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钥》 第1章 如何带着儿子在末日艰难求生 哪怕落地第一纪,主和祂的爱子的父子之情依旧坚不可摧。 -------by0-08 “阿蒙,接下来我们要离开家去交易处”,研究员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和卷毛,新的词语随即收获了他不解的目光。“我们可以获得‘糖’和‘面包’”,阿蒙这一次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开心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但是不允许偷窃”,这次阿蒙便又是懵懂的样子了。研究员显然不会被这演技骗到,他重申了一遍不允许偷窃的话后又承诺阿蒙信守承诺的话可以得到一瓶果酱。“好的,爸爸”,阿蒙开心的回应了这句话。这是答应了,研究员终于放心的为即将到来的远行收拾起行囊。 火堆昏黄的光影下,收拾好的背包与箱子放置在一旁,他拿起临时制成的日历划下一笔,距离他推测的下一次满月还有大约三十四天,他们得在那之前赶回较研究所来。 绯红月光下披着黑色斗篷的研究员背着简单缝制过的背包,一手抱着他的儿子,一手拎着箱子匆匆的赶路。黑暗改变了习贯,但是人本身对于光的依赖是没办法改变的。听着阿蒙的均匀的呼吸声,研究员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和令人绝望。 拨开丛丛黑色杂草,上一次打猎搭建的小窝棚就在眼前。自从发现距离研究所约四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由人类组成的集市以后,他就在为此准备。现在他们可以稍作休整,顺便在这里度过接下来的黑暗。自制的动物油脂提灯十分珍贵,若非必要他不会用于赶路。 阿蒙在他怀里咕哝了一句,“爸爸,到了吗?”“没有,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待下次月亮升起以后才能继续赶路”。旋即阿蒙便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研究院的肩膀上安静下来,祂大可以偷走爸爸的念头让他一直呆在研究所陪伴阿蒙,可是想到糖果和面包还有研究员许诺过的一瓶果酱就又放弃了。黑斗篷下什么也看不清,听着研究员整理行囊发出悉悉卒卒的声音,祂又陷入了沉眠。 从研究所醒来以后的第一年的日子他其实不愿意回想,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借着在他身边的一块发出半金半黑光芒的物体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间,走出研究所,那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寂静和坍圮的废墟几乎要逼疯他。哪怕在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人类的末路或许就在眼前,真正发生的时候又有谁能接受。若非求生本能在支撑,他或许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黑暗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回到那个葬送了一切的房间默默诵念了几句祷告词,冷静下来以后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此时便要庆幸起学校的通识教育与兴趣教育了,搜集了研究所现有的物资以后动手制作和猎取采集食物,生活必需品在一次又一次摸索中渐渐制备完全。 现在闲暇起来,思绪不免发散起来。 日记本被他翻得哗哗作响,记忆里无光的日子也变得鲜活起来。 醒来的第一年,他依照记忆庆祝了自己的三十岁生日。 醒来的第二年,他在研究所里捡到了阿蒙,那个日子被他作为了阿蒙的生日。 醒来的第三年,他们的家中有了两个过生日的人,研究员也在那一年酿出了格瓦斯。 醒来的第四年,研究所被他经营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现在是第五年的九月份,为了越来越冷的天气,他得置办一些棉花。原本计划在下次满月之后去搜索一些,发现集会后此事便有了新的解决办法。 长夜无尽,就着昏黄的烛火,不再年轻的研究员也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哼唱起家乡的小调哄他的孩子入睡。 翻过一座山,随着风声传来人群沸杂的声音。 集市到了。 来到这里的人打扮各异,最多的是用各种东西掩住身形面容。不过这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反而是为了隐藏自己畸形的身体。 研究员上次来时见过一个没有任何工具能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女人,她生着半边脸鱼鳞的模样吓得所有人都远离了她,自然没有换到任何东西。可是她的织工是那样不错,于是他用两条鱼从她手里换回来几件适合阿蒙穿的衣服。似乎是那两条鱼的原因,也似乎是研究员的态度,女人告诉了他集市的召开规律。这也就有了他们此次的出行。“阿蒙,我们到了”,研究员的话唤醒了一直趴在他肩头的阿蒙。祂想要把小脑袋钻出斗篷,研究员按住了祂。 “亲爱的,我们要先去见一个人。到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摆上一个摊子,会有人来交换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要见的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这个小小集会的召开人。这位先生清理了附近的场地,用他们所并不知道的办法保证了这里不会被什么非人生物打扰,还初步制定了规矩。在与那位女士的交谈中她对这位布拉金斯基先生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也提到了在这里开设摊位的条件—知识。无论是什么种类的知识,当然如果没有的话也可以以其他能拿得出来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听到这个条件的第一时刻,研究员就意识到这位布拉金斯基先生的不同寻常。因为这位女士的缝纫技巧就是布拉金斯基先生教授的,而集市上的售卖东西俄文标识都由布拉金斯基先生亲自书写放置在这片空地唯一的树下。听那位女士所说,那里也是布拉金斯基先生教授生存知识的地方。念出了写在集市入口处的俄文词语,СоюзСоветскихСоциалистическихРеспублик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见一见这个人。 这里是一片被人为清理过的空地,唯一的树木异常显眼。 白发的高大男人就坐在树下,还不到授课时间所以那巨树下面只有他一个人。 此时月光正亮,他清晰的看到了这男人的样貌和他穿着的衣服。 这次他是真真切切地被惊住了,就连阿蒙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他的怀抱都不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斯拉夫人模样的白发青年就已经走到跟前制住了想要偷偷去捉弄人玩的阿蒙。这下子研究员总算是回过神来,他颇为歉意的说了句对不起后就想从男人手中领会孩子。 “祂不该来到这里”,纯正的俄语比不上男人窥破阿蒙本质的震惊。“这是我的孩子,祂只是有一些顽皮,祂不会做什么的”,研究员抱着阿蒙往后退了几步。事情已然超出他的预期,本以为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是依靠一些小手段清除了附近的危险,几年下来对于阿蒙的位格研究员也有属于自己的估测,否则他绝对不敢把阿蒙留在研究所独自出去采集食物和搜寻物资,更别提带着他翻山越岭来参加集会,看来还是他小看了这位先生。 事已至此,什么试探的念头都被抛开。他直白的用同样纯正的俄语回答了他的话,“МенязовутМихаил. ЭтомойсынАмон.”(我的名字叫米哈伊尔,这是我的儿子阿蒙) 伊利亚也打量起了面前披着斗篷的男人,他露出饶有兴致的微笑,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如果你乐意讲一讲自己的事情的话”,似乎是怕自己提出的要求过于不公平,他将自己的来历首先告知。