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骗到山区那些年》 第1章 第 1 章 我被卖到赵家坳的那天,刚好是霜降。 三轮车颠得我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嘴里的破布塞得我干呕不止。 押车的汉子踹了我一脚,骂骂咧咧:“老实点!赵东家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户,能卖到这儿是你的造化!” 赵东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脑满肠肥、挂着烟袋的土财主形象。 直到我被扯下蒙眼布,像被卸货一样扔在赵家新砌的水泥院坝上,抬起头,才第一次看见了赵悍东。 他很年轻,绝不超过三十岁。 个子很高,穿着干净的黑色夹克,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长工”和光着膀子的打手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脸称得上英俊,鼻梁很高,眉眼深邃,但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温度。 他没看我,先扫了一眼押车人,“第几个了?” 旁边的押车人立刻弯腰,陪着笑:“整一百个了。” 赵悍东这才把目光落回我身上,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当他的视线掠过我被绳索磨破的手腕,以及因为挣扎而扯开衣领露出的脖颈时,停顿了一下。 他朝我走了过来,蹲下身,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他靠得很近,说:“细皮嫩肉的,还是个学生娃?” 我浑身打颤,想扭开头。 他松开手,对手下吩咐:“规矩照旧,先让他下地,学着干活。” 所谓的规矩,就是没有工钱,只有一口饭吃,一个窝棚睡。 晚上,我和另外九十八个男人被赶进了三个巨大的窝棚,这里充斥着脚臭汗臭味。后来我才知道,第九十九个上个月想逃跑,被打断了一条腿,关在后山。 他们告诉我,赵悍东是这里的天。 他几年前出去闯荡,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发了财,回来就盖了这村里唯一的楼房,买了最多的田地。 他专门收买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拐骗来的年轻男人,用打手和数十条恶狗看着,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干活。 我是这里唯一的大学生。 这身份没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成了累赘。我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分配到的锄头仿佛有千斤重,没挥几下便磨破了手掌,血泡连着血泡。 第三天下午,我实在跟不上进度,落在队伍最后面。一个满脸横肉的打手骂咧着走过来,扬起手里的藤条就朝我抽来。 我下意识闭眼,缩紧身体。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赵悍东不知何时出现了,他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打手挥下的藤条。 “东哥……”打手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赵悍东没看他,目光落在我血肉模糊的手和惨白的脸上,皱了皱眉。 “力气不行,性子倒犟。”他松开藤条,对打手挥了挥手,“把他关进黑屋,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干活。” 我被两个打手拖离了田地,扔进了后院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里。 门“哐当”一声关上,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隔绝。真正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外面隐约传来打手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东哥对这小白脸有点不一样啊……” “少废话,东哥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看好就是了!” 不一样? 我眼前禁不住浮现出赵悍东捏住我下巴的动作,打量我的目光,以及阻止藤条落下时的皱眉…… 在这地狱里,被“特殊对待”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不管怎样,我不能死在这里。 家里拮据的父母还在盼着我寄钱回去,他们以为我在大城市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好工作。 我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离开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一整天,饥饿和干渴开始肆虐,喉咙干得发疼,胃部阵阵抽搐。 就在我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从外面开了一条缝。 一道昏黄的光线晃得我睁不开眼,一个身影逆光站在门口,轮廓高大而熟悉。 是赵悍东。 他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些看不清内容的糊状食物,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旧式铁皮水壶。