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不饮》 第1章 找到你了 夜深人静。 微风轻轻掀起窗帘,床头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蓝色的大床,淡蓝色被子下隐约露出金色的头发。 床边坐着一个眉目俊秀的男人。 确切地说,坐着一个眉目清俊的男鬼,那鬼只静静看着,没有动作。 男孩睡得呼呼的。 桌上的手表发出“啪嗒”声,男鬼目光顺着声音看去。 凌晨三点整。 “大人,该走了。” 当差的小鬼没有进屋,只是站在窗外等他。 男人起身,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轻声说,“殿下,希望你见到我的时候,不要害怕。” 男人叫付君禾,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鬼。 男孩叫邹晓澈,是A大的学生。 付君禾想追邹晓澈。 但邹晓澈最怕鬼。 在他眼里,昏暗的路灯,漆黑的灌木丛,弯斜的树枝,高挂的月牙,不时吹来的冷风,仿佛森冷的恶鬼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付君禾想用系统脱敏法,让晓澈慢慢发现他的存在。 比如: 故意在晓澈旁边挥袖子,带起一小阵风。 见晓澈没有反应,又捏捏薯片袋子,发出“漆哩出噜”的声音。 邹晓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薯片。 嗯……? 但也没太在意。 付君禾心情很复杂,怕动作大了吓到他,又怕动作小了他不在意。 家。 暖黄的灯光映着一本物理习题。 付君禾倚着书桌的一角。 看晓澈微微皱起的眉头。 “好难啊……” 付君禾摸摸他的头发。 晓澈抓抓头。 “算了,明天再学吧。” 洗漱完,钻进被子。 付君禾翻开他的课本和习题。 翌日清晨。 邹晓澈盯着桌面。 这……? 草稿纸上:清晰的受力分析和详细的解题步骤。 邹晓澈揉揉眼睛。 我在梦里……? 想把题做对,都想疯了吧……哈哈。 干笑。 拍拍脸,清醒下。 墨蓝色的字迹还在。 这…… 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 这绝不是他目前的水平所能拿捏的。 恐惧,后知后觉。 见鬼了…… 绝无其他可能…… 一定是! 第2章 你留给我的,一直都在 付君禾在冥府忙了一天。 临下班了。 “大人,贝拉小姐来了。” 黑红色质感拉满的裙子包裹着紧致有型的身体,黑色带钻的长指甲敲了敲他的桌面。 笑嘻嘻的。 “付大人,忙呢?” “马上下班了。” 贝拉不高兴。 又要见不到他了。 “你最近老去人界?” 不客气地坐在他腿上。 付君禾停下手里的事,推推她,意思是椅子很长,可以坐旁边。 贝拉听话地挪下去,挨着他坐下。 “我有事。” 贝拉:“哼,每次找你都不在。” “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啊?” 付君禾看她那耍赖的样,嘴角不自觉地提起。 “花瓶里的花,送你,别生气了。” 贝拉眼前一亮,是一束红叶贝拉。 “人界的?” “嗯。” “养不活吧?” “试试看。” 贝拉欢天喜地看花去了。 “我就知道,付大人出去办事也记着我呢。” 她开心。 付君禾笑着看她。 他和贝拉认识那会,她还只是一株没有灵智的山茶花。 一千多年前。 孟婆受人之托,敬献给冥主一株红叶贝拉。 高位上,一袭黑衣,身材欣长,容貌上很年轻,颇有几分少年恣意的男鬼。 正是冥界之主:乔野。 谁也不知道他的年龄。 “我看看。” 他并不想收。 人界的东西在冥界待不久。 况且,这红叶贝拉也并不稀奇。 孟婆呈上前来。 这花极具质感又艳丽无比,花瓣色泽黑红,泛蜡光,有清晰的黑色脉纹。 很衬冥王殿的氛围。 “谁送的?” 他在位已久,送到跟前的宝物不计其数,早就厌烦了。但送他花的,倒是头一次。 “主上,是一位少年。” 乔野眯眼,眼神幽幽的。 他费心把花带到冥府,理应藏好才是。 “明日,他便可投胎转世。” 一般亡魂十年八年也等不来的往生路,他三个月便等到了。 这是好事。 “可他忧心忡忡。” “为何?” “他想等人。” 这少年既希望那人长命百岁,又想等他百年之后,再见一面。 “愚蠢。” 乔野不屑。 哼,他以为他是谁? 明日不走,来日想走也没门了。 “还好,这少年不是真的倔驴或者笨蛋。” 只是肝肠寸断。 “婆婆,求您了,让花替我等他,替我见他。” 这花是心念之人送他的。 “太师,我要忘记你了,对不起。” “我为花求了庇护,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孟婆如实告知。 乔野懒得去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故事还行。” 况且收留一株花,不过小事一桩。 “放瓶里吧。” 百年后。 这株红叶贝拉竟幻化出人形。 甚至成了冥王殿说一不二的主。 乔野嘴上训她。 “你最好老实待着,再放肆看我不叫你好看!” “再闹我可真罚你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去!” “乔贝拉!坐好!反了你了……” …… 可事实上对着这株陪伴了他千年之久的山茶花精,乔野根本下不了手。 最后不了了之。 “好了,依你。” “知道了,随你。” …… 只要给我一个安静的工作场合,其他都可以。 但头疼的是。 就这一个要求,贝拉居然也做不到! 每次下属汇报工作,她“乒乒砰砰”不知道忙啥。 众鬼敢怒不敢言。 是,乔野敢怒也敢言。 但言又舍不得言重,一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反而把贝拉纵得更无法无天的。 算了,随她吧。 只要她乖乖待着。 可自从付君禾出现后。 “乔贝拉!不许烦他。” 不许跟他走。 听不见。 “付大人,你好帅啊。” 乔野吃醋。 可他不承认。 难道我不帅吗? “你也很漂亮。” 付君禾也夸夸她。 他心里明镜一样。 乔野怪谁也不是。 第3章 忘了也没关系,我都记得 窗子黑漆漆的,没亮灯。 付君禾疑惑。 我都下班了,晓澈还没到家? 该不会…… 怕我怕得不敢回家吧??!! 去哪了? 他焦急地绕着屋子找了一圈。 还好,在靠窗的墙角边发现了晓澈的身影。 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嘣咚”落回肚子里。 邹晓澈蹲在墙角,握着手机小声和谁讲着电话,眼神还时不时顺着窗口悄悄往屋里飘。 