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叶无声,非晨不渝》 第1章 此后有你陪 林叶有些拘谨地走进未来他将呆上两年半的班级。教室里的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讲台的一把椅子上坐着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男老师,见林叶进来,他勾唇朝他和煦地笑。 他应该就是我未来的班主任肖屿晨老师吧,好年轻哇。林叶这么想着,紧张地打招呼:“肖…肖老师好!”不好,太紧张了结巴了…… 肖屿晨似乎是有些意外地挑了下长眉,含笑回应:“你好。”“你先去那边填表,填完来我这儿登记。”片刻后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靠门边的第一排,又说。 “好。”林叶转身,坐第一排的女生立刻将几张表推到林叶面前,顺便递上一支笔。林叶接过笔道了声谢,低头在表上写字。 写完后他回到肖屿晨身边。“你是通学生还是寄宿生?”肖屿晨问。“寄宿生。”肖屿晨点点头,将花名册翻到一页递上一支笔:“写一下自己的信息。”林叶接过笔道了声“谢谢老师”,低头唰唰写字。 “你字很好看。”突如其来的赞美。林叶愣愣抬头,对上肖屿晨好看的含笑的双眼。 “谢…谢谢肖老师。”林叶不好意思地道。 填完一系列表格后,林叶经历分科分班后的崭新的高中生活便正式开始了。 历政地组合女生很多,林叶穿行在过道挑座位。 “嗨!林叶!”有人叫他的名字,林叶扭头,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的黑皮男生一个劲冲他挥手,见林叶看过来,男生咧唇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林叶要不要来这坐。 林叶先是一愣,继而朝他走去。林叶刚坐下男生就探头问:“林叶,寒假作业写完没?我借鉴一下。” 林叶默默从书包拿出两本厚厚的《寒假作业》递给他。男生边说“谢谢啊”边接过,翻开自己空白的《寒假作业》又翻开林叶写得密密麻麻的《寒假作业》提笔抄了起来。 林叶看着他崭新的《寒假作业》不禁有些好奇:“蒋振远,你不写寒假作业你家长不管你吗?” “啊,我爸妈放假的时候从来不会管我的学习,他们说我不是小学生了学习什么的要凭自觉,可惜我一点也不自觉,手机的诱惑力太大了嘛。”蒋振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叶喉头一哽,没再说什么,从书包抽出一本数学版《完全解读》看了起来。 全班同学都报完名后肖屿晨起身环视了一圈教室,意外发现有很多学生还在写《寒假作业》。他清了清嗓子,温和地道:“大家不用补寒假作业了,分科分班后就是新的开始.老师不检查大家的作业。”说完他温和地笑笑。 “哦——太棒了!老师万岁!”教室里响起一片欢呼声。林叶留意到不远处一个男生一直仰头盯着肖屿晨,他眸色暗沉,脸上没什么表情。 似乎察觉到林叶的目光,男生偏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林叶识趣地收回目光。 蒋振远嘿嘿笑着将《寒假作业》还给林叶。”我感觉咱这回的班主任可好了,又年轻又温和,比上学期那个又老又秃顶还喜欢咄咄逼人的高老头不知好上多少倍!” “是啊。”林叶应道,接过《寒假作业》塞回书包里。 “林叶,你填表的时候在哪个宿舍?”蒋振远忽而问。 “我们在一个寝。”林叶淡淡回道。蒋振远显得很惊喜:“哦?是吗?那我们两个很有缘哎。分科分班后不仅在同一个班还在同一个寝!以后咱就是朋友咯!”说完蒋振远热情地拍了拍林叶的肩。 朋…朋友吗? 林叶一时有些发愣。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蒋振远已经津津有味地看起小说来了。林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桌上的学习资料。 他其实,很羡慕蒋振远。 蒋振远成绩不好,但神经大条又热心肠还很耿直,几乎和谁都能玩得来,每天乐呵呵的,好像没一点烦心事似的。 林叶曾在他打篮球下场休息的间隙问他如果考得不好会不会被父母说,蒋振远先是一怔继而挠挠头道:“这倒不会。我爸妈说上学重要的是锤炼品德,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他们只希望我天天健康天天开心。” “是吗?真好啊。”林叶道。 “蒋振远,该上场了!”场上有人喊。“哦,好,马上!”蒋振远大声应道转头对林叶说:“那我先走了。”林叶点点头。蒋振远拧开矿泉水瓶盖抿了一口水搁下水瓶跑向球场。 林叶仰头望向湛蓝的天,天空高远,万里无云,一只鸟儿飞掠天际。 林叶讨厌体育课老师说“解散”后的自由时间,往往这个时候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球或去小卖部买东西,而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往教室走。 那时也不例外,和蒋振远分开后蒋振远跑向球场恣意挥洒汗水,而他仰头看了会天后转身一个人慢悠悠也垂着头往教室走。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去教室上课,一个人回宿舍。一个人穿行在偌大的校园里每天重复三点一线,他偶尔也觉得孤单,但他自觉没人需要他,他告诉自己那他也不需要别人。 所以蒋振远热情地笑着对他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推给蒋振远。蒋振远偏头看了看轻笑,提笔在这行字下面三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做朋友了。 窗外,太阳明晃晃挂在蔚蓝天边,微风拂过,吹动树叶发出细微沙沙声。蒋振远翻着小说,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他和林叶身上。蒋振远转动眼珠悄悄看了看林叶的侧脸,林叶认真地刷着题,并没有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 蒋振远悄悄地看了一会后收回目光。他抿唇笑笑,在心里想——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第2章 心动 肖屿晨让大家依次上台自我介绍。 轮到林叶之前留意过的男生时,他起身踱向讲台在台中间面向同学们站定,有女生掩嘴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男生个子很高,一米八出头,留微分碎盖短发,剑眉星目,眼型是好看的丹凤服,瞳仁澄澈,鼻梁挺拔,左唇唇角有一颗痣,直背薄肩,身形颀长,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今天虽是晴天,但毕竟刚开春,气温还较凉,大家都披着秋季校服,而他只穿着夏季校服。校服穿在他身上宽宽荡荡煞是好看,朴素的式样掩不住他出众的气质。他冷着脸,唇角绷得笔直。 “谢泽非。”男生冷冰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便走下讲台回自己位置。从上讲台到下讲台他没看同学们一眼,微微扬着下巴,全身上下透出冷漠疏离感。 肖屿晨看着谢泽非高挑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啊。 “这是寝室分配表,寄宿生回寝室搬东西,通学生可以自由活动,晚自习发新书选班委。” 林叶分批将自己的东西搬进新宿舍,蒋振远的东西很少,没一会儿就搬完了,他看了眼提着大包小包进门的林叶,问:“林叶,要我帮忙么?” “哎?可以吗?”林叶大汗淋漓。 “当然OK啦,我们是朋友嘛。你出了好多汗,要纸擦么?” 林叶之前的寝室在四楼,蒋振远毫不费劲地提着林叶塞满书的收纳箱下楼。林叶觉得太沉不好意思想和他一起抬,蒋振远笑笑说没事,挽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上个学期的书你还留着啊,我觉得没什么用全拿去卖废品了,贵死人价格得来的书一共才卖了二十来块,害!”蒋振远瞅了眼箱子里面,对身边的林叶道。 “哈哈……”林叶干笑几声。他垂下头眸色暗沉,心想:我又何尝不想像你那样把重重的壳搁下…… 两人回到211寝室,宿舍是六人间,他们这个寝室只有5个人,有两个同学已经在收拾床铺了。见两人进来其中一人冲他们打招呼:“Hi,新室友们。” “哈喽,你们两个长得好像。”蒋振远回应。 “嘻嘻,我俩是双胞胎。