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夫郎貌美又能干》 第1章 穿越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苍白躺在炕上,少年长得倒是好看,鼻梁秀挺,嘴唇丰润,但眉眼紧皱,身体在不停颤抖。 炕边,五六个人围着,其中一个老妪佝偻着背,皱巴巴的手死死抓着少年的手摇动,干瘪的嘴凑到少年耳边高声呼喊,跟叫魂似的。 “许臻!你快醒醒!怎么还不醒!” “许臻,许臻,许——臻——” …… 许臻被噪音和疼痛生生弄醒,本就受伤的后脑勺还被人晃着往坚硬的炕上撞,他睁眼时还有点懵,正对一双阴狠浑浊的眼睛。 许臻环视一周,围着他的几个人穿着破烂古怪,但又自成一系,像是古装剧里的贫民。 谁的恶作剧?逼真得吓人,许臻烦躁想着。 几人中,有神情关切的,有漠不关己的,有暗自得意的,只有抓着他手的这个老妪,眼神吓人。 老妪紧攥着许臻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枯树皮般粗糙的手磨得许臻生疼。她嘴唇紧抿,三角眼冒着精光打量许臻,像是在心里计算许臻这只“猪崽”剥皮抽筋能卖多少钱。 许臻下意识甩开老妪的手,因为动作牵连,后脑勺再次传来阵阵剧痛。 与此同时,一大股陌生的记忆疯狂涌入他的脑中,无数画面在他的脑中像是炮弹般炸开。 “啊——疼!”许臻手指紧紧抓住床单,脸上冷汗淋淋。 许臻努力忍着痛,在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帮助下缓缓坐起来,他接过青年递的水,入口发现碗里装的竟然是温热的甜糖水。 甜度适合,味道很好。 他慢吞吞地喝着糖水,大脑高效率地接收整理记忆。 简单点来说,就是他不小心在商场二楼摔下后穿越到了古代。他穿越的这个朝代叫祈朝,许臻印象里自己原本世界并没有这个朝代。不过也有可能是许臻记错了,作为一个理科生,他对于古代朝代只有大概了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地方竟然有三种性别!! 除了男女两个他熟悉的性别外,还有一种人被称为“哥儿”。 哥儿外形很像普通男性,但身材更为纤瘦,五官也较柔和,而且哥儿身上会有一点红色孕痣。 是的,哥儿能怀孕! 许臻简单粗暴的理解为:哥儿是会生孩子的小0。 许臻面容扭曲,能理解……能理解个鬼! 作为单身了二十多年的钢铁直男,许臻很痛苦。因为他现在就穿成了一个哥儿,而且,这哥儿还有一个未婚夫。 难道他真的要生崽子吗?!许臻惊恐OAO! 这个哥儿与他同名同姓,都叫许臻,命运却截然不同。他是个孤苦的孤儿,而“许臻”则是被许大精心养大的小孩。 可惜造化弄人,许大在隔壁金鸡村的朋友家喝酒,便留宿在了那里。两人实在醉得厉害,连半夜黄土房塌下来都不知道,等第二天金鸡村人发现时,两人早没了呼吸。 金鸡村人只好来通知竹林村人,许臻也就知道了消息,边哭边跑,下坡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顺着斜坡滚下去,砸到后脑勺后晕了。 再次醒来,身体里的灵魂换成了来自现代的许臻。 老妪闻到许臻碗里那水浓浓的甜味,瞥了一眼。 顿时不得了了,只见那碗里的水都是黄褐色的,这是加了多少糖?! 败家玩意! “喝完没有?喝个水都磨功夫的啊,一天天就知道花钱享福,喝点水就要放这么多糖!哪家的糖经得起这么造!才多大点伤,就躺在床上赖着起不来!懒骨头!” 许臻眉头一挑,上下打量老妪,疑惑道:“这是哪来的泼妇?我在自己家喝点糖水,你叫喊什么?” 老妪旁边的一年轻妇人气红了脸:“许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可是你奶奶啊!长着张嘴,见人就跟哑巴似的,也不知道喊人。” 许臻整理完原主记忆后,当然知道眼前这两人是谁:原主奶奶许老太和原主二叔母刘小妹。 但他就是不乐意喊,嫌脏嘴。 许臻故作疑惑:“大姐,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哪来的奶奶?我爹那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除了我和我哥可没别的亲戚。”说着提高声音,“要是什么泼皮都能来随便认亲,那还了得?” 刘小妹指着门外的方向:“你爹还停在门口,你就要造反了?连自己姓什么,是谁家的都不知道了?你也不怕你爹死不瞑目,半夜来收拾你!” 许臻脸色冷下来:“那你们晚上可要留只眼睛守门,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谁知道有多少鬼要上门来!” “你个骚贱娼妇!贱皮子货!”许老太一巴掌扇向许臻,直接被许臻一巴掌拍回去。 许臻无辜道:“你是在自我形容吗?哎呀,真是好契合!” 许臻看着面前这个尖酸刻薄的许老太,有些心疼原主老爹,也就是许大。 许老太的确是许大的娘,却不是亲娘,是许老头在许大亲妈死后娶的继室。 许大是个老实疙瘩,性子沉闷,对家人没点心机算计,一年到头赚到的钱全交了公。许老太一开始嫁进许家,只生了一个哥儿,那时对许大也算不错。 当时许大不知道从哪来的狗屎运,打零工时被一个木匠收做学徒。古代做学徒可不像现代,那些老师傅都防得狠着,轻易不会教东西,说是学徒,也就是个十几年的免费小工。 但许大不一样,他师傅是从南方过来的,年纪大且无妻无子,便收了许大做义子,倾心教授许大木活,许大为他养老送终。 由此,许大那几年都在镇里师傅家做活,常年不着家,媳妇怀孕时因为接了个大单子也回不来几次。他师傅一直劝他别把钱全放在爹妈手里,也要给媳妇留点备用,他当时心里咂摸着不至于,但到底也留了个心眼,开始悄悄给媳妇留下一半银钱。 许大媳妇小产,本来是用药好好养养就能慢慢恢复的。 但许老太硬是不给钱,知道许大媳妇手里有钱后,更是骂着许大媳妇不孝,生生把钱全抢了,每天还催着许大媳妇干活,给两个小的吃也都是没点干货的杂粮野菜汤汤。 许老太这样做,是因为她后面生的儿子,才十二三岁,隔壁村里那个教学生的老秀才便说此子不凡,送去县里书院,以后前途好着。 读书本就花钱,更何况还是县里的书院。许老太两只眼睛便死死盯着许大那边,不准备许大媳妇多花一分钱。后来发现许大竟然还给媳妇留私房钱,便狠狠磋磨刚小产的许大媳妇,暗暗希望直接把人搞没了,好让许大继续做牛做马赚钱给她儿子读书成才。 村里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亲儿子再是读书做官的贵命,继子孝顺多年,怎的这样厚此薄彼? 竟要人家媳妇小孩性命! 那人便悄悄去找许大。 许大回来时,他媳妇已经病得出气多进气少,没多久就去了。大儿子许轩被饿得跟麻杆似的,小哥儿更是瘦翘翘的,小小一个,看起来都难养活。 许大自那便硬要分家,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但村里人也不是瞎的傻的,自然知道许老太做事不地道,那是外头里头骨头里都是黑的坏的。 许老太挥着那只被许臻拍回去的手,哎呦喂地高声叫疼起来:“大家快来瞧瞧啊,瞧瞧啊,这就是我儿子许大家的哥儿,竟然敢和长辈动手了!我好心好意来照顾他,喝个糖水也要吃独食嘞! ” 外面帮忙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凑过来。 “哎呦,人臻哥儿还躺在床上嘞,怎么给你弄糖水喝?你这老妇也忒不讲理了!” “你看臻哥儿那脸色,一点颜色都没有,怕是伤惨了。” 何家的拉着张马脸,骂骂咧咧的:“谁知道他真的还是装的?也没看见个伤口,长辈来了还坐在床上,这种懒东西谁娶了那要倒大霉!” 围着的这些人也没人反驳,许大在村里为人是不错,但也不值当她们得罪何家的。 这许大死了,许大家的儿子回村里来,准会丢了手里的活计。 从此,许大家便是一个男人拖着一家子人过,日子怕是要不好过起来,而这何家却有三个儿子,那是个顶个的壮。 怪不得一向沉闷内敛的许臻都牙尖嘴利起来,家里没男人,在村里头是要受欺负的。 许臻从来没有如此密集地接触过这么多各式各样的妇人,吵得脑袋生疼。 “所以你来干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问许老太。 许老太恶狠狠地盯着许臻:“我儿子死了,他剩下的钱当然是我这个娘的!” “钱?”许臻冷笑道,“我看你怕是失心疯了,我们早就分家,我爹和你可没半点关系。要说钱,当年你从我娘手里抠出去的那二两银子都还没还,更何况你还欠我娘一条命!先前你又在炕上把我砸成重伤,你还不快还钱?” “你你你”,许老太直说不出话,只贱人烂货的骂着。 先前给许臻端糖水的那个青年,也就是村长家二儿子的哥儿:罗哥儿,严肃地拍了许臻一下:“臻哥儿,你可别胡言乱语了。许老太再不好,那也是你奶奶,是长辈,要尊着敬着,你怎么可以和长辈这么说话。长辈教训,你乖乖听着便是。” 许臻心里直翻白眼,只要是长辈,管他什么货色,就都得敬着吗? 但许臻嘴上没反驳,也知道罗哥儿是被时代影响,不是针对他。 见许臻没搭理自己,罗哥儿脸色难看直接走了。 许臻继续催促许老太:“赶紧还钱,不然我就去县衙告你!!” 开文啦,求收藏和评论[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预收文大家喜欢可以收藏啊,作者为以后上榜艰难攒收藏中[可怜][可怜] o.O《炮灰,但貌美小狐狸》 冰山葡萄性,瘾Alpha攻×甜美小蛋糕好色omega狐妖受 时葡穿书了。 穿成了一本星际校园**文里的小炮灰。 小炮灰是个集阴湿、色情狂于一体的变态。 没蹦跶多久,就因盗窃主角攻贴身衣物被关进了监狱。 穿过来的时葡,准备好好做人,远离主角攻。 没想到遇到个葡萄味的冰山帅哥,哇,是冰冻葡萄! 时葡是一只小狐妖,化形后最爱吃的就是葡萄。 妖怪大学的师兄教导他,狐妖就是要吃男人的! 那……他要吃这个葡萄味的! * 裴越有病。 严重的信息素狂躁和皮肤饥渴症使他一直悬在深渊边。 他沉默静待被深渊吞噬。 但时葡拉住了他,他说他要吃他。 裴越沉沉凝视他:“好。” * 和裴越确定关系后,时葡在网上求助怎么“吃”男人。 网友给了三步攻略: 情趣*内衣。 躺平平。 爽翻翻。 时葡一一准备好后,再次询问,男友是S级Alpha需要特殊准备吗? 网友惊,网友赶忙救人:多穿衣服!皮带系紧点!然后,跑啊! 最爱葡萄啦:转账.jpg谢谢攻略,很美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穿越 第2章 做戏 村里许多人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里头,镇里不算官的里正对竹林村的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都远在天边,都怕得不行。 更别说县里头不知道比里正大多少级的县太爷,那可是朝廷命官,天神般的人物! 那是想一下都叫人哆嗦! 刘小妹一听许臻要报官,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忙拉住许老太:“娘,娘,可别闹了,我们快走!” 许老太也怕,但馋着许大家的银子。她恶狠狠掐了下刘小妹,吼她:“怂什么怂!贱骨头!” 刘小妹怨恨地看了眼许老太,垂下眼又乖顺起来。 只要她得了这银子,送儿子到县里书院读书,她儿子脑袋瓜聪明,考个功名出来不轻轻松松?肯定能带她搬到县里头! 村里人和县里人那可是天差地别,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哪比得上她金贵?县太爷难道还会听个下等人的话? 想到这儿,许老太不慌了,得意地叉着腰啐了口浓痰,嘴里嚎着:“谁都别想抢我的家产!”话还没落下,撒开腿跑进许大屋子。 许臻掀开被子,一只粗糙但温暖的手扶住他,他侧头一看,发现是他嫂子秀娘。 大冷的天气,秀娘的脸却红通通的还流着汗,眼睛也哭得红通通的,神情关切地看着他。 “抢东西了!抢东西了!许家老太在我家撒泼,抢东西了!”许臻蹭蹭蹭往许大屋子走,高声喊起来。 到门口,许臻扒开秀娘的手,冲进屋里,反手便把门“咚”地关上。 外屋一群人呆呆地望着两人跟阵风似的动作。 秀娘怔怔盯着自己被松开的手,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许大屋里只有一张炕和几个破旧箱子,箱子全被许老太翻开,东西些胡乱丢在地上,许臻进来时她正急匆匆把油灯、碎布料、黄蜡、针线往衣兜里塞。 许臻气得哟,冲过去猛地卡住许老太后颈,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疯狂冲着不容易留印子但又痛得狠的地方打,打完又掐着她胳膊肉狠狠扭着转。 许老太被他打得“哎呦哎呦”地叫疼,许臻适时声情并茂哭叫起来:“打人了!许老太打人了!”直接盖住许老太的声音。 说完,许臻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迅速在脖子、手腕上掐了几下,丢开许老太,把她塞进衣兜里的东西扯出半截露在外面,然后双手拍在一起,人为制造了一道他被狠狠打巴掌的声音。 “啪”地一声后,许臻肩背耸拉着"呜呜呜"地哭起来:“救命啊!嫂子!呜……许老太抢东西不成,打我了!” 秀娘听见里面动静,带着一帮人冲进来时,许臻一双漂亮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半张脸肿着,脸上湿乎乎都是泪水,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臻儿,痛不痛啊?”秀娘小心把许臻扶起来。 后面跟着进来的看见许臻脸上惨状,眼睛都瞪大了。 这许老太真是个疯癫的,把人家好好一个哥儿打成这样! 就是先前冷眼旁观的都心里暗暗嘀咕,这许臻也是真可怜,刚死了爹就遇着这么个疯婆子,可怜哟。 便不免生出些同情来。 “呜……没…没事,”许臻颤颤巍巍地抬手用袖子擦眼泪,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红肿的掐痕,“嫂子,我没事,但……但是许老太抢了我家好多东西。” 许臻其实不疼,他就是这种易留痕迹又消得快的体质,在孤儿院时没少用这招在院长妈妈那边装可怜,收拾了院里好几个喜欢欺负人的院霸。 人总是怜爱这种性格坚韧的可怜小白花的。 果然,周围人脸上顿时露出心疼他谴责许老太的神情来。 众人心想:手也被掐肿成那样,这臻哥儿,先前看着也是强势的,没想到还是斗不过这许老太。 不过许老太这么个不要脸不讲理的泼皮,谁能斗得过?! 两个婶子直接扯着嗓子喊屋外头正在安排事情的村长。 没等两分钟,一个黢黑的中年汉子进屋来了。 正是竹林村的村长。 没等许老太说话,许臻便恶人先告状,急切对村长说:“村长伯伯,您可得给我家做主啊!” 村长一个头是两个大,他刚大概了解完事情经过,这事许老太做得的确不地道,但许老太儿子可是村里唯二的童生之一,以后说不得有大造化的,他可不想得罪。 许臻看村长神色犹豫,猜测他想和稀泥放过许老太,直接上升到集体利益:“大家都知道,我家和许老太家早就分家,那除了都是竹林村人外,再没有其他关系了。 她现在跟疯了一样冲进我家,先是打我,再是抢东西。现在这么多人她都敢这么疯,更别说其他人少的时候,那她还不是跟个山大王似的,在村里想打谁就打谁,想抢谁就抢谁?村里人存点粮食铜钱都像是给她准备的储备粮!” 听到许老太可能会抢自己家,原本看热闹的都担心起来。 毕竟许老太是真的难缠! “是啊,这疯婆子抢我家东西怎么办?” 有人反驳她道:“许老太一个老骨头,哪敢和人多的人家对上?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臻幽幽道:“她今天敢明抢,难道明天会怕暗偷?” 这全都是许臻胡扯。 但周围人的心却猛地沉下去。 去年村里就有个小偷,开始只是在各家偷拿点小东西,后面竟发展到直接拐走村里两小孩,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到现在人都还没找到。 谁知道许老太会不会是下一个拐子! 周围人又开始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我家离她家那么近,以后必须时时锁好门,不然遇着她发疯可要老命了!” “我就说我家东西怎么时不时丢些,别是被她摸了去。” “都看着点娃娃些,小心点……”未尽之语,但周围人都明白。 …… 村长本来还想让两人讲个和,虽然分家了,但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许。可许臻说得有理,这许老太实在是太癫狂了! 于是道:“许老太,你把许臻打成这样,还抢他家东西,今天回去捉一只大母鸡,加八个鸡蛋,赔给许臻养身体。以后也不准再找许家麻烦,找一次赔一只鸡,如果敢抢偷村里人东西,我就把你赶出竹林村。” 许老太本来还疼得脑袋懵着,听到要她赔一只鸡给许臻,顿时干嚎起来:“贱人!我哪里打你了?我哪里抢你的东西了?村长,我冤枉啊!你可不能偏心许臻,心肝歪到后脊梁骨去!” “村长你不能偏心许臻啊!我娘真的冤枉。”刘小妹也在旁边叫哼着,但心里信许臻说的,毕竟许老太性子就是这样,在家里对她也是动辄打骂。 一向温和的秀娘直接把许老太衣兜里露出来的赃物掏出来,里面还有一个老旧的小布包,像是许老太自己的,布包里塞满了佛家符纸。 许臻瞪许老太:“吃了鸡,嘴巴上的油都没抹干净,就开始叫冤了?” “贱人!我的符纸!”许老太恶狠狠抢过小布包,枯枝般的手指仔细包好布包,小心揣回身上。 “你不想赔,那好啊,咱们去见官。”许臻揪住许老太的袖子,“你以前杀了我娘,犯了杀人罪,正好我送你去坐牢,你儿子也别想参加科举!” “我哪里杀了你娘?”许老太指着许臻骂,“我只是拿了点银子而已!你个天杀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拿了点银子而已?”许臻冷冷盯着她,声音含冰,“就是你抢走我娘的救命钱,她的身体才会拖到治不好,不是你杀的谁杀的?” 眼看许臻一副要告到底的架势,干嚎的许老太和叫冤的刘小妹都愣住了。 要是许臻真去告官,让她儿子/相公不能科举,那可怎么办? 刘小妹迅速反应过来,不就是点东西和银钱吗?怎么能和她相公的前途比! 她肉痛道:“臻哥儿,我娘以前拿走的钱,我们还!该给你的赔礼,我们也给!以后我们绝对不再来你家闹了,你可千万不要去告官啊!就当二叔母求你了!” 说着说着,刘小妹作势就要跪下来。 许臻灵活往旁边移开,不受她长辈跪晚辈的道德绑架。 许臻扣住许老太:“可以,你现在去拿东西来赎人,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咱们明天衙门见。” 刘小妹站起来,边走边骂,但还是乖乖把该拿的东西拿了,就连母鸡都是选肥一些的,生怕许臻一个不满意又发作起来。 夜深了,村里人都各回各家。 秀娘把鸡关进牲口棚子,许臻盯着手心这轻飘飘的二两银子,疲惫又难过。 就这么点东西,就要了许臻亲娘一条人命。 如此轻,又如此重。 许臻终于有了来到封建时代的实感。 其实许臻也只是吓唬吓唬许老太,不然许大没了,许老太便会像是闻着味的苍蝇,整天嗡嗡嗡盯着他们家恨不得吃肉吸髓。 他们根本不可能去告许老太,他记得许大和他们说过,律法规定:凡子孙告祖父母、父母,杖一百,徒三年。他不知道不识字的许大是从哪里得知这条律法的,但从小到大,许大给许轩许臻念叨过很多遍。 在许臻看来,这律法,简直离谱到家了!杖一百,徒三年,人还能有命在?! 为了许老太这烂人一条命,没得再搭上他家一个人的道理,但许臻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许老太。 看想点什么法子才能治治她。 第3章 未婚夫 两人把许大屋子给收拾好,才得以坐下来歇歇。 “嫂子,家里还有棉布吗?我弄来清理下伤口。” “我前段时间在镇上买得有,”说着,秀娘打开带回来的包袱,翻出来一匹柔软的棉布,裁出一个小方帕子给许臻。 许臻把帕子绑在筷子最上面,放在滚水里煮着消毒。 待布包冷下来,许臻把筷子递给秀娘,后脑勺对着秀娘:“嫂子,你帮我擦擦。” 秀娘看着已经有些结痂的伤口,犹豫着不敢动手,毕竟是脑袋上的伤。 “臻儿,明天我找个人陪你,套着牛车去镇里医馆好好看看脑袋上的伤,我们还是别乱弄了吧。看完后,你顺便去把你哥接回来。” “嫂子,伤口得把上面的脏东西弄干净,不然结疤后,脏东西闷在里面更不好。”许臻稳下秀娘。 秀娘闻言,深呼吸一口,手稳稳清理许臻后脑勺的伤口。 许臻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有些好奇地问:“嫂子,伤口有多大?” “大概这么大,不算深。”秀娘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小圈示意许臻。 “喔。” 室内安静下来。 许臻有原主的记忆,原主的大哥比许臻大6岁,古代的孩子都早当家,更别说农村孩子。 自原主记事起,大哥许轩就一直在外做活,一年到头也就回家一两次。 大嫂秀娘则是许轩19岁时娶的妻,结婚后就跟着许轩在镇里做活,也很少回来。 总之,现在许家三口人,彼此间不算熟悉。 这也给了许臻喘息之机,他可不想被当作妖怪烧死。 原主性格内向,是个典型的i人,喜欢独处,不爱社交。 跟村里人的关系都一般,而他最亲的人,却又刚好彼此间不够熟悉。更巧合的是,从许臻接收到的记忆来看,他与原主日常习惯高度重合,就像两个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似的。 安静的室内,“咕噜噜”的声音格外突兀。 许臻抱住肚子,脸尴尬得红了。 秀娘一拍脑门站起来:“我都忘了你晕着一下午,怕是早就饿很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风风火火往厨房去。 许臻赶忙跟上去。 秀娘下午才急匆匆从镇里赶回来,肯定也累,他一个好手好脚的成年人做不到歇着等吃。 许家的厨房非常简陋,就是个低矮的土房子。 里面东西不多,调料品更是少得可怜,只有:盐、醋、大酱。 许臻进去说要帮忙,秀娘把他往外赶:“简单得很,用不着你。” 家里人去世,竹林村这边的规矩是前七天要忌肉食。秀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洗好白菜,把白菜切成丝,便准备直接往锅里加水,许臻忙拦住她。 “嫂子,我来吧。” 秀娘拒绝他:“你受着伤呢。” 许臻只好祭出压箱底的孝敬长辈大招:“嫂子,我今天躺着一下午,骨头都松了,让我活动活动吧。再说你从镇里赶车回来后就一直干活,歇会儿喝口水呗,一顿饭我三两下就搞定。” 听着许臻这话,秀娘本来因为许大去世而一直苦着的脸都带上细微笑意。 小弟爱护她,她开开心心受着就好,推脱来推脱去的反倒容易伤着人关心你的心。 许臻接过秀娘端着的小篮子,询问道:“嫂子,我们这边头七忌口猪油吗?” “没这个要求,只忌口肉。” “那好。” 许臻从猪油罐子里挖了半勺猪油到热锅里。等油烧涨,许臻捏起鸡蛋在锅边一磕,蛋壳裂开个缝隙,拇指抵住裂缝两侧稍稍用力,“咔嚓”一声里蛋清裹着蛋黄到了热油里,热油和蛋白质一碰撞,煎鸡蛋的香味马上冒出来。 许臻再打一个鸡蛋进锅,等两个鸡蛋煎得双面金黄,加入姜丝,用锅铲把鸡蛋捣成小块,倒入开水煮两分钟,锅里的汤已然变成乳白色,香味诱人。 秀娘深呼吸一口,不愧是加那么多猪油又加鸡蛋,真香啊。 “嫂子,你吃多少饭?” “一碗。” 许臻往汤里舀了满满两碗杂粮饭,然后把白菜丝倒进去继续煮两分钟,最后加盐加葱花。 秀娘过来帮忙端饭到堂屋,步伐都急了些。 就这么一大碗鸡蛋白菜汤饭,就着酱萝卜吃完,许臻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秀娘显然也吃得很满足,吃完麻利洗好碗,两人各自洗漱休息。 * 许臻回到自己屋中,一个人呆着才开始整理这天里发生的事。 一是,他从楼梯摔下来摔穿越了,穿成了个能生孩子的哥儿,有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未婚夫。 二是,原主的脸和他17岁时相似度极高,差别在于他是清俊,原主是漂亮。 他对着铜镜,一寸一寸在脸上找那颗象征着生子的红痣,最后在锁骨边找一颗小小的黯淡红痣。 那颗红痣真的是又小又淡,若不是他皮肤白大抵都不容易看到。 若不是这红痣是孕痣,是生子的象征,红痣衬着他的暖白皮其实还挺好看。 按照这里的说法,孕痣淡成他这样的哥儿很难受孕,在古代,难怀孩子对女人哥儿那都是极坏极可怕的事儿。 就许臻记忆里,隔壁金鸡村就有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儿,刚结婚时夫家对他也极好。但结婚五六年没有怀上,夫家便换了个嘴脸,动辄打骂那个哥儿,后来更是要休了他重新找个女娘,因为生不了孩子被休弃的哥儿能有什么好下场?那小哥儿没想开直接一条绳子吊了脖子。 那段时间,许家正琢磨着给许臻看后生。许臻今年已经十七岁,村里同岁的哥儿女娘这么大岁数多都嫁人有个一儿半女了,就算没嫁人的都订好婚了。 许大挑村里后生挑得谨慎,觉得都配不上他家臻儿,金鸡村出现这件事后,上门来的那些男人家里更是用这事明里暗里挑许臻哥儿痣淡的刺,要许家再多给点陪嫁。 许大手里有银子,自家就两孩子,许轩也是疼许臻的,没有说要许大把全部家产留给自己的想法,两人商量着给许臻的陪嫁本来就不少,但听着媒婆嘴里的意思,许大心里烦闷。 许大倒不是心疼加点陪嫁,而是金鸡村那个上吊的哥儿给了他提醒,哥儿嫁人后生不出孩子日子难过,这些人还没成婚呢就拿着许臻哥儿痣淡这事来明里暗里要挟,许臻嫁过去要真的几年生不出孩子,还有好日子过? 许家许大做木活,许轩秀娘在镇上做活领工钱,就连许臻都会孵鸡苗卖,一家四口人,个个都是赚钱的好手。 许臻会赚钱脑子动得快人还长得好,但就孕痣淡这个问题,上门的媒婆给介绍的后生条件便一般得很。 哥儿本就比女娘难怀孕,更何况许臻是个孕痣极淡的哥儿,那更是娶了就怕断后。 村里后生就算心里喜欢许臻,家里头也不同意,只骂他被许臻这小狐狸精迷住了眼睛。 愿意来说媒的那些许大又看不上,那些媒人被拒后脸上挂不住,出去遇着人就嚼许臻的舌根:“不会下蛋的母鸡,许大还敢挑,就不怕嫁不出去!” “不会生孩子的哥儿最不值钱,传不了宗接代,谁肯要?” 许家条件好,日子过得舒坦,村里眼红的人不少,传着媒人说的闲话,都暗戳戳等着看许臻笑话,看许家笑话。 许轩本来就为许臻的婚事忧心,知道金鸡村哥儿上吊那事后,再琢磨着村里人的态度,那是越想越心惊,整天皱着脸抽旱烟,想着想着便生出给许臻招婿的念头来。 招着婿,有他和许轩护着,谁敢欺负他家臻儿? 他和许轩秀娘一商量,两人都同意。许轩虽然常年在外做工与许臻生疏了,但心里始终疼着弟弟。秀娘倒说不上疼许臻,只是自己嫁进许家来这么些年没怀上,许大和许轩也从来没说过她的不是,她心里感激又愧疚。 怀不上孩子的妇人哥儿在夫家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她心里清楚,自然不愿意小叔子因着这个往火坑里跳。而且公爹和相公都这么决定了,她反对也不过是让彼此间生嫌隙,这是许家,不姓丁,她心里拎得清楚。 商量好了,许大便放出消息去。 竹林村里人一听,许大要拿银子给许臻招婿入赘,一问许大出多少银子,听到是十五两,一开始觉得许大在开玩笑。 村里人一年到头靠地吃饭,能存几个钱? 就算存着点钱,那都是省吃俭用艰难攒出来的,那钱是命根子,不到紧急情况,谁舍得拿出来? 就是娶个女娘也就三四两银子,没听说谁家敢上十两的! 为了娶个人不活了?! 等问清楚,许大真的要出十五两给许臻招上门婿,村里人都觉得许大疯了! 哥儿不值钱,没听说谁给哥儿招婿的,还给十五两彩礼。 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做不出这种糊涂事来! 但村里人也心惊,许家底子是真厚啊!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哪怕觉得做上门婿丢人的人家也眼馋得紧,嘴里骂许大,骂做上门婿丢人,私下却悄摸找媒人天黑时上许大家的门。 但上门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有贪银子又舍不得好伙子,比一开始去许家的还差些。 许大自要给许臻招上门婿后,思路那是全然打开了,也不再局限于竹林村里人,而是在周围村子都开始看后生。 反正许臻招着婿后,是女婿上许家不是许臻去别家,那女婿家隔得远有啥关系? 这么思路一放开,选择面一下宽广起来,还真让许大找着个好的——双水村裴家的大郎裴瑾。 裴瑾是个读书人,虽然还没有功名,但人长得俊俏,听说也是知书达礼性格温和的好小子,最起码脸能配得上许臻,就是年纪小了点。 许大带许臻见过裴瑾一面,许臻也点头了,许大便把人先定下,两家写好婚书,等裴瑾岁数大点两人再成婚。 许臻只知道自己有个年纪小的未婚夫,至于长什么样,姓甚名谁,脑里一点印象都没。 不过许大给自己找上门婿这事的前因,原主倒是记忆深刻。 许臻忆起这些来,心中有些愧疚,许家是真的疼原主,他却占了原主的身体。 他也不知原主去哪了,只希望两人是互换了身体,原主穿到现代也能好好活着。 许臻思考完这些,便开始考虑现实问题——缺钱。 第4章 灵泉空间 许臻兴冲冲把原主存钱的木匣子掏出来,打开却让他大失所望。 木匣子里竟然只有几块碎银子,两整串铜板,和一些散着的铜板。 许臻把银子过秤,算了下,一共有三两二百二十文。 加上许老太赔偿的二两银子秀娘也让许臻拿着,所以许臻现在手里共有五两二百二十文。 自己只有这点钱,先前他煎鸡蛋放油时,秀娘脸上的肉疼是多么清晰,想来许家也穷。 穷啊! 许臻把窗户关紧,门锁好,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 是的,许臻有一个灵泉空间,也跟着他一起穿过来了,可—— 许臻这个灵泉空间根本就没有网文小说里什么带山带水带秘籍,能种田能修炼那么厉害,他的这个空间就是个小废物。 空间里只有一间小木屋,六平米左右,木屋外面有一小汪泉水,许臻测试过,那个灵泉泉眼每天大概会冒出50ml左右泉水。 这泉水也不是什么可以洗经伐髓的神物,对身体倒是有好处,但也不会特别夸张。 刚得到这个灵泉空间时,许臻还以为自己是被天降大任了,所以前十几年才会那么苦。 他特意花钱请人算了个黄道吉日,沐浴更衣、焚香净手、斋戒三日,郑重喝下一碗泉水,只等洗精伐髓的剧痛来临,从此开启点家龙傲天的修仙之路。 结果,静待一天,无事发生。 许臻第二天继续喝,还是无事发生。 第三天,喝,无事发生…… …… 直到喝了一个月也没等到剧痛,许臻的修仙梦就此破灭。 但他也发现自己身体轻盈、气血充足、容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就健康。 他把泉水加进自制的护肤品,长期使用后皮肤更加白皙细腻,本就长得好的脸在同期中帅得鹤立鸡群。 不少同行的主播都私下问他到底做的什么医美项目,效果如此惊人。 对此,许臻臭屁表示:天生长得好。 作为护肤品测评博主,粉丝看了他的皮肤状态后,更加相信他的测评,很是吸了一波粉。 许臻想着既然不能修仙,那他把木屋改造修高点,做一个安全仓库总行吧。 结果,他发现灵泉空间里,除了那灵泉水,其他东西,他都不能动,把木屋拆掉修个高楼的想法就此破灭。 从此灵泉空间变成许臻的大型密码箱,专门放重要物件,平时出门也偶尔放些杂物。 看着木屋里的几个箱子,许臻简直爱死了当初决定把贵重物品放进去的自己,也爱死了搬新家检查证件和固定资产证明的自己。装身份证和房产证这些重要证件的那个箱子现在放家里二楼主卧的三米大床上,如果原主真的穿过去了,那也是个千万小富豪了! 许臻打开空间里的保险箱,眼前顿时金灿灿的一片,里面全是许臻买的金条和金饰,还有一摞红色百元人民币。 许臻把手擦了又擦,捏着那叠人民币,指尖捻得飞快,数到末尾时“呀”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没忍住笑出了俩酒窝。 有钱真快乐啊! 可惜,在这里用不了了,以后再也没数人民币的快乐了! 许臻拍拍自己胸口,自我安慰:还好,还能数金条! 他拿了根金条,用干净帕子包住,低头就咬了口,金子质地软,他没敢使劲咬,怕真的留个牙印,就是单纯感受下有金子的快乐。 大号收纳箱里则是大大小小的礼物盒,里面都是许臻和他朋友们给他家两只猫准备的生日礼物。因为他给自己退休了,搬家到了云省,朋友送的礼物都是邮寄过来的,他开车去快递站拿了顺手就放空间了。 给自家崽子准备的当然都是最好的,礼物盒里全是许臻给俩崽子定制的,有猫咪玩具、漂亮衣服,拍生日写真用的金银首饰…… 朋友送的也是些两崽子喜欢的逗猫棒、自制猫粮、猫猫衣服、玩具小球、平板…… 里面还有个学机械的朋友特制的音响,做成圆球状,耐摔耐打。里面存了许多两崽子喜欢的歌和大家录的生日祝福,录音可以定时播放,许臻兴致来了也可以录些话在里面,等工作时两崽子玩音响球时可以听到,算是不定时惊喜。 可以录音可以定时播放,这可真是太巧了! 许臻坏笑着摩挲音响球外面的毛茸茸球套,律法上搞不了许老太,还不准他精神上折磨她吗? 一个信佛的刽子手,见到自己害过的人找上门来,不知道会不会忏悔? 不过许臻的目的也不是要她的忏悔,而是要她害怕,最好惶惶不可终日。 她一定会喜欢自己准备的这份大礼! 许臻拆出几个古法纯银的首饰,和木匣子里的一对比,银的成色看起来挺像的。 不禁感叹道:真是爱崽者风生水起啊!爸爸爱你们! 虽然他存得有黄金,但在他记忆里,村里就没见有金制品,他可不敢拿出来,但银子可以啊! 古代一两银子37.3g,他给猫儿子买来拍写真的一个足银长命锁项圈都有50来克,更别说什么银镯子、银元宝、银鱼…… 饿是不会饿死了,但以什么方式拿出来? 许臻从空间里出来,躺在床上,人一沾上被子,眼睛就跟黏了胶水似的,他也懒得再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困就睡觉吧,今天真的累很了。 * 许臻安安稳稳进入深眠中。 他睡得香甜,许老太家却正鸡飞狗跳。 许老太的儿子姓许名光宗,听说是许老太花钱找算命先生给取的,肯定能光宗耀祖。 