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崽,被疯批宗门捡到宠上天》 风雪有情4 顾念希一直都在修炼神魂力量,神魂力量较同阶修士要强上许多。 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供秽影之镜持续支撑父亲的复制体。 旁人的神魂力量纵使再多,也不如契约主人神魂力量效果的一半。 她拿来地图、笔,从父亲口中记下了遗迹的大致路线。 复制体消散,她从储物戒召出一口灵玉棺,把白骨小心的放在了里面。 离开顾家后,意味着她失去了仅有的资源,只好自己学着种植草药给自己用,多的就拿去卖灵石,挣口灵玉棺。 来到天玄宗后,恰好她有了会种草药炼丹的师兄、很有钱的炼器师姐。 她不用再像以前那么辛苦,无依无靠了。 她把自己种的草药通过锦绣阁全部卖了出去,挣的灵石越来越多,比期望时间早了许多买到了灵玉棺。 把灵玉棺收进储物戒后,她骑上龙背,循着路线去往遗迹。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厮杀的修士与妖兽。 前者见来者是三头玄晶魔龙,自觉让出一条路。 这段时间里,天玄宗和玄晶魔龙到处征战压制暴动的妖兽,帮了人族许多。 后者见来者是三头元婴修为的玄晶魔龙,想到天玄宗的两头神兽,还有疑似半神的宗主,连忙落荒而逃。 她们这一行,在动荡的形势下倒是轻松。 只是界果内各处都有崩塌的迹象,很多路线都发生了改变,她们绕了很久的路。 半日后,终于来到了路线的终点。 遗迹塌成了一座巨大的石堆,黄铜建筑上满是鲜绿的青苔,为这座古老的遗迹抹上生机的颜色。 一行人落地,放出神识探查,里面没有真正的生命气息,又接着搜寻原本的入口。 找到后,剑光与法器齐齐落在巨石上,轰隆一声炸出一个洞口。 紧接着地面长出黑晶柱,阻止其他石头坍塌稳住了洞口。 她们互相点点头,屏息走了进去。 末尾的玄晶魔龙不忘用黑晶挡住洞口,避免歹心之人闯入。 洞口封住后,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漆黑,宣璐把照明法器收了回去。 她们的身影穿过一条条从缝隙中照射尽量的光柱,光柱中停滞的尘再次流动起来,随风勾勒着她们的轮廓。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通道瞬间宽了许多,光线也明亮了起来,能清晰地看到嵌在墙里的根根骨头。 怕是以 往进入遗迹之人的吧。 顾念希呼吸沉重了许多,滴血在季言禾给的寻迹符上,符化作一只红色的飞鸟,直直往前飞。 见状,她们的步伐加快了些。 许是来到了遗迹的深处,通道豁然变成巨大的塔内空间。 抬头一望,视线穿过层叠的蛛网,竟看不到尽头。 看久了,眼睛被上方的光线刺得生疼,只能收回视线,仔细观察四周。 正中央往下凹陷了些许的深度,盛有厚厚的灰尘,不知怎的有些像骨头磨碎后的粉末。 寻迹符化的红鸟在灰尘上盘旋了几圈,鸣了一声,振翅往上方飞去,众人的视线随着它一点点往上攀。 就当它快要飞入光柱内时,四周上面发出咔咔声,无数碎石掉落下来,露出密密麻麻的漆黑小洞。 避免把遗迹弄塌,三头玄晶魔龙并没有化出真形,而是用黑晶石凝成三条小龙飞了上去。 咔嚓——,又是一声动静。 洞里飞出数根丝线,交错着穿过了黑龙与红鸟的身躯,将其打散。 众人齐齐用神识探查,依旧是没有生命的气息。 影蛛仔细瞅了丝线一眼,[喔,是丝蛛,不过没我的好。] 话音刚落,四周的洞里向正下方发射出更多的蛛丝。 轰隆一声,数根蛛丝齐齐用力,竟把下方的平台提了上来。 唰拉拉——,灰尘一点点下落,让平台逐渐显露出来,同时也弥漫着整个空间,干扰着感知。 顾念希抬手掐诀,凭空凝出一阵飓风,把飘飞的灰尘全部聚在了一起,视线再次清明。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落到已经显露一角的平台上时,上方的光线消失了,空间归于灰暗。 宣璐连忙再次掏出照明用的法器。 法器刚发出明亮的光,她抬眼就看到一团黑影从上方极速落了下来。 刚从怀里抓出江引尘给她们用来对抗远古大能神识的凤殇花花瓣,一旁的顾念希先朝着黑影挥舞几道凌冽的剑气试探。 那黑影也不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接下了。 剑气穿过它的身躯,它被切成了好几块,散落在了逐渐升起的平台上。 借着照明法器的光亮,众人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是一只一丈高的人头蛛身的血蜘蛛。 影蛛直接跳了过去,落到血蜘蛛的蛛腿上,抬起一腿用力一敲,轻松敲断了血蜘蛛白得跟瓷一样的腿。 接着变成大蜘蛛,融了血蜘蛛的尸体,将其吸食掉。 [还是只化神的蜘蛛,美味美味!] 启蜥回忆起通过窥探江粼月过去时,看到的有关遗迹的剧情,结合遗迹内的情况,猜测: [这血蜘蛛莫不是进入遗迹筑巢,和远古大能残留的神识打了一架?神识被它打没了,它也受了重伤,才会吸食这么多躯体进行疗伤。不过嘛,它还是死咯。] 难怪她们一路上都没有触发神识。 宣璐看着手里捏着的一把凤殇花花瓣,挑眉,“看来师尊白拔了。” 又转念一想,“嘶……我是不是可以拿去卖掉,给小师妹挣灵石?” 听她这么说,顾念希也把身上带着的花瓣交给了她。 遗迹里最大的危机没了,她们也就用不上花瓣。 但花瓣拔都拔了,总不能重新插回师尊的脖子上吧? 还是拿去卖掉,挣灵石滋补封印水晶来得实际。 这时候,平台已经停止升起。 启蜥跳上去变成大蜥蜴,一尾巴直接把影蛛打了下去。 [要吃一边吃去,别耽误正事。] 它用尾巴扫落其余的灰尘,露出好些带着衣物的骨架。 顾念希又摸出一张寻迹符,红鸟飞上去,停在其中一具完整的骨架上。 是她的娘亲,顾心妍。 她飞上去,凝出微风小心吹掉顾心妍身上的灰尘,顺好衣裳。 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娘,我带着爹来接您了。” 起身,把顾心妍放在了灵玉棺,和变小了的两小只一起跳了下去。 之后,她们离开了遗迹,来到一处隐入云层的高山上。 顾念希召出灵玉棺,来到了边缘,抬头望着天上好似近在咫尺的红色裂口。 小时候爹娘曾对她说:“等念希长大,爹娘带着你游历世间好不好?” 现在她长大了,爹娘却离开了。 曾经憧憬的世间,也不过是个界果,她们和世间数万生灵一样,从未触及到真正的世界的一角。 她摘下手上的储物戒,放入棺中。 储物戒里除了爹娘住过的房间,还有她来到天玄宗后攒下的物品。 她想把体验过的乐趣、尝过的美味捎给爹娘,陪爹娘一同上路。 合上棺后,她从启蜥那里接过一簇龙焰,放在了棺上。 不似以往的汹涌,这 一次,龙焰变成一朵朵绽放的洁白花朵,慢慢开遍灵玉棺的每一寸。 从缝隙渗入棺内,温柔地没过同样洁白的骨头。 顾念希抬手,触摸龙焰中粉末。 龙焰是没有温度的,但她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待灵玉棺全部烧完后,她再次抬头看了眼天上的裂口。 “爹,娘,待你们游历完世间后,可以穿过裂口,先我一步去游历界果外的世界哦。” 说完,启蜥收了龙焰。 她凝出一团风,吹散了粉末。 粉末四散开,在红色的天空中宛如明亮的繁星。 正当繁星快要接触到裂口时,一阵更强的风把繁星吹了回来。 过程中,繁星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朵朵雪花,落了下来。 宣璐和玄晶魔龙被风吹迷了眼。 “下雪了?” 宣璐勉强睁开眼,看到顾念希挺拔地站在前方。 本来四散的雪花在风的吹拂下有了形状,变成两个清晰的人影。 再一眨眼,她看到两道人影笑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低头用力揉搓眼睛。 坏了,出幻觉了! 顾念希抬头,对着雪凝出的人影唤了声:“爹,娘……” 雪凝出的顾心妍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雪也是温热的。 风还未停歇。 她再一次听到了风里的声音。 “念希,我的孩子。” “你真的长大了。” 这一声,击碎了顾念希所有的伪装。 所有情绪全部涌了出来,她大哭出声,张开双臂拥了过去。 后边的宣璐再次睁开眼时,正巧看到她拥着两道人影坠了下去。 “六师妹!” 她尖叫着跑过去,但山上的风骤然变大,要不是玄晶魔龙拉住她,她就被吹走了。 她朝着另外两头玄晶魔龙大喊:“快救救六师妹!” 彼时,顾念希已拥着风雪坠出了云层。 汹涌的哭声被风吹散,温热的泪水被雪冻结。 她多想山再高一些,让她和爹娘拥抱的时间再久一些。 落到半山腰时,怀里的风雪被四周的温度融化,爹娘的身形正在慢慢流逝。 离开之前,风声与她道别。 “念希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吧?” 她哽咽着点 头,“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向来不会让我们担心。所以,快回去吧,不要让现在的家人担心。” 说完,风雪带着她的眼泪离开了。 顾念希在半空中蜷缩着身子,最后一次放声大哭。 腰间的苍阙剑爆发出明亮的白光,包裹她全身,又直冲天际,盖过了云层中的绯红,逼退正准备下去找她的两头玄晶魔龙。 白光聚在她身后,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张开双臂拥抱着她。 她睁开了眼,五窍涌出白光融进人影的体内。 她剥离了自己的情感。 渐渐的,她不再哭了。 人影也清晰了起来,有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与身形。 至此,苍阙剑灵诞生了。 苍阙拉住她的手,往山上飞去。 山上的风雪停了,宣璐召出飞舟,正要下去。 两道熟悉的人影极速飞了上来。 “六师妹!” 她欣喜抬头,却又马上变得疑惑。 是错觉么?总觉得,六师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顾念希这时脸上还有泪痕,表情却异常地平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想。 她与苍阙一起朝着宣璐伸出了手。 “五师姐,我们走吧。” 宣璐牵上她们的手。 “回宗门么?” 苍阙温柔一笑,代顾念希传达:“不,是去山海界,主人要一鼓作气突破元婴。” 宣璐一一扫过她们的表情,眉头皱了一下,又迅速舒展开。 “好,那现在就走!” “六师妹一日不突破元婴,我们就一日不回宗门!” [诶?我们也要吗?] “对了,你是……?” “我是苍阙剑的剑灵,叫我苍阙就好。” 苍阙缩小成拳头大小,坐在顾念希肩头上。 “以后,就由我来传达主人的想法啦。” 我和你的摇篮曲1(前三创世神兽后续 (羽嘉第一人称叙述是写了的,但回过头来发现算是对前文的扩写,基本是废话,番外字数有限,只能舍去了。题目取自《妖尾》主题曲“我和你的摇篮曲”,没别的意思,单纯想到了这个?) (羽嘉x毛犊放心磕,作者钦定cp) 被革去神职、收回神躯后,毛犊瞬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胎。 好在有前下属玉麒麟的开路,以及介潭的陪同,让他安全去到了下界。 因创世四神兽的时代沦为过去式,其直隶妖兽族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尤其族群数量大幅减少,全体进入涅槃重生阶段的凤族。 也不知是在此之前凤族结下了太多仇家,还是其余妖兽种族见高高在上的凤鸟沦为案板上的田鸡,在各种复杂的情绪驱使下,全都前来落井下石。 它们捣毁视线里的一切凤鸟蛋,想要在凤族最脆弱的时候将其毁掉。 这就是失去了神明庇护的种族。 这就是凤族在羽嘉日日夜夜的保护下,一直避免着的下场。 在因果报应下,它们当初对羽嘉做出的一切,如今回旋在了自己身上。 见到凤族的遭遇,毛犊也只是张张嘴,什么话都没说。 如今的他没有权力,也没有实力。 倘若没有还留有部分实力的介潭相伴,想必,他迟早也会迎来生灵唾弃的下场吧。 他望着在戒律神力的作用下更加蔚蓝透彻的天,呢喃出声: “原来混沌神台之外的天地是这般模样,有些可惜,我竟现在才意识到。” “倘若当初多了解你一些,知晓你喜欢的是哪一片天,是否,能早些时候找到你呢?” “羽嘉。” —— 为了毛犊能够顺利度过五百年封禁期,玉麒麟花了许久时间为他寻了处隐世桃园,你设下多层禁制避免不测。 临走前,又多次嘱咐正在为生活发愁的介潭。 “一定一定要照顾好毛犊大人,不能让他接触到危险的东西,也不要把危险的东西砸在他身上。” “一定一定不要光顾着睡觉,不管毛犊大人啊。” “一定一定……” “哎呀行了行了。”介潭抬手不耐烦的将他推开,“叽叽歪歪烦死龟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话这么多?” “……”玉麒麟抿嘴后退几步。 