我叫秦文,是哥哥,他是我弟,秦诗。“男生笑吃吟地,”我们也只是长相相似啦,身材差远了。” 秦文比秦诗稍矮,圆圆的身材,秦诗高高瘦瘦,身形有些单薄。 在秦文介绍时,秦诗冲他们笑笑,没多说话。 “我叫蒋振远,他叫林叶,以后多指教。”蒋振远呲牙。 “咱寝不是还有一个人么,他还没来?”秦文话音刚落,冷着脸的高个子男生出现在门口。 谢泽非冰冷的视线依次扫过四人的脸,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随手将左手提着的行李袋甩到一处空着的上铺,然后蹲下身拉开行李箱拉链收拾东西没再看他们一眼。 寝室的气氛一时有些冷。 谢泽非给人的感觉就像冰山,冰冷孤高,难以接近。 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后秦文拆开一袋巧克加味软糖跟大家分享,林叶拿出一小袋说“谢谢”,蒋振远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软糖粘牙齿”,谢泽非冷冷地扫了眼秦文和他手中的糖摇头抓起放在床上的书包往门外走。 “啊,真高冷。”秦文感慨,撕开一小袋将糖塞进自己嘴里。 “哎?你不问你弟弟吃不吃么?”蒋振远很好奇。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秦文“这个…那个…”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秦诗笑笑说“我有龋齿,不能吃糖”帮亲哥哥解围,秦文马上接话:“啊对,我弟弟有龋齿,所以我才没有问他。龋齿,龋齿……” “啊,龋齿么?我也有,小时候老吃糖把牙吃坏了。”蒋振远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秦诗笑笑,没有说话。 林叶悄悄打量秦文。秦文方才似乎是无意识地把“龋齿”一词重复了两遍,林叶还注意到他在说那句话时眼里有水光。但他现在似乎看起来没什么异状。 也许,是我想多了?林叶挠挠脸,收回目光。 在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秦文微微侧身,从兜里摸出纸巾狠狠擦去将流出的眼泪。 “林叶,我想竞选体委。”回教室的路上,蒋振远忽然说。 林叶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扭头看他,蒋振远将脸凑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问:“你会支持我吗?”说完还眨巴了几下眼睛。 林叶浅笑,答道:“会。”“到时候竞选,投你的票。”片刻后他又认真地说。 蒋振远伸出右手揽住林叶的肩,冲他灿烂地笑。谢谢啊!”蒋振远真诚地道谢。 他的笑容灿烂明媚得宛若朝阳,晃花了林叶的眼。林叶垂下头小声喃喃:“朋友之间这种小事没必要说谢谢吧… “嗯?你说什么?”蒋振远没听清。 “我…呃,我说不用谢。” “哦哦。” 太阳西沉,余晖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林叶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蒋振远的结实的右臂还搭在他的肩上。林叶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量。 作为一个曾经习惯孤独的人,他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即使男生之间勾肩搭背于常人而言是很正常的举动。 “那…那个,蒋振远…”林叶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不观律的跳动了,他极力抑制。 “嗯?” “你可以把手臂挪开不?热。”林叶找了一会措辞。“哦,好。”蒋振远没注意到林叶的异状也没多想,把手臂从他肩上挪开。 林叶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脸红。 心跳还没有平复,宛若小鹿一般乱撞。林叶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 在和蒋振远同桌时一颗种子便在他心田悄悄种了下来,而刚刚的心跳让它生根发芽绽开繁花。 第3章 撕破好学生的伪装 确认没人少书后开始竞选班委。 蒋振远第一个上台在体育委员下用他那鳖爬般的字迹写上自己的名字后故作潇洒地将粉笔投回粉笔盒,下台大步回自己座位。 陆陆续续有人上台,别的职位都有人想当,班长那块却始终空着。 肖屿晨无奈地笑笑。 中学时代班长是班主任和学生之间的信息中转站,要操持处理一系列班级事务,职位虽高但要干的事情很多,且容易招黑,类似于“费力不讨好”。 如果实在没人愿意当怎么办呢,抽签吗?肖屿晨绞了绞手指。 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谢泽非起身上台,捏起一支粉笔在班长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意外的工整端正。 写完后他放粉笔时微微往肖屿晨那边偏了下头,然后走下讲回自己位置。 肖屿晨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肖屿晨在班委的名字后打勾,道:“这些同学就是经过竞选确定的班委,接下来的时间大家继续自习,明天早上不要迟到。”说完便出了教室。 “OK,也是如愿当上了体委。”蒋振远显得很高兴。 “祝贺你。”林叶真诚地道。 蒋振远嘿嘿笑,忽而压低声音:“下晚自习一起去吃顿好的不?我请你。就当庆祝我竞选成功。” “啊?什么好的?”林叶有些茫然。下晚自的食堂早关门了,而小卖部开在食堂里面,寄宿生不能出校门,他想不出能吃顿什么好的。 蒋振远神秘笑笑。他四下看看,其他人都在看书。蒋振远撕下一张纸条唰唰写字,然后推给林叶。 林叶看了好一会儿才辩识出潦草的字迹:出校门吃好吃的。 林叶提笔回复:可是,我们刷脸刷不出门禁。 不走大门,翻墙出去。放心,大概率不会被抓,我知道哪有监控死角,之前干过几次从未失手。校门外下晚自习后有很多小吃摊。不过你要还不放心也没事,我自己翻出去顺便给你带点进来如果你想吃的话。 林叶看着这段话颇有些心动。 翻墙出校门吗? 那不就是坏学生吗? 他提笔写下“我和你起去”推给蒋振远,蒋振远比了个OK的手势,将小纸条对折塞进一本本子里。 林叶一直以来,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心中的乖孩子,从不欠作业,从不逃课,课间别人在玩他在伏案看书。这样的收获是,他成绩一向还好,代价是,他从未开心过。 也许也有开心的时候,但很少,有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开心。 在别人看来他很爱学习,但其实不过是逃避现实的假象。他厌学,有时看着堆积如山的教标学习资料.试卷,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 他做出学习的模样,只是想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在学校里的休息时间,他没有可以一起聊天一起玩的对象,他放眼看去,同学们有的在打闹,有的在唠嗑,有的给伴去厕所,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投向他。于是他只好垂头打开早已合上的书本,做出在学习的样子。试图将一切让他难过的热闹隔绝开。 从未有人主动走进他,林叶也尝试主动和别人讲话,但正聊天的两人忽然止住聊天,其中一人定定地看着林叶说:“你打扰到我们两个了。” 短短的九个字,彻底断了林叶想尝试主动的念头。他感到伤心,转身默默离开。他也想过也许是自己主动的时机不对,但他不想再试了。 他将痛苦深埋于心,深夜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无声泣,泪水浸湿枕头和他潮湿的心。 他将淡漠当和自己的保护色,试图在孤寂的生活努力维持内心脆弱的平衡。他一遍遍自我欺骗,没人需要他他也不需要别人。 但他真的很渴望友情,所以他没拒绝蒋振远的热情。 他和蒋振远上个学期也在同一个班,但那时两人交集并不多。 不过虽然交集不多,林叶也能感受到蒋振远身上旺盛的生命力和一定的亲和力。 他在过道中穿行蒋振远主动叫他邀他坐自己旁边林叶其实心里挺开心。 他想借蒋振远的光和热融化自己心底因孤寂而生的坚冰。 翻墙出校园……就是坏学生了吧。 早已厌倦了伪装,这次和蒋振远偷溜出去,短暂地从“好学生”马甲中解脱出来吧…… 林叶在心里想。 