了,这些潜意识的想法让他不知不觉中,慢慢地放松下来,继续好奇地问道: “宫少爷这么关心你,所以你为什么被追杀?” 连带着他也要被邬菏泽抓走一起躲避追杀。 “我就炸了个笼子而已!里面养了点牲畜,看他们怪可怜的,什么表情都没有,结果笼子炸了也不走,跟死了一样,真没意思。” 宁离安静了一会,问道: “牲畜是……血人淬骨?” “嗯,还有一些晶裔。” 两个人都没说话,邬菏泽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不说了,可爱的宝宝,我们来玩游戏吧!” 宁离想起身,却被拽住衣领,他现在相当于是半跪在邬菏泽腿间,这个屈从的姿势让他极其不适。 从上往下看邬菏泽抬起的脑袋,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对方衣领下,能恰好看见一条因发力产生的胸骨线,两侧的胸大肌绷紧向内收束。 他第一次在这种视角下被迫观察一个女性。社会观念早已解构了性别的特质,强调三族之别远胜男女之分。 但当他不小心看见对方衣领下绷带缠绕的胸肌时,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被社会规训而忽略掉的:她偶尔因兴奋而拔高的甜腻嗓音,兼具了可爱与狂妄的柔和五官,以及眼前衣领下,绷带也束缚不住的充满生命力的身体线条,这些碎片共同拼凑出一个超越强者的标签,是属于他对邬菏泽本身的认知。 社会可以不在意性别区别,可他无法否认此刻眼前所见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对方是一名女性。 “不想玩。” 他甩开邬菏泽的手,远离了对方,找了个空地坐下。 他在做什么? 一种莫名的烦躁盘踞在心头。他厌恶她的触碰,却又无法将刚才那个复杂的认知从脑子里擦除。他深吸了一口气,蜷缩在屋内的角落里,脑袋埋在腿里。 邬菏泽见人逃跑,也没多生气,这是她的地盘,无论宝贝再怎么反抗,那也是她给的自由。 “宝宝?” 宁离纹丝不动。 邬菏泽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被一种无聊的烦躁取代。她不能容忍她的新玩具失去反应。 “你真没劲。” 她站起身,没再碰他,慢悠悠走到那面布满凿痕的巨岩前,毫无征兆地,一拳砸下! “轰——!” 碎石飞溅,整面墙以她的拳头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宁离被巨响震得身体一颤,下意识抬头。 “嘻嘻宝宝?” 他看着墙上那可怖的裂痕,又看向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抿了抿唇,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开口:“……嗯。” “我们去找让宫家那群废物焦头烂额的晶噬兽麻烦,怎么样?” “好。” “真乖。” 国庆节二更 今天跟亲友聊天,才发现我真的巨爱体型差啊,就是女生比男生强壮的那种原始力量的差距! 但是市面上体型的上的女强男弱gb文太少了 ,更别说bg的女强男更强了,我只爱女强[猫头][猫头]当然特定剧情来点妹1和壮0也行,偶尔换换口味,但是不能全是妹1啊啊啊(指那种体型的妹1不指年龄) 最近半夜玩辅助上分很容易昨晚上赢了好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二十章 高傲的收藏家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任务开始 宁离没见过晶噬兽本身的模样,只见过它们被利刃划开后的尸块,闻过屠宰场里终日不散的腥甜。 对于尘裔们来说晶噬兽是最低劣的蛋白质;而对于邬菏泽来说,它们显然只是会动、会流血、能用来取乐的活物玩具。 她带着宁离深入森林腹地,在一小片空地上将他按坐下去,用坚韧的树藤将他双腿紧紧缠绕锁死,随后在他身侧放下一个散发着晶裔气息的伪晶匣。 “你要做什么?” 宁离被迫仰起头,视线穿过直冲云霄的树冠缝隙,后背抵着皲裂的树皮,里面嵌满陈旧苔藓与腐叶。 未知的原始森林裹挟着恐慌袭来,头顶密叶深处,时不时掠过让人心悸的“唰唰”异响。 “嘘,别说话。” 邬菏泽忙完一切,顺手在他发顶揉了揉。下一秒,人影便消失在浓密的林间里。 宁离尝试扭动被捆缚的四肢,藤蔓却因此缠得更紧,几乎要勒紧皮肉。 邬菏泽到底要做什么?是为了惩罚他刚才在小屋的不配合吗?让他亲身感受被晶噬兽撕咬咀嚼的剧痛? 报复心真强。 他无力地躺倒在地,四周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的林木,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自身的渺小与脆弱。 伪晶匣正在兢兢业业地散发着诱饵的气息。 宁离闭上眼,全力感知着邬菏泽残存的方位,他在内心祈祷她没有走远,能在怪物咬穿他心脏前及时回来。 然而,那点若有若无的气息,终究还是消散了。 确认邬菏泽已经远离这片区域后,宁离绝望地睁开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地面传来沉重的震动。 一踏,一踏。 如同死亡的鼓点,击打在他心脏上,提醒着他死亡的倒计时。 求生本能驱使下,宁离再次尝试自救。在巨大的生命威胁前,他试图引导着血液沸腾,那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奔涌,想要冲破皮肤的禁锢。 可这一次,血液却如同被囚禁在牢笼里,始终有一把无形的锁死死地封闭了出口,任他用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那道锁,似乎就来自夹在刘海上的骨头发箍。 宁离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 邬菏泽还真是……神通广大。 他心底甚至泛起一丝悔意,如果当时没有陷入情绪里,及时回应了邬菏泽,是否就不会被丢在这荒郊野岭,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无数细小的晶体在相互摩擦碎裂。 紧接着,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前方虬结的巨型树根后缓缓挪出,彻底占据了宁离的全部视野。 那东西……就是晶噬兽? 它的体型堪比屋舍,轮廓是强行冷却的熔岩与破碎矿石的胡乱堆砌。 体表有着一种粘稠的暗紫色物质,像是不断滴落的沥青,内部还透出一点幽蓝色光芒。 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 那甚至不能称作一个头部,而只是一个巨型不断开合的腔体,边缘布满参差不齐的结晶齿,深处翻涌着令人作呕的浑浊能量流。 它没有眼睛。 但宁离能清晰地感觉到,晶噬兽已经完全锁定住了他,身体感受到危机后,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提醒他远离晶噬兽,那不是他目前能够对抗的东西。 可是他动弹不得。 看着晶噬兽越来越近,宁离鼻子一酸,脑海中不受控地回响起邬菏泽之前说过的一些话。 保护?原来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保护吗?如果他被这怪物撕碎,那她的承诺该如何作数?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一个变态做出的承诺。 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宁离有些失望,他以为邬菏泽只是行动上有些粗暴霸道,没想到在支付给父母一辈子花不完的穹晶后,需要他用生命付出代价。 