许老太也一直觉得自己儿子一定能出人头地当大官,带她搬到县里享清福! 此时,许光宗正和他媳妇发脾气:“钱呢?不是说凑齐十两银子了?怎么只有八两!” 刘小妹畏缩着不敢说话。 “装什么死?问你话你听不见?”许光宗一巴掌甩到刘小妹脸上,眼里全是戾气,“贱货,你把钱藏哪去了?!” 刘小妹捂着肿起来的左脸,眼睛含泪,委屈巴巴仰着头看许光宗:“相公,我没有藏。那钱是被娘赔给许大家了。” 许光宗考上童生,那是周围几个村子里都响当当的人物,当初刘小妹能成功嫁给许光宗,一是她有几分颜色,长得好看,二是她惯会可怜巴巴看人,让男人怜惜。 当初她见许光宗有本事,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扒上这么个有前途的男人。结婚后,许老太每天磋磨她,她不是没有怨气,表面也做着恭顺的模样,对许光宗更是好好哄着。 许老太再是折磨人,能活几年? 哄好许光宗,等他当上官,自己便是人上人,能享福,这才是正经的。 许光宗也一向吃她这套,以前只要婆母在许光宗那边冤枉她,她便可怜兮兮地望着许光宗,仿佛自己全身心地依赖着他,再在床上**一番,许光宗便会站在她这边,爱着她,护着她。 许老太遇到许光宗护着她,也大都只能随便骂上两句,偃旗息鼓。 那般如胶似漆幸福快乐的日子,刘小妹也就过了两年。 直到她怀孕生下来的是个小哥儿后情况便直转其下,后面一直没怀上,许老太便更是恨她,觉得都是因为她没福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许光宗对她也开始冷淡,特别是近些日子来,许光宗脾气越发暴躁,竟开始打她,打安哥儿。 刘小妹心里疑惑,但还是黏糊叫着“相公~”抱上许光宗的手臂。 她清楚这具身体是她的优势,而许光宗一向好色。 许光宗瞥一眼刘小妹这张也就清秀的脸,以前若是刘小妹这样靠着他撒娇,他早就鸡动起来,可现在却只觉索然无味。 尝过翠翘的丰腴美妙、百般风情,他对刘小妹就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 许老太一看刘小妹那个狐媚样子就烦,她长相一般,平生最恨这种仗着有点颜色便要兴风作浪的狐媚子。 许老太扒开刘小妹,骂道:“**,光宗在镇里学得累断腰,你在家净知道骚了痒了想男人了。 要不是你撺掇着,我会怕许臻那个小贱人?明天的猪草砍好了吗?嫁过来这么多年,懒得跟那圈里趴着的老母猪似的!整天只知道找男人!怪不得生了个傻子哥儿!” 刘小妹没反驳,只继续泪眼涟涟地望着许光宗。 许老太嘴巴就是这样,每天不是说她勾搭汉子,就是说她懒骨头,反正都要骂,骂够了才会停,她若是反驳,许老太骂得更是凶,还嚎着她不孝要许光宗休了她。 她早就习惯了,不会做无用的反驳,而是找许光宗。 这个家里只有许光宗才能管住许老太。 去县里读书,便能时时见到翠翘,许光宗想到翠翘的美好,也耐得下心来询问银钱去处:“那钱到底怎么没的?” 许老太喝道:“许臻那个骚婊子骗了!”许老太嘴里又开始骂咧着脏话烂话。 许光宗听得心烦,怒吼一声:“闭嘴!刘小妹,你来说!” 许老太一下噤了声。 刘小妹擦了擦眼泪道:“娘说许大没了,许家的就是我家的,就跑去打许臻,逼他给钱。 但许臻说娘以前杀他娘是犯了杀人罪,要把娘告上官府,让相公你再不能科举。娘怕许臻真去告,就只能把以前从许臻娘那抢来的钱还回去。” 许老太辩解道:“我没打许臻,那贱人装的!” 许光宗听刘小妹说完也有些害怕,他知道若是学生的爹娘犯重罪,学生会被取消科举资格的,那许臻一向是个聪明狡猾心肝黑的,若是真把许老太告上官府,少不得给他惹麻烦。 虽然许大家的钱的确应该给他,但许老太那么急匆匆过去干什么?生怕自己不被影响到吗? 想到这里,许光宗抬手给了许老太一巴掌。 “以后别自作主张干这种蠢事了!还被人抢了二两银子!那可是二两银子!”都够他找翠翘快活好几次了。 许老太被打得踉跄,也没对许光宗生气,他儿子这是有威严,正是能当官的好料子! 她看刘小妹还呆在原地,没去砍猪草,直接扇了刘小妹一巴掌:“懒猪,快去干活!” 转头则低声下气地问儿子道:“儿啊,你最近学得怎么样?明年有没有把握考上秀才啊?” 说到读书,许光宗更不耐烦了,他在镇里书院一直排在末尾,班上学生也不爱和他玩,全都瞧不起他家是村里的。 许光宗吼道:“不知道!镇里教得又不好,没有钱去县里书院,我怎么可能考得上秀才?!” “可…可你每个月都拿那么多钱去买书……”许老太嘴里小声嘀咕。 许光宗“嘭”地甩关上门,把门锁上,没洗漱,衣服都懒得脱,掀开被子直接裹身上,想着明天回书院顺便去趟县里。 他想翠翘了,如果是翠翘一定能明白他读书的不容易,想着翠翘,他快乐起来,裹紧被子呼呼大睡。 他才懒得听老太婆废话,等他考中了,这点钱算个屁! 刘小妹砍完猪草回来,没推开门,小心敲了敲,门里没有动静。 她怨恨地盯着那关紧的两扇烂门许久,才去堂屋。 屋里坐着个瘦巴巴的小哥儿,看见刘小妹,声音小小地说:“娘,我好疼。” 刘小妹看着安哥儿手臂上的青紫掐痕,知道是许老太又打安哥儿了,她轻轻拍着安哥儿的背:“我的好安儿,娘马上带你睡觉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刘小妹在堂屋角落摸出两条破烂被子,一条垫地上,一条盖身上,抱着小哥儿慢慢摇晃着哄他睡觉。 第5章 交易 天刚亮,秀娘就起床。 她直接用冷水囫囵洗漱下,舀高粱面和白面,想着许臻今天还要赶路去镇里找许轩,咬牙又敲了三个鸡蛋在碗里,搅散成黄色蛋液。 蛋液里加水加高粱粉搅拌均匀,再倒入切好的萝卜丝和白菜丝搅拌。 热好的锅里刷薄薄一层油,面糊倒进锅中两面煎好后盛到盘子里。 天气冷下来后,地里的萝卜和白菜受冻后格外的鲜甜,只略微加点盐,无需其他调料,煎出来的饼味道便很好。 往锅里舀水,加杂粮,锅上面放蒸笼,蒸笼里是切成小块的南瓜和红薯。 做好早饭,秀娘见许臻还没起床,便去敲门。 许臻迷迷糊糊起来,洗漱好,发现堂屋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许臻嘴甜的夸夸:“辛苦嫂子了,这饼看起来真香!” 秀娘笑着把几个饼用粗麻布包起来:“这些你带着,到时候路上吃。” 许臻点头:“那嫂子你多装几个,给我哥也尝尝。” 秀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又拿了三个饼包好。 南瓜是自家种的,用筷子轻轻一戳,筷子便毫无阻力陷进金黄色瓜肉里,带出糯软的丝,咬一口,满嘴都是甜味。 这种甜并不腻人,而是清甜。这时代糖价贵,味甜的南瓜村里人都爱,虽然不会专门留地种,但田埂和家里院子都会种点。 蒸的红薯也不错,甜丝丝的,因为有水汽,并不噎人,而是软糯适口。 许臻喝了口杂粮粥,询问:“嫂子,你和哥不是在一个地方做活吗?哥怎么没能回来?” 秀娘解释道:“他那里忙,腾不开人手,管事也不是不通人情,但他手里还剩下的活得收了尾才能走。” 腾不开人手?收尾?许臻有些好奇他哥是做什么的,便问:“我哥是干什么活计的?” “制作瓷器坯体的。” “那爹下葬后,哥还能回去做活吗?”许臻没想到他哥还算一个技术工,想来待遇不错。 “哎,他不能去了。”秀娘叹息道。 “为什么?” 秀娘疑惑,许臻一直安静内敛。 现在话怎么突然多起来,开始寻根问底起来。 许臻看着秀娘脸上的疑惑,自己找补丁:“昨天晕一回,我突然明白人不能太内敛,容易被欺负。” “就是这个原因,他如果去做活,你一个人在村子里,容易被欺负。” 许臻没想到他大哥竟然要为了保护他而放弃工作,他也没说让他大哥不用担心这种大话。 现代一些传统乡村中,都会出现“家里男人少被欺负”的现象,本质上是农耕社会中,生存与青壮劳力和宗族势力紧密相关。 更别说在古代农村这种更为封建紧密的地方,许臻还是一个有生育能力的弱势群体,独自在村里的确容易被“惦记”。 他哥不能做工,秀娘肯定也得回来。 许臻正色道:“谢谢嫂子,连累你们为我牺牲这么多。” 秀娘给他拿了块红薯中段:“一家人说什么连累。” 想到宗族势力,许臻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他忙问:“嫂子,村里不止我哥会做瓷器坯体吧?” “村里有好几个人会做瓷器坯体,都是和你哥一起学的。本来以前也在外面做活,但主家搬回老家不做这个生意了,他们没找着下家只能回来种地。” 许臻眼睛亮了:“其中有性格比较好,在村里有威势的吗?” 秀娘在脑中筛一遍,说:“村长家的小儿子王勉。村长家孩子多,种地人手充足,所以王勉就和你哥一起去外面找活干,当时他们出去那批人运气好,刚好遇到一个制瓷老板招工就都去了,王勉性格沉稳,学得也好。” “村长家的小儿子啊,”许臻眼睛眯起来,像只偷着腥的小狐狸,“和我哥关系好吗?” “还行。” 许臻想着昨晚村长的表现,人还行,在村里威势也足。 于是道:“嫂子,你不是要找人陪我去找我哥,就他怎么样?” 秀娘顿了顿,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家和村长家关系不算熟……” 许臻给秀娘掰开解释:“嫂子,就算我哥回来,我们家也只有他一个青壮男人,跟村里其他家比起来也差得多。 但是村长家的青壮多啊,还是一村之长是村里说得上话的人物,如果他能护着我们家,那不是更安全?免得许老太之流再找上门来发疯。” 秀娘直接说:“村长不会这么好心。” 许臻笑着说:“又不要他免费护着,我们用利益交换。利益关系可比人品可靠。” 秀娘大概听懂了:“你要给村长送钱?” “怎么可能?!”许臻想到自己木匣子里那点点钱,心酸得不行,他哪来的钱啊。 “我们给他送活计,有活计他们不就有钱了。持续不断的银钱收入,换保护我们应该很划算吧?这样,管事得到想要的工人,王勉得到合适的活计,我家从此在村里有了靠山,皆大欢喜!” * 许臻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半篮红薯,半篮鲜笋。 他对村里人家不熟悉,秀娘领着他往村长家去。 两人刚进村里头没两步,遇到人就无非“起这么早啊”“吃了没”这类的话,秀娘性格沉闷,嫁来没多久就跟着许轩去做活,跟村里人不算熟悉。 只“嗯嗯”“是啊”的回着。 几个婶子好奇许臻拿着东西去村里找谁,许大一家住在村子靠外的位置,许大和村里头打交道的日子倒是多,许大家其他人倒都很少到村里头来。 “大早上就提着东西来村里,找哪个啊?” “拿着东西去哪里?” “哟,这笋尖子嫩得能掐出水,也舍得往外送?现在冬笋还没发起来,想挖着这么好的笋,可不是件容易事——” 何婶手指头在许臻篮子里的笋上划了划,撇着嘴,“也不知道哪家有这福气,能吃上你家这么金贵的东西,怕是祖坟上冒青烟咯!” 秀娘嘴笨,知道何婶这是挤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婶子这话说的,这笋好,也是山里头野生野长的,不值当什么金贵。” 旁边的许臻突然出声,脸上带着笑,“这不是要去村长家寻人帮点事,不带着点鲜嫩的,哪好意思啊。” 许臻眼神扫过何婶还没收回的手,把篮子往后靠了靠:“要是下次找婶子帮忙,也给你家送点。” 何婶讪讪收回手:“臻哥儿现在嘴巴厉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哎呀,都是跟着村里人学的,”许臻谦虚摆手,“我这笨嘴巴和婶子您的巧嘴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呢。” 另一个婶子嘴里说着“臻哥儿长大了”,喊他们去忙。 何婶没吭声,等两人一走,身影都还能看着,几人又说起话来。 “以前不是一家子哑巴吗?现在这许臻的嘴巴怎么那么厉害。” “谁知道呢,不过,这许大去了,我看他家日子不好过了。” “许大是走了,不是还有许轩?那个也是有点本事的。在镇里做活,听说一年能拿不少钱呢。”那婶子语气酸溜溜的。 那可不是,许大会做木工,村子里谁家置办点木制物品不是去找他,许轩、秀娘都在镇里做活日日有工钱,就连许臻每年也孵小鸡卖,许大家只有四口人,可个个都是挣钱的好手,村里不少人盯得眼睛都红通通的。 这次许大被塌下来的房子砸死,村里几个闲鸡懒货背地里嚼舌根,说的话难听极了——“活该!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命薄,没那个福气享!” 村里其他人听着这话,虽然嘴上骂着几人,但心里也是有点想法。 是啊,人一辈子的福气是有限的,许大家前半生享够了福,现在怕是要遭点难了。 “有什么本事?难道许轩还敢让许臻一个未婚哥儿独自住在村里?我看他那活计马上就要丢了!” 何婶叉着腰,神情得意继续道:“我还听说许臻那赘婿落水发热好几天没去读书了,谁知道还活得成不成?” 一开始听说许大家要和双水村裴家大郎裴瑾结亲,裴瑾还是个读书人,何婶心里跟扎着千万根针似的疼,天天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直到她仔细打听到,裴家愿意让裴瑾做许家赘婿,是因为裴瑾落水发烧把身体搞坏了,当天她就乐得胃口大开,连吃三碗饭。 许大看不起她儿子,想找个读书人给许臻做婿,许臻他也配?! 呸! 就许臻这种懒皮子只配裴家的大傻子! 其他几人听着何婶子这话,心里才冒起来的嫉妒也压下去了些。 “算了,何婶子你也别总是惦记着那点小事了,都是一个村里的。” “是啊,许大家现在最大的也才跟我们儿子差不多,没个长辈领着,一帮子小娃儿也是可怜。” 何婶呵呵冷笑,小事,许大看不起她儿子,这能叫小事?! * 村长家在村子中间,有四间漂亮又宽敞的青瓦房,是村子里最气派的。 许臻一眼就瞧见了,他和秀娘刚到院子外,村长家二儿子的哥儿罗哥儿就看见他俩,来给他们开门。 “秀娘,怎么大早上就过来了?” “臻儿找村长有点事。” 罗哥儿斜睨许臻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慢,还记着上回许臻驳他面子那事,心里不喜许臻。 心里无语:一个小哥儿能有什么事找村长? 但嘴上还是招呼着:“哎呀,来就来了,还拿东西干什么?快先进来坐。” 他嘴上说着别带东西,手上却积极接过许臻手里的篮子。 罗哥儿把两人带到堂屋,就自顾自做事去了,仿佛让许臻进门已是天大的情面,那点看不起藏在眉眼间,没明说,却又明晃晃的。 村长早上起床后习惯先在外面转上一圈,到家听罗哥儿说许臻来找他,心里也疑惑。 到堂屋里来,许臻和秀娘正坐着。 秀娘微微缩着肩,有些拘谨。 许臻腰背向后,自然靠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浑身透着股松弛劲儿,不像是上门的客人,倒像是主人家。 “罗哥儿说许臻找我有事?”村长也坐下,喊罗哥儿给人倒水。 罗哥儿听着公爹的声,赶忙提着壶来给他们倒水,许臻笑着接了,但没喝。 等罗哥儿人出去,许臻才说:“村长,我来是找您谈个交易。” “我能给王勉提供个收入不错的做瓷活计,成功率八成。” 村长沉吟片刻:“你想要什么?” “如果成功了,在村里您要护着我家。” “我没那么大能力。” “我家又不做什么非法乱纪的事,只要您在我们被欺负时帮一把罢了。” 许臻狡黠一笑,“我装了点嫩笋和红薯来,是王勉哥送我去接我哥的酬谢,刚刚路上遇到好几个婶子都夸那笋子鲜嫩,正好给村长您尝尝鲜。” 村长心里暗叹许臻聪明,高声喊了句“勉儿”,王勉一进来,就叮嘱他好好把许臻送到许轩那里,路上有事都听许臻的。 王勉和他们一起回家套车,做事时,许臻简单和他讲了要给他找个做瓷的活这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交易 第6章 接人 晚秋的清晨很冷,路旁的野草枯成暗黄色,上面还带着薄薄一层白霜。 许臻穿了件带棉里衣,外套是夹薄棉短褐【shù】,坐在牛车上,风吹过来仍觉得有点冷。 竹林村距许轩做工的镇子不远,来回要两时辰左右,也就是四小时左右。 王勉赶着车,整个人盯着前方,眉头紧皱,很紧张的样子。 牛车摇摇晃晃地,周围不是山就是田,现在这个季节都是枯黄一片,王勉又安静如鸡,许臻坐着坐着晕乎乎困起来。 他拍了下脸颊肉,把刚起来的睡意拍下去,主动找王勉聊起来:“我们到镇里先去医馆,我后脑勺的伤口得找大夫看看。” “嗯。” “你知道我哥做工的地方在哪里吧?” “嗯。” “嗯?”连续两个嗯也太敷衍人了吧,难道是个i人? 许臻侧身看了眼王勉,“聊会天呗,我困得慌。” 王勉整个人紧绷着,根本没心情聊天,于是道:“你靠着车睡会儿。” 许臻无奈道:“我刚说我后脑勺有伤。” 王勉先前敷衍着和许臻说话这事完全暴露,他显然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转过脸来解释:“先前没注意听。” 许臻看到王勉的正脸,发现他双眉紧蹙,愁得苦着张脸。 许臻疑惑:“紧张?你以前不是和我哥一起做过活?” “唉,是和许大哥一起做过,但是只做了几个月。我怕管事的看不上我……” 许臻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又不是相看媳妇,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再找就行了。” 王勉感受到肩膀处的触感,整个人像被烫到似的瑟缩下,脸上泛出薄红:“我……我知道的。” 许臻看王勉脸红着,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生物似的盯着王勉瞧:“你还真当是相看啊?哈哈哈,竟然脸红了。” “我……我就是紧张。”王勉看着许臻漂亮的脸上带着生动的笑意,手指也白皙修长,想到刚刚便是这手拍了他肩膀,脸上的红意甚至开始往脖颈泛滥。 许臻不敢再逗他,心中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容易紧张的人,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你别慌,到时候我替你和管事说你有做瓷器坯体的经验。管事的问题,你就如实回答,然后请求他给你一次尝试的机会,只要你成品做得好,肯定能行。” “嗯。” 快到镇上时,王勉出声:“镇里有两家医馆,许臻,你要去哪家?” “哪家医术好点?” “同仁堂医术好,但贵,广民堂便宜,医术也不错。” “那去同仁堂吧。”许臻觉得自己后脑勺这伤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醒来后除碰到伤口会疼外,也没其他症状。 但他还是去同仁堂看看吧,脑袋上的问题还是谨慎些,找专业的瞧瞧总是没错的。 贵也要去,身体就是本钱,身体好才能赚钱。 许臻很会养自己,轻易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一进镇里,四周便有了点繁华气。人来人往,周围各种叫卖声不绝,街上行走的人穿着并不华贵但也细致干净。 四周的人正在招揽生意,时不时往他们的牛车上看一眼。 “你快看那人。” “怎么了?” “怎生得这般漂亮,跟个仙人似的。” “哎呦,还真是。白得嘞。” …… 王勉听着也在心里想,这许臻怎就生得这般好看。 鼻子挺翘,皮肤白得跟雪似的,一双眼睛灵动极了,像是春天里扑面而来的风,润乎乎的。 许臻好奇张望,谁啊? 他们在说谁长得跟神仙似的,自己怎么没看见。 他转头想问王勉看见没,发现王勉脸上又是红红的。 唉,这倒霉孩子,竟然还在紧张,他也不好在人家这么难受的时候还问八卦。 对于易紧张体质,许臻也是爱莫能助,只能再次口头鼓励他:“王勉,你要相信自己,你肯定行的!”说着,拳头做加油状。 王勉没看懂许臻手上动作的含义,也不知道许臻怎么又安慰他,但他还是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许臻人真好啊,可惜听说招着赘婿了,不然…… 唉,他娘不会准的…… 到同仁堂,两人还排了会队。 同仁堂里的坐诊大夫是个老人家,满头白发,脸上有很多皱纹,但面色红润,嘴角带着三分和善的笑意,光是这和善的气质和健康的外貌就让人放下心来。 毕竟在古代能把自己调理得活到满头白发还神采奕奕的大夫,肯定有点真本事! 大夫望闻问切后,温和开口:“你这个只是外伤,没伤着内里,我给你开一些喝的,以防万一。至于伤口,则是敷的草药,每日换药,不要沾水,捡药的人会告诉你忌口。” 同仁堂的收费果然很贵,许臻只捡了几小包药,再加上一些可以当香料用的药材和石膏粉,便花去一两银子。 真贵啊! 许臻肉疼得脸都皱了。 * 牛车继续行驶,很快到一处庄子。 两人刚下车靠近庄子,便被两个门丁喊停。 许臻跟门丁讲清楚缘由,两人还是半信半疑的,不敢放他们进去。 许臻顺手递给门丁两个饼子:“两位大哥,我知道你们每天守着庄子的安全也很累,这是我家里嫂子做的,加了鸡蛋用白面混高粱面混合白菜丝萝卜丝煎的饼,味道简单,但胜在新鲜,二位站一早上想来也饿了,尝尝?” 两个门丁没推脱,各拿了一个。 许臻看两个门丁吃着露出满意的神情,继续道:“大哥,我们也不是要进去,实在是家父新丧,得我大哥回去主持家里。能不能麻烦你们中哪个帮忙跑一趟,帮我问问?” 两门丁也不是不通人情,更何况刚刚才吃了人家的饼。 帮忙跑个腿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门口还有一个人守着,便同意了。 王勉在旁边看许臻三两句话便让门丁松了口,惊得目瞪口呆。 这许臻,咋这么厉害! 没多久,一个瘦高的汉子便跟在门丁后面出来,也就是许臻的大哥——许轩。 许臻忙把许轩拉到一边,把和村长家的交易同他交代清楚。 许轩揉揉许臻的头,笑着说:“这两年胆子越发大起来了,但你应下的这事能成。管事在这周围没找到会做瓷器坯体的,现在接了个大单子正赶货,现教来不及,我带他去给管事试试,八成能过。” 许臻拍拍王勉肩膀:“听到没,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征服管事。对了,我们统一下口径。” 许臻盯着王勉叮嘱:“王勉,以后有人问你怎么得到这活计的,一定要说是因为送我来找我哥,听说里面缺人,你毛遂自荐,被管事的看中了。” 王勉疑惑挠头:“为什么?不是许轩哥帮我争取的吗?” 许臻头有点疼,许轩脸上肌肉也隐隐抽动。 “傻子!我哥帮你争取,怎么不帮别人争取?你要说是我哥帮你争取的,其他人还以为我哥跟那管事有关系,能帮人走后门。那村里人人都来找我哥帮他争取,最后自己找不着活计反倒要来怨恨我哥。” 许臻直接告诉王勉后果:“你若说是我哥帮你争取的,那就是恩将仇报!” 王勉被许臻吓住,思考后觉得许臻说得十分有道理,急声道:“我不会恩将仇报的!他们打死我,也是我自己争取的!” 许臻笑得欣慰:“这就对了,本来就是你逼着自己,大着胆子争到的活计!” 果然,进去不到半时辰,许轩背着包袱一个人出来,管事把王勉留下了。 许臻让许轩吃完饼子,许轩驾车带许臻到镇上把葬礼要用的香烛纸钱各类东西买好,到村里两人先到村长家,告诉村长王勉被录用了,并叮嘱活计对外得说是王勉自己找到的,村长没说什么,村长老婆王婶子硬是给他们塞了一包果脯。 到家后,许轩又马不停蹄去村里猪肉摊子订下摆酒席那天要用的肉。 白天秀娘已经请人帮忙报丧,剩下便是过目要采买的食材,四处借桌椅锅碗。 忙完,早已深夜。 许家三个人凑在一起吃晚饭,许臻拿出自己存钱的小木匣递给秀娘。 “里面是什么?”秀娘接过打开,里面是银块和铜钱,忙还给许臻,“臻儿,你自己的钱自己收着,我不能拿。” 许轩也正色道:“我是你大哥,怎么能花你一个小娃娃的钱?” 17岁在现代是高中生,都算是半个成年人了,更何况在古代,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妥妥的成年人。 更别说农村孩子早当家,许轩当年14岁便开始在外找活干,现在许臻比当时的许轩都大三岁了。 而且许臻在现代是27岁,比许轩年纪还大,他做不到当个孩子享受,看着许轩和秀娘为他操劳。 许臻诚恳道:“哥,嫂子,你们后面不能出去做活都是为了我,我们也不分家,那家里的钱财便都是一体的,没有我花公家的钱,自己却把赚到的钱存成私房钱的道理。” 许轩和秀娘对视一眼,示意她收下:“哎!臻儿真的长大了!好,那就听你的,咱们把钱都存在一起。” 第7章 赚钱 "臻儿,你知道爹的钱是放在哪里吗?"许轩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办葬礼,人来人往的,若是不找着先藏好,丢了都不知道找谁说冤。 许臻努力回想,许轩和秀娘常年不在家里,家中一向只有许大和自己在,的确自己知道许大放钱地方的可能性最高。 许臻反推记忆内容,果然,许大有一次和他说钱放在粮仓中一个木柜下面,让他拿钱去买斤肉来开开荤。 许臻当然没要许大的钱,因为许臻在家里是手上最宽裕的。 许大、许轩、秀娘赚的钱都存在一起,不会随便拿出来花。 许臻赚的私房钱,他们没收,说是他身上留点钱做事方便,而他自己又蛮会赚钱,所以手上钱不算少。 “哥,爹的钱应该是放在粮仓。我过去拿,你们准备一下等会儿守灵的东西。” 许大的棺材已经搬进灵堂,从今晚开始一直都得有人守着,直到许大下葬。 许家的粮仓面积挺大,里面一半放着粮食,另一半则是许大做木活的木料和工具,其中有一个堆着东西的破木柜。 许臻移开木柜,发现地面就是夯实的黄泥地,一览无余,完全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是在桌底? 许臻把木柜放倒,果然木柜底部有一个嵌进去的木盒,他把木盒弄下来打开。 转头确定门窗紧闭,数了下里面的银钱,迅速在灵泉空间里那堆银首饰中挑了几个合适的放进木盒。 回到堂屋,刚打开木盒,秀娘就被里面的两个足银长命锁项圈和三个手镯给惊住。 “这……这,爹咋这么有钱?!”秀娘情不自禁轻轻碰了下那长命锁,银子很亮款式也好看,她都不敢碰到底,“真好看,真精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 许轩也觉得好看,看自己老婆喜欢,小声承诺:“以后给你买。” 秀娘也小声道:“别,别,这东西费钱。” 许臻也说:“嫂子喜欢的话,等过了这段时间,打个簪子来戴。” 村里戴个银簪子还好,如果真戴个大克重的银手镯,其他人会说闲话编排你。 秀娘忙摆手:“可别,这东西好好存着多好,拿来打了簪子多浪费。” 秀娘是个姑娘家,肯定是爱美爱收拾自己的,只是这在村子里,整日都是活,没得精力,村里人嘴巴碎,对于女娘哥儿更是严苛,嫁了人的女娘要是打扮得漂亮了,指不定要编排点什么闲话出来。 长久在村里头住,去个镇上买点东西都麻烦得很,许臻琢磨着等攒够钱了还是去镇里县里做点小生意的好,赚钱轻松,日子轻快。 反正要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他是干不来的,他倒不歧视种地,农民是国家的根基,供给粮食养活人们,厉害也值得人敬佩,人会歧视。 但是种地苦啊,不是一般的苦,那是苦得不得了。古代不是机械耕作,种地每一步骤都靠人力,就是纯粹的苦力劳动。 许臻平时是会健身,但他的体能也就那样,真要他提起锄头去挖地,可能没多久嘎巴一下就倒了。 三人把所有钱放进木盒,许轩和许臻负责数铜钱,秀娘则拿戥(děng )子出来称量银子,这是一种精确度极高的小秤,主要用于称药材和金银。 银子和铜钱全部加起来共三十八两五百三十文。 葬礼采买要钱,许大去世后,家里不再有许大做木匠的收入,许轩和秀娘也不能外出做活,从此许家只能靠地里种的粮食过活。 种地就是靠天靠地靠苦力吃饭,一年辛苦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而且过于沉重的劳动对身体也不好。 许臻昨晚在粮仓看见几麻袋沉甸甸的大豆,今天在医馆便想着买点石膏粉来做豆腐。他虽然没学过做豆腐,但刷小视频时不时能刷到,做豆腐还是比较简单的。 豆腐是优质蛋白,在这个缺肉少油的时代,是性价比极高的蛋白质补给,做好可以给许家人补充点营养。 想到这,许臻脑袋灵光一现,他可以做豆腐卖啊! 周围几个村子都没有卖豆腐的,以往想吃豆腐都得等到去镇里时才能顺带买点。 他在村里做,距离近,价格优惠点,生意肯定不错。 想到这儿,许臻着急地问:“哥,粮仓里怎么那么多豆子?”他记得村里不怎么吃豆子的。 许轩有些疑惑,小弟刚还说着钱的事情呢,怎么突然就跳到家里的大豆身上了?而且家里的事,小弟应该比自己熟悉才对啊? 不过,许轩转念一想,许臻每天都有各种事要研究,没注意到也正常。 于是,许轩详细跟许臻解释起来:“粮仓里都是去年的大豆。村里的大豆都是收完小麦再种,大豆不比其他粮食,种在地里消耗肥力不多,所以村里贫苦的都会多种点来填饱肚子,今年开始种红薯才种得少些。但是大豆只能用来做酱,直接吃不好吃就算了,吃多后会涨肚,让人难受,村里除了实在穷得没饭吃的,大都只把大豆加杂粮里当个添头。” 说着,许轩喝了口水,继续道:“但前年有游商来村里收大豆,价格虽然不贵,但那也是活生生的钱啊!大豆好种、不讲究土质、不算耗地、收成还行,去年村里大半人家都在割完小麦后加种大豆,但一年到底,还是没有收大豆的来。所以村里许多人家都存有大量豆子。” 秀娘接着补充道:“爹也加种了,不过粮仓里的大豆主要是租我家地的租金。” “租金?爹租了多少地出去啊?” 祈朝是按照人口分田。男丁十亩田,十亩田里旱田水田各五亩,女孩儿哥儿则是五亩旱田,男丁去后,可留下水田旱田各一亩做祖田,其他田则要收回归于朝廷。 以前女孩哥儿没有祖田,但换皇帝后,女孩哥儿去后也留一亩田为祖田。 许家自然是有祖田的,但当初分家时,许老太哪肯分给许大? 许大只得了本在自己名下的十亩田,这还是律法规定的,不然许老太恨不得要许大净身出户,就连以前那破房子都是许大师傅借钱给修的。 后来许轩许臻年纪到了分到田,许大存着钱又买了两亩上好的水田,所以许大家共有二十七亩田,其中水田十二亩,旱田十五亩。 “爹租了十五亩出去,只留下水田九亩,旱田三亩。村里人手里拿不出银子,都是用粮食做的租金,除去交税,剩下粮食五成当租金。” 许轩摇晃木箱,里面钱碰撞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自豪地说:“收到粮食后,白米白面各留一百五十斤自家吃,其他的爹用牛车送到镇里小店铺,每斤至少比官价多三文,十来天就能全部卖完。爹脑子动得快,我家才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许臻又道:“哥,我家地里收成如何?” “水田肥,仔细照料,能有个两百到两百五十斤左右,唉,旱地就不行了,每年也就百来斤。” 许臻在脑里转了一圈,祈朝地税是十五税一,意思是地里如果收获粮食一百五十斤,就上十斤的税,这样算起来,许大每年只转卖白米便有几两银子入账。 在村里头,许大不仅学了木工,更是会做买卖,真是个人物。 别看许家攒下的银子不多,那是修了青瓦房,买了两亩好水田,还给十五两的彩礼银子剩下的。 田地只有祖田可以买卖,其他都只能租,祖田是祖宗基业可以传下去的,多金贵啊,那两亩水田可值钱。 祈朝税率不算低,但老百姓对新登基没几年的新皇帝很是赞扬。因为新皇帝虽然没减低地税,但减少了赋税种类,例如人头税,总的来说,百姓要交的税钱少了许多。 而且新帝军事天赋了得,当王爷时就平定北方战事,国内安定。 徭役也从以前的两年一次改为三年一次,主要服的也是力役、杂役,也就是去修筑城池、宫殿、道路等。登基后大刀阔斧杀了不少贪官污吏,现在就算服兵役也不用饿着肚子上战场送死。 新皇帝登基几年来,百姓的日子的确好过一些,但大多数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 就像秀娘,她家七口人,每年都把白米白面全部官价卖掉,最多留个几十斤,留下的也都是给家里男丁老人吃的,哪有姑娘家的份。 秀娘刚嫁来许家时,许家还没修上那三间青瓦房,她虽然知道公爹是个木匠,平时都做着木活贴补家用,但她想着许家人少劳力少,条件应该不会比她家好多少。 直到她嫁过来,第一天便给她煮了白米饭,炖了鸡。那香喷喷软乎乎的白米饭,里面没掺一点杂粮,秀娘从来没吃过。 更别说,那上面飘着黄澄澄鸡油的蘑菇炖老母鸡,她家里过年才会做,做了她也只能沾个油水,不像许家,两只鸡腿、鸡翅,四人平分,两个鸡腿还是给她和许臻。 许大性子沉闷,但对她就跟对亲姑娘般好,不,那是比一般人家对亲姑娘还好! 从那起,秀娘便在心里发誓,哪怕许家也穷苦,她也要好好待家里人,大不了自己累点多做点。 但谁知道,许家一直都吃得好,每顿都是白米混杂粮,饭是吃到饱,隔一两日便沾点荤腥,虽然也就是打几个鸡蛋加猪油做个鸡蛋汤,但也是村里难得的好日子。 秀娘还私下里暗示过许轩,天天这么吃粮食扛不住。 许轩便把家里来项给秀娘掰扯清楚,秀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更觉得自己应该多动脑多思考,日子才能红火起来。 回忆到从前,秀娘顿时生出万般豪情出来:“臻儿,你不必担心家里钱不够,今年我们不租地了,你大哥做地里的活,我到秀坊接点简单花样的活,绝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许臻忙按下秀娘这大干一场的想法,他哥一个人种二十七亩地,这是把人当牛来用,长久以来身体怎么受得了。 秀娘如果在秀坊接活,眼睛秀瞎也挣不了几个钱。 自穿到这里,秀娘和许轩便处处为他着想,许臻以前没有过亲人,但想来亲人便是这般了。 他早已把两人当作自己的亲大哥、亲嫂子。 许臻认真道:“哥,嫂子,我问这些,是因为我有个赚钱的想法。我想在村里做豆腐卖,顺带可以做豆皮、豆干、豆花这些豆制品,平时在村里卖,隔几天便套上牛车拖到附近几个村子卖。” 许轩惊了:“小弟,你连豆腐都琢磨出来了?!”他没忍住揉揉许臻的头,“真不愧是我许家的孩子,脑袋瓜就是灵活!” 秀娘也不禁想了下这门生意,觉得能做:“马上冬天了,村里冬天日常也就萝卜白菜土豆红薯换着吃,有个豆腐搭着,愿意买的人肯定不少。” 许轩难受地叹息道,“唉,要是爹还在,看见你这么有本事,一定开心。” 秀娘脸上也涌现些痛苦之色。 许臻看着两人红通通的眼睛,想来已经悄悄哭过很久,现在不是不想哭,而是眼泪都流干净了。 他拍拍两人的肩膀:“没事没事,爹和娘在天上团聚了,正享福呢。” 两人对于许臻突然会做豆腐完全不奇怪,因为原主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 从家里倒草木灰旁边的菜长得比地里的水灵,多次尝试,发现草木灰肥田,而且还试出合适的草木灰分量。 