以前? 以前您光顾着睡觉,有见过我几次 吗? “咳咳……”坐在藤椅上的毛犊虚弱咳嗽几声。 原本浅蓝色的头发与睫毛,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苍白通透,仿佛下一刻他整个人会消失一般。 “毛犊大人!” 玉麒麟慌张上前,蹲在他旁边。 以前的大人是俯瞰天地的至高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到大人如此脆弱的模样。 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他有些怀疑,此刻是否是工作太过劳累而做的荒诞梦境。 “玉麒麟,”毛犊轻唤他一声,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面部肌肉肉眼可见抽搐了几下,而后挤出一个勉强温和的笑。 “我已经不是你的大人了。” “去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介潭是懒惰了点,但大可放心他的为人,不必担忧我日后的生活。” “大人……”玉麒麟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 印象里,大人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很少有轻松的时候。 没了审判神的职位,大人也终于能够轻松、自由、享受一回了吧。 “我明白了。” 玉麒麟站起身,埋着头缓缓后退。 酝酿了一会儿,最后抬眼迎上毛犊的目光。 “那……属下告退。” “再见了,大人。” 说完,他化作一缕白烟离去。 毛犊闭上眼,身子后仰完全靠在椅背上。 本打算休息一会儿适应当下的身子,一旁的介潭忽然拿着葫芦瓢闷闷敲着水缸。 打了个哈欠,侧头问他:“诶,我先去睡一会儿,你别把自己整死了。” “哦对了,你……” “几年不吃饭会死吗?” 毛犊:“……” “你说呢?” 我和你的摇篮曲2 如今的毛犊金瞳不再,但外形上还留有麒麟的特征,甚至身体好时还能够化作兽形。 但凡胎就是凡胎。 人形时候的他提不动盛有半桶水的木桶,走两步就得停下来歇一歇。 兽形的他打不过介潭养在院子里的大白鹅,总是被大白鹅围殴揪掉好几片鳞片。 简直是个徒有形体的战五渣,介潭了都止不住吐槽: “你还是别动了,我怕你又哪天自己把自己搞残废,完事儿还忍着不说,到时候我又得费力气帮你养身体。” 如他所言,不论曾经还是现在,毛犊都喜欢抗。 被【朽】折磨?抗! 硬是打了几万年的工没抱怨一句。 介潭睡死了忘记给他做饭、熬药,又饿又痛?抗! 导致介潭每次反应过来时,他都是孤零零挂在藤椅上进入了濒死状态。 得亏介潭修为降得不多,能够用仙术把他拉回来,不然他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可下界终归是下界,不仅有戒律压制,还无法快速恢复力量,若一直这么消耗下去,介潭一身伪神力迟早要被消耗干净,届时只能去到上界恢复伪神力。 可这样的话,毛犊不就离开了他的视线,出什么事真死了怎么办? 介潭咬牙疯狂扣脑袋。 睡了数万年的懒乌龟从来没这么烦恼过,他简直要被生活逼疯了! 好在他脑子不是白长的,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把南海睡莲的莲子种在一口半个巴掌大的土缸里,将其递给毛犊。 “你一天天的什么都别干,就守着莲子,给它清一清水面上的浮尘。” “还有啊,哪儿不舒服直接说出来,别一天天扛来扛去,我的伪神力是有限的!” 毛犊坐在前院,沐浴着温和的日光,双手摩挲土缸。 仔细了几眼沉在缸底的莲子,缓缓抬头,对上介潭的视线。 开口:“我饿了。” 介潭当即撇嘴,“好好好,让你说你还真说是吧?行,算我介潭懒惰了一辈子的报应。” 身体很诚实地系上围裙,又变出一把菜刀,迈开短腿就往鹅笼走去。 “早那几只鹅不爽了,今儿给你炖鹅汤,我不补死你!” —— 失去神位,也就意味着一同失去了颇多权柄,尚在伪神境的介潭也就无法像从前那样随意观测某个目标的现状。 包括无法观测羽嘉转世的地方及状况。 不只是他们,因为羽嘉灵魂特殊,已经入职九泉座下的玉麒麟也无法在生死簿上找到羽嘉的名字。 想要找到羽嘉,只能够通过术法粗略占卜。 在第四年的春天,他们第一次占卜到了羽嘉的下落,在一片葱绿的梧桐林。 玉麒麟用职权帮他们开通了冥界通道,节省了不少时间。 察觉到强者的气息后,围在最大的一棵梧桐树四周的野兽迅速四散开。 介潭神识一探,只探到一颗死去的蛋。 蛋壳被先前逃窜的野兽碾碎了一半,只留有少许温热的蛋液。 介潭与毛犊一起蹲下,伸手捻了捻地上的蛋液。 他们很确定,这就是羽嘉。 但很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 刚诞生还未化成形的羽嘉孤独地死去,又去往了下一个轮回。 这是他们第一次找到羽嘉。 但一定不是羽嘉第一次、第二次轮回。 说不定在过去的几年,她已经度过了好几世孤独又短暂的人生。 往坏处想,羽嘉轮回的次数或许已经无限接近一百次。 毛犊杵着杖站起身,一边咳嗽一边转身往空间通道走去。 “走吧,时间紧迫,得马上进行下一次占卜。” 又过了十几年,他们终于抢在死亡跟前找到了羽嘉。 这一世的羽嘉投胎成一只普通的火红色小鸟。 介潭和毛犊找到她时,她正站在巢穴边缘,振翅学飞。 我和你的摇篮曲3 羽嘉身上的羽毛还没长成,几簇橘红色绒毛冒出来,像只漏棉花的布偶。 毛犊和介潭在树下止步,仰头安静地望着她。 她先昂首鸣了几声给自己壮胆。 然后翅膀一扇,两腿一蹬,蹿出巢穴。 没等她感受滞空感,她就极速坠了下去。 闭眼开始叫唤。 语速极快,声音尖锐,听上去骂得挺脏。 死风,没见她在学飞吗?就不能主动吹一吹! 等她落下去时,毛犊瞅准位置,两手叠在一起伸了出去。 噗通—— 羽嘉精准落到毛犊手心。 “啾?” 预想中跌落带来的痛感没有发生,反而是温热的柔软,羽嘉疑惑地叫了一声。 遂睁眼,对上一双湛蓝色的清澈瞳孔。 歪头眨巴眼睛。 真好。 虽然知道手上的确是羽嘉,毛犊仍觉得很不可思议。 轻声唤了一句,试探对方是否有过往记忆似的。 “羽嘉……?” 话音刚落,羽嘉扑腾翅膀跳起来,张嘴直接往他眼睛啄去。 心想着,这么好的果子,一定很好吃! 事发突然,毛犊连忙闭上眼睛。 一边抬手摁住羽嘉,一边有意无意往后退。 不料被裸露的树根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羽嘉顺势落到他头顶,瞅了几眼晶莹剔透的麒麟角。 心想这个也不错,一定也好吃。 于是又张开嘴,叼起麒麟角来。 角不会痛,毛犊任她叼。 但刚刚那一跤把屁股摔疼了,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干脆张开双臂躺了下去。 一旁的介潭摆出臭脸。 “喂,不是……” “你这就被她击倒了?” “不至于这么弱吧?” —— 回到住的地方,毛犊把羽嘉从角上扣下来,放到蕴养南海睡莲的小土缸上。 羽嘉侧头盯着水面,低头饮了一口水。 砸吧砸吧嘴。 嗯,味道不错。 余光瞥见水面波澜映出的南海睡莲种子金色的纹路。 抬爪挠挠头,思索。 金色的诶……长得就一副好吃的样子! 于是趁着毛犊去往屋内拿 练食的时间,一头扎进水里叼住种子。 奈何屁股朝天,腿有点短,够不着土缸边缘。 只能一边扑腾四肢,一边惊叫,吸引毛犊他们的注意力。 可她叫得越急,灌入喉咙的水就越多。 等毛犊拿着满满一篮子练食出来时,她已经凉了。 哗啦—— 毛犊把她的尸体捞出来,放在掌心。 身上的水顺着掌心的纹路不停往下淌,就像她的生命一样,抓不住。 毛犊握着她的尸体在原地蹲了许久,取出嘴里紧紧叼着的睡莲种子,随后在附近找了块好地埋了尸体。 没一会儿,他和介潭开始又一轮占卜。 两年后,他们在一个半废弃的人族村落里找到了羽嘉的转世,是一只一岁大的红褐色雀猫。 这一次,毛犊时时刻刻守着她,生怕不留神又出了意外。 羽嘉前脚才拉出臭臭,刚刨第一把土盖上去,他就过来蹲着,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羽嘉不悦地摆尾,敷衍地又刨了两下灰,转身走了。 这不人不羊的家伙真是的,有那么急吗? 罢了罢了,在他每天都给我挠痒痒,抱着我晒太阳的份上,刚才的臭臭不埋了,留给他好了。 十几年后,羽嘉作为雀猫的一生结束了。 毛犊把她的尸体埋在红色小鸟旁边。 盖上最后一把土,又和介潭踏上寻找她的旅程。 —— 又过几年,毛犊和介潭找到投胎成人类弃婴的羽嘉。 ——睡了,待补 羽嘉新春头像见微博,这里不好放,容易被卡。且发在洋柿子有被洋柿子喂癌的风险,以后可能会把本所有图都删掉。 我和你的摇篮曲4 治好毛犊,介潭和他一起爬上树,在羽嘉的指挥下摘果子。 “我不要那个,上边一点上边一点!” “这俩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上边那个更红!” “行行行,给你摘红的……摘到了。” “哎呀,我突然不想吃红的了,我想要下边那个没那么红的。” “……”介潭气得把手里的红果捏碎,汁儿溅了毛犊一尾巴。 “你故意的是不是?” “哎呀,人是会变的,所以我刚刚口味变了一下。” 介潭咬牙切齿,这哪里变了?德行明明和以前一模一样! 两刻钟后,满身枝杈的介潭,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毛犊终于从树上下来。 把摘了满满一箩筐的果子推到羽嘉跟前。 介潭抿嘴长舒一口气,“快吃快吃。” 摘了这么多果子,够羽嘉闹腾好一阵子了吧? 羽嘉慢悠悠走过来,一手扒在箩筐边缘,一手随意捞了一颗送到嘴里。 “嗯……确实甜。” 但她只吃了这一颗就背手转身走了,一点留恋也没有。 介潭立马叫住她:“站住!” “给你摘了这么多,怎么就不吃了?” 羽嘉回头,笑眯眯摆手,“不想吃啦。” “留给你们吃算了,当做是爬树的辛苦费,方便下次继续爬树哦。” “诶你这丫头!” “我这丫头怎么了?” “你这丫头……很好!非常好!” “哈哈,当然好啦~因为我是羽嘉,和曾经的创世神兽同名的羽嘉~” 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羽嘉坐在院里晒太阳,毛犊站在后边给她梳头发。 不过她时不时就动一下,毛犊不仅没梳顺多少,还被飘飞的头发扎到鼻子,不停打喷嚏。 “阿嚏——!” “阿——嚏——!” 羽嘉皱眉,扭头到他打得鼻头通红。 “哎呀你也真是的,身体不好就多穿点衣服啦,喷嚏打了我一身。” 毛犊刚想解释,又打了一个喷嚏。 “唉……”羽嘉直摇头。 随后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扒在竹椅靠背上,兴奋道:“教我修仙吧!” “你俩能活那么久,我要是能修仙也能活久一点,让你俩多陪我几年!” 毛犊闻言一愣,心绪复杂地着眯眼嘿嘿笑的羽嘉。 说来也是讽刺,曾经的他们拥有无限的寿命、通天的本领、仅一神之下的地位,反而忽视了对方。 成了如今的现状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反而想着要多关照这只想要热闹的鸟儿。 但幸好,一切还不算太迟。 毛犊应下:“好。” 奈何现实残酷,羽嘉此次投的是毫无修仙资质的凡胎。 除非人为洗髓换骨,否则修仙是不可能的。 介潭抬手准备手搓仙骨,羽嘉却撇嘴嫌弃摆摆手。 “哎呀算了算了,洗髓换骨什么的一听就痛得很,我才不要换,我怕疼。不能修仙那就不修,反正我也不稀罕。” “这你放宽心,相信我的手艺,绝对不疼。”介潭说。 羽嘉环抱双臂,做害怕状,“就是因为你动刀我才更害怕,我才不信你!略略略!” 说完,羽嘉张牙舞爪跑开了。 “你!”介潭气得掌心刚搓成形的仙骨瞬间散开。 真是气死龟了,不爽了还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打,否则怕是一掌让羽嘉当场投胎。 他侧头到一旁躺在竹椅上闭眼悠悠晒太阳的毛犊,用力呼出一口浊气,回屋继续宰鸭子。 “摊上你俩真是我的前世报应!” 把一只懒乌龟逼成操心老父亲,比杀了他还难受! 稍后毛犊微微睁开眼,到羽嘉蹲在鹅笼边上一个劲扯鹅的羽毛,疼得鹅一边挣扎一边叫。 即使鹅的叫声很响亮,毛犊还是听见了她的呢喃声。 “哎呀,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顺其自然吧,死了就死了。” “甭管活多少年,玩儿尽兴就不亏。” “大不了下一辈子继续玩儿!” 她呢喃完,捏着扯来的两把鹅羽,转身往毛犊走去。 毛犊赶忙闭上眼,装作已经睡着。 羽嘉轻声跑到他身后,嘴角咧得老高。 抬起手,像鸟儿装饰自己的羽毛一样,把一根根鹅羽插在毛犊头发里。 没多久,毛犊的脑袋被她叉成一个羽毛球。 羽嘉后退几步欣赏作品,捂嘴弯腰窃笑。 