嗯,仔细想想也挺划算的。 宁离不再去看恶心的晶噬兽,他忽略掉身体对死亡的恐惧感,平静地闭上双眼,等待着不久之后的死亡。 “嘭” “嘭” 距离他不过两三米时,身边传来一阵巨响,预想中的剧痛或者死亡都并未降临。宁离睁开眼睛,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邬菏泽站在已经倒塌的晶噬兽旁,脸上扬着自信的笑容,宁离没看见对方如何一击斩杀掉晶噬兽,只是能从晶噬兽断掉的头部那想象出场景。 “怎么样?我俩配合得不错吧。” 宁离没理。他甚至没有睁开眼,仿佛刚才的生死一线只是无聊的午后小憩。只有过于用力的指关节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方才的惊惧。 邬菏泽蹲在他面前,等了几秒。没有预想中的哭泣、质问甚至咒骂,只有一片沉默。她脸上的兴奋顿时淡去。 但当她敏锐地注意到宁离的身体在无法自控地微微发抖时,一种奇异的情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专注。 她没说话,伸出手,直接捏住了他握得指节发白的手。 宁离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被她更用力地攥住。 她低下头,伸出舌尖,舔掉了他手背上被飞溅的晶噬兽死亡时爆发出的能量烫出的细小灼痕。 这个动作毫无**意味,只给宁离一种野兽为幼崽清理伤口的本能的感觉。 她的唾液依旧有着某种奇异的镇痛效果,一如曾经帮他舔舐伤口,那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减轻了大半。 宁离愣了愣,这人是在安慰他吗?其实不安慰他反而更能接受。他宁愿接受纯粹的恶意,也无法处理这种夹杂着本能的非人性的善意。 邬菏泽抬起头,咂了咂嘴,似乎在品尝味道,然后皱起眉: “难吃。这晶噬兽的血你要不要尝尝,挺好吃的。” “不要。” 宁离摇摇头,看着晶噬兽的尸体只觉得恶心。 然而下一秒,邬菏泽却含着满口晶噬兽灼热的鲜血,直接吻了过来。 那血腥味浓烈呛人,有一股矿物与能量混合的怪异腥气。 热乎乎的气息打在宁离脸上,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或者说这并非一个吻,而是带有占有霸道**的侵略,逼迫他必须尝尝她喜欢的味道。 就像小朋友执意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出去一样。 宁离无力反抗,只能仰头承受,被迫吞咽着涌入咽喉的鲜血。 晶噬兽的生血与邬菏泽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刚进入身体,他就感受到一股蛮横的力量在体内炸开,沉寂的血液仿佛投入被投入滚油的冰水,血液的力量不断加强。 几分钟过去,口中的鲜血早已咽尽,邬菏泽却依旧含着他的舌尖,吮吸得他舌尖都有点发麻了。 “行了。” 宁离终于用力推开邬菏泽的脸。 她那脸上挂着一副食髓知味的憨样,他别过视线。 “是没你的血香。” 邬菏泽点评完毕,从身上取出一把脊刃化为骨刀,把那晶噬兽大卸八块,生起篝火,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跳跃的火光烘烤着宁离的脸颊,驱散了林间的阴冷与心底的寒意,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 让他一度彷徨,好像刚才的恐惧都只是他做的幻觉。 “我去抓个东西!” 她忽然想起什么,话音刚落,人已经溜走了,将烤着的兽肉完全抛在脑后。 宁离只好无奈地接手,翻动着那些渐渐变得金黄焦脆的烤肉。 这与他在巢都黑市买的劣质兽肉截然不同,这只晶噬兽的品质显然极佳,丰腴的油脂被高温滋滋地逼出来,迅速化为透明的油珠,顺着肉的肌理不断滚落,滴入火光中发出滋啦声。 宁离第一次觉得胃里饿得有些发慌,忍不住拿起一小块,偷偷咬了下去。 烤至七分熟的肉块刚入口,便能尝到一股焦香,外皮酥脆,内里却鲜嫩多汁,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纯粹的肉香。 “宝宝!你居然在偷吃吗?” 才吃到一半,邬菏泽就提着一捧蜂蜜回来了。 宁离有点不好意思,没回话,默默把肉放了回去。 邬菏泽倒也没多生气,将找来的蜂蜜均匀地涂在肉块上,继续烤了一会,把第一串蜜色油亮的肉递到宁离嘴边。 “吃吧,尝尝。” 宁离抬头看了邬菏泽一眼,有些不想下口。 “还想要我喂你吗?”邬菏泽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 话刚说完,宁离立刻咬了下去,他实在不想再被亲到头晕目眩了。 涂抹了蜂蜜的烤肉,风味更上一层楼。 一口咬下去,蜂蜜受热形成的糖壳脆甜带着焦香,跟肉的鲜嫩裹在一起,连带着炭火的风味,宁离吃得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邬菏泽见宁离吃这么香,自己也大快朵颐起来。那么庞大的一只晶噬兽,硬生生被两个人分食殆尽。 宁离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胃被如此充实地填满。 “呕……” 吃得太撑,饱腹感顶得他有点想吐。 “你怎么了?” 宁离不想说话。 邬菏泽乐了,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走吧,饭后消消食。” 广袤的森林被夜幕笼罩,四周充斥着大自然原始的虫鸣,繁星在墨蓝天空上闪烁,却见不到几只寻常的鸟兽走兽,只有窸窸窣窣的虫子飞在林间。 宁离划出了一道口子,释放出血雾,跟着邬菏泽一起加速奔跑在这方天地。 跑累了,宁离直接瘫倒在厚厚的落叶上,没跑尽兴的邬菏泽只好停下来,蹲在一旁,用手指一下下戳着他没多少肉的脸。 宁离虚眯着眼睛,望着天穹上清晰的星星点点,过于良好的视力让他有些不安,就像此刻卸下防备,只为了这一刻的放纵一般。 他伸出手,无意识地比划着天空上的群星,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喃喃: “你说,为什么,只有喝了你的血,我的视力才能恢复呢?” 邬菏泽还是听见了,她摸了摸宁离的碎发,随意地答道: “如果是别人,喝了我的血早就死了。” 宁离轻笑一声: “呵,也是,得了淬血病当然就死了。” “你没死。” 宁离坐起身,看向邬菏泽:“所以你意思是,以前,很多人都死了?” “嗯嗯。” “为什么?” “我们匹配度很高,你天生就是我的东西。”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宁离不想回应她这种言论,换了个问题: “你怎么找到我的?” “味道,”她凑近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你很香。” 说完,邬菏泽又趴在宁离身上,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开始吸血。 宁离对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有些摆烂了,双手向后撑在地上,继续问道: “那我……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邬菏泽抬起头,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一个鄙夷所思的答案: “甜的,偶尔有点涩,或者有点苦,你现在的血就是酸甜的!” 刚刚释放血雾的伤口被她吮吸出了好多血液,宁离盯着那个正在快速愈合的小伤口,站了起来。 