“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那个你能认得出来的俄文单词其实也算我的名字,我苏醒于黑暗降临的第十六年,在这片土地上四处流浪以后选择回到这里,这个集市已经建立五年了”。终于证明了自己猜测的研究员也感慨万分,正好阿蒙在伊利亚怀里再次陷入了沉睡。他便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或许也可以称呼您为祖国先生,我叫米哈伊尔与您不一样的是我苏醒于五年之前,我的儿子阿蒙是在第二年捡到的,虽然祂并非人类但是我以自己受到的人类教育教育了祂如何作为一个人生活,祂很可爱,也很听话”。 “你带了些什么,或许我可以交换一些”。伊利亚倚靠在树上,他眼睛瞧着远处的人群,却也不耽误手里做活,他正在用粗劣的纸张装订一本书。“一些格瓦斯,果酱,能吃的肉和木制工具”,格瓦斯唤起了伊利亚的注意力。“你想要交换什么呢?” “一些糖果,面包还有制作冬衣的棉花”,似乎是觉得自己带来的东西很少,他又说可以提供集中制作动物油脂提灯的办法。“不,这些已经足够了”,伊利亚在树旁军绿色布料遮盖着的地方翻找出研究员想要的东西,“虽然不是伏特加,但是能尝一尝祖国的味道就是最珍贵的东西啦”,他手里是一罐子糖块儿和两整条大列巴还有几件棉衣。研究员纯正的俄语让看起来年轻的国家终于有了点儿真实的样子,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谈论起自己这些年天南地北流浪的经历。从变了模样的西伯利亚到完全认不出来的圣彼得堡,“我还准备去/中/国转一转,毕竟我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再踏上那片土地”。他像是絮絮叨叨讲述自己年轻时风光的父亲,研究员想着,他静静的听着祖国讲述这些事情。伊利亚从始至终的口吻都非常平淡,唯有讲到他那些被污染了的人民时才会流露出一丝可以察觉到的难以言喻的痛苦。讲到自己准备走珍宝岛进入中/国时他顿了顿,“边境被灰白雾气笼罩住,我试了几次都穿不过去”。 “也不知道王耀怎么样了”,说这句话时他才真的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那一瞬间的颓唐似乎击倒了这个男人,他以为中国人所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遗憾总会败给时间,可他忘记了王耀教给他另一句是,“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在他抬头的瞬间,研究员似乎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泪光。 集市一行顺利结束,往回走的路上阿蒙神气活现的吃着伊利亚额外赠送的小蛋糕询问父亲为什么要给那位布拉金斯基留下地址。 “他是你的朋友吗?”阿蒙不解的询问。因为父亲每次出去都要消除自己身上的“味道”才能放心,那么证明被发现他们在那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谨慎是因为如果我们住的地方被任何生物闯入了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那些黑色的东西会把它们杀死或者污染,事情就会变得危险起来”,“所以布拉金斯基不会”,阿蒙明白了。于是祂又高兴起来,父亲不能捉弄,除了自己跑来被祂吃掉的生物祂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玩乐的对象,如果不怕危险的布拉金斯基来的话,祂就可以玩父亲的朋友。阿蒙希望他来的时候可以带上一些香喷喷的蛋糕或者甜蜜蜜的糖果,父亲告诉祂这可是每位先生该有的礼节。 研究员怎么会看不出阿蒙的心思,转念一想作为自己的儿子,对祖国先生应该有些尊敬就决定回去以后给阿蒙讲一讲关于国和家的概念。作为一个苏/联人的儿子,他得知道这些,哪怕他永远不会理解父亲对国家的情感从何而来。 “我们可以庆祝你的三岁生日了”,研究院打算起来,这次出行的收获远不止交换取得的糖果,面包,蛋糕和棉衣,祖国先生将一本简易生产手册交给了他。家里的家具和工具可以再添置一些,可以搭一个烤炉自己烤肉和面包了,还有一个灶台,一个简单的壁炉,采集一些菜腌制,这个冬天总归是不必再挨饿受冻了。 穿行过杂草丛,他们终于回到了研究所。推开大门穿过走廊,回到属于父子两个人的‘卧室’,他们整理起这次带回的东西。玻璃糖罐被放置在架子上,面包堆在临时灶台前,棉衣归类放回研究员打的木箱子里。 数着时间,研究员从走廊里捞回正偷走糖罐准备找一个角落把它们全部塞进嘴里的阿蒙开始讲今天的睡前故事。 “如果爸爸奖励阿蒙一块糖的话,阿蒙会更加认真的”,看着儿子无辜的大眼睛研究员不禁思考要不要给祂树立些节省食物的观念,可是又纠结原本他能给予阿蒙的生活条件就算不上多好,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答应祂认真听故事就会得到一块糖和一块蘸着果酱的面包。 “爸爸教给你的语言叫做俄语”,“阿蒙知道,这是爸爸的母语”。“是啊,阿蒙知道和母语相对应的是什么吗?”没等到阿蒙抢答,研究员就说,“是祖国”。“那位布拉金斯基先生就是祖国的化身”。“我在二十岁在莫斯科读大学时曾经见过他,那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啊。人们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奋斗,两个文明彼此斗争却点燃了人类前进的文明之火。我们征服天空,征服海洋,除了一双手和头脑外一无所有,却征服了整个世界,甚至于步入宇宙。疾病,寒冷,饥饿都被克服,每个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可是现在不一样,爸爸会冷,会饿”,虽然不太理解,可阿蒙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爸爸话里的不妥当。 “是啊”,研究员想到。 “现在爸爸除了一双手和头脑外一无所有,自然做不到很多事情啦”,“爸爸还有阿蒙”。研究员的忧愁都被这稚嫩的童声带走了,“爸爸有阿蒙,爸爸还有家”。他高兴的笑起来,阿蒙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时墙上挂着的灯火摇曳几下熄灭了,他们也该睡觉了。 又过了一半个月后,今年的冬天终于要来了。 伊利亚的到访恰好解决了研究员遇到的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储存今年多的过分的肉食和蔬菜,而伊利亚为他带来了蜂蜜和醋。 “用小木罐蜂蜜浸泡肉食,用盐渍和醋浸泡蔬菜”。在祖国的指点下这些食物终于逃过了因储存不当而被丢弃的命运,毕竟之前他都是无论什么种类都放在外面一冻了事的。 “您这次”,“冬天集会不召开,我在收集东西,顺便路过这里”,您不像是路过的样子,看着他的行李和身后那辆大推车,研究员想。更像是担心我会和阿蒙一块儿饿死在这个冬天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伊利亚从大推车上卸下来的一堆食物和工具加入到他储备冬粮的活动以后。 阿蒙更为兴奋,祂佯作疑惑的问,“布拉金斯基先生,这是您给爸爸的拜访礼物吗?” 伊利亚被逗乐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来意。 “每一个参加集市的人我都会留地址,在集会停止召开后上门,如果能找到就会留下些东西。今年你们这里是最后一家”,“哇”,阿蒙更开心了。“我希望您的礼物里有一些蛋糕”,“当然,有糖果就更好了”,听了他们的话研究员不禁捂住脸。 “您自己呢?”这才是研究员想问的问题,“您自己是怎样安排的呢?” 伊利亚靠在大推车边扭头看了看拿着糖吃的不亦乐乎的阿蒙说,“一般最后拜访的是谁家,谁家就会留我过冬”。阿蒙首先发言,“阿蒙没有意见”。研究员当然更不会有意见,他去集市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其实就是想要和阿蒙见一见同类,既让阿蒙更加像个人外就是让自己记住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类。 “当然,我是说欢迎您的到来”,用破布抹了抹手上的油渍他伸出手去主动同自己的祖国先生握了握手,“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同志”。 伊利亚也笑着握住他的手,“感谢您的收留,米哈伊尔同志”。 第2章 新概念俄式种田文学 在结束物资搬运的第二天研究员与伊利亚紧闭研究所大门,此时的世界已经成了非人生物的乐园。漫长的冬季带来的并非只有寒冷和风雪,还有无尽的黑暗与危险。