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明》 第1章 上签:青梅竹马 华宫高墙之内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穿着不同花色衣裳的少年少女围着一名气质清冷出尘的玄衣少年嬉闹,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讨论得热火朝天,玄衣少年没什么反应,似乎在听他们说,又似乎是在神游,表现宛如一座冷冰冰的石雕像,他身后站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墨黑的发绾成一环,盘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一群人,像是监视又像是观察。 她方才从历练处回来,身上还有血气未散,面上无波,目如寒星,不像好相处之辈,众人虽然嫌她,却也惧她,因而没有出言试图叫她离开此处。 少女名叫姜睢,是个孤儿,幼时常神色木木,对周围俱是不搭不理,偶尔因为样貌生的喜人被搭话,也三棍子打不出一声闷响,被父母误认为天生神智有缺,是痴傻之人,便将之遗弃荒野任由其自生自灭。好在她福大命大被游历至此的孟家大长老看中资质捡回孟家,得以存活。 可哪怕是救命恩人孟大长老,在她跟前也如同空气,这等情况直到姜睢修持至筑基期才有所转变,亦是这时她才得派至孟家天骄孟慈厌身旁,说是护持族中核心子弟,可一位早年就因资质卓绝声名远扬的天之骄子,又哪里需要一个还在筑基期的护卫?也只有姜睢还认为自己是个护卫,周围人都心照不宣明了此次安排的的真实目的。 这倒不是姜睢傻,她只是不在意。除了修道外,好似世间万物都无法让她动容,旁人的贪慎痴狂都隔绝此间之外,触及不了她半分。 她从五岁至今一直都没有与己身所跟随之人有任何多余交流,只是一味地服从命令,若不是上层的安排,姜睢同他碰面的次数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有一只手。如此下来和那孟慈厌无法亲昵起来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在主家都没有表明态度的情况下,潜藏的身份当然也就不作数了。 不知何时,玄衣少年身边的人纷纷告辞,一个接一个离开,兴许是他终于不愿再看那些人在身旁嬉闹,开始逐客。 姜睢瞧见他变成孤身一人,也没凑上去,依旧像一道影子一样站在他身后,神游天外,不言不语,也就错过了他投注来一瞬的目光。 她手指翻折刚刚采来的叶片,手指翩跹翻转,看得人眼花缭乱。仔细观察就能从她周身萦绕的淡淡灵气得知她不是在玩闹,而是在熟悉法诀。 “岁宁。” 一道声音唤醒少女的思绪,将她拉回实处。她抬首望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孟慈厌,目露疑惑,见人朝自己微微颌首后转身离去,便随手扔掉了夹在指尖的叶片,紧跟其后,一同离开此处。 那片树叶本来因风势较弱飘飘荡荡快要落到地上,哪知狂风骤起,将它卷至不知何方。这阵风没能影响到孟慈厌和姜睢。 姜睢一直跟到孟慈厌走至他居住的庭院门前就没有继续跟着了,闪身藏入暗处,一心一意钻研起功法来。 姜睢五岁时被孟大长老捡回孟家,并因冰雷双灵根以及天生道体的资质成了其养女,得益于天生道体她也是有资格与单灵根天骄竞台的天才之流,因此得到的功法也不会次于天骄,一颗只求大道的无垢之心更是让她修行进展异常顺利,如今年岁方才十五,便早已筑基五阶,要知道与她同岁的孟家子弟,大多只有练气,甚至有些心性稍差的五载岁月也不见得能突破筑基。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孟大长老及孟家大方赐予的修炼资源,和她时常的历练。 孟家中人,除开特殊情况核心子弟每月需接取外派任务,或是除魔卫道,或是外出磨练己身。 姜睢一直守到了天色昏暗,传音给孟慈厌心腹打招呼,得到回复后才离开,期间与孟慈厌是无半点交流的。回到自己居住的别苑,姜睢仍旧在琢磨心法。 她从年幼时起就常被稀奇古怪的梦境侵扰,脑海中更是有一形如书籍的异物,那梦境犹如真实的世界,只要一入其中,就很难再辨别虚幻真假。 被这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幻梦侵扰多年,她与现世生出了隔阂,周围无论真实或是虚幻都不能得到她一丝在意。 近来她被梦魇住的次数比以往都要频繁,她怀疑自己身上出了些问题,或许是诞生了心魔也说不准,只能先深入钻研心法护住神智,之后观察一段时间再确认是否去寻求长辈相助。 在打坐修炼时,姜睢的意识缓慢地被拉入了奇妙的梦境之中。 “怀舒,今后岁宁就跟随在你身后了。” 她听见头顶上传来孟大长老的声音,背部传来轻柔的推力,她无法自控地依着那道力朝对面的人走了过去。 怀舒是孟慈厌的字,她对他人不熟,名字却是熟悉的,其中孟大长老占了大份功劳,若不是他时常在她耳旁提起“怀舒”今日如何如何,“怀舒”今日怎样怎样,她肯定是不会去记这么个名字。 姜睢感受到自己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拉扯上扬露出了一个微笑,对孟慈厌表示出了自己的善意,对方也颌首示意,两人便顺理成章,相处了起来。 整个过程,她如同提线木偶被操控完成整幕戏剧,无论是微笑示好还是后续与其交谈对弈都不是出于她的本意,表露的性格都与她自身有所不同,仿佛梦中的她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在不是从头到尾她只能像影子一样旁观,时而还是能够获得操纵躯体的机会。 姜睢手中剑嗡鸣一声,雪白的剑身上暗红的血液在几息后化作轻烟散去。 在“姜睢”接下族中历练任务遭遇性命之危时她突然获得了控制躯体的机会,暂时性地代替了“姜睢”。 脑海中有传讯之光闪烁不定,她恢复沉静的神色掀起波澜,眉间浮现雀跃的情绪,“姜睢”醒了过来,回了传讯。 这般场景,她已经经历不下五次,仿佛她只能当个昙花一现的护卫。 不过她倒也不在乎,对如今状况还算满意,不需要与人打交道,只有需要修为护持时才让她冒出头来,这大大增加了她磨练自身的机会。 暂且不论这梦境是否是因心魔而生,至少当下它是实实在在能够带给她好处,这一点足以让她维持现状。 只不过梦境中那个孟慈厌,实在是出现得过于频繁了。 他似乎格外亲近“姜睢”,然而因为这份亲近,“姜睢”遇到的刁难也越发过火,当然也是因为得到的好处多到让人妒忌;莫名其妙的男男女女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给她下绊子,想要叫她出丑甚至是毁掉她的根基,好让她从孟慈厌身边退下去,给他们让位。 非常脸谱化,就像是话本里刻意塑造出来的反面角色。 奇怪的是,分明现实中她得到的好处与之相比亦是不少,只是与孟慈厌关系不如梦中这般亲近,为何遭遇的事情却有如此大的差别? 况且孟家人怎么会允许自家子弟心思浮动至此影响修行?哪怕是嫉恨,也是得光明正大切磋解决才是,强者为尊,她要是技不如人自然就从孟慈厌身边退下让能人居上,哪还用得着孟家子弟一而再再而三用这些阴损手段?不合常理。 