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的马甲掉了》 第1章 转学 阳光一中高一走廊中，一个中年男人颇有耐心为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介绍墙面上各式荣誉，在一张荣誉毕业生记录板前停下。 教导主任目光深远，颇为感慨道：“西夏，你母亲可是我们那年唯一考到京城的学生，名震全县。” 南西夏裹得像个白棉花，托着小小的鹅蛋脸，局促的目光流露出对这个陌生地方的不安。可听到母亲时，憨憨地咧开嘴，她母亲就是这样厉害。 教导主任似乎想到过去遗憾之事，随即一声长叹，扶起滑倒鼻梁末端地眼镜：“你母亲给我打过电话，老同学女儿回来，我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只是目前我带着高三，有些事兼顾不到，若有事就去楼上找我。” 西夏微微低头，保持谦恭姿态，柔柔弱弱小声道：“能半途转进来，已经很麻烦王主任，日后小事我尽量自己处理。” 这姑娘看着娇弱，但很是懂事有礼貌，比他们家那个土匪强太多，南琳可真会教女儿，只是....他只能帮忙安排到10班。 10班明晃晃的牌子进入两人视线：“小时候没少沾你姥姥姥爷的光，不用怕麻烦，有什么难事都能够来找我。”随即抬手指指前面的班级：“那个就是你们班，只是今天有校外活动，大家都不在，你去教务处领回校服，明天就直接找班主任。” 西夏乖巧地点了点头，妈妈向来关注她的学习环境，所以这个班一定不错。只是有些疑问：既然高一有活动，刚刚路过的一班为何有学生。 王老师望向西夏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涌起一股子无奈。南枫拜希望西夏能去一个好班，就算多花钱都可以，只是有些事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他知道南枫要强的个性，也没同她说透，好在这里的班都会轮换，只要成绩上来，进一班也不是难事。 阳光一中并非有名的重点高中，但作为全县唯一一所公办，政府举全县之力，汇集优秀资源，每年也能走不少名牌大学，一举一动令家长关注。好班本就少，每一个位置都要靠成绩说话才能让所有人信服，他就算再有本事，也不敢将一个国际生放到普高的尖子班，那些普通班的家长会吃了他。不过，研究了西夏所有资料后，安排也算比较合适。 西夏领好校服和书后又回到教学楼确定10班的位置，以防明天走错。她妈妈说过，这个学校有历史，许多教学楼都能追溯好几百年前，只是路也很绕，稍不留心就走错。 为尽快熟悉学校，今天她每走过一条，就在本子上画出，然后多走几遍印象深一些。 出校门后，西夏环顾四周，一阵恍惚。昨天早晨她还在京城的家中，今天就站在海城，她妈妈的老家。 西夏逢年过节会来，但也只有几次，她妈妈喜欢让姥姥姥爷去京市过年。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地铁和共享单车，目光所及之处五层以上的楼都少。以前学校里，大家都抱怨楼密阳光差，这里阳光随意铺撒大地，要多少有多少，不愧叫阳光一中，每天都能伴随着阳光来上学，也算不错。 可马上就高兴不起来，她姥姥家离这里有两公里，公交车要倒车，要不然走路，要不然骑车，可她又不会骑车，难道她要每天走四公里吗，这比她在家里一星期都走得多。 想到这些就头大，耀眼的阳光也变得有些刺眼。不行，她可走不动，看到旁边驶过一辆电瓶车，突然有了主意，虽然不会骑自行车，可电瓶车会啊。 一辆电瓶车不便宜，但她有钱。临走前妈妈给西夏不少现金和一张银行卡，让她不要亏待自己，西夏在车上偷偷查了查金额，差点儿叫出声，这些钱买辆小汽车都够。她妈平时都最多给过一周零花钱，这么多还是头一回。 怀揣这么多钱，西夏车上都没敢睡觉，每隔一个小时就看看卡是不是还在，惹的旁边大妈以为她有病，频频看她，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她妈妈说过，一中位于海城市中心，四通八达，小店林立，平常所用东西都能在学校周边买上，那这儿电瓶车也应该没问题。西夏转身走向学校旁边的商业街上，快到下课点儿，小商贩已经支好摊准备迎接海水般的学生。 只是路边有文具店、服装店还有小饭馆，就是没见卖电动车。西夏在众多小贩中瞅见一个看着好说话的大娘，怯生生地问路，大娘放下手里的活儿，详细说如何走，还不停比划，嘱咐道附近就一家，老板关店太早，让她赶快去。 