嘻嘻,趁现在还活着,赶紧玩儿! 不用来玩乐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 之后的岁月,毛犊和介潭带着羽嘉去 了很多地方游乐。 在羽嘉作为凡人一生的第34个年头,他们去到了一处繁华的人族城镇。 当时正值人间新年,街上人流攒动,人头密密麻麻的。 羽嘉说不想黑乎乎的脑袋,想夜晚绚丽的烟花,便让介潭在客栈花灵石买了三间客房住下,晚上再出来玩儿。 嘎吱——,三间房门一同关上。 介潭一步跨到桌前坐下,抓起储物袋往桌子上倒出灵石一块一块数,越数表情越难。 来又得让毛犊叫玉麒麟再给些灵石,不然根本不够羽嘉花。 毛犊则直接躺上床,闭眼休憩,为夜晚的活动养精蓄锐。 羽嘉一反常态没有在屋里瞎倒腾,而是从靠墙的案桌上拿来纸笔,将其摊在床上,蹲在床边,安静又缓慢地写下一行行张牙舞爪的字。 写得越多,她的字迹和她的表情一样,逐渐柔和下来。 我和你的摇篮曲5 夜晚,羽嘉跑出房间,快速敲击毛犊和介潭的房间门。 “天黑了,外面灯亮了!” “起床啦,出去玩啦!” 嘎吱—— 两人先后走出房门。 羽嘉转身扶着木梯扶手,三步并作两步咚咚咚跑下去。 介潭掂量手里的钱袋,靠近毛犊,“诶,明儿让玉麒麟在捎些灵石来。” 毛犊半眯眼无语地瞥他,“又花光了?” “一直麻烦她也不太好,我们又不是没有手,自己想办法挣灵石就是。” “有什么不好的?”介潭反问,“反正和她熟的是你,不好意思的也是你,我只管要灵石就行。” 咚咚咚—— 走到一楼的羽嘉不耐烦敲击扶手,抬头望着他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走快点,等会儿好东西都被别人抢光了。” 介潭收了钱袋,没好气说:“说你又把钱吃光了。” “我们没钱了,穷了,等会儿你可买不到好东西咯。” 羽嘉朝介潭翻白眼,“说得好像你没吃似的,懒鬼。” “我吃点怎么了?我辛辛苦苦照顾你俩,我不能吃吗?” “是是是,您该吃,应该吃,最好吃死了算了。” “啧,真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是是是,您说的对,您看人真准。要不我再配合您一下?嗷呜~” “……”介潭沉默,真是斗不过羽嘉的嘴。 咯噔咯噔—— 三人步履轻快踩在街道的青石上,在密集的人流中穿梭。 羽嘉背着手,蹦蹦跳跳走在最前端。 一会儿望向左边,一会儿看向右边。 灯火一直照耀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走在后方的毛犊静静看着她脑后不停摆动的单马尾辫。 旁边的介潭依旧是最操心那个。 “羽嘉,走慢点!” “等会儿看不到你了!” 羽嘉笑嘻嘻转身,“你不是仙吗,怎么会看不到我呢?那只能说明你没本事。” 说完,羽嘉蹦得更快了,马尾辫很快消失在介潭和毛犊视线中。 介潭只好动用仙术,透过人群清晰捕捉到羽嘉的身影,看到她正杵在一个小吃摊跟前。 介潭烦闷呢喃几句,快步追上去。 毛犊反应慢了些,待介潭也从视线中消失后才想着加 快步伐。 不过他这会儿还没恢复,跟不上羽嘉和介潭的步子,越走越是落后,索性放慢步子好生欣赏起周围的景象。 嬉笑的人群、琳琅的商品、璀璨的烟火……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人族城镇待上这么久的时间。 人间界不如修真界繁华,更没有仙界和混沌神台辉煌。 但有一种独特的氛围。 烟火气和生机。 咻——啪——! 一簇大烟火在夜空绽放,吸引下方所有人的目光。 毛犊也驻足抬头望了一眼。 是一对黄紫相间的龙凤图案烟火。 毛犊低头,收回视线。 余光正好瞥见远处踮着脚,伸手指着凤凰烟火笑的羽嘉。 毛犊迈出一条腿,正要走过去。 附近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铃铛声。 叮铃—— 毛犊注意力莫名被吸引过去。 扭头看到一名成年女子正在拨弄颈间的白金色铃铛。 叮铃——叮铃—— 站在她旁边外貌二三十岁的蓝衣女子微皱眉头,拍打她的手。 “哎呀,大猫别弄了,吵耳朵。” 大猫噘嘴发出呼噜声,又快速拨弄了一下铃铛。 “呼噜呼噜——” “喜欢。” “真是的,不就是送你一个铃铛嘛。”蓝衣女子嘀咕,接着把手里的浅褐色老虎面具戴在大猫脸上。 “这个也给你好了,免得你又控制不住化出猫脸。” 蓝衣女子刚说完,嘭——的一声,大猫身后现出一条带有云纹的三尺长大尾巴。 大猫兴奋摇尾巴,发出的呼噜声更响了。 “喜欢!” “哎呀!”蓝衣女子惊慌地抓住她的尾巴。 “快点把尾巴收回去,别吓到小朋友。不然我把铃铛和面具收回来!” “哦,好吧……” 大猫收了尾巴,被蓝衣女子拽走。 毛犊视线落到蓝衣女子身上,能察觉到其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修士……?” 原来踏上修仙一途的人族也会留恋人间奇景么。 叮铃—— 大猫忍不住又拨弄一下铃铛,蓝衣女子跳起来给她脑袋一拳。 这时,毛犊看清蓝衣女子别在腰间的一枚香囊,上面绣有两个淼字,从针脚 来看明显是两个人绣的。 过后,毛犊视线又落在蓝衣女子先前站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面具摊。 毛犊穿过人群走过去,一眼看到挂在正中央的彩凤面具。 想都没想就将其摘下来,将身上的灵石通通丢给老板后,转身去找羽嘉,全然没听到老板在唤他。 羽嘉还是在方才的那个位置,大口大口啃灵兽肉烤串。 毛犊背着手走近,“羽嘉。” 羽嘉转过头,见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下意识把手背过去。 “要吃自己买啊,不准跟我抢。” 毛犊无奈笑了下。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新年礼物。” 羽嘉来了兴致,“哟,今年居然还有新年礼物?” 腾出一只手伸向毛犊,勾勾指头,“让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毛犊盯着羽嘉的手,犹豫了一小会儿,觉着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太突兀了。 但想着方才蓝衣女子给大猫戴上面具时,后者表露出的开心,这点犹豫还是散去。 突兀就突兀吧。 这是第一次来人间界过年,能让羽嘉开心,其它都无所谓。 毛犊伸出手,将面具放在羽嘉手上。 看清面具款式,羽嘉明显一怔,呼吸都慢了。 过会儿嘴角才慢慢上扬,露出顽皮的笑。 “不错嘛,小绵羊,审美还是可以的哦。” 毛犊心头一颤,不可思议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羽嘉歪头,表情茫然,“嗯?我刚刚有叫你吗?” “哦,好像有,不过我忘了。” “好啦别发呆了,还不快给我戴上,我手腾不出来。” 毛犊照做,小心翼翼为羽嘉戴上。 羽嘉晃脑袋显摆了一会儿。 把手上的烤串递给毛犊,“给我拿好,掉地上了唯你是问。” 随即两手背到身后,把卡在束腰带上的东西取下来,趁毛犊没注意迅速戴在他脸上。 “铛铛,我也有好东西给你哦。” 毛犊感到诧异,抬手抚上面具。 另一边的介潭数完灵石转过去,看到两人戴着面具面对面,沉默片刻。 “干啥啊,就你俩有,我的呢?” 羽嘉玩笑道:“你还需要面具呀?直接把龟壳取下来盖在脸上不就行了吗?” “嘶……你这死 丫头,真是白眼狼!” “诶,大过年说‘死’字可不好哦。” 两人争吵之际,面具摊老板终于穿过人群追过来。 一手搭在毛犊肩膀,气喘吁吁道:“客、客官,小的不、不收灵石!” 毛犊扭头,正巧看到他手里握着自己方才给的那把灵石。 不收灵石? 那怎么办,他可没有凡人用的钱两。 便求助般看向介潭。 不料介潭两手一摊,“看我也没有用,我只有灵石。” 羽嘉侧身凑近介潭的耳朵,“你不是神仙吗?用术法变一些不就得了?” “别,我可做不出这种事。” “切,没实力。” 面具摊老板把灵石塞回毛犊手里,试探性问:“客官,那您……买还是不买?” 毛犊皱眉,正在思考要不要让玉麒麟拿点钱来。 羽嘉先不耐烦了,利落取下面具塞到老板手里,“他不买。” 说完拿回毛犊手里捏着的烤串,边吃边往前走。 “我饿了,你俩别傻站着了,接着逛呀。” 介潭扫了眼毛犊脸上的面具,追上去:“那你是怎么搞到的面具?” “要你管。” “哦,我知道,手不是很干净是吧?” “我呸!赤裸裸的诬陷!小心我今晚趁你睡着用竹签戳你鼻孔。” “嘿,龟壳一盖,我看你怎么戳。” 毛犊还站在那里,取下面具一瞧,是一副白羊面具。 猛地转身,看向往回赶的面具摊老板。 没等他追上去,已经走了老远的羽嘉唤他:“你怎么还不走啊?不会又走不动了吧?” 毛犊只好打消念头,捻着面具快步追上羽嘉。 认真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羽嘉斜眼瞥他,反问:“想起什么?我应该要想起什么吗?” 毛犊脑海里闪过羽嘉受罚时的面容,想说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轻声说:“没什么。” “走吧,夜色还长,继续逛。” —— 三人一直逛到寅时末,介潭的钱袋子空空才返回客栈。 咚咚咚—— 羽嘉活力不减,三步并作两步轻松上楼,率先进房间休息。 介潭是最后一个关上房门的。 一整天没睡觉可辛苦坏他了, 沾床立马呼呼大睡。 毛犊躺在床上,侧头看着放在桌上的白羊面具,想到羽嘉说的话。 疲惫感逐渐袭来,他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待介潭主动敲他房门叫他起床时,已是酉时。 听到他起床的动静,介潭又跑去敲羽嘉的房门。 “奇了怪了,羽嘉居然会睡过头?” 咚咚—— “羽嘉,别睡了,起床了。” 咚咚—— 咚咚—— “羽嘉?” 介潭皱眉,释放精神力感知,才发觉里面没有一丝羽嘉的气息。 轰的一声破开门,果真没有羽嘉的身影,甚至一丝活人的温度都没有,应是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待补 我和你的摇篮曲6 人间新年一过,毛犊和介潭又踏上寻找羽嘉转世的旅途。 他们用四百多年时间找到了三十六次轮回中的羽嘉。 自人族那世轮回后,虫子、鱼、花草…… 羽嘉什么种族都轮了一遍,甚至有一次转生成蛟龙。 不过刚出生就被另一头恶蛟吃了,体验时间极短。 虽这几十次轮回中的羽嘉似乎一直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只专注于当前的享乐。 但一切还算过得顺利、安稳。 尤其是毛犊在这段时间中度过了受罚期,恢复了修为。 有他和介潭护航,羽嘉处境十分安全,又因其性格,可谓是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例如有时候羽嘉手痒了,跑出去欺负妖兽,妖兽带着自家族老气呼呼赶过来,结果感受到毛犊和介潭修为波动,吓得当场夹着尾巴哐哐磕头。 然后又被羽嘉叫嚷着“你以为就你会叫家长啊?”、“嘻嘻,怎么不叫了?继续呀~”、“难道你家没人了?”等话暴打了一顿,灰溜溜逃了。 毛犊每次都会啰里啰嗦教导:“羽嘉,不可仗着自身强大欺负无辜者。” 已经看透一切的介潭则反过来劝毛犊:“让她打吧,她又不会真的把它们打死。况且不让她出去撒欢,这精力可就使在咱俩身上了。” 毛犊却认认真真回道:“我已恢复,消受得起。” 介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对背对着他们捣鼓东西的羽嘉说:“听见没,毛犊让你捉弄他。捉弄了他,可就不能大半夜搅我清梦哦。” 咯吱咯吱—— 羽嘉依旧低头认认真真捣鼓东西。 介潭觉着她是太过投入没听见,便上前几步重复一遍。 结果看到羽嘉手里的东西,气得差点变回本体。 冲羽嘉大喝:“羽嘉,你又拆我枕头!” 那可是他盘了三百年才盘成最佳状态的玉魄枕! 羽嘉被他吓了一大跳,没控制好手劲。 哐啷一声,玉魄枕碎成几块大石头。 介潭身子一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吼:“羽嘉!手痒了就去砍了,别来嚯嚯我的东西!” 羽嘉一脸烦躁地挠耳朵,“不就是个破枕头么?至于吼这么凶?” 羽嘉扭头扫视四周,看到一个大石头,遂搬到介潭跟前,敲了敲,笃定道:“呐,我瞧这石头结实,就送给你当新枕 头好啦。以我们的交情,这次就不收你谢礼啦。” 咯吱咯吱—— 这是介潭咬牙的声音。 他生生咬碎两颗牙齿,奈何早被一世又一世的羽嘉磨平了脾气,半晌只吐出一口窝囊气:“你今天别想吃晚饭!” 羽嘉起身,拍拍屁股往院外走。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似的。” “切,我去打劫别人的饭吃。” 毛犊出声制止:“羽嘉,不可!” 