不知为何,梦中她的境界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她现实中的境界,修为总是差了一截,这还是在有孟慈厌频繁的指点下得出的成绩。 每当她要使出越过自身境界实力时,梦境就对她做出限制。姜睢并不觉得郁卒,全当是磨练心性,现实中她鲜少被人如此限制刁难,这次来梦里体会一番,也能有不小的收获,这或许不是心魔,而是她的机缘也说不准。 就在她一心修炼不关心旁事,只偶尔给孟慈厌献上宝物,逐渐又开始同现实一般与其疏远之时,梦境突然发生了变化。 平静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自天外传来,逐渐显现于她耳侧。 “岁宁,你可愿常伴我身?” 意识清醒,她便迎来了这一句话语,姜睢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应邀,毕竟在送到孟家时她就已经做好要成为某人心腹的准备。 哪知对面青年,一瞧就冷心冷情的面容竟是软化了几分,浓墨勾绘的眉目都舒展开,显露出无与伦比的动人颜色,看着是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他玄玉般的眼眸注视姜睢,比以往更加明亮,语气却仍是淡淡:“我不会辜负你。” 姜睢没有任何感受,只当他在承诺,于是也摆出一副认真的态度,点了点头。 孟慈厌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仿佛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随后他上前一步牵起姜睢的手,她感觉不对,但没有多想,也没有收回手,只是定定地瞧着他的动作,像只好奇的猫。 可孟慈厌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牵着她一路走回了自己居住的庭院,进了住所后,才放开她的手,示意她落座。 之后便是稀松平常的相处,与以往也并无太大不同,至少姜睢是这么感觉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孟慈厌偶尔看向她的目光,停留得格外长了。 就与过去每一次发展都一样,她逐渐因为修炼与之相处时间减少,投放到孟慈厌身上的注意力也随之减少,可他们的关系却不同往常渐渐疏远,而是凝固在了一个亲密的阶段,孟慈厌偶尔还会借着指点的名头与她单独相处。 而刁难她的人却减少了,也许是因为她心腹的身份已经不可撼动,他们甚至开始讨好她。 梦境中的发展趋向总是千奇百怪,姜睢不愿多想,哪怕在梦中,也一心修炼。 这时梦境开始破碎,出现新的画面,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丽女子满脸担忧道:“你此次前往一线天一定要多加注意,我知道你的能力,但外界有那么多人盯着你,我怕你一拳难敌四手,千万不要孤身一人前往危险的地方!还有,老爷他们给你的那些疗伤圣品都带上吧。” 孟慈厌耐心地听着她絮絮叨叨,余光却暗暗投向了藏在阴影处的少女身上,女子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向,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话头,又塞了他几件护身法宝,这才施施然离去,将时间留给二人。 姜睢了然,此刻应是她这个心腹听主公吩咐的时候,于是便从暗处走了出来,移步至孟慈厌面前。 哪知孟慈厌张口却并不是吩咐,而是抚慰的话语:“岁宁,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看不明白他是什么情绪,也不多想,只是一味地点头。 临走前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记住她的模样。 很快美好的画面又消失了,再出现场景已经不再是艳阳天。 雨下个不停,打在房顶噼啪作响,灰暗的颜色笼罩孟家大院,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泥土的腥味钻入姜睢的鼻尖。 这一次她已经脱离了梦中的躯体,化为一个透明人,在旁观看。 庭院内热闹非凡,姜睢隐隐约约听见了些许,大概是“换个医师”“请那位长老来”“续脉丹呢”之类的话语,似乎是在抢救什么人。 她飘进去一观,伤者竟然是孟慈厌,伤得还不轻,仍处于昏死状态,脸色枯败,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还中了毒,无意识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身体的灵气也在一点点溃散。 “查出来中了什么毒吗?”孟夫人焦急地询问一个医师,脸色和床上的孟慈厌一样难看。医师面露惋惜,目露怜悯地说道:“孟公子所中的毒多半是断命散,此毒一旦沾上轻则经脉断裂,修为倒退,此后不得寸进,并且每一次使用灵力会全身剧痛,重则魂归九天。” “可有解药?” “有,名为固魂丹,但它只能消除孟公子体内断命散的残毒,无法修复已经断裂的经脉,而想要使孟公子恢复,就得去找来天价神丹仙灵丹。”医师说,“此丹不仅可修复断裂的经脉,还可以提升资质,可谓是一粒难求。” 孟夫人面色枯槁,喃喃道:“别无他法了吗?” 医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别无他法。” 姜睢目送孟夫人失魂落魄地一步步走去了孟家主跟前,两人低声讨论起来,见孟夫人与孟家主神情愈发坚定,便知晓孟慈厌大概率是要变成弃子了。 世家大族向来薄情这一句俗语流传广泛还是带有一定道理的。 孟慈厌难得受挫的一幕,姜睢没能再继续看下去,因为画面很快又发生了变化。 她又进入了梦中身躯,只是全身被灵器捆绑起来不得动弹。 身旁是眼下青黑,面如敷白粉的陌生男子,修为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只是气息虚浮,只看一眼姜睢就知道这全然是依赖药物提升的修为,如同空中楼阁,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可他身边带着的护卫却是实打实的高手。那男子姿态高傲,神情阴鸷,不怀好意地说:“孟慈厌,你给我跪下磕头,我就放过你这青梅竹马,否则……” 孟慈厌?听到这个名字,姜睢转头看向对面的身影,显然那就是因断命散修为全无的孟慈厌,曾经的天之骄子哪怕跌落神坛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可性情依旧清傲,怎么可能会因此向一个靠着祖上荫佑胡作非为的渣滓下跪? 这一切都是梦境,姜睢对此毫无波澜,她只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落入这名男子手中,哪怕他身边有数十个护卫,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就不提她被梦境限制的修为实力了,她无论如何也是孟慈厌手下的人,孟家的人,这名男子是怎么敢公然打孟家的脸。 哪怕孟慈厌已经无法再修炼,可她姜睢怎么说也是双灵根,怎会沦落到什么猫猫狗狗都能骑上来的地步? 梦境就是梦境,作不得真。 