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第1章 引子 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便能生存。 “欢迎来到乌托邦系统。” 什么情况? 许宁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得好像不存在似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那个怪腔怪调的机械音在表达欢迎后就静默了,只留许宁溪独自在风中凌乱。 意识再次彻底模糊前,他好像听见有人轻笑一声——不是那个语调平淡无起伏的机械音,而是一个带着笑意的年轻男声,清脆冷冽。 许宁溪一个猛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荒山野岭的一处树荫下,旁边放着一辆看着像汽车的玩意。 许宁溪忍着一身说不上来的酸痛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便绕着这个奇怪的大机器打量起来。 这个东西从外表看很像汽车,但是透过玻璃向里看,却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座位,没有方向盘。 许宁溪犹豫了一下,趴到侧边的玻璃上仔细观察,发现它不仅没有方向盘,甚至没有刹车和油门。驾驶台上只有一堆不知所云的按钮和仪表。 “什么情况?现在连天堂都搞自动化了?还挺高级。” “欢迎来到乌托邦。” 许宁溪猛得听到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吓得跳离车门四处观察。 周围空无一人。 他又听见有人轻笑一声:“我是乌托邦的代理系统。” 许宁溪脑子里划过一溜少年时期看过的无限流小说。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是在我脑子里说话?” 对方嗯了一声。 随后这个不知名的系统又说:“你可以直接在脑子里问我,不用说出来,我能听见。” 这玩意儿还能听见我的心声,太逆天了吧?我能不能听见他的心声? “当然不能,我是给你派任务并帮助你通关的系统,要是你能听见我的心声,那不是作弊吗?” “行吧,系统大人。那我要干什么呢?” “不知道。” 许宁溪靠在这辆“疑似汽车”的高科技大铁怪物上,尽力凹出来一个游刃有余的造型。 “系统大人,您还会开玩笑呢?” 对方轻笑一声。 “好吧,那我问点儿别的。” 许宁溪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莫名卷入异世界并拥有了系统的设定:“到这个世界里的人只有我一个?” 这次系统给了他详尽的回答:“据我所知,进入异世界的人很多,但是一般情况下一个异世界里只有一个像你这样来自其他地方并绑定系统的人。” 许宁溪很快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不同寻常的部分:“那每个人绑定的系统是不是也不一样。” 这宿主还挺聪明。 系统嗯了一声。 许宁溪保持着他从手机上看的霸总装酷的经典姿势,双手向后撑到“车顶”,慢悠悠地说:“那系统大人你们有编号什么的吗?像我这种天纵奇才绑定的系统肯定是001什么的吧。” 系统大人笑了一声说:“嗯,我是000号,比001还要厉害一点。” 这系统还挺人性化啊。 许宁溪哈哈尬笑两声。 随后,身后的铁怪物突然“嘀”了一声,两侧的车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许宁溪就着这个优雅的姿势摔进了车里。 许宁溪非常狼狈地从座位上爬了起来,他刚才好像听这个系统笑了一声。 许宁溪尽量保持着自己深不可测的形象,敲了敲车上的仪表盘问:“000大人,这是个什么玩意。” 000大人又笑了一下:“不太清楚啊,看起来像这个世界的汽车。刚才应该是扫描了你的掌纹,认证成功后自动开启车门。要不,你点一下那个绿色的按钮看看能不能启动。” 许宁溪依言找到面板上最显眼的那个按钮按了一下,随后汽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把刚爬起来的许宁溪再次拍倒在仰放的驾驶座上。 轰鸣的发动机声音下,他敏捷地捕捉到某系统低低的笑声。 这死系统,绝对是故意的。 汽车加速过程完成后,发动机的声音小了许多。000这才慢悠悠地说:“看起来我猜对了,这个就是启动按钮。” 许宁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躺在驾驶座上:“我说000系统大人,您不是系统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比你强不到哪去。” 许宁溪看着窗外飞速逝去的荒芜景色和灰蒙蒙的天空,猜测这应该是个未来世界。 “那我问点你应该知道的,我要去哪里做什么?” “不知道。” …… 可恶,虽然他声音很好听,但说出来的话让人莫名想揍他。 “那总不至于是让我来这度假的吧。” 000系统思索了一下:“你可以当成度假来玩。” “嘶,如果你有实体的话一定会被人揍死的。” 没有实体的000系统飘着空中,笑着说:“具体任务到了目的地才能发布,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完成任务你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完不成呢?” 系统又笑了一下:“回不去呗。” …… 前方逐渐出现了建筑,五彩斑斓的小房子给人一种家乡的亲切感——这些房子很像许宁溪老家村里那些涂满男科广告的花花绿绿的农村自建房。 很快,汽车停到最近的一所白色小别墅旁,车门咔哒一声自动弹开了。 许宁溪下车抬头仰望了一下这个世界。 “欢迎来到文明余烬。” 啦啦啦啦正式开新文了。 本来想把这本书叫 乌托邦 的,但是太正经的文好像没人看……还是取一个哗众取宠点的名字吧。 感谢诸位观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引子 第2章 文明余烬1 “文明余烬?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名字啊。” 许宁溪绕着白房子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一栋小巧的三层别墅,估摸着占地只有一百平左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子后侧竟然还带了一个小花园。 他探头看了一下满院子的枯枝败叶:“啧,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看的朱丽叶玫瑰、君子兰……全枯萎了。” 000系统突然问:“喜欢花?” “嗯。”许宁溪侧头一挑眉,眼尾便好似含情一般舒展开来,朝空中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某个没有实体的系统悄悄送了一沓的秋波:“我欣赏一切美的事物。” 可惜系统大人不知道是眼瞎还是心盲,冷漠地无视了暗戳戳散发魅力企图色诱系统的美男子:“哦。” 许宁溪蹲下来捏起残留的枯枝观察了一下:“看起来,荒废了有段时间了。” 000冷不丁地开口:“劝你还是不要乱摸的好。” 许宁溪听话地扔掉手里的枯枝,拍拍手:“怎么,有毒?” 000拒绝回答。 许宁溪捡起一截树枝扒拉了一下花卉:“那是风信子?确实有毒,但我也没傻到捡起一朵就往嘴里塞吧。” “我看不一定。” 许宁溪不满地拿树枝来回在地上画:“小人机,对你主人尊重一点。” …… 刚才不还是系统大人吗,怎么就变成小人机了? 许宁溪站起来问:“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那要不,我就叫你零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行,我就当你默认了。零,可以发布任务了吧。” 被迫改名零的000系统清了清嗓子:“下面发布文明余烬世界的任务,许宁溪请听题。” “你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呀。” 零继续假正经地念道:“现在我们所处的是天琴座的一颗行星。” 许宁溪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看过的天文书籍,打断了中规中矩发布任务的零:“嚯,跑这么远,那这里的人和我是一个物种吗?你们这是怎么设定的啊……” 忍无可忍的零决定给他一个小教训。 正在侃大山的许宁溪突然感觉腹部剧痛,一时腿软跪倒在地:“嘶,我不是……没服用毒花吗?” 终于安静了,零继续毫无感情地念台词:“地球时代的人类经过几亿年的扩张,已经在各大星系扎根繁殖,并演变成有生殖隔离的不同物种。我们暂且称天琴座的人类为天琴人。” 许宁溪感觉腹痛缓解了不少,干脆缓缓地翻过身,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背后的栅栏安安静静地听零说话。 “但人类的劣根性并未去除,兼并和扩张,革命与镇压等暴力活动行为从未断绝。而且,即使已经演变成不同物种,‘人类’之间的战争也从未停止。我们所处的‘混球’是一颗自然条件优越的行星,有人类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质和良好的大气环境。但本行星科技能力较弱,防空力量不足,致使其频繁遭到其他行星的侵略……” 许宁溪越听越觉得扯淡,什么鬼玩意,还混球,我看你们这个系统就是大混球。 文明余烬,多么高大上的名字,怎么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行星竟然取了这么一言难尽的名字。 不对,等等,文明余烬、混球,这些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零停了一下,笑着问他:“想起来了?对的,我们所处的世界就是科幻小说?文明余烬?里所描述的末世。” 天啊,文明余烬还是他初中看的书,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设定抛到九霄云外了。 许宁溪现在只依稀记得那是一本结局人类几乎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的书。 “等等。”许宁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任务不会是拯救全人类吧。” “差不多吧。下面发布任务:请在大爆炸之前,保留天琴人血脉。” 许宁溪脑子转得很快:“也就是说,我不需要保护全人类,只需要在结局的时候,保证这个星系里有人活着就行。” “聪明,不过温馨提示,如果本体死亡,任务也会失败。” 许宁溪转念一想,也对,自己怎么在末世生存还是个大问题,更谈何护住别人。 “不过,作为系统福利,我将为您提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能量供应。除非不可逆的瞬间死亡,您受的伤都会自动痊愈,而且你还不用吃饭喝水。” “听起来是不错啊,那小人机,我的身份是?” “一个希望天琴人血脉延续的英雄,混球前锋队上将顾汝之。” 这个人许宁溪有点印象,在原著里他是一个仿佛充钱开挂的大将军。虽然前期默默无闻,但最后不声不响地击败了隔壁一个什么星的军队,愣是让混球上的民众多苟延残喘了两年。 然后两年后,他们就都丧生于那场几乎毁灭数个星系的爆炸中。 他忘记原著里这个角色是怎么死的了,不过按道理说,这种英雄通常会有一个悲剧的结局,以供后世扼腕叹息。 人类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危难来临时,他们会恐慌,再由少数人凝聚起来,众志成城,在天神前展现平凡的伟大。哪怕损失惨重,也总有不服输者前仆后继,为他们的未来搏一条几乎不可能的出路。 和平降临时,他们又不肯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了。他们相互忌惮提防,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争斗,不死不休。再用本就脆弱的生命和不值一提的筹码作赌,最终得到一个惨烈的结局和“贪心不足”的教训。愚蠢还莫名其妙。 而顾汝之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西西弗斯”无疑是他们中最愚蠢的,但也是最值得敬佩的。 许宁溪自知做不了顾汝之。 他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普通人,冷漠又无能。全人类的性命于自己而言算不了什么,他不关心更不在意。 他注定做不了救世主。 许宁溪敲了敲花园周围的木栅栏:“作为前锋军上将,我应该有自己的军队和星舰吧。” “当然。” “那我只要赶在爆炸前,随便带上几个人开星舰远离这几个爆炸的星系就行了吧。”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听起来不是很难。”许宁溪觉得那阵腹痛过去了,便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那么系统大人,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呢?给点指示吧。” 系统大人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了不懂事宿主之前的冒犯行为,说:“按照原著,这栋房子就是你的家。现在你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发现前不久混球被隔壁‘其星’入侵,恒温系统遭到破坏,导致民众都在地下城避难。目前恒温系统还未完全修复,你要尽快去地下城的太空军司令部报道。” “别急嘛,来都来了,让我看看我顾汝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原著对顾汝之着墨不多,当然,很有可能是他自己记住的情节不多。 穿书就算了,穿的还是自己老早以前看过的印象不深的书。而且穿的竟然不是主角,太可气了。不过还好自己比主角还英俊的脸没变。 许宁溪就和进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把门踹开了。 不过现在这栋房子也可以说是他自己家了。 进门就是一间画室,大大小小的颜料和画板堆叠在占据了半面墙的大窗户下,旁边还有一个懒人沙发和放满甜酒饮料的小冰箱。 不难想象,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这个房间的主人舒舒服服地靠在懒人沙发上,透过窗户观察他用心血浇灌的花朵。 兴致来了便就着美景喝上几口,再提笔勾勒出一幅画。 许宁溪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这个落满灰尘的角落。灰蒙蒙的天空给画布上那些沾满灰尘的鲜活花朵渡上一层落寞,和外面那堆几乎辨不出原型的枯枝败叶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注]” 许宁溪转身上了二楼:“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零的声音从许宁溪刚刚站过的门口传来:“何出此言?” 许宁溪斜倚在楼梯的护栏上——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画室那个角落,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原著里,他就是一个逆流而上的人。我不相信他一个有能力逆转战局的人看不到天琴必输的未来,但他……” 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注定腥风血雨的路,只为那几乎不可能的一线生机。 零轻笑一声:“你不是不记得原著的内容了吗?” 许宁溪:“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零笑了起来。 许宁溪一愣,这才想起系统能读心。 零仿佛贴在他耳边低语:“你不说我也知道。” 可恶啊,这设定真逆天。 “进到这个世界后,陆陆续续地想起来了点?文明余烬?的情节。” 尤其是关于这个顾汝之的。 零:“主角是谁?” 许宁溪回忆了一下,这才惊异地发现他竟然完全不记得这本书的主角! 零:“这本书的主角是最后的幸存者之一,一个立志拯救全人类的人。” 听他这么说,许宁溪有点印象了,他不喜欢这个主角。 “我也不喜欢,满嘴大仁大义,道德绑架别人来帮他实现愿望。” 零低低的声音顺着门口涌进来的微风飘到他耳边,给许宁溪一种有人附耳低语的感觉。 “你看,你嘴上说着顾汝之愚蠢,却只记住了他一个人,连主角都没什么印象。你很认同他啊。许宁溪,你就是最适合做顾汝之的人。” 注:罗曼罗兰的名言,我很喜欢的一句话。 本来准备写一篇搞笑不正经的系统文,结果一下笔就沉重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文明余烬1 第3章 文明余烬2 “我啊。”许宁溪抬头看向楼梯旁墙壁上挂着的照片和画。照片里,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背心短裤歪着身子坐在河边,手里举着刚钓上来的鱼,朝镜头大笑。 许宁溪隔着相框玻璃轻轻碰了一下照片上明媚张扬的大将军:“你别对我抱有太大希望。” 他不再看屋里真正主人留下的痕迹,抬脚缓缓走向二楼。 许宁溪在二楼楼梯口突然回头,盯着楼下空无一人的画室和餐厅问:“要是我任务失败了,你会怎么样?” 零:“不会怎么样。” 许宁溪饶有兴趣地坐在台阶上:“为什么是我?” “什么?” “为什么选择让我进入系统?为什么让我代替顾汝之?” “因为你和他很像。” “哪里像?我看我也比他帅多了吧。” …… 零:“并没有。” “哎。”许宁溪靠在楼梯的护栏上,“没有眼光的小人机。” 许宁溪抬眼看着小别墅里陌生的装束,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感。 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零,让我看看你。” 零笑了一声,随后一个淡蓝色的虚影在楼梯下方缓缓凝聚,逐渐勾勒出一个少年的轮廓,静静地看着许宁溪。 许宁溪歪头打量了一下。虚影有些模糊,但能看出略显消瘦的身形和过长的黑发,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还挺漂亮。”许宁溪笑着说。 零的虚影飘浮起来,与许宁溪视线平齐,凝视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庞:“你也不差。” 随即,那虚影穿过了许宁溪的身体,来到他身后:“怎么发现的?” 许宁溪转过身,依旧歪着头看他:“你不是会读心吗?猜猜看呀。” 零笑了一下,脆弱的虚影闪烁了几下,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消失了。 忽远忽近的声音,过分人性化的情绪和语调,很难让人不怀疑系统是不是有一个仿真的形象和性格。 许宁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零,你的性格设定是什么?白切黑加腹黑吗?” 天花板处传来声音:“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这么设定。” 那还是算了。 “你的读心功能有限制?” “宿主先生,你有点太聪明了。” 许宁溪朝天花板上看不见的零笑了一下:“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宿主先生,玩够了的话就起来干活吧。” “行吧。”许宁溪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为了咱们两个的幸福,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乌托邦系统下有很多像他一样穿到不同世界的宿主。每个宿主绑定一个个人系统,他绑定了零。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他和零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根据刚才的试探,零的功能是受限的。刚来时他甚至只能在自己脑子里说话。许宁溪推测,任务完成度越高,零的功能应该也会更完善。 许宁溪边推开二楼的房间门,边回忆刚才那个一晃而过的虚影…… 还没等他回味完,就“砰”一声撞到门口的衣架上。 谁家好人把衣架放正门口啊! 许宁溪揉着额头,略带抱怨地对他刚刚单方面认定的盟友说:“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零:“没看见。” 听这快憋不住笑的语调,鬼才信他没看见! 零及时地转移了话题:“这好像是顾汝之的卧室。” 许宁溪这才打量起这个不算大的房间。摆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衣柜、办公桌和椅子。哦对,床头还放着一把木吉他。 音乐真是人类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灵魂爱好啊——这都几亿年过去了,吉他还长这样?《文明余烬》的作者大大,你的设定有点偷懒了啊。 许宁溪扶正被他撞歪的衣架,鬼鬼祟祟地沿着墙边溜过去,伸手划了一下吉他的琴弦。 清亮的琴声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带来一丝生机。 许宁溪不客气地坐在床边,拿起吉他调音:“零,喜欢听什么?我给你弹一曲啊。” “随便。” 许宁溪想了一下,秉持着孔雀开屏的心理,弹了一首他最熟练的轻快情歌。 欢快缠绵的曲调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不就是异世界嘛,别人想进还进不来呢,就当长长见识了。 他看着这屋里过分简约的摆设:“刨除这把吉他的话,这房间布置得相当有传统大将军的味道。” 干净整齐,透露出一种训练有素的冷酷。 零:“那不刨除这把吉他呢?” 许宁溪小心地把吉他放回原位:“那他就是一位多才多艺还热爱生活的大将军。” 虽然才认识不到几个小时,但零奇异地从他刚才那阵孔雀开屏般的得意里读出了那没说出口的下半句“就和我一样”。 许宁溪走出卧室,推开了另外一个房间的门:“这里好像是个杂物间。” 这个房间里分门别类地整理了许多废弃的工具和玩具,角落里甚至还放了一架损坏的玩具汽车模型。 许宁溪倚着门框仔细打量了一下:“一楼是画室、餐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卫生间和杂物间,那三楼能放什么?” 按地球经验,阁楼才该是杂物间。 至于为什么在几亿年后还按照地球经验来判断,当然是因为根据这不到一个小时的观察和他仅存的对原著的记忆,不难发现?文明余烬?的作者懒得出奇——除了一些能彰显高科技特质的汽车星舰之类的东西,其他地方都厚颜无耻地照抄了他们地球时代。 零零零作者大大,不要这么懒好不好,你的书到底是怎么风靡一时的?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宁溪依言爬上了阁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满天穹的浩瀚星空图,星辰微光闪烁,逼真得仿佛置身宇宙。 许宁溪都看呆了:“我艹,这个地方我喜欢。” 阁楼里竟然是一个小型的家用天文台!他终于从这里窥见了一点未来时代的科技。 阁楼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动态镂空宇宙模型。许宁溪轻轻碰了一下其中一个星球模型,模型上方瞬间投射出该星球的全息简介。 他们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块透明的交互屏幕,实时播报着行星的气候动态,并附有当地的生态环境视频。 “这简直太棒了。”许宁溪如痴如醉地研究着这个星空模型,不一会儿就基本搞懂了它的操作逻辑。 零突然开口:“要不要看看地球的?” 许宁溪在操作台上调出银河系的星空图:“正有此意。” 无比熟悉的蓝色星球映入眼帘。这颗见证了人类诞生起源的行星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在众多创造神话的繁星中很难再注意到她。但无论后代如何迁徙进化,所有人提起她,都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即使他们从未真正见过她。 那是人类一切伟大征程的开始。 许宁溪静静地看着他的来时路。蓝色星球的光影倒映在他浅色的瞳孔里,点缀了他的眼眸,给他那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星光。 虚空中的零静静地在对面看着他——此刻他只有一个任何人都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影。 零凑近了一些,凝视着许宁溪那双印着星辰的眼睛,问他:“你想回家了?” “不是很想。”许宁溪眨眨眼,那点星光倏忽消失了,“难得有一次体验星际旅行的机会,我才不要这么早回去。系统大人,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类不能永远生活在摇篮里。’” 零坐在巨大的星模型上,点了点头:“‘开始他们将小心翼翼地穿出大气层,然后去征服太阳系。’[注]不过现在看来,人类已经走得更远了。” 许宁溪突然向他靠近了一步,修长的眼尾向上挑了挑,露出一个花花公子般的笑容:“系统大人,老实告诉我,你的读心术使用限制是什么?” 系统大人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行吧,不说就不说吧。” 零有点不耐烦地问:“行了,玩儿够了吗?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执行任务?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急什么。”许宁溪又调出来天琴座的星空图,“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好好了解顾汝之和这个世界,我怎么能扮演好他?怎么在这波谲云诡地环境活下去?”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话说,天琴人和我们这种原始地球人的形态是一样的吗?” 零翻了翻不知何时变出来的《文明余烬》原著,迅速扫了一下简介:“嗯,作者为了方便,把全书主要出现的人种天琴人设定为和原始人类一样的形态。” 不过就简介来看,其他人种的形态好像和他们地球人也差不多,至于为什么形态一样却有生殖隔离,大概是因为作者脑洞不够大吧。 “啧。”许宁溪不知道在那叮叮咣咣地调试什么,“这作者也太懒了吧……对了,零,这本书作者叫什么名来着?” 零看了一眼书侧面的书封,“零零零”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 他是故意的吧。 许宁溪得到了预想中的沉默,低头偷笑了一声。 零正在构思待会怎么回击他时,背后的透明屏幕突然放起了视频,惊得他虚影都波动了一下。 那是许宁溪调出来的太空战役录像。 这里的战场不像古时刀光剑影,也不似地球时代枪林弹雨,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沉默与寂静。 看不见摸不着的冲击波悄无声息地释放,眨眼间,星舰上的生命迹象便全部消失,数百艘星舰集体上演了一场“无人生还”的默剧。 “这武器太逆天了吧?!这让我怎么打?”许宁溪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凝重起来。 零站在他身边一同观摩。这是顾汝之参与过的一场惨烈战役,他是极少数幸存者之一。 零翻看着原著:“根据描述,这种冲击波通过破坏生物体的细胞结构来杀死对方。但它是可以被检测和干扰。” 只不过天琴人科技落后,在对方优良装备下溃不成军。 许宁溪盯着被特意标出的冲击波范围,皱着眉问:“顾汝之的星舰也没有检测装备,他是怎么预判并躲避的?” 这场战役原著描写极少,零也不清楚。他凑近屏幕,虚影的手指划过复杂的能量轨迹,忽然发现了玄机。 “想不通?” 许宁溪放大了顾汝之的星舰轨迹,点点头。 “提示你一下,冲击波越靠近发射源威力越大,但同时,它的有效散射角度会变小。” 许宁溪瞬间明白了:“其他星舰害怕比他们强上数十倍的敌军,躲得远远的,反而被层层叠叠的冲击波覆盖了。顾汝之反其道而行,就窝在敌军眼皮子底下。敌军为了防止误伤友军,发出的冲击波不是完整的圆形,而是残缺的扇形,只要根据敌军的站位和阵型,就能计算出‘安全区’。” “聪明,我果然没看错你。” 许宁溪又调出了顾汝之的战争复盘笔记:“聪明的不是我,是顾汝之啊。” 在那种极端压力和复杂战局下快速做出这种决策,他自问做不到。 “这个方法以前就没有人提出来吗?” 零:“据记载,冲击波是在这场战役之后才兴起并迅速取代激光武器的。” 那顾汝之堪称第一个在实战中破解冲击波的人。而他的战友们,大多因距离过远,来不及冲入那片狭窄的安全区而牺牲。 做将军的人,不仅要有谋略,更要有胆识,才能在绝境中生存。许宁溪再次深刻意识到他与顾汝之的差距。 他们又观摩了几场经典战役,大致摸清了当前太空战争的主要形式。 许宁溪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做将军也太不容易了吧……” “做系统也很不容易。” “好了好了。”许宁溪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刚刚开始了解却即将离开的“家”,“我这就去地下城司令部报道。” 许宁溪就像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靠在超音车的门上——顾汝之的复盘笔记后还附了几篇日记,其中一篇提到了超音车。 他抬头看去,天空依旧是压抑的铅灰色,和他来时别无二致,仿佛刚才在阁楼看到的浩瀚星空只是一个幻觉。 “太压抑了。”他低声说了一句,转身钻进车门。 许宁溪根据零友情赞助的超音车使用说明设定好了去往司令部的程序。 就在车子即将启动的瞬间,许宁溪余光忽然瞥见别墅墙角处的一抹蓝色。 “那是什么?” 零回头看了一眼:“一种绣球花,叫无尽夏。” 注:来自苏联作家齐奥尔科夫斯基的?在地球之外? 可惜直到现在人类都没有完成星际旅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文明余烬2 第4章 文明余烬3 超音车进入地下城之后就自动减速,平稳地接入了一条专用的透明轨道。 许宁溪满脸新奇地打量周围的场景:“虽说是临时避难用的地下城,但这规划、这环境,真不错啊,一点没有压抑感。” 轨道是一个架设在半空的透明玻璃圆筒,车辆穿梭其中,宛如在云端行驶,能轻松俯瞰地下城的全貌。 地下城的建筑外壳多为白色或浅蓝色,像积木一样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规划好的网格上,线条利落,布局规整,乍一看,仿佛一份完美无瑕的城市建筑蓝图。 零及时出来泼他冷水:“风景欣赏完了吗?一会我们就到军事部了,你想好怎么应对总司令了吗?” “没有。”许宁溪惬意地瘫在座椅上,毫无紧张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呗。” 他又冲虚空中看不见的零眨了眨那双惯会骗人的桃花眼:“再说,我不是还有你这么一个作弊神器吗?” 零哼了一声:“想得美,我才不会帮你。” 很快,超音车经过一道道智能扫描关卡,驶入了戒备森严的军事管理区。 周围的氛围瞬间变得不同,虽然依旧明亮,但一种无声的肃穆感弥漫开来。 许宁溪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对着车窗玻璃的反光理了理头发和刚换上的军装衣领,努力摆出“顾汝之”该有的样子,人模狗样地下车了。 一下车,超音车停放管理处的卫兵立刻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顾将军!” 许宁溪尽量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不偷笑出来,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这德行简直没眼看! 零的声音在许宁溪脑中幽幽响起:“伪军。” 许宁溪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笑意。 