觉得冬天堂屋里冷,看到过镇里烧煤的小炉子,把它加高加大,装上提手,变成能装柴火能做饭能暖屋的煤炉。用炕孵出过鸡苗,然后许大用牛车拖着鸡苗去周围村子卖,许臻手里的钱都是这两年卖鸡苗赚的。 许轩整理好心情:“是啊,爹也不想我们为他哭坏眼睛。” 想到许臻说的豆腐生意,许轩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别人都不知道我家卖豆腐,怎么来买?” 许大没有宅基地,房子直接修在地边,好处是离河近取水方便,缺点是离村里其他人家远。 “村里办白事席面,加豆腐吗?”许臻在现代时,周围白事席面是必须要有一道豆腐的。 许轩:“豆腐要额外花钱买,村里很少有加的。村里席面,固定是一个全荤一个半荤,两个素菜,一个甜菜一份油汤,共六道菜,寓意也好。 素菜大多是萝卜白菜,甜菜则有水果上水果,没有便蒸点南瓜。” 许臻思考了下:“那我家的素菜便弄个酱香豆腐,大家尝了好吃,后面自然会来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赚钱 第8章 做豆腐 清晨,天都还没亮,听到鸡鸣声,许臻在床上蛄蛹几下挣扎着起床。 他以前最缺钱的时候也没这么早起过! 煤炉边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许臻跟个游魂似的慢腾腾舀小半瓢冷水混合热水,杨柳枝蘸盐粉刷牙,小块的软棉布洗完脸,整个人才清醒些。 丧葬事情繁多,谁家都没办法自己完成。 所以村里惯例,哪家有人去世,全村闲着的人都要去帮忙,主人家则提供早晚两顿饭,饭菜不需多丰盛,但要供人吃饱。 上山干的都是力气活,肚子空着可干不动。 许臻脑袋才伤着,许轩和秀娘没敢让他熬夜守灵,后面三人若是轮换,许臻也只换着守白天的。 本来还想让他躺着休息几天,但许臻说家里事情忙,大夫都说他脑袋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他一定要帮忙做事的。 家里办白事,事情的确又多又杂,夜里还要熬夜守灵,两人都分身乏术,所以也没硬要许臻躺着养伤。 不过,秀娘心里还是怕,把许臻的药熬得又浓又多。 那药汁真是又苦又麻还浓稠,一口下去,许臻苦得眼睛都睁不开。 厨房有两个并排着的大灶。 许臻用借来的大锅蒸着杂粮饭,饭上蒸笼里放分成小块的南瓜和红薯,另一个灶则用来炒菜,许臻弄了韭菜炒鸡蛋和醋溜土豆丝两个下饭神菜,再煮了锅萝卜白菜汤。 饭菜做好,他先把自家吃的分出来,送饭去给秀娘,夹一份温在锅里,许轩醒来便能吃。 没几分钟,隔着墙都能听到门外有人说话谈笑的动静,许臻便把饭菜端到院里的桌子上。 许臻从屋里端饭出来,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许臻长得好,眼睛圆润,鼻子精致立体,鼻尖微微上翘,其他人穿褐色麻布短褐显得肤色越加黧黑粗糙,许臻穿着却格外衬他的肤色,全身露出来的地方都白生生的,又俏又娇。 不少人看呆住,先前在院子外还叫唤着菜好香,但现在却完全忽略了许臻端着的韭菜炒鸡蛋。 他们心里疑惑,许臻以前也长得好看,但就是没现在那么吸引人,那种整个人张扬开的自信简直闪着光。 许臻目不斜视穿过人群,把菜放在桌上,便招呼着人吃:“大家快吃饭吧,杂粮饭足够,一定吃饱,今天要辛苦各位了!” 说完,许臻便回屋吃自己的饭。 待把脏碗筷清洗干净,天已经大亮。 许轩睡前已经帮他把石磨清理干净,昨晚泡着的黄豆吸水膨胀到原来体积的两倍,全都胖乎乎的,一掐就碎。 许臻把黄豆分多次加入石磨,边加水边加黄豆,见牛停下来,用鞭子吓唬吓唬它。 等黄豆磨成糊状,他用纱布过滤,过滤好的豆浆热到沸腾,撇去浮沫后停火,先舀出喝的来,等到豆浆温度降低些,加入石膏粉搅拌均匀,静置会儿便出现许多豆花。 他将凝固好的豆花装进木框用石板压住,等水被挤出些便是豆腐。 许臻做完几板豆腐,累得满脸通红,才停下来享用自己特意留下的豆浆和豆花。 太阳中间偏西边,许轩才睡醒。 昨晚上是许轩守灵,等和秀娘换班后困得直接便去睡觉,今天还没吃过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哥,锅里给你留的饭已经冷了,你热好再吃,厨房桌子上是我做的豆浆和豆花,你也尝尝。”说完,许臻去灵堂换秀娘出来休息。 这样忙碌着过完正席,许家席面上的酱香豆腐又香又滑嫩,下饭得很,来吃席的夸个不停,许轩顺势把那豆腐是许臻做的,他后面还要在村里做豆腐卖的消息传出去。 * 到了出殡的日子。 天还没亮,村里帮忙的人在许家吃完早饭,许轩摔盆,许臻打招魂幡,一群人伴着凄切的哀乐抬着许大的棺材上山,下葬后许轩许臻秀娘三人跪在许大坟前烧纸、磕头祭拜。 这几天跪着守灵,操持葬礼下来,许家三人都脸色苍白、眼下青黑。 到了下葬,许臻的眼泪不自禁流下来。 也为许大哭上一哭。 许臻边烧纸边在心里念叨:爹啊,我不是故意要占“许臻”身体,我现代只是在家里二楼楼梯滚下去,肯定不会死,“许臻”多半是穿到我身体里了。 纸钱我们买的两份,你在下面要是看见娘,就给她分些。你俩花钱不用省,等后面我找机会把娘的坟迁过来,时常给你俩烧纸钱,把你们烧成地府第一富。 念叨念叨着,许臻想到现代家里的两个猫崽子,猫粮虽然都是每天自动投放的,但他时常给俩崽子煮点好吃的猫饭换着吃,也不知道它俩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心里默默跟“许臻”说:我的财产和证件全在楼上主卧床上的箱子里,里面有身份证、房产证、两张银行卡和手机里的钱加起来有差不多一千万,所有密码都是031375,如果有带字母的便是这个前面加ZX。 那些钱都给你了,你对自己好点,家里两只猫:圆圆在减肥,千万要控制它的饮食,每天督促它锻炼一小时。团团不喜欢吃饭,你按照我小某书上收藏的猫饭给它加餐,那些都是它爱吃的,每周至少要加三次餐维持它的身体健康。圆圆爱吃…… 许臻心中默念完两只崽的喜恶,最后以叮嘱“许臻”记得给俩崽子补生日礼物结尾。 许臻和许轩秀娘提了一嘴,俩人也说把娘的坟迁过来好,以后祭拜也方便。 自许大分家后,每年去许老太那边地里祭拜他们娘,许老太都不乐意,总是在房子那里高声骂人。 俩人越想越觉得好,坟迁过来,爹娘在下面陪着不寂寞,不过这事得看个好日子才能动工。 抬棺材的人早已回村,许家三人哭够烧好纸后也往山下走。 才走到村边,一个中年婶子拦住许臻,把他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中午我们收拾厨房时,裴家的来了,把你相公丢在你家。” “我相公?”许臻眼睛瞪圆,他不是只有个没有印象的便宜未婚夫吗? 怎的就升级成相公,还丢他家了? 心里想着他嘴上也就问出来。 婶子解释说:“他情况不太好,裴家可能不想退你家送过去的彩礼钱,你快回去看看吧。” 许臻赶紧道谢:“谢谢婶子,要不是你说,我都没个准备。” 中年婶子笑笑说着“多大个事”,让他有时间来她家玩。 许臻同秀娘、许轩一讲,秀娘担忧道:“周婶子是村里少有的热心人,绝不会用谎话来玩笑你,裴家送来那人情况怕是真的不好。” “那我们快点回去。”许臻加快步伐,边问两人他那便宜相公的事。 许轩道:“爹是给你订好一门亲事,是那双水村的裴家大郎,那是个读书人。爹带你去看过,一众想来我家做婿的人中就属他长得最好,你同意后爹还找人合过你们八字,说是你俩啥来着……反正就是很好。” 秀娘无奈道:“人家说你俩年命相生,五行互补,婚姻吉利。爹回来时高兴得不行,当天晚上喝着酒一直念叨这几个词。” 说着,秀娘又想起许大,眼泪淌出来。 许轩回忆起当时爹的音容笑貌,脸上也带着思念,给秀娘擦擦眼泪,笑着说:“这几天守灵眼睛都哭成包子样,爹下去和娘团聚,肯定不希望我们一天天为他难过。” 许臻也说:“嫂子你要想爹娘啊,我们逢年过节都给他们烧纸钱,让他们在下面过富裕的好日子。” 秀娘平复心情,点点头。 “裴家大郎长得好,还是个读书人,怎么愿意做我家赘婿?”许臻心里觉得古怪,在古代做赘婿可不是件光彩的事,读书人多清高自傲,怎会肯自降身价来当赘婿? 别是杀猪盘?! 许臻满脸惊疑害怕被骗的模样逗乐秀娘,她笑着说:“臻儿,他再长得好,还能越过你去?你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人,他能看上你有什么奇怪的?” 许轩也粗声粗气道:“读书人难道就比你金贵?读书废银钱,他是读书人不错,可裴家没钱,我家有钱!” 对于我家有钱这话,许臻只能笑笑。哥,我家也是穷穷的,不过以后他会赚钱坐实的。 说话间,三人接近许家院子。他家借的桌椅,村长早已帮忙安排着各自拿回家,许家无事再需帮忙,但许家院子里还有五六个人坐着聊天。 一个大婶的嗓门跟装了喇叭似的,在院子里和其他几人讲话,许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早村里人把许大抬上山去后,我们厨房几个人洗完碗,各把自家桌椅瓢盆带回家。我家东西最多,来回几趟,最后一次过来许家,才到门口,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哟,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道白影在院子里晃,我想着怕是许大舍不得许轩他们,不愿意走。 我当时吓得都不敢动,结果那白影虚弱地叫我声婶子,我怕得不行但还是靠近去瞧,你猜我看见啥?” 周围有人无语道:“你都说几遍了,无不无聊?” 另一人反驳他,兴致勃勃地说:“婶子,你别管他,继续讲!我今早跟着去抬许大,还没听过。” 有人捧场,那婶子显然很开心,继续绘声绘色说起来:“那可不是许大,是个俊俏少年。那脸青白得嘞,早上冷飕飕的,他竟只穿着一身薄薄麻布单衣。瘦得跟个麻杆似的身体,咳呀咳,看着都不像活人,我悄悄探下呼吸,还有气,心里才松了口气。谁知道他竟是那人!” 无需他人捧场,大婶便兴奋讲下去:“是双水村裴家大郎,叫裴瑾,就是许大给许臻招的那个赘婿。说是个读书人,但我看他要不成,没两天好活的样子。怪不得裴家要拖过来,怕是想贪完那十五两的彩礼银子。 等许臻回来,贪心婆遇上精明鬼,村里又有好戏看了!” “那还真是的。” “你说许臻会怎么治那王翠花?”从听说许臻和裴家大郎定亲,村里人早把裴家人的底细打听清楚了,裴瑾的继母正叫王翠花。 “我觉得是直接把人丢回裴家,这么个病死鬼怎么值十五两?” “我觉得,说不定也要把那王翠花告了!那可是十五两银子!” 许臻威胁要去县衙告许老太的事情早在村里传遍了。 …… 许臻听明白了,屋里这些人是等着他回来上戏台呢。 他直接推开门,眼睛直直盯着还在出声那几位,笑意盈盈问:“婶子和叔们等着看谁的笑话呢?自家的龌龊事都没理清楚,我家的笑话哪比得上你们家的?” “许臻,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许轩补刀:“叔,你家二儿子在镇里做的那些事,村里去镇上做工的人可都清楚得很。” “什么事?”许臻小声问许轩。 许轩同样压低声音道:“和人打架争个私娼,结果拿不出钱来被那姑娘赶出去,正被他去镇里买东西的娘和媳妇遇见。” 许轩虽然压低声音,但那声音也足够院里人听清楚了,那个中年汉子脸上顿时面色难看。 哇喔?! 许臻瞪大眼睛,好精彩的戏,可比他家精彩百倍。 许臻扬声道:“叔和婶子们快回去吧,少在外面嚼我家舌根,不然我替你们请全村人去你们家里看好戏,啧啧啧,那场面肯定精彩。” 累了一天还能特意留下来等着看笑话,也不管许家刚过白事,笑话的主人公裴瑾也病重,这些人都是嘴贱心烂的货色,家里笑话可比许臻家的抓马得多。 村长家小儿子送许臻去找许轩,走狗屎运在镇上找着了活计,许臻又学会做豆腐。 自那起,村长便在村里说许臻是个福星,有大运气在的,让他们别欺负许家男丁少。 这次许家白事,村长就出了不少力。 许臻让村长帮忙请全村人去他们家看戏,说不定村长还真能同意。 几人灰溜溜地出许家,到家又是好一顿吵。 第9章 裴瑾 许臻念了一遍他那便宜相公的名字:“裴、瑾……”,还挺好听,便打开许大房门。 炕上躺着个人,身上盖着床薄棉被,只露出一张脸来,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 少年瘦骨伶仃的,脸颊瘦削,面色苍白,唇色艳红却干涸起皮。 眉眼倒是深邃,眼窝微微凹陷,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子挺拔,山根高挺得恰到好处,从眉骨到鼻尖的线条利落流畅,透着一股天生的高智感。 哪怕眉梢眼角间还藏着些少年人的稚气感,也不难看出长大后定是副清雅俊逸的长相。 瑾,美玉也,这名字倒是和他的长相配。 他似乎睡着很不舒服,头发凌乱,眉毛紧皱,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 许臻看得心里怜惜,忙用帕子把他脸上的汗擦干净,手摸摸他的额头,能明显感受到烫意,手里没有温度计,他也测不了裴瑾的具体体温,但能判断他是发烧了。 在现代,感冒发烧吃点药就好,只是普通小病。 但古代缺医少药,发烧算比较严重的病,更何况裴瑾这幅烧得厉害的样子,怪不得周婶子都说他怕是不成了。 许臻从灵泉空间里的医药箱里找出板退烧药,按说明书上的用量,捏开裴瑾的嘴,混着温水喂下去。 “他怎么样?”许轩、秀娘把背篓放下,也进许大房间里来探了探裴瑾额头温度。 “不怎么好。”许臻低声回答。 裴瑾好像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被吵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许臻手指指着外面,示意出去再说。 三人轻手轻脚到门外,许轩想着刚看到的裴瑾脸色,忧心道:“小弟,他这风寒发热怕是有点严重。” 秀娘惊道:“发热?”她嘴巴动动,神色犹豫地说,“臻儿,他这应该是烧着好些天了,发热得这般厉害,治好也是痴傻的。” 许轩脸色阴沉,语气严肃道:"送回裴家吧,大不了不要那十五两了,反正你们的婚书还没盖上官府的章,做不得数的,不能让你守着个傻子过一辈子!" 许臻眉头紧皱,盯着秀娘,心里奇怪:“嫂子,你怎么知道裴瑾发烧很久了?” 发烧这种东西并不能简单判断发烧的时间,秀娘如此猜测,大概是知道什么消息。 许轩也疑惑看着秀娘:“媳妇,你什么时候会看病了?” 秀娘拍了下许轩,肃着脸解释:"爹给臻儿订下婚事是前十天的事,当时便请去镇里办事的人给我两带了消息是不是?" “这事不是早说过了,怎么又提?” 秀娘道:“爹走那天,是周家二儿子周英去镇里给我们递的消息,周婶子人好,她家几个儿子也都是热心的。周英在路上便告诉我,他去双水村做事时听说裴瑾不小心掉进河里生病了,让我办完爹的丧事便去庙里拜拜,求个清净香。” 秀娘说完,神情不忍,“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啊。” 许臻听懂了,裴瑾身上完全没有药味,整个人瘦得跟麻杆似的,没点肉在,病着怕是既没给捡药,又没好好照料。 裴瑾现在烧成这样,周家直接把只穿着单衣的他丢在许家门口,哪有半点心疼孩子的样子? 倒像是把这人丢给许家,不论死活,让许家不能去要回彩礼银子。 许臻再想得阴暗点,若是裴瑾真的死在许家,说不定裴家还倒要来找他们麻烦! 裴瑾现在真是个烫手山芋! “哥,我……”许臻眉头紧皱,心里还是想带裴瑾去医馆看大夫,毕竟是条人命。 但家里不富裕,医药价钱昂贵,裴瑾又是外人,他不知怎么开口。 许轩揉揉许臻的头:“别犹犹豫豫的,有什么话就说,一家人别搞什么弯弯绕绕。” 听着这话,许臻心都是暖的,头顶在他哥手里蹭了蹭:“哥,嫂子,我想送他去医馆看看大夫,毕竟是条人命。” “唉,行,我等会儿去套车。”许轩叹息一声,小弟还是太善良了。 许臻继续问:“家里还有酒吗?我拿来给他擦身体,散散热。” 许轩一听,急了:“你还是放不下他!小弟,他虽然长着张小白脸,但是个傻蛋啊!” 许臻疑惑挠头,两只眼睛盯着他哥看:“没,我就给他散散热,我对他真的没想法。” 许轩冷哼一声,脸色发青,恨铁不成钢道:“你一个哥儿,他一个男人,你准备脱他衣服帮他擦身体,肌肤相亲不就坐实亲事了?以后还怎么重新招婿?” 秀娘心里也琢磨着,裴瑾那张脸的确是她见过最配得上臻儿的,怪不得当初臻儿一眼就相中他。 但傻子就是傻子,脸再好看都是傻子!脸又不能当饭吃! 但臻儿似乎是栽他身上了,秀娘也不好直接上棒便要打鸳鸯。 秀娘委婉劝道:“臻儿,若他醒后还是个傻子,那便送回裴家。我们家重新给你招个俊朗夫婿!” 秀娘心里也同情裴瑾,但更清楚,非亲非故的,谁家都没闲粮养个傻子。 许臻是又好笑又感动,他哥嫂对他是真的好,但他对裴瑾是真的毫无想法啊! 就一个小少年,就算他喜欢男人都不会有想法,那不是犯罪吗? 更何况他是钱性恋,只喜欢钱。 但许轩和秀娘显然是打心底认为他被裴瑾那张脸迷着了,都开始考虑给他找第二春了。 都怪他嘴贱说要给裴瑾擦身体,在现代社会生活二十几年,他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和裴瑾当做一个性别,都是男人,脱衣服擦个药有啥奇怪的? 许臻有气无力地说:“哥,我和嫂子去套车,你去帮裴瑾擦吧。” 许轩和秀娘看他终于决定放下裴瑾,一脸欣慰。 许臻:……累了……算了…… * 许臻把裴瑾团在两床棉被里,整个人只露出来鼻子让他呼吸,以防他坐在车上受着冷风病情加重。 弄好,许臻抬手一抱没能把这团人抱起来,许轩嘴巴咧开,等着许臻喊他帮忙。 秀娘瞥眼他,上去帮许臻。 许轩瞪着秀娘,秀娘没忍住笑骂一声:“小孩脾气。” 许臻得意地冲他哥笑:“哼哼。” 许轩:“你是小猪吗?还哼哼。” 牛车摇摇晃晃的,许臻坐在牛车上,手从后面搂着裴瑾,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以防他歪着掉下车,还时不时给他喂两口盐糖水。 许臻半边身体都麻了还才只走了半截路,许臻心里计算下,等到医馆,自己左边肩膀怕要没知觉。 他打开陶杯,扒开裹着裴瑾脸的棉被,把人微微后倾,手捏住裴瑾的脸强行弄开他的唇。 裴瑾脸颊上没二两肉,但嘴唇却意外的有点肉,许臻好奇地戳戳,还挺软,有点可爱,又戳戳。 裴瑾闷哼一声“唔”,许臻抬眼,正对一双迷茫湿润的眼。 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看着许臻,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许臻干巴巴地解释:“哈,我是准备喂你喝水。” 裴瑾乖巧“嗯”一声。 许臻喂完水,手背贴在裴瑾额头上试温度,感觉没先前烫,把棉被整理好,继续搂着人靠着自己肩膀。 师兄公司的退烧药药效还挺好,本来烧得厉害的裴瑾才吃一顿就醒了,怪不得直接大手笔送自己一箱,还配着其他药给他弄了个大医药箱。 师兄真是个好人,那些药在现代随便去个医院都可以开,但在医药缺少,随便点病都能死人的古代,都是救命玩意儿。 而且这些药放在灵泉空间又不会过期,直接给许臻的小命套了几层保护壳。 许臻又坚持会儿,手臂实在难受,他只好又戳戳裴瑾。 “怎么了啊?”裴瑾有些闷的声音传出。 许臻说:“我手臂疼。” 裴瑾自己把棉被拉下去一些,露出整张脸来,眼巴巴地看着许臻小声说:“能不能把我放躺下来,我身上没力气。” 许臻正是这样想的。 他动作迅速地把裴瑾放躺下,摆弄好两床被子,一床垫在木板上并裹着脑袋,另一床盖在身上。弄完许臻又抬起裴瑾脑袋,在下面下垫了些干草,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裴瑾闭眼休息前向许臻道谢,还小声解释自己还有些昏沉,想再睡会儿。 许臻看着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长得好、懂礼貌、又乖巧,而且看着也没傻。 他的两只猫崽子都被他养得健康又快乐,都是养,养猫和养孩子区别应该也不大吧? 同仁堂里坐诊的,是给许臻看脑袋的那个白头发大夫,他给裴瑾诊断后,发现裴瑾的烧都退得差不多了。 好奇问:“你们怎么处理的?” 许臻应答道:“用酒擦身体,喂盐糖水,来的时候给裹着被子避风。” 当然最重要的吃退烧药和盐糖水里混着灵泉水,这个许臻没说也不能说。 老大夫赞赏地看着许臻:“降热,补充水分和营养,做得很不错。” 他让药童去捡药,然后详细叮嘱裴瑾的情况,身体瘦弱、气血不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穿暖。 他还记得许臻,毕竟容貌如此之甚的哥儿,在这种偏远地方真是凤毛麟角,他笑着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头疼头晕之类的症状。 许臻:“没出现过,后脑伤口恢复得也很好。” 就连秀娘都惊讶他伤口的恢复速度。 老大夫看了看他后脑勺的伤口状态,脸上没忍住漏出些微讶意:“你这伤口恢复得好,注意忌口,不会留疤。” 说完,没忍住号他的脉,叹息道:“你身体状态不错,怪不得恢复得好。” 许臻淡然接受夸奖。 开玩笑,他整天吨吨吨的喝灵泉水,就连熬药用的都是灵泉水,他存着许久的灵泉水都用了大半。 量变产生质变,最近他行动间感觉身体都轻盈了些。 许轩看两人谈完,着急询问老大夫:“他傻了没?” 秀娘手肘顶了下许轩的腰,他说这话就跟恨不得裴瑾傻了似的。 许臻无奈回他哥:“哥,你听他先前口齿清晰地描述病情,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傻子啊?” 许轩嘀咕:“谁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难道你不怕以后哪天,自己相公突然变成个傻子?” 自许轩认为许臻被裴瑾迷惑得要脱人衣服,他就看裴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许臻:……这话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攻出场啦![猫头][猫头] 有评论否[坏笑] 阿晋的表情包都好可爱啊[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裴瑾 第10章 装乖 裴瑾急忙道:“哥担心的是对的,是该仔细考虑着后续问题,总不能影响到臻儿,而且哥这也是关心我,”然后转身问老大夫,“王大夫,我这个会有后遗症吗?” 小孩长得好,还病着也乖乖巧巧的,让人心里发软。 老大夫笑呵呵道:“你这烧都快退了,只是风寒而已,不会让人变傻,只要好好养着,元气也会慢慢恢复。” “谢谢王大夫。”许轩取着裴瑾的药和许臻要用的石膏粉,喊他们回家。 上了车,许轩把东西放在车上,看许臻扶裴瑾上车,他也搭了把手,等赶着车走了挺远才硬巴巴地说:“我也不是盼着你成傻子,我………我就是” 裴瑾接过话头:“哥也是关心我,担心臻儿和我在一起会吃苦。” 许轩“哼”了声:“你知道就好,好好待我家臻儿,他可是为了你忙里忙外一整天。你要是对他不好,叫什么哥都是没用的。” 秀娘递水壶给许轩,笑他:“喝点水润润嘴,别嘴硬了,裴瑾从此也是咱家人。” 许臻学着裴瑾的语气,来了句“哥也是关心我,”说完又换成许轩的语气狠狠道“叫什么哥都是没用的”,许臻模仿得惟妙惟肖,跟他俩说的似,模仿完便哈哈哈大笑起来。 许臻以前缺钱时,什么兼职都试过,配个音不过手拿把掐。 但其他三人不知道,都惊着了。 “小弟,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本事?忒适合当讲书先生。” 秀娘也好奇地侧过身等他回答。 许臻模仿着许轩的声音回答:“做事时无聊便自己琢磨出来的,怎么样?像不像?” “像!”许轩心里难受,怎的小弟就生成个哥儿呢?他也不是说哥儿不好,只是因为是哥儿,哪怕小弟有这般厉害本事也做不了说书先生。 但大晚上的,夜也黑着,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怪瘆人的,许轩赶紧让许臻别模仿了。 回程,裴瑾还是躺着,他就这样盯着许臻的背影,思绪万千。 到家后夜已经深了,秀娘给裴瑾熬药,她这几天给许臻熬药,早已做熟这活,许臻则是去做饭。 许大下葬后,许家不再需要忌肉食。 村里办席备菜都是往足了准备,总不能来的人多几个,你家席面便不够,连饭菜都不给人吃饱。 办席后,主人家总会剩些菜,但也不会剩太多。办席时肉不会买太多,因为猪肉全肥的每斤35文,全瘦的每斤20文,半肥半瘦的28文。谁家敢多多买着肉来备着? 若是人来得实在太多,便在周围邻居家买点腊肉用。至于其他素菜,帮忙的最后一天加上猪油和鸡蛋狠狠炒上一大锅,既是感谢村里人来帮忙,又是解决剩菜。 许臻先把灶给烧上,锅里加满满一碗灵泉水再加缸里水,然后加入淘好的大米,锅上放蒸笼,蒸笼中放个大海碗。 碗里是加盐加水充分搅拌过的鸡蛋液。 他看了下,家里还剩下块两巴掌大的纯瘦肉和青菜白菜各半篮子。 许臻先把剩下的瘦肉切成丝,加葱姜丝和少量盐搅拌腌制。白菜把叶和梗分开,都切成不算细的丝。 待肉腌好,锅里加油,油烧热后倒入瘦肉丝炒至变色,加入一勺大酱翻炒出香味后盛出。 另外加油,放入蒜片炒香,倒入白菜梗,加少量盐把白菜梗炒到半软,倒入肉丝,再撒点花椒粉,翻转一两分钟,这样一份少辣椒少生抽少蚝油但超级香的简约版白菜梗炒肉就可以出锅了。 鸡蛋羹早已做好盖着保温,因为没有酱油,便只加了点葱花点缀。 许臻最后把白菜叶丝倒进锅里白粥中,搅拌半分钟左右,把粥盛到盆里,边搅拌着散热,边喊人来端菜去堂屋吃饭。 许轩是第一个过来的,刚进厨房便忍不住咽口水:“臻儿,你这做的什么?可太香了,我隔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许臻示意他哥端盛粥的盆:“白菜梗炒肉、鸡蛋羹和菜粥。” “白菜炒肉能有这么香?”许轩狐疑地盯着许臻端着的菜盆,然后咋舌了,那菜和瘦肉都油汪汪的,不知放了多少猪油。 许轩教导道,“小弟,这日子要节省着过啊!” 许臻“嗯”了声,继续往堂屋去。 许轩在后面摇摇头,小弟怕是这几天忌口馋着了。虽然他们平时也不吃肉,忌不忌肉食也没甚区别。 秀娘抱着个盆大的南瓜过来。 许轩:“媳妇,哪来的南瓜?长得可真好,看起来就甜。” 秀娘:“马婶子送来的,说是她家今年的南瓜好,送我们一个吃。” 许臻看那个南瓜,圆滚滚的,橙红透亮,棱纹饱满,蒂部枯硬还带霜,看起来就甜得很,显然是马婶子特意选的。 “嫂子,等做好豆腐,我们也给马婶子送点去。” “那敢情好,我先放厨房去。” 人来齐坐下,堂屋里便没了说话声。 许轩狼吞虎咽的,呼噜呼噜的喝粥。 吃饭时间晚,许臻先慢吞吞喝点粥,热粥下肚才开始夹菜,却发现坐在他旁边的裴瑾夹菜只夹白菜梗,那一大碗鸡蛋羹更是没舀过。 小孩竟这么卑微守规矩,怕是当作寄人篱下了。 许臻给他舀了一大勺鸡蛋羹,再夹了一大筷子白菜梗肉丝。 裴瑾歪头看他。 这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爱,许臻拍下他的背,温柔说:“快吃吧,以后许家就是你家,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 秀娘也说:“我家是没有大鱼大肉,但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许轩抬起快埋到饭盆里的脸,也说:“对啊,你是臻儿的小相公,也是我们许家人。” 许臻刚欣慰一家人如此团结的脸僵住了,呵呵,小相公,他哥可真会找词。 许轩说完,又继续他的干饭大业。 这段时间,白天夜里的守灵、办席、挖坟地……他真的是累惨了,本来想着今天爹也下葬了,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后便昏天黑地睡上一觉。 谁知道一回家又遇上裴瑾这事,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又赶忙着跑镇里去,到现在才吃上顿热乎饭。 许臻吃完,先去烧上水。 水烧热,刚好秀娘把碗端来厨房,一进来便叹道:“裴瑾真是个好孩子。” 许臻没搭话,重新往锅里添水,等他嫂子说后续。 “刚刚我收拾桌子,他也蹭地站起来帮忙,还说要来厨房洗碗,我们四个人,这才几个碗?我三两下的事情,他还病着怎么可能让他做,我端着盆快步往厨房走,他还跟了几步才被你哥给喊回去。” 许臻评价道:“还挺勤快。” 秀娘把碗放进碗柜,过来靠近他小声说:“我看那小孩,不是勤快,是害怕。” 许臻疑惑,也随着秀娘把声音放小:“为什么这么说?” 秀娘瞪他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许臻:“?” 秀娘嗔道:“村里除了你哥,谁家男人会做屋里事?这被其他男人看见,是要被笑的。我看他动作生疏,怕是想着不好意思在家里白吃白住。” 许臻:……忘记这是封建时代了。 许臻对裴瑾这想法了解,但对于男人不能做家里事有些疑惑,便问:“那要是没娘也没媳妇呢?饿死脏死?” 秀娘笑道:“那就自己做呗,啥都没有,人家也懒得笑。” 说到这儿,秀娘轻轻掐了掐许臻的脸,白嫩嫩又软乎乎的:“我先前没嫁你哥时,那媒婆说他是个疼人的,家里家外有事都能帮着。 我当时想,家里有女人哥儿,男人还做家里事,那媒婆怕是被钱迷着眼睛胡乱说瞎话了。来你家一看你,我便觉得,许家怕是真没舍得让你做家里事。” 许臻:“?”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掐他脸。 秀娘继续说:“我当时一看你啊,便觉得天下怎么有长得这么漂亮的哥儿,要是我有这么个哥儿,也不舍得他做事。明明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哥长得可比你差远喽。” “但我心里还是琢磨着,你哥和我结婚后肯定不会做家里事,结果他还真做,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有时间便帮我干。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会疼人的,就连我俩结婚三年,我都没怀上,他也半点不怪我,依旧……依旧心疼我……”说着,秀娘倒是把自己说哭了。 许臻忙把兜里的帕子递给秀娘擦眼泪。 秀娘擦完眼泪继续说:“我便觉得,你哥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村里其他人说什么男人干家里事没本事的都是废话。所以我想着,裴瑾要是愿意做,那我便让他做,学着你哥似的,会做愿意做,愿意心疼你,那才是好的,你说对不对?”说完,秀娘便忐忑的看着许臻。 许臻终于明白了,秀娘这是怕自己跟村里人一样,也觉得男人做家里事会没出息,怪她让裴瑾做家里事,所以才和他讲自己和许轩的事,想解释自己是好意。 可这有什么好怪的? 许臻理所当然道:“家里事当然是谁有空闲谁做啊?难不成都指望一个人包圆了?” 秀娘拍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脑子想得开的,一个家本来就是要互帮互助,一个躺着一个动着,迟早要生出埋怨来。” 许臻没想到,秀娘在周围人都以夫为天的封建时代也能悟出夫妻间平等互助的道理来,真是个有生活智慧的人。 想着先前秀娘说她几年没怀孕,许臻小声询问:“有没有去看过?大夫怎么说。” 秀娘有些羞涩的小声说:“大夫说身体没问题,就是时机还没到,要调养。” 许臻看古装剧时,了解过古代休妻有七种法定情形,也就是“七出”,其中“无子”顺序一直排在七项较前面的位置。更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存在。 秀娘嫁给许轩三年还没怀孕,村里人肯定说过不少闲话,但在许臻看来这就是放屁! 先不提,要不要孩子这是人家的自由,就算在封建时代,秀娘自己也是想要孩子的,但要孩子女方一人努力就行了吗? 要是男方是无精症或弱精症,本来就不能让人怀孕,女方找谁说理去? 更别说,古人生活贫苦导致人都瘦巴巴的,结婚年龄小身体都还没发育好,怀不上孩子那可太正常了。 小小年纪就怀孕,才是对身体损伤大,生产风险高。 想到这,许臻悄声问秀娘:“我哥去看过没?别是他的问题!” 许轩:?!(咬牙)真是我的好弟弟![心碎] 许臻:OvO嘿嘿~~[坏笑][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装乖 第11章 节流不如开源 秀娘嗫嚅道:“你哥很厉害的,”说完,秀娘整张脸和脖子都羞红了,“但他也去看过,说如果是他的问题不能冤枉了我,但大夫说他也没问题,就是时机不到,让我俩都养身体。” 说到这,秀娘脸上难掩失落,“我觉得大夫就是委婉暗示我俩要不了孩子。哎,以后你和裴瑾生吧,我帮你们带。” 说到带孩子,秀娘脸上愁绪都少了些。 看来秀娘是真的喜欢孩子,但是许臻绝不可能生孩子,打死他都不可能! 许臻也委婉暗示他嫂子:“嫂子,你看我锁骨上这颗红痣,淡得都快看不出红色来。” 秀娘瞥了眼,又难过了,臻儿哥儿痣淡,大概也是个生不出孩子的。 当初一家子决定拿钱来给臻儿招赘婿,不就是怕臻儿哥儿痣淡,生不出孩子被婆家人欺负吗? 她怎么又提起生子这事,徒惹臻儿伤心。 锅里水烧好了,许臻把热水舀到四个木盆里,秀娘给兑上冷水。 村里其他人家,一大家人可能就两三个盆全家都用。 许大是做木活的,虽说没赚着啥大钱,但许家不缺木头物件。 像是桌子、柜子、板凳,家里要用,许大便挑着木头做好,像是盆这种小物件,他更是多做了些放着,既能卖又备着家里人好换。 所以,许家人不仅一人一个盆,秀娘和许臻更是洗脸盆和洗脚盆都是分开的。就连新来的裴瑾,家里也有新盆给他用。 热水泡着脚,一天的疲累都被舒缓了些,许轩直舒服得打盹。 许臻戳戳他哥的肩膀:“哥,打起精神来。” 许轩睁眼,闷闷说:“我困得慌。” 许臻严肃道:“我们开完家庭大会,你泡完脚就可以上床睡。” “家庭大会?啥意思?”许轩戳戳秀娘。 “我也不知道。”秀娘也疑惑。 裴瑾倒是听明白了。 许臻拍拍手,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是一起商量家里大事的意思。” 许轩挠挠头:“可家里没大事啊。” 许臻拍下他哥肩膀:“不要说话,等我讲完。” “喔。” 许臻郑重道:“从明天起,我们家要开始改变,每天必须吃肉蛋油,早晚必须刷牙,每个人都要多备上几身暖和过冬衣裳。” 