羽嘉可不吃这一套,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啊?你说什么?” “你要和我一起去打劫?” “好呀好呀!现在就走!” 羽嘉跑回来拉着毛犊往外冲。 留下介潭伤心跪在地上,拼接玉魄枕碎块。 毛犊不会拒绝羽嘉,也不会对羽嘉动手,任由羽嘉拉着他跑了一个时辰。 期间羽嘉没能压制住坏心情,故意跑得歪歪扭扭,害得毛犊在这期间踢碎了五十三块巨石,撞断了九十一棵大树。 正因如此,毛犊一边探查道路前方是否有危险,一边修补巨石和大树,顾不上整理仪表。 以至于到达妖兽部落的时候,毛犊头发搅成鸡窝,脸上灰扑扑的,衣服也划出许多口子。 尤其是左袖子,直接被刮掉了! 哦不对,是羽嘉太使劲,故意撤掉的。 “大、大人,”部落族长望着一手拽着羽嘉,一手整理仪表的毛犊,瑟瑟发抖问:“您大驾光临是有何事呀?” 毛犊摸出几株仙草递到族长跟前,“用它们交换你们这里所有食物。” “?”族长听得嘴角直抽抽。 打、打劫? 以大人的实力还需要打劫吗? 把它们全杀了舔包都行! 不过这草是什么? 族长凑近,眯起眼睛一瞅。 不得了,仙草啊! 别说交换食物了,买它们的命都绰绰有余! 见它没反应,毛犊又加了几个仙器,重复道:“用它们交换你们这里所有的食物。” 扑通——! 族长带着整个族群跪下去,激动得哐哐磕头。 羽嘉倒是不悦地瞥毛犊几眼,嘀咕:“一点意思都没有。” “东西还是要抢着玩才最香。” 毛犊沉默片刻。 对族长神识传音:“你们陪她玩儿个游戏,这些就全 部归你们。” 族长问:“什么游戏?” 毛犊:“猫捉老鼠的游戏。” 族长:“?” 游戏?这不简简单单! 两个时辰后—— 偌大的地界躺满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妖兽们。 族长更是生无可恋地被挂在树上,身上都是抓痕。 羽嘉轻盈跳到毛犊身侧,满意拍拍手。 “不错不错,下次还找你们玩儿!” 族长一听,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 爬到毛犊脚边,伸手把仙草仙器推回去:“大人,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只求你们放我全族性命!” 毛犊皱眉,求人办事不给礼物可不行。 便又把东西推过去,“不行,你们必须收下。” “大人,我们不能收!” “收!” “求放过!” 嗖—— 一道迅捷的风声划过,仙草仙器自毛犊手上消失。 羽嘉一个后跳,灵活跳到树干上坐着。 把玩仙草仙器,愉悦摇摆双腿。 “呀,被我抢到了呢。” 羽嘉将一株送入嘴里吃起来。 感受到沁人心扉的仙草香,啧啧称叹:“果然还是抢来的最香嘛~” “不错不错!” 毛犊仰头,无奈看羽嘉几眼。 手再次抚上储物戒,准备重新摸几件东西给妖兽族长时,这才发现族长带着全族跑了。 “这……” 要追上去吗? 可不看着羽嘉的话,羽嘉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大动静。 嗖—— 一道红影划过毛犊视野,羽嘉很快追上逃跑的妖物。 咧嘴笑道:“原来还有力气呀?” “那就再玩儿一会儿咯。” “可一定不要被我抓到哦~” 我和你的摇篮曲7 羽嘉自人族转世后的第三十六次轮回因寿命终结而结束,毛犊和介潭着手占卜她下一次轮回。 依两人的修为,应和先前一样,轻轻松松就能占卜出具体的位置。 可这一次好似受到强大力量的干扰,两人占卜了两三年都没有消息。 不免怀疑…… “难道上一世,是羽嘉第一百世轮回?”介潭呢喃。 没能度过百世轮回,羽嘉岂不是真正走向了死亡? 毛犊低头,看着手中用仙气团。 里面有一汪仙泉水,泡着含苞待放的南海睡莲。 睡莲千年成花,再过几十年这最后一株也要绽放了。 “不会的。” “花还没有开,羽嘉是不会就这么离开哦。” 毛犊收了睡莲,抬手释放仙力开辟一条空间裂缝,毅然迈进去。 介潭仰头抱怨几声。 “啧,几个月都没睡觉了,能不能关爱一下我这头嗜睡老乌龟?” 介潭分出一道分身,让分身回屋里补觉,本体跟了上去。 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这期间,两人去过许多曾经没去过,以及自认为不能去的地方。 例如,曦粼龙女,也就是戒律/创世神冲破界果初临真界,并投下数道曜日的曦临原。 撕拉—— 曦临原上空出现一道空间裂缝,毛犊与介潭先后踏出。 抬眸一望,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围成圈,站在曦临原外围。 介潭开玩笑:“这么多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影没消除干净呢。” 毛犊瞥见许多在戒律神力照耀下行动自如的魔族,说:“往后不会诞生出影,也不会有背负罪孽的魔族,此担忧根本不成立。” 介潭无语啧声:“我开玩笑呢,你这死脑筋,听不懂就不要说话。” 毛犊当真没有继续说话。 收了仙力,静悄悄落到人群中,一边穿梭,一边听取旁人交谈的内容。 一会儿后,他凭借以物换位顺利来到内圈,看到嵌入土里的曜日,以及一整片璀璨的白金色花海。 周围几名人族议论:“那些是……太阳?” “可天上不是有太阳么,它们又是什么?” “还有这些花,我从来没见过!古籍上也没有!” 两名妖族闻声望过来。 当中矮一头的妖物上前 半步,热情解释:“那是曦粼龙女为了消除影而投下的太阳。” “影早在八百年前就完全被消灭,但在那之后曦粼龙女并未收回太阳。” “曦粼龙女回归神位后,太阳散发的神力强盛许多,这片地界受神力影响生长出了这些有些和太阳辉光的花。” 人族挑眉,琢磨:“真的假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 妖族闻言更激动了。 “那当然了,我以前可住这儿呢,还见过曦粼龙女呢!” 此言一出,妖物被另一名个头高的妖族拽住胳膊。 后者表情严肃摇头,轻声道:“奂姝,我们此次有要事在身,不可暴露身份。” 奂姝捂着嘴退下,弱弱回道:“兰泱将军,对不起。” 兰泱无奈叹口气,“都说了不要暴露身份,你还这么叫我?” “可是……”奂姝表情委屈,“将军刚刚也叫了我的名字呀?” “……”兰泱无言。 距迁族已过了近千年时间,在全族的努力下麝香玉叶兰发展成大族,凭实力让世人对草木妖有了巨大改观: 茎叶柔软的草木妖团结起来也能是席卷凶猛兽族的呼啸海洋! 甚至有一次,麝香玉叶兰族几近成为草木系第一大族,能和创世四族碰一碰。 不过当下的树王霏玉选择沉下来,一时的名次不重要,先扎稳族群根基再接着往上爬。 此次,霏玉派第一将军兰泱和麾下第四分队队长奂姝外出探寻紫薰梦罗兰族群的消息,与其结盟,再续两族先祖的情谊。 恰巧,兰泱拟定的路线路过曦临原,又逢每两百年一次的花海盛开。 便在奂姝的央求下,过来偷偷瞧一瞧。 不过两人互爆名字,以如今麝香玉叶兰在世间的名声,两人应该是没法再继续看下去了。 “兰、兰泱?!”人族惊呼。 下一刻周围好些人都投来视线,叽叽喳喳议论。 “好耳熟的名字,谁啊?” “麝香玉叶兰族的将军啊!” “就是四百多年前一枪钉死祸海邪祟之王的那个兰泱将军!” “啊——!原来是她!” “那她旁边那个……一定是奂姝!” 确认两人身份,周围的人一窝蜂围过来,什么种族的都有。 “兰泱将军,和我们说说重振族群的秘诀呗!” “两 位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我也要!” “走开,是我先问的!” 人们的热情压得奂姝连连后退。 焦急问兰泱:“将军,怎么办?!” 兰泱扶额摇头,又叹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跑啊! 兰泱伸手抓住奂姝束腰带,足尖一点,轻盈跃到半空,飞速从人群视野中消失。 望着渐渐模糊的花海,奂姝哀嚎:“我还没看到花开呢——!” 兰泱安慰:“花期持续半年,返程时再看。再不然,等下一次花开。” “可您两百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 察觉两人远去,毛犊收回思绪,和来此地观赏花海沐浴神力的各族一样,静候花海盛开。 体型较宽的介潭一路嚷嚷“一群家伙修为不高,挤人倒是强得可怕!”,好不容易挤过来,问看出神的毛犊:“不继续走了?” “不找羽嘉了?” 此言一出,旁人投来怪异的视线。 没说什么,默默离得远了些。 旧落的罪神被上位的新神盖过,千百年来世人已经忘却了创世四神兽,只对其名字略有印象。 只记得,那好像是为祸世界的罪神。 不过罪神已经被戒律神处罚,用不着世人担忧。又加上此刻世界正走向又一次盛世,世人心态受环境影响总会不由自主忘记先前的苦难,遗忘罪者的孽。 只是下意识对创世四神兽的名字有些反感。 毛犊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并没在意。 回答介潭问题:“先歇一会儿吧。” “来都来了,不如赏了花再走。”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想不通是什么绊住了腿脚让他留在这里。 听了他的回答,介潭身心愉悦甩甩腿。 “哎呀,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总算知道歇一会儿了。” “歇多久啊?我去找个安逸的地方躺一下。” “……”毛犊抿嘴。 本想问“这么多人你也躺的下去?”,思索片刻改成:“你躺吧。” 话音刚落,介潭变成一丈高的乌龟,咚的一声落到地上,吓得人们迅速逃开。 接着头和四肢缩回壳里,甩甩尾巴酝酿睡觉。 于是乎,曦临原不仅有曜日、花海、围观人群, 还有一头睡大觉的大乌龟。 毛犊抬头盯着介潭光秃秃的龟壳,默默飞上去坐下。 遥望花海,感叹:是个不错的观赏台,省力不说,还没人敢上来和他抢位置。 很好。 希望介潭这一觉睡久些。 毛犊一直坐在龟背上,和此地生灵一起等候了半天。 真正的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天色昏黄,但曦临原在曜日与花海的照耀下时刻璀璨。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毛犊蓦然抬眸,看到太阳在地平线上拉出的一条狭长的余晖。 而余晖的模样,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毛犊不禁眯起眼睛,发现凤凰余晖头朝向曦临原,而不是地平线。 是在…… 朝这边飞来? 毛犊不可置信眨了眨眼睛,再次遥望地平线时,余晖凤凰不见了,远天完全变成紫黑色。 毛犊轻笑出声,寻死肯定是坐太久坐迷糊了,眼花了。 呜呜呜—— 周遭突然响起奇怪的风声,吹得花海猛烈摇曳,金光弥散,沙沙作响。 一道清亮的龙吟自花海中央响起,立马有人大声喊道:“花要开了!” 果真,下一刻,金光汇聚成一条近百米的白金色巨龙。 巨龙昂首再吟一声,在曦临原上空来回腾飞。 所及之处花朵竞相绽放,释放的神力使得金光愈来愈浓,叫人以为自己站在了太阳表面一样。 花海完全盛开,各族非常默契的沐浴金光入定。 毛犊却从一声声龙吟中感受到绝对的震慑与压制,压抑着内心的畏惧稳住身形。 介潭一个哆嗦醒过来,探出头到处看。 “出什么事了?戒律神怎么下界了?” 他已经不是创世神兽了,怎么睡觉还要被戒律神抓? 毛犊飞下来拍拍介潭脑袋安抚情绪,免得他等会儿动起来压死十几个入定的生灵。 “是戒律神留在太阳里的神力,正在通过这些花疗养天地,净化方圆数百里的邪祟。” 介潭长舒一口气。 不是抓他的就好。 情绪稳定下来后,介潭变成人形,正眼赏花海。 曜日、金色花海、巨龙……如此神迹,的确震撼,难怪会有这么多生灵赶来。 巨龙在花海之上腾飞了两刻钟后,形体开始消散,化成金光沉入花海。 最后一声龙吟 缥缈了许多,毛犊甚至从中听到一声微弱的凤鸣。 凤鸣? 毛犊瞪大眼睛,凭直觉冲进花海,持续释放神识探寻。 最终在巨龙尾巴消散地方找到了凤鸣声的源头。 是一颗人头大小的,暗红色的凤凰蛋。 毛犊抱起蛋,在花海中站了许久。 虽有些微弱,但的确是羽嘉的气息。 不过为什么是在这里? 这时,留在原地的介潭抬手指着天,冲毛犊吆喝:“看你头上!” 毛犊闻声抬头,震惊地瞪大眼睛。 原来凤凰余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来到了曦临原上空,只不过天空被金光遮蔽看不清原貌。 此刻金光随着巨龙一起沉入花海,金光暗了许多,这才看清在天空等待多时的凤凰余晖。 但凤凰余晖已经等了太久,没了耐心,正在一点点消散。 化作一缕微弱的橘红色丝线,缓慢从天空落下。 只有毛犊能看见,丝线最后飘入了蛋壳中。 蛋壳猛烈晃动一下,最后鸣了一声,比先前响亮许多,似是带了些情绪。 毛犊抬手摩挲蛋壳表面。 轻笑:“抱歉,又让你等我们了。” 我和你的摇篮曲8·完 这一世是羽嘉血脉最强大的一世,羽毛成色和最初一样,是暗红色,并且刚破壳就能幻化成人形。 但不知为何,这一世的羽嘉安静许多,变得不爱动也不爱说话。 