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在黑暗中蜷缩的我。 我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缩,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这才迈步走进来,将碗和水壶放在我脚边的地上,动作不算轻柔,但没有明显的恶意。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 我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第九十九个,和你差不多,有点儿文化,心气也高,总想着跑。” 我心里一紧,屏住呼吸听他说。 “他以为认得了出山的路,趁夜跑了,结果掉进了后山的捕兽坑,废了一条腿。现在在后山草棚里躺着,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这山里,狼、野猪、深沟、沼泽,哪一样都能要了你的命。就算你运气好,躲过了这些,这方圆百里都是山,没人带路,你走得出去吗?” 我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被扯得生疼,“……那你买我来,到底想怎么样?” 赵悍东的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我这儿,不缺干苦力的。”他慢慢地说,“但缺个识文断字的。” 然后,他蹲下身,与坐在地上的我平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像两口幽深的寒潭,“替我管账。” 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管账?在这魔窟里? “为什么是我?”我声音发颤。 “因为你干净,也因为你需要活着。而我能给你一个,比下田干活稍微体面点的活法。” 他站起身,不再看我,走向门口。 “东西吃了。了,水省着点喝。”他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想通了,明天天亮,敲门。” 门再次被关上,黑暗重新降临。 但这一次,黑暗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我摸索着端起那只粗陶碗,里面是粗糙的玉米糊混着几根看不清的野菜。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又小心翼翼喝了几口水。 吃喝完后,我混乱的思绪开始渐渐清晰。 赵悍东不需要一个只会干苦力的大学生,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被他掌控、有一定用处、并且因这“用处”而不得不依赖他生存的“识文断字”的人。 管账?这或许是陷阱,但也是机会。 接近核心信息的机会,获取有限自由的机会…… 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手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饥饿感并未完全消失,对未来的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底,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在我荒芜的心底探出头。 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与魔鬼做交易。 天,快亮吧,我祈祷着。 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像吝啬的贼,从门缝里挤进来时,我动了动几乎冻僵的身体。 天,终于亮了。 我支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麻木地双腿每挪动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我走到门边,抬起沉重的手臂,叩响了厚重的木门。 “咚、咚、咚。” 门外传来锁链滑动的哗啦声,门从外面拉开,一个打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朝院子里努了努嘴。 晨光熹微中,赵悍东正站在院坝中央,背对着我,他听见动静后,转过身。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那张英俊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看到我站在门口时,他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想通了?”他问。 我垂下眼,挤出一个字:“……嗯。” 他没再多说,只对旁边的手下吩咐:“带他去洗干净,换身衣服。以后他跟我办事,不住窝棚了。” “是,东哥。”手下应着,看着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果然如此”的意味。 所谓的“洗干净”,也不过是用冰凉的井水粗略地冲洗掉身上的污泥和汗臭,换上的衣服是半旧的灰色布衣,但比起我之前那身被扯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好了太多。 当我被带到赵悍东那栋二层小楼里,一个紧挨着账房的小房间时,我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但它是单独的、干净的,有扇上锁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的一方天空。 这对于在几十人混杂的窝棚里挣扎求生过的我来说,几乎是天堂。 “以后你住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到账房来。” 