他在心里问:‘我穿军装不帅吗?’ 零:“还行。” 随后又补了一句,“人模人样的。” 系统大人,“拟人”手法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按照作弊神器提供的导航指示,顺利地找到了韦斯卡尔总司令的办公室,敲响了门。 门无声地自动滑开。这位混球星舰部队的年轻总司令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棕黑色办公桌后。办公室的一整面墙都是动态星际地图——与顾汝之家里那个用于仰望星空的不同,这里的地图充满了冰冷的战略意味,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个星球的军备等级、势力范围和威胁指数。 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他:“回来了?任务还顺利吗?” 许宁溪心里咯噔一下,他哪知道顾汝之的任务顺不顺利?只能硬着头皮含糊道:“……还行。” 就在此时,零的声音及时在他脑中响起,语速飞快:“顾汝之是韦斯卡尔总司令在‘冲击波战役’后亲手提拔上来的心腹,算是他的嫡系。这次的任务也是他亲自布置的,让你潜入隔壁半千星侦查他们的军事动向。” 许宁溪在心里疾呼:‘重点!军备情况怎么样?侦查结果是什么?’ 零的回答和总司令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知道。” “我听你的初步简报里提到,半千星在南部疑似秘密谋划大型军事基地,已经悄悄购入了大量冲击波生成器的核心部件?消息来源可靠吗?细节呢?” 我怎么知道可靠不可靠? 许宁溪内心欲哭无泪,这破系统也太不靠谱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怎么了?汝之,情况有变?不确定吗?”对面的男人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锁定了许宁溪。 许宁溪克制住自己想要后退半步的本能冲动。这个男人初看并不极具侵略性,但当他盯着你的时候,那种久经沙场、执掌重权所带来的威慑力便从眼神里透出来,让人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他定了定神,知道自己必须给出肯定答复,否则立刻就会引起怀疑:“不,消息确定。” 杀千刀的零在他脑子里终于止不住地发出低低的轻笑声,显然在看热闹。 许宁溪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玩够了吗?再不说我就瞎编了!’ 零笑够了,才慢悠悠地说:“行了不逗你了。军事基地就在半千星南部一个叫‘锡安’的小镇地下,整个小镇都是军事基地的伪装。我勘测到,每天都有数十辆伪装成民用物资的超音货车消失在小镇西端的一处大型仓库住宅综合体下方。但那里的反侦察等级极高,我的远程扫描被强烈干扰,无法获取更深层的信息。” 许宁溪暗自松了口气,对着韦斯卡尔元帅将零的话复述了一遍。 韦斯卡尔元帅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沉吟道:“做的很好,辛苦了。” 但他锐利的目光并未从许宁溪身上移开,“不过汝之,你……是不是这次任务遇见了什么麻烦?我看你今天,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 许宁溪心里猛地一惊。这才见第一面,说了几句话,就被看穿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脑中飞速运转,随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笑,顺着对方之前的话往下说:“元帅明察。我……只是有些担心。” 韦斯卡尔元帅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微微后靠:“担心我们星球的球防能力?” 许宁溪立刻点头:“是的。此次潜入,我发现半千星绝不像他们对外表现的那样孱弱退让。他们的军事扩张计划比我们预想的更激进,而我们……” 他适时地停顿了一下。 韦斯卡尔元帅深深叹了一口气,接过他的话:“这也正是我所忧虑的。我们混球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星图前,“一侧毗邻辽阔无垠的‘虚无带’,那是连星光都会迷失的死寂区域;而另一侧……” 他的手指点在半千星上,“紧挨着这个野心勃勃的邻居。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混球都是首当其冲。” 零在他脑子里适时补充:“隔得稍远一些的,是目前天琴座的主战区——威尔星和贝托星,那两个最发达的行星正打得不可开交,谁也顾不上这种边缘小行星系的纷争。” 这么听起来其他行星的名字都挺正常啊,为什么就我们这颗行星名字这么一言难尽?许宁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韦斯卡尔元帅背过身去,将许宁溪汇报的情况精准地标注在半千星的南部区域。 动态的星际地图上,无数星辰在缓慢流转,若隐若现的星云如同薄纱般遮掩着部分星域,但总有星光从中透出,在深邃泛蓝的背景上勾勒出一幅既壮丽又令人敬畏的图景。 韦斯卡尔元帅转过身来时,混球的虚拟影像正好运行到他肩章处,微弱的星光倒映在他锃亮的四角星花上。 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也柔和了这个杀伐果断的男人周身的气场,给他镀上了一层意外的忧色与温柔。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们必须为混球,为我们的人民,找到一条绝对安全的退路了。” 许宁溪还没完全理解这“退路”的具体含义,韦斯卡尔元帅就摆了摆手:“好了,这趟任务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具体的作战方案,我们明日再议。” 许宁溪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学着刚才卫兵的样子敬了个还算标准的军礼:“是,元帅。” 然后乖乖地“跪安”了。 一走出办公室,他立刻在心里追问:‘零,他说的退路是什么意思?移民?还是……’ 零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白痴。” ‘不说就不说嘛,骂我干嘛。’ 他走到军事部走廊巨大的全景玻璃前,眺望着下方井然有序的地下城生活区:“下面那片住宅区,就是我们这些军官的住所吧?” 零透过他的眼睛往下瞥了一眼:“嗯。看见那座最花里胡哨、墙面上跟打了彩色补丁一样的没有?那就是你顾大将军在地下的窝。” 本来许宁溪还担心找不到地下城的家,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下面一排排清一色的灰色小院里掺杂了一个外墙涂满了鲜艳色彩和抽象图案的小屋子,绚丽丰富的色彩,将它点缀的和整个军事部格格不入。 许宁溪忍不住扶额叹息:“这个顾汝之……审美有点过于骚包了吧?” 等等,不对。在顾汝之去半千星执行任务之后,混球居民才集体迁入地下城。那这个小屋子总不可能是军事部特意为他提前装修的吧? 零的声音顿了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的妹妹的杰作?” “顾汝之还有妹妹?” “按照我《文明余烬》原著,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许宁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叫原著里没有,现在有了?为什么我会凭空多出来一个妹妹?” “不知道。” 许宁溪:“……” 他看着下面那栋五彩斑斓的房子,突然觉得那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未知陷阱。 早晚有一天,他要拆了这个破系统。 终于不用开组会了!虽然也快开学了…… 我好好一个暑假天天做实验汇报[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文明余烬3 第5章 文明余烬4 许宁溪怀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心态,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个色彩斑斓、宛如“毒蘑菇”般的建筑。 ‘别装死啊,小人机!剧情根本不按原著走,我这算是硬闯副本啊,攻略呢?’ 零的声音似乎从“毒蘑菇”那花里胡哨的大门处传来:“按原著走,你就有攻略了吗?” …… 好像也没有——他早就把?文明余烬?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 许宁溪站在自己家门口,迟迟狠不下心推开那扇门:“你们这个乌托邦系统也太坑了吧?哪有穿书传到一本快忘干净的书里的?用户体验极差!” “我要投诉。” 零的声音毫无波澜:“好的,收到您的投诉,已为您加急处理——处理结果:驳回。” 许宁溪还没组织好语言反击这个破系统,眼前的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哥哥!”一个穿着白色小裙子、像颗棉花糖似的小姑娘猛地扑进他怀里。 许宁溪被撞得一个趔趄,错愕地后退了半步,低头看着这个还没他腰高的小不点。 小姑娘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刚在和谁说话呀,是杳哥哥吗?” 他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努力挤出慈爱的笑容扮演好一个好哥哥:“没有,宝贝。想我了吗?” 杀千刀的系统,连妹妹的名字都不告诉他,这戏怎么往下演? 小姑娘终于撒开了抱着他腰的手,小眉头却微微蹙起:“哥哥好像……不太开心啊?为什么呀?” 许宁溪蹲下来,平视着她。心底忽然滑过一丝细微的愧疚,这小家伙还不知道,她的哥哥已经不见了,站在这里的只是个可笑的冒牌货。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月秋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好了,现在知道妹妹叫什么名字了。 “噔噔噔噔!”顾月秋松开他,雀跃地站在那面绚丽的涂鸦墙前,小手一挥,“在你回来之前,我特意画的,好看吗?” 许宁溪看着那充满童真和生命力的色彩,真心实意地笑了笑:“真好看,我们月秋真厉害。” 顾月秋仰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忽然,她小脑袋一偏,看向许宁溪身后,欢快地叫道:“杳哥哥,你也过来啦!” 许宁溪循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军常服的青年男子正走过来。看面容,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不对……许宁溪依稀记起天琴人的寿命似乎和地球人不同。 ‘零,在吗?’ 零在他脑子里懒洋洋地回应:“不在。” ‘顾汝之今年多大?天琴人平均寿命多少?’ “二十八。平均寿命将近两百岁。小姑娘今年十四岁。” 零报菜名似的回答。 很好,买二送一,还附带了一条妹妹的信息。 不过十四岁的姑娘看着像不到十岁,看来天琴人是单纯延长了寿命,幼年期和成长期也相应拉长了。 等等,那这么算,老子二十八就当上前锋上将,岂不是少年成名,霍去病那种天才? 零实在听不下去了:“天琴人二十四岁成年。” 刚成年四年就当上将?也很牛逼啊!啊哈哈哈—— 对面那个神秘的“杳哥哥”看见许宁溪,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冲他温文尔雅地一笑:“阿汝,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宁溪也立刻挂上社交面具,笑道:“刚回来,还没进家门呢,就被这小家伙逮住了。” ‘这个杳哥哥又是谁?也是新出场的人物?’ “不知道。” …… 许宁溪无语凝噎。系统大人,“不知道”是您的口头禅吗?出现频率高得令人发指啊。 那位“杳哥哥”已经自然地蹲下身,张开手臂。小月秋立刻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他轻松地将小姑娘抱起来掂了掂,语气熟稔又带着点责备:“又轻了呀小月秋,是不是你哥哥不在家,就没好好吃饭?” “没有没有。”小月秋搂着他的脖子急急辩解,“于奶奶每天都看着我吃饭呢,我吃可多了!” “我和你哥哥都是军人,工作忙,归期不定。” 他抱着孩子,声音温和下来,“我们不在的时候,小月秋更要乖乖听于奶奶的话,好好吃饭,知道吗?” 哦,军事部的人。许宁溪恍然大悟,立刻尝试启动刚发现的星际时代伟大发明——脑内联网。 这是他在回家的路上想起来的,天琴人好像可以直接通过大脑连上城市里独特的“互联网”获取信息,类似于在脑子里安了一部智能手机。 ‘连上军事部的内网’。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视野角落便悄然浮现一个半透明的界面,上面显示“认证成功”。 高级啊,这不比这个破系统好多了,这才叫作弊神器。 破系统幽幽地说:“你的作弊神器每个成年天琴人都有。” 哦,原来这玩意还真跟手机一样,有未成年限制。 ‘扫描眼前此人面部信息。’ 【林杳,男,38岁,军事部安防总队上将。】 看来,是他同事,军衔相同。 那边,林杳还在抱着顾月秋轻声细语地说话。 许宁溪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故作熟络地拍了拍林杳的肩膀:“杳,别总站门口说了,我们先进屋吧。” 他这个动作做完,林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抱着月秋的手臂微微收紧,看向许宁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甚至还有一丝……受宠若惊? 说错话了?难道顾汝之平时不是这么跟他相处的? 但林杳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那点异样快得像是许宁溪的错觉。他抱着小月秋,从善如流地转身进屋:“好,进屋说。” 许宁溪心里打着鼓,紧随其后,走进了他这个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家”。 地下城的家和地面上的布局大同小异,只是空间稍显紧凑。杂物似乎被挪到了阁楼,二楼显然是于婆婆和小月秋的居所。 林杳对这里显然比许宁溪熟悉得多,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熟练地倒入杯子加热。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的老婆婆从二楼下来,人还没下完楼梯,带笑的声音就先到了:“是顾少爷回来了啊?刚才就听见月秋在楼下喊。” 顾少爷?这个称呼不错啊。 从没当过少爷的大穷鬼许宁溪立刻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许宁溪还没想好怎么接话,林杳就端着温好的牛奶从厨房出来了,极其自然接过话头:“于婆婆,这次阿汝任务去了好久,多亏您照看月秋了。” 于婆婆笑呵呵地摆手:“应该的应该的,你们雇老婆子我来,不就是照顾小月秋的嘛?” 等等,什么叫“你们”? 顾汝之和这个林杳……到底是什么关系?能一起雇佣保姆,这已经超出普通同事甚至好友的范畴了吧? 零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揶揄:“人家都这么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阿汝’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需要我帮你搜索一下天琴座的婚姻法吗?” 许宁溪内心直呼我艹! 不至于吧……老子可是直男。再说?文明余烬?不是硬核科幻小说吗?怎么还夹带私货搞起基佬剧情了,作者零零零你到底是谁! “等等,烫。”林杳按住小月秋急不可耐伸向杯子的手,语气温柔,“乖啊,吹一吹,等一会再喝。” 许宁溪看着这一幕,内心再次疯狂吐槽:好强的人夫感!这么会照顾人……那、那如果真是那种关系,我应该是上面那个吧?毕竟我才是正儿八经的“顾少爷”…… 于婆婆又看向许宁溪,语气里带着点长辈的关切:“顾少爷,这次回来大概能住多久?不是我多嘴,月秋这年纪,最是需要家人陪伴的时候。您是她唯一的亲人,三天两头地在外头,总归是不太好。幸好林先生时常过来帮衬着,不然我这老婆子一个人,还真有点照看不过来呢。” 好啊,这么一听,自己还是个不顾家、把年幼妹妹丢给保姆和“朋友”的渣男兄长了? 林杳闻言,又从厨房给于婆婆端了杯水出来:“于婆婆,阿汝是前锋上将,守护的是整个星球的安全。现在时局动荡,他自然是忙碌些。再说,我来照顾月秋,本就是份内的事。” 零不厚道地捕捉到关键词并重复一遍:“阿汝,这是我份内的事。” 直男许宁溪再次遭受一万点打击。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文明余烬?还是一个把直男掰弯的故事,会给自己起名叫零的作者果然不是一般人。 于婆婆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接过水杯。这时,小月秋喝完了牛奶,开始揉眼睛,显露出困意。 “哎呦,小祖宗困了。”于婆婆放下水杯,自然地走过去从林杳怀里接过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小月秋,“走吧,奶奶带你去洗脸睡觉。” 林杳细心叮嘱:“婆婆,她刚才玩得出汗了,领口有点湿,最好换一件睡衣。” “知道啦,林先生心真细。”于婆婆抱着小月秋,慢慢走上了楼。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许宁溪和林杳两人。刚才还有孩子和老人声音填充的空间,瞬间被一种微妙的寂静笼罩。 通俗点讲,这种气氛叫尴尬。 许宁溪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找点话题,却见林杳并没有看他,而是转过身,目光投向楼梯墙壁——这里和顾汝之另外一个家一样,挂了一整排的照片。 林杳就紧紧盯着其中的一张。 那张照片许宁溪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是顾汝之和小月秋的合影。照片里,顾汝之穿着军装,笑容比许宁溪在河边照片里看到的收敛许多,但眼神温和,他怀里抱着年纪更小的月秋。背景是另一栋有着涂鸦墙的房子。 林杳静静地看了那照片许久,久到许宁溪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才用一种极轻、极沉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阿汝。比起我来,你是一位更合格的监护人” 什么情况?谢什么?这剧情走向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林杳终于转过身,正面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刚才面对月秋时的温柔笑意,也没有了之前的复杂探究,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感激和愧疚。 “谢谢你。”林杳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认真,“谢谢你三年前,从那些人渣手里救了月秋,把她带回家,把她照顾得这么好。也谢谢你……愿意让我经常来看她。” 许宁溪彻底懵了。信息量过大,他的CPU有点烧:‘零,这又是怎么回事?剧情简介呢?’ “你不是有作弊神器吗?自己搜啊?” 对哦,把这玩意忘了。 ‘根据林杳的话检索顾汝之过去三年的行为记录’ [顾月秋,原名林月秋,生物学父亲为林杳。三年前,林杳时任中尉,于前线作战。其女林月秋时年十一岁,独自在家时被一伙流窜的星际人口贩子掳走,意图贩卖至黑市。 彼时,刚晋升少将不久的顾汝之正好结束一场外围清扫任务返航,于航道上截获对方舰船,救下包括林月秋在内的数名孩童。林月秋因受惊过度且被注射药物,记忆严重受损,无法说出家庭信息。 顾汝之将她暂时安置家中,并通过军内系统查询失踪人口记录。一个月后,林杳才得知女儿失踪,通过军方通告找到顾汝之。 顾汝之认为林杳身为父亲却疏于保护,无力照顾女儿,且其军衔低下、任务繁忙,环境不稳定,拒绝立刻交还林月秋。 林杳同意了。 此后,为了顾月秋的心理健康,顾汝之斥巨资在儿童乐园旁买了一栋房子并聘请保姆于婆婆来照看顾月秋,并允许林杳定期来看望小月秋。] 许宁溪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内心巨震。 原来不是基佬剧情,是沉重的恩情与赎罪剧情。 怪不得上次在顾汝之的家没看见保姆房和儿童间,怪不得画室里积了那么多灰,感情是有孩子后没空画画了啊。 原来“唯一的亲人”不是顾汝之,是她的父亲。可惜她现在只记得救她、养她的“哥哥”。 这个哥哥现在也不在了。 而林杳那句“份内的事”,包含了多少辛酸与无奈? 许宁溪再看向林杳时,眼神完全变了。他收起了所有玩笑和猜测,试图模仿顾汝之可能的态度,语气放缓了些:“没什么。月秋也是我的妹妹。” 等等,这么算起来,林杳是月秋的父亲,我是月秋的哥哥,那岂不是…… 零:“恭喜你了,才来一天就找到‘爸爸’了。” 许宁溪顿了顿,继续对林杳道:“她很好,你……也做得很好。” 这句话,是他替顾汝之说的。 林杳听到这句话,眼圈似乎微微红了一下,但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了过去。再抬头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翻涌着太多情绪。 “我知道我做得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声音沙哑,“但我不会放弃的。阿汝,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尴尬,而是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又复杂的氛围。 许宁溪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零,这个顾汝之,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 零轻声回应:“嗯。” ‘这任务,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难得多。’ 明明只是书里的人物,为什么也会有这样复杂的爱恨与过往。 或许,他本就不应该接触他们——毕竟从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必死。 他只是一个误闯别人世界的过客,保护不了这些老弱病儒。 针对顾汝之的设定再唠两句,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照片图像还有大家记忆里那个顾汝之是真的的顾汝之的形象。许宁溪样子没变,但是大家看他的时候会自动把他认成顾汝之。 这几天在看p大的坏道,大佬早期文就写这么好,对比看我的第一本刑侦文真是…… 好喜欢盛遥啊,一个配角竟然这么光芒四射,人物形象塑造的不要太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文明余烬4 第6章 文明余烬5 林杳整理好情绪,目光投向二楼月秋卧室的方向,声音低沉却真诚:“她在你这里,被教育得很好,我……很放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神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对了,汝之,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刚收到消息,贝托星向我们发出同盟请求了。” 许宁溪立刻切换到“前锋将军”状态,眉头微蹙:“贝托星?韦斯卡尔元帅怎么说?” “元帅还在权衡,目前举棋不定。”林杳摇了摇头。 零的声音适时在许宁溪脑中响起,充当起人形百科:“贝托星整体实力原本不如威尔星,两者能抗衡,全因贝托星率先发明并大规模应用了冲击波,在过去的星际战场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目前,针对冲击波的防御技术已基本被威尔星破解,战场天平开始反向倾斜。” 许宁溪心里嗤笑一声。好嘛,就是之前用冲击波轰我们的那个混账邻居,现在打不过了,又腆着脸来求联盟了?果然宇宙通用法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林杳看了他一眼,稍微压低声音:“我听说,元帅即便有意结盟,也打算先派一支精干的先遣部队过去,既是表诚意,更是探探贝托星的虚实和底线。” 先遣部队?许宁溪心里咯噔一下。这前缀怎么听着和“前锋上将”的职责范围这么吻合呢? 他抬头,正好撞见林杳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得,看来这“美差”九成九是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不是吧…… 许宁溪内心哀嚎。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来混球熟悉一下环境,摸清星舰操作,然后挑几个靠谱的队友,直接开溜,远离天琴座这个即将爆炸的是非之地。怎么现在剧情一路狂奔,又是捡来个妹妹,又是卷入星际政治,还要去敌营当先遣队?他一个刚从高中毕业的原始地球人,哪玩得转这些啊! 零幽幽地跳出来刷存在感:“需要战术指导吗?亲。” 许宁溪想起他之前“按绿色按钮”和“不知道”的辉煌战绩,果断拒绝:‘还是免了吧,不劳烦您老人家大驾!’ “你确定?”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提醒一下,由于‘妹妹’这个变量的出现,世界线已发生变动。我无法再精确预测‘大爆炸’的发生时间和坐标了。” 什么意思?就是说他的跑路计划可能泡汤? “嗯哼,”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欠揍,“说不定你辛辛苦苦把星舰开出混球,结果一头扎进最新的爆炸中心,砰——” 许宁溪:“……” 这破系统绝对是故意的! 林杳见他脸色变幻、沉默不语,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担心,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也只是听说,未必就一定是派你去。” 许宁溪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我只是觉得……这时局真是……韦斯卡尔元帅是决意要趟贝托星这趟浑水了吗?” 林杳也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无奈:“没办法。我星的球防实力你我都清楚,太差了。不找个强大的盟友依靠,未来恐怕……难有活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都星际时代了,人类还是搞这一套合纵连横啊…… “那威尔星那边呢?”许宁溪追问,“就没有任何消息?” 抱大腿也得找个粗壮可靠的吧?刚被贝托星用冲击波轰过,转头又去合作,不怕被卖吗? 虽然他历史不好,但他依稀地记得地球人一战二战时有一个叫“意大利”的墙头草。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临阵倒戈的队友。 林杳面色更加凝重:“根据通信部最新截获的线报,半千星……已经暗中投靠威尔星了。” …… 许宁溪一时语塞。为什么他一个刚从半千星执行完秘密任务回来的上将,对这么重要的情报一无所知? 零慢悠悠地解释:“哦,这条信息是在你回程路上刚破译的。忘记告诉你了。” 许宁溪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林杳像是会读心一样,看着他复杂的神色,恍然大悟般说道:“汝之,我明白你对贝托星心有芥蒂,毕竟他们手上沾了我们太多兄弟的血……但是,哎,大局当前,有些个人恩怨,或许……暂且放一放吧。” 他显然误会了许宁溪沉默的原因。 许宁溪顺水推舟,露出一丝疲惫又挣扎的苦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眼看情报交流得差不多了,话题也越来越沉重,许宁溪笑了笑,主动结束这个话题。 他转身又从厨房摸出几瓶顾汝之私藏的好酒,拉着林杳对饮畅聊。在半醉半醒间,他借着酒劲,替顾汝之说了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都是为了孩子”之类的话,算是代表顾汝之与林杳“冰释前嫌”,化解了过去那点小龃龉。 这一番连哄带骗把林杳感动得不行,几乎要“临菇涕零”——没错,就是“毒蘑菇”的“菇”。 好不容易送走千恩万谢、脚步都有些飘忽的林杳,许宁溪关上门,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他敲了敲脑壳:“系统大人,零哥?给条活路吧,给点攻略行不行?我任务失败了,对你也没好处吧?” 系统大人略加思索,语气平淡无波:“嗯,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坏处吧。” 许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您可真会聊天。” “不过,”零话锋一转,“基于目前的合作互利原则,建议你可以先从整合自己的直属部队开始,收买人心,巩固力量。然后,静观其变。” “正有此意。” 许宁溪点头,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实际的第一步。 零的虚影再次浮现,这次他直接倚在二楼的楼梯栏杆处,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和高傲:“那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时不我待,说不定明天一早调令就下来,直接给你扔到贝托星那个龙潭虎穴里去。” 许宁溪冤死了:“我不是刚下班吗?连口热饭都没吃上呢,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啊!” 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吃饭?” “呸呸呸!别咒我!” 许宁溪察觉出零的不对劲,眯起眼睛打量他,“不对啊……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瞒着我?爆炸要提前了?” 零的身影微微一滞,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给他留下一个逐渐淡去、无比飘渺又傲娇的背影: “不知道。” 开学倒计时…… 为毛一个读者都没有,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自娱自乐(去掉感觉,我就是在自娱自乐) 好有挫败感,难道我真的吃不上这碗饭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文明余烬5 第7章 文明余烬6 被迫加班的许宁溪瘫在超音车里,前往位于地下城深处的太空军训练营。心情低落时就连窗外投影的蓝天白云都一片黯淡。 许宁溪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零,我发现个问题。外面真实世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为什么反而地下城这个临时避难所里,要费劲投影出蓝天白云?能源多得没处烧吗?” 零的虚影出现在旁边,也抬头看了眼那逼真的模拟天空:“心理干预。长期处于封闭压抑环境容易引发群体性心理问题,模拟自然景观能有效缓解。一点虚假的慰藉也好过完全没有。” “星际时代真讲究啊。”许宁溪感叹,“要是地球时代战乱,谁还管你这个。” 零轻笑一声:“地球时代战乱时,有钱有势的人照样活得滋润。” 