这形容词真恶心。 而心满意足的邬菏泽掏出从晶噬兽取出的晶核,塞进宁离手里。 “拿好,你的战利品。” 她斩断藤蔓,看着宁离。 战利品,这是他充当诱饵角色获得的战利品啊。 回到那间灰色小屋,邬菏泽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森林里发生的事。 她一进门就踢掉鞋子,把自己摔进兽皮毯里,打了个滚,然后支着脑袋,看宁离慢吞吞地走进来,站在门边。 “困了。”她突然说。 宁离看了眼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在思索是否要再给她放一碗血。 邬菏泽见他没动作,拖着那条兽皮毯子,窸窸窣窣地挪到不远处,然后把宁离抱了过来。 等他躺下,她也翻身躺倒,没过几分钟,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她睡着了。 宁离看着这张他排斥感逐渐减弱的熟睡脸庞,又看看屋外的森林,现在就算逃跑,也不知道方向,他也不知道该逃去哪里。 估计跑了也会被找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终,他在毯子的另一处躺下,在邬菏泽的气息包围中,沉沉睡去。 “喂,醒醒。” 宁离睁眼时,邬菏泽已换上一副全新的皮囊。而他脖子上,被扣上了一个冰冷的星环,颈环的连接线,正握在邬菏泽手中。 “走吧,你现在是我的血仆了。” 宁离用水潦草地冲了把脸,跟上她的脚步。现在要去完成千恩给他们的任务了。 离开临时藏身的小屋,邬菏泽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入口,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利器劈开的岩壁上,刻着三个森然的大字:脊骨关。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嵌入岩层峡谷的巨大创伤。 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粉尘和一种能让血液微微躁动的嗡鸣。 街道旁,随处可见失去肢体的淬骨人,他们依靠着简陋的吱嘎作响的代步骨架蹒跚而行,断肢接口处的溃烂,构成了这里最常见的风景。 “你,过来,载我们去车站。”邬菏泽随手点了一个正在擦拭自己锈迹斑斑骨架的淬骨车夫。 那车夫看上去年岁不小,脸上布满风霜和细微的骨裂痕迹。他闻声一颤,忙不迭地驱动代步骨架过来,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应承,不敢多问一个字。在脊骨关,一个气焰嚣张的“穹裔”和他们手中牵着的“血仆”,意味着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宁离不愿再看那些依靠在墙角眼神空洞的残躯者,便躺进车厢。 车厢布置得很华丽舒适,与前方的淬骨车夫有着强烈的反差感。 邬菏泽自然而然地将他搂进怀里。他没有反抗,既然要扮演血仆,太过僵硬反而引人怀疑。 到了车站附近,环境陡然一变。虽然依旧能感到地下传来的微弱震动,但这里显然繁华许多。 穿着体面的穹裔随处可见,他们额前晶簇闪烁,身边都跟着佩戴项圈或消音髓环的血人、淬骨仆从。 载他们的老车夫在距离入口尚有一段距离时,就被一名手持棍棒的车站保安,一个面色倨傲的尘裔厉声喝止并驱赶开了。 “滚远点!废料别挡道!” 邬菏泽对此视若无睹,拉着宁离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车站大厅。 通过安检时,宁离能感到扫描能量掠过星环时轻微的刺痛,他猜测这应该是身份确认的信号。 买过头等舱的车票,他们进入悬浮骨轨列车的头等舱。 舱内舒适,座椅宽大,空气中弥漫着人工合成的淡香,试图掩盖脊骨关本身的气息。 刚落座,隔壁一位独自出行的穹裔女士便注意到了他们。她目光在宁离身上挑剔地转了一圈,随后堆起热情的笑容对邬菏泽说: “亲爱的,您的血人真好看呢,刚采购回来的吗?这品相在脊骨关可不多见。” 邬菏泽挑了挑眉,对这种奉承很是受用。她随意地靠在座椅上,更用力地揉了揉宁离的头发, “当然,我亲自选的。” 宁离垂下目光,不再去看那虚伪的热络。 车窗仿佛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车厢内矫饰的舒适与外面那个真实的布满创痛的脊骨关。 我国庆节放了10天假,还想玩。。[化了] 这章重新写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任务开始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星环工厂 “大人真有眼光,这是准备回去了吗?” 女穹裔不识趣地继续搭话。 邬菏泽略一颔首,脸上寻不见半分平时的烦躁,反倒是像个真正的贵族,用一种疏离的温和,品味着对方的奉承。 那个女穹裔好似对邬菏泽的冷淡浑然不觉,仍自顾自地说着: “我叫赵金穹,家里排行最小,正要回星耀城。可惜家里管得严,不让我坐飞梭……大人您怎么也不坐?飞梭可快了,几千公里,咻的一下就到了。” 邬菏泽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 宁离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人还挺会演的。 “想顺路看看脊骨关的风土,底层生活着实令人心酸,遇上了便施舍些。飞梭坐多了,头晕。” “原来如此,大人还真是慈悲。”赵金穹附和着,随即轻轻蹙眉,“不过飞梭也确实恼人,像我这种天赋不佳的,乘坐时总要提前服下好几粒那个……叫什么来着?” “晶片。” 邬菏泽从容接上话。 晶片,一种以晶簇为原料提炼的晶能补剂,用于稳定能量波动,价格只高不低,是上层穹裔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她心里清楚这人还在试探,若是忽悠成功了还能多逗一会玩玩。 宁离在心里冷笑,穹裔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总要装点伪善,脊骨关的淬骨人几乎是穹裔的再生脊骨养殖场。还同情?不过是穹裔为了维持这套吸血系统运转,顺手涂抹的润滑油罢了。 “对呢,大人我们还真是有缘,我是晶耀城的清泉自来水厂三女儿赵金穹,我们加个好友如何?您未来到我们这订水或者订点血晶酒,还能给您打折呢。” 邬菏泽挑了挑眉,调出终端,和赵金穹加上好友之后,便拉上帘子,跟对方隔开了空间。 “怎么样?” 她朝宁离勾了勾唇角,笑得很张扬,与刚才稳重温和的穹裔形象判若两人。 “还行。” 宁离敷衍了过去,他并不希望把任务搞砸,如果邬菏泽只是想要点夸赞,动动嘴的事总比被迫吸血要好。 “嘿嘿,你就看着我去了之后怎么把她们家工厂搞坏吧,到时候看看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抢出来。” 邬菏泽搂着宁离,那只手顺势摩擦着宁离的耳垂,说话时贴近着这边的耳朵,两侧的耳朵都被逗弄,宁离感到一股热意,他别过脸,应了一声:“嗯。” 清泉自来水厂他有所耳闻过,跟尘光学院有过合作,每年总会有一段时间能用上她们家的自来水,那水足够甘甜,喝了还能安抚他这个血人体内的血液能量。 就是需要上交的水费过于高昂,尘光学院也就没压榨过多水费。 想到此,宁离忽然觉得身边过于安静,扭头看回去,邬菏泽躺在悬浮晶丝座椅上闭着眼睛,一抬头就能看见舱内投影的星河,一旁放置着免费的酒水吃食 睡得真快。 宁离盯着邬菏泽这张陌生的脸,却感觉能从起伏的呼吸间看出原来样貌。 无论如何改变,都改不了那种蠢狗的样。 宁离对自己的想法无语地笑了笑,随后也闭上了眼。 晶轨列车呼啸而过这座脊骨关城市,开出了尘光缓冲带,一头冲进晶耀城。 