许轩还是没忍住说话:“小弟,家里的钱真着不住这么造!” 秀娘也点头。 裴瑾没表态,但脸上也带着些微讶意,这么流水的花钱,村里没哪家扛得住。 许臻继续说:“哥,嫂子,裴瑾,钱这东西是攒不下来的,得赚!节流不如开源!” 裴瑾一听,在脑袋中略一思索,觉得许臻说得有道理。 可“开流”赚钱不是谁都能想到的,村里人哪怕手里有点小钱也不敢花多少在吃喝上,便是因为种地是看天看地吃饭的活计,总要攒些钱在天灾**时能拿出来救命。 许轩显然不赞同,脸色沉沉地要反驳。 秀娘戳戳他,示意许轩等许臻把话说完。 秀娘嫁进许家来三年,她早就明白,许家三个人中,许臻的脑瓜子是最水灵的。 他那个草木灰肥田法,许家用着粮食好后,村里人都来问,全村人用后粮食都涨了不少。许家富裕且现在就许轩一个青壮,也没人直接欺负上来,许大的白事也做得像模像样的,不仅是村长震慑,也是村里人都受着许臻肥田方法的恩惠。 而且,当初许臻说他不用母鸡就能孵鸡苗,村里谁不骂他说大话? 古往今来,那鸡苗都是母鸡孵的,一次孵不了几个还容易把蛋摔着或直接孵不出来,虽然村里养鸡都是捡蛋存着吃或卖,母鸡大都不会抱窝了,但哪有不用母鸡孵出鸡苗的道理? 村里人人都不信,但许臻就是孵出来了,那些鸡苗还长得健壮好养活,不仅在竹林村好卖,许大用牛车拖着去周围村子也好卖,每年春天这些鸡苗都要赚上一两多银子。 前两天,许臻说要做豆腐,一早上便弄出来了,席上不少人都夸许家买的这豆腐好吃,没什么豆腥味。 知道是许臻做的,后面在村里卖,还比镇里便宜一些,都表示等许臻做好,他们都来买点尝尝。 反正,许臻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没有不好的。 “哥,我们是一家人,我就不绕弯子了。”许臻看着他哥,“你和嫂子一直想要个孩子,大夫都说时机未到,养着身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许轩想着这事,就痛心,有些气秀娘咋把这事告诉小弟了,小弟又怎么在这种时候说,便脖子梗直道:“大夫的意思是我俩生不了呗。” 说完,许轩更气了,狠狠瞪秀娘,瞪完又恶狠狠瞪许臻。 秀娘拉住他手,他头转一边,“哼”了一声,没甩开。 “哥,我却觉得大夫不是这意思,你摸摸你自己和嫂子的胳膊,是不是没二两肉?你们再看看彼此的脸,是不是蜡黄没气色?” 裴瑾也跟着看许轩和秀娘的脸,发现许臻说得对,特别是和许臻那红润些的脸比起来更明显了。 许臻见裴瑾看他哥和嫂子的脸色,又看了眼他的,瞬间便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没好气道:“裴瑾,你也是,瘦巴巴的,脸也没气色。” 许轩和秀娘互相看后,发现正如许臻说的那样,便看着许臻听他说。 “今天大夫说裴瑾气血不足,哥、嫂子,你俩也是啊。正是气血不足,营养都不够供身体使用了,怎么还能供个孩子呢?所以这才一直没能怀孕。所以,我家四个人都要养着。” 许轩听了许臻的解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来的,许多人家还没他家吃得好,怎么他们就能有孩子呢? 许轩心里困惑,便也问许臻。 许臻淡然道:“哥,先前在桌上,你能吃两盆粥,我却只能吃两碗,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当然不能当一样来看。你这样说,那村里也有不少妇人因为怀孕出事的呢。” 三人一听,想着周围的确不少妇人哥儿怀孕小产或去了的,现在回想那些人的脸色,发现真同许臻说的那般,人瘦得跟麻杆似的,脸色也蜡黄没点精神气,看起来就虚。 想到秀娘如果身体没养好便怀孕,那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 许轩是想要孩子,但媳妇也顶顶重要啊! 想到这,许轩直接在木盆里站起来,激动道:“臻儿说得对,必须养身体!咱家所有人都要养!” 秀娘想到也害怕,直点头。 许臻瞥了眼一脸淡然的裴瑾:“你呢?” 裴瑾向他眨巴眼睛:“臻儿说得对,我都听臻儿的。” 许臻:…… “好的,全体同意,明天开始执行。那我下面说说,怎么开源,也就是赚钱。我前面说过要做豆腐和豆制品卖,这个事从后天便开始。” 许轩又想问问题了:“臻儿,怎么不明天就开始?” 想着以后每天要花的钱,许轩急得啊,一天不赚钱便心里忐忑,安定不下来。 许臻无奈道:“哥,别打断我,等我说完。忙这些天,你不累啊,做豆腐要提前泡豆子,正好明天休息一天。” 小弟说得也有道理,许轩同意,并决定遵守许臻的规矩,没说话打断他,而是点头示意。 “豆腐和豆制品不每天卖,每五天卖一次,做好后统一定好价格,我和嫂子在村里卖。现在农闲,哥便用牛车拖着去周围村子卖,”说到这,许臻竖起五根手指晃晃,“卖的时候哥记得和人家提一嘴,咱们每五天卖一次。” “卖豆腐嘛,赚的钱只够温饱”,许臻狡黠一笑,“剩下的时间,我们便做豆油,这东西利润高。做豆油需要做个简单工具,先试一试,若是做出来的豆油好,我们自己吃方便,卖也方便。 至于裴瑾,你的首要任务便是好好读书,科举考出好名次。不然三年一次的徭役,我们家男丁少,不可能让你或我哥去,那就只能交五两银子,每三年五两这可太贵了。” 想到五两银子,许臻肉疼得皱眉。 他算是明白村里人为啥哐哐生孩子了,实在是交不起这五两银子的免役钱啊! 要免家里徭役,至少是秀才。 裴瑾没考过科举不知具体难度,但连他双水村那个蠢材老师都能考中童生,想来不难,而童生再上一步便是秀才。 就算难,他也会努力。 于是裴瑾点头:“臻儿,我会刻苦读书考上秀才的,肯定不让家里花这冤枉钱。” 许臻欣慰极了,好儿砸啊! 许臻以前听师兄提过一嘴,童试也就是考秀才,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合格便是秀才,而古代童试录取率大概在1%,后面乡试会试录取率也低,也就百分之几,当时师兄就吐槽古代要想考科举做官不容易。 许臻以自己做比,他当初高考全省前两百名,但他们省参加高考的可远不止二十万,也就是比率较1%还要往左一位小数点。 许臻得出结论:做官难,但考秀才难度还好!裴瑾肯定能! 事情说完,脚也泡好,许臻愉悦宣布:“嘿嘿,快去休息吧,明天就别早起了,直接睡到自然醒。” 许轩、秀娘、裴瑾:穷[可怜][可怜] 许臻:OvO哎嘿~花钱花钱~~[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节流不如开源 第12章 可以…叫哥哥吗? 许轩先前听许臻说要做豆油便被惊着了:“小弟啊,豆子真能做出油来?” 许臻自信道:“放心,过几天弄好工具便开始做!哥,你还不相信我吗?” 许臻是个记录片和科普片重度爱好者,动手能力也强,古法榨油机他也在科普片里见过,复刻一下结构轻而易举。 他上大学后,就没再做各种兼职了,而是专注于高薪的一对一家教和平面模特拍摄,当时给他拍照片的摄影师一听他这烦恼,就建议他直接在大学期间就试试互联网,说不定能捞一把大的。 许臻长得好看,大学学的就是护肤品专业的,他好好拍了几个月的测试视频就靠着脸和测评专业细致火了。 后面直播带货,认真选品没恰烂钱也大赚特赚,连计划的视频转型都没来得及搞,他就赚够计划的钱了,于是,直接退休躺平。 在环境和气候都好的云省买了个独栋小别墅,带着两只猫,准备过上悠闲的退休生活,结果才悠闲不到一个月就摔下楼梯穿到祈朝。 千万资产化为零,重当可怜打工人! 许臻拍视频不是做个样子,只要拍的东西,他首先便得学会且熟练掌握。 他脑子转得快,学东西也快,事情完完整整做上一遍再在脑子里复盘就能掌握个七七八八,跟他的小助理都震惊他的高效率。 秀娘也笑着说:“臻儿说的是,他提出的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你别琢磨了,好好睡一觉才是正经事。” 秀娘知道镇里有植物做的油卖,那叫荏籽油,听说是紫苏的籽做的,主要用在油灯里,听说也可以吃,但价格昂贵,有那钱都可以去买猪肥膘熬猪油了。 除此外,她没听说过其他植物油。 她心里有些发慌,但又安定下来,许臻是个靠谱人,肯定能做出来。 裴瑾心里也佩服许臻,若是许臻真能从大豆里弄出油来,油是贵价物,许臻很快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以前听说过竹林村许臻的名声:哥儿痣淡、漂亮、聪明。 传言总把他哥儿痣淡生不了孩子放在首位,说他那么聪明那么漂亮又怎样,以后嫁人日子也难过! 好像生不了孩子便是天大的事,有这条在,许臻天然便低其他人一等。 裴瑾当时只是听着继母说了一嘴,没在意。 但他没想到许臻原来是这样一个人,长得如仙人般,却那么温柔有力量,整个人身上像是散着光似的。 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妻子,裴瑾心中自问,他真的配吗? 许臻出堂屋,见裴瑾还坐椅子上没动作,倚在门口打着哈欠喊他:“快来睡觉。” 他眼睛半眯着嘟哝抱怨,“我好困。” 许臻是真的累,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忙过,而且他穿过来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古代的作息时间,往常这个时间点早就盖着被子睡得香甜了。 裴瑾走过来,询问:“臻儿,我睡在哪里?” “当然是睡我屋。” 裴瑾脸红着小声说:“这样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 许臻困得晕乎乎的,他房间的炕很大啊,足够两人睡了。 “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名声名声,许臻又想起白天许轩秀娘在他耳边念叨地要给他找第二春,许臻脑子一懵,脱口而出:“睡不睡在一起,我再找都是二婚。” 裴瑾惊诧看着他,脸上像是有些不高兴。 许臻清醒了些,救命,他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啊,见鬼的第二春,见鬼的二婚! 他艰难道:“哈哈哈,我刚刚脑子抽了,不是这原因哈。你就一小孩,我们两睡一起能有什么事?而且家里就三间青瓦房,堂屋、我屋,爹原先那屋,其他都是老旧土房子,你身体弱睡老房子容易着凉。” 村里人修房子,若是不急,都是家里人赶着农闲时候自己修,花钱请工人,那是钱多了烧得慌! 许家的青瓦房便是许大这几年农闲时逐渐建起来的,因为许轩和秀娘一年也回不来几天,便放在最后,准备今年给修,没想到房还没开始修许大便去世了。 许大入土后,他的房间哥嫂已经把东西搬过去了。 他们原来住的屋子便用来放许大原先的木材和杂物,把粮仓腾出空间来给许臻做事。 裴瑾漆黑的眼眸盯着他,语气极为正式:“我会刻读书,考取功名,好好对你的,臻儿你不要找……” 他像是被那个词烫着嘴,顿了下才说出口,“不要找第二春好不好?” 许臻:……别说第二春,第一春他都不准备找! “小屁孩,我什么都不找!”许臻全身绷着,气鼓鼓地蹭蹭蹭往他屋里走,像是要把路给踩出坑来。 许臻的床上有两条被子,其中一条是秀娘找给裴瑾的。 许臻翻出自己的睡衣,总共两套,棉布的,都挺旧,他甩了套给裴瑾,瓮声瓮气道:“你先穿我的,都是洗过干净的。等过几天去镇里再给你买书和置办东西。” 裴瑾乖巧应到:“嗯,谢谢臻儿。” “我换衣服了,自己规矩转过身去。” “好…好的,我不会偷看的!”裴瑾也转身换衣服,整张脸烧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换完衣服,等了会儿,才小声问许臻:“臻儿,你换好了吗?” 许臻说“嗯”,他才转过身来。 许臻往手脸脖子涂好面脂,吹灭油灯,窗外的月亮还照着点亮,屋里不是全黑。 两人躺在炕上十来分钟,许臻本来很困的,但先前那关于第二春的话题把他弄得都睡不着了。 他扭头,发现裴瑾也没睡着,决定来场男人间的深夜唠嗑局。 熬夜聊天是最能促进男人间友谊的活动。 他戳戳裴瑾,裴瑾侧过身体,看着他。 许臻苦口婆心道:“裴瑾啊,虽然我俩有婚书,但那婚书上没盖有官府的章,是做不得数的。 我呢,就把你当一家人看,当弟弟待,家里给你提供科举的银钱,你考上功名后反过来护着家里,这种纯洁友好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裴瑾听他这话,迟疑半响,斟字酌句道:“臻儿说得也有道理,那婚书便当做我俩认亲的信物,能给我保管吗?” 只要能不认这该死的婚,婚书撕了还是烧了或是给裴瑾,许臻并不在意,反正没盖章,没有法律效果。 “好,我明天找给你。对了,你以后不要叫我臻儿了,好怪!” 裴瑾靠近许臻,脸上慌张,眼睛巴巴望着许臻,小声呐呐委屈道:“臻儿不说我也是许家人吗?我听许轩哥和秀娘嫂子都这么叫你,就我不能这样叫吗?臻儿。” 许臻不知道怎么表达,明明几人都是一个叫法,但每次裴瑾这样叫他,都感觉语气黏糊糊怪肉麻的。 裴瑾见许臻没回答,善解人意道:“我都听臻儿的,你说不让我这样叫我便不叫。臻儿十七岁,我十五岁,我比臻儿小两岁,臻儿刚也说当我是弟弟,那我便叫臻儿哥哥吧?哥哥。” 许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咋感觉更黏糊了呢? “不好,再换个,叫哥或臻哥都行。” 裴瑾似乎被他这吹毛求疵的态度给气着了,直接翻过身用后背对着许臻,过了会儿才闷声道:“好吧,那就叫哥。” 气就气呗,许臻是不可能让他叫自己哥哥的,多奇怪啊! 解决完两件心头大事,许臻离家出走的睡意瞬间涌上来,他迷迷糊糊摸下裴瑾额头,已经不发烫,便对裴瑾嘟囔了句:“你也睡觉………”说完没几分钟就呼吸均匀,已然睡着。 裴瑾的睡意却全跑了。 许臻给他穿自己的贴身睡衣,当着他面便坦然换衣,还让他睡在自己床上。 哪怕是亲的哥儿和弟弟,年纪增长后也会避免过于亲密,许臻这些行为哪是把他当弟弟? * 许家四人昏天黑地睡到自然醒,醒来已经中午。 许臻便让许轩宰只不怎么生蛋的老母鸡,傍晚慢火炖着晚上好吃。 许臻孵鸡苗卖,没卖出去的全都囫囵养在家里畜牲棚里,竟养了二十来只鸡,五六只鸭子。 家里的大猪年中便宰了,新养的两只小猪仔还没长到饭量惊人的时候,不然就许家畜牲棚里的畜牲,冬日里每天割猪草都是个问题。 二十多只鸡中只有一只公鸡,其他都是会下蛋的母鸡。畜牲棚里每天都能捡着七八个鸡蛋,这还是天冷母鸡下蛋变少了。 春秋时,每只母鸡一两天便下个蛋。每天捡着的鸡蛋完全够许家人吃,但许大家都只偶尔吃几个,和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把鸡蛋存着到镇里换成钱。 一个鸡蛋两文钱,的确是不错的进项。 但鸡蛋也是村里人最容易获得的高蛋白高营养食物,与其用来换两文钱,不如吃了养身体。 许臻敲了四个鸡蛋,里面加葱段搅拌,热好的锅里加猪油,等猪油烧热,把蛋液倒进热油,边缘瞬间泛起点细小的泡泡,“刺啦刺啦”的声响里,浓郁的鸡蛋香味和小葱的特殊气味被猪油完美中合。 许臻持锅铲把鸡蛋翻面,待鸡蛋被煎得两面金黄,把鸡蛋划成小块,加杂粮饭进去,翻炒至杂粮饭热腾腾的,锅里撒点盐再翻炒均匀,便可以出锅了。 香葱鸡蛋炒饭配上酸爽开胃的酸汤,许轩吃得直抬不起头。 吃完饭,许轩按照许臻画的图去做楔式榨油机。 家里没有纸笔,许臻是在地上用木枝比划的。这东西不复杂,许轩以前和许大学过木活,直接给许臻打包票,今天就给他做出来。 楔式榨油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根直径大的硬质木材,将中间掏空制成圆形空腔作为榨膛,再制作成套的油箍、大木锤、楔块。 其他三人便处理黄豆,本来让裴瑾躺着好好再养两天,但裴瑾坚持着要干活。 十多岁的少年,恢复能力强,吃了药,暖和着好好睡上一夜,再吃两顿饱饭,裴瑾的气色就好上许多。 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病殃殃的,许臻也就由他做点轻松的事。 裴瑾舀黄豆,分别倒在许臻和秀娘面前的簸箕中,两人把发霉的、有虫眼的黄豆挑出来,剩下的好黄豆全倒进筐里。因为明天要榨豆油,三人挑拣完两麻袋黄豆。 许轩做完榨油机组装好,便明白了这东西怎么用,用木锤敲打上方的楔块来挤压。 真的能做成油吗? 许轩心里还是忐忑。 第13章 臻臻 此时,秀娘刚好提着燎过火的母鸡过来,问许臻炖整只还是半只。 现在秋末,天气变冷,肉也能放一些,秀娘是觉得炖半只就够四人吃,可以留半只明天吃。 许臻却道:“嫂子,全炖了,吃不完剩下的,明早用来煮面吃。做的时候,把上面鸡油切些下来,熬好存小罐子里,后面煮面时加点在里面很香。” 这鸡比较肥,若是不切掉些鸡油,炖出来的鸡汤就太油了,腻人得很。 想着热腾腾暖胃的鸡汤面,许臻有些馋。 家里的饭菜全都是纯天然绿色无添加的,土鸡蛋随便用猪油一炒都香得啊,更别说是炖老母鸡了。 许臻叮嘱秀娘:“嫂子,你炖的时候,先焯遍水,里面加干花椒姜片葱段去腥,撇掉浮沫,再泡上点干蘑菇,放里面炖,绝对很香。” 秀娘惊道:“过遍水,那鸡的油水不就过没了?”许臻怎么吃得这么精细嘞,秀娘在镇里头都没听说哪家吃肉还要过遍水。 “嫂子,你就听我的,这个炖出来肉好吃汤也鲜美。” 许轩看着那只鸡,虽然昨晚赞同了许臻的吃肉蛋油养身体养元气的理论,但中午吃鸡蛋炒饭,晚上又要炖整只鸡,显然给他造成了极大冲击。 他甚至觉得那鸡都死不瞑目。 “小弟,你和裴瑾去村里河边抓点鱼回来吃。”许轩抄起网鱼的工具全塞许臻手里,推着他往门口去。 “唉,哥,我还要去喂鸡呢——”许臻被他推得脚步踉跄。 “我会喂。再不去抓鱼,气温再低点把湖冻住,那就抓不到了!” 许轩心里琢磨,多抓些鱼养在家头缸里,以后吃肉便吃鱼,可不能放任许臻一天杀一只鸡。 许轩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许臻再这么嚣张地杀鸡了! “哥,你喜欢吃鱼?” 许轩面不改色地撒谎:“那当然,鱼可好吃了!” 河里那些鱼刺多腥味又重,许轩喜欢个鬼。但那也是肉啊,按照许臻的说法也能补身体,反正不能每天杀鸡! 许轩心里暗暗想,到时候做好,就让裴瑾多吃些,正好给他补身体。 “那你怎么不去抓?”许臻转头狐疑地盯着他哥瞧。 他哥喜欢吃,印象中家里怎会没怎么做过? “我要去割猪草,怎么?小弟想和我换?” 割猪草可累了,许臻才不想去,他上次割了两背篓回来,晚上腰疼肩膀痛的。 他用力摇头,不用许轩推,自己蹭蹭跑到门口,扬声喊人:“裴瑾!走,我们去捞鱼!” 秀娘听许臻要去捞鱼,找了个木桶给裴瑾,方便他们装鱼。 秀娘想着两人刚处着,捞鱼玩玩也培养培养感情,但家里没人爱吃鱼,所以多叮嘱了裴瑾一句:“随便捞两条玩玩便罢,别捞太多。在河边走的时候,小心些石头。” 许臻见裴瑾提着木桶过来,伸手过去接。 裴瑾手臂往后避开许臻的手。 “哥,你把你手里拿着的放桶里,我提着。” 许臻拒绝他:“你身体才好转一些,怎么可以让你提重物?以后有的是你使力的时候。” 他把东西放进桶里,手心轻拍下裴瑾的手:“乖一点,给我。” 裴瑾感受到许臻手心的热度,手没忍住往后缩一点,乖乖把桶给许臻。 许臻走在前面,裴瑾跟在他后面,用左手碰了碰右手手背。 现在秋末冬初,天黑得越来越早,天气也冷,不过村里人穿得都薄,秉承传统的“春捂秋冻”,有些就穿件薄麻布单衣。 穿了身中厚棉衣的许臻和裴瑾便尤为突出。 许家院子离河近,但要捞鱼得往河的下游再走上一段,许臻直接抄近路从村里大坝子过去。 庄稼人靠地吃饭,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六七月农忙,要收稻米麦子高粱,整天就三件事:吃饭、睡觉、收粮食。 现在地里就没活计干,手头没重要事情,村里人就喜欢凑在村里大坝子做点衣服鞋子边闲聊。 看见许臻和裴瑾提着木桶,桶里搭着网过来,一个个都侧目看着他俩。 “哎呦,这不是许臻吗?去网鱼啊?” 许臻提着桶,笑笑回答:“我哥说他想吃鱼,让我去网点回去。” 说话那婶子“噗嗤”笑出声,提醒他:“你怕是被你哥骗了,鱼有什么好吃的?那玩意儿腥得很!你回去时记得在地里多拔点葱姜,好盖盖那腥味。” 村里头吃东西舍不得放油,做得也不精细,煮鱼不腌不煎不加油,放点葱姜的都是讲究人了,好些就只加点盐,河鱼土腥味本就重,这样煮出来能好吃才怪。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进来:“你管他的,人家钱多得很,鱼不好吃,也有的是肉吃。” 许臻在脑里对了下人,阴阳怪气说话这人正是上次去村长家时嘴他那婶子:何婶。 也不知她是天生嘴贱还是和许家有矛盾,对他格外有恶意。 许臻懒得搭理何婶这酸话,只回提醒他鱼腥那婶子:“谢谢婶子提醒,我有办法做得又香又鲜,晚上做好也给您送一碗尝尝?” “不用不用!”大婶直摆手,觉得许臻在说大话,她做饭几十年了,都做不来那鱼,许臻才多少岁,能做得好? 许臻没搭理何婶,何婶脸上更是阴沉,尖着嗓子说:“你天天炒蛋做肉的时候怎么不给我们送送?倒是拿点破鱼汤装起大方来了!这么馋嘴的哥儿我活大半辈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她家在许家隔壁,许家炒蛋做肉的味道传过来,她宝贝大孙子直吵着要吃肉,闹了好大一场。 这人怎么跟只癞皮狗似的硬是缠着他,许臻无语道:“我俩啥关系啊?我就要给你送。你家是吃不起饭了?整天巴巴盯着我家的灶,烦不烦!” “你……你,”何婶气极了,村里人盯着别人家吃喝都是暗戳戳盯的,许臻这样直接点出来倒真像她家穷得不够吃喝似的。 更何况,许大家的钱曾经差点就是她家的了,看着他们大吃大喝,她心里就不爽快! 何婶蹭的站起来,手指着许臻:“谁盯着你了?要不是你家那肉味弄得我家栓子吵闹,谁管你家胡吃海喝?若是真大方,有本事做好也给我家栓子盛一份!小气吧啦的!” 一个长得不错的哥儿附和何婶道:“是啊,许臻你家每天这么吃,弄得我们周围几家孩子闹得慌。” 何婶瞥见许臻身后跟着的裴瑾,眼珠子骨碌一转,手指着裴瑾:“哟,这是谁啊?” 她呲着嘴,声音猛地拔高,“我还说许大都死了,许家怎么还敢这样胡吃海喝,原来是招呼姘头啊!小小年纪,就是个骚贱骨头!大家都来看看……” 裴瑾心中厌烦,从造谣许臻贪吃到偷人,这是要把许臻的名声败坏到泥里去。 他冷冷打断何婶:“婶子慎言,我是双水村的裴瑾,是臻臻的夫婿,那些污言秽语别往我家臻臻身上弄。” “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啥就说啥。裴瑾病得都要死了,你说你是裴瑾,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何婶得意洋洋地盯着许臻,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 一个小哥儿,还敢和她顶嘴,说起她的不是来了? 当初要是真的同意了她儿子做婿,她绝对狠狠磋磨下这小贱人一层皮! 不懂规矩的贱货! 许臻脸上还是带着笑。 面对恶意,解释没什么用,人们都爱听八卦,但对八卦后面的实情毫无兴趣。 就像现在,听着何婶那话,周围做着事的人手里动作全都慢下来,耳朵向着这边倾,恨不得真长着双千里眼、顺风耳,能把他们每个表情都看清楚,每个细节都听明白,还时不时交换个眼神。 用魔法对付魔法才是最有效的。 不就是胡说八道吗?跟谁不会似的! “呀,淫者见淫,看到个男人哥儿,心里就想着奸夫姘头,婶子,您这经验丰富得很啊,所以才这么火眼金睛!真让人佩服!” 说着,许臻向何婶竖了个大拇指,幽幽补充道,“像我们这种没经验的,就看不出来,就想不到。大家说是不是?” 许臻继续道:“他是不是裴瑾,去双水村一问便知,婶子怎么来的经验,那可就问不出来了。” 周围人能说啥,说自己偷人经验丰富? 只能附和许臻道:“是啊,看不出来。” “真的,我看着就很正常,没什么问题。” 也有个说公道话的:“何家的,这人就是裴瑾,人家本来就是一对,你别胡乱说些烂话。” …… 他们是看出来了,许臻就是个硬茬子,没事千万别惹他攀咬他。 不然,把牙给你磕掉! 只有先前附和何婶那哥儿再次出声:“许臻,你发疯污蔑你何婶子干什么?她年纪大了,说话有时候是有点不好听,做晚辈的听着就是,而且本来也是你的错,她教你几句也是为了你好。” 哇哇哇,颠倒黑白起来了,许臻问:“你是?” 那哥儿倨傲瞥他一眼:“我相公是陈家二儿子陈云。” 陈家是村里大户,有个童生,还开得有个肉铺,怪不得这哥儿这么骄傲。 但是,陈家离许家可不算近,许家的饭味怎么会传到他家去? 而且说是吃肉,他家开个肉铺,哪还会缺肉吃? 许臻淡淡询问:“所以怎么称呼你?” 欢哥儿没想到许臻这么云淡风轻,自他嫁给陈云,村里哥儿谁不高看他一眼,心里羡慕着他。 所以,他朋友戳他,何婶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也愿意为她辩一辩。 “欢哥儿。” “好的,欢哥儿,你实在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敢污蔑何婶。” 说到这,许臻委委屈屈看着何婶:“不是何婶教的,嘴巴长在自己身上,自然想说啥就说啥。我觉得她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我太敬佩了,才情不自禁现学现卖,这也是为了表达我对婶子的赞美啊。” 说完,许臻茶茶地看了眼何婶:“婶子,你说我学的像不像?可得你几分真传?” “贱人!你那哪是夸我!”何婶嚎着。 闹了这么会儿,许臻烦得不行,反正骂他的也骂回去了,他准备走了。 他是去抓鱼的,不是来跟何家的唱大戏的。 裴瑾看见许臻眉眼间的烦躁,温和问他:“我家再养个小孩子可养得起?” 许臻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如果按照村里人那种养法,他家再养几个都养得起。 裴瑾转身温温柔柔对何婶子说:“婶子今天揪着我家臻臻不放,不就是栓子馋我家饭吗?婶子家若实在缺栓子那口吃的,婶子可以把他送来我家。 若他乖巧,能讨得我家臻臻喜欢,那当个儿子养着也无所谓,若是顽劣,那就好好规训,当长工,当奴仆,总归能有口饭吃,不用上街乞讨。” 宝们,不好意思啊,昨晚焦虑得睡不着,忘记放存稿了[爆哭]明天按时中午12:00更新。 期待评论和营养液啊~[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臻臻 第14章 抓鱼 周围人:……什么鬼……那何家的只是单纯找许臻麻烦,哪是何家没饭给栓子吃? 栓子是何家第一个孙子,那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送给许臻当奴仆! 何婶肩膀剧烈起伏,咆哮道:“我家才……” 欢哥儿脸上也满是不赞同,正要开口。 裴瑾淡淡截下两人的话:“婶子说栓子因为没饭吃闹,才多大点孩子就饿着不给饭吃,不就是不想养了。” 说着,他轻飘飘看了眼欢哥儿:“若是你也不想养,我家臻臻还缺个洗衣做饭的,可以给他提前留个位置,要现在写契书吗?” 欢哥儿后退半步,害怕道:“不用,不用。” “你……你你你……”何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裴瑾安抚何婶:“婶子别着急,栓子的位置早就留好了,没人和他抢。” 说完,裴瑾拉着许臻就跑。 跑着跑着,许臻没忍住大笑起来。 裴瑾这话可太毒了! “哈哈哈,你不怕被她打啊?” 裴瑾晃晃两人牵着的手:“所以我拉着你跑啊。” “哈哈哈,你好会怼,哈……咳咳……咳咳咳!” 许臻笑得太嚣张,不小心岔气了。 两人停下,裴瑾轻轻拍许臻的背:“哥,身体放松,慢慢深呼吸。” 许臻“呼——”“呼——”两分钟终于缓过来,也不敢再笑,慢吞吞走到溪边。 裴瑾说到底才大病一场,还是落水着的,虽然吃完药气色好了些,但许臻也没敢让他再去水边网鱼。 许臻拔了几根草,手指穿梭,三两下编了只草蜻蜓给他玩。 “伸手。” 裴瑾乖巧伸手。 许臻把蜻蜓放裴瑾手心,让他到岸边两三米处:“自己在这玩会儿,我抓鱼很快的。” 那草蜻蜓虽然是用几根草编的,但格外生动灵巧。 裴瑾手指你捏起手心的草蜻蜓晃晃:“哥编得真好看。” 许臻微微挑眉,熟能生巧罢了。他当初在孤儿院没少做这些小玩意儿哄小屁孩。 村里人不怎么来网鱼,河里的鱼都有点傻乎乎的,慢吞吞地游动,也不怕人。许臻过来,也是轻飘飘瞥他一眼,就继续跟个老大爷似的慢吞吞游。 许臻把网放进河中,网底下是些鸡内脏,腥气在水里把鱼吸引过来。 几条鱼吃得呼噜噜的,许臻握着网杆的手迅速提起来,正吃得满足的三条鱼便成了许臻的网中之物。 “裴瑾,快把桶提过来。” 那三条鱼离开水,终于知道自己被险恶的人类捕了。 弓起身体,银色的鳞片在白天的光下亮闪闪的,尾巴翻腾,狠狠拍在网上,疯狂撞击,发出“啪——”“啪——”的响,溅开的水沫带着浓厚的鱼腥气。 裴瑾提着桶放在网下,许臻把鱼倒进去,木桶放得有些水,但不算多。 三条鱼进了桶,还是翻腾挣扎得凶,裴瑾眼疾手快直接把桶盖压上去。 鱼翻腾十多分钟后安分下来。 而许臻已经故技重施又网上四条大点的鱼,和七八条拇指大的小鱼回来。 “够吃了。” 河里的鱼虽然傻,但一出水便发疯地翻滚,许臻抓这些鱼也费了好些力气,额头水淋淋的。 许臻在兜里摸帕子,半天没摸出来。 才想起自己换衣服了,因为他没有放帕子这习惯,所以衣服里没帕子。 他抬起袖子想要擦擦脸上的汗,但先前鱼扑腾时溅着不少水在衣服上,用这袖子擦脸,许臻有点擦不下去。 裴瑾抬起衣袖给许臻看:“哥,我的是干净的。” “那给我擦擦,”许臻伸手去抓裴瑾的衣袖,裴瑾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哥,我没你高……”你抓着我袖子擦不方便。 “喔喔,”许臻点头,微弯下腰来,“那就麻烦你帮我擦擦。” “嗯。”裴瑾抬起手,衣袖轻柔地按压许臻额头和鼻尖的细汗。 衣袖有些粗糙,压在皮肤上带着点痒,许臻没忍住躲了下。 裴瑾的手指紧跟着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脸,“哥,别躲,马上就好,”手上速度加快。 擦完,裴瑾温声说:“哥,好了。” 好乖一小孩儿,许臻以前也和不少十四五岁的男孩儿接触过,大概是正处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这个年纪的男生说是混世魔童都不夸张。 裴瑾却截然不同,长得白净清俊,性格也温和有礼。 他没忍住ruarua裴瑾的脸颊,肉不算多,但还挺软,养胖点会有婴儿肥吗? 就跟养猫崽子似的,rua起来墩墩的,许臻有些期待。 裴瑾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许臻:“哥,怎么了?” 许臻尴尬笑笑,“哈哈,没什么,” 他拍拍裴瑾的肩膀,鼓励他,“你好好吃饭,肯定还能长高的。”说完,提起木桶往家里走。 裴瑾跟在许臻身旁,声音闷闷的:“哥,我很矮吗?” 现在的确矮,许臻心里这么想,却没这样说,可不能打击小孩的自尊心。 “你是营养不足,补足营养肯定能长。” “真的?” 古代又不能在医院检查骨龄,许臻也不知道,不过他在孤儿院时,听院长妈妈提过几嘴:四肢比例协调且偏长的长得高,手指长的以后腿长…… 裴瑾不就是这样?手长腿长的。 许臻自信回答:“你以后肯定长得贼高。” * 到家,秀娘接过许臻的木桶一看,里面有七条大鱼,七八条小鱼,表情有些为难:“怎么网这么多?” 河里的鱼不算大,四条大鱼,最大的也就二十多厘米,最小的只有许臻手掌大,那七八条小鱼更是只有拇指长。 其实不算多,问题是,许家基本不吃鱼啊。 许臻纳闷道:“我哥说他喜欢吃,还怕水冻着后抓不到,我想着就多网了几条。” 秀娘拍了下许臻的肩膀,闷笑道:“哈哈,你被他骗了。这周围就没有爱吃鱼的。” 竹林村这种河里的鱼土腥味重,县城里倒是有好吃的鱼,但有那钱吃什么不好,何必买鱼吃? 许臻一脸不信,虽然河鱼是要腥些,但也不至于没人吃啊。 秀娘见他一脸不信,便说:“你问问裴瑾,看我说的是不是。” 裴瑾点头:“是没什么人吃。鱼又腥,不好吃,刺又多又细吃得时候不小心容易卡着喉咙,以前倒是有人家太穷了捞来吃,但周围村子有人被鱼刺卡死掉后就没什么人捞了。” 许轩刚好喂完鸡鸭和小猪,正听到裴瑾说的话,满脸不同意:“吃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了,鱼也是肉,跟鸡鸭一样可以补身体的。” 裴瑾点点头,然后提着木桶把鱼倒进秀娘找来养鱼的缸里。 秀娘算是知道,许轩明明不喜欢吃鱼,为什么还要撺掇着许臻去抓鱼了。 “我看你就是心疼今天杀的那只老母鸡。” 许轩瞪着秀娘,嘴硬道:“哪有。” 许臻微微挑眉,语调拉长而慢:“哥,那明天再杀一只吧。” 许轩眉头紧皱着,许臻很欠的补了句,“后天也要杀一只。嗯,大后天也杀一只吧。” 每天都杀一只鸡,院子里的那些鸡扛得住许臻杀几天,许轩高声道:“不行!” “哈哈哈,”许臻捧腹大笑,“哥,你舍不得就跟我说嘛。” 许轩瓮声瓮气道:“要补身体。” 裴瑾无奈叹气,戳了下许臻的手臂,:“哥,别逗许轩哥了。” 许臻收住笑容:“哥,我本来也没准备每天杀鸡。” 他指着缸里的鱼,“鱼就这样做来吃,有刺也不好吃,做成鱼汤滤掉鱼刺,味道好也安全。” 许轩满意了:“不杀鸡就好。” 临近入冬,天黑得快,就算是为了节省晚上那点油灯的人家也不会天亮着就吃晚饭。 晚饭吃太早,睡着半夜人就饿醒了。 许臻抬着装鸡汤的锅,裴瑾端着杂粮饭跟在他身后。 秀娘心里嘀咕着焯水浪费油水,但还是依着许臻的方法来做。 柴火慢炖出来的鸡汤,汤色清透,上面只浅浅泛着一层金黄色浮油,秀娘先盛了一碗汤给许臻和裴瑾。 许臻低头舀一勺子汤,吹冷,喝了一口,味道清淡但鲜美, “好喝,嫂子的手艺没话说。” 秀娘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你教的,是你的方法好。” 许博边吃肉边叫唤着:“媳妇,你怎么不给我盛碗?” “你没手啊?” 许博瞪了秀娘一眼,给自己和秀娘各盛了一碗。 鸡汤里的干蘑菇吸满了汤汁,又滑又润,还带着蘑菇特有的味道。鸡肉已经炖得几乎脱骨,肉味浓郁,自家养的老母鸡,养的时间长风味物质积累得多,又是用柴火慢炖出来的,味道鲜美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 秀娘下午还觉得炖一整只鸡是不是太多了,炖好后还留着三分之一想着下顿吃,结果没多久又把留下来的肉加锅里,添上白菜萝卜,许轩吃得嘿哧嘿哧的。 