第4章 “牢笼”外是岁月悠长 林叶看着高高的围墙有些发愣。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瞬间打了折。 蒋振远已经踩着石墩爬上去坐在墙上了。他低头好奇地问林叶:“你不上来吗?” “太高了,我…我翻不上去。”林叶讷讷道。 蒋振远精力充沛体能无限,跑完一千五都不带喘还次次第一,林叶次次吊车尾最后一圈半喘着粗气拖着腿都是强撑着跑完的。 “没事,你先踩在石墩上,我拉你上来。”蒋振远伸出结实的右臂,“来,没事的,别怕。” 林叶踩上石墩抓住他的手。蒋振远手掌很大掌心温暖让他感到安心。“抓紧了。”蒋振远说着,使劲一拉,林叶就劲坐到围墙上。 两人一齐跳下去。“成…成功了。”林叶激动得声音颤抖,“我们…溜出来了。” “这儿很偏僻,我们去校门那边,那儿人多一点,而且有很多小吃摊,你跟我来。” “好。” 校内校外,不同世界。一中建在偏远的郊区,周围住房稀少,校门外马路一侧是开阔的荒草地。有些摊主会赶在学生下晚自习前在校门外的空地摆好摊,通学生出校门时他们可以小赚几笔。 蒋振远已经跑到一个炸串摊前大采购了。 林叶站在原地仰头看天空。夜色已深,天边缀着几颗星星。他又看向远处的居民房,那么亮着万家灯火。他又愣愣地看自己周围,有的通学生有家长来接,钻进轿车后座或跨上电动车后座,有的通学生自己骑车或步行回家,有的通学生聚在小吃摊前,嚷嚷“老板加辣”或“老板不加辣”。 有风吹来,晚风微凉,夹杂着炸串的香味。林叶呆呆地站着感受周遭的一切,他第一次发现有个时候与他无关的热闹竟也能让他感到温暖,比如现在。 他扭头看向夜色中伫立的校门,电动铁栅栏门已经拉上。林叶忽觉学校真是如牢笼一般,自己宛若困兽在牢笼中度过不变的一天又一天。 ——但他现在在牢笼外。 是的,他现在在牢笼外。 林叶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林叶,你要吃什么?我说过请你的。”蒋振远左手握炸串桶右手拿一根咬过的火腿肠走到林叶身边问他。他压根没发现林叶的异状。 “我们现在在学校外面诶…”林叶极力掩饰哭腔。 “嗯,是哦。” “我们偷偷从学校溜出来了……”林叶的声线有些颤抖。 “嗯,是的呢。”蒋振远不解林叶为何突然这样说,但他还是耐心地应道。 林叶再也抑制不住啜泣起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边哭边喃喃。 他终于从一直以来讨厌又不得已伪装的“好学生”“乖孩子”形象中解脱出来了,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于他而言都无比珍贵。 蒋振远不知为何林叶突然哭泣,但他没嘲笑没远离也没多问。他伸手揽住他的肩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将炸串桶递到他面前:“要尝尝吗?很好吃的。” 林叶一怔,从里面拿出一根鱿鱼串咬了一口。他擦去眼泪笑着对蒋振远说:“真的很好吃!” “嘿,那必须的。”蒋振远洋洋得意,”这个摊位的炸串我常去买就是因为好吃。话说…”蒋振远顿了一下,“刚刚看你哭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林叶哽咽着说,“我只是太开心了。” 蒋振远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地拍着他的肩。等林叶情绪平复后他问:“你想吃什么不?我给你买。” “这根鱿鱼串就够了。”林叶轻声说。 “那我们回去吧?我担心今晚会查寝。” “这回我们要换个地方翻进去,因为另一个地方校外才有石墩,那儿也是监控死角。” “好。” “来,你踩上来,我拉你。” “好。” 两人一齐跳了下去。“哎?这儿是草丛哇,草好深。”林叶有些紧张地看着快到他膝盖处的草。周围有些黑,全靠不远处的路灯微微照亮。林叶怕黑,怕深草丛,他站在原地不敢迈开步伐。蒋振远走出好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地扭头回看,发现他还杵在原地。“你怎么了?”他边问边朝他走来。 “草好深,周围好黑,我怕有蛇。”林叶有些发抖。蒋振远走到他面前一手挡嘴掩住笑容一手朝他伸去:“可是,你一直站在这儿不动更容易被蛇咬。来,你握住我的手,别怕,就算真有蛇我跟它拼了。前面没多远就是有路灯的水泥路了,别怕,我们一起走过去。” 林叶呆呆地看着他。蒋振起鼓励地对他笑。光从他身后照来,他如此耀眼。 林叶握住他的手,仿佛握住了光。 “走咯?”蒋振远歪头问。 “嗯。”林叶轻声应道。 “走啦!”两人手拉手一起穿过草丛。“林叶,你要是还是怕的话,就一直看前面,不要去看脚下,实在不行你闭上双眼也没事,我拉着你呢!”蒋振远笑着对林叶说。蒋振远一直拉着他的手,握得很紧但不会让他疼。他的手心很暖,仿佛实质性的暖流直流入林叶心里。林叶垂下头,道:“我现在,不怕了。” “哎?”林叶声音很小,蒋振远没听清。 “我说好。”林叶说。 “嗯!”蒋振远对他灿烂地笑。 我现在,不怕了。 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 因为你在。 两人回到寝室时宿舍已经熄灯了,他们赶在宿管关门前偷溜了进去。谢泽非和秦诗早已上床,秦文在洗手间借着台灯的光洗衣服。见两人进来一人握一杯开始刷牙秦文好奇地问:“你俩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有人来查寝么?”蒋振远吐出一口水问。 “今天没人来查。”秦文道。 蒋振远对他比了个“OK”,然后冲林叶眨眨眼。林叶冲他笑笑。 两人在路上解决了炸串垃圾也扔外面的垃圾桶了,带进宿舍不太好。林叶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他清楚明早睁开双眼又将迎来不变的日常。 不久,学校突然加固围墙,在用砖砌成的高高的围墙后,加装了顶部有尖刺的高高的黑漆铁栅栏。 第5章 你我之间 林叶睁开双眼,寝室一片漆黑,还传来隐约的鼾声。林叶拿起放在床头的电子手表按下灯光键看了眼时间,5点。他又一次在预设的闹钟响起前醒来了。 又一次。 在学校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林叶坐起身穿上拖鞋。一旦醒来便没了睡意。他下床叠被子,他动作很轻,其他人都还在睡觉,不能打扰他们。叠完后他进洗手间从后面带上门后开始洗漱,洗漱完后他回床上换好鞋子然后静悄悄出门。 今天不是他值日。 林叶下到一楼,宿管还没开门,宿管室里没有动静,林叶看了眼窗户,里面一片漆黑。宿管还没起床。林叶在一级台阶上坐下,透过铁栅栏门望向外面微微发亮的天空。 宿舍22点熄灯,6点开灯,林叶每天早上5点多或5点零几就醒来了。他也不想每天醒那么早,可偏偏在学校他总是早醒。 闹钟响了。5点35分。林叶关了闹钟,接着发呆。 5点50左右,宿管室的灯亮起,片刻后,宿管出门拉上总闸开灯,开完灯后她拿着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开了大门的锁。 林叶走出宿舍,这时天空仍没有大亮。6点30分才开始晨跑,林叶耷拉着脑袋往教室走。 6点整,广播响起歌声,歌声回荡在校园里的四面八方。今天林叶本来不想笑的,但听见这歌他总会忍不住冷笑。 “沿着校园熟悉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棵小树..” “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直到长成参天大树,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歌曲到尾声的时候林叶走进教室开灯。高中部三栋教学楼第一间亮灯的教室。其它教室都还没有人来。 林叶拿出水壶去阳台的饮水机那打水。他真弄不懂一中为什么要拿儿歌当起床铃,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在阳台打水,极度厌学的他直接把当时手里拿着的矿泉水瓶捏爆了。 听了这么多次后他慢慢不烦躁慢慢麻木了,但听到时还是会厌恶地冷笑。 打完水后他回到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此时天空已经破晓,今天又是晴天,天空湛蓝云朵雪白,世界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刚那首歌完后广播又开始放《我爱你,中国》。林叶继续发呆。在学校重复不变的日常这么久了他得出经验了,这首歌放完再下楼正好只有三分钟就跑操。 