晶耀城边缘随处可见工厂,而列车也在其中一处停下,邬菏泽牵着宁离刚出车站,便有人来接她们。 “您就是周大人吧,我是星环工厂特地派来接您的人,在这等您三天了。” 邬菏泽浅笑着颔首,没有丝毫愧疚,跟着那人便上了飞梭。 飞梭平稳地降落在星环总工厂戒备森严的起降坪上。舱门滑开,一股混合着臭氧、熔融金属和微弱血腥气的工业气息扑面而来。 一名身着笔挺制服的男性穹裔早已等候在此,他身后站着两列面无表情的尘裔护卫,脖子上佩戴着基础版凝血星环。 “周大人,一路辛苦。我是星环工厂对外合作部的负责人,您可以叫我辉迹。” 穹裔男子上前一步,脸上是程式化的热情笑容,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扫过,尤其在宁离身上略微停留。 邬菏泽侧身挡住视线,她盯着辉迹,开口: “我需要亲眼看看安宁产品的生产线。” “当然,这是我们的荣幸。”辉迹侧身引路,“请随我来,正好有一批‘凝血星环’和‘脊颤鞭’的定制部件在流水线上,想必能入您的法眼。” 他们穿过数道需要晶簇认证的能量闸门,进入工厂内部。 巨大的空间被纵横交错的传送带和嗡嗡作响的机械占据,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共振声。随处可见被抽取能量后面容枯槁的尘裔工人,以及被固定在特殊支架上淬骨人,他们的脊刃被强制抽取或正在接受“校准”时,偶尔发出的痛苦闷哼随着机器的轰鸣一起环绕在整个工厂。 宁离沉默地跟在邬菏泽侧后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敏锐的感知让他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流水线上,那些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凝血星环半成品,内里嵌着的能量虹吸导管和痛觉增幅器模块清晰可见,如果被戴在身上只会疯狂被吸收能量,或者在痛苦下被迫屈服。 他也看到在另一个区域,淬骨人的脊骨被放入特制的熔炉中压缩锻造,与共振矿石导线结合,最终成型为脊颤鞭的鞭体。每一件产品的诞生,都伴随着看不见的血泪。 “周大人定制这批货是用于……”辉迹试探着询问。 “组建私军,管理血骨佣兵。” 邬菏泽淡定地说出千恩给出的要求。 “我要最好的效率和控制力。” 辉迹心领神会:“明白!我们这的定制款,绝对能让那些双族刻骨铭心!” 几人走在工厂间跟着邬菏泽的脚步参观。 邬菏泽始终挂着那抹浅笑,但宁离瞥了几眼,却只看见邬菏泽眼神涣散,焦点不知落在何处,只是在这血腥的工厂里悠然散步。 “周大人,您感觉如何?” 辉迹刚问出声,邬菏泽眼睛便一亮,牵着宁离就跑到了前面去。 前方有七八个人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赶来的辉迹连忙解释,试图引开邬菏泽的注意力。 “这是我们工厂内部的一点小事,不劳周大人费心。” 邬菏泽像没听见似的,伸手一挥,拨开人群给自己和宁离留了个绝好的观赏位置。 圈子中心,一对穿着工厂灰扑扑的制服的男女正与一个光鲜亮丽的男性穹裔对峙。 那穹裔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淬骨随从,三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凭什么!” 女性尘裔用手指着对面的穹裔,声音有些颤抖。 “戴耀和我为了这个项目熬了三年!所有的数据优化,能耗降低全是我们没日没夜做出来的!说好的升职主管和晶缘师巡回结缘名额,凭什么一句话就给了他?” 一旁被提到的戴耀没什么大动作,但是都看得见他紧握的双拳和额顶晶簇因极度愤怒而发散着微弱的晶能,像是要立刻释放晶能打在对面那人身上。 “辉迹主管之前亲口承诺,绩效最优者获得名额。所有的考核数据都在这里!我和于藜远超标准,您这样安排,恐怕难以服众。” 戴耀用晶能将手中的资料投屏到现场,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些数据,但是无人为他们发声,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关系户是不可战胜的,头铁只会被打压得更狠。 那穹裔丝毫不怕,嗤笑一声:“服众?需要谁服众?谁有资源谁是老大,你们认识那晶缘师吗?谁请来的?我家里人为工厂请来的晶缘师把机会拿回来又怎么了?再说了你们这点脉晶级别的晶能,就算真的结缘,又能生出多优秀的后代?别浪费宝贵的名额了。至于主管位置……” 他上下打量着戴耀,直接拿食指戳着戴耀的晶簇,“你们两个尘裔,能爬到今天已经走了大运了,别不知足。” 周围所有工人敢怒不敢言,没有任何人发声。 “噗嗤。” 一声轻笑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众人看去,正是围观的身份尊贵的周大人。 “哎呀,真是到哪都能看见这种戏码,拼命干活的老实人,终究是比不上会投胎的。” 邬菏泽语气轻飘飘的,像在点评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宁离抿住唇,看向发声的邬菏泽,他总觉得伪装后的邬菏泽,并不像他认识的邬菏泽那般蠢,哪怕是伪善,也比那些穹裔好过一百倍。 男性穹裔见她开口,连忙回答: “让大人见笑了,不过两个不懂规矩的下属,扰了您的雅兴。我们这就处理干净。” 说完他转向二人,语气瞬间恢复之前的阴冷恶劣: “听见没有!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们俩,还有你们家里那个恶心的刚满月的小崽子,都给我滚出晶耀城!” 于藜脸色瞬间惨白,戴耀也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他们仅仅是想讨个公道,却要被冠以胡搅蛮缠的罪名,甚至要被驱逐出拼尽多年心血才得以立足的晶耀城。 就在此时,邬菏泽再次开口: “哦?还有个动物?是什么动物?” “是,是一只小猫。” 二人也没恳求身份地位明显更高的邬菏泽,只是有些难受的回答了问题。 邬菏泽得到答案,慢悠悠地走上前,挂上宁离熟悉的笑脸问二人: “嘻嘻,你们想怎么做?”她饶有兴致地问,黑瞳在工厂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 于藜还没反应过来,戴耀便立刻咬牙回复道: “我们只想拿回应得的!我们的努力,不是给人当垫脚石的! “唔…”邬菏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毫无预兆地—— “唰!” 一道金光闪过,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看清。 嚣张的穹裔脸上表情顿时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的血肉仿佛被极高温度瞬间汽化熔穿,呈现出焦黑的结晶状。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额头处的被捣毁的晶簇碎片刚好滑落下来,填充在他空荡荡的胸口。 我来了,最近写了个好玩的《兔子》,写着玩的哈哈哈,所以这个更新比较慢 某对cp太好磕了,磕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星环工厂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蓝蜕 变故始于瞬息,终结于瞬息。 场中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响,远方的机器却还在轰鸣。