在整个冬季,满月与极端黑暗的情况会频繁交替出现。这时候在外面游荡的不明生物力量会达到顶峰,醒来的第一个冬季研究员就曾险些命丧于距离研究所约十五公里处一个山坡聚居的变异类熊生物口中。不过在看到鱼鳞脸女人后再回忆他当时的遭遇,很多细节反而不敢细想了。 伊利亚显然有更丰富的经验,他带来的不仅有过冬的物资还有一些奇怪的道具—各种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物品。 听他的介绍研究员才知道这些东西以某种规律摆放以后能起到一些防护作用,不过有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和阿蒙在其实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敢于拼了命的闯进来,大多是在研究所外不远处游荡。“不,今年不一样”,伊利亚在温暖的室内烤着火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前段日子结束集市之前我捕获了三只有着奇怪能力的生物,分别是能够操纵水流的鱼,嗜好血肉的野猪和一个已然看不出人形却能够操纵火焰的人类。击杀它们之前那人类恢复了片刻清醒就用几句俄语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事,我才认出来他曾经是集市上售卖柴火的男孩。他说很多东西都在寻找和迁移,有东西吸引了它们逐渐聚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它们在吞吃同类以后发生了变化”,伊利亚手上是一张绘制着众多不明生物汇集路线的地图,他的跟踪行动持续了半个月,在众多箭头的中心赫然是基辅的教堂。 “您会选择最后送东西到我们家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研究员肯定了他的推想。“我想您后来也对切尔诺贝利的事件有所了解,但是我爬出来以后身边有一块半金半黑的物体和一块石板,第一年靠着拿东西做照明解决了我很多问题。但是第二年年初那东西突然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我幻听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在有一次失控的翻滚以后石板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研究员也试图从研究所内发生的事情来推测可能的结果,“说实话,那段时间我总是想要再次跳进那个巨洞中,后来阿蒙突兀地出现在研究所以后这些情况才好转。直到阿蒙能与我交流以后这种幻听情况才完全消失”,温暖的壁炉旁昏昏欲睡的阿蒙听到父亲提起自己的名字后也叫了一声阿蒙在这里。 研究员把孩子捞进怀里,“在见识到阿蒙那些能力以前我一直认为是长久独自居住和黑暗带来的压力过大导致了我出现精神分裂症状,现在却是不敢这么认为了”。 伊利亚常年冰冷的双手在火的温度下也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暖意,所以只是看着研究员轻抚阿蒙的鬓角哄祂入睡。 “这事等到这个冬天过去再说吧,这次迁移至少三到四年才会达到峰值。实在不行,总能找到落脚地方”,大人的谈话中掺杂着太多阿蒙听不懂的单词,一直趴在爸爸怀里的祂睁了睁眼睛,眼中一闪而过灰白雾气,旋即又转为浓重的黑色。刚刚想要插嘴的念头变成了明天要求听布拉金斯基的故事,阿蒙对布拉金斯基一直有着莫大的兴趣,只是冬日里一直沉睡的祂没有机会请求他讲一讲,现在冬天即将过去,阿蒙也能清醒更长的时间了。 在窗户边连着观察了五次满月,提心吊胆的等了半个月。他们设想最坏的情况终究没有发生,研究所的黑色杂草上的蓝色冰霜消减以后,最难熬的冬天就过去了。经过一个冬天的相处,研究员最终还是决定邀请祖国在这里定居。他本以为祖国或许是在基辅较大的遗留城区居住,谁成想他是真的直接用推车做家随停随住。 “这里距离集市也不太远”,研究员最终说服了这位天为铺盖地为床几百年的斯拉夫奇男子,“附近的土地可以平整以后种些东西,研究所里面的一些物资您可以改造成更有用的设备,我还可以给您打下手做一些东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帮助您教授知识给其他人,我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紧张的搓了搓手期待的看着祖国等待他的回答。伊利亚到底是被能给自己做帮手这句话吸引了,他走遍整个/苏/联过境去搜寻幸存者去帮助他们生存,可是他除了仅剩的一些来自于土地与国家给予的能力以外一无所有,过往赖以生存的政治手段在社会秩序完全崩塌以后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凭借着一点革命时期跟随上司们的见识来一点一点摸索着做事。 上一次有人用这样熟悉而流利且带了一点亲切口音的语言询问自己能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多久以前了?他在心里用自己纪年的办法算了一下,应该是三百九十二年前。那个说着父辈当作最宝贵财富传承下来的语言的年轻人死在伏尔加河以后,就连用俄语交流也都成了回忆里的一部分了。后来离开莫斯科后的旅程上走走停停,不知是在哪一天停驻在哪里的时候突然就萌生了教授这些在他看来已经毫无用处东西的念头。 国家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人类文明也坍塌的只剩下废墟。这些遗留下来的人们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生活,旧日文明对他们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祖辈口中遥不可及的梦。生存已经成为奢侈品的时候,文明就显得无足轻重。可是作为文明的结晶去否定文明,何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他本来已经对自己和解,教授简单的俄文单词,不向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过去和身份,一切都结束于这个年轻人的到来。我得再试一试,他这样想。 于是他回答,“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嘿,你知道的,来集市的人类越来越多了”,本来想学那个满脑子憨八嘎的脂肪球耸耸肩膀,又想到这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就尴尬的放弃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从您这里获得更多的蛋糕糖果和故事”,凑上来的阿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布拉金斯基先生,您是爸爸的祖国父亲,那么您就是阿蒙的祖国爷爷,我想您应当答应我”,想到数不清的蛋糕糖果和面包,阿蒙努力的抬起头试图向伊利亚展示自己的真诚。好吧,这孩子总能让一切严肃气氛发展到奇怪的方向。伊利亚揉弄着祂的脑袋,“哦,那你也得学习文化课了。用我的一个中国朋友的话来说就是,作为祖国的花朵是应该学习的”。总被研究员吐槽跟做了个半永久假笑面具似的的阿蒙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于是两个可恶的大人一块儿发出了大笑。 在新的一年第一次集会上,研究员提着一盏马灯出现在树下。他和伊利亚共同树立起一块新的打磨好的黑色石板,石板的最上方写着一个新的词语。然后大家知道这个集会终于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做,“列宁格勒”。半金头发的研究员向大家解释了这个名字的意思,“列宁格勒的意思是一个能让大家都活下去的地方”。‘活下去’,这个词语大家都听明白了。他们欢呼起来,但更多的眼睛里充斥着的是泪水。 在这欢呼声里,伊利亚告诉了研究员一句话,“只要人类没有灭亡,有文明的火种存续,我们终会重建故乡”。 自那天开始,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器。 阿蒙的个子越窜越高,列宁格勒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不过出于对污染生物聚集的考虑,研究员与伊利亚也在探索新的场地和迁移方式。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建立聚落的方案,只不过种植办法还没有摸索出来,现在不是考虑的时候。 