付君禾这下倒不急了。 站得他身后偷听。 电话那头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晓澈,对不起啊,今天不能去你那了。” “啊……?” 邹晓澈在风里凌乱了。 “我妈出差很久,今天回来了,我得在家。明天,明天一定去找你,好不?” “好吧。” “给你带好吃的,好不?” “嗯。” 他家进鬼了。 他很确定。 但说出去很难让人相信。 即使是他最铁的朋友。 “我要尽快弄清楚原因。” 虽然这鬼没伤他,但还是很可怕。 眼下,出去“避避风头”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也没理由天天在祁朗家睡。 本想约他给自己壮胆,可……今晚还是要独自“面对风浪”。 邹晓澈背着包,不知该何去何从。 “啪” 屋里的灯亮了。 邹晓澈吓了一跳。 一张纸条飘飘悠悠地从窗口滑落。 邹晓澈拍着胸脯深呼吸几下平复了下心情,才把纸条捡起来,定睛一看。 “我把灯打开了,进来,别怕。” 这语气……? 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这是我家,我怕啥?!!! 邹晓澈“视死如归”地掏出钥匙打开门,颤颤巍巍走进家里。 付君禾站在门口的鞋架旁看着,明明心疼了酥酥麻麻的,却也有种胀胀的满足。 邹晓澈换了拖鞋,背着包朝书桌走去。 桌子上有盒冰淇淋,底下压着一张纸。 “门口新开的,我看很多小朋友都喜欢,所以给你也买了一盒,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我明天再给你带,别怕,能吃的。 邹晓澈瞪大了眼。 这……? 晓澈很崩溃。 付君禾紧张地看着他。 片刻。 晓澈哭了。 捏着冰淇淋。 他真的很害怕。 肩膀不受控制地抖着。 “你到底是谁啊!不要缠着我,求你了……” 满脸的泪水。 不断的呜咽声。 付君禾慌了。 “咚咚咚” 邹晓澈敲响了祁朗家的门。 没人开。 付君禾跟在他身后。 邹晓澈掏出手机打电话,才看到祁朗的消息。 “晓澈,出来玩。” 定位是一家酒吧。 挺远的。 “朗朗,我刚躺下,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邹晓澈骗人了。 他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回家。 一路上,月光、树枝、风,他都不怕了,因为他被真鬼缠上了。 付君禾心情复杂,晓澈终于知道他的存在了,只是他的反应让人太心疼。 对不起啊晓澈,我还是想……缠着你。 但保证不害你,别哭。 路上。 “见过大人。” 路过的小鬼正欲躬身行礼。 付君禾摆摆手,意思免了。 一路下来。 鬼鬼相传,津津乐道: “大人身边有个人类少年。” “勾魂也要大人亲自动手了?” “放屁!那明明是……” 另一个小鬼笑嘻嘻地接话:“勾引。” 两鬼相视一笑。 “大人……喜欢他?” 又一小鬼:“不一定。” “怎么说?” 七嘴八舌的。 “你没看到?他哭了。” “是啊是啊,脸上都是泪。” “会不会……被大人打了?” “嘶……不知道啊。” “不可能。” “怎么说?” “大人是心疼他的,看他眼睛就知道。” “有道理。” “你还敢看大人眼睛?” “大人又不是冥主,怎么不能看了,哎呀……别死板嘛,小心些看呗。” 有鬼扯了个新话题。 “那贝拉小主……岂不是要伤心?” 旁边的鬼拐了拐他的肩。 “嘘……小心主上撕烂你的嘴哟。” ……… 冥界。 血黄色的忘川河水缓缓流动,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虫蛇密布,不时拂过的风携来阵阵腥气。 付君禾站在奈何桥上,望着河水出神。 最后一缕亡魂饮了孟婆汤,晃晃悠悠往冥府去了。 孟婆揽起围裙擦擦手。 “此行如何,可寻到他了?” 付君禾点点头。 “他可安好?” “嗯,已经上大学了。” 孟婆欣慰。 “你们……” 付君禾摇摇头。 “他怕我。” 孟婆拍拍他的肩。 “慢慢来。” 毕竟几经轮回,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家。 床头的小夜灯透出微弱的光。 付君禾走近。 晓澈已经睡着了,额头都是冷汗,眼泪还没干。 付君禾坐在床边,心疼得摸摸他的脸,擦掉眼泪。 “要是你记得我,就不会哭了吧。” 即使哭,也应该是久别重逢,开心地哭。 而不是…… 像现在……那么害怕。 付君禾眼底是痛苦。 “不过……忘了也没关系,我全都记得。” 邹晓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殿下……” 付君禾起身,绕到另一边。 柔软的金发,白净的脸颊,露在外面的脚丫。 喜欢,眷恋。 “你还和以前一样,可爱。” 风穿过纱帐。 拂过邹晓澈柔软的发丝,溜进他薄薄的睡衣。 付君禾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看,我的触碰,和风是一样的。 一点也不可怕,对吧。 第4章 多久没抱过你了,别怕我 周六。 十一点。 邹晓澈踢完足球回家,脸红彤彤的,额头上挂着汗珠,袜子上沾着泥和草尖儿。 付君禾停了手边的事儿。 青春活力的样子。 连头发丝儿都透着阳光的味道。 欣慰,心动。 邹晓澈接杯水喝着。 往窗边的懒人沙发上一坐,也不顾自己汗漓漓的,只想吹吹风,休息下。 视线被吸引。 窗台上…… 那是啥? 他起身,走近。 两支黑红色的花静静立在透明玻璃瓶里。 花瓣渐成紫黑色,叶片墨绿色,在阳光下泛着蜡光,极具质感。 玻璃瓶下压着一张纸条。 “西街新开了家花店。” 邹晓澈捏着纸条。 这鬼怎么又来了!!……。。。 “但……我居然不怎么怕了。” 真是系统脱敏了。 晓澈把纸条折好揣兜里。 “哪天请大师看看。” 他伸手摸摸花瓣。 是真花,很有质感。 付君禾静静看着。 棕色的眸子,温柔又有些呆滞,像被眼前的人迷了心智。 记忆飘远。 …… “太师,这花好有质感。” “真的?送你。” “谢谢!有什么寓意吗?” 谦虚、谨慎,还有……(喜欢你。) “你还小,以后再告诉你。” …… 记忆和眼前渐渐融合。 以前是我大意,没保护好你。 以后不会了…… 晓澈预约了网上口碑很好的大师。 起了大早。 “大师,我还有救吗?” 大师捏着纸条,细看。 端正沉稳的蓝色字迹,不是鲜血染的。 这是一个稳重的鬼。 “显而易见。” 邹晓澈的心捏紧了。 “这鬼喜欢你。” “啊……?” 晓澈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不然为什么送你花呢?” 有道理。 大师看他听得认真,继续分析。 “而且教你做题,也不伤害你,这是一个稳重且高知的鬼啊。” “生前可能是个老师。”大师补充。 “我的老师吗?” 大师点头。 “大有可能。” 晓澈在脑海里搜索。 “大师,不对啊,我的老师,从幼儿园到现在,都还健在。” “不一定是这辈子的。“ “啊……?要是古代的,岂不是个老先生。” 一想到自己每天被一个老学究监视,就……怪怪的。 “不老。” 晓澈不懂。 “老就不会给你买冰淇淋了。” 也对。 “他对你有执念。” 晓澈呆呆的。 先生对学生有什么执念呢?莫非……我上辈子也考37分? “他不会伤害你。” “真的?” “放心吧,你身上一点鬼气都没沾上,可见……他绝不会害你。” 喜欢我,以前就认识我,不会伤害我。 大师的话给晓澈吃了颗定心丸。 晚上。 邹晓澈很想试着和鬼聊天。 如果这鬼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许可以帮一下,也许鬼就不缠着他了。 怎么聊是个问题。 纸条! 邹晓澈翻出一沓便签,坐在桌前,一脸认真的思考,写什么好呢。 付君禾下班回来。 见晓澈学得认真,就没过去打扰,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他。 “你好,你在吗?” 等了一会,没有反应。 晓澈叹了口气。 小声说:“怎么不理人?” 付君禾脑海“砰”放烟花。 晓澈在找我? 起身,走近。 果然! 他拿起笔。 晓澈瞪大了双眼,笔漂起来了! 用力咽口水。 没事的,大师说过,这鬼绝不会伤害我的。 “你好,我在。” 晓澈已经呆呆的。 “在哪?” “在你的右边。” 晓澈投降了。 那么近! 今晚的聊天还要进行吗? 付君禾看晓澈紧张到呆滞僵硬的样子,心里直好笑。 “你多大了?” 付君禾歪着头想了想。 “1029岁。” 晓澈懵了。 大师骗人,还说不是老鬼! “你的性别是?” “男。” 晓澈真正投降。 真是一个老学究,每天监视自己的老学究! “我们很久以前认识对吗?” “是的。” “我是你的学生对吗?” “是的。” 大师不愧是大师! “你有什么心愿吗?” 付君禾捏着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我想你了,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太直白,不行! “我挂念的人仍在人界。” 人鬼……情未了? “你知道他在哪吗?” 这次回得很快。 “知道。” “我帮你找他吧。” 已读乱回。 晓澈心里盘算着:再去问问大师。 付君禾心里酸酸胀胀的。 “好。” 带我去找他吧。 清晨。 露水挂着尖儿。 邹晓澈收拾课本,顺带把聊天的便签纸也一同塞进书包。 “找大师看看。” 临出门了。 脑筋“咚”抽了一下。 抬手撕下一张便签,抄起墨水笔,“刷刷刷”写了句话。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都记着呢。” 写完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然后将便签贴在桌角,扯过书包挂在肩上,蹬着自行车,上学去了。 “晓澈,放学去我家玩。” 祁朗热情邀约。 “我哥回来了。” 祁朗最崇拜他哥,他哥对他最好了。 “不去了朗朗,我有事。” 邹晓澈心虚地拒绝。 “什么事啊?约会?” “不是不是……” 要不要告诉他呢? “我约了大师。” 邹晓澈坦白。 “啥?” “解梦的,我梦到自己在衣柜里洗澡,奇怪吧?” 祁朗点点头。 “确实挺奇怪的。要不我陪你去,然后再回家?” 邹晓澈心里有鬼,赶紧拒绝了。 “万一要排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放心吧,我可以的,那离我家很近。” 邹晓澈又撒谎了。 祁朗也没怀疑,毕竟晓澈这么大人了,也不担心他找不到路。 离家20公里。 大师摊位上。 晓澈将聊天的标签纸递给大师。 “大师,这鬼想找个人,您知道在哪吗?” 大师扶了扶眼镜。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 晓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大师点点头。 “不然他缠着你干嘛?” 有道理。 “大师,难道……是个女鬼老师?” 邹晓澈盯着便签纸上沉稳有力的字迹。 吐槽:还说性别是男,干嘛骗我……?? “是个男鬼。” “我就说嘛。啊……?!这……这……” 晓澈彻底蒙圈。 怎么回事?这男鬼挂念男人啊? 大师递给他一瓶液体。 “答案都在三生石里。” 三生石? “亡魂往生前,要喝孟婆汤,忘记生前事,这你知道吧?” 晓澈点头,听过。 “被忘记的往事,都藏在三生石里。” 像U盘一样? “大师,三生石在哪?” “冥界。” 晓澈投降。 全是鬼的地方,他可不敢去。 “这药水三用。” “抹你眼睛上,你可以看到他。” “滴他身上,你可以碰到他。” “你喝下去,你的魂魄将离开身体,鬼门大开时,你可以前往冥界。” “时间都是一个时辰。” 邹晓澈感觉自己陷入诡异小说了。 “你们之间的故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毕竟一千多岁的鬼可不常见。” 书桌。 付君禾坐在邹晓澈的椅子上。 看书、做题。 边学、边教。 他原本想翻看晓澈的错题,视线却被桌角的便签吸引。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都记着呢。” 嘴角提起。 “好。” 邹晓澈洗完澡后,自然地往椅子上一坐。 此刻,付君禾坐在椅子上,邹晓澈也坐在同一个椅子上。 四舍五入,邹晓澈坐在付君禾腿上! 对此,邹晓澈一无所知。 他从书包里掏出大师给的药水。 要不要试试呢? 付君禾看着晓澈手里的瓶子。 对液体的效果,同样,一无所知。 大师的话萦绕耳边。 “你们之间的故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试试吧! 晓澈扭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冰凉的液体,像抹眼霜一样,涂在眼眶周围。 付君禾的手自然地搂着晓澈的腰。 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研究瓶里的液体。 液体让眼球降温。 再次睁眼时。 震惊! 他看到不属于自己的两只手。 一只手搭在自己肚皮上,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 是他! 