整天以小鸟的姿态蹲在竹椅上闭眼休憩,任凭毛犊和介潭怎么做都不愿意动一下,甚至眼皮都懒得睁开。 以前的介潭天天嚷嚷羽嘉安分点。 现在的介潭看到羽嘉安静过头的样子,莫名瘆得慌。 无数次问毛犊:“你确定当时不是把真正的羽嘉丢了,抱了个假蛋回来?” 毛犊一次比一次笃定:“绝对不会错,她就是羽嘉。” 介潭再问:“那她怎么成这样了?” 这根本不可能是羽嘉会有的性格! 毛犊望着羽嘉仿佛被定格的背影,自己的情绪也受到影响似的,平淡许多。 半晌才出声:“她好像……” “累了。” 不想偏爱独处的羽嘉太孤独,毛犊经常把花苞形态的南海睡莲放在羽嘉旁边,让她有个陪伴。 同时睡莲若来了,她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过了十多年,羽嘉长成少年,依旧不爱说话,安安静静蹲在各个角落。 有因天生仙力,稍不注意会释放仙力隔绝毛犊和介潭的感知,使得两人总是找不到她,急得到处找人。 最后没办法,毛犊手搓两个会发出只有他能听到声音的铃铛,每日为羽嘉梳头时扎在发辫上。 如此,再也不会出现找不到羽嘉的情况。 安安静静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羽嘉终于肯说话了,但都是诸如“不饿”、“不吃”、“不想”、“休息”、“很烦”简短的话。 毛犊和介潭主动牵着她去外边玩的话,她偶尔会做出一些反应。 唯有那双眼睛总是灰蒙蒙的,一直盯着地面,使得她看上去像是丢了魂一样。 毛犊和介潭多次用仙术检查她的灵魂,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无奈之下,毛犊只好通过玉麒麟从九泉口中得知天玄宗歇脚的地方,请求当今第一医仙空青的帮助。 天玄宗此次迁址到一片僻静的海岛。 毛犊牵着羽嘉,和介潭一起登上岛,一路上低着头找到了独自坐在凉亭上喝茶的空青。 空青抿了口茶,神情自若看向三人。 毛犊抬头,瞬间与空青对视。 没有惊讶,没有拒绝。 后者 仿佛早早预料到了一样。 一旁介潭也觉着奇怪。 这岛也不小,可走到现在竟然只看到空青一人。 别说天玄宗那几个成仙的弟子,连一条龙都没看到! 再怎么安静,也不可能安静成这样吧! 不过也好,来之前他担忧了好几个月要怎么面对戒律神。没曾想连戒律神头发丝都没看到,想来是不用面对了。 毛犊酝酿了一会儿,对着亭内的空青行礼。 “空青医仙,请您……” 咯噔——,空青将茶盏放到桌上,打断他的话:“一刻钟后我们就要离开此处,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直接过来吧。” 一番检查,空青给出答复:“她没什么问题。” “单纯犯懒罢了。” “懒?”介潭第一个反应过来。 什么,羽嘉懒? 羽嘉懒? 啊? 那他算什么? “这……”毛犊微张嘴,看着始终低头看着脚下的羽嘉,说不出话来。 懒? 不过医者是空青的话,应该是真。 毛犊召出几枚储物戒,准备将里面的宝物当做此次的报酬交与空青。 空青瞧都没瞧上一眼,站起身,缓缓走向一旁。 “谢礼就不必了。” “可……”毛犊欲言又止。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想法。 身为罪神的他们来麻烦曾经伤害过的人,实在是荒唐。 空青看穿他的想法,淡淡一笑。 “该罚的也罚了,该受的也受了,那些冤魂也得以重生。” “从前的那些就当过去了。” “现在,我们的关系是医者与患者,仅此而已。” “然而她身心完好,我也没能帮上忙,此次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 说完,空青转身,身形和周遭景象一起消散。 她正与天玄宗一起离开这座海岛,穿越到下一处游玩地点。 就在脚下的青石台阶完全蜕变成坑坑洼洼的坚石时,一道寻不到源头的视线落在羽嘉三人身上。 当中蕴含的点点神威吓得介潭浑身哆嗦,低头直用袖子擦额头渗出的汗水。 完了完了,戒律神还是来了! 毛犊反应过来,就地行礼。 旁边羽嘉第一次抬头,站在空荡荡的 地上望着同样空荡荡的蔚蓝天空。 直到视线消失了,她还站在那里仰望,像一尊不倒的石像。 严格来说,天空不完全是空荡荡。 因为她看到有两条长长的朦胧云雾,是白龙离去时留下的轨迹。 羽嘉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平视毛犊,开口:“走吧。” “回家。” 自那以后,羽嘉比以往活跃了一点。 偶尔会说十个字以上的句子,无聊的时候会去拔院里鸡鸭的毛。 又或者把南海睡莲从仙泉水里取出来,放到宽阔的湖面上,任其随着涟漪飘飘荡荡。 自己则蹲在岸边遥望。 时不时轻声呢喃:“去吧去吧,远去吧。” “不要再被关起来啦。” —— 多年以后,到了预测的睡莲绽开的日子。 毛犊去到院子查看南海睡莲情况,却只看到用仙气包裹的仙泉水,南海睡莲不知所踪。 叮铃铃—— 系在羽嘉发辫上的两枚铃铛猛烈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毛犊寻声去到自己的卧房,看到坐在靠窗桌子上,已是青年形体的羽嘉。 羽嘉随手从桌上拿了根绳子,一头系在半开的南海睡莲上,一头挂在束腰带上。 跳下桌,满意地转了几圈,嘴角止不住上扬。 门口的毛犊看呆了。 这神态…… 是羽嘉! 是他们熟知的那个羽嘉! 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羽嘉抬头,不解地皱眉,“怎么了?不就是摘了你的花么,至于这么激动么?” “哎呀,行了,我看它一天天关在那点水里怪可怜的,就摘下来让它跟我待在一起咯。” 羽嘉拿起桌上的凤凰面具戴在脸上。 松开手时,面具表面燃起一层黑红色火焰,将面具从彩色烧成黑红色。又在边缘留了一圈微弱的火焰持续燃烧,使得面具看上去活过来了一样。 做完这一切,羽嘉重新填上桌子,两手扒住窗户,满眼欣喜地往外望。 毛犊紧张上前。 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 是不是早就恢复了记忆? 是不是为了捉弄他们才装作失忆? 是不是…… 但最后只问出最短的一个问题。 “你要去哪里?” 羽嘉甩甩脑袋,铃铛 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去哪里?嗯……” “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呗!” 说完,羽嘉跳出窗。 背后展开黑红色双翅,眨眼间飞到高空中伸展四肢。 嘀咕:“嗯~歇了太久,骨头都歇软了。” 羽嘉拍拍别在腰间的南海睡莲,“走咯,带你一起四处游玩儿咯。” 南海睡莲听懂她话似的,又绽开了一点。 “羽嘉——!” 毛犊走出屋子,在下边望着她。 她只顽皮笑了一下,双翅一振,飞出毛犊视野。 叮铃铃——,铃铛声音越来越远。 毛犊抿嘴,化作一道光束追上去。 哐啷——! 围着围裙的介潭端着锅撞开厨房门,朝两人离去的方向怒吼:“你俩发什么疯?” “给我回来!” “我辛辛苦苦守了一个月才炖好的汤,给我喝完了再走!” “听见没有——!” 师徒1(宋翛、邢鹤然、江引尘 邢鹤然出生在人间界某处贫民窟中,一座被修士们控制的灵石场。 父母和其他凡人一样,每日在修士鞭打下劳累地开采灵石。 灵石溢出的纯粹灵力对于修士来说是人参果,对于毫无灵脉的凡人来说是催命的毒药,加速了衰老和死亡没过多久就要从外边抓一批新的来干活。 在邢鹤然诞生那晚,母亲被灵石场四散的浓郁灵力灼伤身体,生命流逝速度快了好几倍,在他四岁那年去世。 父亲为了他能健康长大,多揽了两个人的活,只为从修士那里多讨几口饭给他吃。最后也只比母亲多陪他三年,在他七岁那年去世。 修士们戏称他是命克父母的灾星。 代替父母一起将他拉扯大的凡人们不停告诉他,害死他父母的是那些自命不凡、蔑视生命的修士,才不是因为他。 并且大家还会在夜里偷偷鼓励他:“小鹤然,你要好好吃饭,健健康康长大。” “以你的天赋,一定能够可以离开这里,去到外边辽阔的天地遨游。” 邢鹤然天生拥有极强的灵力感知能力,灵力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反而会锻炼他的筋骨使他愈发矫健。 用修士的话来讲,他这是根骨惊奇,天生觉醒了灵脉,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但他并未为因此感到自豪。 爹娘都是因灵力而死,他却因灵力得福,他恨这样的自己。 却又真实地憧憬大家所说的外面的天地。 可待他长到十多岁,儿时鼓励他的那些人都逐渐死去。 灵石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人知晓他的出身、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在夜里趁着修士们睡了偷偷鼓励他。 他以为自己将迎来父母的结局,或者命硬些多扛几年。 然而十四岁那年,他迎来来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某一天,天上掉下来一个奇怪的人,差点就砸中了他。 没等他这个受害者缓过神来,灵石场的修士们先一步聚在一起,对准倒在地上抱着酒坛打滚的人亮出法宝。 轰——! 无数道法宝一起爆射而来,邢鹤然知道自己逃不掉,干脆杵在原地闭眼等死。 关键时候,地上的人扒拉着他站起身,随便挥手就拦下了攻击,甚至还打伤了几个修士。 之后手肘搭在他肩头上,迷迷糊糊问:“小朋友,我这是到哪儿了?” 看她那么强,邢鹤然老老实实回答: “灵、灵石场。” “灵石场?”那人虚起眼睛打量四周,看到好多身影畸瘦,面露死相的凡人。 掏掏耳朵,自言自语:“哦,就是那个贫民窟对吧?唉我就说嘛,有这么多灵石原矿,怎么可能发展成贫民窟呢?原来是进了外人腰包,自己又成了黑奴。哎哟,造孽呀。” “沈成杰那劳什子联盟还是不太靠谱,管不到这种旮旯地方。唉,还是得靠我宋翛!” 宋翛将邢鹤然往凡人们的方向推,“小朋友,乖乖带他们跑远一点哦,不然会被我误伤的喔。” 邢鹤然不知道宋翛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有机会能逃跑,他才不会当傻子,扭身带着凡人们往出口逃。 有几名修士动身想要将他们抓回来。 宋翛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甩手将酒坛摔个稀碎。 用力眨眨眼,眼神从迷离切换成凌冽。 周身气势暴涨,散发的威压瞬间将那几名修士压倒在地无法动弹。 感受出她是元婴修为,为首的修士哆哆嗦嗦往后退酝酿着逃跑。 “宋、宋翛?” “还是元婴修士,该不会是那个宋翛吧?那个散修宋翛?” 宋翛高举右手,汇聚周围的灵力凝成一柄半透明巨剑。 冲修士们龇牙笑道:“真聪明呀,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没错哦,我就是那个宋翛。” “当今第一元婴散修,逍遥剑尊!” 语毕,宋翛迅速挥臂。 悬在半空的灵力巨剑对准修士们和他们户外身后的灵石矿洞毫不留情劈了下去。 灵力与灵力的对碰产生出震慑天地的巨浪,除了宋翛本人,方圆半里的人失聪了好一阵。 不远处带着凡人们逃命的邢鹤然感觉自己被一股热浪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后,耳朵突然听见一阵又一阵嗡鸣声。 他下意识转身,看到巨剑下绽开带着血色的灵力莲花,庞大的灵石矿洞碎成一滩粉末飘向空中,变成轻盈的雪往下飘落。 以及站在空地上,自称逍遥剑尊的人忽然摇摇晃晃,咚的一下倒在地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想都没想,拔腿就跑了过去。 他在宋翛身旁蹲下,想要询问其状况,却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 “大人?” “恩人?” “您没事吧?” 宋翛笑呵呵伸出手,重重拍打他肩膀。 “叫什么恩人呀?多见外哇,要叫就叫我师尊。” “哎呀,我瞧你骨骼惊奇,又先天觉醒了灵脉,是个修炼的好苗子。不如就跟着我混,成为我的徒弟!” 邢鹤然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好像听不见声音,含糊地“诶”了一声。 闻声,宋翛笑得更乐呵了。 一个鲤鱼打挺摇摇晃晃站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肩。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真乖,来,叫声师尊听听。” 邢鹤然不知道宋翛说了什么,又推不开她,只好说:“恩人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清。” 