翻过一座山,集市就在眼前 因为这一次需要在研究所附近的试验田记录数据,所以他们来的迟了些。 这次突然停下脚步地变成了阿蒙。 “爸爸,你看”,阿蒙扯着研究员的手指向了集市。那块土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汇聚成了一条闪烁的河流,远远看去如同父亲睡前故事里所讲述的璀璨星河。再多偷来的记忆也比不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在这样的场景下情绪淡漠的阿蒙第一次试图理解起父亲说起旧日文明时他那些微妙的令祂感觉陌生的情绪来。 “是啊,万家灯火”,伊利亚站在更往前的路上用中文喃喃自语。 “至少我们现在也不是无家可回的人了”,研究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都没有说出来的是,可是我们也回不了家了。 “小麦获得了丰收,然而玉米的污染影响了收成,两块田的收获约为3;1”。 “如何确定小麦没有问题呢?” “阿蒙能够确定,不过我还抓了一些比较正常的动物做实验。食用了小麦的兔子在观察半个月之后没有发生异变,不过有一点可以继续试验”。研究员手下碳质笔刷书不停的记录,“阿蒙似乎能够偷走污染,有几株玉米在祂尝试以后完全正常”。伊利亚惊异的看着蹲在鸟笼子旁兴致勃勃的观察乌鸦的阿蒙,“这也是祂的能力吗?”“目前看来是的,后来在我尝试让祂偷走更加概念化的东西。祂成功的偷走了灯光和一阵风”。“暂时不要让祂尝试其他的,也不要尝试太多,祂太小了。我总有种感觉,祂的能力和中国边境上的灰雾有些关连”。研究员停止记录,他翻过一页把这件事情记录在日记上。 “您确定”,他紧张的询问。伊利亚明显不想多谈,“孩子,这件事我没办法过多谈论。在离开边境的第五年我也和西伯利亚的一些人讨论过自己的见闻”。他停顿了一会儿,“他们的结局都不太没好”,“无一例外都疯了”。都疯了?研究员瞳孔紧缩,也想到了一些事情。一年前在外面遇到几个凭着自己的能力做陷阱劫取他人物资的人。他当时护着阿蒙受了伤,在情急之下祂露出了自被自己正式收养后就没在出现过的触手,那些人也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疯狂,幸好伊利亚及时赶到把他们拖离。事后再去,那地方就只剩下些不成人形的怪物残骸。 在这样的世道下活着,研究员很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以后就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实验成功,接下来收拾好寻找更大的种植场地。 因为切尔诺贝利,当年普里皮亚季的基础设施很是下了些功夫修建,走在伊利亚探索出的路线沿途依旧就能看出这里道路的模样,辨认出些许被定格在世界毁灭当时当刻躲过刚开始异变的建筑诉,它们就这样静静的诉说着过往人类文明的辉煌。托伊利亚的了解,他们很快不再为费心寻找大一点的种植场地发愁。在列宁格勒集市向东三点四公里处有一块儿极适合做耕田的土地,肥沃而稍有污染,也没有什么怪异生物聚集。借着月光,附近还能瞧见几栋建筑。水利也无需担忧,第聂伯河的支流在这片土地的边缘流淌,看起来这里曾经应该是个农场或者居民区。 两人踩在田埂边,伊利亚向他阐述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米哈伊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固定的人类定居点”,伊利亚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是在丈量这块土地的面积,又似乎是在怀念什么。研究员被问得愣住,“让列宁格勒成为一座城市吗?确实是想,不过我们得考虑的东西太多了”。物资的取得,防御工作如何展开,成立以后该如何管理,说实话研究员在某天的夜里考虑过这些。可是这样诡异的世界,最终人类选择分开生活其实也是现实情况导致的必然结果,英雄主义可以书写历史,可是个人的力量放到扭曲的自然法则之前是微不足道的。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我接受了近二十年的教育和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良知告诉我去帮助别人吧,这是你应当做的。可是醒过来的六年时间告诉我,如果不能百分百做到就不要轻易给别人希望”。研究员说着说着终于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作为一个父亲他得伟岸些去保护哪怕实际上不需要他保护的阿蒙,作为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来自同一个文明的他在列宁格勒前来求一个生存机会的人面前他也得伟岸些,心里再多的犹疑与不安都得压下。此时在有着父亲与祖国的双重意义身份的伊利亚前终于表现得像是个遭逢大变后不知所措的年轻小伙子了。 “1920年的时候也有个小伙子问‘布拉金斯基同志,我们会取得胜利吗’他那时侯的表情和你现在一模一样”,活过千载岁月的国家意识体这样回答又一个被现实打的晕头转向的孩子,“那时候我就告诉他,会的。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成不成功”,伊利亚哈哈大笑,这笑声惊起几只飞鸟,研究员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突然说,“那就试试”。 “那就试试”,伊利亚回答他。 在夏天的试验田种下第一批种子,接下来就等待着秋天的收获。仅仅是研究所附近田地的收成就让研究员的家庭富裕不少,麦子与其他蔬菜被收集起来等待着下一次集市交易时出售。研究员已经计划好用多余的东西换一些工具,他想要做几件新农具,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能提供布料给阿蒙做些新衣服,新的一年过半祂窜高了不少现下几乎能到他与伊利亚的腰间了。在笔记本上记录的研究员也不禁腹诽祖国的多才多艺,他一直以为那个曾与他交换过物资的鱼脸女人的缝纫手艺是祖国在询问别人后单纯教授了理论知识,没成想他是自己真会做。 纯血斯拉夫八尺男儿坐在灯下缝衣服,这画面出现在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他都开始佩服起那位素未谋面的中国先生是怎样以一种强迫的态度逼迫着祖国自己学会缝补衣服做针线活了。 这时是晚上,阿蒙在研究所的边边角角蹲着玩虫子,两位大人在提灯下各自算账和记录研究灵感。同样有一说一,伊利亚作为国家意识体的某种能力真能感知到他想要感知的国民的情绪。大概猜到研究员在脑补些啥的伊利亚蚌埠不的开口,“咳咳,其实美国佬自己背地里学他哥和弗朗西斯绣花还死活不肯承认的样子才叫搞笑。自己缝的歪七八扭的非得说是柯克兰的手艺,也不知道柯克兰是怎么受得了照顾这种完全的生活废物的弟弟那么长时间的”。想想美利坚先生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研究如何绣花的样子,研究员也绷不住的笑出声来。 像是寻常人家的夜间闲谈一样,打破了沉默的两人天南地北的谈起过去的事情。一边聊天一边讨论起这段时间集市上的账目和人流往来,整体来说是入大于出,想要定居的人占前来者的绝大多数。唯一没有头绪的事情只剩下污染生物迁移该如何处理。 阿蒙打外边儿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祂又的收集了点亮晶晶的东西,可总觉得自己近来精神出现问题,总是感觉爸爸爬出来的那间屋子里有极为吸引人的东西诱惑着祂去看一看,而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祂这十分危险。在几番纠结以后祂还是决定放下这件事情去做些别的,比如说寄生一些小东西出去玩儿。连着几天的幻听没有给祂的精神造成实质性影响,反而是让祂想起了些有趣的小知识。 这是属于阿蒙的秘密,祂像珍藏那些被杀死的生物遗留的亮晶晶的东西一样藏起了这个秘密。祂直到爸爸和布拉金斯基在发愁列宁格勒的事情。祂这样想,到时候我可以帮助他们,这是善意的欺骗。 丝毫不知道儿子在这几天自己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化的研究员不会知道,这少有的对儿子身心健康成长的疏忽会在未来带给他什么样哭笑不得的‘惊喜’。 看阿蒙进来了,油脂蜡烛也燃烧殆尽,两人便收起手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由研究员带着阿蒙回去睡觉。 