于是她越发平淡,哪怕见到白衣墨发的青年面露屈辱,攥紧拳头当真要下跪求那纨绔开恩,也不曾动摇,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一切。 在这时,梦境里的一切突然变得虚幻,所有事物都开始扭曲模糊起来,只有接连不断的画面快速又粗糙地灌入姜睢的大脑。 一本泛着金光的书籍出现在她精神识海之中,随后她脑袋一疼,便猛地脱离了梦境。 等她睁开眼,已然天光大亮。 这场荒诞的梦境让姜睢成功错过了晨练。 她抛开梦中的纷纷扰扰,穿好衣物整理好仪容便寻了个清净地开始补上错过的练功时间。 再过些时日突破到筑基五阶,她就要去求孟家长老探一探自己的躯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管是那些闲杂人士的作态、还是孟慈厌的指点,都过于真实了,不像是她能够幻想出来的事物。 等运转完最后一次口诀,收敛起灵息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自行外出了。 一阵大风在她离开后骤起,吹去她留下的余息。 第2章 下签:出师不利 “客人所为何事?” 柔媚的声音如同一道钩子探入人心间,直勾得人心痒,比起问话更像是在**。 说话的女子慵懒地靠在茶桌上,身上披着的红色外袍缓慢的下滑,露出雪白的肩头。她一边轻轻摩挲染了朱色的指尖,一边抬起潋滟生光的双眸笑眯眯地打量起眼前人,毫不吝啬展现艳如牡丹的容色。 站在她对面的少女,像木石成精,半点波澜也无,只是语气平常地问:“你们有没有晋元丹?” 华风阁除了出售奇珍异宝外,还是一个对外出售各种消息的地方,但也不是什么身份都能得知这条暗线,能叫女子同意见面商谈。 她一听这询问,再不经意打量面前人的修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遗憾道:“前些日子刚卖了出去,如今阁中是没有晋元丹的存货了。”见少女不欲多说,转身就要离开时,她又道:“但我手里有一个消息,不知客人有没有意愿……”女子眼神充满暗示意味。 少女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这个消息收费多少?” 女子见她耿直,也不再拐弯抹角,回道:“一块下品灵石便可。”少女爽快地付了钱,虽说一块下品灵石的价格很是昂贵,抵了她半个月的花销,但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身家,不至于因此犯难,女子收了费后,便开始细细为她讲述那消息: “客人去打探那莲韵湖坊致使李家人受伤的妖物的蛛丝马迹,再拿着消息去李家李大公子那处,若是在事情结束后客人提供的消息确定为真,便能领赏,最少也能收获次等晋元丹的奖励。” 在最后一句落音后,女子还附耳悄声提点了少女一句:“但切记不要参与过深,不然……” 她神色不明,直起身后又变回了艳丽动人的模样,笑容妩媚,话中意味深长: “我相信客人是聪明人。” 少女定在原地,见女子要说的话显然已经说完,便起身离开,像一缕风掠过,连气息都没留下一丝。 说起莲韵湖坊,自然得提上一提他们的产业,除开那风流韵事之外,当中人的四艺亦是不俗,不少世家子弟偶尔会去寻欢作乐,为美人一掷千金展示自己的身家。不过家族中的核心弟子,都是对此嗤之以鼻,一心只放于修炼一道,决计不会出现于那种场合。 能出现在莲韵湖坊的多是些根基不稳靠着天灵地宝硬生生拔高修为、或是极其喜好美色四处猎艳之辈,尽是纨绔子弟。 那妖物便是对李家一位资质中等但耽溺于美色的旁支嫡子下了手,致使其根基尽毁只得躺在床上度过余生,若不是有护卫在身旁,或许连性命都要丢了去。那旁支纨绔虽说算不上多出色的人物,但好歹也是嫡出的身份,怎有容忍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卑劣妖物随意欺辱的道理?李家哪怕不看重这位子弟,也无法忍受妖物打自己的脸,自然是对其出了狠手,欲将其彻底消灭于世。 这才有了悬赏之事,不过多是给自家弟子锻炼机会,消息并未在外传开,也只有这华风阁拿到了确切消息,暗地里出售。 莲韵湖坊的妖物,作乱已有好几载,只是以往都挑着湖坊中没有什么身价背景的人吞□□气灵息,藏得极深,被害人亲朋也无人奈何得了它,世家又不愿多管闲事,便一直苟活至今,这次兴许是多次得手没有遭受惩罚性子飘了,又或是吞吃的人越来越多魔性已经无法抑制影响到了神智,这才踢到铁板。 * 拿到了聚灵液的消息,姜睢就开始筹备起各种打探妖物的东西,只要拿到晋元丹,突破筑基五阶的时间便可以缩短大半,只是根基或许会有些不稳。 但她想快些见到孟家长老查看身体的异常,只能揠苗助长了。 孟家子弟的从属,哪怕资质上等,也得在年岁不超过二十以前突破至筑基境界中段才有一次让孟家长老相助的机会,虽然她有信心能在五年内仅仅靠自身突破,但看那怪异梦境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时间或许不多了,不知那梦境最终会不会影响到她的神智,姜睢是不愿意赌的,她不会将希望压在可能是心魔的东西上,期望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以及那本她迟早要翻开的突然出现在她精神识海来路不明的书。 这一次她申请在外三日,在三日内她必须要得到那妖物的消息,否则这晋元丹就只能等着华风阁补货才能拿到手了,从前她是没有想过服用这类药物拔高境界的,再者丹药都是价格昂贵之物,她的身家怕也是不够买几颗的,因此没有主动关注过它的消息,这才错过了华风阁的晋元丹。 莲韵湖坊白日不便行事,姜睢就来到了一家茶楼,随便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天色变暗。 姜睢为人处事是不如其他宗族子弟那样灵慧,但在常年呆在世家大族中,多多少少也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少些麻烦事。于是在等待期间她传讯向自家长辈要了些灵石,好晚上在莲韵湖坊探查时花钱行方便。 茶楼此时开始热闹了起来,她被吸引了注意力,便隐入暗处,收敛气息悄悄观察。 原来又是常见的戏码,纨绔少爷看上美人,意欲强取豪夺。他表面是彬彬有礼地邀请美人做客,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什么个龌蹉想法。 少女亭亭玉立,穿一袭鹅黄裙裳,配着温婉恬静的气质,仿佛华池摇曳的荷花一般,清丽出尘,站在一位俊秀文雅的蓝袍公子身旁,看见的人都要夸句璧人一双。她看向蓝袍公子的眉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那蓝袍公子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随后转头看向纨绔,态度强硬地替少女拒绝了纨绔少爷的邀请:“非常抱歉这位公子,我好友身有要事,实在不便前往府上做客。” 纨绔显然被二人的亲昵惹怒,招了招手唤出几个护卫,神情不悦地盯着少女,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最好是再想一想要如何答复我,否则……” 他的目光阴恻恻地转向蓝袍公子,语气意味深长:“我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只一眼,姜睢就判断出了纨绔少爷身旁护卫的修为境界,皆是筑基。 