那声音一圈圈扩散开来,轻轻覆住了刚刚落幕的一切,不留一丝余温。 辉迹的面孔瞬间褪尽血色,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飞快地用眼神驱赶着附近呆若木鸡的员工。 “啧,不中用的东西,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呢。” 邬菏泽百无聊赖地撇了下嘴,指尖上的一缕晶能电弧一闪而逝。她转向辉迹,吩咐道: “把这垃圾收拾了。” 辉迹一个激灵,腰弯得更低了:“好的,周大人,是他自己找死,冲撞了大人,我立刻处理干净!” 无人敢有异议。正如这个世界的铁律,那穹裔死前说的“谁有资源谁是老大”一般,辉迹现在只想尽快完成交易,送走这尊杀神。如果那边要追究起来,那也不关他的事,自然有她背后的大人物去应付后续的麻烦。 宁离的视线掠过地上那滩刺目的痕迹,胃部猛地一抽。 他强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向后挪了半步,将自己藏在邬菏泽身形投下的阴影里,隔绝了那片狼藉。 “今天不想看了。” 邬菏泽手一挥,便将下意识靠向她的宁离揽住,随后看向戴耀和于藜。 “你们俩带路,去看看你们养的那个小东西。” 戴耀和于藜连忙应声,辉迹更是如蒙大赦,立刻低头去安排了。 “好的好的。” 面对帮助他们的人,戴耀和于藜对邬菏泽的态度并不会不满,毕竟是她先伸出了手,无论这手是援手还是沾满鲜血的手,总而言之是帮助了他们。 他们的家在工厂附近一个小楼里。 前往那里的路上,需要穿过晶耀城光鲜的街区,地面上铺就着统一的发光瓷砖,两旁店铺橱窗里投射出让人迷离的全息光影,与铁锈城的污浊和拥挤对比,简直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宁离失神地看着这样陌生的街道,拍下一张街景,发给了远在巢都的父母。 那里有两个人,曾为了救下他放弃了踏入这片光明的可能。 刚按下发送,邬菏泽的脑袋就挤了过来。 “拍什么?我也要。” 宁离没有拒绝,只是面无表情地调整镜头对准邬菏泽,正准备按下快门键,手腕却突然被她反手扣住。邬菏泽稍一用力往回带,两人的身影便一前一后,双双落进了取景框里。 前面二人闻声回头,正看见邬菏泽下巴抵在宁离肩颈上,笑得把虎牙都露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而被她禁锢在怀里的宁离,半垂着眼帘,眼仁里的光从碎发里透出来点,与戴耀视线相触时,嘴角机械地向上扯了一下,这假笑把戴耀看得心里一跳。 “那孩子……”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于藜的衣袖。 “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对。” “唉,毕竟是血人。” 于藜叹了口气,凑近戴耀耳边低语: “细想起来,血骨人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历经了这几日的风波,戴耀默然,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家是一间敞亮的大平房,家具被擦拭得光亮,一看就能感受到家主人的珍视。 邬菏泽到地方后,毫不客气地占据沙发正中央,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己领地。 “宠物呢?” 戴耀赶紧从卧室里捧出一个用旧衣服铺成的小棉窝,里面蜷缩着一只有着蓝斑的小白猫。 “之前捡到的一只小猫,被泄露出来的晶能波及了。” 邬菏泽用两根手指拎着小猫后颈,给它提到眼前来,打量着这只没精打采的小猫。 于藜默默地从抽屉里拖出一个医药箱,取出一支蓝蜕递给戴耀。戴耀接过后愁容满面, “哎,这晶能泄露越来越频繁了,昨天还听说铁锈城那边也发生大规模泄露了,这蓝蜕用了快半个月,怎么看它都没什么起色?” 邬菏泽瞥了一眼蓝蜕,随手将小猫放回窝里。 “你们先去做饭,我饿了。” 宁离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只小猫。它软绵绵地瘫在旧衣服里,耷拉着眼睛,像一团没生气的小毛球。 “啧。” 邬菏泽的手突然捏住宁离的脸颊,捏出了一个嘟嘟唇。 “跟你还挺像的,一天天要死不活的。” 宁离拍掉了她的手,送上一个白眼后,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 邬菏泽不以为意,手一挥就将人揽在怀里。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发来几条消息。 “滴滴!” 她瞥了一眼,随意地回复了一句:“方便。” 话音刚落,岁时风的通讯立刻接了进来。 “你不做任务了?躺在这悠闲自在地休息?” “一个小任务能花多少时间?几分钟就搞定了。” “行,我懒得管你,通知你一声,宫未晞最近在晶耀城参加活动,你收敛点,别被抓住了。” “嗤,就凭他?他抓不住我。” 邬菏泽冷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丝毫不被避讳的宁离开始思考,如果宫未晞把邬菏泽抓走,是不是他就能解脱了?但是问题是他怎么才能联系上宫未晞把邬菏泽的消息放出去? 抓走之后他怎么回去?不被邬菏泽察觉? “宝宝想什么呢?过来吃饭。” 邬菏泽的声音将他从思绪拽回神,宁离抬眼,这才发现戴耀和于藜不知何时已经备好一桌的饭菜。 “粗茶淡饭,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餐桌中央摆着四菜一汤,那盆骨头汤看上去极佳,奶白的汤色面上裹着一层极薄的油花,里面的玉米段发散出清甜的香味,戴耀拿勺子舀出几块粉嫩软烂的排骨,轻轻一碰就能分开。 “不错!” 邬菏泽尝了一口汤,随即自然地舀起一勺,不由分说地递到宁离唇边。 宁离身体一僵,余光瞥见夫妻俩迅速移开的目光,他试图推开她的手,发现推不开后,最终只能张口,将那口汤喝下去。 这是在铁锈城吃不到的食材,一口汤喝下去,鲜香在嘴里慢慢散开,那点热直接暖到了胃里。 兴趣上来的邬菏泽索性端起他的碗,执意要亲生喂他,看着他被迫小口吞咽的样子,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成就感。 “太瘦了。”她评论道,手指蹭过他的脸颊。 宁离偏开头,一碗骨头汤下肚,胃已经被填满了,邬菏泽还想往他嘴里塞肉时,他连忙躲过去, “够了,吃不下了。” 再吃他想吐了。他不想再像昨天一样难受了。 于藜跟戴耀站在餐厅门口,她悄咪咪地说: “这位周大人,待这血人似乎……很不一般?不像寻常的血仆和主人的关系呀。” “我也觉得。” “周大人是不是有点喜欢这个血人?” “有可能呢,那眼神,跟你小时候跟着我的那股劲儿一模一样。” 戴耀笑着看了一眼于藜,把于藜弄得有些害羞,她伸手捏了捏戴耀腰上的软肉。 邬菏泽意犹未尽地放下碗,摸了摸宁离的脑袋,然后看向夫妻两人,扬起下巴说: “看来,还是我更会养宠物,比你们的小猫可爱。” 于藜干笑了一声,跟戴耀对视一眼,然后把家里的电视打开,戴耀在一旁给小猫上药。 果然实力强悍的大人,总是有点怪癖的行为。 邬菏泽一动不动地盯着戴耀手里的蓝蜕,戴耀以为对方是对蓝蜕感兴趣,主动解释道: “医生说,每天早晚要各上一次药,涂在蓝斑上。” “别费劲了,这东西是假的。” 邬菏泽说完闭上了眼,仰躺在沙发上。 于藜闻言,愣住了,下意识地调小电视音量,又慌忙从药箱翻出几支蓝蜕,对着邬菏泽问道: “不可能呀,这,这可是我们从星环工厂内部渠道购买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邬菏泽对她的质疑充耳不闻,反而收紧了环住宁离的手臂,看着有些焦躁的宁离,语气温柔:“别急,等晚上带你去亲眼看看就明白了。” 