西夏拿着小本子记好路，谢过后就没敢多停留顺着大娘指地方向走，只是越走人越少，已经离开主路，进入一个巷子里。 四周墙面斑驳，天色已经暗下来，西夏不敢再朝里走，拿出本子查看是否走错。 还没翻开就听到一声咒骂：“什么玩意儿，把钱都拿出来。” 西夏抓本子的手微微发抖，听这动静像是街上抢钱的小混子，这种人只在香港电影里见过，怎么让她给遇上了。西夏抱着本子就想跑，可转头看到好几个巷口，已经忘记从哪个巷子口进来。一旁垃圾桶边停了一辆车，急忙跑过去蹲下来，车身很高可以完全遮挡住她，就算混混跑出来，应该也不容易发现她。只是垃圾桶的味道太难闻，西夏缩着身，用胳膊堵着鼻子。 “时钰，同学的钱都不放过，你可真可以。” 西夏略微感到安全后，才有心思听，原来是周边的学生，附近也就一家学校，难道是阳光一中的学生。 西夏心底一紧，好学校怎么会有这种坏学生。妈妈对西夏教育很重视，小学到高中都是重点学校，为的就是让给她一个好环境，周围的学生别说抢钱，就算多说几句脏话都要被警告。 “知道同学还不麻利些，让大爷费这么多话。” “我要是不给呢。” “小六上。” “好嘞，时哥。” 脚步的摩擦声清晰可闻，伴着男子细微闷哼声，从声音上，西夏知道挨打的人不是时钰，而是被抢钱的人。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西夏心里嘀咕。 “啊！”西夏正想地入神，头上突然感到湿漉漉，顺着留到脖子里，酸腐气味笼罩周身。西夏顿感不妙，惊叫出声，转身看到一个和塑料袋斜斜挂在垃圾桶上，还流着汁水，看样子是扔垃圾的人从远处抛过来。 那些东西正在西夏的脖子流淌，像小虫子在身上爬，西夏浑身汗毛树立，轻喘着粗气，酸水在胃中翻滚，想到夹杂着白毛的馊水在她身上，忍不住干呕起来。 “谁在那边。”要钱男子声音比之前清晰很多，应该向她这边走过来，西夏连忙捂住嘴。周围漆黑一片，西夏不确定那个时钰离她的距离。 “时老大，怎么了。”六子喘着粗气走过来。 “刚刚是不是有声惊叫。”时钰问道。 六子吸溜着鼻涕：“打人打得太专心，没太注意，就算有叫声怎么了，这条街好几个垃圾桶，还有人在这儿倒泔水，时不时就有老鼠和虫子出没，路过的人被吓地叫两声不挺正常的。” “正常个屁，现在温度零下，老鼠都嫌出来冷。”时钰一脚踢到六子肉嘟嘟屁股上。 六子叫唤地躲着：“那又怎么了，老鼠也得吃饭啊。”六子转了个圈拉住时钰：“别管什么叫声了，过来看看吧，那小子不行了，但还是不给钱，我搜了所有的袋子和口袋都没找到。” 时钰：“搜他丫的□□，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六子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声音也越来越小，应该走远了，可西夏一点儿都不敢放松，因为一只大老鼠就在她面前，同她大眼瞪小眼，昏黄地路灯下，老鼠全身锃亮，长尾巴带着不知从哪拖回的残渣。 西夏浑身如筛子发抖。故事里好像说过老鼠会咬人，若真咬了她，肯定很疼，而且会感染传染病，她从小最怕生病。 此时的西夏像路边落下的枯叶，一碰就碎，这些天的难过都化作眼泪涌入眼眶，呜呜哭起来。 只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万一那两个人返回来抢她的钱怎么办，西夏没来及将现金存起来，若真被抢走，怎么和妈妈交代，这些钱妈妈赚地也不容易，还有电视上说过其他恐怖的事情。 对了，可以报警，西夏擦擦眼泪，拿出手机战战兢兢地按上110，手都在发抖，可恍然想起港剧里面的情节，若报警不能让他们坐牢，找她麻烦怎么办，她只是来上个学，不想以身犯险。 西夏闭上眼睛，除了不让他们发现，真不知怎么办，像筛子一样抖动的身子暴露了内心的惶恐。 面前的老鼠似乎感受到西夏的崩溃，蹭地一下跑了。西夏忽得一下坐到地上，许久后想站起来，只是两条腿不听使唤，像面条一样软。 她擦擦眼泪，抓着一旁的墙壁一点一点儿挪动，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只是刚迈出一步就踩上一摊软软的东西。昏暗中，看不清，垃圾堆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西夏忍住哽咽，翘着腿找了个石头刮鞋，根据酸嗖的气味她觉得是粪便，只是已经无力去想它有多令人恶心了了。 脚上干净后，西夏耳朵竖起，提防周遭一切，摸着黑朝着光亮处走。