林叶感觉早早在田径场站着等无事可做而且容易招来同学异样的目光,不如在教室耗到快开始跑操的时候再下去。 一曲终了,林叶起身出门下楼。他慢悠悠地走到田径场,他刚找到班级的队伍走进去蒋振远立刻迎了上来:“嗨,林叶!你才来啊?幸好你没迟到,今天有人查跑操。”说完他笑了。 林叶一怔。这么说他走过来的时候确实有看见有学生手臂上别着红袖章。 “没迟到就好,我去前面了。”蒋振远说完跑到班级队伍前面。体委要带头跑在班级队伍前面举班旗领跑,蒋振远手里一直握着班旗的杆。 跑操铃响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林叶跑着跑着一时有些出神。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真的是突然意识到。 朋友好像基本上都是一起走的吧?但他没有等蒋振远而是早早出了寝室,蒋振远刚刚过来找他没有说“你为什么不等我”,反而为他没有迟到而感到高兴。 不知为何,有些愧疚。 跑完操后两人一起去食堂,林叶想着要不要跟他道个歉,蒋振远丝毫未提这事,仿佛并不在意。林叶想了半天纠结半天还是开了口:“那…那个,对不起,蒋振远。” “嗯?”蒋振远猛地止住步子,睁大双眼不解地看着林叶,“怎…怎么了吗?” “我今天早上…没有等你先走了,对不起!”林叶真诚道歉。 蒋振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笑出声。 “真是,你突然道歉我还以为你干嘛了呢。”蒋振远边笑边说,眼泪都笑出来了,“就因为这?” 林叶愣愣地看着他。 “真是的。”蒋振远伸了个懒腰,对林叶爽朗地笑,“哎,我说,我觉得吧,朋友不是说一定要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 咦?林叶怔怔地看着他。 “好了,咱快点去食堂吧,不然只剩残羹冷炙给我们了。”蒋振远走出一步扭头看林叶,“走吧?” “啊,啊,好。”林叶应道,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原本他们驻立在人群中像流水中的礁石,现在礁石流动了。 两人买好早餐后一起回教室。天已大亮,阳光穿透云层普照大地,像金色的瀑布。 “林叶。”蒋振远忽然叫他。 “啊,怎…怎么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你以后跟我相处,不用想那么多的,做你想做的事,当然是合情合理的事,额怎么说…”蒋振远抓头搔耳,“额就是你没必要和我道歉的,你起得比我早先走很正常啊。你突然道歉,我还被你吓了一大跳呢。”蒋振远说完,脸有些红。 林叶看着他。看了一会林叶忽而笑了。风吹动他的短发,他眉眼弯弯。 “嗯,好。”林叶轻声应道。 蒋振远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看了好一会儿他侧过大在林叶没看见的时候悄悄咽了口口水。 他想表达的其实是,他认为朋友不是说一定要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走,他认为真正的朋友不一定要随叫随到,而是在你有难处的时候,第一个主动向你伸出手在你身边陪伴你帮助你渡过难关。 一个人闪光的时候会吸引很多朋友,而当光芒黯淡下去时仍不离不弃的才是真朋友,其余的只是想沾点光,当没有利用价值时便远离舍弃。 但他表达能力不好,抓头搔耳半天才说出七零八落的那段话。但还好他大概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 林叶,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林叶,是我主动提出要和你做朋友的,你不要有负担。 朋友之间是独立的个体,不用为了迎合别人而违心做自己本不想做的事。 朋友之间重要的不是陪伴,而是互帮互助。 这么想着,蒋振远挠了挠有些发红的脸。 他确实神经大条什么都敢说,但再胆大的人也会有胆小的时候呀。 就比如有些话呀,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第6章 老师也曾是学生 “高…高老头?!”蒋振远极度震惊之下猛地一拍桌站了起来,一时嘴快直接说出了上学期大家只敢私下里用的绰号。 课间,刚上完肖屿晨的历史课,蒋振远兴奋地跟林叶巴拉巴拉肖老师真的太好了,不仅人好讲课也非常棒,课件里给我们准备有趣的有关历史的小视频,讲课的时候也会跟我们聊聊有意思的历史故事,人长得帅气质又好,往讲台一站就是一道风景,我喜欢上历史课了。说着说着还兴奋得眉飞色舞,结果下节课上课铃一响衣冠楚楚相貌不堂堂川字纹很深的半秃顶男老师腋下夹着教案走进教室……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往蒋振远看去,大部分同学和蒋振远上个学期不在一个班,他们的目光带着好奇,不解蒋振远为何大喊“高老头”,有几个上学期和蒋振远同班的同学暗地里窃笑。何爱国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蒋振远口中的高老头指谁,他一时连蒋振远也没认出来.扶着眼镜盯着蒋振远看了一会后认出来了霎时恍然大悟。 “蒋振远同学?”原本蒋振远见好多人看自己已经不好意思地坐回位置上了,听何爱国中气十足地叫他又条件发射般站了起来:“在…在!有事吗?” 何爱国本来不想浪费上课时间,但蒋振远毕竟当全班同学的面叫他“高老头”。 他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明白这应该是上学期学生们私下里给自己取的绰号,这个班有上学期他教过的学生也有上学期他没教过的学生,大家应该都反应过来蒋振远说的“高老头”是指自己了! 私下里叫他听见了但是是无意中听见他只会笑笑不会过度追究,但蒋振远这小子居然当着他的面叫,而且还是在全班同学都在的时候叫! 必须施威,不然显得自己没有威严!老师没了威严镇不住学生那就是没用,这是何爱国秉持的理念! 林叶看何爱国面色阴沉仿佛在憋大招,心想惨了蒋振远八成要完! 教室里的气氛一时有点冷,最后何爱国打破沉默:“你坐下吧。你们私下里叫我绰号没关系,但别上课叫,上课要有上课的规矩。蒋振远同学,谅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蒋振远愣愣坐下。他本来已经做好会被批评的准备了,没想他非但没批评也没指责,他之前不一直都是咄咄逼人的人设么,刚刚那段话怎么听着感觉言辞恳切? “哦,对,上课之前还要自我介绍一下,你们有很多人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姓何,你们叫我何老师就可以了。好了,大家翻开教材第一页…” 林叶和蒋振远很震惊,上学期和他们一个班的同学都很震惊。 一个寒假而已,高老头变了这么多?以往他总板着脸学生一闹腾就大发雷霆还总是喜欢找成绩差的学生的茬,可现在他上课时居然有时候还会笑? 老师没了威严镇不住学生们那就是没用,这确实是何爱国的理念,但是是曾经的理念,于现在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以往何爱国上课都是直接自己一路讲过去,教学进度好比开飞机,而现在他讲得很细很慢,有时还会停下来问同学们听懂没有,如果有学生摇头就耐心地再更细地讲一遍。 数学是学生一向头疼的一门科目,尤其对高中生来说数学就像噩梦,很多学生上高中前数学能及格上高中后数学根本及不了格,老师讲得慢学生都觉得像在听天书,更别说像何爱国之前那样开飞机式的**。 何爱国问自己,为什么他之前讲课讲那么快呢,分明自己以前也是为数学头疼的学生啊! 下课铃声响起,何爱国正在讲的数学题还没讲完。大家都想着老师会拖堂吧,可何爱国合上教案说了声“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下课”后便出了教室。 林叶和蒋振远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透出疑惑。高老头之前讲课如果题没讲完就算下课铃已经响了好一阵子也不会作罢的,一定要把题讲完才肯下课,而现在… “我想,我以后不叫他高老头了。”蒋振远认真地说,“私下里也不叫。叫他老何。” 林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也许现在这个班里曾喜欢叫何爱国“高老头”的学生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吧。 他们之前给何爱国取这个绰号是因为何爱国老喜欢咄咄逼人有时还喜欢搬弄是非,而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能感觉到何爱国在努力改变自己。 