穷鬼许宁溪表示,就算在和平年代,他也没感觉生活有多幸福。 “我一会到底该跟他们说什么啊……”许宁溪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老兵痞给空降将军下马威”、“主角被诬陷众叛亲离”“铁血将军被架空军权含恨而死”的狗血剧情,顿时生出了前途未卜的忧虑。 零瞥了眼这个满脸写着“不靠谱”的宿主,叹了口气:“你只需要表现得正常一点就行。顾汝之在军中威望很高,况且太空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只要你不主动作妖,出不了太大岔子。” 许宁溪“哦”了一声,开始临时抱佛脚,连接脑内互联网疯狂搜索顾汝之的治军资料。 信息显示,顾汝之是个风格随和的上将,治军并不严苛,但赏罚分明,原则性问题绝不姑息。他平时很能和手下的军官们打成一片。 什么,为什么不和士兵们打成一片?废话,底层士兵哪那么容易接触到上将啊! 感谢上帝,给他分到的角色好歹是个大将军,要是一个小兵…… 许宁溪翻着翻着,忽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盲点:“等等……亲卫呢?顾汝之不是有个几乎形影不离的亲卫吗?叫什么灵?我怎么到现在都没看见?” 他立刻调取顾汝之的航行日志。记录显示,他去半千星执行任务时,只带着亲卫灵一同前往,日志里清晰地记录了某日某时做了什么、有何发现。 许宁溪看得捶胸顿足,早知道有这玩意,他就不至于被韦斯卡尔问得手忙脚乱,被零那个无耻之徒坑得那么惨! 然而,这份航行日志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天,戛然而止。他自己替代了顾汝之,而那位亲卫灵却如同人间蒸发。 “这呢。” 零的声音响起,同时,副驾驶座上,光影凝聚,一个实体形象骤然出现——那是一个有着利落白色短发、浅蓝色眼眸的年轻男子。 他侧过头,用那双摄人心魄的浅蓝色眼睛冲许宁溪笑了笑:“亲卫灵,乐意为您服务。将军。” 许宁溪看呆了:“……我靠,这什么骚操作?”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捏捏对方的脸,“实体?” 零——或者说“灵”——啪一下拍开他的手,语气恢复了熟悉的冷淡:“对。暂时借用一下顾汝之亲卫的身份和形象。” 许宁溪皱着眉头打量这张明显带有欧美血统的帅脸,却总觉得没之前那个虚影顺眼:“那……原本那个亲卫灵呢?” “死了。”零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许宁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死的?你扮一个死人,不会被揭穿吗?” 零特别妖孽地勾起嘴角,那笑容在异域风情的脸上显得有点违和:“你扮演的……不也是一个‘死人’吗?” 许宁溪一下子就被点醒了,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恐怕这个世界的顾汝之和亲卫灵,在从半千星执行任务返回的途中,就已经不幸殒命了。 艹啊!这不仅是个魂穿剧本,还特么附带“借尸还魂”剧情?这要让?文明余烬?的作者零零零看见了,不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再爬回去? 许宁溪快恨死这种信息永远慢半拍、被系统牵着鼻子走的状态了:“我能问一下,他……我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零沉默了一下,透过灵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离间计。” 短短三个字,蕴含的信息却让许宁溪脊背发凉。 一世英名的少年将军,最后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总共就带了一个最信任的亲信,结果偏偏就是这个最信任的人,被策反或是被利用,给了他致命一击?属乌鸦的吧,未免有些太倒霉了。 地球时代的中国人总为霍去病的英年早逝惋惜,但许宁溪却觉得,那是霍去病最好的结局。他死在战场上,死在人生最辉煌的顶点,不用面临政治倾轧的局面,不用目睹同室操戈的惨剧。他死在帝国虽外患未除但内里尚算强盛之时,尚未功高震主,便带着“封狼居胥”的千古威名葬于疆场,给后世留下了一段再无人能超越的神话。 等等! 许宁溪多年阅读和写作练就的敏感神经猛地绷紧。按照无数剧本的套路,拿到的角色卡往往与自身的命运息息相关。 那现在,抽到了那个“致顾汝之于死地”的凶手角色卡的零就坐在自己身边?他不会…… 许宁溪偷偷瞥了身侧的人一眼。亲卫灵似乎还有欧罗巴人的血统,身材比他高大健壮不少。但那眼神却不同于欧美人的外放炽热,反而带着一种东方人才有的、含蓄内敛。想来是因为住在这副皮囊里的灵魂,本质还是个东方系统吧。 “内敛的东方系统”零瞪了他一眼:“你老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许宁溪赶紧傻笑两声掩饰过去,正好超音车缓缓驶入了训练场区域。 就在车辆停稳的瞬间,零却忽然侧过身,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额头毫无征兆地抵上了他的额头! 许宁溪看着近在咫尺的浅蓝色眼睛,呼吸猛地一窒。对方轻浅的呼吸扫过他的嘴唇,让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你不是要攻略吗?送你一份。” 然后,在许宁溪还处于震惊木然的状态时,零已经利落地推开车门扬长而去。 许宁溪:“……”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系统给调戏了? 妖孽啊,这系统属狐狸的吧! 但当那瞬间奇怪的、仿佛电流般的酥麻感过去后,许宁溪猛地发现,自己的大脑里仿佛真的多了一个极其直观的交互界面。 他下意识地看向车窗外的士兵,目光聚焦的瞬间,每个人的军衔、姓名、所属分队、甚至近期训练成绩和家庭概况等都如同游戏标签一样自动浮现出来。 我靠!这才叫开挂!这才叫作弊神器!爽翻了! 零——或者说,亲卫灵——抱着手臂,倚靠在前方一根廊柱下等他,身姿笔挺,神情冷峻,完全看不出刚才在车里那副“以下犯上”的样子。 许宁溪深吸一口气,感觉底气足了不少。他推开车门,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顾汝之那份记录里透露出的气质,人模狗样地走向训练所的大门。零则沉默而警惕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完美扮演着亲卫的角色。 许宁溪迈入训练所大门,一股混合着汗水、金属和能量剂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训练场内和许宁溪脑子里权谋小说里那些老兵油子扎堆、纪律涣散的景象大相径庭——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数个区域,模拟着不同的太空作战环境。士兵们或在体能器械上挥汗如雨,或在进行小组战术配合演练,或在全息模拟舱内进行星舰操控和对抗训练。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一种高效而紧绷的实战氛围。 他按照脑中新获得的“攻略”指引,径直走向前锋部队的专属训练区。一路上,遇到的士兵都向他立正敬礼,眼神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甚至是一丝狂热。 这是难免的,年轻的战士渴望勋章。像顾汝之这样年纪轻轻就只靠自己实力做到上将的人,放眼整个混球历史都算得上绝无仅有。况且他还执掌前锋军——最尖锐勇猛容易立功的军队。没有一个想立功的士兵不渴望投入这样的将军麾下。 但许宁溪不是战功赫赫的顾汝之,他不敢面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路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过往与信息在他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就浮现出来。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包含着复杂的喜怒与爱恨,而这些世俗的荣誉与苦恼让每个人都立体起来,不再像一个无关紧要的npc。 许宁溪突然为自己没谈过恋爱感到悲哀,这样浓烈又独一无二的爱恨情仇,恐怕此生都没办法体验了。 为了摆脱这种近似伤春悲秋的情绪,他没话找话地在脑子里问:‘零,他们怎么不是军政界的大人物的孩子就是雇佣兵啊,太空军不招普通人吗?’ “招啊,你不就是吗?” 谢谢啊,有被安慰到。 “将军!” “将军,您回来了!” 问候声此起彼伏。 很快,几位接到通知的中级军官快步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看肩章军衔是中将。许宁溪的“外挂”立刻显示: 【赵磐,男,45岁,前锋部队第一指挥官。性格沉稳,实战经验极其丰富,是顾汝之最倚重的副手。曾因顾汝之在一次遭遇战中冒死带回其负伤的战机,而对顾汝之死心塌地。 已婚,育有一儿一女。妻子为冲击波研究所研究员,儿女均在太空军军校上学。父母均是太空军的退休人员,目前在仙女座进行星际旅行。】 “将军!”赵磐快步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小半年,半千星那边一切顺利?” 他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想拍拍许宁溪的胳膊,但又在半途克制地变成了一个更正式的军礼。 许宁溪心中稍定,学着顾汝之的样子,露出一个略显随和却又不失威严的笑容:“还好,有惊无险。老赵,队里最近怎么样?” “好着呢,弟兄们一天都没松懈,就等着您回来带我们干票大的!”另一位稍年轻些的中将插话道。 【辑封允,男,38岁,前锋部队突击队指挥官。战术指挥高手,性格沉稳,前身为雇佣兵,是顾汝之在一次星际战争里招安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未婚,孤儿。】 另外几位将领也纷纷上前见礼,气氛热烈而融洽。一切都如零所说,顾汝之在这里威望极高,这支队伍纪律严明,对他归来充满了期待。 许宁溪在众人的簇拥下,巡视了整个训练场。他利用脑中的“攻略”,不仅能叫出许多基层军官的名字,还能精准地指出某个小队最近战术配合的进步,或者关心某位士兵家中生病老人的情况。 这个自来熟竟然就这样和一群陌生人打成一片,聊的热火朝天的。 零作为亲卫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围着的机会,就像汇报情况一样一脸恭敬正直的附耳咬牙切齿地说:“你差不多得了,顾汝之平时可没这么多话。” 是吗?我看顾汝之的生活视频里,他嘴就没停过啊。 许宁溪演将军演上瘾了,装模装样地摆摆手低声说:“知道了。” 许宁溪表面谈笑风生,内心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通过“攻略”,仔细查阅着身边这几位核心中将的履历: 除了赵磐和辑封允,目前在训练所的中将只剩两位。 亚历山大洛克,技术型人才,主要负责信息战,父母均为太空军军官,死于多年前一次半千星的越界袭击,未婚。 娜塔娅,后勤与情报分析专家,背景干净,父亲是在职政界人员,母亲为学校老师。她是韦斯卡尔元帅早年派来辅助顾汝之的。 看起来,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背叛顾汝之的理由。 但信任已经开始动摇。他看每个人的笑容,都觉得那背后可能藏着刀子。 该溜子游街结束,不,顾将军巡视结束。 许宁溪对部队现状有了基本了解,也与几位核心将领重新“建立”了联系。 然而,在一片和谐的表象之下,许宁溪的内心却丝毫不敢放松。“离间计”三个字像一根刺,让许宁溪如鲠在喉。 正因为足够了解了顾汝之在军中的威望和这支队伍的凝聚力,他才更加怀疑——能够用“离间计”成功害死如此得人心的顾汝之,那个内奸,必然隐藏得极深,而且很可能……就是他身边这几位深受信任的中将之一! 信任越高,背叛带来的伤害就越致命。许宁溪看着身边这几位或沉稳、或勇猛、或干练、或专注的将领,只觉得每个人都像是戴着一副完美的面具。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有点卡文了…… 话说文章真的能冷成这样吗?六章了啊点击量加起来竟然是个位数[爆哭][爆哭][爆哭]。 开局就有俩收藏我还以为这个题材会比刑侦受欢迎一点,结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文明余烬6 第8章 文明余烬7 一个不分昼夜的混球日过去了。这里没有地球上的日月交替,只有经年不散的人造大气层。 无需依靠睡眠和进食来补充能量的宿主许宁溪,在训练基地的模拟舱内进行了整整一夜的战争推演。 屡战屡败,愈挫愈勇——虽然“勇”并不能改变被AI对手花式吊打的结局。 尽职尽责的“亲卫”零靠在模拟舱外,观赏了一晚上堪称惨烈的单方面碾压局,愈发觉得离开这个世界的希望渺茫。 许宁溪似乎无师自通学会了读心术,头也不回地说:“别担心。打不赢仗,我也有别的办法带我们回去。” 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出一点陌生。 “而且,”许宁溪终于转过身,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滚落铺满眼睫,随着他抬眼看零的动作颤动着滑下,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竟像哭过一样,“我大概能猜出来,那个内奸是谁了。” “噢?”零缓缓走到他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审视着许宁溪布满薄汗的脸。 许宁溪冲他扯出一个笑,带着汗湿的狼狈,眼神却清亮:“这地方有浴室吗?黏糊糊的真难受。” 零盯着他,试图从那双深黑的、总是盛着玩笑或戏谑的眼睛里看出点别的东西。 许宁溪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嘴角甚至还噙着那点若有若无的笑。 零发现,这个人一旦收敛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竟真有种让人摸不透深浅的老辣。 零收回目光,指了指旁边的门:“自便。”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许宁溪靠在舱壁上,任水珠顺着他缺乏血色的皮肤蜿蜒而下。 他环顾这间未来风格的浴室,功能极致简练,毫无享乐设计。人类挣扎数万年,科技似乎都点在了武器和生存上,居民幸福度乍看提升显著,但身在其中细品,那种为生存而挣扎的冰冷内核,与原始时代并无二致。 唯一真切的进步,大概是人类终于踉跄着,将脚步迈入了星辰大海。 不过离征服星空还远得很啊。 许宁溪随手扯下墙上挂着的白毛巾擦着头,裹着浴袍拉开玻璃门。零坐在模拟室外的沙发上,似乎在待机。 你到底是敌是友? 他大大咧咧地走到零面前,水珠顺着他黑色的发梢的滴落,蹭湿了零一丝不苟的白发。 “你知道内奸是谁了?”零抬头问。 许宁溪把微湿的毛巾摔进零怀里,忽然附身逼近,压低声音,气息几乎喷在零的耳廓:“是你呀,灵。” 零猛地后仰,避开过近的距离,眉头蹙起:“……你能正常点吗?” 许宁溪耍无赖似的顺势蹲下,把湿漉漉的脑袋往零怀里一埋,声音闷闷地传来:“不管,你给我擦头发。” “滚。” 还没等许宁溪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独家撒娇技术,他脑内的军方内网界面就强制弹出一条加急通知——韦斯卡尔元帅召集所有上将,即刻召开最高战略会议。 “哎……”许宁溪立刻收了神通,站起身,脸上那点玩闹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了零一眼,“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等到许宁溪磨磨唧唧地换好笔挺的将军制服,甚至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发型后,零已经在超音车里等得不耐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去星际联谊相亲。” 车上,许宁溪还在对着车窗反光调整领口:“像我这种颜值与幽默感并存的天才,怎么会沦落到需要相亲的地步?” 而且他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觉得吃顿饭就能让两个陌生人看对眼。 他继续嘀嘀咕咕:“再说了,这可是我作为顾上将,第一次在全体同僚面前正式亮相。我这悲催的穿越人生,说不定就这一个庄重的高光时刻了,形象必须完美。” 零面无表情,猛地一推动力杆,超音车骤然加速,强大的过载力将许宁溪死死按在椅背上。 “啊——!我的发型!!!” 许宁溪的惨叫淹没在引擎的轰鸣声中。 许宁溪姗姗来迟地推开会议室大门时,发现长桌旁只剩下林杳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他顶着几位同僚意味不明的目光,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 韦斯卡尔元帅似乎早已习惯顾汝之的踩点行为,见怪不怪地在他落座后开口:“这次紧急召集各位,主要是商讨贝托星发来的同盟请求。” 许宁溪的脑内界面立刻同步调出了那封冗长的信函。 前面先是三纸无驴的问候了韦斯卡尔元帅和混球居民,又无比虚伪地追溯了贝托星与混球“同甘共苦、共抗外敌”的“深厚情谊”——那大概是几百年前天琴座还是一个整体联盟时。 接着,对方恬不知耻地将之前的“冲击波袭击”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相关研究负责任的临时助理窃取核心技术后卖与星际走私犯,贝托星军队在追击过程中于混球边境地带意外走火”。 随后是几句不痛不痒、毫无诚意的道歉。 在铺垫了几大屏令人昏昏欲睡的废话后,贝托星终于图穷匕见,正式提出要与混球组成“反侵略联盟”。 “真不要脸。”温文尔雅的林杳对此做出了精准点评。 “嗯。”自觉“少说少错”的许宁溪言简意赅地附和。 坐在元帅左侧的女上将冷笑一声开口了:“反侵略联盟?我竟不知道,如今这世道,主动出击、侵略邻星的,反倒成了反侵略的一方?” 许宁溪目光扫过去,脑内数据库立刻浮现标签: 【贝内埃尔·奥尔加,混球第七军上将。前星际雇佣兵统领,曾受雇于走私集团参与倒卖混球星舰,后被韦斯卡尔元帅击败并收编,其部下整编为第七军。 父母不详,真实年龄不详,基因检测显示生理年龄为三十二岁。】 这个人,一看就是能打硬仗的狠角色,得找机会拉拢! 韦斯卡尔元帅敲了敲桌面,将话题拉回:“贝托星固然心怀不轨,但目前的形势是,半千星已确认与威尔星结盟,并正在秘密扩建军事基地。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我们。” 明知是对方来着不善,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真是憋屈感。 “织女星呢?天琴座联盟总部就没有任何表态吗?” 发言的是一位肩章上刻着年轮般纹路、目光沉稳的老将军。 【晋源恒,混球第一军上将,混球传统老牌劲旅的统帅。 一百二十七岁,已婚,妻子、儿子及孙女均定居于混球。】 许宁溪迅速回忆曾经临时抱佛脚在脑子里速通过的资料。混球八支军队,各有所长,但单拎出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正规军。 第一军和奥尔加的第七军是绝对主力,负责正面攻坚。而顾汝之的前锋部队则由原来的第六军演变而来,因其高速机动和突击能力而被独立出来。 至于织女星,那是天琴座名义上的首都星,类似古老的联合国,负有调停战争的职责。但即使到了星际时代,人类还是维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优良传统——通俗点讲,就是见人下菜碟,只要你的拳头不够打不过我,你的话就没人会听。 韦斯卡尔元帅脸上掠过一丝嘲讽:“老样子。除了发来几封不痛不痒、呼吁各方保持克制的公文,就是在‘全力调解’中。”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许宁溪:“汝之,你刚从半千星回来,具体情况,由你向大家详细说明一下吧。” 许宁溪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都星际时代了,怎么还流行开会突然点名发言这一套?元帅您提前打个招呼会死啊! 他面上却瞬间进入状态,装得人五人六的。目光沉稳地环视一周,凭借着脑内顾汝之的详细笔记和数据,开始照本宣读:“根据前线侦察与风险测算,半千星的秘密军事基地规模至少达到……其防御等级和潜在攻击能力远超我方先前预估。” 他顿了顿:“恕我直言,诸位,如果现阶段与半千星及其背后的威尔星正面开战,我们……几乎毫无胜算。”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 “说句不好听的,大家别介意,如果接受不了,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奥尔加在得到元帅默许的眼神后打破了沉默,“半千星虎视眈眈,威尔星是其后盾,贝托星包藏祸心,织女星和天琴座其他小行星自身难保。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天琴座这一棵树上吊死?我们可以把目光放远,向天龙座甚至武仙座寻求同盟支援。” “虽然引异族介入本星系事务听起来不仁道,但我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家破人亡。在我看来,哪怕最后是两败俱伤,也比被他们单方面碾压、彻底灭亡要强。” 晋源恒老将军立刻表示反对:“不行,绝对不行!再怎么打,我们也同属天琴座,曾经是一个联盟里的同胞,自己家里打架就算了,把外面的虎狼引进来,算怎么回事?” 奥尔加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同胞?阁下指的是那些时刻想着把我们撕碎吞掉的‘同胞’吗?” 晋源恒老将军依然持反对意见:“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你怎么知道那些外族人就值得信任合作?” 奥尔加冷笑一声:“我只知道贝托星心怀不轨,与虎谋皮没有什么好下场。” 眼看争论要升级,韦斯卡尔元帅抬手制止了两人:“好了。除了寻求外援,还有其他更可行的方案吗?” 许宁溪面上维持着严肃凝重的表情,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怎么都行。反正按照原著,几年后这片星域都会毁于天龙座与武仙座大战所引发的大爆炸。 《文明余烬》里,混球最终与贝托星结盟,玩了一手“围魏救赵”,联手进攻半千星,并在威尔星支援途中在本属织女星管辖的星际补给站设伏,重创其舰队。 随后贝托星果然不负众望地背信弃义,反扑混球和半千星。幸好混球早有防备的,早在同盟时期就暗暗派人研究了他们的军防布置核武器系统。在遭到被贝托星反扑后,立刻与半千星结成联盟,共同抵御贝托军队。 最后靠顾汝之奇袭贝托星本土才逼其退兵,惨胜。 还没等大家休养生息完一起算新账旧账,所有的星球就都毁于了大爆炸。 如果按照原剧本走,战后必然是一团乱麻,我很难找到机会带着人远走高飞。 但现在……机会来了! 如果能借着寻求外援这个由头,带着部队远走高飞,一去不回,岂不是就能顺利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许宁溪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目光聚焦过来时,沉稳开口:“元帅,诸位。我认为,奥尔加将军的提议,虽然听起来激进,但或许是当下……我们唯一有可能破局的出路了。” 许宁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 “坐以待毙,绝非良策。与贝托星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且最终很可能将我们拖入两线甚至多线作战的泥潭,结局早已注定。”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韦斯卡尔元帅身上,“而向内,无论是织女星还是其他天琴座行星,都无法给我们提供足以抗衡威尔-半千星联盟的有效支援。” 他稍微停顿:“奥尔加将军提出的向外寻求突破,虽然风险巨大,但确是唯一可能为我们争取到一线生机的选择。风险与收益并存。我们需要做的,不是争论是否该做,而是如何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达成目标。” 晋源恒老将军眉头紧锁,似乎还想反驳,但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韦斯卡尔元帅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许宁溪,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汝之,继续说。你认为该如何进行?” 许宁溪心下一横,知道机会来了,他按照刚才快速打好的腹稿,条理清晰地说道:“此事不宜声张,必须绝对保密。建议派出精干的小型代表团,以非官方、商业考察或技术交流的隐蔽名义,分别前往天龙座和武仙座的核心行星。” “代表团的任务并非直接求援,而是先行接触,评估当地的政治环境、军事实力、对外政策以及对天琴座冲突的可能态度。我们需要知道,谁可能是潜在的朋友,谁又是必须避开的危险。同时,试探合作的可能性与代价。” 奥尔加闻言,冰封般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嗜血的兴奋:“这才像话,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杀出一条路!元帅,第七军随时可以抽调最擅长潜行和侦察的好手。” 韦斯卡尔元帅没有立刻表态,他沉吟片刻,目光在许宁溪和奥尔加之间移动。 “汝之,你对半千星和贝托星的情况最为了解,与外部势力接触,需要全局视角和临机决断的能力。”他顿了顿,看向奥尔加,“奥尔加将军,你熟悉星际雇佣兵的规则和三教九流的路子,擅长在灰色地带行动。” “因此,我决定:” “由顾汝之上将和贝内埃尔·奥尔加上将共同率领一支精锐小队,前往天龙座核心行星——‘龙骸星’和武仙座首都星‘赫拉克勒斯星’,进行初步接触和评估。” “你们两个,是我们混球最快、最锋利的刀。这次任务,非比寻常,不仅关乎情报,更关乎我们未来的战略选择,甚至是存亡之道。务必谨慎,随时保持加密联络。” 许宁溪心中一定,成了! 他立刻起身,与奥尔加一同肃立敬礼:“是,元帅,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后,林杳走到许宁溪身边:“天龙座形势复杂,龙骸星更是以强权闻名,此去务必小心。” 许宁溪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家里……尤其是月秋,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我会的。” 奥尔加从旁边打趣道:“好像丈夫给妻子交代后事啊。” “呸呸呸。”许宁溪笑骂道:“祝我点好行吗?” 奥尔加抱拳说:“此行还望顾上将多多指教了。” 走向超音车的路上,零沉默地跟在许宁溪身后半步。 许宁溪通过脑内通讯私下问他:‘怎么样,系统大人,对这个安排还满意吗?这可是直奔主题的最佳路线了。’ “内奸还未找出。离开混球,不代表离开了危险。” 许宁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不是说了嘛,我早知道内奸是谁了。’ 零笑了笑不再说话。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第9章 文明余烬8 “噔噔噔噔噔噔——”许宁溪哼着不知道哪国的小调,心情颇佳地回到了家。 人未到声先至,他一推开门就喊:“小月秋,哥哥回来啦!” 二楼的卧室门“砰”地打开,顾月秋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身后传来于婆婆“慢点慢点”的叮嘱。 许宁溪笑着蹲在门口,张开双臂:“来来来,哥哥抱!” 谁知小月秋跑得太急,在楼梯最后几级一脚踏空,惊叫着摔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许宁溪已是疾步上前,长臂一伸,眼疾手快地将小家伙捞进怀里,心有余悸地搂紧了。 “宝贝啊,”许宁溪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都放柔了,“慢点儿,哥哥就在这儿等着你呢,又不会跑,急什么?” 顾月秋在他怀里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丝毫不知道后怕,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问:“哥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呀?” 许宁溪被她逗乐,故意把她往上抛了一下又接住:“想你了呗!不行啊?” “咳。”身后的零发出一声刻意的轻咳,提醒他注意分寸——这语调,怎么听怎么像在哄小情人似的,腻歪得很。 “灵哥哥!”顾月秋闻声,立刻从许宁溪怀里挣脱出来,转而一把抱住了零的腿,小脸仰着,“你好久都没来找我玩了!” 零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搞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即意识到反应过度,有些别扭地蹲下来与小家伙平视。 顾月秋完全没察觉他的不自在,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上拽:“我们还去玩‘星球大战’吧!我最近练了好多新技巧,这次一定能打败你!” 零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一个小孩拖上了楼,背影透着几分无措。 许宁溪笑嘻嘻地看着这温馨又滑稽的一幕,心里却悄然漫上一层淡淡的忧伤——这样寻常的温暖,恐怕以后很难再见到了。 “顾少爷,喝杯茶歇歇吧。”于婆婆端来一杯热茶。 许宁溪连忙接过:“谢谢婆婆。” 他抿了一口,这未来世界的茶味道也就那样,没什么特别。“婆婆,跟您说个事,我这两天得出个远门,月秋还得再麻烦您照看一阵子。” 于婆婆闻言皱了皱眉:“怎么刚回来就又要走?林先生这次也一起去吗?” “他不去。”许宁溪放下茶杯,语气自然地带入正题,“说起来,正想和您商量一下关于林杳和月秋的事。” 于婆婆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轻声问:“少爷……是打算把月秋还给他父亲了?” “嗯。”许宁溪点点头,语气显得很诚恳,“我这样三天两头不着家,对月秋的成长总归不好。她需要更稳定、更有陪伴的环境。我看林杳现在事业稳定了,也有心补偿,时间和能力上都应该能照顾好月秋了。” 于婆婆叹了口气:“那……您准备怎么跟月秋说呢?她可是叫了这么久的‘杳哥哥’,突然要改口……” “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许宁溪适时地露出苦恼的神色,“我想,先让月秋搬过去一起住,称呼什么的……以后慢慢来吧,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于婆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急吗?少爷您这次到底是去哪里出任务?危险吗?” 许宁溪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演技,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半遮住的眼眶里似乎氤氲着一层水光,层层的悲伤顺着眼眸向外透出,声音也低沉下来,“去隔壁星系探探路。前途未卜,吉凶难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来。而且我这岗位,一旦真打起来,就是最先顶上去的,朝不保夕。月秋跟着我,太不安稳了。还是让她跟着一个更能给她安稳生活的人吧。” “少爷……”于婆婆听得眼圈有点发红。 