手边是凹凸不平的墙壁，不远处的亮光牵引着她，屏着呼吸尽可能地走快些，脚下时不时踩到一些滑滑的东西，不知道又是什么垃圾，不过也无所谓了。平时蹭上一个油点儿都能叫出声的西夏，接受了又脏又臭的自己。 西夏苦笑几声，就在要踏入光亮的主路时，心中下了决定，她不买电瓶车，以后要坐公交上下学，不论倒几趟车，无非就是麻烦些，可车上人多，有人陪着她走大路，不会遇上小混混，也不会踩上恶心的垃圾。 第2章 可怕的同桌 此时，巷子里人从拐出巷口，疲惫地打了个哈欠，靠着墙壁打着火，烟圈缓缓升起，一张稚嫩却冷冽的脸随着烟散去清晰起来。 六子擦擦脑门的虚汗：“时哥，这人可真混，居然藏在内裤的夹层里，闻着都有股子骚味。” 时钰熟练地吐出一口，轻笑：“花着不骚就好。” 六子转头看到时钰鬼斧神工雕刻地侧颜，再配上一米八的精瘦身材，比明星还好看，尤其那双眼睛，远看含着忧郁气，打人时却透出狠意，一中的女生迷的不行，不亏用一天就打破男生收情书的最高记录的校草：“时哥，你看着也挺骚。” 时钰哼笑地抽完最后一口，等六子不备，猛得上去一脚，随即单手扼住脖子：“谁敢说老子骚，老子弄死他。” “哥哥，小的错了。”时钰没多用力，六子知道他时哥同他闹着玩，忙不迭求饶。也怪他脑子不好用，时哥可是要当英雄的人，最烦别人说他好看，在他看来，男人被夸好看等于无能，可长得好看也不影响时哥打人时的威武。 时钰松开手，六子松了口气，可腿一软，没站稳地坐到地上，手摸上一个稀糊糊东西，惊得叫起来：“哥，我摸到屎了。” 时钰打开手机的灯，看到那堆屎的真容：“哪有屎，就是才扔出的稀饭。” 六子咬着纸包，抽出一张，使劲擦，含糊不清道：“还有个脚印呢。” 时钰将光靠近，果然有，嫌弃地退两步：“应该是和你一样倒霉的人。” 六子瞅瞅眼前的车和垃圾桶：“谁会走到这儿啊。” 时钰照过去，那团稀饭就在汽车和墙壁的中间，小路另一头就是垃圾桶，没人会从这儿走，想到刚刚那声惊叫。 时钰举着手机走重新走进那条小道，再次出来时，六子看到他手上多了一个发绳。 冬日晨光熹微，这座城市还在睡梦中，阳光一中已经书声琅琅。但不包括去10班，时钰踩着上课铃进入教室，将书包随手塞到抽屉里，然后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加入睡觉大军中一员。 语文老师扫过讲台下，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背课文，见怪不怪将早读任务写到黑板上，然后离开。 六子见老师离开，才鬼鬼祟祟从后门进来，越过最后一排的时钰，推开林果果，如同一只胖鱼划入深水，挤了进去。 胖肚子的威力下，林果果手中眉笔扯出一大截，转脸狠狠白了始作俑者一眼，拿起纸巾修补。 六子被瞪地莫名其妙，恍然想到这姑奶奶每天早自习要花妆。蹭地侧过身，陪笑道歉：“果果姐，小的不懂事，您见谅。” 点头哈腰模样还真不六子，但也不奇怪，吃一堑总要长一智。 高一刚进班就听过果果姐大名—“九阴真经”出神入化者，两只手指微微一捏都能落下个深坑，青好几天。开始他还不信，一个比他又低又瘦的丫头能有多大本事，论武力他可没输过。直到有一天胳膊上出现一块紫淤始终不消，细想最近也没有撞到哪处，经林果果毒害者提醒，想起有一次没留神撞过这位姑奶奶。 林果果放下眉笔，扯了扯嘴道：“我生日比你小半年，可不敢认你当弟弟。”再转身时已经画好一张似有若无的妆，六子伸出大拇指，能把腻子上得这么不明显，果果姐果然厉害。 学校不让女生上课带妆，可林果果研究出一套淡妆手法，看着没化，却已将缺点修饰完。 林果果用她修长白皙爪上一根指向身后睡觉的一人，小声道：“你们两个昨天逃了活动去哪了。” 六子像特务接头似小声道：“我们去学网课，时哥面子薄，不想让人知道，可千万别说出去。”随后打开塑料袋，开始吃包子，六子早饭必须有一个肉包子，否则浑身不自在，清晨的10班上空时不时飘来各种气味，其中就有肉包子。 林果果不吃猪肉，不是信仰，而是觉得吃了好像会沾上猪骚味。嫌弃捂上鼻子，看到六子飘忽不定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撒谎，时钰每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傻子才信会去学网课。 林果果揶揄道：“希望能看到时钰重回一班，也好让我有个学霸同学。” “那必须的，我时哥没问题。”六子好似没听懂，喜滋滋夸着他哥。