许臻吃了半碗饭,夹菜的手几乎停下来,这鸡肉是好吃,但这杂粮饭许臻是真的吃不来。自家种的粮食是谷香浓郁,但到底是粗粮,现代吃惯了精细碳水的许臻实在不习惯,一顿两顿也就罢了,就当吃健身餐。 天天吃,顿顿吃,许臻感觉有点卡喉咙。 裴景把先前盛出来的鸡汤端给许臻,鸡汤已经变温,正适合入口,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饭碗。 “哥,你吃饱了吗?” 许臻点头。 裴瑾便端过许臻饭碗。 许臻疑惑看着他。 裴瑾淡淡解释道:“哥,我还没吃饱,我要长身体。” 第15章 开张 清晨天刚亮,许臻便被一连串高亢洪亮的“喔——喔——喔”鸡打鸣声吵醒。 “迟早把你宰了炖来吃!”许臻恶狠狠嘟哝。 他裹着被子,准备蛄蛹一圈再起床,蛄着蛄不动了,才被吵醒,他有些懵,硬要蛄过去。 一双手抱着他的被团,裴瑾声音沙哑问他:“哥,你在做什么?” 许臻:“……” 迷糊着的脑袋清醒了,醒得不能再醒。 他装作还没睡醒,一个翻身翻回枕头处,呼吸平稳的装睡。 裴瑾见他没回答,找出衣服换上。换衣服时,他发现许臻不自觉地把耳朵侧过来偷偷听声音,睫毛也颤颤巍巍的,嘴角微微上扬,故意放慢了动作。 直到许臻等得心急,眼睛悄咪咪睁开条缝,他才加快速度穿完衣服,叠好被子。 许臻确定裴瑾出去,“嗖”的睁开眼睛,默默发了十来分钟的呆,才装作刚醒的模样起床。 出房间,看见裴瑾,还自然地问候:“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裴瑾指了指许臻的盆,“哥,给你兑好温水了,你洗脸直接用。” 早饭是用昨天特意留出来的鸡汤做的鸡汤面,鸡汤里烫了白菜,面条是白面擀出来的,吸满浓郁的鸡汤味,又鲜又软和,白菜又鲜嫩清爽,吃完面喝完鸡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如果能加点酱油和辣椒油,那就更完美了。 许家的调料只有盐、醋、大酱,许臻发现家里有花椒后又多了个花椒面,许臻现在每天吃的是无其他调料的糙米饭,真跟减肥没啥区别。 许臻也不是不能吃苦,他以前高中的时候又要兼职又要搞学习搞竞赛,日子苦得不行。 但日子再苦,最起码有美食安慰他。而现在,他不仅日子苦,每天还都吃得清汤寡水的,感觉生活都没有盼头。 许臻吃完这碗清淡鸡汤面,下定决心,等天气适合他要把酱油做出来。 辣椒不是他想有就有的,但酱油却是他可以做的。 古法榨油主要包括除杂、炒香、碾碎、制饼、压榨、脱臭几步。 今天不止要做豆油,也要做豆腐,许家的两个大灶便都用起来。 大豆已经挑选过,许轩将大豆倒入大锅中由文火慢慢炒香。 其实大豆出油率不算高,并不算最优秀的油料作物,可惜适合用来榨油的花生和芝麻,许臻仔细问过许轩和秀娘,两人都说没听说过。 另一个大灶则是加热豆浆。 做豆腐比较简单,等许轩把豆子炒好,所有豆腐都压着石板了。 几人把石磨清洗干净,用布擦干表面水分,裴瑾将炒好的大豆慢慢倒入石磨,许轩驱赶牛推石磨把大豆磨碎,用来做豆油的大豆比较多,裴瑾和许轩足足磨了两个多小时。 然后加水制饼,用蒸笼蒸熟。 制作好的豆饼还没蒸完,便有村里人来买豆腐了。 “许臻,你家这灶都烧一早上了吧?怎么现在豆腐做出来还在烧?” 许臻把婶子要的豆腐放她带来的盆里,笑着回她:“做点东西吃,婶子,五文钱。” 许臻按照镇里头的价格定,豆腐分为两种大小。 大的五文一块,小的三文一块。 那婶子苦着个脸:“唉,你在村里头也卖镇里的价钱啊?这样,谁还愿意来找你买?要我说,这块豆腐三文钱差不多了。” “是啊,这也太贵了。” “还不如去镇里买。” “都是乡里乡亲的,便宜点嘛。” 买豆腐这种价格便宜的食物,还直接对半砍,这不是讲价,是来找茬。 被人找茬,许臻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温温和和地开口,语气里还带着点乡邻间的热络:“婶子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能亏了您? 我这豆腐是实打实的分量,您掂量掂量,比镇里五文钱的那块得重小半斤呢。真按三文卖,我本钱都回不来啦。您常来照顾我生意,老顾客我给搭点豆腐边角,您看这样成不?” 说完,许臻拿秤称了块五文钱的豆腐给他们看重量。 还切了半碗小块豆腐放在桌上:“叔叔婶子们,可以先尝尝,味道好再买。” 前面排队的几人,都围上来看了看,的确重半斤左右,许臻还挺实诚。 再夹了块豆腐一入嘴,豆香味浓浓的,一点不比镇里买的差。 一开始附和讲价,是想多占点便宜。 不然谁心里头都清楚着,村里头就可以买豆腐,而且量还多,那肯定比跑老远去镇里买方便划算。 “臻哥儿,给我来块五文钱的。” “要块三文钱的。” “一块五文钱的,说好了,多买几次,记得给我搭豆腐边啊。” 许臻笑着把豆腐装进盆里:“那肯定。” 没多少时间,许臻说说笑笑着就卖了七八块豆腐。 许臻问最开始砍价那婶子:“婶子,豆腐还要吗?” 那婶子本来想着许臻一个小哥儿卖豆腐,没经验、脸皮又薄,那还不是她讲什么价便是什么价,若是第一次便宜着卖了,以后价格还涨得起来? 没想到一开口便被许臻几个软刀子挡回来,站在一旁等着,准备等许臻卖不出去再讲讲价,没想到才这点时间许臻已经快卖完一板豆腐了。 那婶子也没回许臻的话,放了五个铜钱在许臻收钱的盒里,默默端着盆走了。 中午吃的是菜豆花,早上做豆腐时,许臻留了部分豆浆加切碎的白菜做成菜豆花。 他特意交代秀娘要用葱姜蒜大酱和猪肉末炒一个油蘸水,米饭上面全是菜豆花,豆花很嫩,里面包裹着的白菜鲜甜,上面是炒出来的油蘸水,咸香咸香的,热的米饭用热汤一烫,哪怕是杂粮饭都没那么“粗粮”了,混着有滋有味的蘸水豆花,许臻足足吃了两碗。 不过今天这饭里混着的杂粮少得多,还特地蒸软了些。 秀娘本来要来和许臻换,让他去屋里吃,许臻都拒绝,只有榨豆油到下一个阶段才进去指导下。 他家第一天卖豆腐,讲价的、倚老卖老要你免费送的、鸡蛋里挑骨头胡乱挑刺的……什么难缠的人都有,个个都想从许臻这个小哥儿手里多占点便宜,许臻得看着确保顺利,开头便让人看出你好欺负来,后面更想着占你便宜了。 他从头陪到尾,笑脸迎人,脸都快笑僵了。 深感服务行业的不容易! 等天色开始暗下来,许臻让他哥搭把手把桌子抬回屋。 喊着秀娘:“嫂子,和我去给马婶子和周婶子送东西。” 他也没弄什么,用一个盆装了两小块豆腐,另一个盆里则是装了两碗菜豆花和一碗中午炒的油蘸水。 到周婶子家,秀娘敲门。 一道年轻女声喊着“谁啊?”,没一分钟,一个年轻女人给他们开门。 许臻不认识人,秀娘小声跟许臻介绍:“这是小月,是周家老二周英的媳妇。” 许臻笑着说:“小月姐,我家今天做了豆腐,送点来给周婶子吃。”他指着秀娘端着盆里的两个敞口大碗,“里面是菜豆花,配点蘸水很下饭。” 周家和许家没有什么交集,小月有些不知所措把门打开:“给娘送的啊?你们快进来。” 她把两人引进去,嘴里喊着“娘”,快到堂屋,周家正吃饭。 周婶子迎出来喊他们吃饭,现在村里人情况是好些了,但谁家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许臻一忙完就来送东西就是为了避开人家吃晚饭的时间。 许臻便说不进去了:“婶子,谢谢你上次提醒我裴瑾那事,这是自家做的,送来给你们尝尝。” 周婶子脸上带着笑推拒:“就提醒你一句话,又没费啥力气,哪能换你这么多东西。” 许臻催小月:“小月姐,你去拿盆来把东西腾出来,等去过马婶子家,我们正好拿着碗回去。” 小月看了眼婆母,许臻指着秀娘端着盆里那碗色泽诱人的蘸水,“都是自己做的,也不金贵,这是我嫂子调的蘸水,配上豆花可下饭,婶子就拿回去吃吧,这么点东西可没让我再端回去的道理。下次闻着你家做好吃的,我可不会客气!” 周婶子微微点头示意小月端,笑着调侃:“我可没你和你嫂子这好手艺。” 小月端着豆花和蘸水进去。 周英问了句:“谁来了?” “许家臻哥儿,送了点豆腐和豆花来。”小月直接把豆花和蘸水倒好热上端上桌去,“爹,你们先吃着。” 蘸水一热,那浓浓的香味就出来了,周家小子全都盯着那半碗蘸水。 周英奇怪道:“我家和他家也没交情啊?” 小月笑着说:“那臻哥儿人好,是谢娘上次提醒裴瑾送到他家这事来的。” 周老爹夹了坨菜豆花,舀了点蘸水,一尝,菜豆花又嫩又香,油蘸水混上,咸香油润,里面还有点猪肉末,他叮嘱月哥儿:“你给人回点东西。” “他家不是喜欢炖汤喝吗?我给他装碗干蘑菇,那个炖汤香得很。” 周老爹点点头,喊周家几个小子:“蘸水少舀点,留点给你们娘和月哥儿。” “晓得的。” 小月出来时,豆花碗已经洗干净擦干,里面装了碗干蘑菇,蘸水则是还剩一半。 “臻哥儿,我家晒的干蘑菇,这个炖汤味道最好,你们也拿回去尝尝。” 许臻和秀娘拿着碗,也没和两人闲聊,打扰他们吃饭,加快步伐去马婶子家。 马婶子家没在吃饭,但也不肯收,许臻好一番扯皮,马婶子终于笑着收了。 “臻哥儿,秀娘,以后要是想吃南瓜,就来找婶子,我家的南瓜是村里最甜的。” 还拉着许臻的手叮嘱:“这日子啊,自己好好过最重要,千万别把那些混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第16章 第一桶铜 许臻做晚饭,秀娘帮忙打下手,许臻让她把左边的窗户完全打开,秀娘没懂为什么但还是听他的。 热锅冷油,处理干净腌制好的鱼入锅,滋啦一声腾起金黄油花。鱼肉边缘渐渐出现焦酥,煎鱼醇厚的浓香味散出去,连在挑水的许轩和裴瑾都能闻到。 王远深深吸了口,羡慕道:“许轩,肯定是你家的饭,太香了!” 许轩也吞了口口水:“是香!就是不知道做的什么?” 裴瑾嗅了嗅,肯定道:“是鱼。” 他用锅铲尽量把煎鱼弄碎,才倒热水漫过煎鱼,大火使得汤面翻涌,待汤色奶白,香味浓郁,许臻再仔细过滤掉里面的鱼肉鱼刺。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鱼,反正秀娘说能吃,但刺的确密密麻麻得很,鱼腥味也比许臻现代吃的河鱼的重些,许臻仔细清理干净,腌的时间也久,还煎得透透的,才没腥味。鱼刺混着鱼肉,许臻也不敢吃怕卡着喉咙,直接倒给家里鸡鸭加餐。 村里人不吃鱼不仅因为鱼腥,也是吃多了鱼,人会变瘦。鱼这种高蛋白的东西本来就是刮油的,肚子里没点油水的村里人要是吃多了鱼,身上那么点肉都要被刮没了,这也是为什么古代渔民守着海里那么多鱼虾还会闹饥荒。 许家也是现在每顿饭都有油水,许臻也才会炖鱼汤来补身体。 最后往奶白色的鱼汤里加入切好的嫩豆腐,就那么那么一烫,鱼的鲜甜混着豆腐清香丝丝漫出,溢得满厨房都是,还顺着大开的窗户溜出去。 许臻把味道往窗户口扇,没几分钟便听到栓子的哭喊声和何婶的叫骂声,每日一乐完成,许臻心满意足了。 他再蒸了个肉沫鸡蛋羹,秀娘把中午没吃完的菜豆花热上。 中午那个蘸水好吃,秀娘又打了一碗。 许轩先喝了口鱼汤,真是又鲜又浓郁,没有半点腥味,但有鱼特有的鲜甜:“裴瑾,还真是鱼汤!你这鼻子神了,在河那边隔这么远都能闻到!” 许轩喝完一碗鱼汤,再埋头吃完碗饭,速度才慢下来。 许家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四人边聊边吃。 “哥,大豆出油怎么样?” “一般吧,”嘴上说着一般,但许轩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小半缸子油。” “不过那油里有豆渣。” “这没事,等豆渣完全沉淀在缸底,我们把上面干净的油装出来就好,”他们榨油是纯人工,许轩一个人包下来,劳动强度很大,许臻叮嘱他哥:“哥,你睡前拉伸一下胳膊,免得明天胳膊疼。” 许轩:“知道知道,你嫂子会帮我按按的。” 许轩从锅里给秀娘夹了块豆腐:“是吧?媳妇。” 秀娘:“我要吃蘸过蘸水的。” 裴瑾也给许臻夹豆腐,还专门蘸好蘸水。 吃完饭,四人在桌前数钱。 许臻一把一把将铜钱从盒子里抓出来放在桌面,发出清脆又略带闷响的“嗒”声,声音非常悦耳。 秀娘看着桌上的一小堆铜钱,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多?” “做的豆腐基本都卖完了,”许臻也有些疑惑,他做了许多豆腐,打算剩下的用来做豆腐干,“我们村里有这么多户人家吗?” 裴瑾摇头:“有好些不是竹林村的,我还看到双水村的人。” 许臻震惊了:“双水村不是离我们这里蛮远的?他们怎么知道的消息?” 裴瑾给出具体数据:“双水村隔这里有半个时辰的路,但去镇更远。他们手里提着猪肉,应该是特意过来买肉的,听说我们这里卖豆腐顺便买了。” 许轩也说:“隔壁村来的人也不少,所以人才那么多。” “原来是这样。”许臻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销量怎么那么可观。 许臻把铜钱分成更小的四堆,分别扒到四人面前,兴奋道:“快,我们数数到底有多少钱。” 其实许臻心里大概有数,豆腐价格是固定的,他切了多少块豆腐心里也有大概数目,但他还是想数数。 数钱多快乐啊! 更何况,这可是他来到异世界赚到的第一桶铜,意义非凡! 许臻是最先数完的,他手一拨开,十个一组,刷刷刷分完组,数量就出来了。 其次是裴瑾,他也学着许臻分组,但速度没有许臻快。 秀娘则是一个一个数,但她手指灵活,数得也快,许轩是最后数完的。 最后四人数量一加,共有三百九十五个铜钱。 秀娘找出线来一百个铜钱穿成一串,把原先钱匣子的铜钱也给串好。 大豆价格便宜,一斤大豆可以做3~4斤豆腐,若是除去大豆和柴火钱,不算人工费用,今天净赚差不多有三百文。 利润极高,不过这也就是第一天,因为村里人在许家吃过觉得味道好,也许久没吃豆腐来买的人才多。 等到村里人都买过一遭,村里的销量便会降下来直到一个平稳数字,许臻预估村里至少会下降到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左右。 竹林村有七十多户人家,是大村子,若是每五天有二分之一,也就是三十多家在他家买豆腐,就算是都买五文钱的,那每个月在村里卖豆腐的进项也就一两多银子,就算加上附近几个村子的也不会多到什么地步。 许臻叹气,好少啊! 裴瑾给许臻倒了杯温水:“怎么愁眉苦脸的?” 许臻把自己算的每个月豆腐进项一说。 许轩直接敲了几下他脑袋:“这还不够多啊!” 秀娘也表示:“这赚得已经很多了。” 做豆腐并不难,比起种田来说活也松快,就是磨点时间。这钱算是轻松赚了。 裴瑾提示许臻:“哥,我们不是还要卖豆油吗?一斤全肥猪肉35文钱,却熬不出一斤油,油价如此高,我们的豆油很有赚头。” 秀娘补充道:“一斤全肥猪肉一般能熬出六到七两猪油来,不过熬猪肉还有油渣可以吃。” 许臻简单计算,一斤全肥猪肉能熬出六到七两油,就按照每斤猪肉能熬出七两油来计算,猪油的单价在五十文钱每斤以上。 是真的昂贵,怪不得大家吃不起! 就算吃得起,也不会经常买。 村里人靠天靠地吃饭,抗风险能力差,他们的钱总是要存着,给后代修房子用、结婚用、生小孩用……不到这些大事情,是断断舍不得把钱拿出来花的。 但种地是高强度苦力劳动,不给身体补充油水蛋白质,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身体便成为耗材,所以村里人年纪轻轻便干瘪苍老。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是自己选择的,其他人无权置喙,更何况他们生活条件如此艰苦其实是被迫的。 但要许家人这样熬身体,许臻做不到。 许臻算了算,他家大豆出油率有百分之十五左右,但豆油下面混合豆渣部分肯定不能拿来卖,这算损耗,只能拿来喂牲口。且豆油榨油需要用石磨碾碎,不断捶打榨油机,这两个步骤都极其耗费人工,他决定豆油卖二十五文一斤,这个价格买油,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的。 价格低点,打开市场,等确定这生意能做好做,可以雇人来帮忙。 等他积累好原始资本,换个生意来做明,至于这榨豆油的方法,看传给谁,弄个榨油工厂,也算回馈社会。 许臻在脑里计算,裴瑾也过了遍数据,这样的话豆油的利润还低于豆腐,他沉吟片刻:“二十五文一斤是不是太便宜了?” 许轩和秀娘也觉得太便宜了。 “薄利多销嘛,”许臻伸出左手食指晃晃,“现在只有我们一家卖豆油,一家独大,没有竞品。” 裴瑾:“其他人很难有哥这样的奇思异想。” 许臻微微仰头:“我是运气好,正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 又是卖豆腐的日子。 许臻在村里头卖,许轩则是拖着去临近几个村子卖。 许家在竹林村卖豆腐,的确如许臻想的那样,第一次生意最好,后面慢慢趋近稳定。 倒是许轩在周围村子卖得好,每次加起来都挣得有许臻们几倍,一到村里,许轩便大声喊卖豆腐了,每个村子卖个一时辰,他们就离开换村子卖。 一天下来人累牛也累,但收入很可观。 许轩和裴瑾驾着牛车回来,两人把车卸了,给牛喂上干草混豆渣,才把身上的斗笠和蓑衣脱下,抖干净上面的雪水,挂好。 秀娘从屋里头拿着两个帕子,便喊许臻:“臻儿,你哥和裴瑾回来了。” 许臻也从屋里出来,端了两杯生姜红糖水给两人,接过裴瑾提着的肉放到厨房。 秀娘问:“今天生意怎么样?” 许轩接过秀娘递过的帕子随便抹一下,喝完一整杯生姜红糖水,热**辣的水灌下去,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非常好。” 裴瑾擦干净脸和手:“冬天没什么吃的,几个村里的人都稀罕有豆腐吃。还问我们怎么不多去几次?” 许家去周围几个村子卖豆腐,都是定好日子的,每五天卖一次。 秀娘给两人找了干净的棉鞋,让两人换。 这也是受许臻影响的,许臻极怕冷,入冬了外面雨夹雪的,出去一趟回来鞋又湿又冷,许臻脚趾头都冻得通红,必须换双干净暖和的鞋。 秀娘看着心疼,心里嘀咕着许臻现在越发娇气了,但还是挑着棉布棉花,给他缝上厚棉花鞋垫,袜子也给缝了浅浅一层棉花,穿起来软和暖和。 倒是许家人都学着许臻出门回来换鞋,脚上舒坦多了。 第17章 辣椒?炸洋芋! 许臻也没想到这个地方鬼天气会这么冷。他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冬天下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从刚入冬起,他就必须烧炕晚上才睡得着。 炕烧到半夜柴火就不够,裴瑾发现许臻冷后,每天半夜起来给他放柴火。 早上去挑水前,也总要给他烧上刷牙洗脸的热水。 柴火用得凶,许轩估摸着家里柴火不够用,天天去山里砍柴,家里事情多,许家便商量着买柴来用。 许轩当时便炸了,这山里天生地长的又不要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吗?怎么还要买来用? 许臻看不下去他哥天天从早忙到晚,没点休息时候,便用钱和村里其他人家买了好几捆柴,许轩还因此气了几天,直到裴瑾好好给他算了笔家中进账,许轩才同意下来。 许轩和裴瑾弄干净身上,几人才到堂屋里坐。 许家堂屋要比其他人家大些,一个炉子不算暖和,便烧着两个炉子。 两个炉子上一直烧着热水,家里用热水方便,若是要炖汤也方便,整个堂屋也是暖和的。 秀娘的几个朋友都喜欢来许家做针线活,一直烧着火暖和,许家的茶壶里也是用红枣饴糖泡的水,饴糖只放了一点点,水有股淡淡的甜味,喝上一碗,整个人都有点热乎气。 其实这些也不金贵,但她们在家里敢这么做,会被婆婆指着鼻子骂不会过日子。 许家做豆腐已经有半个月,秀娘和许轩看着家里钱财逐渐多起来,对于许臻的补身体一说,越发支持。 果然脑子好才能挣到钱。 于是,秀娘便听许臻的,肉汤骨头汤是日日炖煮,三天两头的去村里肉铺买肉。 整个竹林村都知道许轩家吃得好,肯花钱。 许轩嗅着屋里浓浓的骨头汤味道,感觉肚子空空的。 许轩喝了口杯子里的红枣饴糖水,拿眼睛瞟许臻:“几个村里好些人劝我不要太固执了,不一定要满五天才卖一次。” 许家大事现在都是许臻做主,就连装钱匣子都是许臻收着。 许轩倒是想多去几次,但许臻一开始便定下五天做一次豆腐的规矩。 秀娘也说:“臻儿,我们每天也没多少事忙活,多做几次豆腐也可以。” 冬天正是农闲时候,村里都是晃着耍,许家虽然日日做事,但事情的确不多。 许臻想了想:“算了,还是先这样。天气太冷了,日日做豆腐也折腾得慌。” “折腾折腾赚点钱挺好的。”许轩有点不满意。 裴瑾温声说:“赚钱是好,但是,许轩哥,周围村子就我家卖豆腐,日日做或者五天做一次,其实来买的都是那些人,我们卖出去的总量不会有太大变化。” 许轩:“?”天天做,买的人不就多了吗? 裴瑾:“现在是冬天,若天天想吃豆腐,一次多买些放着也不会坏。” 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但是,天气好起来后,家里也有其他事情要忙,显然不可能把时间全耗在做豆腐上。” 许臻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想法,而且,豆油好了。”许臻调皮眨眨眼睛,“这个超赚钱。” 许家做的豆油累计许久,终于存到了满满一大缸。 经过仔细过滤和除臭后的豆油呈现浅棕黄色,像是一汪流动的琥珀,质地清澈透亮,带着漂亮的油润光泽。 打开缸盖,便能闻到浓郁但不冲的豆香味。 秀娘怔怔看着大缸中的豆油:“真好看。” 许臻笑笑:“今晚我给你们好好做上一顿饭,尝尝我们做的豆油。” 现代常见的烹饪方式有:蒸,煮,炒,炸,煎,烤,炖、焖,卤。 自穿越以来,许家的饭菜不是蒸就是煮,秀娘偶尔炒菜时也舍不得放太多油,加上调料缺乏,许臻只能说每天吃得可太健康了。 健康是健康了,可吃起来一点滋味都没有。 许臻吃着清淡饭菜时,心里头便格外怀念现代,能吃各种香喷喷小吃的日子。 小吃这种东西,有得吃的时候,只是偶尔想吃,穿到异世没得吃了,那是日思夜想啊! 有了豆油,今天终于能来点油炸食物犒劳自己嘴巴了! “嫂子,你帮我削**个洋芋和四五个红薯。” 秀娘从竹筐里摸出洋芋和红薯,许家没有用这两个当主食吃的习惯,一般都是蒸来吃,完全用不上这么多。 “臻儿,你不是要用豆油做饭?煮这么多洋芋怕是吃不完。” 许臻摇头,神秘道:“我要炸来吃。” 许臻烧热油,把切成细条的红薯倒进去炸好,上面只撒上一点点盐。 然后是洋芋,洋芋切成滚刀块,扔进热油里,瞬间腾起股焦香。许臻拿着锅铲翻搅,洋芋块渐渐变成金黄色,边角炸得微微发焦,像裹了层脆壳。 炸洋芋的气味一出来,秀娘顿时坐不住了,她深深吸了口这浓郁的洋芋香味:“咋这么香?” 油脂加碳水,那可不是香得人迷糊。 许臻搅动洋芋,可惜道:“要是有辣椒面就好了。” 秀娘问他:“辣椒?是不是吃了嘴巴有点痛的那个?” 许臻惊喜道:“对对对,是红色的,长得跟胖豆角似的。” “家里有,等我帮你找,”秀娘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个小陶罐出来。 还叮嘱许臻:“不要加太多,这个痛嘴巴得很。” 许臻接过陶罐,打开,里面果然是辣椒面,红艳艳的能闻到辣香味。 许臻把炸洋芋捞出来沥干油,倒进饭盆里,撒上盐、辣椒面、花椒面,倒上一点醋,再抓把葱花碎,搅拌均匀。 许臻筷子挑起一块,外皮咔嚓一声咬开,里头是绵密滚烫的洋芋瓤,酸辣香味混着焦脆的皮,还夹带着洋芋特有的香味,烫得他直呼气也舍不得松嘴。 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么有滋味的食物了,太香了! 秀娘也夹了块放进嘴里,牙齿刚咬破那层焦脆的外皮,里头软糯的洋芋就化在了舌尖,辣香混着土豆的清甜直往喉咙里钻。 她忍不住咂舌,眼睛亮闪闪地瞅着许臻:“臻儿啊,就你这手艺,去镇上当大厨都绰绰有余了!” 辣味比较淡,秀娘琢磨了下:“要不再加点辣椒面,这可真香。” 许臻摇摇头:“怕他俩吃不惯,下次再说吧。” 许臻和秀娘做的酸菜腌好了,许臻便捞了点细细切碎,再炒了个酸菜肉丝。 下午熬着的骨头汤里加白菜萝卜和冻过的豆腐,便很鲜美。 许臻想着有辣椒面,便用热油烫辣椒面姜蒜末,打了个蘸水。 自裴瑾发现许臻不咋喜欢杂粮饭,便自告奋勇煮了几回粥,少杂粮多白米,煮得软烂透透的,她发现许臻比往常吃得多些。 秀娘便也明白许臻不爱杂粮,现在若是吃杂粮多是煮杂粮粥不蒸杂粮饭,若是吃饭则直接蒸白米饭。 许轩还以为秀娘是在践行补身体,也没多说,只是想着家里米缸怕是没多久就会空掉,琢磨着得买点备着。 今天便是蒸的白米饭,不管是炸洋芋还是酸菜肉丝配着饭都吃得人舒坦。 炸红薯条也是,外表焦脆,里面甜甜的,又软又糯,跟平时蒸着吃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今年新收的稻米米香味浓,柴火慢蒸把米油蒸出来,米饭颗粒分明,油香华润,配上酸爽开胃的酸菜肉丝,简直绝了! “臻儿,这豆油肯定卖得好!”许轩用炸洋芋混着酸菜肉丝拌饭,“这可太香了!” 裴瑾平时吃饭一向动作十分优雅,虽然吃饭速度也不慢,但今天吃得尤其快,添饭也快:“哥,你做饭真好吃。我在镇里吃过炸洋芋,但那个很腻,完全没有哥做的好吃。” 秀娘:“镇里那个是用猪油炸的,猪油一冷凝固下来,自然就油腻腻的。” 裴瑾夹豆腐蘸蘸水,道:“哥的蘸水也调得好。” “要不再加点辣椒?”许轩觉得这个吃起来不过瘾,辣味淡得很。 “加!” “可以。” “我去拿!” 许臻非常欣慰,一个家里的人,口味差不多,能吃到一个锅里去,这算是最幸福的事了。 再加了辣椒的蘸水很受许轩喜爱,就连平时不怎吃的白菜都夹了好多筷子,他边吃边感叹:“原来辣椒这个辣嘴巴的东西这么好,这个花椒也是,原本爹种来卖给医馆的,没想到用来做菜这么好吃。看来明年要多种点辣椒了!” 裴瑾颔首:“是哥手艺好。” “哈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材料好。”许臻好奇地问:“哥,我家今年怎么没种?” 许轩道:“这个辣嘴巴得很,都是今年才传来我们这边的,种的人不算多。近几年,各种新菜过来得可多,家里划出来种菜的地就那么点,种不了太多东西。” 村里人的地都是用来种粮食的,粮食收了后也不会狠狠补种蔬果,古代没有化肥,土地种得狠了是会变差的,粮食和土地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村里人都谨慎得很。 许多村里人种菜都是在院子里的地或者田埂处见缝插针种点够吃就好,像许家这种院子里全种树的情况很少见。 树越长越遮太阳光,下面种不了粮食,就连蔬菜都长不好,许大找人买了树,一棵枇杷树,三棵花椒树,花椒树去年才结果,结果量还行,卖给药店后算起来比种粮食划算多了。 许家院子里种菜长得不好,所以便专门分出半亩地来种蔬菜。 许臻按捺住心中激动,问他哥:“传来的新菜有哪些?” “辣椒,茄子,小瓜,西瓜,番茄,玉米……多得很。” 裴瑾见许臻听到番茄,眼睛都亮了,不由道:“双水村就有人种,不过那个是水果。味道比较酸。” 许轩也道:“是比较酸,不过水分足,弄点糖腌下应该好吃。你要是喜欢,明年我们也种。” 以许轩以前的观念,拿糖来腌番茄,那就是白白浪费,钱多了没地方花,但现在许轩心里想了下,糖虽然贵些家里又不是吃不起,想吃便试。 许臻认真道:“若是以上那些我都喜欢呢?” 许轩呆住,那怕是要直接空出一两亩地来种了。 秀娘戳戳许轩,许轩吞吞口水,勉强道:“那我们也种!不过要早点去买种子。” 许臻:“正好明天赶集,我们去镇里卖东西,置办冬天物资,给裴瑾买书。” 洋芋真的好好吃[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辣椒?炸洋芋! 第18章 毛绒球 冬日天冷,许臻便和裴瑾一直睡在一处,各盖各的薄被子,外面叠加一条厚被子。 本来早就该带裴瑾去镇里置办的,但家里闲散的活一直停不下来,便想着等去卖完豆油再好好置办,正好兜里有钱,买起东西来也有底气! 冬日本就风大,寒气又重,许臻每日早晚都得在铜镜前擦面脂,不然脸上紧绷不舒服。 许臻可是很爱护自己这张脸的,这张脸虽然长得娘了点,但也是张漂亮脸蛋。 娘但好看,总比阳刚但丑得吓人好。 许臻面脂擦得勤快,生怕脸上手上冻出小口子,留下点疤疤痕痕。 他自己的面脂早就用完了,现在都是蹭秀娘的用——那面脂是猪油做的,又油又润,没有香味,擦上脸整个人都油光锃亮的,就是许臻这张美人面都透着股憨气。 这会儿许臻手上还沾着些,亮晶晶的一层,他举着手喊裴瑾:“来,你也擦点,风这么大,小心冻裂了。” 裴瑾眼皮都没抬,只把被子往上一拉,连头带脸遮得严严实实,无声拒绝。 “阿瑾~”许臻拖长了调子,手上的面脂还在慢慢往下滑,他看着可惜,非得让裴瑾也擦点,“就一点,不油的,你试试。” 裴瑾无动于衷。 许臻继续劝他:“脸上冻出裂口,可丑了!你是读书人,更要保护好自己的脸啊!”说着,没沾着面脂的那只手就要去掀被子,这时裴瑾自己把被子拉下来,脸蹭上许臻指尖,黝黑的眼睛直直看着许臻,“哥,喜欢我这张脸?” 许臻把面脂抹到裴瑾脸上,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脑壳里一天都装着些什么?脸是你的名片,面容俊朗,身姿挺拔,考官看着都心情好。” 裴瑾顿了顿:“除了殿试,考官都不会见着考生。” 许臻不了解科举制度,但有自己的歪理。 “你长得好的话,来榜下捉婿的人家都多些,”面脂已经抹好,许臻掐了下裴瑾的脸颊,还是没什么肉,但面色不再苍白,清俊的脸便凸显出来,“喜欢你的小姐都会多好多。” 裴瑾扒开许臻的手指:“我还以为你是要激励我读书。” 许臻摸摸下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两大喜事,也不是不可以一起来。” 裴瑾好奇道:“那哥,你的人生喜事是什么?” 许臻摇摇头,脸上带着思索之色:“三十岁前退休,在江南的大宅子里,存上几箱子金银地契,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春日踏青烧烤,夏日游湖听曲,秋日登高赏枫,冬日围炉煮茶。闲着无聊时便去自己的店铺收租!” 许臻说着,自己畅想起来,如果真能这样,他日子过得可真是美滋滋~他还可以做点扑克牌和麻将,大家一起嗨! 裴瑾看着许臻脸上的笑意,闷闷“嗯”了声。 许臻把裴瑾被子扯下来点:“别闷着睡。” 裴瑾没把被子继续扯上去,但翻身背对着许臻。 许臻掀开自己的被子窝进去,炕已经烧上,被窝里暖和极了,许臻舒服地团了团被子,脚隔着被子碰碰裴瑾的小腿,“也是在激励你的。对了,明天去镇里,你就把读书要用的东西都买了吧。” 许臻想了想:“再挑点启蒙的书,教教我们。” 裴瑾转过身:“都可以,到时候你陪我去?” “嗯嗯。” * 自入冬以来,寒风刮得呼啦呼啦的,时不时还下点雪。 许臻估计温度已经在零度左右。 今早起床,就连最抗冻的许轩也多加了件外衣。 许臻看着他哥身上那件薄袄,让秀娘给他找件厚点的棉袄。 “唉,别给我找,我这是春捂秋冻。”许轩肃着个脸,“是老祖宗的养生好方法。” 许臻翻了个白眼:“哥,今天外面冷得很,而且已经冬天了。” 许轩硬是要“冻”,许臻只能让秀娘给他鞋子里塞上装着厚棉花的鞋垫,然后又包着件厚棉花衣服放在牛车上。 许臻怕冷,他从小在南方长大,经历过的最低温度也就零下几度,而且这地方的冬天真冷,还好不算潮湿,只要穿得厚,就能挡住冷气。 不像湿度高的南方,冬天时那个冷湿气就跟鬼一样死死缠着你。 大概是还没遭受过温室效应的提温,这里的风吹过来时冷极了,他赶紧裹好自己的连帽围巾只漏出眼睛和鼻梁。 许臻刚提说要做个“连帽围巾”时,秀娘瞅着他画的那模样直皱眉,劝许臻:“这东西怪里怪气的,费了好料子不说,还得搭上皮草,不值当的。” 秀娘嘴上虽这么念叨,手上却没闲着,还是依着许臻的想法动了针线。 这连帽围巾是用两张兔皮拼起来的,里头细细缝着夹了薄棉的软棉布,外头露着一层灰扑扑的兔毛,瞧着倒像个圆滚滚的毛球。 秀娘把成品递给许臻时,嘴上仍忍不住嘀咕:“好好的兔皮给糟践了。” 这些兔皮可不便宜,最要紧是暖和,用来做件正经冬衣多实在——秀娘倒不是舍不得给许臻用,这些本就是特意买来给他备着做冬衣的,她就是心疼这好东西没按“正经用处”来,总觉得可惜。 可等许臻往脖子上一围,帽子往头上一扣,瞬间裹成了个毛茸茸的模样——就留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外头,又灵又俏。 这连帽围巾本就透着几分俏模样,等秀娘亲自试过它的保暖劲儿,更是发现戴上后半点寒风都钻不进来,浑身暖融融的,舒服得很。 她对这物件的评价顿时变成——既好看又顶用。 她当即决定:“家里人全都得有一个!” 为这,秀娘特意跑遍村里有皮草的人家,又收了好几张同色兔皮回来,紧赶慢赶的准备把东西做好,好让全家人都舒舒服服的过个冬天。 对此,许臻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却可把许轩愁坏了。 他要是把这东西戴出去,不得被全村人笑掉大牙? 那明明是给奶娃娃裹的玩意儿,他都二十多了,哪能戴? 为了不在全村人面前丢尽脸面,许轩梗着脖子誓死不从,扯着嗓子喊:“这傻玩意儿谁戴啊?我才不戴!” 为了反抗成功,他还偷偷摸摸找了裴瑾,想拉着他一起“起义”。 但裴瑾早就“叛变投敌”了——秀娘手里正在做的正是裴瑾的。 不和他反抗就算了,还反过来劝自己,许轩心里很憋闷,那股气一直堵到今天。 他才懒得理身后那几个“毛绒球”。 今天镇里赶集,各村的人都带着钱和物件去交易,因此镇上会格外热闹。 许家天不亮就爬起来,正是要往镇上去。 因为时间赶,早饭只能在路上吃。 但热乎乎的红薯,被夹着细雪的风呼啦几下,就变得又冷又噎。 许臻随便对付两口,便加快点步伐放回牛车上。 许臻为了这次的大集,计划了好几天。 榨出的豆油攒到了150斤,用大缸装着,许臻还特意找隔壁村定做了陶罐,到时候用来装油。 几人还做了一批豆腐,以及豆制品:豆腐皮、豆干、包浆豆腐。 还有等会儿卖东西要用到的煤炉,小锅等。 牛车上东西多,不能累很着牛,所以几人只能轮流下车走着。 实在冷了,就换着上车靠着煤炉喝点热水暖下身体。 许轩倒是因为要驾车,一直坐在车上。 天色昏暗,许轩架着牛车,又大又急的风携着雪往他身上扑,哪怕他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也挡不住这疯狂的风,身上越来越冷,甚至手脚都有些僵硬。 他心里暗暗想着,前面反抗那么久,不能妥协! 许轩硬抗着又驾了半小时的车,实在扛不住这寒风,猛的停下车。 “怎么了?”裴瑾见牛车突然停下,迅速跑上去问。 