而那位蓝袍公子才是练气大圆满,少女比其还低上两个小境界,练气八阶,若是没有宝物护体,二人怕是凶多吉少。 “别欺人太甚!”蓝袍公子怒极反笑,挥手拿出一件灵光湛明的器物,色呈墨黑,形似佛钟,周身萦绕迷人心魂之意,现出的时候在场多数人都面露几息空茫之色,仿佛被摄魂夺魄了片刻。 而那少女也眼含冷意,俏丽的容貌如同结了冰霜,她玉手一翻,也祭出一件灵器,宝物光芒一闪,在两人身上投下一个灵气护罩。 二人一攻一防,竟呈现毫无破绽的姿态,纨绔此次看走了眼,显然是踢到铁板一块。 闹剧最终以纨绔被狠狠教训一顿后,迭忙献上自己身家赔罪告终,欺软怕硬之辈也是瞧出这两人来历不小,不敢再招惹。 其他暗暗观察的人,也自觉收回了目光,生怕被迁怒。 “睿轩公子,我们此番举动,之后怕是要多生变故,得快些赶路了。”少女满脸担忧说道。 慕容睿轩也就是蓝袍公子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只要顺利进了孟家,苒婉便不需要再忧心了,那孟公子不是会苛待人的性格。” 叶苒婉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暗淡了几分,眸中流露出倾慕,似乎对那孟公子向往已久,她温柔地笑道:“自然,孟公子性格是极好的,只希望我此行能成功留在孟公子身边,为他献上微薄之力。” 听到二人的谈话,姜睢收回的目光又隐晦地投向他们,打量到少女腰间有几分熟悉的玉佩,便猜出了他们的来意,不再继续关注。 那玉佩是孟慈厌的信物,常是被孟家长老看中了潜力的旁支或是依附孟家的小族核心子弟,有机会得到孟家长老赐予的信物。 这么看,能得到孟慈厌的信物,这位少女天资应该极高,毕竟不是什么身份都能够呆在天之骄子身边,如果资质不足,就算获得孟家长老赐予的信物也不会是核心弟子的。 看来她三日之后回到孟家,又可以多上一位同僚。 二人或许是不愿在此地多待,相伴着离开了茶楼,带着急切赶去孟家。 姜睢耐心又等候了一段时间,天色终于变暗,周边湖畔亮起点点星光。她付了账后,就那么前往莲韵湖坊。 莲韵湖坊立于盛开大片清荷的湖畔,华美非常,设宴的场地多是湖中的船坊,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要想混上去极难,但那妖物兴许不会出现在设宴船坊上,而是出现于湖畔阁楼,毕竟才刚刚招惹完一个世家,它怎敢在此时又冒头?就算是猎食也会挑些没有大背景的人,就比如出现在湖畔阁楼的客人、舞姬、乐伎,要进入阁楼那可容易多了。 如此想着,姜睢直径走入了莲韵湖坊建于湖边的阁楼,果真无人拦她,世间喜好美色之辈各种各样的类型皆有,湖坊开门揽客,当然是不会拒绝任何一位来客,从前也不是没有女子来此处寻欢作乐,单看性别她当然算不上多稀奇的人物,只是这周身的气度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罢了,毕竟一眼瞧去就知道是位一心修炼的子弟出现在此,多少还是有些扎眼。 姜睢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尽力收敛起周身气息,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像一滴水融入河流,让人无处可寻,除了修为高于她的人物,显然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了,筑基三阶的修为不是摆着看的装饰。 她开了厢房呆在湖坊呆到了第三天一无所获,身家倒是用去了一半,坊里的妈妈乐意她来送钱,在此谋生的人也喜欢这样的恩客,事少好伺候,哪怕没多少赏赐也乐意来她这厢房,毕竟在一众脾气各有各的古怪的纨绔子弟之中,她是一股清流。 才几天,坊里的乐伎都熟悉了她的性情和行事,不惧怕这位修为甚高的少女,也不知道她在寻找些什么,见她等得无趣便讲故事意欲讨她欢心。 湖坊存有妖物的消息是被坊里的妈妈封锁住不准外传的,因为会影响到他们做生意,因此没遇上的人只当是个故事,压根没放在心上,先前那李家纨绔所不幸遭遇的事也被维护面子的李家压下,仅存几位知道其中真实信息的人,也都被封了口。 “坊里传说中那个吃人的精怪,据说是似男似女的莲花妖,受了溺水亡魂的怨气所染,变成了污浊的妖物,修行起吸人生气灵息的邪功,每隔一月便要用神通藏于人梦境之中,化作神女、神子引诱其看中的猎物,被盯上的人会在妖物手下日渐消瘦,最后变得形如骷髅,哪怕是神医出手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人魂归天地。” “我与姐姐所听闻的不大相同,那不是个被污染的莲花妖,而是不知从哪逃窜而来的、身受重伤的邪魔,一身修为全靠踩着他人性命修成,喜好美色,因此才藏在这湖坊之中。” “兴许有两个也说不准?” “那坊里早该去了大半人了。” 姜睢眸光沉沉看着两位娇艳美丽的女子,一位青衣,一位白裳,左一句右一句在她面前调笑起来,一派轻松自然的姿态。 这样的玄幻故事,她已经听了不下六个,而那妖物从始至终没显露一丝一毫的端倪,藏得极深,看来也是知道自己招惹到了怎样的人物,不敢出来了。 今日是最后一日,那妖物本性难改,多日不食人如今也该要压不住魔性,出来猎食了。 姜睢运转功法,灵气自头顶往下流转一周,后汇聚丹田,循环往复,心中不断念起最基础的修行口诀通明诀,大脑愈发清明。 她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不似全然收敛时那般毫无存在感,而是变得冰冷又锋利,暗藏雷霆之势,锋芒毕露,危险异常。 虽然气息仅仅是变化了一瞬,但仍旧给了两位女子莫大的惊吓,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话语。 而姜睢并不在意她们的反应,一边修行一边逐渐收起灵息,回到了最初透明人一般的状态。 不知那妖物是否会因为她的挑衅前来狩猎,修为越是高、灵气越是强的修士,也越吸引食人的妖物,而食人数目越多,魔性侵染妖物神智的程度就越重,使其癫狂暴躁,最终变成人人诛之神智尽失、只剩下本能驱使肉身的妖魔。 已经尝过修士滋味的妖物,怎能抑制住自身**? 她驱散了两位女子,独自呆在厢房,闭眼细细感受周围气息变化,突然,一瞬间的不和谐被她所捕捉。 姜睢骤然双眼大睁,目光凌厉地转向异样之处,“铮”的一声从储物袋中拔出灵剑,指向那处,同时瞬发出法诀布置下结界,禁锢住那缕异常的气息。 可怕的威压从中显露出来,她的身上仿佛背负巨石,压得她乱了几息呼吸。 很快姜睢就适应了压力,调整好呼吸,眸光大亮,运起功法抬手往那处一刺,并祭出防御罩护住命脉,剑光破空而去,却并未成功刺中妖物。 夹杂着血色的黑雾聚在她身后,化作一名容色卓绝之人,肤如白雪,发似泼墨,着一袭玄衣,神情似笑非笑,既有悲悯之意,仿若仙佛,又含淡淡的讥诮,矛盾非常。 它自现出形体后就没有多余的举动,不含恶意,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看,二者对峙了片刻,它才主动出声打破凝滞的气氛道: “人族灵修,你寻我所为何事?” 它声音似男似女,空灵飘渺仿佛从天边传来, 在姜睢脑海中响起。 