要不是期末考记错时间，没来得及背文章，时哥肯定还在一班。 时钰高一分到一班，俗称火箭班，是一中唯一有望上一本的班级。这只是开头，随之而来的是打架、迟到、上课睡觉和几个处分，教导主任每次见到鼻青脸肿依然压盖不住帅气的面孔就气得火冒三丈，成绩下滑是必然，离开一班也是必然。有人说时钰被脏东西附体，有人说他中考只是走运，尽管他的数学依然年级第一，但在所有人眼中，他变成一个10班的差生。 六子还记得下学期开学第一天帮时钰搬桌子时，一条走廊的人都跑出来，比明星来了还热闹。 一班的轮换制使得每学期都会有学生离开，也会有新人进来，并没有什么稀奇，以往也没有这么多人关注，或许这些人只想看看一个曾经不可及的好学生如何从排名第一的班级落魄地走去最后一个班级，或者惋惜、或者嘲笑。 轮进其他班的人或许还卯着劲下回冲进一班，若到10班没人觉得还会有回去的可能，当然这些人不包含六子，也只有六子相信时钰能回去。 林果果想到该说的还没说，又转回故作神秘道：“你们走得太早，错过一件大事。” 六子好奇心被吊起来，油乎乎的嘴巴凑到林果果面前，双手抱拳：“果果姐请赐教。” 林果果就想听到这句，顾不得讨厌的猪肉味，捏着鼻子小声道：“昨天教导主任打电话通知老班，咱们班要来一个从京市重点中学转学的人，是个女孩儿。” 六子惊得包子皮都快从嘴里掉下来，林果果连忙躲开，六子不可思议道：“这人疯了吧。” 林果果就喜欢看别人听到消息时惊讶的模样，这就是八卦人的乐趣，呵呵笑起来：“你也这样觉得吧，我们昨天都这样想。” “对啊，对啊。”周边几个林果果的死党听到后连忙应和，原来都在睡觉的人像僵尸一样挺直身子说话，这就是八卦人的素质，关键时刻绝不冷场，六子不佩服都不行。 果果那几个人平日就消息灵通，六子相信此事应该为真，摇摇头道：“哎，京市的重点中学，我这辈子都不能迈进去的地方，不过，这姑娘是不是家里在学校没人，来咱们班干嘛？” “我怎么知道？”10班的差从别人嘴里说出总归让人不舒服，莫名怒气直冲出来。林果果情感不接受，可理智高度认可，连她自己介绍时只说自己是阳光一中，而不是10班。 “你干嘛生气？”六子心道，人就是个矛盾体，自己都不明白自己。 “我怎么知道？”六子安静吃起包子，果果口头禅出现时，就是愤怒的开端，不易招惹。 “有什么惊讶的，重点中学也不是不让差生进。”时钰悠悠然出声。 前面两人忽地转回头，六子满嘴油光，问道：“还没下课，时哥这么早就醒了。” 林果果嗤笑道：“时哥要发奋了。” 时钰漫不经心道：“对啊，好歹是中华儿女，总得知道苏轼是宋朝人啊。” 六子也顾不上吃包子，咧着嘴大笑，上气不接下气，林果果也就时哥能治，话虽不多，总能精准插刀。 林果果送上一记白眼，时钰真讨厌，她不就月考没记清，写成唐朝人了嘛，语文老师也讨厌，好好讲题就行，拿她举什么例子，人尽皆知。 时钰耳边终于安静，作为全班唯一个没有同桌的人，他一条腿上蹬上空位置的凳子横梁晃动，空间大又舒服。拿出语文课本，翻开要背诵的古文。又快月考，总不能古诗词再空着，可看了几句就头疼，索性将一本工具书放到夹到课本里竖起来，好像正在背课文样子。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只是最近总感觉有人盯着他，做做样子省些麻烦。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门口清脆的女声令大家抬头，趴着睡觉的人也揉揉眼睛直起身来。 “同学你走错了吧！” “呵呵，谁啊这是？” “是转校生。”有人惊呼，早自习老师通常不在教室，但凡本班学生都不会这么问，那就只能是传闻中的转校生。 昨天的消息已经传遍班级，可大家没想到早自习就能看到。 声音软软绵绵挺好听，林果果手里镜子还没放下，仰着脖子想一睹容颜，奈何距离太远，看不清。 第一排的班长方宁宇起身道：“南同学先进来吧，班主任老师半个小时后来。” “好....啊。”西夏擦擦头上的汗水，顶着各色目光小心翼翼走进来，要不是公交车被堵到半路，她也不至于迟到，也不会像现在被这么多人凝视，尴尬到死。 第3章 南边、西边和夏天 她要赶快坐下，想到昨天王主任告诉她位置在最后一排靠门的空位，望过去，确实有一个空位，走过去，看到凳子被占了。 班里所有人目光默默追随西夏，想知道她坐哪。就在她站到果果身后时，看热闹的神情已经抑制不住，这个姑娘可真会选位置，拽王身边也敢坐。 西夏走过去，一只大长腿正在晃动着她的凳子，她小心翼翼道：“同学你......能把脚放下吗？” 