赵悍东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站在房间中央,环顾着这个新的牢笼,它更舒适,更体面,但无形的锁链,或许比之前更加坚固。 长长呼出口气,我走向隔壁的账房。账房比我想象的要大,靠墙立着几个书架,上面零散放着些账本,一张宽大的桌子摆在中央,上面已经堆了一摞新旧不一的笔记本和散乱纸张。 赵悍东坐在桌子后,指了指那堆东西:“这些是往年的一些出入账,乱七八糟,你先理顺,重新誊抄清楚。以后的账,也由你记。” 然后,他抬眼看我,“我讨厌麻烦,更讨厌被人糊弄。账目怎么记,我不管,但数目,一分一厘都不能错。” “我明白。”我低声应道。 我坐到桌子旁,拿起最上面一本边缘卷曲、沾着污渍的账本,翻开来,里面是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的粮食、牲畜、工具等出入,记账方式极其混乱。 这是我的“工作”。 也是我暂时安全的保障。 我开始埋头于这些枯燥的数字和物品名称中,大学里学到的知识,此刻以一种极其讽刺的方式派上了用场。 期间,有打手进来汇报事情,看到我坐在桌子前,都愣了一下。 中午,有人给我端来了饭菜,不再是窝棚里清汤寡水的糊糊,而是一碗实实在在的白米饭,上面盖着些青菜和几片油亮的腊肉。 我看着这碗饭,心里五味杂陈,这是“识文断字”换来的待遇,是赵悍东的“恩赐”。 下午,我正集中精力理着一笔糊涂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喊和呵斥声。 我抬头望向窗外。 院子里,一个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的男孩被两个打手拖着往外拉,他瘦弱的身体拼命挣扎,脸上满是泪水,嘴里不住地求饶:“东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求求你饶了我这次吧!” 赵悍东就站在院中,冷眼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打手会意,更加用力地拖拽着男孩,哭喊声渐渐远去,可能是被拖去了某个地方接受惩罚。 我的心揪紧了,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赵悍东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视线穿过窗户,落在我脸上。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询问,仿佛在问: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我赶紧低下头,死死盯住账本上模糊的字迹。 我清楚地认识到,窗外那个男孩的遭遇,才是我原本应有的命运。而我此刻能坐在这里,穿着干净衣服,吃着白米饭,对着账本,全是因为我肚里这点墨水。 这“体面”的活法,是用脚下其他人的血泪和绝望垫起来的。 我不是旁观者。 我,也是这吃人体系的一部分了。 而且,是被绑在掌控者身边,最近的那一个。 我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账本上,将混乱的数字逐一厘清、归类。多年的旧账像一团乱麻,随着整理的深入,一种异样的感觉逐渐浮上心头。 账目记录的东西很杂,有粮食产出、牲畜买卖、日常用度,这些看起来还算正常,虽然记账方式粗糙,但数目大致能对上。但有几本用不同颜色封皮仔细装订的册子,记录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上面频繁出现一些缩写和代号,以及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物资名称。更关键的是,涉及的资金流动数额,远远超过了赵家坳这些田地产业的正常产出。有几笔巨大的、定期发生的款项,来源和去向都标记着神秘的符号。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些账目……不对劲,这背后,似乎隐藏着另一条我完全不了解的、更庞大也更危险的资金链条。 这是一个发现。 一个危险的发现。 冷汗,浸湿了内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赵悍东回来了。 我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最初那本记录粮食的普通账本上,手中的笔却微微发颤。 他走进来,踱步到我身边。 “怎么样?”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正在整理……往年的粮食账,有些地方字迹模糊,需要点时间核对。”我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我正在誊写的新账本上。 “字不错。”他忽然说了一句。 我没敢接话。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敲了敲桌面,“在这里做事,记住两点。第一,眼睛只管看该看的东西。第二,嘴巴只管说该说的话。” 我捏着笔杆的手指开始泛白。 他这话,是随口一提的警告?还是……他其实知道,我已经看到了那些不寻常的东西? 他并没有等我回应,便转身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盯着我。 可是,我转念一想,他赵悍东能在这里建立起这样的“王国”,心思该是何等缜密?他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把可能致命的秘密,随手丢给一个刚来几天、底细不明、甚至还有可能逃跑的“外人”看? 除非……这根本不是错误。 我握着笔的手,冰凉。 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极致的自信与。 