她的灵息显然是被它所捕捉,可这位妖,虽说周身气息算不上清正,却也不像食人妖物那般浑浊,在没有显露形体时尚且难辨,在显露后她便不能认定这位是吞食人的妖魔了,但终究不是同族,不能放下戒备。 姜睢面无表情地直视它的双眸,没有再试图攻击它,只是紧握佩剑,一边观测着它的动向一边开口道:“我前来寻找坊中食人妖物的消息,与道友是误会一场,并无恶意。”思及是自身主动出手攻击了对方,对方却没有攻向她只是避让,便补充道:“待我寻到妖物消息后,定然择日上门赔罪。” 对方挥一挥手,又加上了一层结界,叫外界不可探视探听两人对话,随意地坐到厢房茶桌座位上,施法给自己沏了一壶茶,顺便给姜睢也倒了一盏,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语气淡淡:“我在这处呆了数十载,却从未听闻有除了我以外的妖,或许是你们人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这时,姜睢想起了那句有些怪异的话,才真切体会到华风阁那位女子对她的提点中所蕴藏的意味。 李家旁支嫡出的那位纨绔,或许就是遭了他人的记恨,被算计至此,而李家暗暗放出一点消息,只不过是想要通过这处寻得一点蛛丝马迹,之后顺藤摸瓜上门好讨要说法,妖魔之事便是杜撰来掩人耳目。 这番操作扰了身居莲韵湖坊清修的妖,它当然乐意揭露给他人瞧。 “既然无事了,那便离开。”它睨了她一眼,掐诀解除结界,然后端起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又道:“难道还要我送你不成?” 姜睢收回佩剑,沉思片刻,拿出一张传讯符,说“择日上门拜访时此符便会自毁”,见对方没有拒绝,这才告辞离开。 能找到暗害李公子的人的线索,自然是可以上门领赏的,可这就得招惹到另一方势力了,只为一枚下品晋元丹太不值当,姜睢果断放弃了这条路,选择不靠外物,继续苦修。 这几日花费的灵石,只能是白费了,之后还得备好礼上门给被她打扰了清修的道友赔罪。 对了,在回到孟家后,还得向孟慈厌报备这三日的行程,她毕竟是作为他玩伴培养的人,哪怕现在身份更靠近暗卫,也得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告知才行。 姜睢带着繁杂的思绪和一身混杂的气息,迅速回了孟家。 第3章 中签:虚实难辨 “岁宁。” 少年冷清的声音响起,姜睢站在他面前,顺从地低着头,毫无波澜地叙述离开三日的行程,连在莲韵湖坊遇见的妖的存在也没有隐瞒,全部告知了对方。 孟慈厌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手下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近来你似乎很是忙碌。” 姜睢点点头,回道:“我准备提前一些突破到筑基五阶。” 孟慈厌神色淡淡,从一旁新拿了枚棋子,半垂的眸不知在看向何处:“为了见长老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他却是一副肯定的姿态。 “对。”她丝毫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听完她的回复,孟慈厌又落下一棋,许久未有回应,待到棋盘已成,他才不紧不慢地让她将需要晋元丹的缘由尽数告知。 姜睢认为没必要说出那虚假的梦境,便只说了自己似乎滋生心魔,想快速升到筑基中段求见长老让其帮忙探查一番的事情。 “知道了。”他回她一句,而后便示意她离开。 姜睢没有立马走开,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直白地问道:“你要帮我吗?” 少女的双眸黑白分明,情绪没有半分点掩饰,仿佛不谙世事的山中精怪。 孟慈厌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天谈话过后,果不其然有一位孟家长老寻上门,坦言自己是孟慈厌请来为姜睢查看身体情况。 可是在仔仔细细为她探查过后,那位长老却并没有看出来她身上有任何异常,只得传她一手抑制心魔的静心诀便离开了。 于是姜睢的修炼日程中额外加上了一门静心诀。 * 哪怕姜睢没有查出有滋生心魔的苗头,孟慈厌也时常送来一些压制心魔的物品。 为了回报他的好意,她便回送一些自己在外寻来的奇珍,可能在这位天骄眼中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但那确实是姜睢珍藏的宝物。当然除了那些东西,她也会送上修炼外物,哪怕以孟慈厌的资质根本用不上。 近来风云涌动,似乎要有大事即将发生,姜睢与孟慈厌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自由出行的时间也变得越发稀少。 思及尚未进行的行程,她变得更加刻苦,很快就突破到了筑基四阶,在得到突破奖赏后,她立马前往莲韵湖坊上门赔罪,将获得的奖赏分了一些出来作为赔礼。 对方收下了赔礼,似乎心情很好,还给了她几句指点。 姜睢悟性极强,一点就通,那妖对她印象更佳,主动与她交换了传讯方式,时不时就指点她一次。 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悉,姜睢也终于得知了对方的一些信息,姓蔺名聿,是个性别不明的莲花妖。 原来乐伎说的故事还是有真实成分在的,姜睢知道这些信息后,第一想法便是如此。 解决了这一大事后,她便鲜少离开孟家了。虽然孟大长老也不求她能与孟慈厌多么亲昵,成他心腹,只盼她能好好修炼不要惹事,可她毕竟承了人家的情,如今也只有做好本职工作来报答孟慈厌了。 作为他的护卫,她当然要做到寸步不离。 在不知道守在孟慈厌身边的第几个日子,姜睢默默在脑海中回想着法诀之时,她恍然间意识到,那些古怪的梦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侵扰过她了,自从得到脑海中的那本书以后,她就没有再被梦境魇住过,而那本诡异的书,则是被她抛之脑后,一直没有翻阅过一次,如今也该瞧上一瞧了。 姜睢毫不犹豫地将意识沉入识海,翻开那本封面空白的书,一道刺眼的光摄住她的心神,过了好些时候,她才从空茫的状态回复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孟家祠堂,变成了年幼时的模样。 又是熟悉的、她七岁时刚入孟家的情景,只是这一次她完全无法控制梦境之中的躯体,只能以旁观者的视角呆在“姜睢”的身体里,通过“姜睢”来感受外界,自身情绪也随“姜睢”起伏不定。 梦中的“姜睢”与她性情截然相反,是个外冷内热,好奇心极强的孩子,被送到孟慈厌身边时,面对淡漠通透得不像个孩童的孟慈厌会主动搭话,而她现实中并没有这么做,她不明白为何要说那些无意义的话。 哪怕没有做出这样的举动,分明也会留下,为何还要如此?孟大长老没有教过她,其他人也没有教过,似乎所有人都默认她在孟家待久了就会自动知道一切。 可在孟家一直待到了十几岁,她依旧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知半解,或许要到了一定修为,她就能够明悟,在抵达临界点以前,她不需要过多在意。 