他们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今天是满月过后第三天,污染的力量在满月过后达到最低值,集市上又是一副人头攒动的样子。 大家对伊利亚偶尔的缺席也开始习惯,腼腆但博学的研究员同样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其实大家翻山越岭来集市的主要目的还是交易生活必须物品,学习知识仅仅是出于对集市召开人布拉金斯基先生的感激才会捧场,但是随着生活起了点改善大家就开始意识到布拉金斯基先生教授的是怎样宝贵的东西。年纪小一点的年轻人还好,上了年纪的人则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起来。 人类在生存面前总是偏向于将机会给予后代,这次集市终于有人做出了尝试,第一个大着胆子把孩子带来的人是小阿廖沙的奶奶。那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紧张的攥着奶奶的手,阿蒙好奇的围着他看来看去。“爸爸,他的命运似乎不太适合留在这里”,阿蒙摇了摇头想要否定伊利亚和研究员把人留下来的决议。命运木马自然能够察觉命运,只不过这个男孩的命运是一团血雾,还带了点令祂不适的粘腻感。 这次拒绝阿蒙的是伊利亚,他说“得有一个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在他们的设计中,学校就是列宁格勒的第一块基石,主动的宣传怎么能比得上主动的加入。 阿蒙不想和布拉金斯基起争执,在祂的观念里爸爸是家人,布拉金斯基勉强算是家中的一份子,接受他是在接受他作为爸爸的祖国兼朋友的身份。我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情,在退到研究员身后时阿蒙的眼中一闪而过些许恶意。名叫阿廖沙的小男孩被阿蒙一盯,害怕的瑟缩在奶奶的身后。 研究员及时察觉到了氛围突变带来的尴尬,“当然可以,接下来我们回固定给孩子们上适合他们的课程,小阿廖沙自然能够加入”。“可是我们的小阿廖沙得负担起自己的生活,这里可没有谁能无偿的抚养他”,阿蒙毫不在意的指出了老妇人不安的原因,他用毫无障碍的语言沟通能力说道,“您是觉得布拉金斯基和爸爸是很好的人,所以如果您死掉的话这位阿廖沙先生能够被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收养,毕竟他们这么好心不是吗?”最后阿蒙满怀恶意的说,“谁能够拒绝一个快死的老人的微不足道的请求呢?”这话就有些过分了,伊利亚皱起眉头想要和阿蒙交流几句,研究员却关注到了另一个问题。“伊芙娜女士是出了什么事吗?” 听了这句话,老妇人终于嚎啕大哭起来。这个再贫苦也要保证自己整洁的老妇人丝毫不顾他人的目光枯槁的坐在地上,在她抽噎着说的断断续续的话里几人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的儿女都在前不久的一次打猎中被不明生物攻击死去了,自己身上和家的附近又发生了难以理解的异变,为了孙子能够活命她只能拼着赌一把的心态试着去求人很好的布拉金斯基先生和米哈伊尔先生。伊利亚听完以后微微动了动嘴,阿蒙又打断了他的话,不对,是直接偷走了他接下来想说话的念头。 “说实话,人人都象您这样的话我们的日子就没法过啦。爸爸和布拉金斯基都是好人,他们肯定不会拒绝,然后这样做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可是仅凭他们两个能养活得了多少人呢。当然我也没有替他们拒绝,只不过您这样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适。还是没有放弃这样的念头吗?”研究员去追听了奶奶的话哭着跑走的阿廖沙,毫无顾忌的阿蒙直接开始窃取在场所有人的念头,如果有人想要插嘴那么他的话就会被立刻偷走。没有任何对一位孤苦老妇人的同情,那部分属于非人类生物的冰冷在此时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祂冷冷的觑着四周说接下来的话。 “布拉金斯基先生,这是您的提议,还是您来解决这件事情吧”。 “毕竟您才是列宁格勒的召开人,这位伊芙娜女士一开始要找的就是您”。伊利亚敢肯定,他接下来的处理方式直接关系到阿蒙接下来对待他的态度。伊利亚知道,如果敢说收留这孩子的话,祂百分之百会和自己翻脸。他也不想去像米哈伊尔养阿蒙一样收留这孩子,反而要借助这孩子达到自己的另一个目的。 他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作为一个国家意识体的存在,伊利亚的人性顶多比阿蒙多了一点责任与更广博的爱而已。 这件事情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当然,我想接下来大家都可以听一听我的建议。这是我的朋友米哈伊尔的儿子”,他向众人正郑重介绍了他,“在我们家里,阿蒙的发言是必须被采纳的。我想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言语激烈了些”。 阿蒙但笑不语,一张少年人的面孔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他的目光掠过人群看到了身上沾着泥点子的父亲抱着阿廖沙回来,小跑几步迎了上去。 伊利亚的话还在继续,“列宁格勒是一个让大家都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是我创建的初衷,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的想法是让大家聚集起来,我们一起应对未来的生存问题。大家可以在我和米哈伊尔建立的学校里学习知识,你们可以自己来也可以带着孩子来,在列宁格勒孩子们可以安全长大,我们都可以有尊严的活着”。 伊芙娜女士终于注意到了阿廖沙,她跌跌撞撞的跑出人群。伊利亚的声音还在继续,听着听着这位老妇人爬满皱纹的脸上就露出了热切的光芒,“有尊严的活着”这句话触动了她。在伊利亚的讲堂上,尊严这个单词的意思被她仔仔细细咀嚼后吞进肚子里,在和儿女的转述中被反反复复提及,现在她又听到了这个单词,这个父辈一直流传的让她视作生命的单词。 “阿廖沙,你得记住”,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抓住孙子稚嫩的小手,哪怕他手上已经被这力气掐出鲜明的红痕,“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和米哈伊尔先生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有尊严的活着”。 “像个人一样活着”,在人群的呐喊声里有人喊出了和她一样的话。 研究员就站在人群之外,伊芙娜女士那陡然明亮起来的目光触动了他。 那双眼睛里似火一样燃烧着她仅剩不多生命的,是希望。 (4) 伊利亚和阿蒙和研究员都是聪明人,谁都没有提及几乎发生的一场争执。 只不过在轰轰烈烈的基建开始后,研究员就着家越来越晚,这天独自回到新开辟的属于自己的卧室,路过那个爸爸三令五申不得进入的房间时,祂听到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把耳朵贴在门边听了听,是孩子细弱的哭声。再三以各种手段确定了自己目前的状态尚属正常以后祂又侧耳去听,真的有孩子在哭。 按耐住躁动不安的灵感,祂暗骂一声,直接踹开门冲了进去。 一个黑头发的浑身**着的三岁幼童正坐在之前父亲爬上来的那个地方,祂身边缭绕着灰白的雾气。阿蒙视角下,黑色粘腻的液状触手正顺着坑洞边缘缓缓爬上目标直冲这孩子。眼见着黑色的潮水要重新带着这孩子回到深不见底的洞中,阿蒙只拼着以意志吊住意识,调动起自己的触手拉着这孩子一块就地一滚滚出房间。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合上,靠坐在走廊的地上的阿蒙急促地喘息着缓解来自灵魂的剧痛,祂怀里被保护的好好的孩子露出一张和自己和父亲和布拉金斯基和列宁格勒集市上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面孔,阿蒙落在走廊里的提灯下这孩子张着褐色的眼眸以一种祂只在布拉金斯基口中听过几次的语言-中文询问道。 “您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请问你是谁,我又是谁”,未收回的触手上传来奇怪的触感,有着同样神秘花纹的触手从这孩子身下伸出缓缓磨蹭着阿蒙收不回去的触手,看着明显打结的一堆触手,看着自己目前连起身力气也没有了的情况,阿蒙终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虫生中的第一句垃圾话,“小崽子,我是你哥”! 