他或许根本不怕我看,因为他认定我绝无可能把消息传递出去,也绝无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就像把一份绝密文件给一个被终身囚禁的犯人看,犯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在他眼里,我和后院那些长工没有本质区别,只是用途不同。 我唯一的价值,就是用好我这点文化,当好一个不出错的记账工具。他看到的是我的“有用”,而笃定我的“无害”。 他是猎人,我是被他捏在手里、拔去了爪牙的猎物,他自然不介意让我看到猎场的全貌,因为他志在必得,认定我会老死在这里。 但……还有第二种,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这或许,本身就是一场测试。 他故意将这些不寻常的账本混在寻常账目里,就像在陷阱上覆盖一层薄薄的稻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匹潜伏在暗处的狼,观察着我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他在看我是否“懂事”,是否“识时务”。如果我聪明,就该对那些异常视而不见,只做好他吩咐的“分内事”。 如果我表现出过度的好奇,或者想要打探,那么等待我的,恐怕就不是黑屋,而是后山那个第九十九个一样的结局。 甚至,这可能是一种更黑暗的拖人下水。让我亲手触碰这些秘密,让我成为这罪恶链条记录的一部分,将我彻底绑死在他的船上。 从此,我和他一样,身上沾染了洗不掉的污秽,一旦东窗事发,我也同样是罪人。 他用这种方式,断绝我所有“清白”离开的退路,让我只能依附于他,与他彻底沦为共犯。 无论是哪种可能,我都如坠冰窟。 第一种,意味着我此生可能真的无法逃脱,他将是我命运尽头唯一的“主人”。 第二种,意味着我此刻就站在悬崖边缘,一言一行,都可能万劫不复。 不能慌。 我将所有翻腾的惊惧死死压下去,强迫自己的手稳定下来,聚焦于眼前粮食账目上模糊的“叁斗”、“伍升”。 我必须让他看到,我是一个合格的、本分的、只懂得埋头记账的“工具”。 我甚至主动拿起那本问题账本,指着上面一个粘着污渍几乎看不清的数字,带上一丝为难的语气开口:“东哥,这一处的数目糊了,看不清楚。是根据前后账估一个大概,还是先空着,等找到凭证再补上?” 我将一个“难题”抛给了他,一个纯粹技术性的、关于账本记录本身的问题。我在用行动告诉他,我的眼里,只有“数字”本身,至于这些数字背后代表什么,与我无关。 他静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来:“空着。” “好的,东哥。”我应道,小心地将那一栏留白。 我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我的表演。 在赵悍东的注视下,我再次拿起笔,在崭新的账本上,落下一个个清晰、准确、毫无破绽的数字。 至少现在,我必须扮演好一个“本分”的账房。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打手在门外喊了一声:“东哥!” 赵悍东应了一声,终于站起身。他没有再看我,径直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直到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我才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一片。我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 第一关,似乎暂时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谨守着自己的“本分”。除了吃饭和必要的休息,我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泡在账房里,专心对付那些堆积如山的旧账。 我刻意放缓了整理那几本特殊账目的速度,将它们混杂在大量的普通账目之中,表现得就像在处理一堆令人头痛但又不得不完成的繁琐工作。 我誊抄,归类,将不清楚的地方标记出来,偶尔会拿着账本去请示赵悍东,问题都围绕着“这笔损耗是否正常登记”、“这个字迹难以辨认”之类的细节,绝口不提任何涉及资金流向和代号的内容。 赵悍东的反应始终很平淡,有时看一眼,给出简短的指示:“照旧例处理”、“这点小事你自己定”。 他似乎真的开始将我视为一个纯粹的记账工具。 一天,我整理账目到比较晚,窗外天色已经暗沉。 我准备回自己那个小房间休息,刚走出账房门,就听到院子一角传来呜咽和拳脚的闷响。 我的心一沉。 又是惩罚。 我走进自己的屋子,透过窗户,看到那个被两个打手围在中间蜷缩的身影,有点眼熟,是前几天因为一些小事被赵悍东随口吩咐去领几下“长记性”的那个小长工,叫石头。 当时只是象征性地教训了几下,怎么现在…… “妈的!叫你躲懒!叫你藏东西!”一个打手边踹边骂。 “没有……东哥,我真的没有藏吃的……”石头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 我心里一阵发冷。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看什么?” 我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赵悍东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站在我身后,幽深的目光透过窗户扫过院子里的情形,又落回我脸上。 “东哥,”我低下头。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院子那边,打手仰头看到他,立刻停了手,垂头站到一边。 石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悍东居高临下地站在二楼窗户前,看着石头,提高了声音:“规矩就是规矩。” 然后,他对楼下的打手吩咐:“再加十鞭,吊一晚。” 