许轩张口说话,才发现脸都被冻僵了:“没…没事” 裴瑾忙从炉子旁水壶里倒了碗热水递给许轩:“许轩哥,你先去后面暖暖身体,我们停着先休息会儿。” 然后,给许臻也递了碗热水:“哥。” 许臻走得艰难,说是换着坐车,秀娘和裴瑾都是紧着许臻坐。 秀娘上车把放在包袱里的厚棉衣和连帽围巾找出来,靠着煤炉先热热。 让许轩坐到煤炉边暖身体,秀娘在车边,摸了下许轩蓑衣下的衣服,那点子薄棉花冷冰冰的还带点湿气,她没忍住掐了下许轩:“让你要冻,生病怎么办?” 裴瑾给秀娘也倒了热水:“嫂子,你别生气了,许轩哥现在知道这冬天的威风了。” 许臻看裴瑾没给自己倒,想着怕是水壶里水不多了。 他迅速喝了一半热水,然后把剩下的递给裴瑾:“你也快喝点,这天气可太冷了。” 裴瑾接过碗,仰头一口喝下。 许轩略微烤着点热乎气,秀娘便让他把身上那件薄袄换成厚棉袄,然后戴上连帽围巾。 两样东西一装备好,许轩身上就能感受到暖呼呼的,也不用再戴斗笠,只穿上蓑衣,半点风都吹不到脑袋和脖子。到了集市把连帽围巾摘下来甩一下布毛巾擦擦,兔毛上的雪便掉了大部分,又是干干净净的。 许臻他们算是到得早的一批人,选着个上面有屋檐挡着雪的好位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毛绒球 第19章 赶集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穿越夫郎貌美又能干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9章 赶集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0章 买买买! 馄饨老板在后面排着,也吃了块包浆豆腐,豆腐里面软嫩入味,上面裹着的辣椒油那叫一个香,香得他舌头都要吞掉! 排队的人,都调侃许臻:“小哥儿,你家做这个炸豆腐卖算了,可太香了!” 说话那人小口小口的吃包浆豆腐,但豆腐本来就只有一小块,他再怎么珍惜,还是马上吃完。 “唔,真的太好吃了!” “香!” 许臻把碗递到还没尝的人面前,方便他们拿:“哈哈,大家要是喜欢,买点豆油和豆腐回去,炸好拌上佐料,一样好吃!” 馄饨老板排啊排,刚快到他,就听到许臻说每月只卖六天,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忙高声喊起来:“五斤!我要五斤豆油!” “再加两斤包浆豆腐!” “好的,要油罐吗?”裴瑾拿着个油罐问馄饨店老板,“每个两文钱。” “不用,不用。”馄饨店老板猛摇头,“等我回店里拿罐子。” 馄饨店老板在店里拿了个大油罐来,装着五斤豆油,提着两斤包浆豆腐美滋滋的回店了。 整个早上一直这样忙碌,到中午,许家的东西全都卖完了,带得最多的豆腐竟然是第一个卖完的。 因为许家的豆腐价格和镇里的一样,却比镇里的大块。后面来买东西的豆腐买得都多,反正天气冷,豆腐又不会坏,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四人坐下来,一刻不停的忙了半天,大家全都腰酸背疼的,但心里高兴,脸上那喜色藏都藏不住。 一开始许臻说要弄点来试吃,许轩和秀娘都不知道是啥意思,裴瑾倒是懂了,等许臻一解释,许轩和秀娘心里其实有点怕来试吃的人都只吃不买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试吃效果竟然这么好,一早上就把带来的货全部卖完了! 许臻一早上一直在讲话,回答顾客的各种问题,嘴巴都要冒烟了。 他蔫巴坐靠着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碗水。 裴瑾今天收账,许轩和秀娘忙不过来时,也帮着打包东西,累得嗓子都有些哑:“哥,喝点水。” 许臻接过碗,裴瑾把陶杯和两个碗递给许轩,然后坐下来默默喝水。 几人就这样坐着休息了半个小时,去买了几个大肉包,热乎乎的包子入肚,才开始收东西。 镇里虽然是赶集,但也没什么特殊东西卖,摆摊的多是卖些吃穿之物。 许臻也没什么兴趣,倒是秀娘买了点干蘑菇干笋,农村人家里不缺这些,都是山上天生地养的,长起来的时候村里人就会去采来,既吃新鲜的,又晒干来卖也好平时吃也好,但许家没人弄,所以家里就没有什么。 上次周婶子家送的干蘑菇,炖着汤味道非常好,秀娘想着买点来吃。 遇到价格合适的辣椒面,许臻通通收入手中。 然后便是给家里添了方糖、饴糖、醋和盐。 从赶集的地方出去,没多远便是医馆。 许臻大肆购买了些普通香料和生石灰,接近二两银子的东西,嘴磨着让医馆搭了斤干红枣。 许轩掂量了下手里这点东西:“小弟啊,又没生病,买这么多药干什么?” “做饭。”还有做肥皂。许臻心里补充到。 好吃的饭啊,许轩内心和嘴都拒绝不了,只痛苦叹气:“唉,要好好挣钱!” 秀娘带着几人去镇里最实惠的那个成衣店,许臻在店里许多样式和布料中挑挑拣拣,才选出两身厚冬衣和细棉布睡衣。 衣服选的都是偏深耐脏的颜色,冬衣里面夹着厚厚的棉花,棉花拍得匀称,跟条小被子似的,摸起来就暖和。睡衣则是又细又软的棉布,一套单衣,一套夹薄棉,颜色也比较深,但手感很好。 裴瑾偷了个懒,照着许臻要的布料和款式又拿了两套不同颜色的。 许轩本来不想买,说他不怕冷用不着花这冤枉钱,给他们三个买就行了,秀娘拉着他说了几句话,回来时许轩倒是乖乖和秀娘挑起衣服来。 店里挂着一条雪青色长袍,就挂在店里最显眼那个地方,袍上就简单绣了点云纹,但衣服布料好版型也好,特别是那颜色极其漂亮,是偏冷的浅紫色,许臻摸了又摸还是没舍得买。 这一件长袍价格就要许家四人买的所有衣服的银钱,贵得让人咋舌,怪不得放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 这种浅紫色也不适合在村里头穿,太不耐脏了,穿不了几次就会糟践得不成样子。 他们选的衣服都是店里质量比较好的,东西全部买下来,花了二两半银子。 许臻砍了半天价,老板都不肯松口,只苦着脸说小本生意,最多给他们各送一双厚袜子,再给两张细棉布做的手帕,其他不能再送了,再送就亏本。 做生意的说亏本,那只能听听。秀娘加入战斗,砍来砍去老板也只答应再加送四件用边角料做的小马甲,许臻这才利落付钱。 把东西给许臻装好,老板心疼得不得了,兴致勃勃地跟许臻推荐她弟妹家开的被子铺。 “那弹得又白又软的棉花被,冬天盖上去啊,暖得人直哼哼!” 许臻想着家里那又薄又硬的被子,心动极了。 对啊,过冬怎么能没有舒服的冬被呢! 买! 于是又去买了两床厚棉花被,许轩已经不发出反对意见了,就安安静静地做个提东西的小二。 本来许臻想买三床,裴瑾和自己分开盖,但冬被实在太贵了,手里钱不算多,许臻不敢再花。 反正,他们就两小孩,一起盖也没什么。 一番买买买,手里东西都提不住,只能放在车上,许轩和秀娘看着东西,许臻和裴瑾去书店买书。 裴瑾在书店里挑了科举用的书和文房四宝。 一寻纸宽两米长三米半,便要一百文钱。 便宜砚台便是三百文,便宜墨锭,一块一百文。 毛笔则是只有两种,兔毫便宜,羊毫贵些,还分粗细大小,许臻没写过毛笔字,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店主说是写不同类型的字用的。裴瑾挑了两只不同大小的兔毫,许臻让他换成羊毫,练字用笔的好劣还是很重要的,尽量在能力范围内用最好的。 两寻纸,一砚台,一块墨锭,两只羊毫,七百文。 裴瑾问书店伙计科举用的书,老板笑着从柜子里扒拉出来薄薄几本,有印刷本和手抄本。 书分薄厚价格不同,印刷本价格是手抄本两倍。 店伙计翻开印刷本,极力推荐印刷本:“印刷本字迹清晰,放很久都不会糊字,最适合科举!” 裴瑾翻开手抄本大致看了下,对店伙计说:“要手抄本的。” 今天这钱是跟流水似的花出去,裴瑾估摸着家里应该没几个子了。 店伙计脸色遗憾,还是在勉力推荐:“这印刷本的质量真的很好!” 许臻两个版本都看了下,印刷本的的确比手抄本好得多,字迹非常清晰,字也好看规整,而手抄本的字就要匆忙许多,看起来也紧蹙,偶尔还有墨点子。 裴瑾看许臻盯着印刷版的很心动,催促店伙计包书:“麻烦快点帮我包书。” 许臻戳戳裴瑾胳膊:“买印刷本吧。” “哥,那个太贵了,”裴瑾扯了扯许臻衣袖,“而且买了手抄本的,我可以抄写一遍,巩固知识,读书写字是长久花钱。” 许臻还是坚持道:“科举用的书都是固定那些,反正每本书也只买一次,买了一直能用,买印刷本合适。” 店伙计也不包装了,直点头,很赞同许臻:“印刷本是真的好,小郎君,我不骗你,这都是用的好墨好纸,手抄本和印刷本根本不能比!” 许臻点点头,然后把两本手抄本拿出来:“再加上《三字经》和《千字文》。” 裴瑾看了许臻一眼,乖巧点头:“都听哥哥的。” 书店的字帖没剩几本了,店伙计把剩下的那几本全拿出来给许臻和裴瑾看,剩下果然有剩下的道理,许臻只能说那些字帖写得很有“野趣”。 全部东西包起来也不算多,竟然花了八两多银子,许臻的心都在滴血。 他先前觉得棉被贵,但和书相比,棉被真的是超高性价比了。 但许臻知道,在古代,若是不读书不科举,只是个平头老百姓,太容易被欺负了,被欺压后还会状告无门,甚至屈打成招。 在现代最起码可以通过起诉、网上曝光等手段维护自己利益,只要努力总有机会。 书是必须要读的,最起码要到秀才,秀才便到了古代的特权阶层,见县官不跪,免徭役,可开私塾,不可以随便抓。 但是,读书,真的太贵了! 怎么没人把这个价格打下来! 他真的很需要啊! “八两?!”许轩瞪大眼睛,心拔凉拔凉的。 怪不得说读书人金贵,这可不是金贵,跟银子造的似的! “裴瑾啊,我来拿。”许轩接过裴瑾抱着的包裹,小心翼翼放到车上。 心里再次重复:要赚钱啊! 赚钱啊!! 许轩把东西仔细放好,看许臻一脸郁闷,脸颊都鼓着,更像个毛绒球了,顿时忘了那八两银子,又开始怜爱起来。 他关心道:“小弟啊,怎么了?别哭丧着个脸,钱没了还能挣!” 秀娘也点头。 “不是,”许臻摇摇头,许臻当然也有点忧心钱,但是他哥更容易焦虑,他没说出口,而是道,“这书店里没有合适的字帖。” 裴瑾温柔道:“哥,下次再来看就好。” 许轩挠挠头:“如果急的话,去县里买也可以。” “县里?”许臻疑惑,“县里不是很远吗?” 按照许臻的理解,村到镇都这么远了,很难想象镇到县会有多远了。 “没有啊,镇里到县里也就半时辰,”许轩看了下天色,“今天去也可以。” “啊?”许臻蹦了下,“原来县城这么近!” 那不仅可以去县里买东西,还可以去县里卖豆油。 许臻脸上带笑,愉快决定:“那我们就去县里。哥,快驾车!” 第21章 争端 到县城时候已经不早,虽然许臻对县城很好奇,也没去逛,还是买字帖要紧。 问了县里人,他们才摸着路找到书店。 书店里人还蛮多,不少穿着半旧长袍的书生穿行其间。 有些是买书,有些是来交抄书稿,有些则是蹭书看。 依旧是许轩和秀娘看着东西,许臻和裴瑾去买字帖。 书店很大,分为四五小间,全是青砖瓦房,是许臻穿越到这里来见过最好的房子,许臻有些激动。 “请问,店里有哪些适合科举的字帖?” 店伙计还没答话,一个正在柜台前交抄书的书生却鄙夷冷笑一声:“呵——” 店伙计听到一道好听的少年音,抬头,发现是个穿着朴素的漂亮小哥儿,但也不懈怠:“不算多,大概七八种,我找出来给您看看。” 许臻温声回:“麻烦了,都要印刷本,清晰些。” 刚才冷笑那书生再次轻蔑冷笑:“呵呵——” “你是嘴巴抽筋了吗?一直呵呵呵的,喂,建议你有病早点去治!医馆出门左拐就是!”许臻声音抬得不大不小,够书店里的人都听见。 不少人都看过来。 冷笑那书生把手中手抄本猛地拍在柜台上,背着身冷笑道:“呵呵呵!书本乃是圣贤言脉所系,笔墨间藏的都是经世济民的道理,岂是妇孺哥儿可以随意触碰的?你一个小哥儿,不好生在家中操持,偏要来这书肆凑什么热闹?” 说着,书生声音里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还要什么印刷版?哼,瞧不上我们读书人一笔一划抄录的心血,只图那刻板印出来的粗浅东西——可知这手抄本里的墨香,藏着多少寒窗苦读的志气和体悟?” 许臻拿起一本书敲那书生肩上:“转过头来说话!” 那书生愤怒转身,却一惊。 这小哥儿虽然爱慕虚荣,但怎这般貌美! 丁川眼睛从许臻的脸打量下来,粘腻的视线多次缠过许臻的脸。 他无声吞了下口水,这小哥儿带着一顶怪模怪样的帽子,只露出张漂亮的脸来,即使穿着冬天的厚衣服也能看出姣好的身段,倒是比红街的翠翘还要美上几分。 裴瑾跨一步站到许臻前方,挡住这猥琐男人的视线,脸色瞬间阴沉可怖,冷冷道:“阁下读圣贤书,眼里却只容得下这些腌臜打量?目光放端正些,莫要污了这书肆的墨香,也辱了自己身上的书卷气,倒是让天下人耻笑!” 丁川要开口说话,却直接被许臻打断。 许臻一只手揪住裴瑾袖口,手指指着丁川问店里伙计:“你们这书店是只有他这般的读书人才进得,才能买东西?我进不得?” 店伙计无语瞥了眼丁川,回许臻:“当然不是,您当然进得。” 书店说到底也是做生意,想买自然能进!更别说,祈朝风气一向开放,那些什么妇孺哥儿不能碰书,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老黄历了? “既然如此,”许臻冷声道,“你这书生倒是好笑,人家店家都许我来买书碰书,这书店又不是你开的,我买点东西你发什么颠?” “你……你,强词夺理!”丁川胀红了脸,“作为哥儿,这般言语无状,竟还不以为耻!” 许臻轻轻笑了下:“你也别再血口喷人了,谁言语无状,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说印刷出来的东西粗浅刻板,这印刷版的书乃是京中大人所定,我倒是不知道你这是说书粗浅,还是含影射沙了?人人都知道这印刷版字迹更清晰,想在能力里买本字迹清晰保存时间久的字帖,到你嘴里竟就成了瞧不起读书人,真是可笑!” 许臻说着扬声问店里其他人,“大家买印刷版是因为里面字迹更清晰还是瞧不起读书人?” 从几人吵起来,书店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热闹,特别是看许臻,这个哥儿长得貌美,嘴巴也厉害,骂起人来一句套一句的,还句句有理有逻辑! 而且这抄书的书生也实在讨人厌,人家买本书关他啥事,就像那小哥儿说的,竟跟有病似的发癫起来! 所以不少人附和: “是啊,印刷本好用!” “哈哈哈,对,要是能买印刷版,谁买手抄版啊!” “字迹清晰,保存时间也久,就是贵!” 许臻继续道:“更何况,手抄本也是依据印刷版手写而来,店家要求的也应该是与原版一模一样吧。” 他语含惊讶,“兄台这般厉害,不过是抄写复刻竟然字里行间就能蕴含体悟?简直是天纵奇才!兄台,你是举人还是进士?” “你……你”丁川一甩袖,就要走。 此时一个沧桑老者从隔壁出来,声音温和,说的话却实在是锋利:“他不过一个童生罢了。资禀不赡,才具阙如,惰且褊狭,恐难进阶。” 丁川听到这男声,惊诧停下,行了个学生礼:“老……老师。” 原本看热闹的几个学生也行了个学生礼:“梁老先生。” 梁老先生向丁川摆摆手:“你算不得我的学生,无需行礼。向这个小哥儿道歉才是你应该做的!” 丁川难为情的垂着头:“我…我…学生没错……” 梁老先生声音陡然厉起来:“道歉!” 丁川抖了下,向许臻说:“此事都因我的过错,望君海涵!” 许臻无语抖下肩膀:“不海涵,请滚吧!” 这句话定住了店里许多人,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在别人道歉后直接说不原谅的,这种时候不都应该说点场面话,什么“无碍”“区区小事,不足介怀”。 反正管他心里原不原谅,都不会直接说出口,只是会默默记在背后。 就连梁老先生也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真性情。” 裴瑾温声道:“他都不是真心道歉,怎么敢祈求别人真心原谅他。” 梁老先生打量下裴瑾,点点头:“还真是一家人。”脾气倒是如出一撤。 吵了好一会儿,许臻已经开始看桌上的字帖,他从中挑出一本,问店伙计:“这本是馆阁体?” 店伙计还没答,梁老先生倒是答了:“是,很适合科举。” “嗯,”但许臻还在看字帖,还把裴瑾拉过来看,“看看有你喜欢的字体没,或者你觉得比较适合自己的。” 梁老先生好奇问许臻:“我都说馆阁体很适合科举。” 这老头人还行,许臻也愿意给他解答:“馆阁体是很适合科举,馆阁体工整划一、规范严谨,便于批阅。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官阅卷时需在短时间内批阅很多考卷,馆阁体对考官而言,意味着易识别、不费眼,的确能最大限度减少因字迹潦草、怪异导致的误读。” 梁老先生嘴里反复咂摸“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几字,越想越觉得以此来形容科举再恰当不过:“确是这般,所以练馆阁体不就很好。” 许臻接着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这千军万马都生得一个模样呢?若能保持馆阁体的优势,再融入自己偏爱的字体,既利于考试,又迎合了自己的喜好,岂不两全其美?” “千篇一律易泯然众人,标新立异会褒贬不一。” 梁老先生抚须,哈哈大笑:“你这小娃儿倒是聪明,比许多读了几十年书的人还要通透。” 裴瑾也眼睛亮亮地看着许臻,每当他以为许臻够聪明时,许臻总能告诉他自己还能更聪明。 所以,他总是这样看着他。 许臻毫不脸红接下夸奖,开玩笑,他也是在现代苦读十二年,完美搞定两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考的人! “小哥,给我拿笔墨纸。” 店伙计笑着答:“梁老先生,还拿你放着那份?” 梁老先生点头。 梁老先生看着裴瑾犹豫的两本字帖,拍拍他的肩膀:“写几个字来看看。” 裴瑾磨好墨,三指虚拢笔杆,腕骨轻悬。他垂眸专注于纸面,握笔的指尖偶有微颤,起笔有时略急,有些藏不住的稚嫩。 可笔锋落纸却从不含糊,横画始终平正,竖画纵有小偏,字架尚未全然稳妥,却已见着筋骨——像绿竹初抽,竿上还带嫩痕,可向上的那股劲,已然能瞧出将来凌云的影子。 梁老先生抚须,满意道:“不错!行笔要再稳健些。” 他从两本字帖中抽出一本,叮嘱裴瑾:“这本结合馆阁体来练,记住,字不要太漏锋芒。” 裴瑾行了个学生礼:“谢先生指导。” 梁老先生掏出一封信递给裴瑾:“若你要求学,可来墨泉书院。若是你家哥儿想学,你平日里多教他些文字也是极好的。” “是。” 等梁老先生走后,书店伙计羡慕地看着裴瑾手中的信:“你们运气也太好了吧,吵一架就得了梁老先生的推荐信。这可是墨泉书院的推荐信!” 直到出门后,许臻才小声问裴瑾:“墨泉书院很有名?” 裴瑾也小声回他:“我们县里最好的书院,也是周围几个县里最好的,书院院长就是那位梁老先生,以前是考到进士,当了几年官后辞官回来开办了这个书院。” 许臻眼睛瞪大,能在古代考上进士,那的确是个人物了,他对裴瑾的期待都只到秀才! “我刚刚吵架是不是有点太凶了。”许臻眼神虚虚的。 裴瑾笑着帮许臻把连帽围巾戴上顺便整理好,免得冷风吹着许臻:“我也吵了,虽然没有哥厉害。哥当时一箩筐成语出来,我看那个猥琐书生都快被哥砸晕了,哥哥,你好厉害啊!” “哈哈哈,”许臻拍拍裴瑾,“你还有的学!” “这么厉害的书院,怎么都不考教你学问就给推荐信?”许臻疑惑。 裴瑾笑道:“梁老先生大概以为哥哥会的东西都是我教的。”村里哥儿没地方学这些,梁老先生会这样认为也正常。 “哈哈,可以当是你教的。”许臻更心虚了。 许臻的连帽围巾已经整理好了,裴瑾手指点了下许臻鼻尖,抬了抬下巴:“嗯,我教的。” 许臻是有许多古怪的地方在,体力很差,多走点路便受不了,做农活动作很生疏,一开始裴瑾以为是许家养得娇贵,但秀娘又说许臻越发娇气了,再加上那时不时的惊人之语,裴瑾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古怪。 也事事为他遮掩。 裴瑾旁敲侧击过秀娘和许轩,俩人都说许臻一向聪明,摔着脑袋后性子倒是活泼娇气多了,也更让人怜爱,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要裴瑾好好照顾许臻。 难道是像书中所说的山中精怪来凡间游耍? 那他还会回去吗? 裴瑾想到这,微微垂眼遮住眸中暗色。 第22章 安慰 天色开始暗下来,裴瑾给许臻倒了杯温水,用火钳拨了拨许臻脚边炉子里的柴好让烧得更旺些。 “喝点水润润嗓子。”裴瑾盖好豆腐上的麻布,“还剩两块,要收了吗?” “不用。”许臻自信道,“还有一个人会来买。” “哥记忆真好。” 许臻摇头晃脑,得意道:“那可不,那人每次都很晚才来买。” 裴瑾拖了把椅子过来,默默坐着帮许臻剥板栗。 没等几分钟,果然过来个人,是欢哥儿。 许臻小声说:“看吧,就是他。” 裴瑾把手里剥好的板栗给许臻:“嗯,哥,吃吧。” “要块五文钱的豆腐,一斤豆干。”欢哥儿把钱放装钱盒子里,裴瑾瞥了眼,问他,“豆干要五香的还是香辣的?” “香辣的。” 裴瑾给他装好东西,许臻喊他从桌下面的盆里拿出那块豆腐边给人搭上。 这欢哥儿也是他家老顾客了,基本每次都来买。其他老顾客,只要一来肯定会喊许臻给送点豆腐边。 就算才来买过次把的,也有人嘴里说着,买着买着不就成老顾客了,磨着硬要许臻搭,这时许臻就笑笑不说话,人看占不着这便宜也就走了。 许家豆腐边就那么些,就送老顾客,送完就没,早到早得,所以老顾客都捡着早来。 倒是这欢哥儿不同,来得晚也从不喊搭豆腐边。 毕竟是老顾客,还是要维护一下感情的,所以许臻今天特意在做豆干的豆腐里给人留了块豆腐边。 欢哥儿看着盆里多出来的那一小块豆腐边,呆呆说:“谢…谢。” 这样子倒比以前讨人喜欢,许臻笑着又给他塞了半把黑乎裂口的烤板栗:“谢什么,本来就该送你的,吃着好吃再来。” 欢哥儿端着东西刚进家门,婆母就喊起来:“让你去早点你净偷懒,每次都要拖到天快黑才去,是不是又没抢到豆腐边?我家买这么多次了,要我说,谁家不该得那个豆腐边我家都该得!” 欢哥儿梗着脖子:“抢到的!” 陈婶看着盆里有豆腐边,勉强满意点点头。 又提醒他:“明天你记得和小云去许家拿订好的豆油。” 欢哥儿闷声道:“知道了。” 陈云背着柴火回来放屋里,听着欢哥儿声音闷闷地回屋,心里难受,有些生气问他娘:“娘,怎么你每次买许家东西都要欢儿去?欢儿每次买完东西回来都不高兴。” 陈婶扭着陈云耳朵:“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以为我想他去?他嫁进来后,就眼睛长在脑壳顶上了,村里什么事都要掺一脚。 上次就是,他做什么管何家那个疯婆子,我家卖猪肉,虽不是顿顿吃肉炖鸡,可也没少他和茂儿吃的,更何况我家离许家那么远,哪里闻得到许家吃啥喝啥?就算闻得到,人家日子过得好与我们有啥关系?他张着个嘴巴,就扯上去要找许臻的麻烦了。” 陈云愤愤道:“可许臻和裴瑾已经骂过欢儿了,欢儿回来晚上都哭了。” 陈婶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拧着自己傻儿子的耳朵肉,真是脑子里就只有欢儿欢儿的,其他啥都没了。 “娘,轻点,轻点。” “他还好意思哭,那就是他活该!许臻和他无冤无仇的,他胡乱攀扯上去干嘛?” 陈婶真是越想越气,“起先你娶他时,我想着他性子傲点教教也就好了。结果每次还没训上两句,你就急起来了,养得他这眼睛是越长越高,在村里也还好,若是不小心在外头因此得罪着人,谁还护得了他?” 这话吓人,陈云赶忙拖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娘坐下,还殷勤给倒了杯水:“那我以后不急了,娘你再好好教他!他实在是不喜欢去许家,娘你就别再喊着他去了,你要买什么,支使我做不行啊?而且许臻喜欢顶撞长辈,他要是不小心学不好,回来还不是累着娘吗?” 陈婶喝了口水,看着门后露出来的那点衣袖冷哼一声:“我就是要让他去许家,多看看人家许臻是怎么为人做事的,要想傲气,先得有本事! 村里人嘴上花花捧你,背后谁知道是在骂你还是咒你?而且许臻那哪是顶撞长辈,许老太和何家的那两个疯婆子,算他哪门子长辈?倒是许轩、秀娘,你看被他带得日子多好过?” 欢哥儿就躲在门后,他知道婆母是在说自己,以往说他,他左耳进右耳出,心里傲气得很,现在却明白婆母说得对,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用帕子捂住嘴巴无声哭。 他心里惶惶然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却发现掌心坚硬,张开手。 手中是许臻先前给自己的烤板栗,板栗是划开切口来烤的,很好剥,欢哥儿剥开一颗塞进嘴里,板栗很甜很糯,眼泪淌到上面带着点咸味。 等俩人说完话进堂屋去,他才悄悄跑出门去,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许臻。 如果是许臻,他一定能理清楚。 欢哥儿在金鸡村里没嫁人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孕痣也红,干活还麻利,村里喜欢他的人很多,当时他心里只是有点淡淡的自得。 嫁到陈家后,竹林村里的哥儿女娘日日夸他,他心里便开始觉得自己比村里的哥儿女娘都要高上一截了。 陈家家底厚,大儿子陈仓在镇里当账房,大姑娘嫁到镇里,嫁的是个开私塾的秀才,小儿子陈杰更是才十七八岁就考上了童生,就连混得最差劲的陈云以后都能继承家里的猪肉铺和气派青瓦房。 而且陈云还迷他,听他话,爱护他,他指东陈云绝不往西。 竹林村里的人都夸他,有事情都愿意找他,以前婆母说那些人都是占他便宜没点真心的,他不信,觉得婆母就是因为被人说母老虎,所以嫉妒自己人缘好村里人爱,才说这些话来挑拨他们。 直到这段时间,许臻在镇里卖豆腐卖豆油,还在村里买豆子买柴火,整个竹林村都知道许臻本事大。 平时和他玩的那几个,背地里骂许臻骂得啊,说他生不出孩子迟早被男人嫌弃上吊死,说许臻长得□□谁知道那些生意从哪学来的,还说许臻眼睛长在头顶上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贱人…… 那些话脏得像泼在地上的污泥,语气里的恶毒几乎要化作针,好扎穿许臻的要害,恨不能他立刻从这竹林村消失才好。 他们还特意拉着欢哥儿,一副为他好的样子撺掇他:“你跟许臻可是有过节的,他现在在村里风头盖过你,你心里肯定比我们更恨他吧?我们一起想想法子杀杀他的威风!” “我听说有种扎小人法子很灵,咒死他!” “雨花村的那个法子?哎,我也知道,我和你一起凑材料!” 欢哥儿的确嫉妒许臻——凭什么他一来,就能在村里混得比自己体面?可那点嫉妒,不过是心里偶尔冒出来的小刺,过了会儿也就平了。 哪见过这般恨不得置人于死地的怨毒?他当时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头都不敢抬,也不敢搭话。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人的变脸速度。 前一天还聚在一起把许臻骂得一文不值。第二天就像忘了前仇似的,堆着满脸笑围到许臻家门口,要把家里的豆子、柴火卖给人家,嘴里“臻哥儿”“臻儿”“臻哥哥”喊得亲热,一口一个“都是乡里乡亲”,求许臻一定要给个好价钱。 这前后不一的嘴脸,让欢哥儿浑身不自在。 他忍不住想:以前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对他?嘴上捧着,让他帮忙,转身就骂他咒他死? 所以后来那些人喊他一起做针线活时,他找了借口说生病没去。 可待在家里,心里却总像有蚂蚁在爬,坐立难安——他们会不会正在背后扎自己小人? 装病装了几次,那些人的脸色就变了。 现在一见到他,眼神总在他身上来回扫,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转头就跟村里其他人说:“你看他,现在是有本事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呜呜呜,现在,我都不敢去村里大坝子,生怕他们又在说我坏话。” 欢哥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豆大的泪珠砸在衣襟上。 “呜…我都不知道,自己总是在傲个什么?也不听婆母的话,落…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许臻又默默递过一张干净帕子,给他添满红枣饴糖水。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无奈,自己怎么跟个帮青少年开解的心理医生似的。 可是他不专业啊! 先前打开门,见是红着眼眶、右手还肿着一大片的欢哥儿时,许臻还以为他又要帮谁来找自己麻烦,但看他样子可怜得很,便先让他进来,喊裴瑾给找块布包点雪给他先冰敷消肿。 没想要一进来喝了口水,他就开始哭起来,边哭边剖析自己前前后后的心中想法。 这直接惊着许臻了,他提着炉子带欢哥儿去厨房说话,秀娘也赶紧喊许轩和裴瑾别到厨房去了。 等听完欢哥儿的全部话,许臻顿时明白欢哥儿是被“前朋友”霸凌孤立了。 等欢哥儿情绪稍稍平复,许臻才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欢哥儿,你看清楚,他们这不是正常的朋友相处,他们这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抱团欺负人。” 他顿了顿,看着欢哥儿的眼睛说:“他们敢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你,你就大大方方盯回去,恶狠狠瞪回去。 眼神别飘,越躲他们越觉得你好拿捏。若是他们嘀嘀咕咕说你坏话,你也别瞎猜,心里内耗,直接走上去问:‘你们在说我什么?有话不妨当面讲。’ 他们要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心虚的就是他们。” 许臻又道:“他们说你看不起人,这就是睁眼说瞎话。 你就该直接顶回去:‘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们了?前阵子你们聚在一起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朋友?’ ,再把他们以前跟你借的东西数出来,喊他们还,说话声音要亮,把道理摆清楚,村里其他人眼睛不瞎自然知道到底是谁的错——是他们先做了亏心事,凭什么让你受这份气?” “那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骂我呢?” 许臻无奈道:“过日子重点在过,你过得红红火火的,恨你的人跟个小老鼠似的牙齿咬掉只敢在暗地里诋毁你,面上都只会嘴巴甜着夸你,不过这种表面功夫的夸奖话,你听听便作罢。” 许臻指点他:“看人对你好不好,不是看嘴上说什么,而是看实际做什么。” 第23章 一战成名 欢哥儿恍然大悟,但脸上还带着些害怕,小声问:“那…那要是他们扎小人咒我怎么办?” 许臻:…… 许臻问他:“你想,若是两军打仗,大家是互相扎小人比谁扎得快还是排兵布将?” 欢哥儿毫不犹豫回:“那当然是排兵布将。” 许臻拍了拍欢哥儿的肩膀,语气轻松道:“就是这么个道理。扎小人要是能把人扎死,把人扎倒霉,打仗时大家也别火拼了,直接敌我双方对坐互比手速吧!万般皆下品,唯有手速高!谁扎得快谁赢!” 欢哥儿想了下许臻说的这场景,闷着好几天的脸终于露出笑来。 许臻语气严肃些:“错的本来就是他们,是他们两面三刀、是非不分。你别把他们的错当成自己的包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从今天起,挺直腰杆,他们再敢招惹你,你就有理有据地跟他们辩。你越硬气,他们越不敢随便拿捏你。若是他们敢动手,你怕什么,陈家是村里大户,就是仗势欺人,你也比他们势大。” 欢哥儿红着脸:“上次那事我对不起你,我先给你道歉。我以后也不敢仗势欺人了,也不会看什么都傲了。” 许臻摆摆手:“多大点事,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当时便怼回去了。” 许臻看着欢哥儿那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无奈道:“就你这性子,能欺负着谁啊?” “不管成没成功,反…反正不对。”欢哥儿低头嗫嚅道。 许臻怕他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忙说:“你也别想太多,你心里总是傲气,觉得自己高别人一截何尝不是别人给的感觉呢? 他们捧杀你,一直过分吹捧你,使你骄傲自满,越来越无法摆脱他们的虚假赞美。找点喜欢的事情做着,去感受实实在在的满足,慢慢心态就能放平了。” “好了,回去吃饱饭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又全新的一天!” 欢哥儿找许臻谈完心,红肿着眼睛,猫着腰准备悄摸回房间。 刚进门就被陈云逮住了。 “欢儿,谁打你了?”陈云看着欢哥儿红肿成小杏子的一双眼睛,手上也是擦得肿着,顿时怒目圆睁。 陈婶也拿着驱猪棍出来,拉着他就要去找人:“谁敢打我家的人?” 欢哥儿忙说自己没被打。 陈家饭也没做,全都在堂屋让欢哥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完,他们才知道欢哥儿是被以前那群狐朋狗友欺负了,还好些日子了。 陈婶这段时间,见欢哥儿每天也不出去闲逛了,还以为他长进了,没想到是被人欺负着了。 顿时是又气又无语又心疼。 欢哥儿虽然心里傲气,但内里也就是个白面团子,谁都可以捏两把,在村里真为人家“辩”,常常都是自己被“辩”倒。 除了偶尔拿点东西接济“朋友”,帮人做点衣物外,也没吃着其他亏,所以陈婶都是时不时教训他两句便罢了。 这次惹着许臻还被人气哭,一开始本来也没啥。但现在许臻小小年纪便这样厉害,容貌和脑袋看起来都不是池中之物,陈婶才想到欢哥儿以后若是招惹到惹不起的人怎么办? 这才硬逼他学,本来以为他是看着许臻所以心里有反思才不去乱逛,谁知道是这样? 陈云听完气得“蹬”的站起来,鼻孔都要冒烟了:“明天我去找他们,这帮疯子,竟然敢这么欺负欢儿,以前欢儿对他们这么好,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陈婶拍了下陈云:“坐下!