宁离被搂在怀里,耳边是电视里关于铁锈城晶能泄漏的紧急播报,眼前晃动着于藜手中那几支可疑的蓝色药剂。 还住在巢都的养父母苍白的面容和闽鸿佝偻的背影在他脑中闪过,巢都的混乱与危险让他心脏骤然缩紧。 他不确定晶能泄露会不会波及两个生病的人。 沉默了片刻,宁离猛地挣脱邬菏泽的怀抱,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 “你确定,蓝蜕,真的不管用?” 邬菏泽看见宁离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感觉见到了新大陆,眉头一挑,应了他的问答: “嗯,蓝蜕里面什么能量都没有,感受不到吗?” 宁离听见答复后心沉了下去,他飞快地调出终端,将父母发来的蓝蜕包装图片举到邬菏泽眼前,那包装看上去比戴耀手里的蓝蜕还要破烂一点。 “干什么呢,回我话。” “那这个呢?我父母用的这种也一样没用吗?” 邬菏泽没跟宁离置气,打量了几眼,摆摆手, “单看张图,谁能断定?” 说完,宁离半天没吭声,她看着宁离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紧咬的下唇,话音一转,带上了几分哄劝,“行了,今晚就带你去工厂的蓝蜕车间亲眼看看呗,总行了吧?” 宁离关掉终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邬菏泽。 一旁的戴耀和于藜早已屏住呼吸,缩在角落,恨不能将自己隐形,他们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足以致命的秘密。 星环工厂的夜晚是绝对的禁区,而蓝蜕车间……更是禁区中的核心禁地。 不会要把工厂给炸了吧? [哦哦哦]有人吗 21章重新写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蓝蜕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真相 电视里面的播报在突然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播报里提到,晶能泄漏致多名尘裔遇难,蓝斑症患者病情恶化,部分尘裔发生冲突,已被淬星军平息,官方称“局势可控,请市民安心”。 发生冲突?宁离听了只想笑,那是暴乱吧。 “我想回去。” 宁离深吸一口气,轻轻拽了拽邬菏泽的衣袖,尽可能放软了态度,声音却依旧有些颤抖。 他必须回去确认父母是否安全。至少,他现在的实力不俗,能抵挡部分军队的伤害。 “去哪?” “巢都。” “你必须跟着我,不准自己跑。”邬菏泽一把抓住宁离,力道大得仿佛他此刻就要跑掉一般。 宁离心知理亏,咬着下唇没反驳,耳边的新闻一字字钻进来,忧虑漫过心口,最后堵在眼眶里,憋得通红却不肯落下。 他没再开口,只是安静地望着邬菏泽。客厅里空荡荡的,那对夫妻不知何时已躲进卧室,门“咔嗒”一声锁死了。 邬菏泽盯着他的眼睛,皱着眉想不通他想干什么,却莫名地觉得此刻她应该安静地等着。 宁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划开指尖,渗出血珠,主动送到了邬菏泽唇边。 邬菏泽愣住了,无意识地舔了一下。 不苦,不涩,不甜。她只尝到了一点咸。 不好吃。没有上次甜。 为什么? 她推开宁离的手,没再看他的眼睛。 “等明天,今晚任务结束,我带你回巢都。” 她舔了舔嘴唇,有点嫌弃,她不希望宁离的血是这个味道。 那点咸融进她的血液里,流经四肢百骸,汇入心脏,在里面搅起一阵阵颗粒般的不适。 邬菏泽摸了摸胸口,感觉闷闷的,整个人都被那点咸压得不对劲起来。 或许是宁离泛红的眼眶太碍眼,鼻子红得太难看,邬菏泽不再去想心脏的异样。 反正她身体素质极好,只要宁离还在她身边,这点影响就不算什么。 想明白后,她猛地伸出双手,五指张开,“啪”地一声盖住了宁离整张脸。 “唔……你干什么……” 宁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懵了,挣扎着想推开她。 “我……我喘不过气了……” 宁离的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感到害怕,他贴近邬菏泽的身体,轻轻推搡着她的腰。 邬菏泽低笑一声,随即双臂环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整个按进自己胸口,一起倒进沙发里。 她现在不想看见宁离的脸。 “你……” “嘘,别说话。” 终于得到呼吸的宁离,猝不及防地陷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拥抱里。他的脸紧贴着对方,感受着对方存在感极强的体温,呼吸着都染上对方气息的空气,此刻的情况,不亚于最初不受身体控制吃下那碗饭菜时的晕眩。 十几分钟后,邬菏泽把满脸通红的宁离拉了起来。他眼尾泛红,眼神迷离涣散,跟刚才似乎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邬菏泽很烦躁,捏了捏他的脸: “醒醒,做任务去了。” 她现在急需发泄莫名的烦躁。 夜色下的晶耀城,能遥遥望见天际悬浮的中心穹岛,那是最高贵的穹裔家族才能踏入的地方,在周边城市眼里,如同一颗镶在黑丝绒上的宝石,发散着让人目眩的光芒和能量。 “不是说午间换班再去吗?” 宁离望着穹岛,他还记得千恩的口头指示。 邬菏泽顺着他的视线瞥去,只一眼便不屑地别过头, “哼,她胆子太小。我的目标可是炸掉这个世界。” “你说什么?”宁离一时间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我说我要炸了这个工厂,白天不方便。” “哦。” 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宁离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行动一帆风顺。 夜晚的星环工厂依旧发出倦怠的嗡鸣。 邬菏泽拉着宁离,利用新身份的权限搭载了一辆通往工厂内部的轨道车。 轨道车是自动驾驶,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辉迹的临时权限还有十分钟呢,刚刚好。” 她调出终端,翻看着千恩事先发来的星环工厂简化结构图。 “走。” “滴滴滴——”两个人刚踏入B5层的蓝蜕车间,报警器就响了起来,宁离赶紧扯住邬菏泽:“不是有监控吗?” 邬菏泽却笑了,猛地冲过去,一拳砸烂报警器,“砰”地一声,碎片溅了一地。 “放心吧宝宝,白天我就把控制室给破坏掉了。”邬菏泽说得轻描淡写。 “什么时候?” 宁离记得白天的邬菏泽一直打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邬菏泽没说话,只是背上慢悠悠爬出来了一个宁离很眼熟的小骨人。 那小骨人一个跳跃,便飞到了宁离头顶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 看清它的长相后,宁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周前清晨醒来时的记忆,他无法想象小骨人在做了这样的事后,还会被操控着去搞破坏。 一种奇异的羞耻感从心底传来,不过随后“砰砰砰”的砸门声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邬菏泽已经破开数道机关门,宁离站在B5层的门口,从对方破开的人洞里望过去,几乎能看到车间尽头。 最里面那间蓝蜕车间,逐渐逸散出一股甜腻的人工香料味和某种腐烂植物的微酸气味。 厚重的合金门紧紧关闭着,需要用晶簇权限进行开锁认证。 