石头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我的手指掐进了掌心。 赵悍东处理完,看着我,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心软,在这里活不下去。” 他是在教训石头,更是在警告我。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打手将奄奄一息的石头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夜风吹过,带着山里的寒意,我却觉得比寒冬更冷。 我明白赵悍东的意思。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会记账的工具,更是一个能适应这里残酷规则,甚至……能够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人。 他在打磨我,用血和疼痛作为磨刀石,磨掉我身上那些属于外面世界的、在他看来多余且有害的“软弱”和“同情”。 他不仅要我的人留在这里,还要我的思想,我的准则,都变得和这里一样。 我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窝棚方向隐约传来的哀嚎。 活下去,仅仅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账本里,够吗? 当赵悍东认为我“不合格”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像丢弃石头一样,毫不犹豫地将我处理掉? 我必须在扮演“本分”的同时,让他看到我的“价值”,不仅仅是记账的价值,还有……适应并认同他这套规则的价值。 这很恶心,很艰难。 但为了父母,我必须活下去,看到离开的那一天,我没有别的选择。 赵悍东的手自我耳侧伸过,“咔哒”一声,关上了窗户,并且落了锁。 他依旧站在我身后,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的手,突然抬起,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动作很快,甚至带着点生硬,一触即分。 我一颤,猝然回头,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我,最后定格在我眼下的青黑。 “明天休息,脸都白了。” 我怔在原地,他……这是什么意思? 关心?不,这绝不可能。这更像是主人查看自己所有物的损耗程度,发现需要暂停使用以免彻底报废。 可那脸上残留的、转瞬即逝的温度,却又真实地烙印在肌肤上,与我这些日子感受到的所有冰冷和残酷格格不入。 “……账目还没整理完。”我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只能抓住自己唯一的价值,工作。 “账目永远理不完。”他的手插回裤袋,“死不了人。” 他说完,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门被带上,我缓缓抬手,抚上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他关窗的动作,他碰我脸颊的手,他那句“脸都白了”。 这比他直接的威胁和惩罚,更令我不安。 他给我相对干净的房间,给我更好的食物,现在,又给了我从未有过的“休息”,甚至那看似不经意的抚摸……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完了。 我对自己说。 比身体被禁锢在这里更可怕的,是当那个掌控你生死的人,开始对你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类似“人性”的微光时,你内心所产生的动摇和贪恋。 这才是最致命的陷阱。 那一夜,我睡得昏天黑地。 连日的惊恐、疲惫,在这一天的沉寂里彻底爆发。我几乎刚沾到枕头,意识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连一个梦都没有。 再睁开眼时,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提示着已是深夜。 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睁开眼,看向床边。 那里,竟然坐着一个人影。 赵悍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那样静默地坐在我床前的椅子上,指尖夹着的烟,明明灭灭,映出他硬朗的下颌线。 他正看着我,不知看了多久。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东……东哥。”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烟递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短暂地明亮,映亮他面无表情的脸,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青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里袅袅扩散开来,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睡够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 “吃饭了么?”他又问。 “中午……吃过了。”我撒了慌。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抽烟。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我的手心里沁出了汗。 他到底来干什么?就这样坐着,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他掐灭了烟,站起身。 