这事你别掺和,让欢儿自己解决。” 陈云委屈道:“他们人比欢儿多,欢儿怎么解决?” 陈婶无语了,陈家五口人怎么就陈云这么一个傻的呢,现在还配着个同样傻的欢哥儿。 陈婶把道理给揉碎了讲,陈云听懂才放下心来。 陈婶揉揉欢哥儿的头发:“你就按着臻儿跟你说的去做,脾气硬点,该骂就骂,该打就打!” 陈婶一拍桌子,恶狠狠道,“人啊,都是贱皮子,你退一步他就要进一尺。老娘当年一个人带着他们四个小崽子把这份家业挣下来,靠的就是敢干!” * 欢哥儿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出门前在心里按照许臻和婆母说的排演许多遍,又模仿几次许臻在村里的大战,才拿着东西去大坝子纳鞋垫。 刚过去,那四个人果然又嘀嘀咕咕的,眼睛扫着他尖着嗓子笑。 欢哥儿拿着鞋垫上去就问他们说什么笑什么,按照心里排演好的直直反问他们。 几人本就不占理,说不出话来,又编排着他翅膀硬了,来找朋友麻烦。 欢哥儿气红了脸:“不要脸!以前,我当你们是朋友,你们当我是傻蛋!” 欢哥儿把他们从自己这里借去一直没还的东西一项一项大声数出来,整个大坝子正在做活的人都看过来。 欢哥儿心里也有点怕,但想着昨晚许臻和婆母说的话,他又没错他怂什么? 顿时底气又足起来。 几人说不出话来,嘴巴里开始脏话连天攀扯起来,欢哥儿直接喊他们把东西还他。 东西早就吃了用了,哪还能还得了?更何况他们也不想还! 他们想着欢哥儿今天脾气变得再硬,人的内里也不会变,便像原来一样开始诉苦,说欢哥儿的好话。 欢哥儿没搭理他们说的这些好话,冷冷道:“先前骂得这么凶,现在假惺惺说好话谁敢信?别啰嗦,赶紧还东西!” 周围人嘴里议论着,嘲笑着,以前都是他们这样欺负别人,哪想到今天自己这样在众人之中被指着鼻子笑,四人顿时怒目圆瞪。 一个人扑过来,向欢哥儿动手,另外三个也恶狠狠扑过来。 欢哥儿干活麻利,身体灵活,手上力气也大,他抓住人推倒,直接压住两人,也不管身上被打得疼,拿着手里鞋垫狠狠甩了压着两人几个巴掌。 越打越勇,越大越顺。 他打完两人,蹭地站起来,顺手揪住个哥儿的头发,鞋垫便又甩过去。 看热闹的人都被这战况惊呆了,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终于把几人拉住。 欢哥儿头发散披着,衣服上全是泥,还被撕破几个口子,看起来是最惨的。 但只有脸上脖子上有几个掐痕,身上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厚,根本掐不着肉。 倒是另外四人,外形没那么凌乱,但脸上都是肿得贼高的红艳艳鞋垫印。 各自家里人和村长被喊来大坝子,半个村里人也跟着过来看热闹。 家里人一到,那几个人便开始哭起来说是欢哥儿打他们。 这戏码多熟悉啊?不就是许臻常碰到的! 欢哥儿忙学着许臻,也哭,还哭得更委屈,边哭边打断几人的话迅速条理清晰解释,解释完还问周围先前看热闹的人。 四人还没和家里人哭清楚,事情经过都一目了然了。 村长让他们给欢哥儿道歉,尽快还完以前从欢哥儿这里借的东西。 几人目瞪口呆,很不服,嘴里嚎着欢哥儿心肠狠毒,打他们脸让他们破相,许臻淡淡插了句:“你们先动手的,还是以多欺少,而且欢哥儿都没把你们脸给打出伤口,哪里会破相?不过一直放任着,不赶紧治的话,说不定……” 许臻没说完,但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 许臻扶了把欢哥儿:“而且欢哥儿被你们打得更重,不向你们要医药费,都是他脾气好饶过你们。” 陈婶高声道:“我家欢哥儿脾气好,我的脾气可不好!” 那几人哪还敢再攀扯了,匆忙借牛车要去镇里看大夫。 何婶看许臻又在说胡话吓唬人,冷哼一声,可恨的是这些胆小鬼真又被许臻吓住。 许家最近越加吃得夸张,日日飘过来浓浓肉味,她大孙子天天又哭又闹。 何婶恶狠狠地想:一定要找个法子治治许家! 陈婶一脸欣慰地扶着欢哥儿:“我家欢儿有出息了,看谁以后还敢欺负你!” 陈婶心里高兴,喊陈云赶紧去铺子里拿只猪脚,回家炖来给欢哥儿补补,顺带提点肉送去许臻家。 今天这么套流程下来,欢哥儿现在有点懵,但心里爽快,闷着好几天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 许轩了解完全程,目瞪口呆的:“小弟,这就是裴瑾教的那啥蓝胜啥蓝。” 许臻矫正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反正就那意思,”许轩佩服地看着许臻,“小弟啊,你这教得可太好了。一打四啊,大获全胜!” 裴瑾也调侃道:“他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路上遇到村长,他问许臻迁坟的事情。许家不是准备迁坟嘛,看好日期了,但许家没人懂迁坟要走个什么流程,便去问村长。 村长先是说了习俗,才交代道:“按理说迁坟要通过长辈同意,但你们许家从爷爷开始就分得干干净净的,这流程直接省了吧,倒是你娘的坟在许老太家地里,她那边你要自个儿想想办法。” “村长不能帮我去劝劝吗?”许臻睁着双漂亮大眼睛。 村长眉头紧皱:“我倒是想,但很难。”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会试试的。” “谢谢村长!” 几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何婶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当夜,何婶悄摸直达金鸡村许家,待了一时辰,吃得满肚子油水,脸上笑得得意极了! 许臻这小贱人,可不是让她找到把柄了! 第24章 恶亲戚上门 今儿天气好,没风没雪,出了点太阳,阳光透过窗户纸,把堂屋映得亮堂堂的。 自打许臻知道从镇里到县城只要半个时辰,许家卖豆油就分成了两拨:许轩驾着牛车,把许臻和裴瑾送到县城里去卖,自己再折回镇上,和秀娘一处摆摊。 豆油带得多了,怕累着牛,许臻便不再往镇上带豆腐——也省得抢了镇上豆腐铺的生意。 豆制品只带些豆皮、豆干和超好卖的包浆豆腐。 包浆豆腐如今在镇里县里都火得很,炸好拌上调料,又香又嫩。 街上甚至有人专门从许家订货,支个摊子卖炸包浆豆腐,生意也做得有滋有味。 装油的陶罐太重,后面也没在村里定做。 许臻寻了个卖陶卖瓷的铺子搭伙,一个陶罐卖两文钱,许家和店家各赚半文。 陶罐耐用,几十年都坏不了,家家户户都用着老旧的,平日少有添置新罐子的。 许家豆油卖得俏,倒替这铺子带出去不少陶罐。 店家坐着不动就有钱进账,自然欢喜,更别说那罐子成本其实不到一文钱,表面上是两家平分,实则店家赚得更多些。 当然,店家也不晓得,许家在村里定做陶罐,要花一文五一个。 两拨人也不约定死时间,这地方没表,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许轩便驾着牛车去县城接许臻和裴瑾回家。 昨天才去卖过豆油,许家除了裴瑾早早起来温书,其余三人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早饭午饭并作一顿吃了。 许臻喊裴瑾:“裴瑾,别看书了,快过来吃饭。” 秀娘刚把粥盆端上桌,院门外就响起急促的“笃笃笃”敲门声。 “谁呀这是?”许臻放下碗筷,秀娘朝门口望了望:“许是来卖柴火或豆子的。” 许家在村里收豆子和柴火后,好些人家都来许家卖。 许臻穿过小院,拉开老旧木门。 院外站着一群人,许臻只认得最前头那个背着捆柴、瘦瘦小小的哥儿小雨。 “小雨,这捆柴火真不错,”许臻让他先放下柴,转头朝屋里喊,“哥,来拿柴了!” 小雨放下柴,拘谨地站在柴捆前,手指绞着衣角。 小雨身后那七八个陌生面孔,大多提着盖麻布的篮子,还有个汉子挑着担黄澄澄的干玉米。这群人风尘仆仆的,眼神却透着点算计。 许臻一个人都不认识,心里嘀咕:莫不是许家哪门子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走动了? 住得想必是极远,反正许大白事那会儿,他也没见着这些人影。 许臻面上不显,客气招呼:“叔们,婶子们,一路辛苦了,先进来喝口水歇歇脚?” 一个黢黑干瘪的老头拄着拐,上下打量他:“你就是许臻?我是你二爷爷。” 他身后一个壮汉往前一杵,肩宽背厚,气势迫人,嗓子粗嘎得像砂石磨过:“我是你大伯。” 壮汉旁边的中年哥儿倒是热络,满脸堆笑,塞了个篮子给许臻,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话:“哎呦喂,许大真是会养人!瞧瞧我们臻哥儿,养得细皮嫩肉的,跟仙人下凡似的,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这十里八乡,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拔尖儿的!我养的那几个皮猴子,要能有你一两分本事,哪还用我愁啥姻缘啊!” “可不是嘛!”另一个中年妇人也挤过来拉住许臻另一只手,亲热得像失散多年的亲母子,“嫂子说得对,我一见臻哥儿就觉着亲,跟自家娃娃似的!” “他二伯母,咱们可生不出这么厉害的人儿!”大伯母嗔怪一句,话语一转,“不过好在离得不远,往后啊,多走动走动,也跟亲生的没两差!” 许臻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总算理清了关系。 这不是远房,是他爷爷的亲兄弟那支,实打实的近房亲戚! 这么近,许大白事不来,这会儿倒想起亲情了? 嘴巴一张一合全凭说,这哪是走亲戚,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许臻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得纯良无害:“二伯母,您手里这篮子也是给我家的?怪沉的,我帮您拿着?”说着就去接二伯母挎着的篮子。 二伯母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一步,干笑:“哈,哈哈,这…这是去前头陈家吃酒的份子钱,顺路捎着。” “哦?”许臻眨眨眼,顺手掀开大伯母刚给的篮子——半篮干红枣,半篮笋干。 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提的篮子,到那担饱满的玉米时刻意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小声念叨:“好些年没见了,婶子们走亲戚带的礼,咋还没送陈家的份子钱多啊?” 说是小声,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大伯母脸上的笑僵了僵:“哎哟,臻哥儿真会开玩笑!” 许臻挠挠头,眼神清澈无辜:“大伯母说笑了,我这人实诚,从不开玩笑。” 他随手抓了一把红枣,塞给旁边局促不安的小雨:“小雨,以后别一次背这么多柴,多重啊,小孩子家家的别压坏了身子骨。” 小雨呆呆看着许臻手中的干红枣,没伸手。 许臻扒开他握成拳头的手,手瘦得啊,就一层皮包着骨头,他把干红枣放小雨手中。 怜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啊。 这时许轩才打着哈欠出来,手里拎着杆秤。他麻利地称了小雨的柴,付了钱,喊他赶紧回家吃饭。 大伯母眼见许家连烧火的柴都花钱买,听许臻那意思还是常买,价钱只比镇上便宜一点点,他心里飞快盘算:这日积月累下来,得是多少钱? 村里谁家舍得这么花销? 只有镇上的富户才这般! 看来何家那婆娘没说谎,招呼她的那顿饭没白吃。 许家做的那些生意,是真的赚钱得很! 这趟来得值! 他脸上的笑终于掺了点真东西。 “二爷爷,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许轩目光扫过后面两个半大孩子,不认识也就没称呼,语气平淡,“几位登门,有事?” 二爷爷板着脸:“没点眼力见儿?还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大伯母阴阳怪气地接腔:“就是,跟臻哥儿说了半天话,他光盯着礼多礼少,也不问我们大老远从金鸡村走过来,口干不干,脚疼不疼!” 二伯母假意劝慰:“嫂子,没出阁的小哥儿嘛,不懂事也正常。” 许臻在心里翻个白眼:刚才夸我神仙下凡、十里八乡第一好的也是你们! “小弟,他们带了啥?”许轩问。 许臻立刻掀开篮子麻布,指着那点可怜的干枣笋干,又指向众人手里沉甸甸的篮子和地上那担玉米,愤愤道:“给咱家的就这一点点东西,送陈家的份子钱倒是那么那么多样!” 许轩转向大伯母,语气冷淡:“大伯母,□□口人正经走亲戚,就带这点东西?” 谁家走亲访友这么寒碜?更何况是分了家断了十多年音信的“亲戚”! 还先说起许臻来了。 大伯母噎住了:……谁会直接嫌弃长辈带的东西少?只要有带的,就应该感恩戴德谢着才对! 二爷爷的拐杖“咚咚”猛戳地面,唾沫星子喷了许轩一脸:“反了天了!嫌老子拿的少?我是你二爷爷!是长辈!是你爹见了都得磕头的亲二伯!” 许臻往前一步,将他哥挡在身后,声音清朗,目光如炬环视众人:“哦?我爹都要尊您一声二伯?那我爹在金鸡村咽气,报丧的锣都敲到村口了,您这位‘二伯’,可曾来烧过一张纸?点过一炷香?您这长辈的‘情分’,我今日才领教!” 许轩冷冷补充:“何止没来?早十几年就断干净了!” 大伯母急切道:“早先分家了嘛。” “分家十几年了?”许臻挑眉,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那各位今日大驾光临,唱的是哪一出戏?” 二爷爷被噎得老脸通红,恼羞成怒,拐杖直戳许臻面门:“小畜生!你还敢顶嘴!你娘迁坟这等大事,不跟我们这些长辈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规矩!我告诉你,我让你往东你敢往西,那就是忤逆!” 他中气十足的咆哮引来了左邻右舍,门口很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里人,议论纷纷。 “这几人谁啊?真是许臻亲戚?” “像是金鸡村的许家人,爷爷辈是亲兄弟,不过十多年没来往了。” “分家了还来充长辈?闲得慌啊。” “啧,许臻说话也太冲了,毕竟是老人……” “冲?换你十几年不上门,爹死了都不来,一来就摆谱骂人,你能忍?我看臻哥儿今天够客气了!” 小月也呵呵道:“嘴上说是走亲戚,我看这几人就是见着许臻赚钱眼红,上门打秋风来了。” 周婶子拍了小月头一下:“就你机灵。” 小月嬉皮笑脸的:“实话实说嘛。” 大伙儿心里都认同小月的话。 十多年不来往,许臻一挣钱,哎嘿,就上门了,真是巧得很! 许臻挣钱的本事,村里谁不眼热? 镇上赶集时,村里人也是见着许家摊子前那人挤人的场面,那生意好得啊,只知道收钱给东西,几人的手就没停过,那装钱的盒子怕是都满当当的。 不少人家暗地里都后悔,当初许大给许臻招婿,自家咋没去争一争呢? 赘婿名声是不好听,可如今许大去了,许家是许臻做主,做了他相公,不就等于抱了只金母鸡?还愁没钱花? 也有人想偷学许家做豆腐豆油的手艺,找着理由去许家,可连个影儿都摸不着。 当然,也有人觉得许臻对着长辈太张狂了: “到底是长辈,嫌礼轻总归不好……” “迁坟这事,是该听长辈的。许臻是聪明,但德行上欠点,为人不孝敬!” 欢哥儿刚从家里溜出来看情况,闻言立刻怼回去:“分家了还孝敬?你孝敬你分了家的大爷爷了?许臻在村里卖东西给实惠价,收豆子收柴火,哪家没沾过光? 更别说他还打算招人干活,男的一天十文,女的哥儿一天七文,还管午饭,这在镇上都是好活计。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背后嚼人舌根!” 他听说金鸡村许家来找茬,心里就替许臻烦得慌。 这帮人怎么跟蚂蟥似的,一天就盯着许臻想从他身上吸点血下来! 欢哥儿前几天才受着伤,三弟陈杰娶妻,婆母都特许他休息,他便悄摸从家里过来。 那人回头见是欢哥儿,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欢哥儿“一打四”的威名可还在呢。 欢哥儿又补了一句:“你猜你们在这嚼舌根,许臻听不听得见?” 那人身子往后又缩了缩。 第25章 掌“公主” 见许家兄弟没敢答二爷爷的话,大伯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到底是年龄小,一个忤逆的帽子扣下来,就被吓成小鸡崽子了。 大伯母假惺惺安抚二爷爷:“二叔,您消消气,孩子小不懂事,咱好好说,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转头又拉许臻的手,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臻哥儿,我们也不是不让你迁坟,是这里面的规矩礼数得周全。屋里说,屋里说。”说着就要往里挤。 许臻挡在门口,纹丝不动,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迁坟是我竹林村许轩家家事,光明正大,跟金鸡村许家没半分关系。屋里就不必了,有什么话,当着乡亲们的面说清楚最好!” “那跟她家有没有关系?”何婶子尖利的声音响起,她得意洋洋地拽着许老太挤了进来。 许臻一见这俩祸害,头都大了一圈。 她一直没收拾许老太,就是想着等迁坟这事完了再说,毕竟他想着的那个法子有点损。 没想到,许老太又来发神经了。 许老太一来就与金鸡村那帮人对了下眼神,得意剜了许臻一眼,假模假样道:“臻哥儿啊,迁你娘的坟,怎么不跟奶奶说一声?那坟,可还在我家地里呢。” 这时村长也赶来了,对着许臻歉疚地摇了摇头。 “迁了坟,您家地里还多块地方种庄稼,不好么?”许臻反问。 “放屁!”大伯母立刻跳出来,掰着手指头算账,“那坟占了三叔母地里多少年了?这些都得算租金!有坟的地多晦气啊,还影响风水影响收成,这些也得赔损失!还有迁坟动土对地的惊扰费,坟的晦气导致光宗一直没考上秀才的补偿费……” 她唾沫横飞,一堆歪的邪的算下来,算出一笔天文数字,最后“大发慈悲”地说:“我也知道你才做点小生意,现钱估计也紧巴。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几个小娃娃,你就把做豆腐和榨豆油的法子交出来,再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自己不用也不教别人。这账啊,就抵了!我们立马让你迁坟!” 来的金鸡村许家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两个方子换你娘入土为安,多划算!” 许老太见许臻沉默,三角眼一瞪,恶狠狠威胁他:“不给方子,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人把你娘坟头刨了!让你娘曝尸荒野!” 何婶子在旁煽风点火,幸灾乐祸得很:“哎哟喂,刨坟可是会把那骨头渣子都翻出来,你娘在地下估计都得气得活过来骂你这不孝子!” 周围围观的竹林村人,这下都被金鸡村这伙人和许老太、何婶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分家了,许臻家迁自己娘的坟,关这帮外人啥事? 竟能用这个逼人家交出赚钱的法子,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碰瓷碰到家了! 还说什么“划算”,不答应就刨人坟,把骨头挖出来,这也太歹毒了! 村里人平时虽也嫉妒许臻,背地里说几句闲话,可谁也想不出这近乎鞭尸的阴损招术!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啥人没见过? 这么坏得淌水的,真是头一回见——死后怕是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焚烧都洗不清这罪孽! 几个婶子哥儿气不过,直接往金鸡村人脸上啐唾沫: “呸!欺负个小娃娃,要点脸不?” “一群丧良心的烂货!” “许臻才多大,你们这帮倚老卖老的,合起伙来欺负人!” 尤其是对何婶子,骂得更凶。 当初许大拿出十五两银子给许臻招赘婿,村里人虽有笑话的,也有嫉妒的——但能拿出这银子,足见许大有本事,也疼孩子。 听说还是因为金鸡村有个孕痣淡的哥儿,多年怀不上孩子上吊死了,许大才想着给许臻招婿。 十五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娶个媳妇彩礼也就二三两,更何况许大还答应给赘婿传手艺。 村里有些困难的人家,当时都悄悄去许大家搭过话,最后许大选了双水村的裴瑾。 那些去过许大家的人家,除了何婶子跟疯婆子似的盯着许臻咬,旁人可从没跳出来作过妖,当然也可能是觉得丢脸。 竹林村各家虽也有小心眼,明里暗里较着劲,可从没闹出过人命! 何家这婆娘倒好,引着外村人来竹林村,竟说出要刨人亲娘坟的话,这不就跟打仗时引狼入室的奸细一个德性? “何家的,你是疯了吧!干出这种事!” “不想在村里待,就滚出去!” “缺德玩意儿,尽干缺德事!” 一直旁听着的裴瑾,听着这些人竟已经威胁着要刨坟,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许老太,您可想清楚了。镇上学堂的先生们若是知道,许光宗的亲娘为了抢夺孤儿寡哥赖以生存的秘方,竟要掘人亡母之坟,行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举……您猜,学堂还敢不敢留这么一个‘无德不孝、家风败坏’之人的孩子继续读书?” 许老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尖叫:“贱胚子!你敢去学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二爷爷也倚老卖老,指着裴瑾骂:“裴瑾!光宗是许家最有出息的读书人,你一个下贱赘婿,敢坏了光宗的前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许老太这次像是有了底气,尖声道:“少吓唬人!光宗打听过了,告长辈哪有那么容易?何家妹子也说了,许臻那方子就是下金蛋的鸡,不交出来,别想迁坟!” 许轩早已忍无可忍,一脚踹飞二爷爷的拐杖,老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指着许轩,手指抖得像抽风,许轩一把给他挥开:“老东西,站远点,”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直喘粗气,“嗬……嗬,嘴巴再不干净,信不信老子让你这身老骨头真的散架!” 秀娘忙跑回屋子给许轩倒了碗水:“平静下心情,喝点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许臻忽然笑了。 那笑容干净剔透,仿佛刚才那些你来我去的刀光剑影从未发生。 他轻轻拍了拍裴瑾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转向气得浑身发抖的许老太和一脸算计的大伯母等人。 “奶奶,二爷爷,各位叔伯婶子,”许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连外围的村民都细细听着,“你们口口声声说‘祖宗规矩’、‘长辈颜面’,那我倒要问问,我爹死的时候,这‘规矩’和‘颜面’在哪? 金鸡村到竹林村不过几里地,报丧锣响,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我爹和许老太的分家文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地归你家,坟在那地上。你们嫌弃我娘占着地,可我爹分到那亩地上的祖坟占的位置是我娘坟的十倍还多。分家时的情分,如今倒成了你们勒索的由头?这规矩,是你们许家单单给我许臻立的吧?真是够无耻的!” 他目光扫过那担玉米和沉甸甸的“份子钱”篮子,嘴角勾起一丝讥诮:“至于秘方……呵,大伯母算盘打得可真精。张口就要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还美其名曰‘抵账’?我娘在九泉之下若知道她的安宁要用儿子一生的前程去换,怕是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受我这份‘孝心’!” 许臻话锋一转,逼近许老太,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强硬,许老太被他脸上狠厉神色吓得后退:“至于挖坟?您尽管去挖!” 他这话石破天惊,连许老太都愣住了。 “裴瑾刚才的话,不是吓唬您。我许臻今日在此立誓,” 他环视四周,声音铿锵有力,确保每个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我娘坟头动了一锹土,少了一块石!我许臻倾家荡产,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把这事儿捅到学院,告到县衙,让整个南水县都知道,竹林村出了个为了钱财、连死人坟都刨的许老太! 让全天下读书人都看看,许光宗有个什么样的好母亲!我倒要看看,他经不经得起天下悠悠众口的唾骂!看看哪家书院,敢收一个‘掘坟者’的儿子!” 他顿了顿,看着许老太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闪过的恐惧,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村长和各位乡亲都在,今日正好做个见证。 我许臻也不是不讲理之人。那坟地,确实在你家地里。这样,我出钱,按市价买下那块埋着我娘棺木的方寸之地。立下字据,从此两不相干!价钱,您开!只要不离谱,我现在就付钱。但若是想借此敲骨吸髓……” 他无所谓拜拜手,眼神锐利,扫过金鸡村众人和何婶子,“那就鱼死网破!我许臻脑袋瓜聪明,没了这个秘方大不了研究下一个。可有些人,那穿惯了‘读书人’这双金鞋的脚,怕是经不起光着踩在烂泥里的滋味啊!” 全场死寂。 许老太嘴唇哆嗦着,指着许臻“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挖坟”的狠话再也不敢出口。 裴瑾递过刚写好的文书,淡声道:“签吧。” 村长也道:“许臻已经退让,你金鸡村人要再胡搅蛮缠,我今天就去找里正来竹林村给我们评评理!” 周围竹林村人附和:“当我们竹林村的人好欺负,签了赶紧滚!” 金鸡村那帮人面面相觑,气势全无。 大伯母脸上的算计彻底僵住,变成了惊疑不定。 何婶子早就悄摸离开。 事情解决,周围人散开。 今天陈家小儿子陈杰娶妻,村里人都要去帮忙或是玩,陈家是竹林村里最有本事的人家,陈杰更是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童生,村里人都愿意去沾沾喜气。 许家本来也准备去的,但遇着这么个事。 人散完了,金鸡村的却还没走,许臻脸上换了幅神色,笑眯眯地招呼人进许家门来。 “叔婶们进来坐坐。” 几人脸色都难看,但主人家招呼了,总不能不去。更何况,他们是冲着许家现在能赚钱才想着这门亲戚的。 所以几人跟着许臻进屋了。 刚进屋,许臻把门一关。 直接二爷爷,大伯母,二伯母啪啪啪各一大巴掌。 “许臻!你……”跟个小山似的大伯要回手,裴瑾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手上力气大,控制住人。 见裴瑾动作,许轩也上来帮忙控制住人。 许臻刷刷刷给先前三人另一边脸再一巴掌,才冲上去扇大伯。 二爷爷气得脸都青了,但他拐棍都没捡回来,完全对付不了灵活走位的许臻。 秀娘和金鸡村许家几个小辈都惊呆了,一动不动的。 年轻人脸还没这几个老的黑,脸皮也没他们厚,许臻想着要是扇巴掌会给他们脸留下痕迹,许臻便一人一脚踹过去。 打完人,他揉揉手指,心里的闷气发出来了,终于真心笑起来。 [撒花][撒花]有没有营养液或者评论啊o.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掌“公主” 第26章 迁坟 二爷爷嚎着:“忤逆!忤逆!”裴瑾一下拿布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嚎。 大伯母也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但没呆两分钟人就清醒过来,威胁道:“许臻,这事传出去,你别想做人了!” “哇哦,”许臻阴阳怪气地耸耸肩,“你以为有人会信你?” 金鸡村许家这几人,在竹林村的名声今天是烂透了! 裴瑾补刀:“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家臻臻打了你?我们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招呼你们来喝水歇歇顾着亲戚情分,你们倒好,空口白话就要污蔑我家臻臻!” “你……贱人!” 许臻阴森森地说:“先前我在外面不好说,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你们再敢来招惹我想着挖我娘的坟,老子给你许家祖坟刨了!让祖宗天天晚上去找你们,在你们耳边骂:不肖子孙!我的骨头吹着风好冷!” 村里人对鬼神之说很是避讳敬畏,大伯母被许臻描述的这画面吓得脸色苍白。 大半身子埋在土里的二爷爷更是怕得颤抖。 许臻打开大门:“滚吧!” 一行人跟被狗撵似的捉急忙慌出去,也不再追究许臻那几个巴掌。 许轩和秀娘都被许臻那描述吓着了,许轩忙说:“臻儿,你打后也出气了,可别真挖祖坟!这事真干不得!” “我哪能这么干啊,就吓吓他们。” 裴瑾沉默给许臻倒了杯热水,让他润润嗓子。 才问:“手疼吗?那两个……” 许臻仰头喝完一碗水,摆摆手:“哈,就打了几个人,我的手怎么会疼,至于许老太,何家的,找时间再收拾她两……” 说着,许臻恶狠狠磨牙:“哼哼,惹着我,她们算是踢着铁板了!” 今天许轩和秀娘受着的惊吓太多了,特别是被许臻吓的。 这村里头,哪家晚辈对长辈不是尊着敬着?就算是分家了,到底还是长辈,谁敢像许臻这样,直接呼脸上,还一呼呼两个。 他们去陈家吃酒的时候,人都是晕乎的。 秀娘一晚上没敢和许臻说话,到了晚上在被窝里才捂着胸口跟许轩说:“小弟有点太剽悍了。” 许轩吞了口水:“是啊,爹走后,臻儿不是立起来了,是飞起来了。” “我都怕他。” 听丈夫这么一说,秀娘又觉得许臻也不可怕,反正打的是欺负他们的人,又不打她,她慌啥。 “哎,还算是有分寸的,最起码关着门打的。” 许轩搂住秀娘,他听着许臻说的那个什么骨头好冷心里都怕:“气势是真吓人!” * 今天日头好,许家迁坟,特意找了村里人帮忙。 人家来帮忙,许家肯定得招呼人吃饱饭。 早上时间紧,来不及做什么,许臻就弄的豆花饭,好好打了个红油蘸水,每个人都呼噜呼噜吃上热腾腾几大碗。 村里人都知道许家现在吃得好,他们早馋许家的饭了,许家一做饭,香味传得半个村子都是。 今早一吃,哎呦,果然香得很! 村里其他人家吃饭,味道寡淡得很,不加油不加佐料,连点盐都不舍得多放点,不是煮就是蒸,讲究点的人家菜还分开煮,成品长得还正常,不讲究的人家,直接一锅炖。 村里许多人家粮食不筛糠,就算筛也不会筛得精细,一锅炖或者弄成馍,吃到嘴巴里没点味道就算了,还刺挠嗓子。 许家的饭就不同了,杂粮饭里的糠筛得干干净净的,菜的滋味也足,特别是那个红油蘸水里的辣椒和肉沫,香得很,就拌着杂粮饭吃,都能呼噜干掉几大碗! 更别说搭上嫩生生的豆花! 香,实在是太香了! 几人早上一碗接一碗的,饭量大得都不好意思添饭,还是许臻直接端了盆饭放桌上,说让干活的吃不饱,以后谁还愿意帮他家忙? 中午则是烙饼子,饼子就算裹严实送过去也冷了,许臻就没加肉,就用豆油煎的,饼子用辣白菜豆干煎,再煮上一锅热腾腾带油花的骨头汤。 东西不轻,来帮忙的周婶子和罗哥儿跟许臻秀娘一起送上去。 到地方,周婶子高喊一声:“午饭来了!” 来许家帮忙的人不算多,就十来个走得近的,许轩一招呼,就爹带着儿子的来许家了,都是能吃的汉子,一听饭来了,手里的锄头就丢地上,先跑去河边洗干净手。 洗完跑回来扯着嗓子喊:“来了!来了!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周英喊着:“来得正巧,我肚子正饿了!” 王远撞了周英肩膀一下:“你早饿了,我先前都听见你肚子敲锣打鼓了!” 众人都笑了。 周英反撞回去,王远肚子突然“咕噜”响,旁边人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 周婶子也没忍住笑意:“哟,这是饿到‘肠中雷动’了?” 许臻给他们分饼:“快让烙饼来救场!” 罗哥儿垂肩盯着地面,手指无意识捻着衣角,连王远喊他都没抬眼。 周英看着是饼,挠了挠头,失落道:“是饼啊” 这个天气送过来,饼早冷了,上面的猪油黏在一起,味道怪得很。 罗哥儿听着这话,看了周英一眼,脸上带上了点笑意。 周英只拿了一个,许臻又给他拿了两个,又舀了一大碗热骨头汤,无奈道:“委屈你吃先吃着这顿,晚上给大家做大餐吃!” 周婶子给周英脑袋一下:“你还挑上了?有饼吃就不错了!许臻的这饼煎得可香!” 周英咬了一口,不是他以为的冷猪油味,饼外面清清爽爽的,里面是酸辣的白菜丝和咸香的豆干,虽然是冷的,但吃口饼,喝口热骨头汤,人都舒服了。 裴瑾也跟着到地里来,许轩本来不要他来,这迁坟都是苦力活,累得很,书生哪能上田下地的? 裴瑾硬是要来,许轩拦不住,许臻直接不拦,所以裴瑾来跟着挖。 许臻招呼众人拿了饼,就拿着两张饼找裴瑾去了。 裴瑾看着许臻脸上都热红了,还流着汗,想帮他擦擦但手又湿着,抬眼看了许臻一眼,马上把手藏着。 许臻见他缩着手,手上还湿着,批评他:“手湿着吹寒风容易生冻疮,”想到冻疮,他上辈子生过,那可真是痒得恨不得把那块肉都切掉,那种难受的感觉,许臻现在想起来都颤了下,他肃着张脸说,“冻疮痒得要命。” “手弄着水可以先擦衣服上。” 