许宁溪趁热打铁,语气更加真诚:“婆婆,这么久以来,月秋多亏了您照顾。我非常希望您能继续陪着月秋,当然,如果您想回老家养老,我也一定给您安排好,绝不会……” “少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于婆婆抹了抹眼角,“月秋就是我亲孙女,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她!” 许宁溪看戏做得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地通过脑内联网给于婆婆转了一笔数额可观的钱:“婆婆,这点钱您一定收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平时多给月秋买点好吃的玩的。我上去看看他们。” 楼上,零正被顾月秋拉着打一款操作复杂的全息模拟游戏,似乎是因为不熟悉规则或者心不在焉,竟然稀里糊涂地输给了小家伙。 “耶!我赢了灵哥哥!”顾月秋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哇,我们月秋这么厉害啊?”许宁溪倚在门框上,幸灾乐祸地看着零,“你也太菜了吧?” 零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指了指座位:“你来。” “来就来!让我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然后……许宁溪也毫无悬念地输了。 顾月秋简直要欢呼雀跃:“我赢了大将军!” 零蹲下来,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你很有天赋,以后一定会比你哥哥更厉害。” “比哥哥还厉害?”顾月秋歪着头想象了一下,童言无忌地说,“那我以后能当元帅吗?” 零轻轻笑了一下:“如果你想要,当然可以。” “我不服!”惨败的许宁溪嚷嚷着,“刚才是我没熟悉规则,现在我懂了,再来一局!” 零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瞥了他一眼,“那我跟你玩。老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于是,两个刚刚输给小孩的“大人”,一本正经地让顾月秋当裁判,热火朝天地对战起来。 这时,于婆婆在楼下敲了敲门:“月秋,林先生来看你了。” “好耶!”顾月秋立刻抛弃了两位菜得不分伯仲的玩家,雀跃着跑下楼去找她的“杳哥哥”了。 “杳哥哥!”林杳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小月秋,笑着问她,“玩什么呢这么开心?你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楼上和灵哥哥打游戏呢。”月秋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于婆婆也走了过来,慈爱地看着月秋,轻声问:“月秋喜欢杳哥哥吗?” “喜欢!” 林杳心中微微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方向,然后轻声问怀里的孩子:“那……月秋是更喜欢哥哥,还是更喜欢我呀?” 顾月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不能都喜欢吗?” 林杳笑了,心底软成一片:“当然可以,月秋可以喜欢所有人。”他将孩子放下,指了指门口,“猜猜杳哥哥给你带什么礼物了?” 顾月秋顺着他的手指往门外一看,只见一只毛茸茸、摇着尾巴的小白狗正探头探脑。 “小狗!”她惊喜地叫了一声,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和小狗玩了。 林杳看着月秋走远了才轻声问:“汝之是打算让我来继续照顾月秋了吗?” 于婆婆点点头看着小月秋远去的背影:“少爷说,您毕竟是月秋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由您来照顾她,才是最合适、最稳妥的。” 许宁溪正巧从卧室里出来看见林杳,差点被月秋带着喊一句“杳哥哥”。 “杳兄!”许宁溪几步就从楼梯上跨下来,把后面缓步走下来的零衬托的稳重极了。 “林将军。”零向林杳打过招呼后就乖乖躲一边当背景板去了。 “你考虑好了吗?” 许宁溪点点头,于婆婆非常有眼色地出去看着月秋去了,他才继续说:“你也知道这次我的任务短期回不来,而且,外星系危险重重,说不定我以后就回不来了。还是把月秋交给你比较放心。” 林杳激动地抱住许宁溪:“谢谢。” 二人又聊了一些月秋的事。一无所知的小姑娘才抱着狗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哥哥,你们谁赢了?” “当然是我。”许宁溪说完后有点心虚的看了零一眼,零假装没听见,面不改色的靠墙站着,继续尽职地扮演着亲卫的角色。 当天林杳留下来吃了顿饭,以“顾汝之要外出一段时间”的借口告诉月秋来自己家住一段时间,小孩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 关于顾月秋的问题算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就是准备“回家”大业的时间了。 许宁溪将几个中将的照片投影到墙上:“你说,我带谁去好呢?” 零走过来点了两张:“这两个人是肯定要跟过去的。” 许宁溪点点头:“娜塔娅是情报分析专家,此行必不可少。但亚历山大洛克就没必要了吧。” “情报收集工作和信息处理技术息息相关,没有技术部队的支持,你们很难破解对方准确的情报。” 许宁溪不以为然地摇头:“我觉得他不合适。亚历山大的父母均死于战争,这样的人通常会有一些心理问题,太不稳定了。” 他顿了顿,随后点了点辑封允的照片:“他怎么样?顾汝之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心腹,擅长战术指挥,正好替我上阵。” 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行,这个人是顾汝之招安的,真实身份不明,过往经历不明,风险太大了。况且找一个这么了解顾汝之的人过来,你也不怕露馅了。” “找其他人我就不会露馅了吗?”许宁溪反问。 零再次重复:“他不合适。” 许宁溪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移开手指:“听你的,不带他走。” “不过,”许宁溪把目光从墙上的照片转移到零身上,“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你的权限都有什么了吧。” 零低下头,白色的头发柔软地耷拉着遮住眉眼,显得整个人乖顺不少,“读心术只有你主动向我联系和我在你脑内说话时才能用。” 许宁溪不讲究地盘腿坐在地上,“这么说起来,你有三种形态,在我脑子里的无实体意识,虚影,还有现在这种。” “差不多。” “其他的呢?你比我多知道什么?” 零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不属于东方人的蓝色瞳孔冻结了内里那个灵魂的大部分情绪。 许宁溪耸了耸肩膀:“好吧,我不问了。”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许宁溪的“前锋”小队和奥尔加的“第七军”小队分别登上了两艘经过伪装、性能卓越的高速侦察舰。许宁溪站在舰桥,最后看了一眼地下城穹顶投影的“蓝天”,深吸一口气。 “出发。” 两艘星舰游鱼般悄无声息地从军事港口的泊位滑出,汇入预设的隐秘航线,向着天琴座之外的深邃星海驶去。 全文加起来九个点击竟然有三个收藏! 话说你们都是收藏后养肥了才看吗?给孩子个评论让我知道真的有人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文明余烬8 第10章 文明余烬9 星舰上,零站在许宁溪身侧,一如既往地沉默。许宁溪则看似放松地靠在指挥椅上,实则脑内正在疯狂复习零给他恶补的星际航行常识和应急预案。 “放松点,顾将军。”通讯频道里传来奥尔加略带沙哑的声音,“这条秘密航道我年轻时跑过很多次,安全得很。” “希望如此。”许宁溪回应道,心里却莫名有些七上八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的侦察舰队经过数次跃迁后,终于抵达了天琴座的边缘。许宁溪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那个曾经待过的行星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闭上眼睛,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就在星舰即将驶出天琴座边缘的碎石星带时,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骤然响彻舰桥! “警报!检测到前方高能反应!” “警报!侦测到未知舰队信号!数量……十艘!是威尔星的制式突击舰!” “警报!对方已锁定我方!警告!对方已发射第一轮干扰脉冲!” “操!”许宁溪猛地坐直身体,刚才强装的闲适荡然无存,“不是秘密航道吗?怎么就撞上威尔星的巡逻队了?!” 零的声音迅速而冷静,斩钉截铁:“不是巡逻队。看他们的阵型和能量读数,是完整的突击编队。”——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这支联合侦察队。 奥尔加的怒骂声也从通讯频道里炸开:“妈的!威尔星的崽子们!是想堵我们吗?!全体注意!战斗准备!给我撕开一道口子冲出去!” 根本来不及多想,求援之旅在开始的瞬间就变成了绝望的遭遇战与突围战。 “规避!”许宁溪大吼,手下意识地死死握紧了扶手。 侦察舰猛地侧倾,险之又险地与数道炽热的能量光束擦肩而过。巨大的过载力将所有人死死按在座位上。 窗外,漆黑的宇宙幕布被耀眼的激光和爆炸的火光粗暴地撕裂。威尔星突击舰狰狞的轮廓在爆炸的闪光中若隐若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太空鲨群,扑向渺小的猎物。 “左舷护盾能量下降至70%!” “报告!对方小型突击艇正在脱离母舰,试图近距离登舰!” “奥尔加将军的舰队正在与对方三艘舰艇交火!压力巨大!” 混乱中,许宁溪的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奇异冷静也随之浮现。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脑海中飞速闪过零数据库里的战术案例和顾汝之的笔记。 “零!实时分析对方阵型弱点!” “所有单位,听我指令!火力集中,攻击领舰右侧引擎喷射口!打乱他们的冲锋阵型!” “释放干扰箔条!发射诱导弹!别让那些该死的突击艇靠近!” “通讯官!全力尝试联系混球军部!告知他们,我们在天琴座边缘碎石带遭威尔星舰队伏击!” 生死关头,外挂终于发挥了他应有的作用。零在一旁飞快地操作着控制界面,冰蓝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狂泻:“分析完成。弱点已标记。干扰弹已发射。” 侦察舰在他的精准操控下,做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刁钻翻滚机动,巧妙地利用一颗缓慢移动的小型陨石作为短暂掩护,同时舰载武器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精准地射向零标记的目标。 一场实力悬殊的殊死搏斗,在这片寂静而冰冷的星际边缘,猛烈爆发。许宁溪的首次实战指挥,就在这样一种极端意外和被动的情况下,仓促又激烈地展开了。 然而,即使是天纵奇才,在如此寡不敌众的绝境下也难以创造奇迹,更何况他还只是个临阵磨枪的“伪天才”。 星舰很快几乎弹尽粮绝,舰体受损严重,警报灯闪烁一片,再也难以支撑下去。通讯频道里,奥尔加那边的状况也同样到了强弩之末,骂声都带着喘息。 “撤退!”许宁溪是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识时务者为俊杰,“所有人员,放弃母舰!乘坐逃生艇,分散撤退!各自寻找生路!” 命令下达,侦察舰上残存的士兵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虽有悲壮却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依次冲向逃生舱。 有些幸运儿成功逃离了惨烈的战争漩涡,有些则不幸被追击的炮火击中,瞬间化为一团耀眼的火球,最终成为漂浮在宇宙中的太空垃圾。 生死一瞬间。 很快,剧烈震动的侦察舰主控室内,只剩下许宁溪和零两人。 失去控制的庞大舰体开始失控地旋转、漂移,像一头濒死的巨兽,不知何时就会被敌军下一发炮弹彻底终结。 许宁溪叹了口气,拉起零:“走吧!” 墨菲定律再次应验。他们的逃生艇刚刚弹射出母舰,还未加速驶离,敌军一发阴险的精准炮击就追尾而来,彻底将其动力系统打废。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裹挟着小小的逃生艇向前方抛飞。许宁溪在一片混乱中,平静地看着窗外散落的巨大舰体碎片如同死神的刀片般撞击过来,轻易地将逃生艇的单薄外壳撕裂。 终于又要结束了吗? 预想的剧痛和窒息并未立刻到来,一个带着浓重铁锈般血腥味的冰冷怀抱猛地将他紧紧包裹、覆盖。 是零在最后关头扑上来,用身体护住了他。 一块高速旋转的锋利碎片“懂事地”只是狠狠撕裂了零背后的衣物和皮肉,而非将两人一起洞穿,随即带着血珠高速旋转着消失在黑暗的真空中。 重力系统彻底失效,空气飞速泄漏,低温与窒息感迅速夺走了许宁溪的意识。昏迷前,唯有那淡淡的、独特的血腥味,固执地萦绕在身边,经久不散。 再次恢复意识时,周围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许宁溪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全须全尾地躺在……某种坚实冰冷的地面上? “啧,看起来这次是地狱啊。” 他低声自嘲,试图轻笑,却扯动了不知哪里的伤口。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让他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活动了一下仍然有些麻木的胳膊,一阵清晰的刺痛从手肘传来——看来是划伤了。而整条手臂还有一种奇怪的、仿佛被冻僵后的麻木感。 麻药吗?他这是在哪? 眼睛并没有适应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会是真瞎了吧? 许宁溪尝试着在脑中呼唤零,但这一次,那片熟悉的意识领域里空空如也,无人应答。 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扯了扯嘴角,放弃挣扎,沿着墙壁滑坐回地上,很快再次因虚弱和伤痛陷入昏睡。 “顾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女声将他唤醒,同时而来的还有刺眼的白色灯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 “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是奥尔加。 “还好……”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这是在哪?零呢?” 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他了。 “放宽心,这里是威尔星的一艘突击舰,现在归我们了。你的亲卫灵在医疗舱呢,伤得有点重,但死不了。” 他终于适应了光线,像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一样,猛地坐起身。 奥尔加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略带野性的笑容:“顾将军,差一点你可就真的Game Over了。” 这熟悉的汉夹英,这离谱的宇宙通用语设定……零零零大大,您是真坚信全宇宙都在说中国话啊。 “没事。”许宁溪压下吐槽的**,不动声色地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他确实处在一个风格迥异的星舰舱室内,陈设明显比混球的舰船更显粗犷和好战。 “我们……脱险了?” 奥尔加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扔给他一管营养液:“对呀,这次可真得多亏了我。” “愿闻其详。”许宁溪接过,谨慎地喝了一口。 “带队来截杀我们的那个威尔星将领,碰巧……和我有些‘老交情’。” “噢?”许宁溪挑了挑眉,立刻反应过来:“也是……雇佣兵出身?” “对啊。”奥尔加耸耸肩,动作潇洒,“我们雇佣兵呢,向来是谁给钱就给谁干活。刚刚就在我们险些全军覆没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技术部队接进了他们内部网络,他认出我之后,就停止了攻击,反而向我发出了‘邀请’。” “你同意了?”许宁溪问。 “不然呢?”奥尔加挑眉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这问的什么傻问题,“难道等着和你一样,差点被打成一团太空废铁吗?” 有实力的人说话果然都这么不客气。许宁溪想。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那位……‘朋友’呢?” 奥尔加笑了笑:“死了。我假意答应,登上他的主舰‘洽谈’。然后嘛,就在他的庆功酒里加了点‘料’,顺手把这艘指挥舰夺了下来,进行了紧急短途跃迁,脱离了那边的主战场。” “……谢谢你,贝内埃尔。”许宁溪真诚地道谢。无论手段如何,她确实救了他和零的命。 而且,他很喜欢奥尔加的作战风格,一看就和他是一丘之貉。呸,是同道中人,处理问题的手段一样的灵活。 奥尔加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变得探究起来:“顾将军,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问题想问了吗?” 许宁溪缓缓地站起来,身体依旧有些虚软发晕,他闭着眼睛忍过那阵眩晕感,语气平静:“有。我的亲卫,什么时候能醒?” 奥尔加像是听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答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恍然大悟似地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脸上的玩味更深了。 “啧……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的航行路线呢?” 许宁溪睁开眼,看向她,缓缓说道:“反正……不是你啊,不是吗?” “那你也不好奇,”奥尔加逼近一步,目光锐利,“我为什么没有真的答应他,加入威尔星的战队吗?他们开的价码可不低。” 许宁溪朝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的淡然:“他以看待雇佣兵的目光衡量你,但他忘了,你现在是一位将军了。” “嗯,”奥尔加点头,“还是一位上将。” “而且,”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过去,许宁溪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语气平静却笃定,“总有一些东西,是比钱和生存更重要的,不是吗?” 奥尔加脸上的戏谑终于慢慢收敛,她认真地看了许宁溪好几秒,忽然笑了起来:“顾将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像她这样的人,一旦接受了韦斯卡尔的招安并被委以重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归属感,就不会轻易背叛。混球,已经是她的“家”了。 从前她是无水无源的孤儿,所以只为自己而战,但现在,她有家了,她要为家人,为信仰而战。 “但是,顾将军,”她的笑容忽然一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还有其他问题要问你。” 许宁溪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闻言回头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你在半千星……”奥尔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究竟遇到了什么?” 许宁溪心中猛地一动,刚刚拉开的门缝被他轻轻推回,关好。他转过身,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以前虽然在第七军,和你这位前锋上将没什么合作,但好歹也听过你的不少传奇,对你多少有些了解。” “怎么,”许宁溪低头看看自己,笑着问:“我和以前不像了吗?” 奥尔加用手指虚拟了一个相框,框住了许宁溪的眼睛,“你的眼睛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少了点……那种锐利逼人的神采,那种……属于天才少年的意气风发。” 她顿了顿,寻找着更准确的措辞:“就少了点意气,好像……死过了一次,又重新活过来一样。‘哀莫大于心死’,顾将军,你在那边……究竟经历了什么?” 许宁溪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奥尔加一眼,然后默默地再次拉开舱门,侧身走了出去,将奥尔加和她的疑问,一同关在了门后。 走廊冰冷的光线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开学了,心如死灰…… 坐了一天火车,回学校后高高兴兴地把我残次品的实体书取回来,然后,没有星海学院录取通知书!没有学生证!甚至连印签都没有!!!新华文轩我恨你,我就是冲着录取通知书才买了你家的,好评里晒图都有,就我没有!!嘤嘤嘤嘤嘤问客服说那些都是以前的版本,现在没有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还没有运费险[爆哭][爆哭][爆哭][爆哭]嘤嘤嘤嘤嘤嘤。可恶啊我应该早点看见这样的绝世好文早点买的……(ps.经过我几个平台还有店家的对比,现在貌似只有拼夕夕的新华文轩有印签版,但是贵贵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文明余烬9 第11章 文明余烬10 医疗舱就在隔壁,许宁溪跌跌撞撞地推门进去,刚才与奥尔加的一番斗智斗勇,终于耗尽了他体内仅存的那点力气。他靠着舱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长长叹了口气。 “零,你能听见吗?”他对着寂静的空气低声问。 医疗舱的修复工作已经完成,泛着柔和的绿光。零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他的皮肤呈现出和头发一样的、毫无血色的冷白,仿佛所有的生命迹象都已抽离,看得许宁溪心头一阵发紧。 系统……也会死亡吗?如果不会,你为什么不肯应答? 他靠着冰冷的医疗舱,对着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深信过的“人”低声絮语:“我知道你在骗我。你早就知道了,我根本出不去天琴座了,对不对?” 他顿了顿,“但是没关系。能不能回去,对我没什么所谓。那个世界没有等我的人,在哪儿活着不是活呢?都一样的。” 他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医疗舱壁站起来,凝视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可是……你为什么要扑上来救我呢?” 回答他的,只有医疗设备单调运行的微弱嗡鸣。 这时,舱门被敲响,奥尔加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情况怎么样?” 许宁溪没回头,只是问:“他的伤不是治好了吗?为什么还不醒?” 奥尔加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瞥了一眼医疗舱的数据:“唔,□□上的损伤确实修复了。但意识嘛……谁知道呢,可能大脑受了点震荡?再等等看吧,急也没用。” 植物人状态吗?是因为……你根本不是普通人,所以人类的医疗舱对你无效吗? “比起这个,”奥尔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得盘算。” “什么?” “当然是怎么回混球啊,大将军!”奥尔加挑眉,“你难道打算开着这艘威尔星的贼船在太空里流浪一辈子?” 奥尔加打量了他一下:“我是可以继续当雇佣兵了,不过你还是算了,太正直了,回头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这个,其实我觉得就这样开着星舰拦路打劫也挺好的——反正过往的都是走私犯,黑吃□□德上也过得去。 许宁溪还是故作矜持地摇摇头:“混球的那个内奸,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很可能知道我们没死了。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过,遇险警告我已经发出,韦斯卡尔元帅那边至少会有所戒备。” 奥尔加敏锐地盯着他:“听你这意思……你知道内奸是谁了?” 许宁溪笑了笑:“一个猜测而已。” “说来听听。” 许宁溪沉吟片刻,道:“说之前,我得先问你个问题。贝托星发来同盟请求的事,在混球都有谁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奥尔加回忆了一下:“我和元帅最先知道。你当时不在混球,元帅接到消息后立刻秘密召集我商量对策。林杳可能也知道些风声,因为元帅担心这是贝托星的烟雾弹,让他领导的安防总队提高了警戒等级。” “那……辑封允呢?他知不知道?” “辑封允?”奥尔加一脸茫然,压根不记得这个人,“谁啊?这名字有点耳熟” 想来也是,韦斯卡尔元帅不大可能越过他告诉他的副将,那么许宁溪作为顾汝之刚去训练所时,辑封允就说“等着您回来带我们干票大的”就显得很可疑了。正常情况下无战争时期将军刚出外勤回来不应该好好休整吗,去哪里干票大的,他又不是海盗土匪的大当家。 “你觉得他有问题?” 许宁溪点点头。 “嗯……”他又沉吟道,“但我不能确定,内奸是不是只有一个。” …… 好家伙,那您觉着得有多少个?我们混球一共才几号人啊,再这么猜下去,整个军方都快成筛子了! “能想办法联系上韦斯卡尔元帅吗?”许宁溪有些犹豫地问。他甚至无法确定元帅是否完全可信。但如果连最高统帅都是敌人,那这个副本难度就堪称地狱级了,通关希望渺茫,不如赌一把听天由命吧。 “理论上可以尝试加密通讯。但是,顾将军,”奥尔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觉得……元帅可信吗?” 许宁溪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后者耸耸肩:“别这么看我。知道我们精确航线的人屈指可数。而我那位‘故交’在威尔星地位不低,能请动他亲自出马来埋伏我们的,在混球也绝非等闲之辈。” 许宁溪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回应,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声音,如同电流般轻轻划过他的脑海: ‘……怎么了?’ 是零! 许宁溪心中猛地一喜,强行压下激动的情绪,在脑中回应:‘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无碍。刚才……系统过载,停机自我维修了一下而已。’ 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但逻辑清晰。 “顾将军?”奥尔加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除了他们,你还有什么怀疑目标吗?” 许宁溪从与零的对话中抽离,犹豫了一下,道:“暂时没有。你现在有其他安全路线能回混球吗?” 奥尔加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当然!别的东西我可能不熟,但各种见不得光的走私航道、秘密跃迁点,我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好,”许宁溪下定决心,“那我们就先想办法回去。”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滑门轻声开启。 “顾将军。”零——或者说,亲卫灵——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身体微微倚靠着门框。 许宁溪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感觉怎么样?晕不晕?” 奥尔加看着这一幕,意味深长地咳嗽了一声,指了指舱内的储物柜:“里面有常备的营养剂和止痛药,你们自便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等等,”许宁溪叫住她,“这次遭遇战……其他的幸存者,还能联系上吗?” 奥尔加摇摇头:“理论上可以尝试广域呼叫,但意义不大。我们跃迁距离太远,他们帮不上我们,我们也救不了他们。不过你放心,我看见了,你手下那两位中将都成功驾驶逃生艇冲出去了。” 说完,她摆摆手,离开了医疗舱。 许宁溪扶着零回到舱内,让他坐下。 ‘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吓死我了。’他在脑中问。 ‘说了,无碍。系统日常维护。’零的回答依旧轻描淡写,‘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哪?’ 许宁溪将情况简述了一遍:`‘我们在威尔星的一艘突击舰里。当时……我也晕过去了,想来是威尔星的人想拿我们做俘虏便把我们捞了回去。后来据奥尔加说,她和威尔星的指挥官是旧识,对方邀请她加盟。她假意答应,然后趁其不备夺舰反杀,带着我们逃出来了。’ 零立刻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你不信?’ `许宁溪笑笑:‘你信?’ ‘不信。’零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一艘威尔星的主力突击舰,上百名训练有素的船员,怎么可能被一个人如此轻易地夺取?这谎言粗糙得简直像是个笑话。 ‘不过,’许宁溪分析道,‘她既然敢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懒得对我们编完美的故事。背后的真相,我们还是不要深究了。’ ‘你就这么相信她不会害我们?’零问。 ‘至少目前看来,她没有害我们的理由。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个很纯粹的人。’许宁溪道。 零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许宁溪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零。他的动作让零下意识地后退,直至后背抵住冰冷的舱壁。 许宁溪不想去看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却永远毫无波澜的蓝色眼睛,干脆闭上了眼,轻声问:“零,我能相信你吗?” “你又发什么神经?”零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嫌弃。 许宁溪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尖轻轻抵在零的唇前,阻止他再说出刻薄的话:“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零冷笑一声:“我知道什么?” “你早知道我根本逃不出去,对不对?” 