没有学生喜欢那种动不动就发火老是板着脸爱给学生下马威的老师,学生喜欢的老师,是那种能做到对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差的学生一视同仁,对学生犯的小错误不直接开骂而是好言规劝非必要不动怒,有亲和力有责任感的老师。 何爱国回到自己的办工桌前,用刚烧开的水为自己沏了一杯茶。 随着开水的注入原本皱缩的茶叶舒展开来,茶香四溢。何爱国端起茶杯对着滚茶吹了一口气,然后轻抿了一小口。 他之所以突然教学方式变化这么大,是因为寒假在家无聊刷视频时无意刷到了一部电影的电影解说,他被这个视频打动,当即去网上搜这部电影,然后用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这部电影看完了。 看的时候,他深深被电影的情节吸引,有个时候看着看着就笑了,看着看着又哭了。 这部电影叫《老师好》。 电影背景是20世纪80年代的南宿一中,讲的是一个老师和一群高中生之间的故事。20世纪80年代啊,那时被学生戏称“高老头”的何爱国也才是个高中生。所以那部电影极大地引起了他的共鸣。 苗宛秋老师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身为班主任,对学生要求严格但也温情。他不放弃每一个学生,不以成绩来评定学生的好坏,把所有学生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来关心呵护。 看完电影后他想起了很多高中时的往事。何爱国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好,而且特别数逆,逃课,还学着抽烟喝酒。老师批评他他就拍桌子顶嘴,老师叫家长他就往老师水杯里偷偷加胡椒粉。 想到这何爱国忍不住笑。他总看班里那些成绩差上课还打瞌睡老拖作业的学生不顺眼,自己年轻时比他们还闹腾。 真奇怪,明明老师之前也做过学生,可当上老师后却仿佛把自己的学生时代忘了似的,把自己做学生时不喜欢的事在自己的学生身上复刻。 电影里,即使班里有的“坏学生”处心积虑“陷害”苗宛秋,但苗宛秋却仍在他们消极颓废时努力将他们拉回正轨。 何爱国又想起高中那会,他是班里最闹腾的学生,而他的班主任,属于典型的只看成绩的老师,他老骂他批评他,好像一点也瞧不起他,何爱国恨死他了,天天背地里咒他快点消失。 而现在,他好像变得和他一样了。他猛然醒悟过来。他不应该变成他讨厌的那种老师。 当苗宛秋转身准备写板书时坐在最后一排的洛小乙大声喊起立全体同学齐刷刷站起来大声说“老师好!”,苗宛秋哽咽着回应“同学们好”,屏幕外的何爱国泣不成声。 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要当老师。 “那个混蛋班主任老批评我,明明有些坏事不是我干的他也要污蔑我,成绩差怎么了,课本上的知识一点意思也没有,又枯燥又无味,我就是学不进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我以后当老师,我才不会以成绩评定学生的好坏,在我心中对学生一视同仁的才是好老师,我要当好老师!”高中时他曾去登山,他站在山顶大声喊,回声响在四面八方。 如今回想起,那声音仿佛穿越数十年时光,到现在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 “苗宛秋老师,是我年轻时想成为的那种老师啊…”他闭上双眼,反思并忏悔自己之前的教学方式,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所以寒假之后他变了。他知道学生都不喜欢拖堂,所以他不拖堂了,他知道学生不喜欢老师总板着脸动不动泼冷水,所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点,他回想起自己是学生时最讨厌数学作业,因为里面的题大多都看不懂,他又想起之前他老给学生布置特别多特别多的作业,他想着以后少给他们布置一些吧…… 没有学生真的喜欢上学上课写作业考试,老师也曾是学生,老师不应该忘记自己的学生时代而以“旁观者”的姿态质问学生”为什么你不想学习?”“为什么你成绩这么差?”…… 老师最重要的是教学生做人。身为人师,应该好好跟学生讲学习的意义,而不是一味指责成绩差的学生。 思绪回到现在,茶已经凉了。何爱国一口气喝完将茶杯搁在桌上盖上盖子。 他用的茶杯是白色的带盖有手柄的大瓷茶杯,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奖”字,下面则是一行红色的小字。 ——这个寒假他从拼多多买来的苗宛秋老师的同款茶杯。 第7章 喜欢你 “阿——嚏!” 今天早上,蒋振远一直在打喷嚏,他边打边掰手指,扭过脸对林叶说:“这是我打的第20个喷嚏了。” 因为怕传染给别人蒋振远早早戴上了口罩,但是戴着口罩时不时要掀起来擦鼻涕真的很麻烦。 “这么多了吗?你是不是感冒了?”林叶担心地看着他。 “可能是昨天晚上寝室开着空调我没好好盖被子吧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没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好了。”蒋振远说着,又掀开口罩抽出纸巾醒鼻涕。 林叶看着他,手伸进口袋捏了捏兜里的30元,做了一个决定。 大课间,因为高三有考试,高中部跑操取消。蒋振远托着托腮闭上双眼睡觉,他不敢趴着睡,会流桌上。 林叶起身出教室下楼,垂着头往医务室走。 因为没盖好被子引起的感冒买什么药比较好呢,问问医生吧。 林叶花近二十元买来一盒药提着回教室。他们的座位离后门很近,林叶在后门外站住了。他躲到墙后。 有几个上学期同班这学期不同班的男生围在蒋振远座位旁,和他聊天。 “哎,蒋振远,看你最近和那个书呆子总在一起走啊。”男生A。 “他们两个好像还是同桌。”男生B认出了林叶的字,他上学期是林叶那组的组长。 “我去,和书呆子坐一起蒋振远你不觉得闷么,他这个人一点意思也没有,说话干巴巴没有新意,成天看书,还特别容易紧张一紧张就结巴,真的很无趣。”男生C。 男生A和男生B点头附和。 林叶垂着头靠墙站着,他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右手紧紧地攥着装给蒋振远买来的药的袋子,手轻轻颤抖。 林叶是有些懦弱的男生,即使听见有人背地里讲他坏话,他不会反击,而是会假装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然后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地哭。 男生C的话真的刺痛了他的心,还有他们口里给自己取的“书呆子”绰号。 他明明讨厌学习,做出学习的样子只是他的防护衣他隔绝与他无关的热闹的方式,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就随随便便给他冠以“书呆子”的绰号。 他说话是干巴巴,不会说好听的话,但他就是这样的人啊,是很无趣,但是他也渴望友情啊,不想总是一个人,希望会有人很认真地听他讲的话,也不用特别认真吧,愿意听就好了。 不会说好听的话,无趣、没有意思的人,对他们来说,友谊也是一种奢望吗? 分明他不是坏人。 林叶忽然意识到之前肯定不止他们三个人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那时蒋振远有没有和他们一样说过? 蒋振远听见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现在蒋振远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他悄悄探出头,透过窗户看蒋振远。 蒋振远擦着鼻涕将纸扔进垃圾袋,道:“我觉得,林叶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的语气很诚恳,透着认真。 林叶一怔,这句话拨动了他的心弦,他下意识伸手按在胸口。 因为跑操取消,走廊里有很多人,很多学生趴在栏杆上吹风,有人结伴一起去厕所,边走路边聊天,还有学生你追我赶。 很喧闹,但林叶却感觉世界仿佛安静下来了。 他仿佛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空中飞过小鸟清脆的鸣叫,含苞花儿开放的声音。 林叶其实很缺爱啊,别人给他的一点点好他都会记在心里,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他却会特别开心。 “咦?”三个男生听见蒋振远的回答皆一愣。 蒋振远笑着对他们说,虽然戴着口罩,但他眼里的笑意很明显:“你们刚刚说的都没错,但我感觉你们只是了解到他的表面。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有时还可爱,我 觉得,当我们并没有透彻地了解一个人时,还是不要背地里议论别人吧。毕竟不能因为不了解而中伤别人。” “人本就是不完美的,每个人都有缺陷。我们议论别人的缺陷时应该想想自己的 缺陷,就不要议论别人了。共情是很难做到,但我们偶尔也可以换位思考下,别人背地里说你你心里舒服么?”蒋振远笑笑,又说,说完,他摸出纸巾掀开口罩擦鼻涕。 三个男生都面容呆滞,像在思考,又像在反思。 几分钟的沉默后,男生A拍一下蒋振远的肩,刮了刮自己的鼻子,笑道:“蒋振远,平日里看你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啊!” 男生B附和:“就是,搞的我还有些触动…” 男生C用胳膊肘撞下男生B的肩:“你怎么还哭了。” “想起了一些往事……”男生B擦了擦眼睛,喃喃。 “那我们走了!” 林叶一怔,忙躲到前门。三个男生从后门出来回自己班上去了。 林叶回到后门进教室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蒋振远已经翻开一本小说看了起来,见林叶回来他打招呼:“哈喽,回来啦?” 林叶将感冒药拿出来递给蒋振远。他脸红着小声说:“那…那个,看你感冒,我去医务室给你买了盒药……医生说如果是晚上 开空调没盖好被子的话吃这种药感冒好得快一些……” 蒋振远呆呆地看着林叶和他手中的药。他的眼睛很亮,仿佛有光。 “谢啦!”蒋振远接过药,对林叶笑。 他笑得很灿烂,一如之前,明媚如晨曦。 “钱的话我明天给你?一共多少呀”蒋振远拆开药,问道。 林叶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笑着。过了一会他开口:“不用给我钱,你已经付过了。” 蒋振远疑惑的看向他:“咦?我没有给你钱呀。”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在教室外都听到了。”林叶说道,眼睛湿了,心里一圈一圈泛起感动的涟漪,“谢谢你。” 蒋振远呆呆地看了林叶一会,咧嘴笑了。 “不用谢我,你本来就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要总是否定自己,他们只是不了解你,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哈。”蒋振远爽朗地说,“钱我明天给你!” 林叶看着他,眼睛红了 ,他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从来,从来没有人在别人说他坏话时为他挺身而出,从来没有人这么肯定又无比真诚地对他说你很好很好不要总是否定自己。 蓄积已久的阴霾此时被光完全驱散,林叶的心里久久弥漫着感动与感激。 他在心里,又一次诚挚地对蒋振远道谢。 第8章 敬爱的老师 真奇怪,有些老师对着书讲课总能把学生哄睡,而肖屿晨上课从来不看书,从来不会对着书讲,大家却都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上课前,先给大家看一张图。”肖屿晨说着,打开课件, 幻灯片的第一页是一幅很美的图。 金碧辉煌的宫殿,威仪具足的中年男人穿着皇袍坐在王座上,他的怀中是一个小小的衣着华贵长相可爱的男孩,男孩坐在他膝上,眉眼灵动,小小的有肉感的双手挥动着去够男人手中摇晃的波浪鼓。 而皇座之下,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拜在地上,他的长发披散开,如披风一般将他盖住。 “这…这不是《哑舍》漫画里面的一幅图吗?秦始皇、胡亥还有扶苏!”秦文大声说。他是个漫画迷,看过很多动漫和漫画,喜欢的追看到底,不喜欢的看几话就弃了。 肖屿晨眯眼笑:“是的。我想让大家讲讲这幅画表达了什么,举手发言。” 秦文立刻举手。肖屿晨示意他起来回答,秦文站起来答道:“秦始皇宠爱年幼的胡亥,对扶苏严厉,因为他觉得幼子不用继承皇位,所以对扶苏严厉为以后把大权交给他做准备。” 有几个看过《哑舍》漫画的同学浅笑。 他这是完全照搬了漫画里的原话。 “嗯,讲得很好。”肖屿晨真诚赞道,继而又说:“你还能讲得更深一点不?” 秦文有些懵:“啊?什么更深一点?” “就比如从这张图中看出秦朝灭亡的原因。讲几点就好了。”肖屿晨温和地说。 秦文抓头搔耳组织语言,片刻后他不好意思地露出为难的神色。 肖屿展示意他坐下,问:“有哪个同学想回答一下吗?”学习委员伍哲学高高举起手:“老师,我来!” 肖屿晨点点头。伍哲学站起来道:“这幅图里面,秦始皇是因为打算把大业给公子扶苏才对他严厉对胡亥宠溺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扶苏后来被人暗杀了,胡亥继承了皇位,而胡亥因为从小被秦始皇宠坏了骄纵无度,他的暴政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秦亡。” “嗯,讲得很好,是这样。”肖屿晨笑笑说。大家鼓起掌来,伍哲学骄傲地坐下。肖屿晨滑到下一页,两个历史人物的半身像出现在屏幕上。左边的道貌岸然,右边的略显猥琐。 “左边的是商鞅吧,右边的是赵高。”有同学认了出来。 “害,忠臣和奸臣出现在一块屏幕上。”有同学感慨。 “是的,是商鞅和赵高。”肖屿晨眯眼笑,“你们能讲讲你们知道的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吗?” “老师不能说‘关于他们两个之间’吧?他们两个虽然都是秦朝的,但毕竟不是同一时期的,商鞅比赵高早死好些年。”同学提出。 “哦,你说得对。那我改成有关他们两个的故事。”肖屿晨轻笑着纠正。 “商鞅的话商鞅变法,赵高好像有指鹿为马。” “哦?指鹿为马?这个是典故吗?许小林同学能站起来讲讲这个突故吗?老师不了解这个典故。” 许小林是一个很内向容易害羞的女生,她上课从不举手起来回答问题,因为不敢。刚刚纯属嘴快,没想到肖屿晨听见了,还请她起来详细讲讲。 许小林犹豫着不好意思站起来,坐在座位上紧张地绞着手指。肖屿晨没有催促她,而是含笑注视她,他的笑容中带着鼓励。 真奇怪.许小林明明很紧张的,可肖屿晨的笑容仿佛魔力,许小林慢慢放松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站来说:“指鹿为马是…赵高为了检验群臣对他是否忠,在朝廷上指着鹿说是马……有些大臣说是马,因为他害怕赵高的权势,那些说是鹿的后来都被赵高害了。”她紧张地说完,脸红着垂下脑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肖屿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笑着说,“好,谢谢你,你坐下吧。” 许小林紧张地坐下。 “许小林同学,你的声音很好听。自信的女孩子会很美哦。”肖屿晨忽然说。许小林一怔,抬头。肖屿晨对她灿烂地笑,他的笑容很明朗,就像海上的阳光。 许小林的双眼被他的笑容照亮了,她垂下头,绞了绞手指, 又抬起头看向肖屿晨,冲他灿烂地笑了。 那之后,原本又自卑又内向很少讲话的许小林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爱笑,收获了很多朋友。 有个时候,一句真诚的赞美,足以拯救一个自卑的灵魂。 “秦国因为商鞅变法而逐渐壮大,秦始皇后来统一大国能那么成功很大程度上缘于商鞅变法,商鞅本是应该加功授禄的大功臣,却被奸臣所害车裂而死。赵高设计害死扶苏扶持胡亥上位掌握极大权势,后来甚至逼死胡亥,当然最后他也难逃一死。”肖屿晨道,”世事本无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不是绝对的真理,很多善人最后的结局不尽人意,而很多恶人逍遥法外活得安然自得。” “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蒋振远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他说完之后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尬笑。 肖屿晨先是一怔,继而笑:“嗯,讲得很好啊。