邹晓澈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 怎么办? 付君禾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紧张。 莫非?这个液体会灼伤皮肤! 付君禾也用手指沾了一下。 冰凉的,不痛。 搂在自己腰上的手逐渐有实感,还有垫在自己屁股下面的大腿,触感越发清晰。 邹晓澈紧紧闭着眼,抖着腿起身。 付君禾也懂了。 这药水有问题。 以往他摸到的晓澈是虚无缥缈的,而此刻,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他碰了碰晓澈颤抖的眼皮。 是真的。 “晓澈。” 他的声音居然就这么响起来了。 是真的! “你看看我,别怕。” 邹晓澈深呼吸两下,睁眼。 对方一袭黑衣。 袤衣广袖,系带隐扣。 年轻俊朗,身形挺拔。 白玉发簪穿过发髻。 简约,实在简约。 是个十足十的帅鬼。 他刚才……居然坐在一个帅鬼腿上! “我叫付君禾。” 邹晓澈呆呆的。 直到付君禾把写着名字的标签纸递到他手里。 “嗯。” “我叫邹晓澈。” 愣愣地补充一句,还要找笔写给他看。 “我知道。” 付君禾拉住邹晓澈的手。 他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上一次这样触碰,大概是……多少年前了啊。 表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 “大师说……你找的人是我,真的吗?” 付君禾把晓澈拉进怀里。 “是你。” 当跳动的心脏贴上付君禾平静的胸口时,邹晓澈居然一点都不怕,也不反感,好像……他等这个拥抱,也等了很久。 “你是热的?” 付君禾轻笑。 “可能是药水的效果,平时是冷的。你怕吗?” “以前怕的,现在能看到你,就不怕。” 付君禾的心都疼化了。 不怕就好。 永远都别怕我。 第5章 我会早点追到他的 “主上,您吩咐的一箱药水已备好。” “嗯,送到梧桐巷669号。” “可是……” 黑无常欲言又止。 乔野抬眼。 “您忘了……我要去勾魂。” “让白无常代劳。” 白无常瞪大双眼。 “主上,我只会索命……” 乔野皱眉,这点小事还要请示。 啰嗦。 “你俩一起去。” 黑白无常躬身行礼:“是。” “送完东西再去,这个比较重要。” 哦。 知道了。 “对了,该加的东西……孟婆没忘吧?” 恭敬点头。 “别走漏了风声。” 白无常:“主上,您……去人界了?” 乔野懒得理他。 “那个大师……” 乔野提起嘴角。 “是我。” “这也是……比较重要的事?” “当然,啰嗦。” 需要本尊亲自出马的,自然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家。 药力还能维持半个时辰。 邹晓澈给付君禾找了个椅子,和自己的并排坐在桌前。 “今天有不会的题吗?” 邹晓澈像迷路在花丛中的小虫,懵懵的。 “你……我送你吧。” 送我? 付君禾懂了。 宝贝晓澈想送客了。 “好,不急。” 他舍不得走。 “你吃饭了吗?” 试图缓解尴尬,却东扯西拉。 “没有。” “那……我给你做点?” “好。” 鬼不用吃饭,闻闻饭香就饱了。 但付君禾还是应下了。 或许找点事做,晓澈会放松些。 他以为晓澈会简单地煮个面条。 没想到! 他居然从冰箱里拿出冷冻的牛肉,做起了番茄牛腩。 这可是个费时费力的菜。 “好了,你尝尝。” 晓澈脑子里乱乱的。 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程序性的机器人。 是程序和设定维持他此刻的冷静。 他想知道更多,但他又怕知道太多。 他明明可以直接问付君禾。 但是却选择了逃避。 …… 嗯……?? 怎么不说话? 走了啊…… 邹晓澈盛好饭后,转到客厅、房间、卫生间找付君禾,可是除了他自己,没别人了。 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吐槽。 明明应该开心的。 但他居然不开心。 …… 付君禾没走。 只是药效过了,晓澈又看不到他了。 他坐到晓澈对面的椅子上,那有一份米饭是晓澈给他盛的。 好香。 饱了。 晓澈胃口还行。 甚至…… 还把盛给付君禾的米饭,挑走了一半。 付君禾静静看着。 浅棕色的眸子透着深邃却不带攻击性。 温柔又眷恋。 宵夜后。 邹晓澈洗漱、躺下。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困意也逐渐席卷而来。 付君禾在书桌前翻看他的错题。 画受力分析,一步一步列式子,就像以前一样,尽己所能地教他。 窗外知了声传来,天空繁星点点。 付君禾起身,轻轻走到床边,伸手把被子拉开,让邹晓澈的头能露出来呼吸。 轻笑。 “像小猪一样,呼呼的。” 当值的小鬼敲敲窗。 “大人,该走了。” 付君禾仅用一秒就决定了。 “我今晚不走了,你去吧。” 小鬼吃瓜。 “可主上派我保护您,渎职恐怕要受罚的。” 让我留下吧。 让我留下吧…… “放心吧,不罚你。” 逗留人界。 要罚也是罚我。 小鬼领命,先离开了。 付君禾把药水瓶放在床头柜上。 扭开,沾了一滴。 挨着晓澈躺下了。 晓澈呼呼的热气都喷在他的颈侧。 药效过了,又补上。 付君禾像一个饥渴的君子。 明明可以触碰,却舍不得靠近。 只要能感受到你的呼吸,就够了…… “他没回来?” 小鬼胆战心惊。 “主上,请您原谅付大人。” 原谅? 我花那么大劲搞来的药水,他今晚回来了,我才要罚他呢。 “知道了,下去吧。” 乔野给贝拉削了个苹果。 “付君禾去哪啦?” 贝拉嚼着苹果。 “有事。“ “我最近总见不到他。” “想他了?” “嗯。” 贝拉只觉得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乔野却很吃醋。 拉着她的手,把苹果递到自己嘴边,照着牙印和口水多的地方,咬了一大口。 “那你让他给你削苹果去吧。” “不行。” 乔野面色好了一些。 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舍不得让他削。” 乔野一脸黑线。 付君禾,你最好争气一些。 早点追到他。 早点让她……死心。 “出趟远门,这些送你了。——大师。” 付君禾撕下纸条。 这字……有点眼熟……??!! …… 原来是冥界的东西。 …… “谢了。” 黑白无常瞪大眼。 没了? 尊称呢? 付君禾不是“土生土长”的鬼官。 尊上?主上?乔爷?大王?他叫不习惯。 乔野倒不介意,付君禾“目无尊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啥?” 