零哼了一声:“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许宁溪追问,“要扑上来救我?” 零偏过头,避开他的手指,语气生硬:“我手贱。行了吧?” 或许是因为伤势未愈,或许是因为心情激荡,许宁溪只觉得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连带零一起摔进了柔软的医疗舱里。 混乱中,许宁溪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就那样靠在零身上,说:“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 他顿了顿,极其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然而,预想中的感动并未发生。零听完后,脸上毫无动容之色,只是无比嫌弃地、用力地,一把将压在他身上的许宁溪推了下去。 “起来,重死了。” 第12章 文明余烬11 未来世界的星舰一日亿里,还没等许宁溪从之前的虚弱中彻底恢复过来,混球那熟悉的星域已然近在眼前。 许宁溪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的胳膊,抱怨道:“他们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我浑身又酸又软,跟被拆过一遍似的。” 奥尔加偷偷瞄了他一眼,语气戏谑:“你干什么了?” 许宁溪一脑门问号:“我都昏死过去了还能干什么?倒是你,是不是趁我人事不省对我做了什么?” “喂,不要信口开河啊!”奥尔加挑眉,“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 “就凭我这惊世的才华和出众的颜值,哪一点不值得别人觊觎?”许宁溪大言不惭。 零实在受不了这个四处丢人现眼的傻x,上前一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将军。” 许宁溪难得被他这么正式对待,立刻支棱起来,端起了架子,摆手道:“讲。”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零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毕恭毕敬地说:“出发前,林杳将军向我交代了一些关于月秋小姐的琐事,嘱咐我务必等您安全离开天琴座后再告知您。眼下……计划有变,我们未能离开。但我个人认为,有必要将情况向您汇报。” 奥尔加非常识趣,立刻接口:“我去检查一下进入混球大气层的最终航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许宁溪等奥尔加走远,才看向零:“怎么了?月秋有什么事?” 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太OOC了。顾汝之没这么……不要脸。” “什么叫不要脸?”许宁溪毫不羞愧,甚至对着舱壁的反光理了理头发,“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像我这般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美男子,世间罕有,受人觊觎难道不是常态?只可惜世上如我这般的人物太过稀少,我也只能时常揽镜自赏,孤芳自怜了。” …… 现在申请更换宿主还来得及吗? “说正经的,”许宁溪收起玩笑神色,“现在我出不去了,整个任务副本被改得一团糟。那场大爆炸还会发生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延续天琴人的血脉?” “不知道。不过可以选择替代方案——建立足以抵御冲击的防御系统。反正这个时代体外培育技术发达,理论上,只要有一个天琴人的遗传信息存活下来,都算你任务成功。” “那……咱俩活下来算吗?”许宁溪试探着问。 “我是借尸还魂,你是假冒伪劣产品。”零冷冷道,“你说算不算?” “好吧。”许宁溪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下脑袋。目前看来,如果不能阻止爆炸,就只能全力升级防御系统。但再强的防御也不可能在行星级的爆炸中庇护所有人,他只能集中资源打造一个小型庇护所。那么新的问题来了:除了自己和零,他该让谁进入这个“诺亚方舟”?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注] 现实没有给他们太多犹豫的时间。混球的防御网络已经捕捉到这艘不速之客——“威尔星舰”。 “什么情况?!”许宁溪惊了,“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不是秘密航道吗?怎么又被锁定了?” 奥尔加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按道理绝不可能被发现……除非……” 许宁溪立刻反应过来:“你们内部也不干净啊!” 奥尔加咬牙切齿,双手飞快操作,驾驶星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开始突入大气层,试图规避地面火力:“等我回去清理门户!” 许宁溪叹了口气,觉得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之前遇袭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回,现在两位上将灰头土脸地坐在一艘敌舰上偷偷摸回老家,好说不好听啊。估计亚历山大他们早已向混球汇报了“寡不敌众,顾将军不幸被俘”的消息。现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出身雇佣兵、非议众多的奥尔加,要是被逮住,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奥尔加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混球那本就聊胜于无的反导系统,星舰如同一个燃烧的陨石,粗暴地“径直降临”在大气层中。 “坐稳了!”她大喊一声。 识时务的许宁溪死死抓住扶手。 星舰最终不甚平稳地迫降在一片荒郊野外。 许宁溪看向窗外,嚯,好眼熟的地界,这不就是他刚穿越来时的那片荒山吗?世界果然是周而复始的。 奥尔加带着她为数不多的几名亲信跳下舰船:“顾将军,下来吧。” 许宁溪带着零走下这艘“贼船”,苦笑道:“我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奥尔加笑而不语。 许宁溪隔空虚点了她两下:“渍,用心险恶啊。”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被她救了一命,代价就是被迫和她绑在同一辆战车上。 令他惊讶的是,停舰地点竟然早已有人开着超音车在等候他们。 许宁溪看了一眼这熟悉的交通工具,忍不住吐槽:“将军,您这‘燕国地图’会不会有点太短了?” 作为一个星际时代的人,奥尔加显然没听懂这个来自古地球中国的典故,更不可能知道对方这是在嘲讽她图穷匕见得太快了,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许宁溪也懒得解释,认命地上了车——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超音车一路风驰电掣,最终载着他们驶入了另一个世界。 拥挤不堪的棚户区混杂着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垃圾,到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本应各行其道的公共飞车和老旧的磁悬浮自行车在已被违章建筑侵占的道路上狭路相逢,一番互不相让的争执后,自行车车主寡不敌众,在一车乘客的叫骂声中悻悻退让。 许多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孩子,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非主流”破洞裤子,在道路两旁甚至墓碑之间追逐嬉戏,玩着捉迷藏。 这番景象,让零和许宁溪大跌眼镜。这哪里是未来星际文明?这分明是地球时代纪录片里才有的贫民窟! 零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奥尔加语气平淡:“平民区。没见过吧,尊贵的将军们?” “我们星球的经济……已经衰退到这种地步了?”许宁溪难以置信。 奥尔加哼了一声,一脚踢开路边一个破烂的头盔:“一直如此。从天琴座联盟时代起就是这副鬼样子。人类社会的三六九等,就从来没变过。” 经历了数万年的演变,人类似乎依然没能解决最基础的贫富与阶级问题。 奥尔加灵活地躲开追逐打闹的孩童,看向许宁溪:“顾将军,你从小在中等家庭长大,后来更是身居高位,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吧?” 许宁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我见过。” “我以前……就生活在一个差不多的小巷子里,和鸽子笼似的,拥挤又嘈杂。我记得小时候,父母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我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被乱七八糟的电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即使后来我见到了更广阔的星空,我有时候依然觉得,自己还是那只井底的青蛙,困住这三尺囹圄里见不到真正的天日。” 奥尔加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那看来,我们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我没有父母,记事起就跟着一帮星际走私犯走南闯北,在各大星港和贫民窟里摸爬滚打。我是星空的孩子。但广阔的天空往往意味着荒芜,它总给我一种‘天大地大,无处为家’的漂泊感。我自小见惯了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也比谁都清楚,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许宁溪心中警铃大作,感觉自己好像误打误撞,跌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他小心地回应:“那……恭喜你,现在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了,生活优渥,受人敬仰。” “不不不,”奥尔加看向他,“顾将军,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感觉,我们都属于后者。你看,我从小无拘无束地流浪于星空,长大后反而极度渴望安定。星空于我没有归属感,比起追逐那些漂泊的自由我更愿意为了一颗星球画地为牢,守护于此,再也不愿离开。这大概就是……埃里希·弗洛姆所说的‘逃避自由’吧。” “而你,恰恰相反。”她指了指许宁溪,“你说你从小被困在方寸之地,所以你现在内心真正向往的,是广阔无垠的星空,而非脚下这片沉闷的土地。怎么说呢……你似乎有点‘幽闭恐惧症’的倾向,拼命想逃离任何形式的束缚。” 零突然低声插话:“天大地大,而我独陷囹圄。[注]” “对!”奥尔加赞同道,“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呢?”许宁溪环视着周围泥泞、破败的环境,仿佛又陷入那经年不散的噩梦里,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无助的小男孩,一时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他定了定神,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你大费周章地把我们拐到这里,就是为了和我交流童年创伤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认为,你和我本质上是一类人。”奥尔加无视了他语气中的抗拒。 许宁溪冷笑:“什么人?军人吗?” 奥尔加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下去:“是良善之人。我们都是那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人。你见识过世界的广袤与黑暗,但心底里依旧看不惯眼前这种不公的世道。只不过,你或许还没找到方法,或者不愿付出巨大的代价去改变它。所以我认为,你会是支持我进行改革的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许宁溪重复了一遍,“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奥尔加没理会他的讽刺,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曾和一位老爷爷住过一段时间。他总爱念叨天琴座联盟的旧事,听起来那曾是一个很美好的黄金时代。我在他那里读过很多关于地球时代的书,受益匪浅。其中有一个叫‘苏联’的国家,它的兴衰,特别像我们的天琴座联盟。有人说,‘谁不为苏联解体而惋惜,谁就没有良心;谁想恢复过去的苏联,谁就没有脑子’。那是一个辉煌过,但注定消亡的庞然大物。” “通常,旧国家的矛盾爆发,总在于贵族与平民的撕裂,就像今天这样,贫富差距过大,政治**,导致整个国家经济衰退,最终被新的政权取代。但苏联不同,它最初试图创造一个消灭私有制、人人平等的社会。但这谈何容易?个体生来就是不同的。简单粗暴地平均分配,抹杀个体差异,本身就是对努力者的不公。这种过于理想化的社会制度,与现实的人性背道而驰,所以注定了难以长久。” “所以呢?”许宁溪依旧没搞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琴联盟早已解体。如今混球的矛盾,核心在于贫富差距和官僚特权,和苏联那种‘乌托邦’式的矛盾相差甚远吧?” “你真是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谬赞,不敢当。” 奥尔加继续说:“纵然社会形态不同,但一些根源性的弊病是相通的。比如僵化的官僚主义,比如固化的特权阶级——就像如今的我们。所以,我觉得苏联的失败,依然有很多值得借鉴反思的地方。” 许宁溪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失败了吧?” “没错。”奥尔加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加剧了苏联的灭亡。但是,我认为我们混球不会重蹈覆辙。” 许宁溪被这些想一出是一出的星际人气笑了:“你哪来的自信。” 奥尔加说:“我曾和其他人一起找历史学家做过研究和评估,结果是——虽然有风险但值得一试。戈尔巴乔夫试图通过改革和公开化来挽救苏联。但‘公开性’放开了舆论管制,导致长期被压抑的对历史和现实的批判如洪水般涌出,彻底动摇了苏共的合法性;而‘改革’则动摇了旧体制,却又未能建立有效的新体制,反而造成了经济和政治的混乱与失控。加剧了苏联的解体。” “但他的改革思路,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太晚了,积重难返。苏联已经病入膏肓,这种无关痛痒的改革无疑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如果早一些,这个钢铁的联盟说不定可以再维持几个世纪,不过解体是必然的。” 她话锋一转:“但我认为,我们混球不同,我们的‘病’还没那么重。如今也是一个信息相对透明的时代,舆论本身就有一定自由度。我们需要改革的目标,恰恰是那些尚未公开化的部分——官僚特权横行的根源。我们计划的改革方案更完善、更渐进,并非苏联那种鲁莽的‘休克疗法’。我们有能力控制局面,不至于造成大的混乱。更何况……” 她顿了顿,“再不济,我手里还掌握着军队,足以镇压任何可能出现的动荡。” 许宁溪眯起眼睛,很快就回过味来:“所以,你和辑封允是一伙的。” 奥尔加笑了笑,没有否认:“曾经是。” “所以,贝托星来信的消息,是你透露给他的。但你们后来产生了分歧。他想联合贝托星甚至威尔星,借助外部力量搅混水,不惜发动战争来打破旧体系。而你,不同意引狼入室,希望走内部改良的路线。”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秘密航道会接连泄露?因为他们本就是“自己人”。奥尔加能成功夺取威尔星星舰,恐怕也是因为对方将领知道她是“盟友”而放松了警惕。辑封允本想借此机会逼奥尔加就范,或者干脆除掉这个不听话的“同志”,却没想到奥尔加如此果决狠辣,直接杀人夺舰,彻底撕破脸。奥尔加也没想到,辑封允竟然毫不犹豫的赶尽杀绝,在她回混球的秘密航道处开启反导系统。 但为什么呢?奥尔加想通过和平改良的方式破除桎梏,辑封允又为人类想出了什么出路?他又为什么这么迫切的对他们赶尽杀绝? [注]?哈姆雷特? [注]?六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文明余烬11 第13章 文明余烬12 许宁溪被这些人的“宏图大业”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无论是改革还是革命,哪一个听起来都是九死一生的艰难之路。 若是真正的顾汝之在此,或许会为了心中的理想与信念毅然投身其中。但他许宁溪做不到。 他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前途未卜的“理想”,就轻易赌上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与前程。他没有这份自信,更没有这份孤注一掷的勇气。更何况,连他自己也根本无法判断,哪一条路才是真正正确的。 许宁溪避重就轻地开口:“我一直认为,信仰是神圣且不易改变的。我不确定你们所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因此我无法……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将其奉为我毕生的信念。” 奥尔加挑眉:“这是拒绝的意思?” “差不多吧。”许宁溪悄悄地后退了半步,预备着她一旦发难就好立刻跑路,“不过,更准确地说,是‘需要时间慎重考虑’的意思。” “行,那随便你。”奥尔加无所谓地耸耸肩。 反正你已经和我绑在一条船上了,想跑也跑不掉了。 “你让我仔细想想,这事实在太大了。”许宁溪故作头疼地扶额,“我能先带他到处转转,透透气吗?” “随便。”奥尔加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想通了,随时用这个联系我。” 许宁溪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拉着零“滚”出了奥尔加的视线。 然而,很可惜,身处人生地不熟的“贫民窟”,他们不出意外地迷路了。 这个时候,就格外感谢还有脑内读心术这个外挂。 ‘什么情况啊,零!我们怎么就莫名其妙卷入这种顶级政治纷争了?这下好了,以前顶多是任务失败□□灰飞烟灭,现在搞不好还要精神上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数据库信息有限,目前的剧情发展,与我初始接收的剧本偏差很大。’ 零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无奈。 许宁溪一抬头,看见对面巷口有一群脏兮兮的孩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眼神直勾勾的,看得他有点发毛,赶紧挨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 ‘大哥,你能靠点谱吗?’ ‘如果我不靠谱,你早就死在碎石星带,变成宇宙尘埃了。’ 零冷冷地回应。 许宁溪突然福至心灵,用一副戏曲腔在脑内念白: ‘小女子感念公子救命大恩,奈何家境贫寒,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还望公子千万不要嫌弃……’ …… 零一言不发,猛地加快脚步走到前面,企图离这个间歇性神经病远一点。 许宁溪赶紧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行行行,我错了!说正经的,说正经的!系统大人,你肯定不忍心看我在这里弥足深陷,最终被迫卷入一场必输无疑的政治斗争吧?就现在这情况,别说建立防御所拯救世界了,我能不被当成反动头子抓起来千刀万剐,就算祖上积德了!’ ‘具体该如何破局,我没有既定方案。恕我直言,对于如何改造并拯救一个世界,我没什么兴趣和想法。但若是论及如何高效毁灭一个地方,我倒是能提供不少优化方案。’ 许宁溪紧紧拽着他的袖口不放: ‘那我们快来权衡一下利弊。如果我现在坚决拒绝奥尔加,会发生什么?’ 零使劲甩了几下胳膊,也没能把这块“牛皮糖”甩掉: ‘大概率在走出这片贫民窟之前,就被奥尔加灭口。或者运气好走了出去,然后被辑封允以“叛国罪”或“通敌罪”为由,乱刀砍死。’ ‘也是啊……就算奥尔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辑封允那边肯定已经知道我和她一起回来了,指不定在韦斯卡尔元帅面前怎么泼我脏水呢。就算我侥幸保住名声,也难逃被辑封允灭口的命运。’ 许宁溪哀叹, ‘算了算了,那如果我答应奥尔加呢?前景如何?’ 零思考了一下,居然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大概率会失败。然后作为叛乱集团的头目之一,被胜利方公开处决,以儆效尤。当然,运气极好的话,也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改革成功了。’ ‘那我就能顺水推舟,借助新政权的影响力,建立强大的防御系统,完成任务了!’ 许宁溪眼前一亮。 ‘不。’ 零冷酷地打断他的幻想, ‘更大的可能是,改革成功后,你因功高震主,被新的掌权者清算,兔死狗烹。’ …… 反正横竖都是死呗! “那零,” 许宁溪叹了口气, “抛开我的生死不谈,客观地说,你觉得奥尔加这套改革方案,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零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几率很小。原因有很多层面。” “首先,是民心。目前旧的政权和体系仍在有效运行,普通民众虽然生活不富裕,但远未到民不聊生的程度。大多数人是趋于追求稳定的,在能保证基本温饱的情况下,他们安于现状,不愿承担变革带来的风险和阵痛——固步自封是人类进化不掉的恶习。况且奥尔加的政治根基并不稳固。而改革的前期,尤其是触及深水区时,势必会造成一定的经济下滑和社会动荡。不明真相的群众很容易被煽动,将这一切归咎于改革本身,从而产生巨大的抵触情绪。” “其次,是方案本身。就目前看来,奥尔加提出的改革,很大程度上借鉴了古地球戈尔巴乔夫的思路。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即使强力推行财产公开化,我们也很难彻底杜绝贪腐,既得利益集团总会找到更隐蔽的方法进行权力寻租和财产转移。更重要的是,过度的‘公开化’和‘透明化’,本身就与这个社会注重个人**的基本诉求相悖——据我所知,混球的上一个纪元就是因为‘高度强权’和‘全面监控’而崩溃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纪元的混球法律格外强调保护个人**权。这种历史包袱会成为改革的巨大阻力。” “第三,是外部环境。当前的经济政治形势极不稳定,与威尔星、半千星的冲突一触即发,随时可能爆发全面战争。在这种战争阴云的笼罩下,进行如此深刻彻底的内部改革,并试图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政治经济制度,是异常困难的。改革进程随时可能被战争打断、扭曲,甚至成为加速失败的催化剂。” 许宁溪一边听,一边偷偷瞄了一眼隐藏在街角锈蚀管道旁的微型摄像头,继续追问:“那……如果我们不追求一步到位,先进行一些基础的、温和的改革呢?或者,就算全面改革被战争打断,等和平时期再继续不行吗?” 零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浅尝辄止的改革,如同隔靴搔痒,根本无法触动问题的核心,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既得利益集团更加团结地进行抵抗,导致格局更加混乱。至于被战争打断后再继续?历史上,中断的改革很少有能接续上的,战后的社会秩序、权力结构、国际环境都已截然不同了。” 零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是温和的还是激进的改革,奥尔加的方案似乎都未能真正触动社会最基本的矛盾——即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和阶层固化。这种矛盾并非短期形成,它是几百年来社会规则、经济模式演变恶化的结果,同样,它也绝非短期内能够解决。现在的社会,在某种程度上是远古‘世袭制’的变体,只不过承袭的对象从爵位变成了财富和资源。财富与权力、地位深度绑定,形成了难以逾越的壁垒。” “而想要破除这种‘代际传递’,理论上无非两种思路:第一种,是从根本上提升社会流动性,例如通过极致的、公平的教育资源分配,确保不同出身的孩子能站在相对同一起跑线上。但这需要耗费巨大的社会资源,且见效极其缓慢。第二种,是通过强有力的税收和福利政策进行再分配,例如高额的累进所得税、遗产税、资本利得税,并建立覆盖广泛的社会福利体系。简单来说,就是强税再分配,这在历史上有短期成功的案例,但它依赖高税收和高信任社会。而且历史上真正成功的案例,往往是税收与教育机会平等化结合的结果,如德国社会市场经济。但这样的变革不仅需要极高的政府执行力和全球协作,同时还可能在短期内抑制社会创造财富的积极性,操作不当甚至可能导致经济衰退。纵观人类历史,至今尚未找到完美平衡这个问题的答案。” “听起来……”许宁溪得出了结论,“她的这场改革,简直是必败无疑了?” 零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深刻的社会变革,其背后往往需要无数思想家、经济学家与政治家长时间的反复推演、辩论乃至试错。改革极度依赖本土的实际情况,需要极高的政治智慧和运气,几乎没有一种制度能靠‘纸上谈兵’或‘照搬历史’就一次成功。奥尔加的想法或许源于良好的愿望,但将其付诸实践……前景极其黯淡。” 零继续补充道:“其实变革不变革没什么两样。历史上许多改革比如俄国亚历山大二世改革、晚清洋务运动都面临相同的困境——即‘不改等死,改则找死’。混球也不例外。虽然并非所有改革都会导致动荡,但成功的改革往往具备两个条件:渐进式而非激进;有强大的执政联盟或民意基础。但很显然,这两点她都不具备。” 许宁溪看着闪烁的镜头松了口气:‘她都听见了,这下可以死心了吧。’ 零笑笑:‘据我观察,她不是会轻易放弃自己想法的人,更何况她都已经筹谋了这么久。’ ‘现在好了,她的前景基本明了,我的呢?我怎么办啊?’ 零说:‘你的前景和她一样明了,不变等死,变则找死。’ …… 太会说话了吧,小人机。 许宁溪突然看见窗台上有一块小小的游戏币,顺手拿起抛了一下:“这样吧,正面我就从了她,反面我就跑。” 零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伸手抢先一步接过硬币:“不用选了。答案在硬币的第三面。” 第14章 文明余烬13 “什么意思?”许宁溪一头雾水地拉住他。 零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意思就是,你不需要纠结了。命运,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 许宁溪没完全听懂,但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零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威尔星官方发布声明,声讨你和奥尔加背信弃义,声称你们约定好要带队投靠威尔星,却临阵倒戈,夺舰杀人。指控已经直接递到韦斯卡尔元帅面前了,现在威尔星已经借此机会向混球发难了。你自求多福吧。’ 许宁溪听得眼前一黑。 什么?我这就成叛国罪犯了?! 他调动起最后一丝理智,在脑中追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系统,总还是有一点特殊权限的。’ 许宁溪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头重脚轻,一时没站稳,整个人摔进零怀里。 ‘那……那我之前提出要去天龙座,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的思维开始混乱,声音在脑中也变得虚弱起来。 那眩晕感一阵阵地侵袭着他,许宁溪扶着零的胳膊试图站稳,但腰间一软,反而更深地陷进对方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里。 “我说你,差不多行了。” 零的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伸手推了推他,却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怀里的人体温低得吓人。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许宁溪更紧地揽住:“你怎么了?” “我……”许宁溪被他的体温包围,冰冷的身体忍不住向那一点点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靠近,原来这么冰冷的眼眸下是一个如此温热的身躯。 零打横抱起不省人事的许宁溪,转身快步朝着来路走去,准备找奥尔加问个明白。 同时,他的意识高速运转,接入脑内联网平台,迅速编辑了两条信息。 一条发给林杳:“顾将军遭人下毒暗算,现被困于贫民窟,处境危急。” 另一条,则发给了奥尔加:“求救。”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信号屏蔽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希望林杳能及时收到消息来救他们吧。 或许是和许宁溪待久了,连系统也难免沾染上几分人类的霉运。伟大的墨菲定律再次应验——他最坏的预想成了现实。 与此同时,奥尔加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监控画面中零抱着许宁溪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刚刚被手下截获的那条发给林杳的消息。 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是逼着我也做一回恶人。辑封允这个人,真是……” 她的副手,希尔罗斯中将眉头紧锁:“辑封允打得好算盘。给顾将军注射他们独有的‘青梅’,就算我们侥幸生还,也会因此事反目成仇。这样他不仅能控制顾将军还能让他和我们心有芥蒂不再合作。” 奥尔加能从一介雇佣兵走到上将之位,自然绝非等闲。她迅速压下怒意,脑中已闪过数个对策。 “与虎谋皮,我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让顾汝之彻底为我所用。” 零凭着记忆,抱着许宁溪回到与奥尔加分别的地点。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飕飕的冷风穿过垃圾堆,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忽然,怀里的人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呓语。 零立刻停下脚步,小心地将他扶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颈处,侧耳细听。 