然后祂就和这孩子双双晕了过去,在晕之前阿蒙以最后一丝力气窃取卧室与走廊的距离,窃取了祂们离开的房间再次被打开的命运。 还好爸爸说他今天会回来,晕过去前最后一刻阿蒙庆幸的想到。 第3章 第 3 章 回到家的研究员再次受到精神冲击,在门口踌躇好大一会儿他才犹犹豫豫的迈过满地纠缠在一起花纹各异的触手挪到儿子跟前。阿蒙这时神智清醒不少,看到爸爸回来嘴唇蠕动了几下示意他给自己解开和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崽子缠绕在一起的触手。研究员顺着儿子的目光下移,一张中国特色的幼童面容映入眼中。 他还没能问出接下来的话阿蒙就发出了一声痛呼。孩子稚嫩的小手上有一只有着奇异花纹的蠕虫正缓缓蠕动,不一会儿便失去生命。阿蒙手疾眼快的趁着这孩子张嘴想要继续说话的功夫直接把从身上剥离的时之虫拍进他嘴里。 那双翻滚着灰白雾气的眼眸终于恢复了片刻清明,阿蒙也累的再次瘫倒在床上。研究员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灿灿一笑边解触手边问阿蒙,“这孩子该不会和你有什么亲缘关系吧”。饶是根本没有人类羞耻观念的阿蒙在体会那种滑腻冰冷的触手互相缠绕感觉后也不禁恶寒,祂才不到七岁!抖落了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床上爬起来的祂恶狠狠地回答一向敬爱的父亲,“父亲,我想祂和您该有些关系,这位先生可是在您与我当初爬上来的地方出现的。不过您还是把布拉金斯基叫回来的好,这里可没有人会说中文”,“真是抱歉”,稚嫩的声音响起,用的是纯正的俄语。 小小孩童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随手一挥身上便出现了一身有着神秘花纹的黑色袍子。研究员颇有些新奇,阿蒙则不以为意。祂翻身下床也给自己变出一身时之虫组成的黑色袍子,然后拉着想要说点啥的研究员站在门边上等待着这孩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额,首先就刚才的事情向你道歉”。阿蒙哼哼几句没关系,脚步却又往后缩了缩。“现在我改主意了,吃下我的分身你大概有三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希望你们能在布拉金斯基回来之前把事情说完”。祂站在研究员身后,“不过我得在这里以防万一”。 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祖国的?出于不能拆儿子的台心态的研究员点点头,“你好,我叫米哈伊尔”。 “你好,你可以叫我周明瑞”。孩子回答,祂随手一抽房间里就出现几把椅子示意两人落座。 “坐下再说吧”,不仅是阿蒙,周明瑞也疲惫不堪。那位福生玄黄天尊喋喋不休的唠叨个不停,自有意识的五年来他的意志像是一条橡皮筋一样被反复拉扯。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若是不能在今天爬出混沌海大概率直接会当天直通旧日,终究是强忍着混沌海深处上一位主人留下的满满恶意带来的刺痛爬了出来,谁成想刚出来就碰上同为诡秘三途径的阿蒙路过,非凡聚合本能瞬间占据上风让天尊短暂占据他的身体假装哭泣诱骗得阿蒙打开门。 关键时刻主动保护阿蒙的混沌海与源堡对冲,终于没让两位素未谋面的亲兄弟今日双双殒命天尊口中。 在混沌海的源堡中泡着这几年,上帝继任者什么情况周明瑞比较清楚,既然那个唯一性精都提醒了在布拉金斯基先生回来之前把话说清楚,他就直接把所有事掰开讲明白了。这里又没听几句话就直接爆炸的普通人,虽说穿越一事着实生草,泡在黑漆漆的混沌海里烟雾缭绕特效拉满的源堡着实令人发狂,可还有名为福生玄黄天尊这样的神奇生物无间断rap,单口相声外加灌输知识,无意间把周明瑞直接灌输到一种奇妙状态。 具体来说,就是没良心老登结合有良心都市青年的矛盾体。 没良心老登是指丝毫不在意的把前任房产主人在祂最大死对头最大遗产继承人面前卖的彻底,把祂费尽心机才算计到的上帝继承人如今一问三不知的局面打破。古人云:人不贩我,我不贩人。天尊自己缺德带冒烟的想尽办法把他扼死在梦境里,不怪他在能给祂找麻烦的地方埋坑。 不过纵管几年的折磨已经让周明瑞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他还是没把最关键的混沌海有关讯息透露出来。天尊的布局下,研究员与混沌海的神秘学联系被降到最低,哪怕前几年上帝呓语影响着研究员吸收了太阳与倒吊人唯一性,阿蒙的出现也消弭了这种影响。他能成功暂时摆脱天尊也是托了那位上帝的福,不过祂费尽心思把他送出混沌海的用意。 周明瑞低垂着的眼眸全然转为黑色,现在还不是时候,两位前支柱都没死透的情况下他不能冒任何风险。 阿蒙偷取了一些污染,又给予他一些特性。天尊的意志被暂时压下,可是这种事情第二次就会失去效果,他还是不能离开混沌海。 听了这番信息量爆炸的话,以研究员的脑子也得消化一阵儿了。 阿蒙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四分钟”。 “你离开不了这里对吧”,研究员与其疑问到不如说是肯定的说。周明瑞点点头,“我会呆在那个房间里并封住那里,你们可以正常生活。不过既然有新的地方可以住,那我还是建议你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这里”。研究员摇摇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是担心物资运不过去吗?或是觉得在这里居住已经习惯”,周明瑞也挺尴尬的,这样的说法好像是自己在赶人离开自己家一样,若非无面人能力出色的掩盖了他尴尬的神色异常今天真就得脚趾扣地了。 “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身形吗?” “哈?”周明瑞疑惑,他的意志开始支撑不住现在的谈话,入耳来的声音都变得朦胧起来。 “我决定收养你”,研究员这样说,“第一,你隐瞒了很多关键的东西;第二,作为旧日文明时代的人类我们能称得上一句老乡,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就把你放在这里等死;第三,如果按你所说福生玄黄天尊真的存在,那在出生的第一刻阿蒙就不安全了;第四点,我想我就是混沌海新的主人,要压制同位阶的存在还得我本人;顺便,最后一点,我需要你的力量去找那块石板,我有种预感那块石板是一切问题的关键”,研究员刷刷在刚刚顺手从包里拿出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今天的讯息,“你放心,我会对你与阿蒙一视同仁,你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解释,只不过你得先保持这样的身形不变”,笔记本上清楚地记录着;10月25日家中再添一位新成员,下一次生活物资采集需,,,,, “你是怎么”,“猜的”。 言简意赅,直中要领。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亲爱的儿子”。 研究员抱住即将跌坐在床上的周明瑞慈爱一笑。 因为晕过去的太快,大好青年周明瑞没能喊出那句,“我才是你爸爸”。 事后意识清醒的当事人表示,此事在数个纪元后依旧令他耿耿于怀。 米哈伊尔先生家还有一个小儿子的消息迅速在附近几百公里传开,建设的如火如荼地列宁格勒定居点工地上每个人都能讲出米哈伊尔先生小儿子那与众不同的样貌和与小阿蒙如出一辙般的彬彬有礼是多么讨人喜欢。大家还是颇为惋惜米哈伊尔先生的夫人早早去世,徒留丈夫一人在世上将两个可怜的孩子拉扯长大。终过了几天,研究员坐在树下画图纸时有几个年迈的老婆婆拽住他塞了些自家孩子穿过的小衣服,手足无措的研究员想要拒绝却被大家强硬的把东西塞进背包里,这小小的插曲令这个已具雏形的小村落点染上和乐生活的气息。 没有太阳后本身寒冷的风在即将到来的冬日更加刺人,穿上厚棉衣的阿蒙样子比前几年更美观些,抽条以后穿上研究员做的衣服不再像个圆滚滚的毛球。冬天小动物冬眠,没可供寄生的对象,祂的新弟弟就成了玩乐的对象,圆滚滚的小朋友坐在研究所的门口像极了冬天窝在洞里的小熊。 “克莱恩,我想玩上次那个”,阿蒙那张脸出现在克莱恩面前时他正在心中计算研究员与伊利亚什么时候返回,看到同胞哥哥十分嫌弃的扭过头去。模糊的记忆和各种奇诡的能力给了他远超年龄的成熟,对于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收养自己与阿蒙的老乡米哈伊尔与伊利亚是感激的,对于重活一辈子多出来的以捉弄他为乐的智障冤种哥哥则十分鄙夷,只能秉持着论实际年龄与身份我是祂叔的念头不断安慰自己忍受祂。 “十分钟”,他冷酷的下达了决断,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无可商议的决心。 