时钰目光从书里挪出看向她，巴掌脸上闪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一副痴傻样，哪来的色女，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这样的目光，别人或许高兴，他看见就讨厌，语气不善道：“你是谁啊？” 教室响起一片笑声，大家并不意外。除了几个离着近的人同时钰熟悉，其他人只能说知道。知道他寡言，爱闯祸，老师办公室常客，也是班主任的心头宝。 时钰是个独特的人，做些奇怪的事才正常，只是当下不知他是故意还是真不知道。 西夏脸唰地变成番茄，第一眼看到这张脸时就没移开，这男生简直就是漫画里的人，可这人说话怎么带着枪药，好可怕，早早准备好的介绍词好像不适用，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他减少对她的敌意，原地发楞。 这幅呆傻模样令时钰眉头皱起，不会是个花痴吧。 “时哥，转校生。”六子用口型告诉他。 西夏猛然回过神，局促伸出手：“我是南西夏，新来的转校生，也是你刚刚说的重点中学.....差生”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不好意思低下头。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唏嘘，“哇靠，这姑娘可真厉害。” “真勇敢，我都不敢说自己是差生。” 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林果果扫过西夏一眼，眼睛闪出星星，这个姑娘一定听到时钰刚刚所说，然后当着时钰的面再说一遍，好有讽刺感，她怎么没想到这种办法，以后时钰再讽刺她，她就这么办，杀伤力应该不错。 西夏咧咧嘴角，她也不想勇敢。西夏冲进楼道时，正好就听到这句话，只是没想到说自己，等她再绕回来发现刚刚路过的班就是10班，而这位同桌同刚刚的声音一样，应该在说她。 心像被刺一下，有些不舒服，可这些话不是第一次听到，每次都被刺的地方已经长出茧子，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她妈孟母三迁，为了学校的事情低三下四求人，换来一路上的名校，可她成绩很一般，在学校属于尾部，也就是差生。她并非不努力，可努力之后还这样，就认了，别人说自己差或许羞耻，但她习惯了。 好学生对差生总有优越感，在排名的证明下，随口说他们很差，就像说今天很冷一样自然。 西夏心想这个人应该是个好学生。她没当过好学生，但见的不少，总结了一套好学生标准，成绩好外加有个性。个性可以是高冷、寡言、说实话、不服输或者笑面虎。 她并非勇敢，而是不善说谎，一个谎需要许多谎来圆，她圆不了。更何况要反驳一个好学生，骨子里的好胜心会用各种她难以注意的细节，证明自己所说的正确，既然都要丢脸，还不如省去小丑这一步。 时钰挑挑眉，这姑娘不太犯花痴，但应该脑子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自己骂自己，旁边多一个人使他心生烦躁，放下凳子上的脚，转身趴下睡觉，没有理会西夏悬在空中的手。 一声刺啦划过耳边，林果果挪开凳子，接住西夏尴尬悬空的手，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驱赶时钰这个乌云：“你好，我是林果果，欢迎来10班。” “欢迎新同学。”班长带头拍掌欢呼，还有几声口哨。 “谢谢大家。”大家都好热情，西夏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从谷底一路冲上巅峰。真诚弯腰90度感谢，她没有接受过礼仪培训，只是认为这样能显示出自己的真挚。 多次换学校，西夏每次去新环境前都担心不被大家喜欢，七想八想就睁一晚上眼。没想到新同学挺好相处，除了她又高又帅还学习好的同桌。 只是她好像也没做什么，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喜欢和讨厌是对叫做难猜的无脑姐妹，她智力不佳，摸不到其中门道，只能放任到一边。 西夏放下书包，不再想这些对她很难事情，开始整理书桌。她拿出湿巾将桌子擦了好几遍，然后取出领到的书摆好放进桌子中，接着整理练习册和笔记本，低头时撇到旁边的桌子，只有零星几本，而她满得快要放不下。 西夏的好学生标准还有一条，他们放在教室中物品都很简单。