我以为他要走了,心里刚微微一松,他高大的身影却俯下来,笼罩了我。 我动弹不得,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他却只是伸出手,探向我的额头。 “不烧。”他低声说,然后,他的手顺势落下,捋了一下我睡得有些凌乱的额发,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恢复了那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样子。 “厨房温着粥。”他留下这句话,没再看我,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被关上。 我怔怔地坐在床上。 他给我休息,深夜来看我是否安好,知道我没吃饭,厨房温着粥……甚至还替我整理头发…… 这一连串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我想不明白,如果我是个女人,尚可以理解他的这种做法,可我是个男人。 胃里一阵阵紧缩的饥饿感最终压倒了一切。 赵悍东说过,厨房温着粥。 我平常是不被允许随便走动的,现在,我在他的允许下拉开门,走向走廊尽头的厨房。 夜已深,整栋小楼死寂无声,只有我的心跳在耳膜里鼓噪。 匆匆喝下一碗温热的粥,身体找回些许力气。就在我放下碗时,目光定住了,厨房的窗户竟没有上锁。 我蹑手蹑脚打开窗户,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更远处,借着微弱的月光,能隐约看到一条小径蜿蜒通向菜地,而菜地的尽头,就是黑幽幽的后山轮廓! 那里没有明显的岗哨,或许是因为地势复杂,或许是他们觉得有那些恶狗和天然的屏障就足够了。 心脏狂跳起来。 风险极大,我知道。 后山有捕兽坑,有沼泽,有狼,第九十九个就是前车之鉴。 但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一个可能避开正面所有眼线的路径! 我压下狂跳的心脏,探出身向下望,楼下是硬邦邦的水泥地,直接跳下去不死也残。 目光快速扫视,发现侧下方有一截老旧的雨水管,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算牢固。更重要的是,雨水管旁边,有一排用来支撑晾衣铁丝的木桩,深深钉入地下,像一组参差不齐的梯子。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我悄悄退回房间,轻轻关紧房门,将床单和被罩扯下,用力撕成宽布条,拧成一股简易的绳索。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万籁俱寂,确保楼里没有任何动静时,我又悄悄打开门,来到厨房,只见窗户依旧没有上锁。 我把布条一头牢牢系在屋内一颗柱子上,用力拽了拽,另一头抛出窗外,长度刚好垂到一楼窗户的上沿。 就是这里了。 我小心翼翼翻出窗外,双手紧紧抓住布绳,脚蹬着粗糙的墙面,一点点向下滑。布绳勒得掌心生疼,身体悬空带来的失重感使我头皮发麻。 终于,我的脚踩在了一楼窗户的水泥窗沿上,这里距离地面还有近三米。 我松开布绳,身体紧贴着墙壁,像壁虎一样横着挪动,伸手抓住了那根冰冷的雨水管。 雨水管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我立刻僵住,屏住呼吸。过了十几秒,确认没有引起注意,才继续动作。 我抱着雨水管,小心地向下滑,然后看准下方一根最粗壮的晾衣木桩,纵身一跃。 “咚!”脚底落在木桩顶端,我立刻蹲下,蜷缩在阴影里,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所幸没什么动静,我才从木桩上跳下,双脚终于踏上了松软的泥地。 意外地那些恶狗没有守在附近,我只当是巧合,是运气好,一秒也不敢停留,立刻猫着腰,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向那片能通往后山的菜地移动。 夜风更冷了,吹在我发烫的脸上。 但自由,似乎触手可及。 只要穿过这片菜地,翻过那堵墙,钻进后山的林子……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垄间跑,夜露打湿了我的裤腿,紧紧贴在腿上。 我不敢回头,拼命向前。 突然! “汪——” 狗叫声从斜前方响起。 我立刻停下了脚步,僵在原地。 黑暗中,两点绿油油的幽光缓缓亮起,接着是四点、六点……几条壮硕如小牛犊般的黑影从菜地旁的阴影里踱出,堵住了我的去路。 是赵悍东养的那些恶狗!它们龇着牙,涎水从嘴角滴落,喉咙里发出低吼。 我头皮发麻,想后退,却听到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 “哟,这不是咱们的账房先生吗?大半夜的,出来散步?”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个满脸横肉的打手头子,他带着几个人围了上来,彻底切断了我的退路。 我被光柱刺得睁不开眼,那些恶狗在打手的示意下,虽然没有立刻扑上来,但包围圈在慢慢缩小。 “东哥说了,请先生回去。”打手头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残酷的对待。我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们粗鲁地反剪我的双手,推搡着我往回走。 重新被押回那栋小楼,押到赵悍东的卧房门口时,我几乎不敢抬头。 卧房门开着,赵悍东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条皮鞭。他抬眼看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平静得令人心寒。 打手把我推进去,恭敬地禀报:“东哥,人带来了,在后院菜地逮住的。” 赵悍东摆了摆手,打手们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我沾满泥污的裤腿和狼狈的脸。 “粥好喝吗?”他问。 我咬紧嘴唇,说不出话。 他站起身,缓步绕过大床,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很多,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我给你的,你可以拿着。”他伸出手,冰凉的鞭杆轻轻拂过我凌乱的头发,“我不给的,你不能抢。” 鞭杆滑到我的下颌,用力抵住,迫使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终于翻涌起一丝怒意的眼睛,“尤其是……自由。”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太渴望逃离这里,以至于中了他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的圈套。 那碗粥,那扇窗,甚至那片刻的“温情”,可能都是他精心布置的诱饵,只为测试我的忠诚,或者说,驯服我的野性。 他掂了掂手中那根油亮的皮鞭,最终轻轻点在我的肩头。 “自己脱。”他命令道,“衣服。” 我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他微微挑眉,鞭杆再次抬起,用末端挑起我的下巴,“需要我帮你?” 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反抗吗?结果只会更糟。 门外就是打手,我毫无胜算。 活下去…… 为了父母。 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我。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然。 我的手颤抖着,伸向自己衣服的纽扣。 一颗,两颗…… 粗糙的衣服从肩头滑落,我不敢看赵悍东,只能盯着脚下的地板花纹。 当我最终褪下所有遮蔽,未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时,一种前所未有屈辱席卷了全身。我下意识用手臂环住自己,却被他用鞭杆轻轻拨开。 “转过去。”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扶着墙。” 我僵硬地转过身,面向冰冷的墙壁,手贴上粗糙的墙面,我能感觉到他走到了我的身后,能听到皮鞭被轻轻挥动时带起的风声。 等待比疼痛本身更折磨人。 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 第3章 第 3 章 但是,鞭子没有落下。 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他走开了。我听到他对着门外沉声吩咐:“把石头带进来。” 石头?那个因为偷藏食物被打得半死,吊了一夜,刚刚才能下地走动的少年? 我惊愕地转过头。 门开了,两个打手架着虚弱不堪的石头走了进来。他几乎站不稳,脸上毫无血色,看向赵悍东的眼里充满了恐惧,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赵悍东的目光在我紧绷的身子和石头恐惧的脸上扫过,最后,那冰冷的视线定格在我眼中。 他掂了掂手中的皮鞭,说:“你跑一次,他替你挨十鞭。” 我浑身血液在这一刻凝固! 不……不能这样! 石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绝望地看向我,嘴唇哆嗦着,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东哥!”我失声喊道,也顾不得此刻狼狈的姿态,转过身面对他,“是我犯的错!你罚我!跟他没关系!” 赵悍东的眼里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说跟谁有关系,就跟谁有关系。” 他扬起了手中的皮鞭,对准了连站立都困难的石头。 “不——!”我几乎是扑过去,想拦住他,却被旁边的打手轻易地架住,动弹不得。 “啪!” 第一鞭落在石头单薄的背脊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瘦弱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那鞭子好似抽在了我的心上,比抽在我自己身上疼百倍千倍! “停下!求你!东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跑了!你打我!你打我吧!”我嘶吼着,挣扎着,泪水终于失控地涌出。 赵悍东充耳不闻。 “啪!”第二鞭。 石头的哭声变得微弱,只剩下痛苦的呜咽。 “东哥!求你了!我听话!我以后都听你的!别打他了!”我语无伦次地求饶。 尊严、计划、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承受不起另一个人因我而遭受如此折磨! 第三鞭扬起。 我双腿一软,如果不是被架着,几乎要瘫倒在地。我看着气息奄奄的石头,看着赵悍东冷酷的侧脸。 “我认输……”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彻底的崩溃,“东哥……我认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他……” 赵悍东挥鞭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我。我的狼狈,我的泪水,我身体下的颤抖和崩溃,似乎终于取悦了他。 他摆了摆手。 打手松开了对石头的钳制,石头像破布一样软倒在地。 赵悍东走到我面前,用鞭杆抬起我泪痕交错的脸,像在审视一件终于被彻底打磨成型的物品。 “记住这种感觉,你的任性,代价由别人来付。你每动一次不该有的念头,就会有一个石头因你受苦。” 他扔下鞭子,对打手吩咐:“带他下去,上药。” 