乔大爷拿腔拿调的。 “药水,一整箱,收到了。” “嗯,抓紧吧。” 抓紧把人追到手。 殿前侍卫一脸严肃。 显然,还没有吃上这个瓜。 从此。 付君禾频繁出现在邹晓澈家,教他做题。 报酬是一起吃饭,或一起散步。 廉价? 不不不…… 他可掌控着一整箱药水。 这意味着,他可以自由地决定,以哪种状态出现在晓澈面前。 收起“利息”可不手软。 比如: 和晓澈告别后,并不离开,只是隐身。 等晓澈睡着后,沾上药水,显身,躺旁边,让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自己颈侧、唇边。 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有次夜里,晓澈醒了。 睡眼朦胧地,对上付君禾的眼睛。 “你没走啊?” 怎么回答? “嗯。” 对晓澈,他没法撒谎。 “你怎么没盖被子?” 晓澈摸到他微凉的手指。 掀起被子,把他裹进被窝。 “盖好,别着凉,睡吧。” 鬼不用睡觉。 但付君禾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 他轻捏晓澈的掌心。 “晓澈,害怕吗?” “不怕,看得见你就不怕。” 看得见我就不怕。 心柔软到化了。 冥界。 “今天不着急回家?” 乔野身体放松,靠在御座的扶手上。 “嗯,有事和您商量。” 有情况啊…… 乔野坐直了。 眯着眼,假装漫不经心。 “说来听听。” “要没别的事,我想早点下班。” “还有……再给我涨点工资。”付君禾补充。 …… 什么??!! 早退,还要加钱? “你是强盗啊?” 付君禾轻咳。 “特殊时期,您就通融一下吧。” “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 以前这鬼可是把钱看得淡了不能再淡的。 “没谈呢。” “快了,我知道。” 付君禾走神,没说话。 不经逗。 想啥呢,又不是不答应。 “去吧。” “但最多半年,抓紧点。” “工资翻倍,不够再说。” 这么大方的老板,上哪找啊。 “谢了,主上。” 哟,悦耳! 家。 书桌上。 两支枯掉的红叶贝拉被妥善安置在防尘框里。 一只小仓鼠在笼子里睡觉。 “送我的?” 邹晓澈凑在笼子边。 新奇,开心。 他没有养过小宠物。 “嗯。” 付君禾靠着桌边,静静地看他。 “要不要摸摸?” 晓澈点点头。 又摇摇头。 “等它睡醒吧。” 第6章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邹晓澈最近总做梦。 醒了也记得,下次梦,剧情还可以接上,像看连续剧一样。 地狱。 “白大人。” 行刑的鬼将向白无常行礼。 “他是付君禾?” “是。” 滚烫的柱子上绑着一个新鬼。 胸口上都是斑驳的鞭伤。 “放了。” “这……” “人界有人为他超度,搞了很大阵仗。” “是。” 在冥界。 白无常的话,就是冥主的授意。 “傻子。” 一身书卷气。 肯定不是坏人。 “投胎去吧。” 望乡台。 “不喝行吗?” 孟婆盛汤的手一顿,抬头打量这少年。 眉目清俊,气质温润。 很难……和杀人凶徒对上。 “不能。” 即使知道答案,付君禾还是难过。 “闻着花香了吗?” 黄泉路旁,火红的彼岸花随风摇晃,散发出阵阵香气。 “记起不少往事吧。” “嗯。” 都过去了。 “傻小子,忘了吧。” 从地狱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喝了汤,投胎去吧。” 进冥府是投胎的第一步。 喝孟婆汤、了却前尘,则是进入冥府的第一步。 不饮汤者,不归冥府,不入轮回。 孟婆指了指脚下的忘川。 水面看似平静。 “不饮汤者,逐入忘川。” 逗留在冥府外的野鬼,按律当斩草除根。 “铜蛇铁狗日夜撕咬折磨至心智不稳,魂飞魄散。” 付君禾瞳孔放大。 “喝吧。” 这只是以儆效尤。 自古以来,很少有鬼,真敢和冥界对着干。 “要是心智不乱呢?” 若一千年后仍心念不改,便可重入人间,平未了之愿,寻不忘之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想好。要是受不了,你可就亲手断了自己的往生路,不值得。” 付君禾很笃定。 “值得。” 人界。 朝堂。 皇帝御笔亲书:尊付君禾为太子太师。 满朝惊叹。 “圣上,付君禾尚且年少,如何担得起太子的教导重任?” “圣上三思啊……” 大殿上跪倒了一片。 “众爱卿……” 皇帝自然不操这个心。 付君禾是科考状元。 博古通今,风华正茂。 虽年仅19,却是堂堂正正列入太子太师候选名单中的。 “珩儿还小,年龄相仿的太师,陪他读书也好。” “圣上……” 殿内哀嚎一片。 “吾儿喜欢便可。” “圣上……” 这群老东西,真是胡搅蛮缠。 “众爱卿……” “想跪就跪着吧。” 皇帝力排众议,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太师,父皇送我两块玉佩,你喜欢哪个?” 赵珩拍拍付君禾的肩。 “殿下要送我?” “嗯。” 和殿下带同款玉佩? 付君禾开心。 但表面正色。 “殿下,君子之交,当有度而为。” 赵珩点点头,很乖。 又不是贿赂你,当然有度了。 我愿意和你分享一切。 付君禾取了墨色那块。 “谢殿下。” 并把白色那块系在赵珩腰间。 “太师,今天放学后,我们一起踢毽子去。” “好。” 我乐意陪你。 只要你开口。 赵珩非常矫健灵活,毽子在他脚下弹起、落下,再抛向付君禾。 腰间的白色玉佩轻巧地摆动,折射的阳光比毽子更先到达付君禾的眼里。 殿下真帅。 希望你一辈子都简单、快乐。 一直待在我身边。 这是付君禾无法宣之于口的奢求。 但又丝丝密密甜到心里去的秘密。 书房。 “太师,殿下今日不许奴才们进去伺候。” 太子的贴身太监来报。 “至今闭门不出,如今已误了学时,您看该如何是好?” “烦公公领我去看看。” 付君禾轻轻敲门。 “殿下,起床。” 屋里静了三秒。 “太师,你进来。” 怎么别别扭扭的? 抬手推开门。 赵珩还窝在被子里,脸红彤彤的。 付君禾不解。 “殿下……” 赵珩快哭了。 “太师,你快来看看我怎么了。” 付君禾依他,走上前。 “殿下,看哪儿啊?” “你靠近点……” 付君禾走到床边。 “再靠近点。” 付君禾只好坐在床边。 “好。” 赵珩“磨磨唧唧”纠结了一阵。 才不情不愿地拉开被子。 脸更红了。 “我好像尿床了。” 付君禾顺着被子往里看。 …… 这个小笨蛋,这哪是尿床。 …… 17岁的太子殿下……遗精了。 但显然,他不懂这个。 想来宫里没人给他讲过这些。 付君禾索性坐在床边,给赵珩上了节生理课。 “殿下,这是正常的,你长大了。” “啊……?