然后,然后他坦然伸出十几只滑软触手供阿蒙编着玩儿。 就在塑料兄弟玩着新时代新概念小女孩编头发游戏时,风尘仆仆的研究员和伊利亚出现在祂们的视线当中。研究所门口挂着的灯微微摇动,研究员身上风雪的味道还未散去就一手一个牵起两个儿子的手一块回到“客厅”。 一家人聚在壁炉前享用着由几条伊利亚手作的大列巴,研究员煮的红菜汤,克莱恩搬运的伏特加组成的晚餐。谈论起今天列宁格勒一期收尾工作,大人们疲惫的脸上满是笑意,“起初只是觉得那地方隐蔽,地形利于撤退,如今倒没想到可以在抵御冬季寒风上起到作用”,伊利亚吨吨吨的灌下几瓶伏特加开怀不已,“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修筑太多固定建筑,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在这些日子跟在伊利亚身后忙碌的研究员也收获颇丰,人员调度,物资处理,城建规划等等都让人对有着悠久历史的祖国心生敬意。 “那您为什么不让他们今年就迁进去呢?”这是研究员不解之处,很多参与建设者本身的居住情况到了极坏的地步才选择列宁格勒,伊利亚为什么还是没松口今年让他们迁居呢?“我的孩子,如果不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体系和拥有比较高的力量,在这样的冬日聚到一起的他们就会是那些满月时更加残暴嗜血的污染生物的盘中餐”,伊利亚解释。“在更久远的过去,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有人给我讲过这个道理。冬天聚居在一起的绵羊是狼群最好的下手对象,无论是人还是兽都得守这条规矩”。酒精蒸腾的理智飘忽,他也没了往日端肃冰冷的模样。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军事训练”。 听的快要睡着的克莱恩举起一只手插嘴道,“我可以提供几本神书,我们大吃货国的穿越宝典”。“军地两用人才手册和民兵训练手册”,伊利亚惊讶地叫出声,克莱恩点点头。他高兴极了,从椅子上抄起小毛球克莱恩狂亲几口抒发自己的喜悦,这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啦。 看着克莱恩被框框亲了几口的阿蒙毫不给面子的狂笑起来,研究员还是得给儿子留面子的。他举起酒瓶子高呼,“让我们赞美非凡能力”。阿蒙刷了点存在感,“我可以寄生一些小动物做第一道防线”。 大家认同了祂的提议,暖橘色的火光里热气蒸腾,两个成年人喝酒喝得东倒西歪,两个非人类小朋友在你偷窃来我嫁接的你往我来。在两只虫虫觉得打得不够尽兴准备露出神话生物形态再战之前被一人一个捞走塞回卧室,研究员醉眼朦胧的摸着两个儿子的头叮嘱他们明天早上记得叫醒他和伊利亚去储备过冬物资,看着两个孩子分别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才晃晃悠悠的离开。 克莱恩偷走了卧室光的概念顺便给阿蒙加了一个盲目痴愚,终于安静下来后他窝在软软的床榻上翻过身正对着天花板看得出神。 研究员人很好,伊利亚人也很好,阿蒙虽然讨厌但是对他其实算得上不错,列宁格勒的人们也很好,可是他还是想回家,关于父母的记忆都被模糊,几年的源堡生活对自己到底是个独立的人还是仅仅是那位前源堡主人的一个复活后手的界限都快要模糊,他还是想回家,那些回忆里平淡如水的场景只剩下片段,被他小心翼翼收在记忆的角落的是爱操心的父母,碎嘴子的死党,街角的那家烧烤店里自酿的啤酒和太多本习以为常的生活。 现在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所有记忆也都模糊到只剩一个朦胧剪影,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为人的快乐竟然有这么多。 久违的人性带动了情绪,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惊醒了他,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流泪了。翻过身去,抽了些历史投影的抽纸准备擦掉脸上的泪,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是阿蒙,祂啧啧的感叹几句,“原来是我们的小克莱恩准备偷偷哭鼻子才给我下盲目痴愚,作为哥哥的我原谅你啦”。克莱恩刚想要还嘴,阿蒙就从床的另一半边滚过来抱住了他。少年修长的身体把他完全拢住,祂一只手把克莱恩转过身来按进怀里,另一只手拿着从克莱恩手上偷走的抽纸替他擦拭起眼泪。 挑衅天赋拉满的阿蒙难得的没借着这个机会嘲讽克莱恩,祂什么都没说的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睡吧”,阿蒙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神话生物没有体温的概念,阿蒙冰凉的手覆在眼睛上正好缓解了哭泣过后灼热的双眼。困意袭来,克莱恩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因此他没有听到祂的最后一句话,“做个好梦”。 阿蒙替自己的弟弟从父亲那里偷来了一个属于旧日时代的美梦。 人类文明处在一个很微妙的阶段,在经历一次类似物种大灭绝的灾难以后文明进程被打断,几万年来的努力被一朝抹去。 现在留存的人类文明正处于一个退化状态,语言和文化,知识和道德,这些被艰难流传下的东西在近千年的黑暗中被遗落太多。而遗忘的越多,遗忘的越快,这两年在研究员与各色前来集市的人的谈话中,他悲哀的发现了这一点。 伊利亚从未对他的举动有过插手的意思,或许这也是他的目的。研究员整理列宁格勒定居点居民技能资料集锦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默默的在建设计划中着重加入了工作技能培训这一项。 简单易学的生存技能在这面前远远不够,他们得学得更多。 万幸有克莱恩拉出的几本技能书作为教材参考,否则他不敢想象祖国先生的工作量该有多么多。 冬天的储备工作接近结束,在列宁格勒工地上同大家道别后伊利亚与研究员背起行囊推上推车往回赶路。 今天是十一月十九日,距离冬季第一次月圆还有三天。 风尘仆仆回到家中,克莱恩与阿蒙早就将自家要用的物资归置好。阿蒙站在研究所门外的“路灯”下冲他们挥了挥手里的克莱恩,看着大儿子小儿子等在家门口等爸爸回家,研究员成就满满。 阿蒙和克莱恩这段时间都没打过一次架,可见两个孩子都把自己的话记到心中了,这才是中国人常说的子孙环膝天伦之乐啊。 伊利亚倒是没他这么多感慨,除了克莱恩偶尔蹦出几句中文来和他交流以外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态度他一直是放任自流。 确实当作自己的孩子,也确实接受不了他们的存在一直提醒着自己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阿蒙情感淡漠,对于伊利亚德态度有所猜测却不以为意。在祂看来归集到家人行列的只有爸爸和同类小克莱恩。克莱恩失去绝大部分记忆,对于伊利亚的态度能感觉的到倒是没什么办法。在他看来伊利亚先生是爸爸的好朋友那么大家都应该给彼此留下一个余地。 研究员清楚伊利亚的心情来自于何处,两个孩子都没有说什么那么他自然不能挑破,只是有些忧虑隔阂在这样的背景下到底是搁置还是解决。 列宁格勒的忙碌让他没精力处理这件事,现在闲下来想一想这件事也不是他可以处理的。 只希望多相处几年事情会有所改变吧。 "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安心过冬天的日子啦",回到小客厅研究员放下背包开始往出掏给阿蒙和克莱恩带的小东西。伊利亚则是把这几天的纸质资料整理好放到新开辟出的书房去等待着接下来的二次整理,“今年冬天你们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克莱恩和阿蒙对视一眼,克莱恩先扭过头去。阿蒙撇撇嘴,“布拉金斯基先生,我们继续想听您在其他地方的经历”。克莱恩悄悄的拽了拽阿蒙的袖子,“哦,还有您和您的朋友们的故事”。克莱恩用力扭了阿蒙一下,“您和王耀先生的故事”。 “咳咳”,正在喝酒的研究员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伊利亚白了他一眼,和蔼的询问克莱恩,“是想听故事吗?我和王耀的”。克莱恩羞涩的点点头,“只在新闻上见过祖国大大,说实话还挺想知道他老人家的八卦的”。是因为想念祖国吧,伊利亚没有拆穿他的话。 “听长辈讲故事,这也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他认同了克莱恩的提议,“如果米哈伊尔的推测是合理的,那么你们两个得从现在开始学着维持自己作为人的那部分特质。