但是此刻,那扇一分米厚的门已经被邬菏泽一拳头破开了。 宁离没有跟上邬菏泽的脚步,独自站在锁前开始深思。 邬菏泽的种族特性给了他一些启发。 他从指尖释放出了一条血线,慢慢地引导着,血线钻进锁里,缠上传输晶能的导线,像藤蔓缠树,慢慢占据了整个机关。 五分钟后,锁失去了光亮。 “滴——认证通过” 宁离看着开启的大门,不由得想,这门开得比邬菏泽撞出来的洞体面多了,至少没那么像野兽闯进鸡窝。 不过他如此轻易地入侵晶裔的锁,或许就是穹裔打压血骨两族的原因。 血骨双族觉醒血脉后过于强大,如果和晶裔平起平坐,这靠武力说话的世界,恐怕就是血骨人的天下了。 宁离这般想着,走入车间。 门内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机器已经停止轰鸣,输送带上流动着粘稠的灰褐色浆液,等待着次日被装入一旁印有徽章标记的精致瓶子里。 邬菏泽蹲在角落堆放的原料桶旁,她手里的终端已经开始记录任务行动里发生的一切。 “看见了吗?” 宁离跟着走了过来,那些原料桶上贴着标签:【工业级荧光菇萃取物】 “这些就是蓝蜕的原料?” “嗯。” 得到回应后,宁离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10脉晶一支的劣质蓝蜕,是巢都里所有患有蓝斑的底层尘裔唯一的希望。 就连这唯一的药品,都会被上层穹裔糊弄,贪这么点小恩小利。 他想起了没钱买蓝蜕已经死去的小茵父女,想起了童年时期总是对他抱有善意却依旧离世的朋友们。 那些面容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了,像是要模糊掉他的痛苦一样。 呵?痛苦,他对痛苦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以为对这些痛苦早已经麻木了,却没想到依旧会有更让人愤怒的真相。 他现在只想把所有穹裔撕碎。 邬菏泽摸了摸鼻子,对宁离的愤怒感到困惑,他为什么生气?亮晶晶的瓶子不好看吗? 那原料桶里,两个人都能感受到,里面没有任何净化晶能的能量,只有廉价的连宁离这种家庭都很少食用的荧光菇。 “真正的原料呢?”宁离低声询问。 “那。” 邬菏泽指向车间最里面一道隔离门,门缝里隐隐透出一点精纯的能量波动。 她见宁离感兴趣,一巴掌掀飞了认证锁。 砸门后还得意地拍掉手上灰尘,对宁离咧嘴笑:“看!比你用血慢吞吞开锁快吧?” 宁离随意地点点头,跟着走进去,从里面取出一瓶真正的原料,然后看向邬菏泽。 “我们……” “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邬菏泽摆弄着那些将要送去给穹裔的精美的保养液,见宁离支支吾吾的,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们能带走这些东西吗?” 宁离郑重地看向邬菏泽,两只眼睛里完全是邬菏泽从来没看见过的情感。 “你感兴趣就拿走啊,我又不需要这些东西。” 邬菏泽感觉心里那点小颗粒又来了,一把夺过宁离的手指舔了舔,发现血液已经变得清甜,可那点清爽也抵不住此刻内心的汹涌。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皱着眉头拿了个蛇皮口袋,带着疑惑将车间里所有的原料和精华液都装了进去,然后另一只手抱着宁离就冲了出去。 一路沿着楼梯向下,速度极快,寒冷的风呼啦啦刮着宁离的脸,他不得不双手环抱住邬菏泽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埋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守卫不知何时全部被邬菏泽的小骨人干掉了,被勤勤恳恳的小骨人堆在大门口,他们刚下楼就能看见。 从那群守卫的衣服里掏出一叠卡片后,邬菏泽进入到操控室里。 控制室里,巨大的环形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流动着工厂各处的监控画面和数据流。 几名刚轮休的数据员错愕的回头。 “等等。” 没等宁离说完,邬菏泽已经穿梭过几人的身后,轻轻地用手劈在他们的后颈上。 几秒后,那些人全部倒下。 “怎么了?” 邬菏泽笑了笑,倚在墙边,撩起自己一缕黑发揉搓着。 宁离见几人并没有被杀死,便摇摇头。 “没什么。” 第二十一章 任务开始 重新写了一下,多了一两千字 王者十周年了,希望今天能好上分一点 这个赛季我绝对能打到省标[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真相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工厂爆炸 “看着门。”邬菏泽下巴微抬,吩咐道。 宁离站在门口,望着室外倒下的一层层士兵,对小骨人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毕竟小骨人与脊刃同源,都是邬菏泽身上长出来的杀器。 那小骨人翘着腿,一搭一搭地踢着身下的人堆,歪着身子,看起来像个调皮的小孩。 而邬菏泽此时径直走到缠满光缆的主控台前。 她盯了半天,顺着线路一一用手摸索过去,才终于抠出一个隐藏插槽,将千恩交给她的罪证晶片怼了进去。 光屏“嗡”地亮起,邬菏泽扯过根线连接上终端后,直接发起了与岁时风的通讯。 那边声音嘈杂了好一会,才终于安静下来。 几分钟后,光屏上的符文闪烁不定,密密麻麻如乱码,在场的二人都看不懂这种入侵,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宁离趁机仔细地观察起整个操控室。 角落的储物柜被人拉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根定制款脊颤鞭。 这些东西摆放在这里不是被领导贪下了,就是用贪来的钱自己定制的。 那把脊颤鞭的握柄油光水滑,细腻的色泽,顶端镶嵌着泪滴状的红色珠子,鞭体泛着暗金色光芒。 宁离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喜欢此刻脖子上邬菏泽给他戴的伪造星环,那些东西无论再怎么华丽,也掩盖不了它们作为压迫工具的本质。 在进入工厂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这些东西都是依靠吸食三族底层血肉铸就的奢侈品。 邬菏泽皱着眉瞥了一眼宁离,她身为淬骨人,当然不喜欢脊颤鞭。 那鞭子是专门制造出来抽碎淬骨脊梁的东西,日常对另外两族也有压制作用。 她几步上前,将宁离长时间注视的东西全部放进了蛇皮袋里,不仅有那些脊颤鞭和星环,还有大大小小的提升三族能量的补品,任何一个放在外面都是价值连城的。 宁离见邬菏泽粗暴的动作,以为她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便有些无语。 终于,邬菏泽终端那边发来一条语音,那边已经远程突破了层层加密的防火墙。 “搞定了,你看看。” 大屏上的符文停止跳动,界面跳转,邬菏泽彻底掌控了晶耀城公共晶幕网络的总管理权,现在全城的屏幕都归她管。 随着她在大屏上连点几次确认,工厂附近突然响起惨叫,紧接着一阵熟悉的轰隆声正在袭来。 “什么情况?” 宁离趴在门上朝外看去。 “有军队过来了。” 邬菏泽毫不在意地回答。 “他们可不懂怎么保护财产。” 宁离感受着地震一般的轰鸣摇动,被震得有些腿软,心里开始发慌。可看见邬菏泽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顿时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不过邬菏泽说的没错,政府的军队总是如同摆设,他们只会将那些士兵当成自己的私家保镖,在他们眼里低劣下等的血骨双族根本不值得一提,就连最混乱的巢都也不见得几个认真巡逻的卫兵。 “等着咯。” 话音刚落,邬菏泽点下繁琐流程的最后一步。 此时,整座城市的公共晶幕,无论是中心广场占据整栋楼宇的巨型全息投影,还是街道两旁的全息广告牌,画面齐刷刷地被强制切断,替换成了一段血淋淋的原始影像。 画面里冼家筛选着晶耀城中的普通尘裔,给他们编号排序,估测着价值,而那些被选中的人群无疑都是晶耀城失踪已久的尘裔,甚至有少量天赋极高的穹裔,可惜因为家境不够,被选去做了葬品。 晶片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这些人是如何死亡,如何被炼制成补品的过程,目的是让买家用着更安心。 “还差点什么?” 邬菏泽认真观看着视频,思索着。 宁离别过脸,鼻子一阵发酸,那个镜头下,也记录了他们生前的身体状况与生活,幸福美满的家庭之下,只能证明补品的原料干净卫生。 “再加个东西吧。” 决定好的邬菏泽调取终端里任务过程的视频,经过剪辑后,里面详细展现了蓝蜕、脊颤鞭和星环的生产真相,虽然不指望那群眼高手低的蠢货尘裔能共情血骨,但是蓝蜕的情况足够他们疯狂了。 想到此,邬菏泽笑了笑,将所有内容设置为无限循环播放。 做完这一切,她脸上的轻松神色收敛,转向宁离:“你,跟着小骨头,去我们来时看到的那个废弃通风塔下面待着。” “你要做什么?” 宁离朝外看了一眼,震感正在加强。 “忘了?小蠢货。” 宁离翻了个白眼,跟着小骨人往外走去。 他也不知道邬菏泽会怎么炸工厂,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独自站在那里的邬菏泽。 感受到视线的邬菏泽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自信地挑着眉,笑了起来,宁离心里一跳,慌忙转身。 他不管邬菏泽了,就算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但是此刻工厂内部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还沉睡不醒,难道邬菏泽要不顾他们死活直接炸了工厂吗? 宁离走向小骨人,小骨人一个灵敏的跳跃,就落到了他的头顶,与那个骨头发箍贴在一起。 他没理会小骨人指的方向,先在工厂里找了一辆大型推车,然后催发血雾强化身体,把视线内的昏迷者全塞上车,快速地推去了工厂外。 “笃笃笃!” 小骨人逐渐失去耐心,在宁离脑袋上用骨头敲着,宁离被敲得火大,一把揪了下来,皱眉瞪着着没有五官的小骨人。 “闭嘴!” 一人一骨对峙几秒,宁离又补了一句。 “别乱动。” 他忘了小骨人没有嘴巴。 宁离一把将他揣进兜里,赶在那些军队到来之前终于把这些昏迷的工人和卫兵安置好了。 他这才把小骨人放了出来,一路血雾冲刺前往通风塔下方。 这里与震感来源是两个方向,他刚到安全地带,便听见“砰砰砰”的剧烈爆炸声。 此时此刻的工厂内部,已经完成重刃重构的邬菏泽再次化为了那把金色巨剑,细看过去,相比上次的重刃,刃身现在还有些暗沉的血色纹路,发散着剧烈的能量。 下一刻,重刃猛地撞破操控室的强化玻璃外墙,冲入工厂内部空间。 接下来,邬菏泽开始了纯粹暴烈的破坏。 她要将这几日积攒的冲动和烦闷全部发泄出去。 重刃在工厂核心区域横冲直撞,无视任何障碍,悍然撞向还在运转的核心机组。 轰!轰!轰! 高能量的剧烈碰撞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所有的机械被撕裂,紊乱的能量流在工厂内部与邬菏泽一起肆意冲撞。 爆炸从一点开始,迅速蔓延成一片,火球一个接一个地腾起,吞噬着钢铁机械。 浓烟滚滚,烈焰滔天,整个星环工厂终于走向毁灭。 废弃工厂之下,宁离捂着耳朵,他没想到邬菏泽的震感居然能强过那些军队,小骨人此时软软地待在他衣服里,他甚至能从小骨人身上散发的能量想象出头顶的爆炸能量。 在这难捱的时刻,他身上还没痊愈的伤口里慢慢飘散出一点点血雾,逐渐形成了一个屏障,将他与震感隔绝开来,宁离惊讶地睁开眼,感受到来自体内血液的战栗,它们在兴奋在叫嚣。 当最后一次也是最猛烈的爆炸声直接冲破他的血雾屏障传来时,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颤,工厂核心区的火光骤然变成了冲天的赤红,仿佛有什么终极能量被彻底引爆了。 几秒后,那道金色的光从火海中倒射而出,精准地朝宁离飞来。 宁离用手遮住眼睛,被那个光芒刺激得视力开始下降,他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立刻加大血雾屏障,向反方向逃去。 “你做什么!宁离,你给我站住!” 熟悉的声音传来,宁离这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去那道光。 他这才发现那并非是光,而是一把剑,与邬菏泽一米九几的身高一样长,邬菏泽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那上面的一些纹路还散发着让宁离感到亲切的能量。 宁离才看清,一阵光芒突然爆发出来,定睛看去,邬菏泽已经从剑的形态变回人形,只是四肢都极为扭曲,皮肤柔软得像液体,整个人瘫在地上,只剩骨头架子支撑着躯体。 “给我……给我喝点血……” 邬菏泽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宁离突然生出了一种抛下她的冲动,但是随着震感渐近,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将人装在蛇皮袋里,血雾冲刺着跑开了。 留下那个熊熊燃烧的工厂。 宁离去了那对夫妻家里。 开门时,戴耀和于藜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宁离接了进来。 “周大人呢?” 宁离抿了抿唇,打开蛇皮袋看了一眼。 “这……!?” 戴耀捂着心口,于藜连忙拍拍他的背,问宁离: “这是怎么回事,今晚上那些爆炸声……” 戴耀扯了扯于藜袖子,于藜止住口。 宁离没回答,只是先把液体的邬菏泽拿了出来,再看向窃窃私语的夫妻两人。 昏迷之下的邬菏泽显然不具有压迫感,那对夫妻没了顾忌,行事愈发放得开,言行举止毫不避讳。 宁离有些没眼看,掏出那个小巧的小骨人打量。 “啪嗒——” 一个东西跟着一起掉了出来。 是邬菏泽发散着红光的终端。 宁离扫过岁时风的来电提示,没有接起的意思,干脆直接按下关机键,断了所有声响。 他在犹豫,此时的邬菏泽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亡,而死前她说了,要吸他的血,如果真的死了,那他岂不是杀手? 这可见他的血对邬菏泽恢复身体有极强的作用。 也算是邬菏泽最初跟踪他的原因吧。 他的血对邬菏泽而言,非但构不成淬血病的威胁,反而是一剂对症的上好药物。 他厌恶邬菏泽不把他当人看。 但是…… 他脑海里回想起邬菏泽笑眯眯地看着他说爱他,想起前不久她还给他喂食烤肉,想起她那点毛茸茸的碎发扫着他的皮肤,回想起来总感觉心脏里掉了几根金毛挠着。 那些恶心的记忆好像在经历过路康的事之后,变得模糊不清,他记不清最初厌恶邬菏泽的感受了。 对,路康。 他如果不救治邬菏泽,那跟路康那次的事有什么区别呢? 恶心透顶。过去邬菏泽把他当血袋随意取用,他满心厌憎;可现在,他竟想主动跪下来给她喂血,这般自轻自贱。 原来最恶心的人是他自己。 来啦,我还是尽量一周三更[猫头] 巅峰1500分好难打,哎[化了] 我还是等这本写完再去写《兔子》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工厂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