原来这样啊。” 小殿下听得眼睛都直了。 “父皇说雨露均沾……和这个一样吗?” “嗯。” “沾……哪?” 咳咳。 “还有……” 好奇地问了一堆。 付君禾挑着能讲的,给殿下解释了。 看他那“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这下不害羞了? 既好玩又欣慰。 甚至有点暗爽。 殿下的……第一次。 是属于我的。 郊外。 皇宫里一行人外出踏春。 赵珩乘坐的轿辇旁有众多侍从和护卫。 付君禾骑着马,跟在轿辇左侧。 放眼一片绿。 赵珩一会拉开轿帘看看沿途风景,一会朝付君禾挥手,和他说话。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林间蓦然飞出一只箭羽,锋利的箭尖淬着毒药,直逼赵珩的轿辇。 众侍卫完全没反应过来。 “噗” 箭尖已没入太子殿下的胸口。 付君禾脑子“轰”地一声。 “保护太子殿下!” “有刺客!” “抓刺客!” “快追!” …… 侍卫回过神来,叫嚷一片。 付君禾抖着手扶起赵珩。 “殿下……” 胸前和背后都被鲜血浸湿。 付君禾撑红了眼。 宫里。 灯火通明。 赵珩性命垂危。 上到皇帝、太后,下到太监、宫女,一批一批地涌入东宫,轮番在榻前照顾。 一众太医焦虑地讨论着医治之策。 奈何此毒十分罕见,毒发时迅速且刚烈,众人束手无策。 付君禾多次求见无果。 皇帝气急攻心,说肝肠寸断也不为过。 求见? 当时怎么不保护他?!!! 一碗又一碗的解药喂入喉咙。 最终只延续了赵珩三日的性命。 付君禾在殿外跪守了三日。 至他身陨,终没能再见一面。 后宫。 “母后,我们成功了。” “皇儿,这太子之位,终究是你的。” 烛光印着两人计谋得逞后残忍的笑容。 皇帝悲痛。 “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眼里闪过寒光。 朕要他给珩儿陪葬。 夜里,东宫。 “谁!” “谁在那里,站住!” “抓刺客!” …… 事关赵珩,风声很快穿到皇帝的耳边。 “替朕更衣。” 他有十足的把握。 “抓到他,朕亲自审问!” …… 付君禾无处可躲。 “是我。” 蹲守的将领下令:“拿下。” 皇帝看到付君禾时,满脸疑惑和不可思议。 “怎么是你?” “啪!” 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 皇帝暴怒。 “是你杀了珩儿?!!” 他怎么能! 原来都是虚情假意。 亏珩儿那么信任他……! “圣上,不是我。” 怪我我没保护好他。 我好想他。 但哪也找不到他…… “那你为何……?!!” 付君禾从怀里掏出枯萎的红叶贝拉。 他还记得。 送给殿下时。 小少年开心地说:“我好好浇水。” 如今,他只能连根拔起。 “殿下生前很喜欢这盆花,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就枯萎了。” 付君禾最终留在了宫里。 被皇帝监禁。 付君禾苦笑。 也好。 正合我意。 “圣上,付君禾让老奴将此物交给您。” 皇帝翻开包裹。 从上往下。 是几封信和一包药。 翻开最上面的信。 皇帝眉头越皱越紧。 “圣上,皇贵妃和其子赵瑾勾结蔡氏,谋杀太子殿下,相关书信和例药如下。请圣上严查。” 什么!! 他们都昏头了。 这天下要改姓蔡,他们才满意是吧? 恩宠,权利。 朕给了,也能毁了。 为赵瑾考虑没问题。 为蔡家考虑也没问题。 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朕都会许。 但把脏手放到珩儿身上,他们怎么敢! “摆驾,朕有事要问问皇贵妃。” 眼神似刀,冒着寒气。 “圣上驾到!” 奇怪? 宫人们抖作一团,皇帝说平身后,也没人起来。 “怎么了?” “说话!” “圣上,皇贵妃死了……” 什么? 谁的手这样快?!! 面色不虞。 一把推开宫门。 皇贵妃颈部被切断,血流了一地,已经死了。 赵瑾被打晕,捆着扔在一边。 付君禾…… 付君禾!!! 他将沾着皇贵妃血的匕首撒上毒药。 对着赵瑾的心脏,正欲一刀刺上去…… “住手!” 皇帝被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震惊。 他居然拿刀杀人?!! “圣上,为何?” “待我查明一切,再杀也不迟。” 到时你查案有功,我便放你自由。 “我等不了了。” “现在杀他,就是杀害皇嗣。” 这是杀头的重罪。 放下刀吧。 朕是在救你。 “噗呲” 匕首刺入赵瑾的心脏。 他疼得扭曲,毒素在体内蔓延。 “我等不了了。” “圣上可以慢慢查。” 付君禾入了狱。 “不要伤害他,等证据确凿就放了。” 皇帝捏捏眉心。 珩儿那么喜欢他,朕不能……害了他。 “是,圣上,老奴会打点好的。” …… “不好了圣上!” 前去知会的太监一路跑回来,扑倒,跪在皇帝脚下。 “付君禾……” “说啊!” “付君禾死在狱中了……” 愚蠢! 什么时候了还搞自杀这一套! “拖出去丢了,没用的东西。” 皇帝气急。 “圣上,他是被人刺杀的……” 抖作一团。 怎么不早说! “蔡氏?” “不知。” “查!” 付君禾到底是有功的。 对方急于将他杀死,想来是挫骨扬灰都不能解恨的。 朕偏不让你们如愿。 “将付君禾的棺椁安置在太子墓左侧的墓室内。” 受皇家保护。 “请大师诵经超度,同太子礼制。” 他杀了人。 但他不是坏人。 冥界。 忘川河。 付君禾被捆在河中央,满身伤痕。 痛苦都是其次的。 漫长、枯燥才最煎熬。 从鬼门关,到黄泉,到奈何桥,再到冥府。 排着队的亡魂。 络绎不绝。 画面过得很快。 直到…… 一个精神抖擞的白发老头走过。 画面变得很慢。 付君禾湿了眼眶。 “殿下,看来这一世你无病无灾,福寿绵长,太好了。” 下次见。 你还要这样幸福。 重复几次后,晓澈大概懂了。 这是付君禾的视角。 赵珩转世的每个人。 再次回到冥界时,画面都会变慢。 “殿下,即使容貌改变,时间变换,再次相见,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我好想你。 几十年等待,才换来片刻相聚。 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点甜。 支撑着付君禾熬过了无数次痛不欲生的时刻,温暖着他伤痕累累却纯净清明的心。 冥府。 “主上,人带来了。” 乔野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魂魄。 他竟然真的熬过来了。 “给他上药。” “我……” 如今,千年之期已满。 “说话算数。” 乔野递给他一个腰牌。 “你可以自由往来于冥界与人界,只要不扰乱两界的秩序,一切随你。” “多谢。” 