宋翛不悦地拍拍他背,差点把他拍吐血。 “什么恩人小人的,都说了要叫我师尊?哦,为师懂了,乖徒儿这是害羞了吧?没关系,慢慢来。” 宋翛松开手,转去揪住邢鹤然束腰带将他整个人提起。 之后双足点地,轻松带着他飞起来。 “乖徒儿不要乱扭,等会儿掉下去会摔成坨坨的。” “诶,听话,为师带你逍遥去。” —— 第二天晌午,躺在枯水期河床中央的宋翛在炙热的太阳光下醒来。 迷迷糊糊起身,一边嘀咕一边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真是要命,我昨天喝了多少?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时,蹲坐在她身旁,换了一身新衣裳打扮得像模像样的邢鹤然表情淡漠地唤她一声:“师尊。” 宋翛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身躯一震,慌里慌张往旁边挪了几分,警惕打量邢鹤然。 “你谁啊?” “怎么乱认师尊呢?” “我逍遥剑尊可不是谁都能攀关系的!” 师徒2(标题要五个字 邢鹤然表情麻木的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厚厚的浅褐色纸张,当着宋翛的面将其摊开。 纸张足足有一尺长,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宋翛好奇伸长脖子瞅了瞅,“哦哟,这么多字,比沈成杰那家伙立的死规矩还多呢。” 下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说错了。 看似字多,其实都是无意义的鬼画符,只起到一个唬人的作用。 好几处还留有深色酒渍,整张纸散发着熏味儿。 “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跳过大半内容,宋翛终于看到稍微工整的字。 “即日起,收邢鹤然为徒,并赠其灵石五十万、十件玄阶上品法宝、三十株上等灵植……” “大手笔呀!谁啊,收个徒这么舍得,万中无一的好人啊。” “不对,这字儿咋有点熟悉?” 视线下移,宋翛看见落款:宋翛。 “啊?宋翛不就是我吗?!” “邢鹤然是谁?” 邢鹤然弱弱举手,“师尊,是我。” 宋翛否认:“我呸,你叫谁师尊呢?这是你能叫的吗!” 邢鹤然心有委屈说不出口,只默默伸手指着纸张上宋翛的名字。 宋翛连忙抢过来,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好了没证据了,我可不是你师尊。” 宋翛起身背着手往邢鹤然反方向走去。 “现在我俩没瓜葛了,各走各路,别来找我,不然打的你哇哇叫。” 邢鹤然张望四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还能去哪儿。 况且,他也没有家和亲人,连前进的方向都没有。 纠结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小跑跟上去。 宋翛走他也走,宋翛停他也停,宋翛飞他也……也只好杵在原地望着。 直到宋翛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垂头看着干巴巴的龟裂田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往城镇走去。 刚踏上河岸,后背被一股力用力抵住,他当即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 “喂,小子。”宋翛用细枝条戳弄他的背,在衣服上戳出好几个泥点子。 “本尊仔细想了想,你空有体质却未习得本领,就这样行走世间,简直是和移动大人参,随时会被人抓去吃的啊!” “这样吧,本尊为人正直待人友善,见不得人受苦,勉为其难将你带在身边,至于收你做徒……还是有待商议,具体看你表现啦,懂我意思 吧?” 邢鹤然当即转身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下头。 “谢师尊师尊!” “还请师尊受徒儿一拜!” “诶,你这……”宋翛表情迷糊的往后退了几步。 啥情况啊? 她只是在暗示这小孩儿好好伺候她给她做牛做马,咋擅自认她做师尊了呢? 唉,罢了罢了。 收徒就收徒,徒弟也能当牛马。 “行了,起来吧。” 邢鹤然遂起身,拍掉衣服粘上的泥土。 宋翛扔掉枝条,挑眉问:“小子,饿了没?” 邢鹤然诚实摇头,“回师尊,徒儿不饿。” 昨日宋翛抓他上天后带他到处下馆子,肚子现在都是撑的。 宋翛却一把抓住他肩膀,自顾自说:“哦,乖徒儿饿了是吧?走,为师带你下馆子喝好酒。” 邢鹤然:“……” 走着走着,宋翛摸了摸储物袋,疑惑:“诶?我灵石去哪儿了?还有那一大把钱币呢?” “那个……”邢鹤然扭捏回答,“师尊昨日为徒儿买了一身新衣服、带徒儿胡吃海喝了一宿,估计是那时候花光的。” “什么——?!”宋翛的声音划破天际,周遭动物被吓得夹着尾巴四处逃窜。 她杵在原地抱头苦恼,“我攒了好久才攒的钱啊,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花完了? “啊?” “我都没记住享乐的感觉呢!” “师尊对不起。”邢鹤然在一旁不知所措,默默解开束腰带。 吃下去的饭是掏不出来了,但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能脱下来的,现在说不定还能退掉。 “诶诶诶,干啥呢?”宋翛抓住他手制止。 “衣裳还算干净,徒儿打算拖下来拿去退掉。” “退什么退?给我好好穿着!就当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 宋翛用力拍拍邢鹤然的背,悄悄施法去掉衣服上的泥点子。 邢鹤然对灵力感知较常人敏锐许多,反手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当是错觉。 “师尊,那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没了钱,应该不会再被抓去大吃特吃吧?不然再吃下去,他的肚子一定会炸掉。 宋翛皱眉头思索一会儿,撇嘴哼声,在心里下定决心后,再次将他提起来,眨眼间升到半空。 “为师先去带你搞钱,然后继续吃好喝好!怎 样,为师待你好吧?” “师尊,徒儿已经……” “嘘,不准说话,不准顶嘴,不然把你丢下去。” “……” 一段时间后,宋翛提着邢鹤然逛了好几个联盟名下的灵石庄,终于找到正在喝茶的沈成杰,手心朝上哐的一下砸在桌上,勾了勾指头。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沈成杰头都没抬一下,只往后招招手,一个金丹修为的蒙面修士凭空出现在他身旁,递给宋翛一枚工艺夸张的储物戒。 “这里面有两百万上品灵石和两万银,剑尊可尽情使用。” 宋翛一把将其抓过,“这次咋这么大方啦?以前一万灵石都要磨磨唧唧的。” 沈成杰淡淡道:“这不是防止你下次也像今日这般扰我清闲?” 宋翛不服,“你这话说的,我也就一个月找你十次。以前每天都有人要刺杀你,你怎么不去说他们扰你清闲让他们滚啊?” 沈成杰无语笑出声,“我倒是想,可你先我死士一步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完全不给我机会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天天瞎藏我都找不到你人,干脆把他们全杀了。再说了,我多次救你们于危难之中,这些钱是我应得的!” “是是是,所以你只要报我名号就成,何须次次问我要钱这么麻烦?” “那不行,规矩不能乱,不然显得我宋翛很随便!” “所以,你这次又打算用什么换?” “用……用……”宋翛摸遍身上所有储物法宝,全部空空,别说高阶妖丹,就是低阶妖兽毛发都没见着一根。 那咋整啊,白拿? 不行,她说了,她逍遥剑尊不是个随便之人! 诶,有了! 宋翛拉过毫无存在感的邢鹤然,热情向沈成杰介绍:“这是我刚收的徒弟,体质特殊身体倍儿棒干活特利索,正适合打下手!” “就用他来换!” 说完,宋翛消失在原地。该说不说果然是逍遥剑尊,留下的尾气都是欢快的。 邢鹤然表情无辜盯着她离开的地方,果然师尊就是想自己过过嘴瘾,他只是个意外而已。 沈成杰无奈扶额,抬眸打量几眼邢鹤然。 毫无修为的十几岁娃娃能干啥? “你擅长什么?”沈成杰问。 “嗯……”邢鹤然想了一下,“我会……挖灵石。” 沈成杰:“???” 搞什么,宋翛这是在他这儿留了个偷手骗灵石? 无奈叹几口气,沈成杰招来几个修士,吩咐:“带他去找傅宗主,让傅宗主带他修炼。” “是。” 师徒3(标题要五个字 当今第一散修逍遥剑尊破天荒收了个弟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修仙界,人人都好奇这弟子姓甚名谁、什么出身、身怀何等天赋。 可几年过去了也没人发现其身影,倒是成天吃喝玩乐的宋翛本人出没频率高了许多,也未曾主动向他人提及。 直到某一天,一处千年不曾有生灵深入的凶险之地突然产生持续半年之久的天地异象,随即宋翛得到机缘突破到化神初期的消息不知从何传出来,修仙界不再议论与她有关的任何谣传,对她只有敬畏。 渐渐的,人们便忘了这件事。 而邢鹤然自被交到沈成杰手里后,十天中有三天在扫地,余下七天跟着傅严凯修炼。 不过说是修炼,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站在一旁看几个半老不老的家伙聚在一起喝茶吹牛。 这样的半放养状态持续到他十七岁那年,宋翛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正好最近要去帮沈成杰撑场面,干脆拉着他过去见见世面。 宋翛上下打量邢鹤然,略微嫌弃道:“三年啊三年,有沈成杰数不清的宝贝滋养你竟然才修炼到金丹初期?太让为师失望了!也不知道多坑些那老东西的财产。” 邢鹤然抿嘴,弱弱道:“那样我会被抓进去坐牢吧。” 宋翛笑着拍了下他的背,莫名自豪道:“谁敢关当今第一散修、第一化神的逍遥剑尊的徒弟呢?” 邢鹤然默默吸收灵力愈合脊骨上被拍出来的两条裂痕,没吭声。 再过几十年,师尊的称谓长度就要比师徒二人见面的次数长了。 收整完毕,师徒二人跟着沈成杰一行人去往一处偏僻城镇,路程中宋翛偶然瞥见一名修士背在身后的长剑。 仅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柄稀有的材料炼制的高阶法宝。 接着扭头打量身旁连个储物袋也没有的穷酸邢鹤然。 …… 作为逍遥剑尊唯一的弟子,是不是太穷了点? 思考许久,宋翛从储物空间里抽出一件翼展约六丈长的鹤形妖兽的骨架,展开的时候不小心啪的一声把邢鹤然拍飞出去十几丈远,差点一头栽到土里。 待邢鹤然一脸茫然飞回来时,宋翛成功凭双手将妖兽骨头捏成半丈长、三寸宽的骨头尖刺。 “来,好徒儿,这是为师特地给你寻的佩剑。” 邢鹤然手伸到一半,犹豫要不要接。 “师尊,这剑会不会太长了?感觉,不是很好使的样子……” 宋翛不乐 意了,直接塞到他手中。 “拿惯了扫帚就不会握剑了?为师这种御气化剑才是真正的剑道难题,学起来苦得你哇哇叫,有剑用你就偷着乐吧。” “可是……”邢鹤然还想推辞一番,宋翛极其熟练地从飞在前边的沈成杰身上摸来一个空荡荡、没有进行契约的崭新储物袋,抓过骨头丢进去,再将储物袋随意系在他腰上。 “师尊,这……?”这样不好吧…… 宋翛用力拍拍邢鹤然肩头,差点拍碎骨头,凑近耳朵小声道:“差不多得了,气氛都到这儿了必须给我收下,大不了回头让沈成杰找个有水准的炼器师给你炼炼。” 邢鹤然捂着储物袋,偷瞥宋翛那张始终都是吊儿郎当的侧脸,觉着好像世上没有任何困难能打倒这个人。 不禁好奇问:“师尊,御气化剑真的很难很苦吗?” 宋翛毫不犹豫肯定:“当然难,要是不难,整个修仙界也不会没几个人会这招。”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语气依旧轻松无比,无法从中感觉出对困难一次的畏惧。 “既然如此,那师尊当初是因何修习此剑术?” 宋翛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皱着鼻头回答:“还不是因为生存比剑术更苦,没得选,不逼自己选择一条路那就只能被迫踏上死路。” 只一句话,邢鹤然觉得宋翛在心里的形象产生一丝微妙的变化,不由自主想了解更多她的过去。 “师尊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 “不怎么样,也就,因为无背景无依靠被人瞧不起,因为弱小经常抢不到机缘,因为穷买不起一柄像样的武器。” “因为种种,不曾有势力愿意接纳我。” 达不到拜入门派的标准,才被迫成为散修。 