克莱恩还好一些,阿蒙的问题就会比较明显”。 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的蔬菜汤的味道顺着空隙漂出来,贴在锅边的大列巴被蒸腾的松软,一边听弟弟和布拉金斯基说话的阿蒙和爸爸一块儿把饭端上桌子。听他们提到关于人性的问题,阿蒙不以为然的嘟囔了一句话,可惜谁也没听到。 可是研究员觉得阿蒙并非人性稀薄,因为他说克莱恩是弟弟,是家人,祂就在克莱恩面前克制住了与生俱来的本能。 具体该怎么概括这种状态研究员并没有合适的词语,他只知道阿蒙其实是个好孩子。祂现在只是个孩子,不需要承担过多的责任,对家人的爱足够支撑祂的人性。克莱恩现在其实也只是个孩子,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过去的事又记得多少,也是不需要想太复杂的事情啦。 我与祖国先生对孩子的期许不一样,研究员很是理解的想。 好孩子阿蒙磨了磨牙,回想起被一套又一套试题折磨的日子,对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的不满更上一层台阶。 “该吃饭了”,阿蒙提醒两人,自己一把把克莱恩抱起来放到给他特制的椅子上。 “好吧,接下来这个冬天我们就这样安排”。真正的一家之主伊利亚开始安排起今年冬天的日程,“克莱恩和阿蒙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动,每天早上出去玩,中午回来之后要开始通识学习,帮助爸爸和我干活,晚上我们就在客厅里听我讲故事”。 “米哈伊尔和我今年整理列宁格勒书面资料,做下一个城市两年计划,和我们家庭的两年计划,在开春前结束城建规划图纸的绘制工作”。 “同意”,研究员嚼着面包含糊的说。“同意”,克莱恩举起了他的小触手。“同意”,阿蒙也举起了祂的小触手。 家庭会议结束,吃撑了的和喝多了的都靠在椅子上。 离开客厅回到卧室之前,在研究员不赞同的和克莱恩呆滞的目光中,阿蒙施施然的从克莱恩身上薅下一只胖胖的灵之虫放到嘴里嚼吧嚼吧吃掉了。 “小克莱恩,这是今天的报酬”,研究员还没来得及阻止,克莱恩就微笑着把阿蒙的脑袋按进了伊利亚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锅里。 “你大爷的,阿蒙你又偷吃我灵之虫”! 研究员决定收回两个儿子今天非常听话的话,并给了两只准备扭打在一起的儿子一人一个爆栗,一手一个把他们拎回了卧室。 十二月十九日,研究员与伊利亚合力之下合上了研究所厚重的大门。 冬天来了。 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克莱恩满是新奇,为了更好的通风他们所在的卧室选在了有三扇窗户的房间,今天是闭门的第一天,他趴在窗户上去瞧研究员与伊利亚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油脂灯的明灭的光芒下研究员与伊利亚正在今年开辟出的小院子里埋土豆萝卜还有白菜,这些易于储存的食物被埋到土坑里盖上稻草可以储存到明年。与土豆之类的食物一块埋下去的还有几十个小罐子,里面有腌制肉以及一些腌菜。研究所里的储物间正静静躺着今年收获的玉米和小麦粉,在冬天到来之前依照着克莱恩提供的书籍和伊利亚与研究员的尝试他们做出了大碾子。 研究员看着全套的农作用具笑眯眯的感慨今年终于可以放心的吃大列巴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制作大列巴的黄油依旧只能用动物油脂代替,做出来的味道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家里最常做的还是炖肉和馅饼,前年研究员发现了研究所五公里外生长着些野生的红菜和圆白菜红菜汤才进入家庭食谱。今年有克莱恩的愿力加持,他们甚至发现了黄瓜,今年也吃的上伊利亚一直每逢吃饭就念叨几句的酸黄瓜。 研究员一家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冬天,厚厚的笔记本上写满了一家人想了一个冬天的基建指南概要。列宁格勒的选址在一块靠山平原上,有一条河流流经。在土地肥沃适合耕种的土地上建立一个生活聚落是再完美不过的事情,仅凭采集食物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 现在的种种规划其实是在照抄人类文明发展进程,让这个由食物采集到食物生产的时间跨度缩小的是来自上个文明的研究员一家人。除却克莱恩和阿蒙在冬日的末尾沉睡了一周天以外,研究员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春天的第一场集会召开,列宁格勒的牌子被树立起来。 整个人类定居点依照小型城市布局来安排,被阿蒙抱在怀里的克莱恩双眼发亮的跟随着研究员的手看向这个人类遗留文明的小小火苗。 说实话一切都新奇,一切都让人不禁怀念曾经的故乡。 建筑整体采用搭建帐篷的方式建成,这个灵感来自于在蒙古铁骑下生活过得伊利亚,省资源人力不说还可以在环境改变的情况下随时撤走,也可以应对这该死的世界不怎么稳定的气候状况和随时发生的污染生物大规模集聚情况。 现在组成聚居区的主要建筑除了人们的住所外基本上只有一间学校,一个交易所,一个手工作坊和伊利亚的办事处,最后剩下的白地就是种些菜或者堆放东西的用途。 “有点像那种基建游戏”,,克莱恩好奇不已的自己跟着研究员走到办事处门口。“哈哈,建设新世界人人有责”,研究员挥舞了一下拳头振奋的说道,“我相信,在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同志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实现理想社会主义”。 “加油”,趁着没人看这边克莱恩从小袍子里伸出一只触手和他碰了下拳头。说完这句话以后,研究员便拒绝了克莱恩的跟随,“让阿蒙带着你去逛一逛吧”。阿蒙兴高采烈的一把抓起克莱恩扛到肩上去这附近抓祂看上的小动物去了。 在办事处里有几个人正等着在研究员这里办理入学手续,长大了些的小阿廖沙拉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朝着研究员笑了笑。 “阿廖沙,这是谁”,研究员好奇的看着这个小女孩。他似乎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她,这样一个孩子是怎样出现在这附近的呢? “米哈伊尔先生,娜塔莎是阿奇叔叔的孩子。阿奇叔叔把她托付给了我,我想让她来上学”,似乎是怕研究员不同意,这孩子又赶紧说,“我会努力工作养活我们两个的,只是求您收下娜塔莎,阿奇叔叔已经去世了,她现在没有家人了,我也能干活,我能为我们两个挣自己的饭的”。 是因为列宁格勒人口登记啊。 研究员明白了这孩子选择带着这个小女孩来这里的原因。 对定居人口进行登记,并授予定居资格这件事还是阿蒙和克莱恩先提出来的。 被污染的不只是动植物和这个世界的规则,人也是其中的一员。防止有一些好运拥有了特殊能力的人依仗能力做出有害他人的事情对这些人进行筛选就很有必要。听了他们的话,伊利亚则考虑到后续的管理与分配上面,有居住人口手册做事也比较方便。 为了让人们主动重视这件事情,长期居住权就和登记挂钩。 这孩子大概是对阿蒙那天的举动有了些阴影,研究员不无担忧的想。 “那么娜塔莎可以登记为你的妹妹”,研究员安慰这孩子。“只不过阿廖沙得负担起一个监护人的责任了”,他说明了这件事情,把娜塔莎登记在阿廖沙的户口上就意味着现在阿廖沙成为了她的监护人。 “那你可得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研究员把两人送出帐篷时这样告诫已经和阿蒙差不多高的阿廖沙,“你得为这个孩子的以后负责”。 失去了所有亲人的阿廖沙已经不是听了几句话就会跑走的孩子,他认真地点点头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 “阿奇叔叔曾经救过我们一家的性命,我会用命保护娜塔莎的”。 研究员送走了他们,在晚餐之前和伊利亚提到这件事情时伊利亚也在阿廖沙的工作安排上小小的调整了一下。 “总是要照顾孩子们的,只不过就不需要这孩子知道这些了”,他这样说。 提前回到研究所的克莱恩与阿蒙错过了这一天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他们那能感知命运的高位格灵感在这一天小小的扭曲了片刻。 研究员没有注意到一件很明显的事情,小娜塔莎手里攥着的来自父亲的遗物是一个小小的类似于旧日时代的徽章。 在他们都走出帐篷后,帐篷里的植物忽地快速生长又忽地全部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