那声音微弱而断续:“零……你……为什么……骗我……” 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低声轻笑,像是在安抚一个生病的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就在这时,奥尔加的一名亲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顾将军这是怎么了?奥尔加上令我们根据求救信号定位,来接应你们。” 零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没有将许宁溪交出去的意思,只是冷声道:“他病了,需要立刻医治。” 亲卫见状,也不强求,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奥尔加在贫民窟的据点离得不远,其建筑风格非常入乡随俗。 简单来说,就是破旧得相当彻底。 零抱着许宁溪走进这间看起来四处漏风的房子,环视一圈,竟找不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安置怀中的人。 “奥尔加将军。”零冷冷地看向从内间走出来的女人。 奥尔加挥手让亲卫退下,目光在零那张愈发冷若寒霜的脸和被他紧抱着的许宁溪之间转了转,语带调侃:“这么心疼?” 奥尔加没再多言,引着零走进一间内室,指了指房间中央一台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医疗舱:“把他放进去吧。” 待零将人安置好,她才开口道:“顾将军之前模糊地提过,威尔星的人可能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我当时并未深究。但现在看这症状,很像是他们秘密研发的新型药剂——‘青梅’。一种慢性神经毒素,会逐渐侵蚀人的神智。如果在病人发作时加以引导,或许能使其产生依赖和信任。但大多数情况下,患者只会陷入间歇性癫狂,最终彻底精神崩溃。” 仿佛是为了佐证她的话,医疗舱的扫描屏上幽幽地亮起一行诊断结果:【检测到未知神经毒素“青梅”,无匹配治疗方案。】 零发出一声冷笑:“奥尔加将军真是博闻强识。连威尔星尚在实验阶段的秘密药剂都了如指掌。就连您这医疗舱,似乎也比军部的更加‘智能’。” 奥尔加耸耸肩,坦然道:“对‘盟友’,我习惯性地会多了解一点他们的‘小礼物’。能不动声色地弄到一点原液样本已属不易,本想着慢慢研究,总能找出破解之法。没想到他们翻脸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们竟会用在了顾将军身上。” 话音未落,医疗舱内的许宁溪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一只手猛地抬起,重重敲在强化玻璃舱盖上,发出一声闷响,苍白的指关节瞬间擦破,留下一道刺目的猩红血痕。 奥尔加立刻调试了一下医疗舱的程序:“看来是毒性发作了。影响神经的药剂通常都伴随着极大的痛苦。我先给他注射镇静剂,看能否缓解。如果不行……”她看向零,“解药,恐怕只在辑封允手里。” 零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冰蓝色的眼眸里仿佛凝结着风暴:“我凭什么相信你?” 奥尔加无所谓地摊手:“我没什么能让你相信的筹码,毕竟我现在是个自身难保、还‘处心积虑’的反动派头子嘛。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带着他离开——如果你还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医疗舱内,许宁溪又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抹舱门上的血痕刺眼得令人心慌。 零的目光在奥尔加或者说破罐破摔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回许宁溪痛苦的脸上。 搏一搏还是等死。 答案显而易见。 “好。”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周遭冰冷的氛围似乎缓和了不少,“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选择了合作,但绝非出于信任。 奥尔加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很简单。辑封允手里肯定有解药,或者至少知道完整的配方。他不会轻易交出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拿’到它。” “怎么拿?” “硬闯肯定不行,他知道顾将军中毒了,现在一定对解药严加看管,我们可以另辟蹊径。我们需要一个让他不得不交换的理由。”奥尔加踱步到墙边,调出一幅混球军事布防图的残缺影像,“辑封允的根基在第六军旧部和他私下培养的势力。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太心急了,和威尔星的勾结留下了不少痕迹。我的人一直在暗中收集,但还缺几样关键证据,就藏在他的情人那里。” 零快速浏览着数据,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们计划如此周密,连对方情人的宅邸结构都一清二楚,却一直按兵不动。别告诉我,你们是缺人手。” 奥尔加笑了笑:“我们缺的,是像你这样……专业的‘特殊行动人才’。” 零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 “但你最好快一点,‘青梅’的发作间隔会越来越短。”奥尔加指了指医疗舱,“我会尽量让他舒服点。” 零最后看了一眼舱内昏睡的许宁溪,转身走向角落,开始在脑中飞速计算最佳的潜入路线和应急预案。 就在这时,医疗舱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夹杂着痛苦呻吟的撞击声! 零猛地回头,只见许宁溪竟然挣扎着推开了舱盖,艰难无比地撑起身子。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冷汗彻底浸透了额发,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但那双因剧痛而湿润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 “我也去。”他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零看他那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德行,又急又气,一把扶住他压低了声音吼道:“你刚缓过来一点,又发什么疯?” 许宁溪抬起眼,虚弱却固执地看向他:‘我有个主意,必须要我亲自出面。’ ‘什么想法?’ ‘暂时……不告诉你。’许宁溪甚至在脑中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气音,却依然不改那副气人的调调。 ‘许宁溪,你适可而止,别胡闹了,乖乖呆着着等我回来不行吗。’ ‘抱歉,不行。’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奇怪的主仆,从医疗箱里又取出几支强效兴奋剂和镇痛剂,扔给零:“随便你们。是去送死还是创造奇迹,我都拭目以待。” 零拗不过他,更深知时间正在飞速流逝。他咬咬牙,将药剂揣进口袋,半扶半架着许宁溪,迅速离开了这间破旧的房子,身影很快融入贫民窟错综复杂、阴暗潮湿的小巷中。 零支撑着他大部分重量,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在脑中质问:‘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治疗!’ 许宁溪靠着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回头,深深地看了零一眼,‘适当的疼痛有助于人类思考。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你想明白什么了?终于决定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价值,所以义无反顾地去找死了吗?’ 许宁溪居然低低地笑了一下,苍白的脸颊因为疼痛和激动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别说得那么难听。正如你所说,奥尔加……注定不会成功。不仅因为那些客观条件,还有她个人的主观因素,她太天真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在脑中说道,思路竟异常清晰:‘一个从小在雇佣兵环境下长大的人,即使后来博览群书,那种浸在骨子里的、对生命的漠视和解决问题的暴力倾向,是很难根除的。这让她缺乏一种……对秩序的敬畏和对生命的悲悯。同时,她身边没有成熟的、富有远见的政治幕僚团队,她自身也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政治和历史哲学教育。这样的人,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将军,一个优秀的战术家,但绝对成为一个不了成功的政治家和新秩序的建立者。在她身上继续耗下去……不值得。’ 零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将他扶得更稳:‘我记得不久前,某人还信誓旦旦地说,奥尔加是个很纯粹的人,值得信任。’ ‘我也没说错嘛。’许宁溪狡黠地眨了下眼,‘她聪明、识时务、还极其擅长领导战斗,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但也仅止于此了,当一个政治领袖?还是算了吧。’ 零立刻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潜台词,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那你认为奥尔加不会成功,所以现在是准备……改为投靠辑封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许宁溪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摇了摇头。 “我要让辑封允投靠我。” 非常峥嵘的一段岁月 上完课更小说,顺便去当外卖员挣点外快,再准备一下下周的计算机二级考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文明余烬13 第15章 文明余烬14 零骤然沉默了下来,小巷中只剩下风声和许宁溪压抑的喘息。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仿佛在痛苦中淬炼出锋芒的宿主,第一次真正觉得,或许命运,真的选中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连绵不绝的冷汗顺着许宁溪苍白的脸颊滑下,他压抑地闷哼一声,感觉头颅像要裂开:“真他妈的疼啊……” 零虚扶着他,唯恐他像上次那样无声无息就倒下去:“‘灵’在平民窟有个安全屋,我先带你去那里避一避。” 许宁溪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怪不得……他能和辑封允搭上线。都是从这里爬出去的。” 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更容易抱团取暖。” “就和我们一样。”许宁溪下意识地接话。 零强忍住把他丢下的冲动:“都快疼死了你还这么多话。” “我得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啊……”许宁溪的声音断断续续,“零,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冰冷的系统零零零。” 零空出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又开始说胡话?” 结果许宁溪非常不老实地伸手想抓住他的手,被汗水浸透的手滑腻无力,一下没抓住,滑落下来。 零赶紧揽住他下滑的身体:“你老实一会儿能死啊?” 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许宁溪几乎站不稳,整个人顺势靠进零怀里,气息微弱地问:“你不是……有洁癖吗?我这汗淋淋的,你不嫌弃?” “嫌弃死了!”零没好气地说,“您能自己走吗?别靠着我。” 许宁溪闻言,反而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耍无赖道:“我不,我没力气了。” ……感情我嫌不嫌弃您都往上扑呗?那你问什么! “没力气是吧?”零冷笑一声,忽然弯腰,双手揽过他的膝弯,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行,我抱您走。” 谁知道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根本不知羞耻为何物,顺势就回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还把汗湿的额头抵在他颈窝里,嘟囔着:“好……你最好了。” ……现在非常想把他扔下去了!什么了不得的家伙,全是假象!本质上还是个无赖! 这个无耻之徒仿佛感知到他的想法,抱得更紧了,声音带着痛楚的沙哑:“别想着扔下我……零,我已经……赖上你了。” 零一脸嫌弃,却终究没松手,抱着他快步走向记忆中的那个地址。 ‘灵是平民窟出来的?’ 许宁溪在脑中问,意识因疼痛而模糊。 ‘对。零回应道,‘平民出身,在讲究出身和派系的军队里很难得到重用。但顾汝之选拔人才不拘一格,只看能力。所以,辑封允和灵这样的人才能被他提拔到高位。’ ‘然后这两个人……联手害了他?’ ‘目前看来是的。’ ‘人心不古啊……’ 许宁溪叹息般地想。 零一脚踹开了“灵”在贫民窟那间小屋的门,积年的灰尘扑面而来。 许宁溪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这……是多久没住人了?” 零抓着他那只没受伤的手,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抹,蹭了一手的灰:“至少几个月了。他平时应该都住在训练所的宿舍。” “你干嘛?”许宁溪莫名其妙。 零轻笑一声:“我有洁癖。” 总不能只我一个人脏。 零把他小心地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老实待着,我给你清块能坐的地方出来。” 平民窟没有自动清洁程序,零只好亲自动手,用找到的一块破布勉强擦拭桌椅,背影都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嫌弃。 许宁溪靠墙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从口袋里摸出奥尔加给的药剂,给自己注射了一支强效镇痛剂。那几乎要贯穿太阳穴的剧痛终于缓解了些许,但沉重的疲惫感也随之袭来。为了抵抗这股足以让他立刻昏睡过去的疲惫,他咬着牙,又注射了一支兴奋剂。 当零终于清理出一把勉强能坐的椅子,嫌弃地将脏布扔得老远,回头一看时,正好看见许宁溪手里拿着两支空空如也的药剂管。 零的肺都快气炸了。 他冲过去一把夺下空管,声音都变了调:“兴奋剂和镇痛剂一起注射?!许宁溪!你真是神智不清了?你不要命了?” 许宁溪扶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直:“嘘……别吵,我头疼。” 零默念了好几遍“不能跟病人计较”,才强压下火气,没好气地指了指椅子:“坐下!” 许宁溪顺从地坐下,还朝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滚!”零低吼,“你要是任务失败咔嚓一下死了,我也没好果子吃!” “是吗?”许宁溪抬眼看他,眼神因药物作用显得异常明亮,“你会怎么样?” 零扭过头,假装没听见,拒绝回答。 ‘零,’ 许宁溪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异常执着,‘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明明知道谁是内奸却不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我逃不出天琴座却不阻止我?’ 零冷笑一声:‘因为我见不得你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消遣一下,看你团团转的样子很有趣。’ ‘我不信。’ 许宁溪摇头,‘那你阻止我带辑封允上舰,在碎石星带扑上来救我,也是因为有趣吗?’ 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有些恼羞成怒:‘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手贱!行了吧!’ 许宁溪看着这只彻底炸毛的系统,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于是从善如流地回答:‘行行行,我不问了。’ ‘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 零强行转移话题,‘都这般境地了,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有有有。’ 镇痛剂和兴奋剂高效地发挥着作用,许宁溪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之前我用你给的外挂权限,仔细查看了辑封允的过往档案。他父亲是半千星人,母亲是混球人,一家生活在两星之间的一个私营补给站上。这个补给站是混球上一个高官的私人产业——准确的说是官员丈夫的产业,混球禁止在职官员经商。’ ‘那位高官的政敌为了打击她,雇佣星际海盗袭击了补给站,将其彻底摧毁。高官失去了丈夫和重要财源,很快又被揭发贪污受贿,锒铛入狱。而年少的辑封允,在最后时刻被父母塞进唯一的逃生舱,却被那群伪装成海盗的雇佣兵捕获。从此,他在那支雇佣兵团里长大。’ ‘很坎坷的经历。’ 零评价道,‘那他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憎恨混球腐烂的官僚体系。那个政敌呢?成功上位了?’ ‘嗯,许宁溪点点头,‘平步青云。不过就在几年前,被人揭发曾与雇佣兵勾结、滥用职权等多项重罪,数罪并罚,被执行了死刑。时间点……差不多就在辑封允晋升为中将后不久。’ 零看着眼前这个顶着顾汝之皮囊的人:‘那顾汝之还挺惨,好心提拔,却是引狼入室,亲自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 ‘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许宁溪的神色严肃起来,‘我昏迷时,断断续续看到了一些片段,原先还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出现幻觉了,现在看来或许是顾汝之的记忆碎片。他和灵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上下级。他们似乎是……情人。’ ‘记忆很混乱,似乎是灵在对顾汝之坦白什么。然后……突然遭到了袭击。灵为了救顾汝之,挡在了他身前……死了。然后……’ 许宁溪顿了顿,‘顾汝之似乎是因为极度震惊和绝望,也选择了自我了断。’ ‘因为灵的死?’ 零问。 ‘不清楚,记忆太模糊了。但我感觉,不仅仅是悲伤,还有一种……绝望。’ ‘所以呢?’ 零挑眉,‘因为灵最后良心发现为顾汝之挡了枪,你就觉得辑封允也是好人?也要对他推心置腹?’ ‘不。’ 许宁溪分析道,‘照这个记忆看,灵是受辑封允指示做事的,但他的指令很可能是阻止或控制顾汝之,而非杀害。否则灵不必那么痛苦,最后也不必牺牲自己救他。这说明辑封允对顾汝之本人,或许并无必杀之心。’ ‘那当时追杀你们的人是谁?’ 零立刻抓住关键,‘不是辑封允的人?’ ‘你一个系统都不知道,’ 许宁溪扶着零的胳膊站起来,‘我怎么会清楚?这副本真是……内奸层层叠叠,麻烦透了。’ ‘等等,’ 零拉住他,‘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所谓的‘让辑封允投靠你’,到底想怎么做?’ ‘既然辑封允的核心目标是复仇,而非单纯地杀戮或权力,而他对顾汝之本人或许还存有一丝旧情或愧疚……’ 许宁溪算计起人来一点不手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人,很容易对拥有类似命运、并且展现出足够实力和诚意的人,产生一种扭曲的认同感。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零立刻明白了:‘你是想说灵,你要让我去汇报情况说你已经被我说服了?告诉他你已众叛亲离,被奥尔加背刺,又身中剧毒,走投无路之下,反而看清了混球高层的真面目,万念俱灰无处可去。他会信吗?’ ‘聪明!’ 许宁溪打了个响指,‘系统大人,许某的小命和任务,可全仰仗您的演技了!趁药劲还没过,我还有点力气装装样子,我们得快!’ ‘等等!’ 零再次拉住他,‘我还是觉得这太冒险了。你已经错信了奥尔加一次,还要再把赌注押在另一个内奸身上吗?非要重蹈覆辙?’ ‘你有更好的、能更快拿到解药的办法吗?’ 许宁溪直视着他。 零沉默地低下头。他没有,他没有任何方案能在这种情况下确保万无一失。 ‘没有的话,就先听我的。’ 许宁溪果断道,‘你先潜入辑封允那里尝试接触。我在外围接应。如果失败被擒,你就说见我命不久矣,奥尔加又背信弃义,你只想救我,所以叛离来找他求一条生路。’ ‘好。’ 零终于点头,‘那我现在通知奥尔加,按原计划制造混乱。’ ‘等等!’ 许宁溪再次叫住他,快速地补充了一些细节和应变方案。 零听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许宁溪,你真是……鬼精鬼精的。’ 几小时后,贫民窟边缘地带准时发生了一场“意外”的能源管道泄漏事故,刺耳的警报和腾起的烟雾成功地吸引了附近巡逻队的注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贴近了辑封允副官那栋防卫森严的宅邸。零的行动没有一丝多余,他利用夜视镜的视野轻易锁定了所有监控探头的盲区和巡逻队的交替间隙。 他没有选择从正门或任何常规入口进入,而是如同壁虎般攀上宅邸侧后方一处装饰性的凸起,精准地撬开一扇为了美观而防御力稍逊的高层气窗,身形一缩便滑了进去,落地无声。 内部的结构图早已印入他的核心。他避开红外感应网,如同幽灵般穿过无人的走廊,目标明确地走向书房。书房门的电子锁在他接触的瞬间便被无声破解。 书房内寂静无声。零径直走向那个隐藏在巨大油画后的暗格。暗格上的保险箱是军用级别,零的指尖渗出极细的数据探针,接入端口。 感谢这具身体还保持着生前的肌肉记忆。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保险箱门弹开。 就在他伸手取出里面那几枚芯片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隔绝一切能量波动的压力感应器被触发了——这是未曾记载的最新装备! 滴——! 尖锐却又被限制在建筑内部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零瞳孔一缩,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抓起芯片,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后猛退!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能量武器的充能光芒瞬间照亮了门口! 零根本不与之纠缠,扬手掷出奥尔加事先专门准备的两枚纽扣大小的电磁干扰弹! 嗡! 强烈的emp瞬间爆发,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包括守卫的武器瞬间失灵瘫痪。 借着这短暂的混乱,零毫不犹豫地合身撞向身后那扇昂贵的强化玻璃窗! 哗啦——! 玻璃碎裂声中,他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起身后速度瞬间飙升到极致,如同一道贴地疾影射入旁边复杂狭窄的小巷中!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能量光束射击声,但都被他巧妙地利用地形甩在身后。只有一道能量光束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肩头,带来一阵灼痛。 他没有试图隐藏或去往安全屋,也没有和他们纠缠,他以最快速度,直接返回了奥尔加的据点——戏,必须做全套。 许宁溪已经按照计划等在那里,‘青梅’的药效好像又上来了,他脸色白的不似活人。 “东西拿到了。”零将那几枚冒着生命危险取回的芯片抛给迎上来的奥尔加,声音因高速移动和肩伤而显得低沉沙哑,“但触发了新型警报,他们知道东西被偷了。” 奥尔加接过芯片,迫不及待地插入便携读取器,快速浏览后,脸上露出了胜利和残酷交织的笑容:“足够了!这些足够把辑封允一起送上军事法庭了!” 她看了一眼零流血的肩膀,“干得漂亮!先去处理伤口,我现在就让我们的**官阁下看看他的罪证。” 零却挡在了医疗舱前:“解药。先拿解药。” “放心。”奥尔加走到通讯器前,“现在,该是他来求我们了。” 通讯被强行接通,辑封允阴沉扭曲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怒:“奥尔加!你竟敢……” “闭嘴!”奥尔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冷硬,“听着,‘青梅’的解药,现在、立刻、马上送到我指定的地点。晚一分钟,或者敢耍任何花样,你和威尔星的那些交易记录,还有你陷害同僚、挪用军费的证据,就会出现在韦斯卡尔元帅的办公桌和每一家新闻网站的头条!” 辑封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因震惊和恐惧而收缩。他死死盯着奥尔加,眼神挣扎、愤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地点。” 零看着他用力过猛的狰狞表情,心里冷笑一声。 一场紧张的地下交易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奥尔加派出的亲信带回来一个小型的低温保险箱。 零一把夺过箱子打开。冰冷的白雾散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支泛着浅蓝色荧光的药剂。 他拿起一支,走到医疗舱旁。许宁溪因为毒性再次发作,难得没有作妖,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如果忽略人因痛苦地紧蹙着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起来还意外的乖顺。 奥尔加说:“剂量一支。静脉注射。大约半小时到一小时后苏醒。后续可能需要再注射一至两支清除余毒。” 零小心翼翼地取出药剂,精准地注入医疗舱的注射端口。看着那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推进许宁溪的静脉,他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微放松了一丝。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默默地靠在医疗舱旁,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舱内人的反应。房间里只剩下医疗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一种几乎凝滞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许宁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呼……也是赶在十二点之前把这章修改完了 感觉周末什么都没做就过去了[爆哭][爆哭]明天又要上早八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文明余烬14 第16章 文明余烬15 解毒的过程不比毒发时好受到哪去。在漫长而剧烈的煎熬中,许宁溪只能靠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来转移注意力,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啃噬神经的痛苦不复存在。 别人穿书都是爽文男主,怎么到自己这就成了苦兮兮的配角,还是一个将死之人。噢不对,按照现在这个剧本,他穿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还有这个破副本,剧情崩得亲妈都不认了!穿书那点未卜先知的优势全没了!可恶啊,这异世界之旅比他那糟心的现实世界也好不到哪儿去。 难道有的人生来就是活在炼狱里的?为什么连异世界都不肯放过他。 命运啊,眷顾我一次吧。就一次。 这些沉重的血海深仇为什么要让他来背负?拯救人类文明的伟业为什么会落在他一个自认玩世不恭、只想苟活的小人物肩上?难道这就是该死的宿命论吗?如果什么都让他干了,那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干什么?在旁边看戏喊加油吗? 对哦……主角是谁来着?按理说早该出场了吧……叫啥名来着? 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似乎是个关键问题。找到主角,说不定就能抱上大腿,他依稀记得原著里主角是活到最后的幸存者之一。 对了,怎么连他的系统都跟别人的不一样。 别人的系统是莫得感情的发布机器,哦,他的系统表面也冷冰冰的,但别人的系统发完任务就下线,他的这个却好像自带全天候贴身跟随功能,甚至还能进化出实体。 而且这家伙怎么这么闲?没事就逗他玩。可他为什么又对自己这么好?甚至舍命相救。别人的系统是纯纯的工具,他的这个却让人……又爱又恨,心痒难耐。 说起零,他为什么要做这些矛盾的事?他的权限到底有哪些边界?他真的只是一串没有感情的程序代码吗? 可他明明那么鲜活啊…… 心里反复念着这个人,嘴里也无意识地溢出了呻吟般的呼唤:“零……” 零紧绷着下颚,站在医疗舱外,看着里面的人满头大汗,在药物作用下痛苦地扭动,却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把,酸涩胀痛——一种他以为早已和肉身一同死去的、名为“心疼”的情绪,不合时宜地复苏了。另一边,他又被这人即使在无意识状态下也依旧强烈的“存在感”弄得有些恼火,甚至冒出一丝“干脆把这麻烦精丢出去算了”的念头,好掩盖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动摇。 “呦。”奥尔加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们,“你们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她刚扳回一城,心情颇佳,拍了拍零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摇身一变化身爱情导师:“这年头,真心比星际币还稀缺。更何况还是这种跨越阶层的爱情。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是星球最年轻的上将,很多事想必都身不由己。能在这种处境下还如此珍视你,疼得神志不清了,嘴里念的还是你,很难得。你要好好珍惜啊。” …… 什么跟什么啊!顾汝之和灵难道真有一腿?还有这个宿主,没事乱叫什么!零内心风暴骤起,但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他试图挤出一个符合人设的温顺笑容,试了几次,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能放弃,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嗯。” 