姜睢默默感受着“姜睢”内心迸发的好奇与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使心脏紧缩的情绪。 年幼的孩子虽然在与孟慈厌搭话时表现得热情自信,但姜睢却察觉到了身体在微微颤抖,面颊在发烫。 非常新奇的体验。 “姜睢”好像很期待得到孟慈厌的回应。 在少年的声音响起之前,观察到他微微握起的手,姜睢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果不其然,“姜睢”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应。 梦境中的孟慈厌好像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她想。 姜睢看着“姜睢”与孟慈厌,理所当然的,从一方热情好奇一直主动关注,另一方毫不关心毫不在意,逐渐走到二人都开始亲昵对方。 梦中的“姜睢”暗地里寻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献给孟慈厌,而对方则是不断隐晦地让孟家提高对她的待遇。 期间“姜睢”意外听到孟家人的闲聊,内容大概是说她不是似皇子伴读一样的玩伴,而是更加亲密的身份。 经过这一次的偶然后,他们的关系在“姜睢”多出的几分依恋下,渐渐发展到了她有些无法理解的境地。姜睢不理解那些孟家人所说的更加亲密的身份是什么,也对“姜睢”生出的依恋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她记下了这些困惑,准备挑个时间向孟大长老或者孟慈厌取经。 不管如何,这都只是个梦境,她与现实之中的孟慈厌绝对不会变成这样怪异的关系。 后面的发展仍是与曾经所做过的梦境一致,孟慈厌十八岁时前往一线天遭到暗算,中了断命散根基尽毁,跌落神坛。 而与他两情相悦的“姜睢”一直不离不弃守在对方身旁,全然不在意他已成一个废人,承诺自己绝对不会离开他,会和他永远在一起。 深受打击几乎要一蹶不振的少年,则是在她的温柔抚慰下逐渐走出了阴霾,画面以两人紧密相拥为结束。 直到即将发生更加暧昧的举动,姜睢才意识到原来“姜睢”与孟慈厌是这样的关系。 不是主子与下属,而是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 不过这一切和她只当作是虚假的梦境,发生什么也不需要在意。 之后的发展仍旧是与过去的梦境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有了后续。 “姜睢”被嫉恨孟慈厌已久的世家纨绔用来威胁他,逼迫他下跪,否则就要夺走“姜睢”,而这位昨日天骄,放下了自尊也没能得到好结果,毕竟纨绔的话怎能当真?他自然是大肆嘲讽了孟慈厌一番,不过也没有真的对“姜睢”出手,只是“请”她到自己府上做客,暗地里以孟慈厌的性命作为威胁,逼迫对方与自己成婚。 两人身上遭遇如此厄难,孟家却从始至终没有出面。 最终,“姜睢”在成婚当日自缢房中,孟慈厌则在得知她香消玉殒的消息后,自此再不见踪迹。 姜睢以为故事至此已经到了尾声,然而没过多久,失踪已久的孟慈厌再次出现于画面之中。 后面的发展开始变得异常快速,她只能根据脑海中所接收记住的事情进行记忆。 大体便是孟慈厌因为奇遇误入秘境,获得仙人传承,重塑经脉,又成为了从前那个天之骄子,甚至远胜从前。只是性子越发冷清,难以接近,经此劫数,他的行事变得诡谲,不在意自身的感受,只有求道的执念,在经历无数九死一生的磨难、获得无数奇遇后,他一举突破元婴期,然后回到了梵阳城终结了害死“姜睢”的那位纨绔的性命。 之后孟慈厌对害自己变成废人的仇敌展开了复仇计划,灭了仇家满门,斩草除根方才罢休。 为了提升修为,他对自己残忍至极,并将所有人都充作手下棋子,除了具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以外,剩下的便只有废棋。而这份极致的冷漠和理性,在与人交战时更加凸现出他身上令人恐惧的异常。 每当他来到陌生的地界,便要发生一次意外,搅动风云,经过殊死搏斗,然后获得各种各样的天灵地宝,隐世修者传承。 在充满波折的经历之中,他也遇到了无数对其芳心暗许的佳人,哪怕他从始至终都是冷漠无情的姿态,也挡不住那些狂蜂浪蝶像潮水般涌来,长期以往倒也发展出了些许红颜知己,无一不是天之骄女,可谓是厄运与幸运相伴相随。 之后就是大段重复的枯燥故事。孟慈厌经历数次被欺辱、被背叛和被利用的桥段,期间还夹杂着大量孟慈厌与无数红颜知己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纷、各种力挽狂澜的情节。 不论是性情乖戾的魔修,还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古灵精怪的妖女、美艳多情的合欢女修、娇俏可人的大小姐还是温柔疏离的掌门,都拜倒于他的魅力之下,哪怕对方亲眷被他所杀,对孟慈厌充满仇恨,在经过漫长的纠缠后,也会不知不觉产生倾慕。 孟慈厌从始至终冷漠薄情,没有选择一人,就如同他年幼时一般,仿佛生来便要求道,最终以无情道飞升成仙。 所有磨难都成为过去,执迷之物也逐渐消散,只余下奉承的祝词,歌颂并记录他的传奇一生。 姜睢脑海中古怪书籍的封面页镀上了一层金光,“通天”二字浮现。 而书籍内里,密密麻麻写下了孟慈厌的一生经历,其中有一段写到,无情仙尊万般情思都止于少年时期,至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无一人能再使他动心。 她不相信书中荒谬的故事,现实与其截然相反,往后的发展又怎可能于这书中一致? 况且她实在不理解,为何孟慈厌会执着于“姜睢”,年少十载,如何抵得过他红颜知己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相伴? 或许他只是对过去自己的弱小无法忘怀。 孟慈厌绝不可能为任何人放弃尊严,哪怕沦落到经脉尽毁的地步,也绝不可能主动折断傲骨,顺从地接受他人的欺辱,并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慈悲。 否则便不会是孟慈厌。 至少姜睢熟悉且认识的孟慈厌,不会是故事中的人。 而她姜睢,也不可能像书中所描述的那样,都还未走到死路就选择自我了断,那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如今现实发展与书中所写大有出入,常伴于孟慈厌身边的人不再是姜睢,他们也远不如书中那般亲密无间,想来也无需担忧。 走一步算一步,今后所要注意的,便只有重要节点,比如孟慈厌是否会从一线天回归后经脉尽毁,成为废人一个。 若真是如此……她也不必出现于明面,暗地里为孟慈厌提供助力更能保全二人的利益。 她相信聪明人都会这么选。 姜睢的意识逐渐从那本古怪的书中脱离出来,回过神便对上了在幻梦之中看了无数岁月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不知道什么时候,孟慈厌竟落座于她对面,而她居然毫无察觉,她的警惕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薄弱了?看来今后得多加训练这方面。 “你走神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面色淡漠的孟慈厌的模样与梦中那位嘴角噙着微笑着的“孟慈厌”逐渐重合。 姜睢非常清楚,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混淆这两位不管对于哪一方都是一种不尊重。 她很快就割离开了两人,平静地回复道:“我在想拿着你信物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孟慈厌没有深究,只是眼神晦暗地瞟了她一眼,便不再开口。 第4章 下签:劫数已至 清风掠过湖畔,拂动水面的莲叶,一抹动人心魄的艳色落于凉亭,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望着湖中时不时跃起的红鲤,面上端的是漠然的神情,眸中似有若无的流光增添了些许妖异。 不远处传来微弱寒意,掺着丝丝馨香,如同一缕飘忽的云烟漫入鼻尖。 随着来人逐渐靠近,行走间衣物摩挲的声音愈发清晰,少女身着一袭青裳,面容沉静,眼眸明澈通透如同琉璃,覆上一层迷蒙的雾色,好似遗世独立无悲无喜的天上仙。 她每一次迈步,腰间垂坠的玉佩都不曾移位,安稳地挂于原地。 “恭喜。”蔺聿向她道贺,抬眸将她纳入眼底,玉白的指尖流光闪过,一叠气息不凡的符咒便浮现到她面前,这是它送给少女再次进阶的贺礼。 姜睢道过谢后收了下来,与蔺聿结识两年,她早已习惯了它的大方。 蔺聿落座于凉亭石桌旁的椅子上,手指轻叩桌面,目光深沉,看不透是什么情绪,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要离开梵阳城,你呢?还要呆在那孟家吗?” 姜睢思及那些古怪、不知真假的梦境,说:“现在还没有到走的时候。” 于是蔺聿没再做声,施法在石桌幻化出两道小人虚影扮起话本角色来,呆在莲韵湖坊多年,它哪怕不刻意探听也知晓了许多风流韵事,自身记性又极好,想忘也忘不掉,现下无事可做,便回忆起比较有趣味的几篇传言,操纵那小人演几出戏。 第一幕是民间流传甚广的狐女报恩, 第二幕是白日飞升, 第三幕、第四幕……一直耍到显露疲态,最后一篇‘鲤妖赠运’结束,蔺聿才挥袖散去小人虚影。 姜睢在一旁看得入神,她也会这么个法术,却始终无法做到像蔺聿操纵的那样有神韵,它说她自己都缺了魂,自然是给予不了小人灵气,也就无法使其“活”过来。 此次观戏后,她若有所悟,向蔺聿告了别化作一道流光飞遁而去。 它在目送她离去后,才隐去身形,消失在凉亭之中。 距离姜睢翻看那本书,已过去两年时间,孟慈厌也在她向蔺聿讨教之时出发一线天,她得知消息时已是出发四天后,算算日子,如今也快从那险地回到孟家了。这两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她虽然没有着重关注这方面,但多多少少还是听见了些许风声,比如一年前拿着孟慈厌信物名叫叶苒婉的少女终于找上门投靠,再比如明明姜睢成了孟慈厌的贴身护卫他却在前往一线天时强制她留下,掀起一阵针对姜睢的流言蜚语。这点甚至误导了倾慕孟慈厌的叶苒婉,让她对姜睢的态度不如往时热切,日渐疏离,虽然姜睢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对她没有再频繁上门感到非常满意。 * 孟慈厌从一线天回到孟家的时候满身血迹,灵息虚浮,气息微弱,面色惨淡,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袍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也辨不清是他自身流的还是杀戮时不小心溅上,如同厉鬼般骇人,再没半分往日飘逸出尘的风采。一瞬间便惊动了孟家主和孟夫人以及若干长老。 浓烈的煞气清除了姜睢繁杂的思绪,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入气流,刺进她的鼻腔。她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少有变化的面容出现一丝异样,很快又归于平常,她心想,来了。 那荒诞可笑的幻梦,竟是存在几分真实的信息,孟慈厌的劫数到了。 往后没有她出场的机会,即便这样想着,姜睢也没有立刻离开孟家,而是藏在暗处。 孟家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灼热的艳阳天也盖不住森森寒意,长廊上的仆役匆匆忙忙,一批又一批的药师进进出出庭院,忙得不可开交,血气从异常浓厚渐渐变淡,暗地里的窃窃私语愈演愈烈。 身受重伤的孟慈厌,依靠各种天灵地宝吊命,终于在半月后苏醒,而他遭受暗算导致经脉尽毁、跌落筑基五阶且此生不可能再进一步、每次运转功法使用灵力便会剧痛无比的事情,也在有心人的刻意运作下在孟家传开,有惋惜他天赋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他们从无比上心,费尽心思试图治愈他,到逐渐放弃。甚至连孟慈厌的母亲和孟家主,也不再对他抱有期望,转头将资源投向他人。从前追随孟慈厌的人,也把筹码压到其他看好的核心弟子身上,纷纷离去,最后竟只剩下了签下契约的暗卫和心腹,就算是从前极为仰慕他、特意前来投奔他的叶苒婉,也开始疏远他,态度不似从前那般亲昵。 孟慈厌跌落神坛,自是有无数阴私小人见他弱势就上门来侮辱这位曾经的天骄,意欲将他的脸皮踩在脚下,好抒发从前无论如何也没法压过他时的怨愤,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如此。 但孟慈厌终究是孟慈厌,哪怕现在大不如从前,也不是一群鼠辈能轻易欺辱的角色,他过去的修为可不是依靠外物堆上去的光鲜外皮,而是一路斩妖除魔经历无数厮杀搏斗以及无数日日夜夜修心问道,一步一步所成就,只是忍受全身剧痛便可继续使用灵力,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那些小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不过是场闹剧,他挥一挥手就能叫其散场。 找茬被打回来的人数多起来了,其他人也就知晓了他的不好惹,这场针对于旧日天骄的小风波便逐渐平息。从始至终孟家主和孟夫人都没有出面。 姜睢则是沉默地看着一切,将孟慈厌强行动用灵力后的狼狈姿态尽收眼底。 这人多的地方,总是会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跳蚤,就是要蹦跶到对方心生不耐一手按死它方才消停。 这便是需要姜睢出场的时候了。 哪怕失去了孟慈厌作为后台,姜睢仍旧是被孟家重点培养双灵根天骄,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触碰的存在。 她的威慑力足以应付那些宵小。 * 院外声音变得嘈杂,自打孟慈厌成了半残屡次驱退不敬之徒后,这处就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有几人在大门对话,一个身穿淡粉罗裳,头戴金钗,颈戴璎珞,表面娇弱天真,很是爱俏,细细打量下发觉此人神色倨傲,绝不是好相处之辈;而另一位紫袍玉冠,生得一副俊秀的好样貌,可惜眉目中藏不去的阴冷,为减去了几分风采;而余下几人观其作态,大概率是巴结两人特意陪同前来,不论是周身气度、衣着打扮都比他们弱上一节。 