笔记记到课本上，省去笔记本，练习册也不会很多，课本上课未必用也不需要全带，哪像自己，少了一个都得手忙脚乱。 脾气不好也正常，学霸脾气好的没几个，毕竟有分数撑腰，其他人仰仗其解题方法，没必要装作和善。只是以后要小心些，不要惹他。 下课铃像解冻咒，大家蹭地站起来，教室又开始热闹。西夏瞅瞅周围几个人都在桌子上趴着，新同桌更是背对着她，好像是个不尴尬的好机会，快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黄色小袋子，小声走到前排给两人放下巧克力和一些糖果，可旁边这个人有些犯难，若给他，不会给扔出去吧，不给也不好，她妈妈说过送礼要一碗水端平，要不然还不如不送，她将剩下的全部放到男生笔袋旁边。 “西夏，这巧克力你在哪买的。”十几岁的人，刚刚还困意十足的果果看到漂亮的糖果，像个小孩子一样瞬间注满精神气。西夏不知她怎么做到，果果身体里应该一定装着一个活力开关，随时切换，还有她的皮肤真好，一颗毛孔也看不到。 西夏扬起甜甜笑容：“我妈妈出差买的，我觉得好吃，就都带过来给大家尝尝。” 林果果没睡着，只是头疼下节英语课，索性闭上眼睛，注意到西夏像小老鼠似的动作，手指甚至都在抖动。担心出声会吓到她，等离开才打开，一尝不要紧，让她不爱吃甜的人都喜欢上。 “问问阿姨，在哪买的，我也要买。”林果果亲昵地拉起西夏软乎乎的小手。 西夏眉开眼笑：“好啊，不过我得回去才能问，我妈妈晚上才有时间打电话。” 果果皱眉问道：“你妈没和你在一起啊。” 西夏点点头。 林果果正要开口问缘由，就听到一声低沉短促的“笨蛋！”，然后是砰的一声关门声，留下震惊的二人和晃动的后门。 西夏都没注意时钰什么时候醒来，盯着不停晃动的后门不可思议问果果：“他这么讨厌我吗？” 西夏虽不是人见人爱，可性格温柔乖巧，与大家相处很好，初次见面被这样莫名讨厌还是头次，开始是座位，这次又是被说是笨蛋，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越想越生气，学习好了不起啊。 林果果对时钰可有一肚子话说，转了个弯坐到西夏身边，安慰她：“别理他发疯，不知哪根筋又不对，这人自从上高中就没正常过。不过，他也不是坏人，平时话不多，说起话来讨人厌了点儿，你就当个响声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要不然得气死，不说话的时候挺养眼，毕竟一中校草。” “校草？” “怎么？他这样在你们京市当不了校草，那你们学校女生吃的也太好了吧？”果果讨厌时钰归讨厌，对颜值还是认可的。 “不....”西夏连连摆手，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是学习好再加傲然全校的容貌只会增加傲气，这种拽上天的人时不时就能气死人。果果或许说的对，当个响声就行，要不然生气也是自己痛苦。 看到班长对她招手，西夏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超过半小时，慌忙起身道：“果果，我得去找班主任报道了。” “老陈，为什么新同学坐我旁边，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时钰杵在班主任办公桌前橡根愤怒的电桩，全身散发高压电流。 时钰上学期期末成绩同相邻的学生一样，按照一中一直以来的用数学成绩排同成绩名次方式，时钰可以不在10班，但陈老师希望能够让10班有些新气象，特地去篮球场找到时钰，用不给他加同桌换时钰来10班。 陈老师刚到办公室还没放下包就被时钰堵在门口，看到他黑青的脸就大概猜到什么事，只是他也无能为力：“你怪我也没用，这是教导主任直接安排下来的，咱们两个都得接受，不过，这姑娘文文静静肯定不打扰你，你也多和人家学学，别整天无事生非，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不守承诺，时钰默默给陈老师差评：“我去找教导主任。”他油盐不进，说着就朝外走，却被陈老师一把抓住：“时钰，你怎么一根筋，还嫌教导主任找你不够多，上次打架，要不是那人同意和解，你就成社会青年了。” 时钰脚步停下不说话，身上寒气令周围空气冷下来。 第4章 好学生标准不含这条 陈老师扶额，走到他身边，像兄弟一样拂上肩膀，苦口婆心道：“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就算不想学也不要惹事，你这脾气收收，以后和新班主任要好好相处。” 