画面一转。 邹晓澈看到了自己。 我……? 直到付君禾摸着他的头发。 “殿下,希望你见到我时,不要害怕。” 邹晓澈才敢确认。 原来……自己就是赵珩几经轮回的转世。 第7章 你不是殿下的替身,你就是殿下 梦醒了。 邹晓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居然有泪。 他没有赵珩的记忆。 但梦却带他看了他们的过去。 赵珩好像短暂地回来了。 因为邹晓澈的心脏跳得如此快。 “蹦咚蹦咚咚咚咚……” 继而揪着痛。 铜蛇铁狗日夜撕咬折磨,该有多疼啊! “怎么哭了?” 付君禾把邹晓澈搂在怀里。 怎么一醒来就哭,弓着背,像颗小虾米。 “付君禾……” 哽咽。 “我是谁?” 付君禾摸摸他的头发。 “你是晓澈。” 怎么这样问呢? “乖,不哭了。” 像哄小孩一样,用手轻拍着晓澈的背。 “做噩梦了?” 晓澈拼命摇头。 眼泪哗哗掉下来。 不是噩梦。 “我梦到你和赵珩了。” 付君禾一愣。 赵珩。 已经很久没人说出他的名字了。 “他好幸福。” 抹抹眼泪。 紧紧抱住付君禾的腰。 “你好辛苦。” 付君禾把晓澈搂在怀里,用脸颊去贴他的头顶。 “不辛苦。” “可我不是他……” 晓澈很难过。 “你那么辛苦,还是见不到他。” 付君禾摸摸他的脸,擦去泪水。 “见到晓澈就值得。” 过去已经回不去了。 “看你健康快乐,我就开心。” 你不是殿下的替身。 你就是殿下。 “我的小水滴呢?” 贝拉存了一千多年的小水滴,不见了! “你帮我找……” 她拉着乔野的袖子,晃啊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兴师问罪啊。 乔野松了口气。 捏捏贝拉的后脖颈,拉她坐在身旁。 “怎么想起小水滴了?” “我有用……存了很久的……呜呜呜呜呜呜呜……怎么不见了……?” 说得断断续续,抖着肩膀、一抽一抽地。 “好啦,不哭。” 早知道留一些了。 平时那么调皮,真哭了还怪心疼的。 “白无常,去找。” “是,主上。” 虽然……嘶……? 但是……先应下来,准没错。 乔野擦掉贝拉的眼泪。 “白大人去找,不哭了。” 平时不见她这么心细。 眼睛哭了红红的,像小兔子。 “告诉我,找小水滴干嘛?” “送给付君禾。” 嗯? 可贝拉不是……喜欢付君禾嘛,送他小水滴去……追别人? “生日礼物。” 贝拉还记得他的生日! “我都没收过你的礼物。” “可你从不提起你的生日,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好吧,确实没说过。 “而且,你几岁,我也不知道。” 我几岁? 这并不重要。 因为,说出来会显得年纪比较大。 “你知道小水滴的用处?” 贝拉点头。 是谁走露了风声! 贝拉的本体在三生石旁,她知道所有亡魂的过往。 小水滴是她蒸腾作用形成的,保存了赵珩的所有记忆。 对于其他鬼来说,这小水滴是可美容养颜,或作为香水。 但对于付君禾,小水滴可打破人界与冥界的限制。 让赵珩几经轮回的对象——邹晓澈,可以看见他,碰到他,甚至来冥界陪他。 “你知道付君禾有喜欢的人?” “嗯。” 那你还跟着他? …… 笨蛋。 “你喜欢付君禾?” “嗯。” 嗯!!?? 我……?? “但不是那种喜欢。” 哪种? “我和他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比我还早?” “嗯。” 那个少年! 原来如此: 少年要等的人是付君禾。 付君禾找到的人界少年——邹晓澈,正是那少年的转世。 那少年送来寻求庇护的“定情信物”——红叶贝拉,就是乔贝拉! 为了撮合他们,送给邹晓澈的药水,正是贝拉此刻要找的小水滴。 …… “你怎么不告诉我?” 害我白白计划一堆。 “我以为你知道。” 哦。 好吧。 “我想去人界。” “他怕鬼。” “我不是鬼。” 我是妖。 …… 好吧,说不过你。 第8章 贝拉是我送给你的花,她知道我们所有的故事。 冥界。 “今天真清净啊。” 乔野话里有话。 “确实,今天没见她。” 付君禾只需稍微一品,就知道他在说谁。 “真不习惯。” 哦。 “她一大姑娘,能有什么事。” 乔野眯着眼。 哦,没事吗? “贝拉去人界了。” 嗯? “对,没错,找邹晓澈去了。” 付君禾皱眉。 不早说! “走了。” 啧……真双标。 “急什么,他一大小伙子,能有什么事。” 付君禾匆匆离开,只给他一个背影。 记仇怪,学人精,真够烦的。 “黑无常。” 乔野正色。 “去接贝拉。” 黑无常刚想答应。 “算了,我去吧。” 想她了。 “呼……呼……!” 邹晓澈扶着路灯,上气不接下气,肺像生锈地风箱一样,拉得呼呼地,咽喉间全是铁锈味。 “我说了,你跑不过我的。” 贝拉悠哉悠哉地跟在他身后,高跟鞋“哒哒“地声音不断靠近。 晓澈崩溃。 他一打开门,就见到这个女孩趴在自己书桌前,欣赏那个装有红叶贝拉干花的相框。 他下意识地关上门,检查房间号。可下一秒,这女孩就隔空出现在自己身后。 “嗨,好久不见!” 啊? 啊! 又见鬼了…… 他转身就跑。 但很快又让贝拉追上了。 “你不记得我了?” 邹晓澈喘着粗气,摇摇头。 “赵珩!” 嗯。 嗯? “你知道?” 邹晓澈喘着气,从记忆中快速搜索。 她是谁? 贝拉靠着路灯,没再靠近吓他。(嗯……确实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想起来了吗?” “没有。” 贝拉有点失落。(好吧,毕竟我也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你把我送给乔野了。” 晓澈抬起头,认真打量她。 她是……那株红叶贝拉! “你变成人了!” 额……差不多,人、鬼、妖,都差不多吧。 家。 邹晓澈掏出钥匙,开门。 震惊! “砰!” 用力关上! 乔野坐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周身萦绕着黑压压地鬼气。 黑无常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乌黑的眼眶,血红的眼睛,惨白的脸。 白无常拎着他的小仓鼠,朝开门声处望去,笑盈盈地嘴角,阴森恐怖。 “别吓他。” 小气。 屋里暖洋洋的,三个眉清目秀的大男人。哦,不,是四个眉清目秀的大男鬼。 “晓澈。” 门从里面打开了。 “外面冷,进来。” 拉住他的手。 这么冷? 捏了捏他的手心。 “别怕,他们是我在冥界的同事。” 乔野起身。 “不打扰了。” 拍拍贝拉的屁股。 “走了。” 贝拉不舍地和晓澈拜拜。 “来冥界找我玩。” 路上。 “我还想在晓澈家睡呢。” 贝拉小声抱怨。 “不方便。” 乔野跟在她身后,心情大好。 “那你为什么要吓他?” “白无常的主意。” 嗯?!! 白无常抗议:怎么又是我背锅? 乔野给他个眼神:难道说黑无常吗,他点子有你多? “那你……就听啊?” “舍不得?” “是啊,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我很想他。” 不喜欢听。 乔野捏捏贝拉的小辫子,很窝囊地不满。 “想我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 “还行,但我们早上还见呢。” “嗯,我也想你了。” 哦。 知道了。 贝拉打掉他不老实的手。 评价:“腻歪。” 白无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家。 付君禾将手里的热水递给晓澈。 眼里全是歉意和心疼。 “对不起。” 我不知道贝拉要来找你,也不知道乔野他们发什么神经,要变出很恐怖的样子吓你。 “没关系。” 你在,我不怕。 “你知道吗?” 晓澈眼睛亮亮的。 “贝拉就是你送给赵珩的花!她还活着!她变成了人!她知道你们所有的故事。” 付君禾摸摸他的头。 “嗯,贝拉是我送给你的花,她知道我们所有的故事。” 嗯? 你不是殿下的替身,你就是殿下。 “哦,嗯!” 付君禾捏捏他的手指。 傻瓜。 再热乎一点。 第9章 我绝不贪心,只要在你身边。 冥界。 “你和他?” 乔野追进度了。 毕竟,提前下班、涨工资、夜不归宿都变成常态了。天天待在一起,总该有点进展吧。 “一样。” “嗯?和什么时候一样?很久以前?” 还是刚重逢时? “没有区别吧。” 也对,付君禾似乎从来没有表露过心意。不论是对赵珩,还是对邹晓澈。 “快了。” “谢谢。” 嗯? “我说的是,半年的期限快到了。” 哦。 “好的,我知道了。” 乔野扶额。 再帮你一次吧。 邹晓澈觉得最近很奇怪,背后经常冷嗖嗖的。 就好像,一直有东西跟着自己。 “差不多行了,别把他吓坏了。” 黑无常有些于心不忍。 白无常没有收手。 “怕什么,又不是害他。” 也对! 瞬间,黑无常指间的鬼气也像毒蛇般缠绕上邹晓澈。 救命! 算命摊。 “大师,我好像被鬼缠上了。” “哦,你不是一直都被鬼缠着吗?” 乔野化身的大师,人模狗样的。自导自演,就等邹晓澈“自投罗网”。 “是其他的鬼。以前那个,我不怕。” 哟,我不怕。 那就好办了。 “我看你印堂发黑,缠住你的鬼,道行不浅啊。” 啊?这么严重? 晓澈灵光一闪。 “他能帮我吗?” 对了对了,一下就说到点上了! “老学究?” “咳咳……嗯……嗯。” “试试就知道了。” 嗯? 乔野看他已经上套了,心里直好笑:付君禾,你的小金毛太可爱了。 一本正经。 “他的鬼气不会害你,且强大。让他的鬼气多沾些在你身上,别的鬼怕他,自然就不敢靠近你了。” 鬼气? 乔野趁热打铁。 “日常的接触肯定是不够的,否则,你也不会被别的鬼盯上了。” 有道理,晓澈深信不疑。 “那我……” “鬼气最多的位置,在嘴巴,源源不断。” 嘴? “……亲他?” 上道! “没错,且时间越长、效果越好。” 晓澈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乔野。 “多谢大师。” 白无常:“主上,你这样……” 真的合适吗?把人耍得团团转。 “你懂什么?学着点。” 好吧。 “对了,帮付君禾置办下冥界的住处,挑好的,你亲自去办。” 常年处于吃瓜前线的白无常:“遵命!” 家。 “有心事?” 付君禾摸摸晓澈的头,看他喝完牛奶后,欲言又止的样子。 邹晓澈斟酌了几次用词。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付君禾点头。 “当然可以。只是……” 怎么突然想起亲我了? “一下就好。” 晓澈怕他不答应,竖起一根手指,求他。 “好,几下都行。” 蜻蜓点水的吻。 “再来一次,好吗,久一点。” 晓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谁教你的?” 付君禾捧着晓澈的脸,推开一点点距离。 他很想亲他,很想很想。 但此刻的主动,大概率不是晓澈的本意。 他必须知道原因。 “我可能被别的鬼缠上了,我去看了大师。” 乔野教的。 付君禾明白了。 “大师告诉你,亲我可以沾上我的鬼气,别的鬼就不敢靠近你了,对吗?” 付君禾有点难过。 这个吻,是乔野教晓澈的,不是晓澈真心想要的。 “晓澈,如果有比我更厉害的鬼,大师让你去找他,你会……” 像现在一样,向他索吻吗? 沉默。 不会。 不是付君禾就不行。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没觉得亲付君禾有什么不对的。 “对不起。” 付君禾不懂,晓澈为什么要道歉。 “我只考虑了我自己。或许,你并不想和我接吻。但我不是谁都可以的,我只相信你。” 付君禾把晓澈揽在怀里,亲亲他的头发。 “我想。” 但不是这样的。 趁人之危,利用你的恐惧。 “那我们再亲一次。” “好。” 付君禾又一次尝到了晓澈的味道。 是带着牛奶香气、热乎乎的味道。 是从唇边呼出的气体中,飘过来的淡淡的味道。 近在眼前的心上人。 有求于自己的心上人。 几乎是任他采撷的心上人。 付君禾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理智去克制。 不能吓到他。 晓澈,你想怎样都行。 我喜欢了你一千多年。 但你只认识我还不到半年。 我的情感,我的喜欢,都是我的事。 我绝不强加在你身上。 如果你对我,只是朋友或者师长。 我也愿意,一辈子,按照你给我的身份,不会逾矩。 在你身边就行。 我决不贪心。 冥府。 “白大人。” 付君禾声音淡淡的。 “啊……哎,付大人,有何指教?” 主上让我去的,我没错! “多谢。” 啊? “但不要再去吓他了。” “哦。好。” 我说了又不算。 付君禾像会读心术一样。 “乔野那,我去说。” …… “找我呢?” “嗯,问你个事。” 哦,还以为你要兴师问罪呢。 “晓澈在冥界,可以待多久?” 哦! 你小子! “一个时辰。” “你肯定还有办法。” “没有。他是人,这里都是鬼。你想让他待多久。” 付君禾沉默。 “我会按时上下班,工资可以少一点。” 谁差你那两个臭钱?丢给他一个瓶子。 “一次一颗,管一天。在你身边,药力还可以延长半天。亲他,懂了?” “多谢。” 哼,还怪我呢。没有我,你得多久才能和他好上。 “我在冥府的住处,添置了很多东西,多谢。” “从你工资里扣。” 好。 多谢。 我和晓澈的事,急不来。 但你在帮我,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