打手架着石头离开,我也彻底瘫软在地,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 赵悍东站在我面前,沉默地俯视着我此刻的狼狈,没有说话,那种寂静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室息。 然后他弯下腰,一只手穿过我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我的背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也太过……亲密,我僵在他怀里,连挣扎都忘了,或者说,不敢挣扎。 他没有把我扔出去,也没有让打手来处理我。他抱着我,走向那张宽大的床,将我放在似乎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床褥上。 我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影,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阴影之下。 然后,他低下头。 温热的、带着烟草气息的唇,毫无征兆地覆上了我的。 我睁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震惊使我失去了所有反应,只是僵硬地承受着这个逐渐炙热的吻。这 几分钟后,他微微抬起头,呼吸有些粗重,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锁住我震惊的瞳孔。 “马上,你就会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了。” 他没有给我任何消化这句话的时间,没有丝毫犹豫。 接下来发生的,像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我像一叶被狂风巨浪撕碎了帆的小船,在他带来的这场风暴中沉浮,最终支离破碎。 整个过程,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不允许我逃避。 当一切终于结束,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手臂沉重地搭在我的腰间,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灼热的呼吸烫着我的肌肤。 我的身体很痛,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也彻底死了。 我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挣扎。 那一晚,我是在赵悍东房间里那张充满他气息的床上睡着的,或者说,是昏死过去的。 此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的活动范围被扩大到了整栋小楼和相连的院子,甚至可以在那些打手的“陪同”下,在村口附近散步。 吃的喝的,衣物被褥焕然一新。 除了自由,我享受着近乎“皇后”般的待遇。 院子里的人,从打手到长工,看我的目光都变了,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我和赵悍东之间的关系。 只有小石头,每次见到我,都像受惊的兔子,一如他看到赵悍东。 我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账房里,对着那些冰冷的数字。 我比以前更加“本分”,将那些神秘的账目也整理得清清楚楚,甚至主动向赵悍东汇报一些资金往来的异常,提出“合理化”建议。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精致、顺从、且有用的傀儡。 赵悍东对我的转变很是受用,他日夜搂着我,同床共枕,却不知我和他同床异梦。 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底最后一点未死的火苗,等待着,蛰伏着。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 半年后,那个当初以有丰厚薪水骗我到这里的人贩子团伙,在外省落网了。为了减刑,他们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下线、窝点撂了个干净。 赵悍东这个“大客户”的名字,赫然在列。 警笛声撕破了山村的宁静,整个赵家坳都乱了套。 打手们惊慌失措,长工们茫然观望,赵悍东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鱼贯而入的警察,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警察即将给他铐上手铐的那一刻,我从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那几本用特殊颜色封皮装订的、记录着庞大资金往来和神秘代号的账本。 “警官,这是赵悍东涉嫌其他重大经济犯罪和非法经营的证据。”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包括赵悍东的。 他转头看向我,看了很久,但眼里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嘴角慢慢扯出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 他被警察押着,经过我面前时,脚步停顿了一下。 我迎着他那复杂的目光,走上前,一字一顿说道:“动、情,是强者大忌。” 他脸上的苦笑凝固,最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低下头,被警察推搡着,带离了这个他一手建立的“王国”。 我站在原地,身后是获救长工们的哭泣和欢呼…… 我自由了。 风吹过,带着久违的清新气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