时钰听出些不对劲：“新班主任？” 陈老师挂好衣服脱下来的大衣，走到窗台处，面向时钰，晨曦的微光笼罩两人，金光闪闪如渡了金身：“事情已经定下来，我要离开这儿去省城，新老师是重点师范院校毕业，还是当年数学状元，脑子很好，治治你们这些混世魔王。” 陈老师轻松语气掩盖着些许迟疑与不舍，时钰喃喃道：“你也要走了。”转而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当时.....” 陈老师别过目光，走上前去，拍拍时钰肩膀：“算老师对不起你，当时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你要好好学习，别只学数学，其他也多努努力，考到外面去看看别的世界。” “我才不。”时钰低着头沉默，心里默默道。晨光斜斜照在他的背上，映出倔强的背影。 六子打着哈欠伸懒腰，低头一看还有五分钟上课，他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下节英语课，肯定要背课文，得让时哥帮帮他，只是位置上空空如也，六子问一旁翻杂志的果果：“我时哥呢？” “不知道，下课就出去了。”果果瞪着眼睛，声音中带了些愤怒，这两人穿一条裤子，她一起讨厌。 六子不知怎么又惹到果果姐，瞅瞅时钰旁边满满登登桌子，大概知道，转眼就看到满脸不高兴归来的时钰，暗道：“完了！” 时钰面无表情坐下，看到旁边桌上散放的抹布，问六子：“她去哪了？” 六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想问问同桌的事有没有戏，不过时钰脸色凝重，应该没戏。 “找班主任报道了。”林果果背着身插嘴。 陈老师办公室报道，时钰出来好像没见她，应该错过了。心里翻腾陈老师那几话，这姑娘家并非像六子所说，在一中毫无人脉，转学的事情应该是找人办的，即然找了人怎么会来10班，还成他同桌。这座位暂时换不了，忍一个学期，把古诗词背背，总不至于下个学期还在10班吧。 时钰无所谓在哪个班，就不想同同别人坐一起，其他几个班因各种理由设有独立座位，只要他成绩合适，完全能坐上。至于10班，新来的班主任大概同其他老师一样，只求学生安稳，不太在意学生成绩以及单独座位。 转眼陈老师就带着西夏进来：“大家先回到位置，上课前花几分钟，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同学，这位就是南西夏，西夏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班主任把讲台让给西夏。 西夏略带紧张站到讲台：“早自习已经和大家见过，我叫南西夏，南方的南，西方的西，夏天的夏，来自京市，但我妈妈老家是这里，所以也算半个海城人，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随后教室响起一片掌声，新人的加入总归令人高兴，就像村里有人娶媳妇一样总要热闹欢呼一下，时钰低着头处于热闹之外，手上的笔随着讲台上的声音划动，这名字怎么起的，南边、西边和夏天，读着都绕口，啪嗒一声，笔落在纸上，名字麻烦，人一定也麻烦，最好不要麻烦到他。 上课铃响，班主任交代门口英语老师几句后离开。 弯腰致谢后西夏并没有能如愿离开讲台，又被英语老师留下：“既然这位同学也是海城人，我们正好讲到故乡这个主题，不如西夏讲讲自己印象中的海城吧。” 西夏定在原地，她就小时候来过几次，并不熟悉这里有什么。 讲台下学生大眼瞪小眼，六子小声同果果嘀咕：“刘老师和新同学有前仇啊，平时上课不就是念念课文，新同学一来就要临场发挥English口语。” 林果果为西夏打抱不平：“没发现刘老师这么有野心，想同张老师看齐，咱们又不是一班，拿新同学开刀啊。” 六子小声：“不会是刘老师上次讲课比赛没讲过张老师，所以发愤图强吧。” 林果果：“哼，不管什么，都不欺负新同学。” 六子：“以前新人被老师要求被诗，也没见你这么义愤填膺啊。” 林果果不高兴道：“我那是不表现而已。” 六子不想戳破林果果双标，笑笑不语。 新同学刚来，总归不熟悉情况而战战兢兢，有些老师就会让他们多回答问题或者背诵，这些学生不会像班里现有学生而拒绝老师，基本上就做了，只是能转进10班的人，哪里能正确地完成这些任务，最后尴尬笑笑，让自己出糗而已。 