呦呵,还是冷脸寡言忠犬攻和开朗小太阳将军受的设定。有趣。 奥尔加脸上露出了更为奇妙的笑容,内心盘算着今晚就去星际网络上的某个神秘某三论坛嗑一口粮。 零警惕地看着奥尔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脸……猥琐。虽然表述可能不大准确,但这是零目前能想到最合适的形容词了。 零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内心疯狂祈祷:赶紧走吧,姑奶奶,这戏我是一秒也演不下去了。 奥尔加仿佛真有读心术,从善如流地转身:“有事喊我。” 谢谢,我们没事,您走远点就行。 结果奥尔加门关到一半,又杀了个回马枪:“对了,你肩膀上的伤,也赶紧处理一下。不疼吗?” 零厌恶地瞥了一眼自己仍在渗血的伤口,冷硬地回答:“知道了。” 医疗舱内,许宁溪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这个宿主……确实有点特别。零默默地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允许任何人如此靠近自己,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但这家伙就像一株生命力过分顽强的藤蔓,聪明、脸皮厚得能防御激光炮,冷不丁就撬开了他严防死守的心防。虽然吵闹,但识趣,偶尔拿来解解闷……似乎也不算太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迅速掐灭了。危险啊,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怎么都死过一次了,还非要重蹈覆辙。 星际时代解闷器许宁溪还在无知无觉地和药物挣扎,终于在不知道多久后睁开他那双汗淋淋的眼睛。 恍惚间,他看见医疗舱外站着一个身影,正静静地守候着他——却不是那个顶着一头白发的亲卫“灵”的模样,而是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虚影。 漆黑的瞳孔,略带忧郁的眼神,锋利瘦削的下巴。 那么近,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美。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某句古老的广告词,忍不住虚弱地弯了一下嘴角。 零正担忧地盯着他,生怕奥尔加或辑封允在解毒剂上动了手脚。却见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居然就先笑了起来。 零顿时觉得自己那点担心纯属多余,这人的精神韧性简直堪比星际战舰的装甲板。 他操作仪器打开医疗舱盖:“梦见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许宁溪笑得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咳……当然是梦见你了。梦里你对我可好了,百依百顺,温柔体贴……” 零冷笑一声,习惯性地怼回去:“怪不得说是梦呢。” “亲爱的,”许宁溪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汗水一滴一滴地顺着睫毛滚落下来,“你老这么说话,出门容易被人套麻袋的。” “你能少说两句,老实休息一会儿吗?” 许宁溪却望着他,眼神渐渐认真起来:“可我看见你冷着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就特别想逗你开口……你都没刚来时好玩了。那时候你多情绪稳定啊,虽然也爱吓唬我,但感觉……更松弛,更温柔。” 被他这么一提,零才猛然惊觉。 是啊,最初绑定的时候,他看待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抽离的观测游戏,对任务成败、宿主死活都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发生什么对他都无所谓,自然“情绪稳定”,自然可以漫不经心、甚至带点戏谑地“温柔”。 可现在呢?他会因为对方的痛苦而焦灼,会因为对方的依赖而心软,甚至会因为对方一句无心的评价而……情绪失控。 他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股强烈的恐慌骤然攫住了他。他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投入了?他为什么也会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明明才认识没多久,他怎么敢把这么多的爱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太危险了,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许宁溪看着他脸上那点本就稀薄的血色骤然褪去,本就不太明显的笑意退得一丝不剩,眼神重新封冻,甚至比之前更加冷硬和疏离,不禁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到了逆鳞。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零却已然一言不发地骤然转身,径直离开,没有半分停留。 许宁溪浑身依旧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徒劳地对着空气喃喃:“零……” 零没有回头,也没有为他停留。 紧张了两章这章放松一下吧。(悄咪咪地埋下两把大刀) ps.奥尔加将军站反了啊站反了啊(灵和顾汝之没站反,但是零和许宁溪站反了),冷脸萌当然要当受。 再扯几句和这个副本无关的题外话 最近在看赴山海,看得我好气,偌大江湖,真心守“侠义”二字的竟寥寥无几。 说起来我为数不多看到几本偏武侠类小说(六爻,天涯客,魔道二哈之类的应该也算)和几部相关电视剧(莲花楼和赴山海),它们构建的武林,总充斥这样的悖论:人人嘴上都是道义,手中却尽是算计。为了一本秘籍、一块令牌,就能同室操戈、恩将仇报。 “怎奈侠肝义胆都成一场空”“自古有多少英雄豪杰能够以生死赌得过爱恨的输赢”“谁不是守着聚散的云隔天涯赏月亮”“人间一趟,如梦一场” 初闻不识曲中意,只觉得快意潇洒,懵懵懂懂看完故事也没多少新的理解,可能只多了几分对主角的敬佩和对反派的憎恨吧,看过也就忘了。但许多东西都是有滞后性的,如今回头看发现和我当初所念所想大相径庭。究竟怎样一个江湖才配得上那么多初出茅庐侠肝义胆的无畏少年,值得他们前仆后继地跌进去。我一时有些茫然了,我真的读懂过这些故事吗? 江湖听起来快意洒脱,可一旦脱离现实律法的约束,就只剩所谓的“道义”苦苦支撑,但空口无凭的侠义就像一道脆弱的防线,在人□□望面前往往不堪一击。它像一个巨大的放大器,将人性中的卑劣与懦弱无限放大,彼此传染,代代相循。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成为下一代挥之不去的诅咒,循环往复,难有终局。 年少时也曾向往江湖的自由,向往那种肆意恩怨的落拓吸。如今却在故事中看清它粗粝的底色:那些真正坚守正义的人,反而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而表面光明磊落的“大侠”,也许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伪君子。正与邪,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善与恶,也常在名声之外另有真相。 下一个副本江湖篇原已有雏形,但如今看来,还需更深一层的叩问与解构。但愿写到之时,我能写出一个不止于套路、接近于真实的“江湖”。希望到时候我能对江湖有更深刻的了解吧,也希望我们在这场虚实交织的武林梦中,见天地,见人心,见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文明余烬15 第17章 文明余烬16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有点人味儿了,怎么又瞬间冻回去了?许宁溪叹了口气,无力地瘫回医疗舱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许宁溪立刻挣扎着支起身子,满怀期待地喊:“零!” 奥尔加鬼头鬼脑地溜进来,见状撇撇嘴:“好个见色忘友的家伙,看见是我,失望和不耐烦都写到脸上了?” 许宁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心虚地躺回去,面朝里,给她留了一个写满“生人勿近”的孤寂背影。 奥尔加凭借多年博览群书的经验,成功从这个背影里读出了“遇人不淑、人心叵测”的悲情戏码。秉持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她悲悯地开口:“和你的灵吵架了?” 许宁溪不吭声。 奥尔加自顾自地说下去:“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一个大将军,肚量怎么这么小?人家刚拼死拼活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你就跟人家吵架?有没有良心!” 许宁溪依旧沉默。姑奶奶,不是我要吵,是他单方面冷战好不好!欺负我现在身不能行就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可恶的冷暴力狂!等我逮到你,非得在你耳边念叨上三天三夜,看我不烦死你! 秉承着“星际爱情守护者”的自我修养,奥尔加耐心劝道:“人家对你可是忠心耿耿、掏心掏肺了。自己受了伤都顾不上,愣是在这儿守到你醒,我看他那架势,颇有等不到你醒来就绝不罢休的决绝。” 许宁溪一个轱辘坐起来:“他受伤了?!” 刚醒过来头晕眼花,加上汗糊了眼睛没看清,经她这么一提,许宁溪才猛地想起,空气里似乎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果然,吵架归吵架,心里还是惦记的。奥尔加见状,立刻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零是如何“身残志坚”、“带伤坚守”、“深情地凝望”…… 最后,奥尔加发出真诚的祝福:“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许宁溪光是听着都觉得疼。萍水相逢,相伴不过数日,你何至于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他在哪儿?伤口还没处理?” 奥尔加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推出来一把悬浮轮椅:“没呢。那脸冷得都快能当制冷机用了,谁敢凑上去?人就在出门左拐再右拐的第一个房间。” 零拖着破败的身体走出去。他并非生许宁溪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离开了那个聒噪源,肩膀伤口的存在感才猛地尖锐起来。看来转移注意力确实能有效规避疼痛。不知道星际时代的武器是个什么原理,他感觉伤口像被辐射灼烧般持续向四周扩散着痛楚。跳窗时嵌入皮肉的玻璃碎片也在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好在这里每个房间都有标配医疗箱。他随手推开最近一扇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出意外地简陋:一张床,一个只有半扇柜门的衣柜,白色的医疗箱就静静躺在衣柜下层。 他瞥了一眼那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床,果断决定还是站着处理。 右肩早已被血浸透,能量束似乎将皮肉和衣料熔在了一起。他把医疗箱搬到床上,拿出剪刀在酒精里浸了一下,便剪开了那件银白色的特种夜行服——星际时代可以一定程度隐身躲避电子眼的新产品,不像远古时候为了躲避人眼的黑色夜行服,当代夜行服是银白色的。 奥尔加这里的医药箱也格外的因地制宜——基本全是处理各种武器外伤的药剂。零不甚灵便地用左手翻找出对应的喷雾。冰凉的液体暂时压下了灼痛,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仿佛血肉正在剥离的剧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即惊愕地发现,右肩一小块被彻底灼坏的皮肉真的脱落了下来。 真是……朴实无华到近乎野蛮的治疗方式。他疼得耳鸣眼花,竟没留意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滚了进来。 “啧,”许宁溪看不下去了,从他手中拿过喷雾,仔细看着背面的说明书,“非得自己逞强?” 他操纵轮椅靠近些,又从医疗箱里摸出一管蓝色药膏:“没看见上面写着要配套使用吗?” 零像是疼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许宁溪轻咳一声:“低下来一点,我够不着你。” 零微微弯腰,将受伤的右肩靠向他。许宁溪挺直腰,小心翼翼地为他那几乎见骨的伤口敷上药膏。 “疼吗?” 零活动了一下右肩,确实很疼。但嘴上却冷冷道:“没你毒发时疼。” 许宁溪拉下他的衣领,仔细看了看伤口,又补了点药,下意识地轻轻吹了口气:“苦难和疼痛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零自然地接上他的话头:‘我想起另一句话。战争不决定谁对了,只决定谁留下。依你看,混球这局,谁能赢?’ ‘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容易因一个小小的变数满盘皆输。不过我看奥尔加和辑封允他们,倒不像有这种顾虑。’ 许宁溪一边给他涂药一边在脑中回应。 零轻笑了一下。确实。或许是因为星际时代科技太发达,什么都容易得到,导致这里的人在某些方面显得有点……缺心眼。 许宁溪又道:‘不过千年王八万年龟,现在人寿命长,一生经历见识的也多,保不齐有些不好对付的老狐狸,得提防着点。’ 零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有话:‘你怀疑上哪个老家伙了?’ 许宁溪笑笑:‘我总共也没认识几个老王八吧。不过,既然辑封允大概率不想要我的命,那当初,到底是谁派人在回顾星球的路上截杀顾汝之?’ 除了于婆婆,零能想到的“老王八”——呸,近墨者黑,都被这家伙带偏了。也就那位了:‘晋源恒?’ 许宁溪顶着一头问号:‘谁?这名字有点耳熟。’ …… 这个星球除了于婆婆和那位老将军,我们还认识其他老人吗? 许宁溪终于想起来了:‘哦!那个和奥尔加抬杠的老将军啊。我看他那样子,像是雄心壮志早已被时间磨平,剩下的更多是固执和守成,不像能掀起这么大风浪的。况且,太老的人,若还野心勃勃,那剩下的多半是疯狂,他看起来也不像。’ 零察觉到他未宣之于口的话语:‘你是怀疑……韦斯卡尔元帅?’ 许宁溪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一丝凝重:‘只是怀疑对象之一罢了。毕竟,目前谁的嫌疑最大,谁获益最多,谁就有动机。而我们现在还毫无头绪。’ ‘车到山前必有路,且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吧。’ 零冷笑一声:‘船到桥头自然沉,你还是留点心吧。’ 六天爆更两千字,也是某种意义上得到淮上大大的真传了(bushi) 可恶的实习周开始了,到底是谁发明的调休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文明余烬16 第18章 文明余烬17 ‘对了。’零靠在那面斑驳的墙壁上,看似随意地提起:‘林杳回信了。他说:已报告韦斯卡尔元帅,娜塔娅与洛克均已平安回归。’ 许宁溪笑了笑。果然,奥尔加防着他们,在她的地盘上根本发不出消息。好在他提前让零在辑封允的据点时,就向林杳发出了求援信息。 零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波澜:‘你这算盘打得真响。明面上和奥尔加在这里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暗地里又和辑封允达成了协议。他们两方积怨已深、势同水火,必然不会对质,你就能成功地瞒天过海,在双方面前都扮演无辜博取同情。还顺带拿到了解药。’ 许宁溪指了指自己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我觉得我确实很无辜,而且非常值得同情。’ 零冷笑:‘你不敢完全相信韦斯卡尔元帅和林杳,所以让我分别给他们发送求援信息来试探反应。真是算无遗策啊,许宿主。’ 许宁溪故作谦虚地抱拳:‘不敢当,不敢当。史上算无遗策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急中生智罢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那个披着“混球上将”马甲的星际知名同人写手的声音:“我方便进来吗?” 零走过去,手刚放到门把上,许宁溪就操纵轮椅“砰”地一声撞在旁边的柜子上,同时在零疑惑的目光中,坏笑着发出一声故作痛苦的闷哼:“唔……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 他真的是直男吗?零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他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戏精,毅然决然地拉开了门,企图用事实向奥尔加证明自己的清白。 结果门一开,就看到奥尔加正趴在门上企图偷听,脸上挂着同款猥琐……不,是充满探究欲的笑容。 这个星球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奥尔加丝毫没有尴尬,大大方方地扫视过屋内的两人,轻咳一声:“真是抱歉,打扰你们……嗯……休息了。不过现在有件正事要商量一下。” 许宁溪连同他的坐骑把本就不大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奥尔加一时无从下脚,索性就靠着门框说:“韦斯卡尔元帅发信来询问我们这边的情况。” 许宁溪自作自受地把自己卡在了柜子和床的夹角里,一时进退两难,只好留给他们一个看似高深莫测的背影:“你怎么回复的?” “实话实说呗。”奥尔加故作惊讶地反问:“怎么,你没收到元帅的讯问?” 大姐,不是你自己开的信号屏蔽吗?还问!许宁溪内心吐槽,面上却波澜不惊地陪她演下去:“没收到啊。元帅不会怀疑是我把你拐跑了吧?” 奥尔加笑眯眯地点头:“很有可能哦。” 许宁溪终于从该死的夹角里转出来,一脸悲愤:“无妄之灾啊!我每天辛辛苦苦打仗、执行任务,怎么就卷进你们的政变了?还成了头号背锅侠!” 奥尔加没完全听懂那个远古梗,但自动忽略了不明所以的部分,难得正经地说:“自古军政不分家。在这种乱世里,没有人能真正独善其身。” 呦呵,她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我向元帅报告:军中有内鬼,导致远征途中遇袭,顾将军重伤。我们被迫从地下航道秘密返航,却再次遭袭,不得已降落在顾将军位于平民窟的秘密基地进行休整。” 许宁溪听着前面还像模像样,听到最后一句差点被口水呛住:“我的秘密基地?” “不然呢?”奥尔加理直气壮地说,“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混球人,你的……伴侣本身就在平民窟有家,手下也有出身于此的。你在这里有个安全屋,合情合理。我一个外来的雇佣兵,要是在这种地方有个秘密基地,那听起来像什么话?简直像是早就要造反似的!” 你还知道啊! “行吧行吧……”许宁溪无力地摆摆手,“那你向元帅揭露辑封允了吗?” “当然没有。”奥尔加一副“你傻吗”的表情,“我又没有能摆上台面的铁证指控他。万一他被捕后狗急跳墙,非要拖我下水怎么办?让元帅自己去查吧,我能把自己摘干净就不错了。” 不知为何,许宁溪总觉得她有恃无恐。 “行了,主要就这事。”奥尔加脸上的正经神色瞬间消失,又丝滑地切换回了“八卦爱好者”模式,“那什么,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零则全程秉持着“清者自清”的原则,在一旁站桩,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他在门口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确认奥尔加真的离开,并且没有“狗仔”蹲守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结果一转身,就听见某个家伙用贱兮兮的声音捏着嗓子说:“夫君~怎么不理我呀?” 零差点把门把手给拧下来。 总司令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韦斯卡尔在模拟出的漫天星辉中抬起头,打量着这个能不费吹灰之力突破混球最高防护、出现在他面前的不速之客。 韦斯卡尔一改往日和颜悦色的形象,眼神冰冷:“阁下不请自来,恐怕不合规矩吧?” 穿着漆黑长袍的年轻人似乎毫不在意他的不悦,那张过分标准、仿佛精心设计过的脸上,露出一个同样标准的微笑:“元帅对我们未免有些太不信任了吧,作为亲密的盟友,我们之间何必拘泥于这些俗礼?我自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相告。” “‘冲击波’实验已经取得圆满成功。元帅,属于我们的新时代,即将来临。” 韦斯卡尔只是报以一声冷笑:“但愿如此吧。” 年轻人将目光投向巨大的立体星图,语气变得玩味:“话说回来,那个顾汝之……他怎么还活得好好的?他可是知晓了我们部分秘密的人。还是说,元帅已经成功将他招安了?” “他的生死,已经无关紧要了。”韦斯卡尔站起身,关掉了窗户的图像屏蔽器。地下城模拟出的虚假蔚蓝天空稍微驱散了些他脸上的阴霾。这个星球,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地方。 可惜,再好的地方,也经不起蛀虫们的啃噬。蛇鼠一窝,这个地方已经被腐蚀到骨子了,只有狠下心来刮骨疗毒才能有一线生机。 “已经投入应用了吗?”韦斯卡尔问。 年轻人那标准的微笑在黑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已经在天龙座的‘渊缘’‘卢燕’几个边远行星建立了试点,进展……异常顺利。” 韦斯卡尔没有回答他,出神地看着窗外。从军事部的高窗向下望,只能看见整齐划一的家属区,每栋房子都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乏味至极——当然,顾汝之家那朵画风清奇的“毒蘑菇”除外。 天龙座与天琴座交界处那颗名为“渊缘”的行星上也有一座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钢铁建筑。 处于星系交界的行星不仅因引力问题环境动荡不宜生存,而且天高皇帝远,瘟疫饥荒遍地,土匪海盗横行。 这些爹不疼娘不爱的行星注定发展不起来什么正经产业——在混沌中逆流的清水会被毫不留情地吞没,再完全混为一体。于是,这里变成了走私犯和星际海盗的大本营。不过,近年来,一座防卫森严的研究院拔地而起,给这个经年混乱的星球带来了“平和”。 渊缘星上的走私贩和强盗们仿佛一夜之间集体被净化了灵魂,通通金盆洗手,还不约而同地cos起卢梭向以研究院为基础的新政府坦白过往所有罪行。 “以仁为本”的新政府自然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们无知阶段犯下的罪行,声称“不知者无罪”,只要他们改过自新那过往不究。 自古言浪子回头金不换,渊缘星凭借各位居民的良心发现还真有模有样地发展起了种植业和制造业。 可惜不是所有行星都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肮脏的下水道里长不出小麦,只能滋生老鼠。 年轻人望着窗外那片被精心构造出的平静宁和,轻声感叹:“真好啊。纵然是假的,却也如此繁华。我家那边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最近我读了些地球时代的小说,不得不惊叹,人类在文明起始之时,似乎就已预见了今天的结局。‘死亡是唯一一座永远亮着的灯塔,不管你向哪里航行,最终都得转向它指引的方向。一切都会逝去,只有死神永生。’……元帅,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韦斯卡尔默然片刻,再次按下了图像屏蔽器的开关。蓝天、白云、以及那些方格般整齐的屋舍瞬间消失无踪,仿佛所有宁静的美好,都只是一场短暂而虚妄的幻觉。 很难想象,历经数亿年的演进,人类文明在某些方面似乎反而在倒退。战火四处蔓延,纵观被人类足迹踏过的星域,竟难寻一处真正的安宁。 即便在瘟疫与愚昧横行的星球,也总有歌舞升平的角落。那虚假的繁华与真实的纵情享乐背后,是人类文明自诞生之初就未能解决的顽疾——阶级的鸿沟与权力的失衡。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或许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句虚幻的口号。 “对错本身并不重要。”他脸上那点温情彻底消散,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冰冷,“那本书里还有另一句话——‘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为了生存和延续,‘冲击波’值得我们赌上一切。” 第19章 文明余烬18 命运无常,每个机关算尽的人都难逃墨菲定律的诅咒。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似乎都身处这诅咒之下。 巨大的星系裹挟着阴谋家们,如同一经启动便无法停止的宏伟时钟,在黑暗的太空中螺旋前行,一去不返。都说雁过留痕,但我们却难以捕捉星系运动的轨迹,它们悄无声息地划过深空,仿佛从未途经此地。 混球,遇袭了。 防空警报在地下城每一个角落凄厉响起,经久不息。被惊醒的人们涌上街头,惊恐地发现“天空”黯淡无光——那是维系地下城生态的昼夜模拟系统出了故障。恐慌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化作滔天巨浪,冲击着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政权。 嗅觉灵敏的特权阶级早已对混球的球防实力心知肚明,此刻正争先恐后地涌向星舰发射塔,企图凭借从黑市高价购得的秘密航线图逃出生天。当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被愤怒民众的激光枪束凌空击落。而极少数侥幸逃离混球的,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被早已埋伏在星域外的舰队瞬间摧毁。 “嘶,民风真是彪悍。”身残志坚的许宁溪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理念,被零推着出来看这场混乱的“烟火秀”,竟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看得津津有味。 “一想到他们几个现在不得不捏着鼻子握手言和,我就忍不住高兴。” 再大的野心也需要活着才能实现。顷刻间,各怀鬼胎的各方势力迅速达成共识,暂时化解矛盾,开启了混球保卫战。 然而,攻击他们的并非反复无常的贝托星,也非野心勃勃的威尔星,而是他们那位“孱弱”的邻居——半千星。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星球,虽没有传闻中规模庞大的军事基地,却真的拥有一支不逊于混球的舰队!这枚被各方利用的棋子,终于对棋手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无论是深藏不露的韦斯卡尔、意图改革的奥尔加、疯狂的辑封允,还是自以为能置身事外的许宁溪和零,都未曾料到局势会如此发展。 至此,许宁溪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已因他的到来彻底改变,所谓“原著”早已成一纸空文。无论他情愿与否,他已经成为了顾汝之。 他在现实世界碌碌无为,为了些缥缈地念头奔波一生,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一切活成了一场笑话。他不知应该为何而活,亦不知该为何而死,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可在这异世界,他却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虽不知带来的是福是祸,但这个星球的命运齿轮,确已因他而转动。 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 军事部紧急召开线上会议。会前,韦斯卡尔元帅已命令奥尔加率军迎敌——她的雇佣兵军团虽混蛋且不要脸,但战斗力却有目共睹。 会议刚开始,便有人发难:“关乎混球生死存亡之战,岂能交由立场暧昧的雇佣兵统领?早有传言奥尔加与威尔星眉来眼去,此次远征队遇袭也疑点重重,为何独独她能乘坐威尔星星舰归来?” 立刻有人冷笑着将矛头转向许宁溪:“顾上将不也一同回来了吗?问问他,不就清楚奥尔加上将是否通敌叛国了?” 这话极为阴险,既拖许宁溪下水,又不动声色地偷换概念,巧妙地将问题性质升格。 想起奥尔加此前的种种“坑蒙拐骗”,许宁溪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虚弱地开口:“既然有人提起,我便直说了。确是军事部内有人泄露航线,致我远征队遇袭,损失惨重,我本人也因此被俘重伤,无法参与此战。多亏奥尔加将军深明大义,才勉强将我救回。” 对方立刻追问:“深明大义?顾将军既已被俘,奥尔加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救人,又为何驾驶敌舰偷渡入境?” 许宁溪就等他这一问,当即重重叹息,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唉,此事说来侥幸。那威尔星舰队的指挥官,恰巧是奥尔加将军早年闯荡星际时的一段旧缘。对方念及旧情,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她一并带上了关押我的主舰。然而,奥尔加同志意志坚定,岂会被私情所困?她忍痛设计,趁其不备,一举将那被往事蒙蔽双眼的旧识拿下,这才夺舰携我杀回混球。其忠心赤诚,天地可鉴!” 好扯淡啊…… 对方显然被这番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给噎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冷笑道:“不愧是雇佣兵出身,单枪匹马就能端掉一艘敌舰,真是……厉害啊!” 许宁溪强忍笑意,继续添油加醋:“此乃天意。旧人重逢,**死灰复燃。况且敌方正值志得意满,难免松懈,除了昏迷不醒的我和我的亲卫,只留了两名心腹在场,其余人均被支开,这才给了奥尔加同志可乘之机。” …… 还是很离谱啊! 每日在星际网络上嗑生嗑死却母胎单身的奥尔加,就这样在流言中失去了清白。 韦斯卡尔元帅不知何时已接入会议,频道里传来他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咳:“汝之,身体可好些了?” “劳元帅挂心,已无大碍,不日便可复职。”许宁溪恭敬回应。 那位肖将军仍不死心:“奥尔加包藏祸心,既与敌将有旧,谁能保证这不是她提前与对方暗通曲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一向认为奥尔加心怀叵测的老将军晋源恒,却一反常态地辩护:“大敌当前,肖将军还是不要说这种扰乱军心的话了。奥尔加将军正在前线浴血奋战,我等岂能在后方妄加揣测?” 许宁溪有些惊奇地看了晋源恒一眼,这位老将军虽固守陈规,但大节不亏,大是大非前也挺能拎得清的。 韦斯卡尔元帅对他们私底下那些事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好了,晋将军所言极是。