为首的紫袍青年率先张口,眼神对着身旁少女说道:“瑚苓,你往日总念见不着那孟慈厌,郁闷不已,如今却是没什么人来拜会他,你随时可上门去看了,这回高兴了?” 青年是孟家主胞弟所出的孩子,二房嫡出子嗣之一,名叫孟和骆,资质上等,也算是天才之流,只是从前一直被孟慈厌的光芒所掩盖,显得不太起眼,而论辈分他是得唤其一声“堂哥”,只是如今孟慈厌已成废人一个,他是怀着傲气不愿尊敬他的,一个经脉全废,无法动用灵力的残废,怎么配入他的眼?哪怕曾经孟慈厌天资卓绝,远超于他,如今不比往日,他也不屑因着孟慈厌曾经的风光为其留几分脸面。 听到他暗藏讥诮的话语,白瑚苓面上显出不悦,神情高傲地反驳道:“现在谁还乐意花费时间去看个废人?我此次前来也不过是想瞧一瞧曾经被奉为神仙人物高不可攀的孟大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罢了。” “茯苓仙子愿意见上他这半残一面是他的福气!” “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没底气这么傲下去了。” 一位世家公子,在几人口中,仿佛随时可见的阿猫阿狗般不值一提,拥护两人的其他子弟,则是纷纷出言贬低起孟慈厌,丝毫不见过去讨好他时的姿态。 越是听众人所言,少女也越发傲然,本就锋利的美貌也变得越发刺人。 随后就是如同俗气话本中的戏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入庭院,不请自来,试图强行拜访孟慈厌,不过这个计划在撞见院内一袭青裳,执剑而立的少女便立刻胎死腹中。 她的剑上还未散去开锋后的煞气,哪怕是学艺不精的草包也能通过直觉感受到不详的气息。 原本神情倨傲的白瑚苓在触及她森寒的剑光之时,也不紧瑟缩了一下,和其他人一同沉默下来。 只有孟和骆在极度的愤怒和怀揣着的不明不白的心思之下,理智全然消失,毫不顾忌姜睢的身份,出言讽刺道:“孟慈厌都成了废物,你做这副姿态给谁看?你以为他还是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吗?” 姜睢没有回应他,面色如常,仿佛在询问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小事一般,“要上决斗场吗?” 青年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这时他的理智逐渐回归,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并不是个好招惹的主,便在众人小声的劝导下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这场闹剧就在姜睢的插手下草率的结尾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屋内通过窗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孟慈厌,他平静的双眸在目送他们离去背影之时,出现了一瞬不明的神色。 姜睢缓缓从庭院走入厢房内,走近至他身旁,像一只脚步轻盈的猫,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很轻: “你在生气吗?” 在闹剧上演时,她刚巧历练归来,正好碰见了这副场面。 姜睢直白的盯着他看,琉璃般的眼眸清透至极,藏不住一丝变化,“我不明白。” 就像她无法理解梦境中“姜睢”主动靠近孟慈厌的举动、孟慈厌莫名其妙的疏远一样,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孟慈厌会因为那些人的话语产生情绪波动。她非常好奇他身上出现的变化,孟慈厌变得熟悉又陌生。 姜睢能感觉到他深沉的目光隐晦扫过自己,含着的尽是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你不走吗?”孟慈厌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平静地询问为什么她没有离开,姜睢轻巧地绕过门槛,收起萦绕浓郁血气的佩剑,然后走到他面前的椅子坐下,说道:“对于我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仅仅只是陈述事实,落入有心人耳中,却格外触动心弦。 姜睢嗅到厢房盘旋的气息,带着莫名熟悉的甜香,想起了自己在初入孟家时,总是给她送来糕点的婢女绿萝,在嫁作孟家子弟的妾室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 于是她又问:“绿萝去哪里了?” 他看了她一眼,接上她没头没尾的话回道:“四年前就已经离世。” “因为什么?” “孕育了先天灵体的胎儿,被过度汲取生气逝世。” “她夫君去哪里了?” “在外逍遥。”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干脆利落得很,从前他们就是如此,隔了些日子,好似也没多大变化。 姜睢这时候回忆起来,绿萝是嫁了个风流浪子。只要有人,总是会有藏污纳垢的地方,何况是孟家这样的大族? 她没再继续问绿萝,也不关心她的子嗣,“她之前送我的糕点,是谁做的?” “你很中意?”孟慈厌问。 她翻出陈旧的记忆,发现自己对那物的滋味毫无印象,只记得一些香气,便朝他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她很少去记除了修行以外的事物,也正是因此,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被她特意关注。旁人对她是痴恋、是憎恶或是嫉恨,都不会在她心中留下一丝波澜。 绿萝能叫她记下,也是因为意外挠到了她的痒处。而其他有心讨好她这位双灵根天才的人,偶然撞见难得出现在明面没有隐匿行踪修炼的她时,也不知晓她的喜好,只以为姜睢是苦修士,并无口腹之欲,从未给她奉上过什么吃食。 修者在筑基后,便可做到数十年不吃不喝也毫无影响,而金丹期,则不需要再进食。 似乎到了如今年岁,知晓她喜好的除了绿萝以外就没有第二人了。 哪怕是孟大长老,也并不熟悉她修炼外的事情。 姜睢终于反应过来,她仿佛自出生起便开始修行,年幼时锻体,到了适宜年岁便是学功练法,闲暇之余,也并不休息,只是打坐冥想,复盘修行所得,十几年下来,也没有玩乐过几刻。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做到以双灵根的身份压住除了孟慈厌以外其他核心弟子的光辉,得以在孟家长老面前留下印象。 姜睢神游之际,并没有意识到,与她关系算不上密切的孟慈厌竟然表现得对她异常熟稔,他们相处过程自然得仿佛是交好已久的友人,这显然并不正常。 她只是脑海中闪过“为什么孟慈厌那么了解绿萝的状况”的疑问,但并没有深究。 她总是不愿多花费功夫去思考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