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们还是尽可能多做好事,毕竟帮助别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帮助自己,那些作恶的人如果还有良知的话,会很煎熬吧。” “赵高是宦官,所以……”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肖屿晨顿了顿,道:“好了,今天讲到这里。下课。”说完他拔出U盘退出幻灯片走出教室。 “好快啊太快了,上肖老师的课真是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呢。”蒋振远感慨,他扭头问林叶,“你下午吃什么?” “这么快就想下午吃什么了?不是还有两节课么?”林叶笑。 “啊咧咧,在学校里每天想吃什么真烦人啊,我想妈妈做的菜了,我觉得我妈做的菜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蒋振远托腮道。 林叶一怔,垂眸道:“你妈,对你很好吧。” “嗯,好是好,就是有个时候有点啰嗦。”蒋振远挠挠眉。他没注意到林叶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了。 “哦?怎么个啰嗦法?” “我不吃蔬菜,她会啰里啰嗦跟我说吃蔬菜有多么多么好,我在一家一直玩手机,她就说一堆一直玩手机的危害… “你妈唠叨的都是有关你的身体健康方面的呀。” “嗯…差不多吧。”林叶无声地笑笑,没再说什么,低头看起历史书准备过一遍刚学过的内容。 他的妈妈也很唠叨,但唠叨的几乎全是关于他的学习。她常给林叶灌输”现在吃不了学习的苦将来吃生活的苦学习好以后才会有出息”之类的理念,却从不问林叶“学习累不累”“学习难不难”。 似乎在她眼里,儿子只管成绩好就特别好,别的都不重要。 可是孩子最渴望的,往往是来自父母除学习之外的关心。 晚自习,长长的走廊很静,肖屿晨一个人靠在栏杆上抽烟,他用两根手指夹出口中的烟,然后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烟雾缓缓上升在半空中弥散开来,肖屿晨静静地看着夜色中摇曳的树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学生私下里议论肖老师那样温润如玉的老师应该不抽烟不喝酒,但实际上他二者都沾。 “你不是说当老师后就戒烟吗?”少年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肖屿晨一怔,没有转身,笑笑道:“怎么,你想来一根?小朋友不能抽烟。” “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还有,你不要老是岔开话题。”谢泽非走到他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双臂搭在栏杆上,扭过头看着他,平时冷冰冷的脸此刻显出一种不满的神色。 肖屿晨掐灭手中的烟,随手将烟扔下楼。他抿唇笑笑,道:“想心事的时候我习惯抽支烟。话说班长大人不上晚自习么?有闲情和我聊天?” “出来上厕所,然后看到你搁这抽烟。”谢泽非回答。 肖屿晨哈哈笑了几声,勾唇邪魅地笑笑:“你上晚自习出来上厕所应该是很急吧,现在不急了么? 谢泽非一怔,自己确实是急着上厕所。他犹豫了一会,转身急急前往附近的厕所。肖屿晨看着他焦急的背影消失在厕所门前,哈哈笑道:“哼,小朋友。” 无论你长到多大,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小朋友。 “小朋友长个子长得挺快啊,都快比我高了。”肖屿晨喃喃。 2016年春,9岁的谢泽非和19岁的肖屿晨初次相见。 那时谢泽非还很矮,比肖屿晨矮二十来个厘米,躲在墙后冷冷地观察他不肯出来。肖屿晨不介意,而是在距他一段距离的地方蹲下,朝他露出友好温和的笑脸,从兜里摸出一个巧克力味棒棒糖递向他。 “妈妈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糖。” “小朋友防范意识很强嘛。” “我9岁了,不是小朋友。” “9岁就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大哥哥我不是坏人,是你妈妈你请的画画老师。而且这是在你家,不用那么…怕我吧?过来学画画吗?” “不要,你说我是小朋友,我不要你的糖,也不要过来,我才不怕你,少自作多情。”谢泽非冷声说完,跑回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关上门。 一旁的谢母神色有些尴尬:“那个,屿晨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小非他一直都有些抵触生人。” “嗯…没事的阿姨。”肖屿晨温和地笑笑:“我会努力让他愿意和我学画画的。” “是吗?那太好了。”谢母开心地笑了:“小非他很爱画画的,每次路过画画培训班他都会很渴望地往里看,但他知道我一个人赚钱辛苦,从没有开口说。” “他很懂事啊…” “嗯…总之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那之后的第十五天,谢泽非第一次接下了肖屿晨递给他的糖。他冷着脸接过棒棒糖后动作很快地撕开包装将糖塞进嘴里。肖屿晨还保持着递糖的动作,眼神中有惊讶也有惊喜。 “喂,你说你明明是小朋友,为什么跟个小大人一样。”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小朋友!” 第9章 月假出游(1) 在学校呆了漫长的一个月后终于迎来难得的三天假期。 上午上完五节课后正式放假,第五节课上课前肖屿晨把之前大家交上来的手机全发了下去,要放假了大家很有些激动,有寄宿生早早把收拾好的东西搬来搁在教室后面。第五节课是语文课,很少人在听,有人在桌下玩手机,还有人趴桌上睡着了。 语文老师刚大学毕业不久,知道有人睡觉有人玩手机,但她理解将要放假学生们激动的心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提前了三分钟下课。 “祝同学们假期快乐。” “老师也假期快乐!芜湖!” 没一会儿大家都走了,高一(491)班只剩林叶和蒋振远还在位置上坐着。林叶慢悠悠地合上语文书,蒋振远将搁在课桌下的手机挪到课桌上刷视频。片刻后两人发觉对方都坐在位置上没动,同时扭头异口同声问:“你不回家吗?” “你也不回吗?”片刻后两人又异口同声说。 两人对视了会,同时笑出声。 “哎,我说,出去玩玩不,现在咱可以光明正大出校门了。”蒋振远提议,“反正呆在学校也没事干。” “嗯,好啊。” 两人一同往校门走。为了方便学生出校门,平时基本上一直关着的铁栅栏门拉开了,门禁也畅通无阻。蒋振远朝林叶招招手示意他跟过来,两人来到保安室前。 蒋振远探头问里面的保安:“叔叔,我们两个放假不回去呆在学校,但我们现在想去校外逛逛,您什么时候关校门?我们怕回来的时候被锁外面。” “哦,你们在下午6点前回来就好了。” “好,谢谢叔叔!” 谢过保安后,两人出校门。校门外停了很多辆学校雇来的公交车,每辆车都挤满了人和行李,车厢像塞得满满的沙丁鱼罐头。林叶和蒋振远张望了一会,愣是不想上车。 “要不我们走路吧?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要是校外就行。”林叶回答。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很好玩。” “好啊。”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路边。今天的天气其实很好,没有刺眼的阳光,也没有冰冷的雨,不冷不热,天空中的白云漫卷。 蒋振远时不时会被一些他觉得有趣的东西吸引,路边草丛有蒲公英,他蹲下来摘下一株轻轻吹吹,白色的小伞飞了起来,乘着风飞到各个角落。路上有小石块,他便踢了起来,小石块滚过来滚过去,他嘿嘿笑着,还邀林叶一起玩。 “来,我踢给你,你再踢给我。” 林叶跟着蒋振远走走停停,时而有风吹过,扬起他们的校服下摆。林叶的心情就在这走走停停中变得格外的好。 天空高远,云卷云舒,宽敞马路旁,一前一后走着两个穿着校服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脸上都带着美好快乐的笑容,一粒小石块在他们脚边滚来滚去,去向未知的前方。 “我刚还在说肯定不会遇上学生。”肖屿晨定定地看着眼前紧张得不知所措的两人。 肖屿晨觉得今天很好,不仅仅因为今天天气好,还因为今天放假他心情特别好。 学生不想上学,老师也不想上班。上学和上班都是生活所迫,前者为了以后赚钱,后者为了赚钱。 肖屿晨刚上完课就马上回家换身打扮打电话叫几个兄弟出来喝酒。