奥尔加行事虽不羁,但是说她里通通敌,我绝不相信。她既在为混球而战,诸位便应同舟共济。” 众人这才将议题转向如何应战。 晋源恒分析道:“依顾将军先前线报,半千星实力不容小觑。但观其此次攻势,虽规模不小,却多为陈旧舰艇,不成气候,恐怕是诱敌深入之策,主力尚在后头。” 许宁溪对自己那份情报的真假心知肚明,闭口不言。 韦斯卡尔点头赞同,随即下令联络奥尔加,命其谨慎行事,将敌驱离混球星域即可,切勿孤军深入穷追猛打。 后续关于军备的讨论,让“原始人”许宁溪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浑浑噩噩地熬到会议结束,却被元帅单独留下。 韦斯卡尔元帅长叹一声,眉宇间笼罩着凝重:“汝之啊,事态发展,实出意料。半千星此番倾巢而来,我混球……恐是在劫难逃了。” 许宁溪摸不准他的意图,谨慎应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元帅放心,我与前锋队,誓死守卫混球。” 韦斯卡尔却道:“被动防守终非长久之计。若前线告急,我们无法携带所有民众撤离,外援又远水难救近火。你在半千星日久,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你最合适。” 许宁溪心中顿感不妙。 果然,韦斯卡尔继续说道:“半千星国力有限,就算穷尽球力,也只能勉强包围混球,其本土必然空虚。真到万不得已时,你就带兵直捣其巢穴,这样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好啊,闹了半天在这等我呢。我就不能安稳养几天伤吗?大哥,我是伤患!我刚九死一生回来啊! 面上却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恭敬:“愿为元帅效劳。” 尽管地下城人心惶惶,但局势尚未彻底崩坏。奥尔加临危受命,已在二号基地外围成功击退半千星先锋,将战线硬生生推出半个航空日的距离。 许宁溪虽身处地下城心在外太空——已经通过军部网络全程观摩了这场教科书式的战役,不得不承认,奥尔加此人虽混蛋得不可一世,却是不折不扣的将才。 “零。” 零闻声低头。他们身处流弹纷飞的混乱之地,但这个向来冰冷的系统眼中,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 这个世界,所有人为了各自的道路征伐不休。星系与星系,星球与星球,为着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的缘由,混战成一团。 防护罩外,奥尔加正率领她的军团,利用走私航道神出鬼没,将声势浩大的乌合之众打得溃不成军,屁滚尿流地退至混球星域边缘。 混球星上,满目疮痍的荒芜大地布满导弹碎片,巨大的能量摧毁了人类文明留下的星星点点,但由此散发的余热,却意外催熟了远处断壁残垣间伸出的杏树。 莫道残城无气力,杏花犹作旧衣冠。[注] 地下城内,愤怒的民众手持土制或者走私的激光枪,将怒火倾泻向试图逃跑的特权者,四处乱飞的激光束不可避免地误伤无辜,使混乱雪上加霜。 在这片混沌之上,零推着许宁溪,静立于由废弃建材堆积成的小山坡上。 地下城残破的模拟天穹映下斑驳的微光,两个与此世格格不入的异乡人,于纷飞的流光弹雨中,谈笑风生。 [注]抖音上一个网友写的诗,拿来借鉴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文明余烬18 第20章 文明余烬19 半千星联军在奥尔加的凌厉反攻下节节败退,退至十个航行日之外。两军在星域边缘对峙数日,陷入了反复拉扯的消耗战。 奥尔加始终谨遵韦斯卡尔的指令,将舰队牢牢锚定在混球星域之内,绝不冒进。 终于,半千星露出了它隐藏的獠牙——数倍于先前兵力的精锐舰队骤然现身。他们最初的计划,显然是利用奥尔加“英勇无畏”的声誉,诱使她乘胜追击,再以伏兵围歼。然而,这位素以悍勇著称的上将却一反常态,展现出惊人的耐心与稳重,让半千星的诱敌之计全然落空。 久攻不下,对劳师远征的半千星极为不利。他们不再伪装,集结主力,悍然发动了总攻。在敌方绝对优势的火力下,身心俱疲的混球军队且战且退,最终退守至第三军事基地——这颗星球最后的防线之一。 身残志坚的“许将军”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奇,对着刚从前线撤下来、满身消毒水味的奥尔加说:“哎呀呀,奥尔加将军看着气色不太好啊?要不要回地下城顾将军的秘密基地去休养一下?” 奥尔加一脸牙疼地看过去,深刻领略了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本性。她疲惫地瘫进指挥椅,过度透支的身体发出了无声的抗议——浑身的骨骼像散了架,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楚的闷哼背叛了主人坚毅的灵魂从齿缝间逸出。 “受伤了?”许宁溪收起玩笑的神色,示意零去叫军医。 奥尔加深吸一口气,回笼的灵魂将那点软弱强行压回心底,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铁血将军。 “小问题,累的。”她瞥了一眼全副武装的许宁溪,“你不是在告病假吗?跑来前线干什么?” 许宁溪毫不见外地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在前线唱独角戏,决定来给你搭把手,顺便看看能不能创造点奇迹。” …… 奥尔加送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这人阴阳怪气还上瘾了。 许宁溪过了嘴瘾——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他不得不人五人六装靠谱将军,好不容易才找到人散德行,憋坏了。这才正色道:“元帅密令,让我带队秘密偷袭半千星本土。对外,则宣称是来支援你的。我先来你这儿报个到,把戏做足。” 奥尔加亲历了连日血战,对半千星的真实实力有清醒的认知。她很清楚,正面硬撼,混球胜算渺茫。 但偷袭敌后……这无异于自杀。先不论半千星本土是否驻有重兵,即便他们侥幸成功潜入,附近星域的敌军基地也能在极短时间内回援,将他们彻底合围。 “我会在前线尽力拖住他们。”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预祝你……凯旋。” “我尽力。倒是你,”许宁溪看着她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问道,“前几天不还势如破竹吗?怎么被拖垮成这样?” 奥尔加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怀疑,贝托星在暗中向半千星输送兵力甚至直接派出了成建制的部队。战争初期的敌军的确像是半千星的风格,一触即溃。但后来的增援,战术老辣,装备精良,作战风格像极了贝托星的新军。” 许宁溪闻言一怔。这星际政局真是诡谲莫测——明面上与半千星结盟的威尔星,暗中勾结混球的上将;而向混球抛出橄榄枝的贝托星,却可能在背后资助半千星,意图将混球吞并。 他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勃勃却又甘愿为混球死战的将军,将椅子拉近了些,语气是少有的认真:“贝内埃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贝内埃尔·奥尔加惊奇地坐直了身体——合作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将军如此正经。 “为什么?你为什么愿意留在混球,为它出生入死?” 奥尔加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一个几度为这颗星球血战的人,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得出结论:“顾汝之,你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吧?” 许宁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还真是。 “虽然,混球不是最富饶的,也不是最慷慨的。”奥尔加垂下眼睑,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柔和,“但它是第一个让我产生‘归属感’的地方。我是个雇佣兵,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但韦斯卡尔元帅给了我信任和尊严,混球这片土地给了我‘家’的错觉。它充满了我向往的生活气息,没有那么多的……铜臭味。唔,你可以理解为我这种粗人不太适应贝托星上流社会那种精细讲究的生活,更乐意融入混球这种朴实的民风。” 感觉自己被骂了。许宁溪一时不知道她是在夸混球自然环境优美还是说这里的愚民都不开化。 “人总得有个拼命守护的东西,不然和太空垃圾有什么区别?”她笑了笑,带着一种纯粹的坚定,“我很幸运,找到了。我将为其生,为其死。” 不幸运的许宁溪没能从她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决定问些更实际的问题作为补偿。 “看在我此行九死一生的份上,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奥尔加警惕地往后靠了靠,示意他有屁快放。 “有一种观点认为,一个人幼年的经历与环境,会深刻塑造其未来的行为模式与思维方式,哪怕他本人已不记得那些具体的人和事。” 奥尔加回想了一下自己血与火交织的童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图,坐直了身体:“我承认,早年的经历让我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极端。” “你缺乏在权贵阶层中周旋的历练,也没有系统学习过政治哲学与历史权谋。”许宁溪瞥了她一眼,联系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些无奈地补充,“可能看的‘闲书’类型也比较单一。” 奥尔加回敬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认为他在诋毁自己宝贵的精神食粮。一本书的价值又怎么能仅仅以主角的性别和性取向定义呢? “我的意思是,”许宁溪敏锐地捕捉到她鄙夷掩饰下的不快,立刻修正道,“这些经历导致你在政治决策上存在先天短板。你骨子里缺乏对既有秩序和潜在规则的敬畏,而知识的盲区又让你在政治上显得……过于理想化。你提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改革方案,并在没有摸清辑封允全部底细、没有确保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就贸然与唯一的盟友翻脸,还强行绑了一个你并不完全了解的人上船。”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就不怕,我才是辑封允真正的上线,是那个幕后黑手吗?” 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些曲折的奥尔加,闻言瞪大了眼睛。她还真没想过! “算你运气好,我暂时没打算害你。”许宁溪摊手,“不过,奥尔加将军,如果你能活着度过这场劫难,听我一句劝:去招募一个可靠的幕僚团队吧。政治,真的不是你的赛道。如果我是你,至少会继续与辑封允虚与委蛇,摸清他所有的底牌和靠山再动手。你过早地亮出反旗,等于主动将潜在的盟友推向了敌人,还暴露了自己。” 显然,与威尔星联系更紧密的是辑封允。在这种情况下,奥尔加竟敢公然反对威尔星的“援助”并与辑封允决裂,只能说是武德充沛,谋略欠缺。也亏得她运气好,威尔星那边似乎另有所图未下杀手,又碰上了自己这个“夺舍”而来、状况外的宿主,阴差阳错被她拉上了船,还在这里好心帮她分析局势。 奥尔加沉默了片刻,重重地靠回椅背。她不得不承认,玩弄权谋并非自己所長。“或许你说得对。”她有些泄气,“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将军吧。” “辑将军。” 零抬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眼前年轻的中将。 辑封允薄薄的眼皮下目光锐利,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堪称一表人才,放地球时代是标准的硬朗型美男子。可惜不笑时,长年浸泡在仇恨里的阴郁气息便弥漫上来。 “顾上将有何安排?” “汝之让你留下,协助奥尔加将军稳固防线。他亲自带队,执行偷袭半千星的任务。” “灵,”辑封允的眉头微微蹙起,“半千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突然失联?而且自从回来,你和顾上将都……有些不对劲。” 那个没谱的玩意成天在外面……,哎,现在是个人都觉得顾汝之不对劲。 丝毫不知道反省自我的零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沉痛。他依照与许宁溪商定的说辞,模糊地回应:“我本想破坏星舰引擎,阻止他返回。但是……他发现了。” 辑封允眼神一凛:“他知道是我指使你的?” 灵闭上眼,营造出一种被戳穿后的悲伤与无奈:“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未点破,也……从未问过我。直到这次,事关重大,他才……” 辑封允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可是二十多岁就荣登上将的顾汝之,他本来就不指望零能瞒他多久。 零话锋一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语气带上了冰冷的质问:“辑将军,你应该清楚,我的底线是顾汝之,你三番两次意图致他于死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辑封允脸色一冷:“你在说什么?‘青梅’一事我已经解释过了,并非我下令。我联系过威尔星方面,幸存者皆被奥尔加灭口,无从查证。我让你篡改观测数据,也只是为了制造紧张局势,加速混球内部的变革。只是可惜最后还是没有逃过战争的命运。” 零冷笑一声,眼神比他辑封允还寒:“那三番两次地伏击我们也不是你干的?可真的见鬼了,这么多人知道航线还想要他的命。” 辑封允自知此事理亏,灵就顾汝之一个软肋。以前肯和他合作也是所做之事不伤害顾汝之,之前让他伪造顾汝之传回来的数据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辑封允备足了人手准备上演一番顾将军被劫持,歹徒发送错误信息的戏码把顾汝之摘干净。结果还没等他们搭好戏台子,俩人就和消失了一样再也联系不上。 辑封允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没有伤害顾将军的意思,只是为了逼迫奥尔加和我统一战线。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不准伤害你和两位将军。” 可惜那么多战士的性命就此灰飞烟灭。 “至于你们回混球时遇袭,多半是奥尔加自导自演的,为了逼你和顾将军和她站在一起。” 零依旧冷着脸:“之前呢?” 辑封允也些困惑,之前?哪个之前? 随后他从零那双总是泛着温柔笑意此时却饱含杀意的眼睛里读出些恨意,顿时猜到了什么:“你们从半千星回程途中遇袭了?你怀疑是我要灭口?” 辑封允苦笑了一下:“杀了顾汝之我也不能取而代之,况且现在这局势,混球需要他这个战神稳定军心民心,我还没有疯到自毁长城的地步。再者退一步讲,我只是小小中将,你还没有给我同步定位我根本不可能提前预判你们的航线。” 零表面上仍维持着将信将疑的审慎,内心却已波澜涌动。这趟收获颇丰啊。 “你在这呆的很滋润啊?” 许宁溪懒散地瘫在休息室的床上,像一只晒足了太阳的猫。他闻声略微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零。 看起来心情不错嘛,这是从辑封允那套出什么了。 零走到床边,十分自然地将这个占据了大半空间的“障碍物”往里面推了推,给自己腾出位置坐下。他看着许宁溪这副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迅速找到最舒适姿态的本事,心下有些无奈。一时分不清这人到底是运筹帷幄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心太大什么都不在乎。 许宁溪等不到回答,终于舍得将上半身从与他“终身牵绊”的床铺上剥离。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刚坐下的“庞然大物”:“说话呀。怎么?辑封允那边不顺利?” 按说不应该。先前利用“青梅”解药一事,他们已经巧妙地拿捏了辑封允一道,对方此刻理应更加配合才对。 他心下飞快盘算:辑封允和奥尔加合作日久,势力早已互相渗透,如今虽撕破脸,但人马并未完全抽离,消息网基本是透明的。也就奥尔加会认定之前那些下毒、追杀的糟心事全是辑封允的手笔。而辑封允那家伙不傻,显然早就摸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更猜到有人想借“青梅”一事嫁祸他,让他彻底失去顾汝之这个潜在盟友和奥尔加反目,所以才提前蹲守在解药旁,想跟他们解释清楚。 谁能想到,奥尔加那个黑心眼的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派人去偷他的核心罪证。 幕后黑手这一石二鸟之计可谓狠辣,连奥尔加的行动都算进去了,当真机关算尽。若不是他和零这对意外闯入的变量,恐怕辑封允已经被抓住把柄,到时候谈判不占优势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想到这里,许宁溪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他们当然不会按别人的剧本走。 早在零行动前,他们就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让零提前通知辑封允“配合演戏”,然后趁其刚收到消息还没反应过来,假戏真做,成功顺走了芯片。 对了,在破开保险箱偷芯片前,他还顺便用副官家的军事机器人现场伪造了一份证据交给奥尔加。 就这样,辑封允的致命软肋被他们捏住,不得不乖乖就范。他本来还打算稳坐钓鱼台,左手握着辑封允的罪证,右手拿着从奥尔加那里复制的隐秘文件,让这两头猛犬互相撕咬,自己好趁机实施“星际大逃亡计划”。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半千星偏偏在这个时候大举进犯…… 他的跑路大计,不得不再次搁浅。 “没什么不顺利。”零脱下军靴,在他身侧躺下,动作自然得像回了自己家,“他自觉理亏,我没费多少力气,他就交代了不少。” “哦?比如?” “天琴座边缘的伏击,确实是他借助威尔星的力量安排的。但他坚称,目的只是逼迫奥尔加表态,从未想过让我们任何一人成为‘烈士’。” 许宁溪翻了个身,用手臂枕着头,嗤笑一声:“拿无数士兵的性命当谈判的筹码……视人命如草芥,是这帮前雇佣兵的通病吗?” “或许吧。”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他否认了‘青梅’和下毒之事,也否认了我们在混球入境时遭遇的拦截与他有关。他怀疑……是奥尔加自导自演。” “啧,”许宁溪咂咂嘴,“这俩人,一出事就往对方头上扣屎盆子,当初是怎么做成盟友的?” “大概正因为做过盟友,”零淡淡地说,“才更清楚对方的手段能有多脏。” 许宁溪侧过身,面朝着零问:“那你觉得,会是奥尔加吗?” 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寸,避开他过近的呼吸:“‘青梅’的事,大概率不是她。在尚未与你达成稳固同盟前,就让你身中奇毒,风险太高,容易引火烧身。这不像是求合作,更像是结死仇。况且当时星舰上只有她一个勾结威尔星的人清醒着,你如果中毒她嫌疑太大。” “有道理。”许宁溪点头,“那就是真有第三个人想要我的命了。唉,我这人缘……”他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问,“那秘密航道被锁定袭击呢?像是她的手笔吗?” 零沉吟片刻:“不好断言。但从结果看,你偷偷摸摸和她回混球正好被反导系统锁定等于昭告天下你俩是一伙的。这样将她与我们彻底捆绑,获益最大的人是她。不过,她直接派人在降落点等候,又显得过于明目张胆,不像深思熟虑之举。” “所以,要么是她蠢得恰到好处,要么就是有人希望我们认为她蠢,顺便把黑锅扣给她?”许宁溪挑眉。 零给了他一个“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的眼神。 “对了,”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带着点神秘意味的弧度,“还有个意外收获。” 许宁溪非常配合地眼睛一亮,拖长了调子:“哇——让我猜猜,是不是套出顾汝之和灵真正的死因了?” “接近了。”零看着他,“辑封允承认,他当初指使灵,是希望顾汝之传回一份关于半千星军力的虚假报告,夸大其词,以便在混球内部制造恐慌,助推他的改革。” 许宁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零好整以暇地继续投放炸弹:“也就是说,宿主先生,你向韦斯卡尔元帅汇报的、以及在军事会议上引用的核心情报,全是假的。奥尔加已经在战场上察觉到,半千星本土军力孱弱,真正的威胁来自贝托星的借来的军队。你认为,韦斯卡尔元帅会什么时候看出来?你准备好如何解释了吗?” 没想好怎么解释的许宁溪果断选择暂时忽略这个致命问题,追问道:“所以,灵和顾汝之的死,与辑封允无关?” “嗯。”零肯定道,“他明确表示,自己没有权限实时调阅一位上将的机密航行路线,不可能提前设伏。” 话音落下,舱内陷入一片沉寂。 许宁溪脸上的散漫神情彻底消失无踪,他与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令人心悸的结论。 在整个混球,有权限、有能力如此精准地掌控顾汝之动向,并布下死局的人…… 只有一个。 许久不更新回顾了一下之前的内容,结果惊奇地发现,怎么两个主角都受受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文明余烬19 第21章 文明余烬20 博朗轻轻带上厚重的橡木门,将那间象征着混球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隔绝在身后。金属门锁合拢的“咔哒”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他擂鼓般的心跳。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和指尖的微颤。 他是一个文职人员,靠着父母昔日的情分才被塞进这军事核心部门,终日与文件数据为伍,从未想过自己会卷入如此危险的漩涡。但诺瑞思——那个总是默默关照他的前辈,如今身陷囹圄,危在旦夕。作为她如今寥寥可数、且能自由行动的朋友,博朗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义气,接下了这个随时可能让他悄无声息消失的任务。 博朗是元帅已故兄长魏故的遗腹子,也是元帅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不过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这位铁血的韦斯卡尔元帅还有他这么个便宜侄子。 然而,这层关系并未给他带来多少荣耀与便利,反而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博朗从小跟着韦斯卡尔在军事部长大,是无数人寄予厚望的“预备将星”——毕竟他的父亲和叔叔都是知名的将军。他却出人意料地长成了一朵柔弱的小白花。或许是胎里不足,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他身体孱弱,性格温吞,甚至有些怯懦,和众人的猜测期望所差甚远。倒是顺着他父亲的意愿,长成一个平庸胆小的普通人。 长大后由于工作原因,他和叔叔渐行渐远,不少人都猜测韦斯卡尔对他失望透顶——本来元帅就和他的父亲情分不深,如今顶着元帅的压力把他捡回来,养大他这个给家族丢脸的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是博朗不这么认为,韦斯卡尔,这个他从小听到大的传说骨子里是一个温柔深情的人,只是他的爱都藏在铁骨后面让人不能轻易察觉。 博朗依然记得五岁那年,那个把抱起他的温暖怀抱。 在福利院一片混乱和哭泣中,一个穿着笔挺军装、身形高大的男人将他紧紧抱起,那怀抱坚实而温暖,驱散了他所有的恐惧。那个男人,就是他的叔叔,韦斯卡尔。这份被时光模糊却未曾磨灭的温暖,曾经是他毕生勇气的来源。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想起自己那如同流星般短暂璀璨的家族。他的祖母,曾是织女座维和政府的一位高官,雷厉风行,心怀星海。他的父亲魏故,姑姑徐旭源和小叔叔韦斯卡尔,都是祖母从战火废墟中捡回来的孤儿。父亲沉默寡言,像一块沉寂的坚冰;姑姑则洒脱不羁,如一团自由的火。而叔叔韦斯卡尔,是祖母临退休时意外收养的最后一个孩子,备受宠爱。 而他是他们这一代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本该在中产阶级的书香笔墨间长大,成为家族的宠儿。奈何天公不作美,以他祖母为首的织女星维和政府在天琴座连年不断的战争中力不从心,政府约束力也一年不比一年。老首长年事已高,眼见亲手组建并守护百年的和平被打破,维和政府的地位也江河日下,她终于承认的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说自己老了,卸职退休专心回家养孩子去了。 然后,父亲和姑姑不约而同地走上了祖父的老路——入职织女星维和政府企图让这个风雨飘摇的星系再苟延残喘一阵。对此,老首长不支持不反对,她尊重每一个孩子的选择,即使他认为这个星系已经救无可救,除非一场大变,否则全面的冲突与战争不可避免。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上一次天琴座联盟已经是几千年以前了,算起来也该有一个盖世英雄出世统一乱局了。 和许多老人一样,老首长家种满了寻常人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的紫藤花架下,她抱着年幼的韦斯卡尔,望着星空叹息:“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你哥哥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想,他一定不好受。”那时的韦斯卡尔懵懂地抬头,伸出小手去碰老首长花白的鬓发,似乎想抚平那眉间的忧思。老首长便笑了,捏捏他的小脸,“算了,大人们的事让大人们操心去吧,小孩子好好长大就行。” 可惜,老首长没能看到他们长大。在一个紫藤花依旧盛放的午后,她在躺椅上安然睡去,再未醒来。 未成年的韦斯卡尔被长兄魏故接走,而洒脱的徐旭源显然对照顾孩子敬谢不敏。起初,韦斯卡尔对这个总是板着脸、沉默寡言的兄长并无多少亲近之感。但岁月流转,是魏故用他那笨拙而沉默的方式,默默为他撑起了一片天,让他理解了何为“长兄如父”。 可惜,他也走了。 那是一场临安星与威尔星的战争,起因好像是因为“无锡矿”——他记不清了,反正威尔星仗着自己军事实力强大对小行星烧杀抢夺是常有的事。 魏故就是那次代表维和政府去临安支援时牺牲的。 威尔星虽是强盗行径,却很少如此不死不休。可那一次,威尔星的军人如同疯魔,攻势如潮,毫不留情。维和部队与临安守军节节败退,直至退无可退——后面就是居民区了。他们背水一战,最终还是……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时,天塌地陷。 而这仅仅是悲剧的开端。更令人发指的是,获胜的威尔星军队竟违背了星际社会最基本的准则,对临安星的首都星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那不是战争,没有利益与权利的牵绊,只是一场单方面的、以杀戮为乐的狂欢。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血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韦斯卡尔的脑海。那些转瞬即逝的少年时光终是随着亲人接二连三地去世结束了,余下的是经年不散的恐惧与悲痛。 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生日那天。一向稳重的哥哥难得提议带他这位从未离开过织女星的“小朋友”去以自然风光著称的临安星游览——反正他也要去临安执行任务。而不着调的姐姐徐旭源早把他的生日抛到九霄云外了,在当天“想起”他生日后,风风火火地拉着他,说要补偿他一个“成年前最后的疯狂”,硬是把他拖到了来到了自己一直想去但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去的星际游乐场,让韦斯卡尔在旁边拎了一天的包。 他记得那天的天空是人造的蔚蓝,空气中漂浮着甜腻的糖果香气。旋转木马闪烁着俗气却欢快的灯光,云霄飞车上爆发出阵阵尖叫与大笑。徐旭源玩疯了,把包和外套全塞到他怀里,指着巨大的星穹摩天轮,说一定要坐那个。 然后……警报撕裂了长空。 美好的幻象瞬间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能量光束撕裂空气的尖啸,是建筑坍塌的轰鸣,是人群中爆发的、绝望的哭喊。他看见刚才还在大笑的孩子倒在血泊中,看见华丽的旋转木马被炸得粉碎,看见徐旭源猛地将他扑倒在地,用她并不宽阔的后背为他挡住四处飞溅的金属碎片和灼热的能量余波…… 一句话也没留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的身体软下去,看着她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失去光彩。 原来她也那么爱我。 他像个疯子一样背起她,在混乱的人流中跌跌撞撞,寻找哥哥的身影,却只看到越来越多的威尔星士兵,和他们手中不断喷吐死亡火焰的武器。 满地的鲜血淹没了彩色的地砖,残肢断臂挂在扭曲的游乐设施上,昔日的欢乐场在刹那间沦为人间炼狱。魔鬼们的狞笑与冤魂的哀嚎交织,成为他此后无数个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 …… 韦斯卡尔缓缓地睁开眼,扭曲的世界消失了。 指挥室的灯光柔和而恒定,巨大的星图在眼前静谧地运转。没有硝烟,没有血腥,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无处不在的、属于权力的寂静。 多少年了,这些早已被尘封、被遗忘的往事,依旧会在他最疲惫、最不经意的时刻,蛮横地闯入他的梦境。 他没能亲眼见证魏故是怎么死的,倒是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徐旭源死在了他面前。 那天,他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姐姐,在那场浩劫中,他失去了几乎所有。 他真正成年了。 可命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流亡在贝托星的嫂子也失去了音讯,再收到对方的消息时已是死讯。 幸而,他找到了流落在外、当时尚且年幼的博朗,这是他唯一找回的亲人。他将博朗置于羽翼之下,却又因自身的处境与计划,不得不让他继续扮演着平庸与怯懦,如同将他置于一层透明的保护罩里。 韦斯卡尔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观测窗前,凝视着下方井然有序却又暗流汹涌的地下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如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从未存在过。 仇恨与责任,早已将这个曾经也被温暖过的男人,锻造成了一柄只为终极目标而存在的、冷酷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