抢不过机缘,才冒险去往无人的险要之地。 至于御气化剑,那是她苦苦挣扎了许久,尝试捡各种灵木、废器甚至是用石头砸人也会被对方打的半死不活,才不得已进行的尝试。 但从结果来看,她的尝试都是正确的。 待她熬出头成名后,那些曾经崇拜的势力已不配入她的眼,那些稀有珍宝也不配成为她的剑。 往日种种皆源自迫不得已,如今种种都配得上她付出的勇气。 她宋翛,从第一次只身踏入无人之境的那刻起,便永远成为一缕自由的风,无人能束缚。 邢鹤然惊讶深呼吸一口气,原来师尊过去是这样的。 可宋翛实在 强大,即使亲口说明,他也想象不出弱小无助的宋翛应该是什么样。 “这些,我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过。” “那是当然啦,”宋翛得意挑眉,“我比较记仇,有实力后把当初抢我机缘、看不起我的人都打了一遍,基本死的死、伤的伤,这么多年过去了基本都死绝了,当然没人了解过去的我。” “师尊……真是了不起。”邢鹤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翛忽然一脸嫌恶,“别以为多拍我几句马屁我就会多给你几件宝贝,想要就去坑沈成杰。” 邢鹤然:“……” 算了,还是不说了。 谈话间,终于到了目的地。看清形势,邢鹤然有些惊讶。 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正常不过的城镇,能让师尊一同前往的地方,他还以为会是被妖兽或魔族侵占的陷落之地。 过了一会儿,城镇上空出现密密麻麻的眼睛,引起一阵骚动。 宋翛拉着他立在沈成杰身侧,同傅严凯一起对峙骚动的源头——一只元婴修为的八尾天狐,涂山夕沄。 元婴大妖? 邢鹤然紧张吞咽口水。 师尊带他来是因为这个? 这是他能应付的吗? 师徒4(标题要五个字 沈成杰发自内心想要说服摆出随时拼命姿态的涂山夕沄,与其达成合作关系。 宋翛在一旁嬉皮笑脸拍邢鹤然的背,“乖徒儿怕什么?为师不是在这儿呢。” 邢鹤然涉世尚浅,不懂化神和元婴之间的差距,更不懂…… “她为什么有那么多尾巴?” 宋翛无语抽动眉头,“都是为师的错,应该多带你出去历练历练,不然也不至于问出如此短浅的问题。” 另一边的傅严凯听到两人对话,神识特地绕开中间的沈成杰向邢鹤然解释:“那是天狐,尾巴越多代表实力越强地位越高,且传闻最高能修成九尾晋升成神兽血脉。不过天狐隐世数年,人族不曾有过关于九尾天狐的记载。” 邢鹤然再次打量涂山夕沄的尾巴,反复确认有八条。 “那她还差一条就能成为神兽了?” “并不。”宋翛饶有兴趣盯着涂山夕沄的尾巴,通过其流露于表的灵力波动推算过去了,“她已经修成过九尾,但不知因何原因放弃晋升成神兽自断一尾。” 修成过九尾,自断一尾后还能拥有如此活力,修为也保持在元婴,可见涂山夕沄有多强。 宋翛啧啧称叹,“难怪沈成杰那么想拉拢她。” “唉,如果最先发现她的是我就好了,妖兽可浑身都是宝贝,更别提八尾天狐。” 邢鹤然一惊,“师尊,这,这不好吧?” “这有啥不好的?修仙不就是‘你不掏我心窝子我就噶你腰子’?要不是我在这儿,沈成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天狐撕成碎片了。再说,为师给你妖兽骨的时候,可没见你说什么这不好那不好。” 邢鹤然:“其实,弟子想说来着……” 夹在中间的沈成杰终于忍不了了,扭头,有些埋怨道:“你们就不能严肃点?” 宋翛摆摆手,“严肃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跑掉了。” 话音刚落,下方闪过一道白色光芒,涂山夕沄带着半妖们传送走了。 一行人齐齐看向宋翛。 宋翛撇嘴,“你们只说让我保护沈成杰安全,可没说让我捉妖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沈成杰:“……” 自那之后,沈成杰经常外出,带着一堆人想尽办法打听涂山夕沄的动向。 傅严凯经常被叫上,邢鹤然便没人照顾。 宋翛遂勉为其难带着邢鹤然外出历练,长长见识。 不过化神修士认知里的见识还 是太硬核了,邢鹤然每天都在和被宋翛唤醒的各种远古残魂打交道,要不是有宋翛保着,他一个小金丹早该死上成千上百次。 但也确实多亏这些凶险的历练,他修为心性都在飞速成长,逐渐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强大修士。 从某种程度来说,宋翛也确实是个了不起又负责的师傅。只是她太强大,散发的光芒太耀眼,叫人看不到同行的邢鹤然的闪光点。 就在邢鹤然以为会永远跟随宋翛的步伐,成为和宋翛一样的逍遥修士时,宋翛忽然撇下一句“希望为师游玩回来后,能有一个修仙界第一宗门供为师养老。”后就走了,只留给他一座刚建好的宗门,和天使投资人沈成杰。 邢鹤然顺势当上一宗之主,在沈成杰及诸多长辈帮助下,有条不紊建设、壮大开阳宗。 开阳宗勉强跻身为二流宗门时,陆陆续续迎来许多宋翛游历路上接触过的人。 有的被宋翛强大的实力震撼但又畏惧她,便跋山涉水来到此处探探她唯一的徒弟和未来的第一宗门,然大失所望,摇头离去。 有的被宋翛魅力折服,想要道谢却寻不着人,只好千里迢迢过来将谢礼交到其唯一弟子手中。 最后一部分是受宋翛引导,将开阳宗当做庇护所以成为当中一员。 邢鹤然对此坦然接受,同时尝试从这些人口中打听已百年不见的宋翛的信息,得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用勇气征服未知之地。 再后来,两百年弹指一挥。 开阳宗真成了第一宗门,邢鹤然成为修仙界声名远扬的正道修士,却与一条叛逃魔界的魔龙达成隐秘合作。 而宋翛,也已两百年不曾传来消息。 正如她曾经所说的那样,认识她的人死的死、隐的隐,因她而加入开阳宗的人也半数离开、半数死于非命。 修仙界换了一波又一波鲜血,也带走了那份属于逍遥剑尊的记忆。 邢鹤然望着开阳宗后山禁地的房屋惆怅。 傅严凯来到他旁边,玩笑道:“她都两百多年没消息了,你还给她留住处啊?要我说,这块地就该改成咱几个闲聊喝茶的地方。” 邢鹤然捋着胡须叹气:“是啊,都一晃过去两百多年了。” 连他都褪去青涩的皮囊,成为年少时苦恼的众多老头之一。 要不是曾嗅过风的气息,他也有些怀疑,宋翛是否是他产生的幻想。 “呵呵,留着吧,不然她哪天突然回来发现没地可躺,又该念叨我 忘本、不孝。” 傅严凯苦恼摇头,“行吧行吧,说不动你。” 嗖——,一缕形似狐狸的白芒从远处飘来,落到不远处显形。 分辨气息,傅严凯激灵抬头,“哟,什么风把瑶光阁主吹来了?” 涂山夕沄抱着狐狸形态的赤茗微微侧身,尾巴和一条腿朝着来处用力,准备随时动身。 “还有两刻钟收徒大会开始了,你们赶紧过去。” “瑶光阁不是只收半妖弟子么,你急什么?” 涂山夕沄微瞪眼,“我不出面,他们不敢在人族地盘现身。但人族太多,很吵,很烦,苍蝇一样,让我恶心。所以你们去不去?不去,我只能把那群人全打晕。” 傅严凯二话不说先走一步。 涂山夕沄又看向笑呵呵的邢鹤然,“你不去?” 邢鹤然摆手,“你们先去,我有点事,随后就到。” 闻言,涂山夕沄化作白芒也走了。 邢鹤然收了笑,摊开手,一团微弱魔气凭空出现在掌心。 他将其捏碎,林奕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墨九卿此次目标是个名叫江引尘的人族,就在你们的收徒大会上。” 师徒5(要五个字 江引尘,骨龄十三,修仙世家出身,筑基中期修为已是全场最高修为,一剑杀穿大会无一败绩。 诸多门派招他入门,他一一拒绝,毫不忌讳道:“只有最强门派能入我的眼,你们这些个三流门派,不配!” 一句话将场上所有门派招惹了个遍,但无人敢出面指责他的狂傲。 谁让邢鹤然果真如他愿,亲自出面收他为亲传弟子,所有人都惊了。 连林奕都好心劝告:“他性子那么狂,跟你是两种人,你压不住他。” 林奕说的不错,江引尘就是个生性狂傲之人。 许是幼时事事顺遂又身怀族人厚望,江引尘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就是全修仙界百年难遇的天才。 毕竟他十三岁就筑基中期,而师尊邢鹤然十三岁都还没开始修炼。 只要他想,终有一天他会超越师尊,成为修仙界第一修士!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将开阳宗所有弟子挑战了个遍,依旧无一败绩。 可要不是碍于他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他早就被修为高于自己的弟子以及门内长老狠狠教训几番。 目中无人、狂傲自负、不尊师重道……仅仅几个月,收徒大会上的天才名声一落千丈,很难将他与邢鹤然联系在一起来。 然而邢鹤然正因如此才破格收他为亲传。 以往受林奕指示成功救助下来的魔祭目标在危机解除后安排到各个门派中,接受着和常人无异的培养。 但江引尘实在太狂了,除他之外估计无人能应付。 不过江引尘的天赋他是承认的。 他甚至一恍惚,从江引尘身上幻想出宋翛刚成名时的影子。 如果修仙界再出一个“宋翛”该多好啊,那样在救赎的传承下将会有更多的人被拯救。人族正道势力会日渐壮大,最终战胜屠戮成性的魔族而永久屹立于修仙界。 可他终究还是想错了。 宋翛是独一无二的,江引尘终究还是差了些,差了能支撑狂傲的“气”。如不及时纠正,江引尘最终只会成为半道陨落的失败的宋翛。 最后出于各项考虑,江引尘被邢鹤然关禁闭室,待磨炼好心性才放出来。 这一关就是一年半载。 江引尘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癫狂,最后认命颓废许多。 然而终究是本性难移,他趁邢鹤然带着大部分长老外出讨伐魔族时,使诈将看守弟子打的半死从而出逃。 待讨伐结束 收到消息的邢鹤然赶来时,他已经跑到修仙界与山海界的交界处,顶着罡风之危要强行踏入山海界,誓要猎杀高阶妖兽为自己正名。 “你凭什么要将我关起来?” “呵呵,是怕我太出名,过早超越你吗?” “就算不是你的弟子、不入开阳宗,凭我个人努力,我也可以成为最强之人!” 然而天外有天,两个实力为神仙境界的天外来敌杀死他。 黑凤杀死他的灵魂,霓裳花夺去他的肉身。 一连几经变故,邢鹤然内心五味杂陈,出于修仙界安全考虑选择将霓裳花留在自己身边。 “你名江引尘,是我邢鹤然的亲传弟子。” 死里逃生、初入尘世的霓裳花心智宛如婴孩,不会质疑也不会抗拒,懵懵懂懂接受邢鹤然的一切教育。 邢鹤然像当初的宋翛一样,带着他四处游历。不同的是,邢鹤然带他体验的并非险境,而是世间生灵的情,希望能让他从中得到感触悲怜尘世。 从神明心脏中诞生的慈悲之花本性也的确如此,适应身体压制力量后,江引尘开始救助游历路上受伤的生灵,以在这个世界寻找自我存在的意义。 平淡顺遂的师徒生活过了数十年,江引尘已完全适应人的身份,情感也复杂起来。 回想起降临那日,因自己害死原本的江引尘,愧对于身体也愧对于邢鹤然,纠结多日最终还是决定独自离开,去寻个适合的地方隐居。 邢鹤然自知江引尘心意已决,也拦不下他,只言道:“往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唤我。” 江引尘却摇头,指着饱受侵蚀的心口认真道:“倘若有一天我变了,恳请您亲手杀死我,不要犹豫。” 解除师徒身份离开开阳宗,江引尘选择以纯粹的自我回到当初游历地点重新经历一遍,顺带寻找往后的落脚地。 奈何想找到一个隐蔽清净还能躲过凤族感知的地方实属不易,悠悠数十载一晃而过。 直到某天经过一片无主群山感知到奇特的力量波动,从未笑过的江引尘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悦。 终于找到心仪的地方了。 可没等他落脚,一群人从远处飞来。 为首的沈成杰打量几番群山,很是满意地点头,指挥同行修士道:“这山,我要了,把它们全削平,我用来多建几个钱庄。” 江引尘一听,慌了。 怎么办,跟这人买下来? 可他又没灵石。 把他们赶走?打晕?打s…… …… 还是不要了,免得把事情闹大。 江引尘脑袋一热,撇了块木板,在上面刻下“天玄宗”三字后,在修士动手之前轰的一声插到地里。 沈成杰一行人傻了眼。 什么玩意儿?哪儿来的? 顺着方向看去,恰好对上江引尘视线。 江引尘轻咳一声,“抱歉,此处已经有主了,诸位请回吧。” 沈成杰:“?” 怎么老有人把他当傻子? 沈成杰戏谑回道:“且不说山上没有任何建筑,沈某连一名弟子都没看到,谈何宗门?谈何有主?” 恰巧这时,一名人类修士的气息迈入江引尘感知范围内。 顿时心惊,急忙一探,是个青年模样的人类男子,正两手握着指针贴着山体飞行。 嘴里还小声念叨:“诶,指针明明指的是这里,可我连灵木影子都没看到,有结界?” 江引尘心生一计,两手隔空一握,瞬间将其抓到身边,捏着其肩膀向沈成杰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弟子。” 接着用神识问男子:“你叫什么?快说。” “啊、啊?”