兄弟几个包了烧烤店一张放在店外的桌子围坐在桌旁,桌上摆满烧烤和啤酒,众人用起瓶器打开瓶盖往杯中倒酒,然后举起酒杯碰在一起高呼“Cheers”,肖屿晨忽然看见从不远处巷口出来的林叶和蒋振远,两人看见这阵势都有些惊讶,然后两人的目光和肖屿晨的视线相汇了。 林叶、蒋振远:“……” 肖屿晨:“……” “你们先吃,我有事离开下。”肖屿晨起身离座,向林叶和蒋振远走去。 两人没动,在原地等肖屿晨过来。 他们认出了肖老师但又不敢认,因为肖屿晨现在的打扮和在学校里的打扮太不一样了。 没戴眼镜,散在耳后的短发用红色发泥全都捋了上去,耳边坠着银质十字架,戴着蓝色恶魔之眼项链,黑色略紧身的背心将他的肌肉隐约勾勒出来,从牛仔裤的破洞中隐约可见膝盖处的恶魔刺青,脚蹬一双米色的人字拖。 换了打扮,气质也变了,由温润如玉变得有些痞气,如果不是一样的桃花眼一样的挺鼻梁一样的薄唇林叶和蒋振远压根认不出来。 “你们两个不是留校么?”肖屿晨挑眉,问。 “在学校太无聊了,想着出来转转……”蒋振远老实回答。 “你们有没有问保安什么时候关校门,别太晚回去被锁外面了。”肖屿晨关心地问。 “问了的,他说18点前回去就行。”林叶道。 肖屿晨点点头。这时从那边传来一声吆喝:“晨子,忙完没,再不来吃没得吃了!” “没事,你们吃饱就行!”肖屿晨回喊,“记得给我留些!” 林叶和蒋振远的神色都颇有些尴尬。他们撞见班主任和兄弟聚餐其实没什么尴尬的,但那兄弟都穿得像混混,一桌人有黄毛紫毛棕毛,还有肖屿晨这极大反差的打扮。 “不要乱想,他们都是混混但不是坏人。你们去玩吧。”肖屿晨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他挨个拍了拍他俩的肩,对他们温和笑笑,转身回座位。 林叶和蒋振远在原地呆了会,转身走开。 “肖老师说他们是混混但不是坏人哎……” “是呢,不过确实不是所有混混都是坏人吧,而且能和肖老师玩在一起的人绝对还不错的。” 两人嘀咕着走远,肖屿晨回到座位上,一旁的黄毛给他拿了串鱿鱼须。“刚那两小毛孩是你带的班的学生?” 肖屿晨接过鱿鱼须,笑笑:“是。” “你小子混的不赖啊,不仅成功当上老师现在还是班主任,不像我们,日子是过一天是一天咯!” “谁不是过一天是一天呢。”肖屿晨说着,和兄弟们碰杯后仰头喝下杯中的啤酒。 不远处的墙后站着面无表情的高个子男生,他黑色的瞳仁映出正举杯畅饮的肖屿晨。 “骗子。”谢泽非喃喃。 第10章 月假出游(2) “就是这儿了!” 蒋振远在一处站定边,张开双臂大声说。 林叶看见眼前的景象,走路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他的眼睛亮了。 “城市……居然有这么一大块草地……” 蒋振远带着林叶走过一条条街,穿过一条条小巷,从一处城郊来到了另一处城郊。 和一中校门前那块荒草地不同,这里的每一根草都嫩绿无比,风吹过小草便随风舞动,林叶闻见风带来的草的芳香。 这是一片开阔的生机勃勃的青草地。 “我之前在城里瞎转时发现的,很酷吧?”蒋振远得意地说。他抬脚踏入草地,冲林叶挥手:“进来吗?” “我们……就这么踩进去吗?”林叶有些犹豫。 “放心,这是块野草地,没事的!”蒋振远冲他爽朗地笑。 看着他的笑容,林叶放下心来,踏入草地,缓缓向蒋振远走去。草擦过小腿有些痒痒的感觉,林叶蹲下身抚摸小草,触感柔韧。 林叶再次抬头去看蒋振远,却发现他忽然不见了。林叶心而有些害怕,他大喊:“蒋振远!”声音在宽阔的草丛中回荡。 “我在这儿呢!”不远处的草丛上伸出来一只轻轻挥动的手。 林叶一怔,放下心来,向他走去。蒋振远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他好像枕在脑后,右腿微微屈起来,仰头笑着看着天空。见林叶过来,他看向他,灿烂地笑了。 “躺在草地上吹风会很舒服。”蒋振远笑着说。 林叶好奇地看了他一会,点头道:“嗯!”他在蒋振远身旁仰面躺下,仰头看向高远的天空。 因为走过来出了一身汗,两人都脱下秋季校服外套搁在一边,只穿着夏季校服。小草和皮肤直接接触,很凉,有些痒,很舒服。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林叶闭上双眼,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即使闭着眼睛也仿佛能感觉到风的流动,风的轻拂,草的摇摆。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惬意。 更让他开心的是,这么美好的时刻,蒋振远在他身边。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 肖屿晨拿着个空酒瓶当话筒边唱边东摇西晃,越唱越声情并茂——他喝醉了。 棕毛和黄毛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对付这位爷,其他几个兄弟都有事先走好一阵子了,两人抓头挠耳,肖屿晨现在在哪住他们都不知道,把他一个人放这儿又不太好。 “要不从他联系人列表里找打知道他住哪的人来接他送他回家?”棕毛有了主意。 “嗯……好办法。”黄毛思考了下,赞成。 棕毛翻出肖屿晨的手机将屏幕对准他人脸解锁。 他翻了翻肖屿晨的联系人列表,目光落在备注为小朋友的联系人上。 一旁凑过来的黄毛有些惊讶:“哎?这莫非是当年他老提起的那个?” “大概率是。”棕毛道。 很多年前,大概是5年前吧,有一阵子的兄弟聚餐,肖屿晨老念叨自己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小朋友,小朋友竖着刺不易接近,我努力去温暖他,因为他很可爱,所以即使有刺我也要靠近。 “他那会说小朋友9岁吧,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不仅没断联系还加了联系方式。”棕毛道,“不如就叫他来接一下好了。” “你是那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肖屿晨还在唱。 棕毛给小朋友打去电话,《可不可以》的旋律响起,棕毛和黄毛皆一怔,他们的手机都没响,但《可不可以》似乎就在他们身旁。 不知什么时候,冷着脸的高个子男生出现在肖屿晨身后,他裤兜里面的手机在振动。 “他喝醉了。”谢泽非淡淡道。 “还好不是你们灌醉的。”他冰冷的视线依次扫过棕毛、黄毛的脸,片刻后又冷冷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但我知道他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谢泽非淡淡说完,将醉得不省人事的肖屿晨扶起来将他的左臂搭在自己左肩上,右手则揽住他的腰。 他个子很高,比肖屿晨还稍高出一些,做这一系列动作轻而易举。 “走了。”谢泽非道,扶着肖屿晨转身走开。 棕毛和黄毛自他出现后就陷入呆滞状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那是小朋友吧?” “他手机在响,还穿着校服,应该没错。” “得看长相啊!之前晨子好像带小朋友来过一次聚餐,他那时好矮,但眼睛挺大的,虽然沾着脸但长相可爱,5年后变化居然这么大,小毛孩长开了。” “嗯……话说他那时说‘还好不是你们灌醉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咱聚餐的时候他在附近看着?” “不知道啊,你怎么老喜欢咬文嚼字?” 谢泽非扶着醉醺醺的肖屿晨走了一段路后,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一中。”将肖屿晨既轻又稳地放在车座后,谢泽非在他旁边坐下,对司机道。 肖屿晨在谢泽非扶他的时候就止住了唱歌,他乖乖地由谢泽非把他放到车座上,然后将脑袋枕在他肩上。 “小朋友,你长得真帅。”肖屿晨抬起醉意朦胧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谢泽非,唇角勾起一个十分玩味四分诱惑的笑容,用修长的手指去戳谢泽非的脸。 他们离得很近,谢泽非闻见肖屿晨满嘴酒气。 谢泽非浑身紧绷心脏突突乱跳,他努力不斜视,气沉丹田挤出四个字:“你喝醉了。” “喝醉?老子的字典里就没有‘喝醉’这两个字!老子还能喝!上酒上酒!喝——喝!” “小伙子你朋友醉得不轻啊,你看着点别让他吐车上了。” “嗯,嗯。” “实在不济车门那塞了一沓黑色塑料袋,有需要用了下车的时候你带出去扔了。在你右手边。” “谢谢。” “不用谢,之前有乘客和你朋友一样喝多了吐车上了,后来我就准备了塑料袋。” “今朝有酒今朝醉!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