林果果虽看不上老师这种行为，也只是内心里蛐蛐几句，可果果与西夏一见如故，又有礼貌又乖巧。放眼全年级，英语能考的不错的或许其他班有那么几个，但能说的不错只存在一班，被老师要求做怎么难的事，明摆着是让她丢脸。果果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不停骂英语老师。 时钰转头撇向西夏桌上那本新领回的崭新英文书，确实有些惨，只是世上惨的人多了，若要可怜，还可怜不过来，收回目光重新趴回桌子上。 几分钟后，一段流利的英文流入整个教室，震碎每个人的耳朵，这是听力考试里的声音吧： “my hometown......” 时钰脊背一动，重新睁开眼，六子林果果满脸不可思议，随之六子啧啧道：“刘老师脸都笑成一朵花，八卦教教主，消息有些落后啊。”刘老师明显知道西夏英文不错才让她上台给大家露一手，他们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林果果着急忙慌地从桌子里搜摸出另一个手机给各路朋友发消息：“一时大意而已，你给我等着。”年级有什么新鲜事，林果果总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这次马失前蹄，还被六子笑话，这面子一定要追回来。 西夏说完看向刘老师，她好想下去，这么被大家注视好奇怪。台下之人都是佩服加震惊，刘老师对大家道：“西夏同学说的很好，里面还有好几个咱们之前讲的句式，你们谁能将西夏同学刚刚所说句子翻译一遍。” 意料之中的鸦雀无声，随后刘老师转头：“西夏你来吧。” 南西夏心再次沉了几分，她刚刚赶鸭子上架从平日看的文章中拿了些用，已经忘了有些细节，算了，能想起多少算多少吧：“我的家乡.....” “找到了，找到了。”林果果胳膊肘碰碰六子，不愧朋友多，已经查到，只是看着手机不知如何说，六子催促道：“你快点儿说啊。” 林果果皱眉念道：“她在京市念的是国际班，姥姥姥爷是学校曾经的老师，她妈妈是当年学校的状元。 六子豁然开朗：“我说怎么来咱们班，国际生除了英语应该都学不到国内课程的深度吧。” 林果果点头：“对啊，我表哥在外地就念国际学校，高中的数学巨简单，我都会。” 六子呵呵笑道：“那确实挺简单。”不出意外收获林果果一枚白眼，余光略过时钰，静静地趴在桌上就像一滩泥，教室里面再吵也与他无关。 西夏说完又收获一片掌声，大家脸上的佩服和赞美一看就发自内心，国际学校中这种即兴演讲家常便饭，可大家都不错，谁都不想承认别人比自己好，也就礼貌性鼓掌。 西夏红着脸回到座位，林果果竖起大拇指，西夏低头笑笑，目光略过桌子，看到桌上几颗孤零零的糖果，她笑不出来了。还是还回来了，那个趴着的人应该喜欢钱，不喜欢这些。 西夏将糖果塞回书包，妈妈让她同同学搞好关系，可与有些人的关系远一些挺好，能保命。 原来他叫时钰，撇向脑袋旁边的练习本，金子旁的钰，意为珍贵的宝物，起名字的人真有学问，可为什么要当小混混呢，这里的学校也挺有意思，好学生还兼任小混混，她的好学生标准可没有这条。 一中晚自习只上到8点，好在还有公交，快到楼道口，西夏看到两个身影，小跑过去：“姥姥老爷，这么冷的天就别出来，公交车就到咱们楼前，挺安全的。” 姥爷拿过西夏的书包，姥姥关切道：“这不是担心你不认识路吗，第一天怎么样。” 西夏开心道：“同学们都挺好的，老师也好。” 姥姥一点儿也不信：“比你在京市还好？” 西夏眨眨眼，学习方式都不一样，好像也不能比，可同学比京市的同学好，十分真诚，西夏点点头：“好。” 姥姥摸摸西夏的小脑袋，这丫头，太单纯了。10班是散养，自然看不到挤破头的场面：“你妈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情况，回去给她回一个。” 西夏冲姥姥撒娇道：“那我能用那个苹果手机打吗？” 妈妈对她的手机管理很严格，平时能用的只有个老人机的手机，除了电话和短信啥也不能干，微信聊天一天能有机会处理一次。来到海城，监督的工作妈妈转交给姥姥，她姥姥以前可是当过教导主任，比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夏姥姥虽知西夏在10班，并未在电话里向南枫提及，让远处的人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遍地狼的一班，得自己考进去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