男子两眼转的飞快,稀里糊涂回答:“兰叙之。” 江引尘遂接着补充:“他就是我大弟子,兰叙之。” 沈成杰:“??” 到底有完没完? 师徒6(要五个字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沈成杰说服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遂无奈招呼一行人离开,去寻其它无主山。 江引尘松开兰叙之,用数年来积攒的材料迅速搭建出像模像样的宗门,之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迫不及待享受成果。 兰叙之杵在原地,望着凭空而出的天玄宗发愣。 这……这让他如何寻灵木?会被当成闯入者赶走吧。 等会儿,刚才这人叫他什么来着? 大弟子? “阁下!”兰叙之急忙叫住江引尘。 江引尘侧头,面无表情道:“何事?” 好烦,这人怎么还不走? 兰叙之尬笑问:“阁下方才所说,可是真?” 江引尘思考片刻,“能反悔吗?” 兰叙之:“?” “不能。” 江引尘无奈接受,“那你就当是我大弟子吧。” 兰叙之当即行敬礼,大喊一声:“师尊!” 江引尘烦闷啧声,好吵啊。 “随意些就好,无需遵守那些繁复的规矩。唯一牢记,不可扰我清净,我亦不管束你的生活,往后是去是留也随你选择。” 如他所言,各怀心思的师徒俩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碰面。 江引尘先挖了个密室,布下重重封印,囚禁黑凤。之后便一直宅在住处,收整这些年捡的破烂。 兰叙之则继续在指针的指引下寻找此处的灵木,可围着天玄宗逛了一圈又一圈也不见其踪。 直到半年后,蜗居已久的江引尘另寻它处藏匿破烂,寻到一座绿意盎然的后山。 兰叙之在远处亲眼所见,江引尘只是往那一站,山上忽然绿意暴动,众多光点凝现成一棵巨大的、宛如晶体的莹绿古树。 那是他从未在古籍中见到的古树。 然而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漂浮在古树周围的光点竟凝成一道人影。 这古树竟然有灵! 不小心与其对视一眼,从中感到一丝隐约的神性,兰叙之浑身哆嗦。 看来这灵木取不得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江引尘。 “你是谁?” 树灵温柔回应:“空青,一棵飞升失败沉睡多年的老树罢了。” 在那之后,江引尘常常过来与空青闲聊,两人关系很快熟络。 兰叙之则离开天玄宗继续寻找 上好的灵木以钻研傀术,偶尔回宗放置收集的古籍和不舍得扔的傀儡。 不过每次回来,他都能发现宗门发生了一些变化。 例如,宗门多了奇奇怪怪的妖兽,都是江引尘从各处捡来的。 当中最不老实的是那只蓝色的鸟,脾气暴躁得很,莫名其妙毁了他的书屋。 再之后,他又莫名多了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和五师妹…… 兰叙之:“?” 师尊当初不是一副很不乐意收弟子的表情,怎么突然又收了这么多?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江引尘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明明最初的确是想过上清净的隐居生活。 哪知捡生灵就像捡亮晶晶一样,越捡越多、越捡越多……根本控制不住。 幸好这几个人类弟子还算安分,从不惹事生事。 最不安分的也就阿蓝,成天搅得宗内鸡犬不宁,不过那也是因为体内寒毒作祟控制不了脾性。 唉,说来也是可怜。江引尘现在都记得刚捡到她时,她那副心灰意冷的绝望神情,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成现在这副样子,就认她胡闹吧。 常言道,好花不和坏鸟斗,他就不计较了。 只要那几个徒弟一直像现在这般老实…… “师尊!师尊!找到了!”四徒弟莫少煊大喊。 噗——,江引尘将茶喷出老远。 “找到什么了?” 抬头一瞧,看到被莫少煊提着尾巴的半妖。 江引尘心一下子就软了。 遍体鳞伤的身体、脆弱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特力量…… 以及,苏醒后满是恐惧的眼神。 江引尘从半妖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忽然间明白了许多。 正是因为自己的出身、曾经的经历,才不忍看到相似的灵魂受苦。 于是在那个银月高悬的夜晚,望着水面粼粼的波光,向半妖说:“从现在起,你是江粼月。” “倘若愿意,你就是我第六位弟子。这里,是你往后的家。” 一场名为师徒的救赎,开始又一轮传承。 师徒7后续·完 戒律神回归后数百年—— 界果空间内,众人围坐在新建的茶馆里闲聊喝茶。 宣璐摇晃茶杯里的橙汁感慨:“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邢宗主的人生经历还真是丰富多彩啊。” 一旁尹天裳笑道:“难怪邢宗主总说秦越是他带过最差的亲传,以前我还以为是他太严苛,现在一看……还真是最差的!” 在茶馆外炼体的尹天双当即附和:“就是就是!明明有那么好的体质却疏于修炼,再过几个月我都要飞升了。届时,他就是咱几个里唯一没飞升的!不对,还有叶流鸿,不过他是主动留在下界管理开阳宗,想飞升随时都可以,两人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 尹天裳抓过茶杯砸在尹天双脑袋上,后者瞬间血流如注。 “都准备二十多年了你还没飞升,悟性差成这样你也好意思嘲笑别人?灵力仙气喂给你都是浪费了!” 尹天双急忙从不远处和各种小龙追逐嬉戏的藤龙身上扯下几片树叶,慌里慌张敷在脑袋上。 委屈道:“逍遥剑尊当初游历世间寻了几百年都没寻到飞升的‘气’,我多琢磨十年怎么了?” 尹天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朝着尹天双哐哐丢茶杯。 “那是以前的戒律被介鳞截断导致无法飞升,还好意思跟逍遥剑尊比,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尹天双被砸的嗷嗷叫,跌跌撞撞跑远了。 “别打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我这就去修炼行了吧!” 他走后没多久,茶馆外撕开一道空间门,涂山夕沄抱着三四岁孩童模样、正熟睡中的涂山夕雾从中走出来,狐狸形态的赤茗一脸愁色走在后边。 涂山夕沄扫了眼茶馆内,宣璐第一个同她打招呼:“你是来找空青的吧?她在里边第二个隔间。” “多谢。” 涂山夕沄抱着涂山夕雾走向隔间,赤茗叼着她尾巴,哭丧道:“夕沄也抱抱我嘛,已经很久没抱过我了。” 涂山夕沄捂住涂山夕雾耳朵,侧身对赤茗做嘘声的手势。 赤茗只得安静地哭,无声呐喊:夕沄——!你看看我——! 经过第一个隔间窗户,涂山夕沄瞄到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椅子上的江引尘,停下沉思片刻,将赤茗送进去挨着他。 留下一句“在这等我一会儿。”后走进第二个隔间。 赤茗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仰头想要爆哭,不料嘴巴被一坨雪花堵的严严实实。 扭头一看,发现江引尘头上挂着化形的雪轮花和匿雪兔。 雪轮花抬起花瓣手臂抵在唇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嘘,不要吵,他在睡觉。” 呜呜,赤茗真是欲哭无泪。因为在两个小家伙的努力下,泪水都变成雪花飘走了。 第二隔间,空青花了一些时间探查涂山夕雾的状态,其灵魂上只剩下两道指甲盖大的缺口。 “恢复得很顺利,不到一周后她便能完全恢复了。” 闻言,涂山夕沄俯身和涂山夕雾脸贴脸,轻声道:“恭喜你,姐姐。” 之后回到第一个隔间,带着浑身冰凉的赤茗离开界果。 嗖——,又是一道空间门紧随其后出现在茶馆外。 江粼月一手抓着冰晶似的三层透明花朵,一手牵着疯狂抖雪的漫笙,笑嘻嘻跑进第一隔间。 “师尊,我们摘来新鲜的天山雪莲啦!” 雪轮花闻声飞到门口,从她手中接过天山雪莲,和匿雪兔在房间里玩儿了起来。 江引尘疲惫抬头,看向门口的江粼月虚弱道:“算我求你们,赶紧把这个大魔王带走吧。” 鸟年幼时狂躁就算了,怎么伴生花也是个要命的主?照顾这小家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随后而来的阿蓝站在江粼月后边,不悦瞥了眼雪轮花,“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不要江粼月手搓的花,非要外边自然生长的花。 鸟为什么要有伴生花? 轰——,外边传来一阵巨响,江粼月几人连忙出去一看,原来是宋翛和秦越。 宋翛大笑着狂拍秦越的背,痛得秦越一张脸皱成麻花。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天羽山的戒律神像真是太有趣了!” “乖徒孙,告诉师祖,下次我们去哪儿玩儿啊?” 秦越哭丧着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几百年带着师祖逛了五遍下界,甚至天羽山都去了好几次,应逐星烦得拳头都快握不住了,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逛。 宋翛略显遗憾叹气:“唉——,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乖徒孙,为了等你,师祖我压制了三百多年修为。如今来看,是时候该飞升去看看上界了。” 秦越顿时喜极而泣,“没关系的师祖,是我愚钝拖累了您,您就去吧。” 太好了,太好了! 终于熬出头了! 啪—— ! 宋翛再次拍打秦越的背,眯眼笑道:“哈哈哈,师祖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丢下你这么乖巧的徒孙一个人留在下界呢?” “呜呜呜……”秦越是真的哭了,“宗门有很多人,我一点都不孤单,您就走吧。” “哎呀不哭不哭,我不都说不走了吗?说起来冥界我们还没去过,可要怎么去呢?有了,我打死你,你下去后让它们开门放我进去!” 秦越当真不哭了,转而一颗心怦怦乱跳。想逃,但被宋翛一只手牢牢擒住动弹不得。 “师祖,别!别!会死的!” “哎呀放心,到时候让她们捞你回来不就行了吗?” 阻止不了宋翛,秦越向在场的人投去视线,哪知一个个都避开了。 “我炼器炉好像着火了,我去看一下。” “我去守着我弟修炼,你们知道的,他特不老实!” “弟弟妹妹们想我了,我该去看望看望。” 秦越最后只能指望江粼月。 哪知江粼月的影音石响了,点开一看是顾念希发来的一段弹钢琴的短视频,附文:我学会钢琴了,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江粼月对上秦越绝望的视线,不好意思道:“嘿嘿,不好意思啦,师姐找我,真的!” 一瞬间,所有人都走了。 宋翛笑眯眯上下打量秦越,“乖徒孙,你是想让师祖打哪里呢?” 秦越扑通一声跪下,仰天大喊:“不——!” “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我——!” 数月后—— 上界仙宫,邢鹤然同菱音仙子对坐,谈论这些年上下两界的变化。 “下一届历练通道就要开启了,此次下界共组织了多少门派弟子?” “刚好三百。” 嘭——,远处云层炸开,秦越从中窜出来,表情浮夸欢呼:“哈哈哈!师祖肯定没想到我偷偷报名来仙宫历练,这下她找不到我了吧!” 说完,秦越才注意到此处有人。 “诶,师师师尊,你怎么在这里?” 邢鹤然没说话。 嘭——!又一处云层炸开了,远比之前猛烈。 秦越盯着里边的人影,后背逐渐发毛。 这莫名其妙的恶寒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宋翛猛地跳出来,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徒孙,竟直接带我来仙宫!还不快带师祖逛一逛~” 秦越腿先反应过来,嗖嗖跑出去老远。 “师师师祖,您怎么来了?您昨天不还在冥界,怎么这么快就飞升了?” 宋翛赶忙追上去。 “切,区区飞升,还奈何不了我,你说是吧?” “师祖,您就放过我吧!真求你了!” “哈哈,抓到你啦!” “啊——!师尊救我!” 两人跑远,空气一度变得很安静。 半晌,菱音仙子压住尴尬,问邢鹤然:“这是阁下的……师尊和徒弟?” 邢鹤然淡定喝茶。 “不,我们不认识,您刚才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