许臻比裴瑾高些,裴瑾看见许臻微垂着眼,严肃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冷凌凌的。 许臻算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不管是做生意时客套的浅笑,还是真的开心时极其感染人的大笑,但当他冷下脸来,裴瑾才发现他其实长了张很不易近人的脸。 大概是着急来送饭,脸颊晕开一层粉色,但那点粉色也化不开他脸上的冷意。 其实许臻纯纯是嘴唇中间裂了个口子,嘴唇完全不敢动,一动就疼,真不是故意面无表情。 裴瑾微低着头乖乖听训,他这段时间脸上养出些肉来了,带着点稚气的脸上,嘴巴抿紧,脸颊鼓起一点,上面还粘着点泥印子,可怜又可爱。 裴瑾爱干净,冬天也时常洗头洗澡,他的头发蓬松,额角散着碎发,在许臻这个角度看起来像是只炸毛仍然乖乖听训的小猫。 等许臻训完,裴瑾抬眼亮晶晶地看着许臻,漂亮的桃花眼睁得有点圆,更像小猫了。 裴瑾小声嘟哝:“衣服,脏。” 许臻递了个干净手帕给他:“你把手擦干净。” 裴瑾瞥了许臻一眼,才接过,但却没擦自己手上的冰水,而是抬手温柔擦拭许臻额头鼻翼的汗水。 “哥,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不累,周婶她们干活比我都麻利。” 裴瑾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许臻脸颊,许臻有些别扭地转开点头,一手抢过裴瑾手中手帕,三两下囫囵擦干净汗才递还裴瑾。 “现在不嫌脏了?” 裴瑾摇头,“哥,不脏。” 裴瑾做事一向是慢条斯理的,擦手也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细擦干净。 许臻看着就觉得慢:“别磨蹭了,饭都冷了。” 带过来的饭都是一样的,不过许臻多给裴瑾带了一杯山楂糖水儿,裴瑾爱喝不甜的甜水儿,不过也喝得克制。 裴瑾先是喝了一口山楂红豆糖水,温热的糖水微稠,酸酸甜甜带着红豆沙,里面不时出现的山楂粒入口即化,带着点酸味,使得糖水格外清爽一点不腻人,正对裴瑾的口味。 红豆是前两天趁着晚上下大雪冻在外面,准备弄来煮红豆汤的。 冻过的红豆煮几分钟就能出沙,许臻揉面时想到了,便给裴瑾现做了份糖水。 裴瑾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哥,好好喝。” 他把杯子凑到许臻身前,“哥,你也尝尝。” 许臻摇头,“我在屋里喝过了。” 没冻得有多少红豆,全部煮糖水也煮不了十多个人的份,但总不能让周婶子她们就看着他煮,他给裴瑾装吧? 所以糖水装好裴瑾那一份,剩下的四人分来喝了。 没给许轩装,是因为许轩说自己不爱吃红豆,秀娘私下和许臻说他哥不是不爱吃,是不能吃,吃了脸会肿。 许臻想,他哥应该是对红豆过敏。 想要营养液和评论[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迁坟 第27章 调戏 众人吃完午饭,周婶子她们收拾好东西回许家去备晚饭的菜。 许臻和秀娘则是留在山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消磨着时间,傍晚时新坟全部弄好,许家四人再烧纸磕头。 周婶子、罗哥儿干活都是一把好手,菜全部按许臻的要求洗干净切好,饭也煮好,水也烧着两大壶。 许臻从地里回来,两个锅一起开工,裴瑾把火烧得大大的,猛火快炒,许臻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菜。 酱萝卜干,锅巴洋芋,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肉沫鸡蛋羹,竹笋炒肉,南瓜红枣汤,白菜骨头汤。 菜全都用吃面的大海碗装,满当当一大海碗。 从许臻开始炒菜,屋里的人就聊不起天了,都馋得直吞口水,时不时拿眼睛瞄厨房的方向,实在太香了! 食材、佐料、油,在热火下碰撞出浓郁和谐的菜香味。 王远直咽口水,手狠狠拍在许轩肩上:“我的妈呀,你在家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太香了!” 周英也盯着厨房的方向,眼巴巴地,恨不得现在先进去帮忙尝尝菜的咸淡。 “太香了!比镇里饭馆做的都香!” 王远深呼吸,试图品味下菜味:“怪不得何婶子要和许臻闹,说栓子吵着要吃许家的饭,是我,我也想吃。” 周英翻了个白眼:“何婶子要是让她大儿子不赌了,手里的钱吃肉吃米都够吃!” 何家的那个大儿子——何柱,都二十来岁的人了,生得高高大大,偏偏不务正业。 平日里倒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要么凑在村头赌钱,要么就油嘴滑舌地逗弄村里的寡妇、寡哥儿,地里的活计半点不沾。 更有甚者,听说他还偷偷摸去镇上找娼妓,谁知道有没有染着脏病回来! 这种烂骨头还敢去他家,说是看上了他小妹,请媒人来提亲,说他家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再不找就难找了! 去他娘的屁话! 周英“呸”,这种破烂货色也配得上他家妹妹! 要不是把媒人赶出去会影响周舒的名声,周父都想提扫把直接把人撵出去! 就何柱这种男人,村里除非跟何家的一样丧良心的,不然没人会把自家的姑娘哥儿嫁给这种爱赌的懒骨头! 真有愿意嫁的,那都不算事嫁姑娘而是卖姑娘,就跟何家的一样,把姑娘八两银子“嫁”给了一个爱打人的老鳏夫。 菜摆齐开饭,王远就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冬笋片脆嫩,裹满肉香,猪肉鲜软不柴,配着米饭吃一大口,满嘴都是鲜味儿。 许臻做的菜格外下饭,大家白天干活累,也是真饿了。 一时间饭桌上没人说话,只埋头苦吃。 裴瑾已经盛了第二碗饭。从许臻的角度,能看见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和满足弯起的眼睛。 “哥,这笋真嫩!明天咱们再去挖点,炒成浇头拌面肯定绝了!” 看裴瑾吃得这么香,许臻没忍住,也给自己添了半碗饭。 许臻饭量不大,但爱做饭。做饭是一件很纯粹的事,食材在手中变成香气扑鼻的菜肴,那份色香能治愈一切。 他现代时一个人住,虽然爱做饭,但也不天天做,自己一个人吃饭,就算有两只猫作伴,也总觉得冷清。 倒是不时投喂两个小助理,他俩都刚大学毕业,干饭很香! 看他们干饭喷香的样子他也特别满足。 来到许家后,有秀娘和许轩帮忙备菜,做饭轻松多了。 更重要的是,每次吃饭,许轩、裴瑾和秀娘都吃得特别香,裴瑾吃完还要夸他半天。 厨子看到别人真心爱吃自己做的菜——那种满足感,绝了! 饭后收拾完,大家搬凳子围着炉子烤火。 许臻端出一碗南瓜籽,众人边嗑边聊,瓜子皮直接扔进火里,噼啪作响。 周婶子抓了一大把,用巧劲一嗑,南瓜瓜子仁带着股特殊香气。 “施了肥的南瓜籽吃着就是要香点!也长得大颗!!”周婶子亲热地接过秀娘手里的水壶,笑道,“哪用你忙活,让他们自己倒!” 卢良嬉皮笑脸:“嫂子,我们能照顾自个儿。”说完他瞟了眼许臻,搬来个凳子,“臻哥儿也坐,累一天了,快歇歇。” 许臻笑着道了谢,把凳子放在裴瑾旁边。卢良不好意思地低头,却仍拿眼睛偷偷瞄许臻。 裴瑾把刚剥好的南瓜籽递到许臻面前,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眼尾扫过卢良,声音有些软:“臻臻,你尝尝,刚剥的,一点壳都没沾。” “你也不嫌麻烦。”许臻没察觉他语气中的异样,笑着接过,一把塞进嘴里。嚼了嚼,瓜子类特有的油香满嘴都是。 其实,南瓜籽比普通瓜子香味浓郁,但许臻以前很少买来吃,因为南瓜籽剥起来麻烦,很是需要点技巧。 裴瑾身体前倾微微碰到许臻,伸手去拿南瓜籽,卢良刚好抬眼来瞟许臻,裴瑾淡淡了卢良一眼,转头对许臻笑得温柔:“才多大点事,哪里会麻烦。” 他指尖还沾着点南瓜籽仁的碎末,垂着眼继续帮许臻剥,声音不大,温温柔柔的,却故意让旁边的卢良听见:“好吃吧?这种就是要一把吃着才过瘾。哥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剥。” 许臻点点头。 于是众人就看裴瑾忙前忙后——一会儿剥南瓜籽,一会儿添水,一会儿烤板栗……殷勤得没眼看。 一个干活一个吃,氛围和谐得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周叔和周婶子对视一眼,终于从施肥收成聊到正题。 虽然来之前在心里反复斟酌过说辞,但周叔开口时,语气还是带着几分不自在:“许轩啊,听说你家最近要找帮工……” “确实。”许轩爽快点头,“正准备定人呢。周叔家有合适的尽管来。” 迁坟时,许轩喊人他们都来得积极,也是有村里都传着许家要招人帮忙做工的事的原因在。 传言中的工钱是男的每天10文,女娘哥儿每天八文,这个工钱在镇上都是好活计,更别说许家还包一顿午饭! 来找秀娘做衣服的女娘哥儿把这话传出去后,村里人就盯着许家招人这个事儿。 吃了晚饭还留在许家聊天也是为了说这事,不然吃完饭天都黑了还留在许家干啥? 周叔这话像开了闸,旁边几个原本还揣着犹豫的人,也像是得了准头似的,纷纷跟许轩搭话。 “许轩,我家那小子最近正好没事,要是你这儿还缺人……” “我老婆手脚麻利得很,洗衣做饭都利索,要是用得上,随时能来。” 也有人问工钱:“工钱真是男的十文、女娘哥儿八文,还包一顿饭?” 许轩确认:“就这个数。” 周英直喊:“轩哥大气!” 原本来帮忙的也就那么几家,说想来干活的人数量在许臻预定内,许轩秀娘考虑下,都同意了。 其实要考虑的也不是别的。村里人家,除了极少数偷懒耍滑、心性不正的,大多都是手脚勤快、踏实过日子的实在人。 他俩主要是想挑些不爱斤斤计较、背后编排是非的,免得往后一起做事时,因着些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痛快。 得了许轩的准话,周叔他们也不多留,搬着凳子回家商量去了。 许臻和许轩送客出门,王远又拉着许轩在田埂上聊收豆子的情况。 许臻见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便先往回走。 刚到院门前,一道黏得人发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许臻皱着眉抬眼望去,自家院门口斜斜靠着个穿青布短打的年轻男子。 男人手里把玩着根细银簪子,眼神像苍蝇见了蜜般黏在他身上。 何柱前段时间在镇里帮人盖房子,赚的工钱全掷在了赌坊和勾栏院里。昨日回村,才从邻里闲言里知道,许臻做豆油豆腐生意赚了大钱,连带着模样也比前几个月更出挑,粗布褐衣都掩不住那份水灵。 何家和许家隔得近,许臻又长得漂亮,他本就对许臻心存念想,可许大是给许臻招赘婿,做了赘婿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软骨头。 他只想玩玩,一直勾搭不上,也不想做许家赘婿,这事便按捺下来。 此刻既贪许臻如今的身家,更馋他这副容貌,今天又喝了点酒,哪里还按捺得住。 见许臻停下脚步,神色冷了几分,何柱才直起身晃悠着上前,嘴角勾起抹轻佻又带着几分“熟络”的笑:“臻儿,好久不见。” 他的话又急又密:“臻儿,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了我娘的蠢话。裴瑾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又病恹恹的,怕是连男人该做的事都无力应付,更别说护你周全?” 他眼神露骨,笑容猥琐:“跟了我,保你夜夜快活,不用独守空房……” 何柱话音未落,许臻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两步上前一巴掌甩过去:“你爹娘没教过你别满嘴喷粪吗?” “你……”何柱捂脸,笑容僵住。 他强忍怒气,装作忧伤要往许臻身上靠:“臻儿,你怎么变这样了?” 何柱本来心中气愤许臻怎么如此粗蛮,但一靠近,闻到许臻身上淡淡的冷香,瞬间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伸长脖子深呼吸一口,“你是没感受过男人的好,感受过……” 第28章 郁闷 出门来接许臻的裴瑾见他动作,直接冲上来,一脚踹在何柱肚子上! 何柱踉跄后退两步,裴瑾追上来,往他腹部偏下处又补一脚——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裴瑾力气大,踹得实,何柱怀疑自己断了。 “啊!”何柱捂住下身倒吸冷气,酒彻底醒了。 裴瑾越发逼近何柱,几乎贴在何柱身上,何柱瞥见有亮光闪过,定睛细看,才发现裴瑾半缩在袖中右手里有一把小刀,裴瑾慢斯条理把小刀抵在何柱的左胸。 那双漂亮眼睛冷冷审视他,仿若看垃圾:“夜里喝了酒就别出门,小心冻死!再让我看见你骚扰我哥……” 剩下的话,裴瑾没有说完,只是刀尖往前一送,刺破了何柱的外衣往下一划。 何柱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吞了口口水:“知…知道了。” 裴瑾温柔帮何柱拢了拢外衣,小刀收回兜里。 许臻见自己扇了一巴掌,还跟恶犬一样凑上来的贱男人,被裴瑾两脚就踹得吓成这样,心里很不得劲儿。 他上前两步,揪住男人的头发,把人提起来,眼睛扫视他下身:“要是我再听见你对我或者村里哪个女娘哥儿说这种腌臜话,”许臻下巴微抬,“那我就骟了你!” “滚吧!” 何柱看两人跟看魔鬼似的,叉着腿,连滚带爬的跑了,边跑还边回头看两人追上来没。 裴瑾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许臻:“哥,擦擦手。” 许臻接过手帕:“你怎么出来了?” 裴瑾温声道:“来接哥。” 许臻刚想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人特意出来接,就想到刚跑开的猥琐男人,梗住了。 “谢了。” 许臻推门的动作一顿:“对了,刚刚那男人是谁?” 裴瑾摇头,他来竹林村有段时间了,但冬日天冷,他也没见过多少村里人。 刚刚气上头了,两人竟都忘了问人是谁。 秀娘在堂屋帮许轩纳鞋底,见许臻和裴瑾回来了,便问了许轩一声,知道是王远拉着许轩谈收豆子的事,便继续就着油灯和炉火的光亮纳鞋底。 许家招人是准备扩大豆油豆腐生产,那原材料豆子自然是关键。 王远的丈人家,也就是罗哥儿娘家也跟着王家种了大豆,当年没有收豆子的游商来,便也堆放在房子里。 许家近几个月在竹林村收豆子,现在看着是要扩大生产,便想着问问许家收不。 秀娘倒是知道这么一回事,当时种了豆子但游商没来,村里人都骂骂咧咧的。罗哥儿娘家也几次找到村长家来,听说闹得很不愉快,这事还成了村里大坝子上好一段时间的谈资。 许臻用火钳无聊拨动火炉里的柴火,因为今晚上那猥琐男人这事,胸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闷得发沉,说不出的堵得慌。 不止是因为被恶心到,更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穿成了个小哥儿,在了解到哥儿可以怀孕生子且是古代弱势群体时,也知道自己在社会上的处境是艰难的。 但他毕竟曾作为一个男性生活了二十多年,现代时哪怕容貌不错,但一米八六的个子,从没男的敢骚扰他。 被同性恋表白过好几次,但拒绝了人也不会再来打扰。女生更是妥帖,哪怕表白也会避开人群,不会让场面难堪。 谁想到许臻能感受到被人死缠烂打性骚扰,还是个男人!一个又丑又普信的猥琐男! 都动手了,人还当他是病猫,还敢凑上来! 许臻切身感受,终于认识到女娘哥儿不只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 * 何柱跌跌撞撞跑回家,何婶子见他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却半边脸肿得老高,走路也叉着腿,当即眼睛一瞪,手里的鞋底子往地上一摔,尖声急问:“我的儿!谁把你打成这样?说!娘这就抄起菜刀找他去!” 何柱被问得身子一缩,原本叉着的腿下意识并了并,疼得"啊"一声。 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何婶子:“没、没人敢动我……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话没说完,想起裴瑾,又打了个哆嗦。 他在村里混,不是没被威胁被打过,养好了伤,照样是一条好汉。 但这回他是真怕了,裴瑾是真的会杀了他! 那刀尖真的戳到了他的左胸前,他回来时扒开衣服看过,左胸那里有一道口子,口子不大,已经在结痂,但何柱还是怕。 那是裴瑾对他的警告。 如果有下次……他不会放过他的。 何婶子哪里肯信,伸手揪住何柱的胳膊追问:“放屁!自己摔能摔得脸肿腿瘸的?快说,到底是谁打的!” 何家小儿子何书扫视自何柱那叉腿颤抖的样子,冷笑道:“呵呵,准是去骚扰村口寡妇被人抓住揍了!要我说,没把他那惹事的根儿割了,都算便宜他!” “小书!你胡说什么浑话!”何家二儿子何壮急忙上前扯了扯何书的衣袖,眉头紧锁,“再怎么说他也是咱哥,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何书甩开何壮的手,冷笑道:“哥?有这种哥,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何壮,你和嫂子要做牛做马伺候这种人,我不干!你们一家人要怎么过自己商量,以后别再托人去镇上找我!” 何书十四岁便在镇上开始做工,何家只有何老二何壮结了婚,没有分家一直是一大家子住。 何书带回家里的钱,何婶和何老爹说是替他好生存着当彩礼娶媳妇用,没想到全部私下底贴补给何柱还赌债。 何书在镇上有了喜欢的女孩儿,回家来让两老把他这些年存的钱拿出来,置办东西。 结果两人一直支支吾吾的,只说要先请媒婆,两家看好了,才谈彩礼的事情。何书看两人的样子,心里疑惑,追根到底,何婶子才说钱都没存下,全给何柱还了赌债。 还说,等把何柱抵给许臻做上门婿,许大给十五两银子,肯定把何书的钱给补齐。 何书被气得哭了一整晚,他知道何柱爱赌钱,也劝过,但何柱就跟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根本不听劝。 家里几个孩子,何婶子最疼何柱。她嫁到何家四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被村里人说过不少闲话,因而对第一个儿子格外疼惜纵容。 但何书没想到,她竟纵容到如此地步! 村里男人娶媳妇,彩礼都是家里出的钱,他没要家里的钱,自己攒的钱,何婶竟然都拿来给大儿子擦屁股! 至于何婶说的许家彩礼钱,许大和许臻又不是心瞎眼瞎,怎么可能看得上何柱这种男人?! 果然,隔天晚上,何婶灰溜溜地从许家回来了,脸上又怒又恨,何老爹问许大同意没,何婶子张口就骂许臻那种骚狐狸,根本配不上她家柱儿。 何书冷笑,知道何婶肯定是被许家赶出来了! 彩礼钱没有,女娘父母打听了何家的情况。知道何柱的那些烂事和何婶子的性子后,即使何书是个不错小伙,也不敢把姑娘嫁他。嫁到这种家庭,日子怎么过啊? 只通过媒婆委婉说自家姑娘年纪还小还想留一留。 就此,何家没分家也跟分了家似的。何书在镇里干活,除了过年回来呆上两天,一年不着家,至于工钱,他自个儿放着,何婶何老爹再怎么打感情牌,也没再带回来过。 今天他回来,是因为何婶找人给他递话,说是病了,想他得很,希望他回来看看。 一回来,何婶哪里病了,生龙活虎得很,又是跟他说何柱年龄大了,再不找个伴儿,一辈子孤零零的怎么过啊?说着说着就哭自己这些年日子有多苦…… 何书懒得听这些话,何婶的苦不是他造成的,就算有他的份,那五年的工钱也还清了。 何壮还在劝何书:“你再怎么说不是一家子人,你都信何,都是一个爹娘养大的。你在镇上工钱多,花点钱给哥娶个媳妇儿生个儿子,他自然就会改好了!” 何书自从被何家人背刺后,干活卖力,虽然脑袋瓜不算活络,但吃过亏后跟着管事的努力学,被主家重视,倒是当了个小管事,活变少了,工钱还升了。他没和家里说过,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到这消息,怪不得盯着他手里。 何书呵呵冷笑:“他这滩烂泥,还想娶媳妇祸害人家好姑娘,脸皮厚得可以拿来擦地了!” 何柱怒道:“何书!我是花了你一点钱,但那也是娘主动给我的,不是我要的!我好歹是你哥,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何书懒得理何柱,看了嫂子小静一眼,对何壮说了最后一句话:“二哥,反正这钱我是不可能出的,你要愿意出就出,好继续保持你的兄友弟恭。” 说完,他直接收拾了东西推开门走了。 “你这个犟种,大晚上还要气我!”何婶子在门口喊他,“现在回镇里不安全!” 何书也没回头。 小静无声上前抓住何壮衣袖,摇了摇头。 何书没再带钱回来后,何壮便闹着要把每年卖粮的钱分了,何婶子当然不同意,但何壮闹得凶,何婶子只能把他和小静的分了出来。 现在二房手里有钱,但何柱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钱,他们不能出。 也不会出。 第29章 真倒背如流 许家现在做着豆腐豆油的生意,但两个都是工序复杂还费劲的活,许家三个人都忙不开,以前许轩秀娘还想天天卖,现在是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每次生意太好了,就豆干包浆豆腐和豆油都够忙活。 所以许家这生意卖的那天赚疯了,但实际月收入看起来也没那么夸张。 本来赚钱也没那么着急,但许臻琢磨着明年要搬到镇上或县上去,家里的钱便远远不够了。 许臻一开始是希望裴瑾考个秀才,家里也算是有个倚仗。 但买书回来后,见着裴瑾读书,许臻才发现裴瑾很聪明,童子试的四书早已倒背如流,不是形容,是真的能倒着背! 那天他给门口来卖豆子的拿了钱,刚进门就见裴瑾趴在桌前,正拿着笔圈改写满字的纸卷,手边的四书叠得整整齐齐,页角都被翻得起了点毛边。 他心里忽然冒了个促狭念头,轻手轻脚走过去,伸手戳了戳裴瑾的胳膊,故意装出副严肃的样子:“嗯,我来看看你的学习成果,看你有没有读假书!” 裴瑾被戳得肩膀一缩,手里的毛笔差点划出墨痕,抬头时眼底还带着点刚从学习状态里拔出来的茫然,小声辩解:“哥,我才没读假书……” “没读假书?那我考考你。”许臻随手抽过他手边的《论语》,翻到“先进篇”就指着一行字,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别顺着背,没意思——你从‘如用之,则吾从先进’①这句倒着背,背到‘子曰’开头。” 裴瑾愣了愣,随即眼底闪过点笑意,清了清嗓子就开口:“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子曰。②” 不仅字句没差,连朱注里“野人,谓郊外之民③”的解释,倒着说都顺溜得很。 许臻眼睛一瞪,翻到“乡党篇”,让他接着倒背。 裴瑾依旧张口就来,连句读的停顿都分毫不乱,背完,还指尖点了点许臻手里拿着的论语,笑着反问:“哥,要不我直接背到‘学而篇’?要是对了,你下午得帮我磨墨。” 许臻看着他眼里的小得意,再看看那本被翻得卷边的《论语》,嗤笑道:“论语就那么点字,你会背不算什么本事。” 他随手抽出桌上的《大学》,挑衅地对着裴瑾扬眉:“有本事你背《大学》……” 许臻话还没落下,裴瑾开口就背:“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④” 直到裴瑾倒着背完两章《大学》,甚至能顺着说出每句话在历代注疏里的不同解读,许臻盯着书上的字,还真没一句错的。 许臻越听越震惊,论语内容少能倒背还不夸张,但大学内容这么多,许臻想着裴瑾能正着背就很厉害了,没想到裴瑾倒背如流! 他回忆起自己高中背《大学》时的痛苦……越发觉得裴瑾了不得。 裴瑾喝水润完嗓,还补充道:“哥要是不信,你继续翻着《大学》,我可以直接背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⑤’一个字都错不了。” 许臻赶紧喊停:“我信我信,你不用背了。” 裴瑾笑得跟偷着腥的小狐狸似的,强调道:“说好了,哥下午得帮我磨墨。” “我知道了。”许臻叹气,“保准给你磨得顺滑无渣” 裴瑾的四书早就倒背如流,许臻问他,他说五经也是认全的了,在今天之前,裴瑾也是说四书认全的了。 许臻一直以为他的认全是指能读会释义,没想到是完全信手拈来,滚瓜烂熟。 他可不敢再信裴瑾的“认全”了! 许臻再看裴瑾练的字,已显风骨,看着裴瑾那双沉静的眼,许臻心想,裴瑾想要的尽头,也许远不止秀才。 裴瑾这水平完全可以去考童子试了,也不知为什么在双水村读书时怎么没去考。 许臻先前也忧心,裴瑾一直自学也不是个事儿,问过他要不要回去原来老师那读书,裴瑾静默了会儿拒绝了,许臻便没再多说。 裴瑾当初被丢在许家情况就不寻常,里面谁知道有些什么隐晦,只要裴瑾不说,许臻也不会追问。 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事是不能说的。 就像他不也想现代的朋友圆圆团团和吃的喝的,还悄摸找地方哭吗? 但许臻却计划着,明年就要搬去镇上或者县上,把裴瑾送去书院读书,考童生要五人互结,还要有功名的秀才廪保,这些都得有人脉。 再是,许臻挣钱的方式多得很,现在做的这个只是作为过渡,他没兴趣做豆油做大做强搞垄断,要是他真这样做,怕是要被盯上。 他准备先做个半年,积累原始资金,然后去县上开店。 至于做豆油的法子,他就卖给竹林村,竹林村是大村子,全村有七十多户人,完全可以先在周边县镇卖豆油积累资金,然后组建商队扩大卖豆油的区域,就算村里赚着大钱了,也没人敢来找麻烦。 至于他,用技术入股,每年取总营业额的百分之几就好。 * 半夜三更,正是全村人睡得最沉的时候,竹林村静得只剩下雪子落在屋檐上的细碎声响。 许臻悄悄掀开被子,指尖用力掐了把鼻根,又使劲眨了眨眼,试图驱散涌上来的困意。 他从躺下后就没敢合眼,毕竟让一个熟睡的人精准在半夜醒来,实在是反人类的事。他小心避开炕头裴瑾隆起的被褥,轻手轻脚下了炕,抱起叠在床尾的衣服,又慢又轻地拉开房门,生怕半点声响惊醒里屋的人,直到摸进堂屋,才借着窗外雪光快速套上衣服。 卧房里,虚掩的门缝漏进一缕冷光,裴瑾猛地睁开眼,刚醒时的迷茫转瞬褪去,眼底只剩清明,静静望着空了半边的炕,若有所思。 堂屋里,许臻三两下整理好衣襟,戴上斗笠,轻轻推开院子门,脚步轻快往许家祖田的方向去。 裴瑾披着件厚外衣,悄无声息跟到门口,只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里。 许家祖田离住处不远,虽没有灯,地上积着厚厚的雪,也把路映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这大雪纷飞的半夜,独自站在七八座静静矗立的石碑前,哪怕是许臻这种受过社会主义教育、不信鬼神的现代人,心里也忍不住发毛。 寒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石碑的影子在雪光里显得格外肃穆,许臻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他在田里找了处隐蔽的角落,离坟茔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声音传得清晰。拢了拢衣襟,许臻扛起锄头开始挖坑,坑不算大,却特意往深了挖,免得被人轻易发现。 挖好后,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提前录好音的音响,把音量调到最大——这玩意儿早就定好了时,到点自会播放他捏着嗓子模仿的苍老男声。 许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将音响稳稳放进坑里,再把土原样填回去,用脚狠狠踩实,又抓了把干草在上面胡乱抹了抹,抹去脚印,最后把先前扒开的积雪小心填回原处,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雪越下越密,许臻扛着锄头往家走。 到了屋檐下,他先抖干净斗笠和鞋上的雪,在堂屋脱掉沾了寒气的外衣,才轻手轻脚推开虚掩的卧房门。 炕那头,裴瑾依旧是他离开时的姿势,仿佛一夜未动。许臻把衣服放回原处,小心跨过炕沿,钻回还带着余温的被窝里。 冬日天寒,许臻和裴瑾睡在一处,盖着一床厚实的大棉被,不过棉被里各自裹着一床天热时用的薄被——两人虽未正式成婚,在外人眼里,就是差个喜酒的事。 往常家里总是裴瑾起得最早。 清晨光线暗,看不了书,他便趁着空气清新、四下安静,在院子里默背诗文。 等天蒙蒙亮,他会先挑着水桶去河边,把家里的大水缸填满,待看见秀娘在厨房忙活早饭的身影,才转身进屋喊许臻起床。 许轩原是不愿让裴瑾干活的——毕竟裴瑾年纪小,还是个读书人,自打家里买了书,他就和许臻商量着,让裴瑾专心读书便是。 可裴瑾性子执拗,每天早上还是雷打不动地先把水缸挑满,再给许臻烧上一壶热水,才坐下来看书。 裴瑾极爱干净,天不冷的时候,日日都要擦身才肯睡觉;天冷了频率虽减,可只要干了活,必是要擦洗干净才罢休。 许臻也爱干净,却比裴瑾怕冷些,擦洗的次数便要少些。 许轩见了,总免不了骂他们几句“不怕着凉”,可许臻总说,身上沾着汗黏糊糊的,根本睡不着。 也正因两人这讲究劲儿,家里的水用得极快,原先的水缸根本不够,许大还特意去定做了一口更大的。 裴瑾便每天早起挑水,若是看见许臻他们在忙活,但凡自己会做的活,也总会搭把手。 许轩在镇上做工时,见过书院里的读书人——个个抱着书本从早读到晚,瘦得跟麻杆似的,风一吹就倒。 可裴瑾不一样,既读书,又干活,若不是他和秀娘拦着,裴瑾怕是连去镇上卖东西的活都要抢着干。许臻还总叮嘱裴瑾,每读半个时辰书,就歇一歇,走动走动放松眼睛。 许轩愁啊! 裴瑾每天就只学这么点时间,哪能读出名堂来? 更让他愁的是,每天下午干完活,裴瑾还要教他和秀娘读书写字。 那本《三字经》,于他而言简直是天书,难,实在是太难了! 后来还是许臻看他学得痛苦,连晚上做梦都在念叨那些奇形怪状的字,才特许他学好《三字经》就算“毕业”。秀娘学了点算数,也私下找裴瑾,说不想再学《千字文》了。 他们夫妻才逃过了学习的魔爪! ①②③:出自《论语》 ④⑤:出自《大学》 《大学》读起来明明很朗朗上口,但真的很难背[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真倒背如流 第30章 祖宗“显灵”了 今日却有些不同。 裴瑾早就挑满了水缸,秀娘的早饭也快做好了,许臻却还没醒。 许轩皱着眉,念叨着“等会儿做工的人来了,看见多不好”,催着裴瑾去喊人。 裴瑾进屋,轻声唤道:“哥,起床了。”往常喊许臻,他总会嘟囔几句“再睡会儿”,却也总能被叫醒。 可今天,裴瑾连喊了七八声,许臻不仅没搭理,还嫌吵似的拉过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裴瑾无奈地笑了笑,跪在炕边,轻轻拍了拍许臻的背:“臻臻,先起来吃了早饭再睡。” 许臻往炕里头滚了滚,避开裴瑾的手,含糊地嘟囔了句“困”,便再没动静。 裴瑾没再打扰,转身回了堂屋。许轩见了,忙问:“没喊起来?” “嗯,”裴瑾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心疼,“臻臻昨天忙完地里忙家里,许是累着了。” 秀娘脸上也露出忧色:“裴瑾,还是再喊喊吧!等会儿周英小月们过来,看见臻儿大天亮还睡,传出去该说他懒了。” “没事,”裴瑾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要是问,就说臻臻昨天吹了冷风,身子不舒服。”说着,他舀了碗粥,又夹了块南瓜、一个红薯,都放进蒸东西的锅里温着——等许臻醒了,刚好能吃上热乎的。 许家的早饭终究是没能安生吃完。 裴瑾刚端起粥碗,院子大门就被人急慌慌地拍得“砰砰”响,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拆了。 他放下碗去开门,门外竟是卢良,头发乱蓬蓬的,裤脚还沾着泥点。 “裴瑾,你家祖宗显灵了!”卢良没等裴瑾开口,声音发颤地抢话,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惧色。 卢良看裴瑾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语气更加急迫:“我哪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今早晨许家祖坟里,愣是传出个男人的声音,指名道姓骂金鸡村许家那几个不孝子,连带着许老太一起,说他们良心喂了狗、竟敢做挖坟刨尸这种烂心烂肺的事!” 一听这话,裴瑾瞬间明白许臻昨夜偷偷摸摸出去干了什么,他眼底刚漏出点笑意又飞快敛去,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事,祖宗骂得痛快了,自然就歇了。” “啊?”卢良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这总归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法子,谁让许家出了那样的人。”裴瑾故作蹙眉,轻轻喟叹一声。 见卢良还杵着不动,又问:“还有事?” “要不……你跟许臻说说,还是找个大师来看看?”卢良挠着头发,语气里满是忐忑。 “我自然会告诉他。”裴瑾应下,卢良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了堂屋,许轩正往嘴里塞着热红薯,含糊不清地问:“谁啊,说这么久?” 裴瑾搅了搅碗里的粥,夹了一筷子酱萝卜,慢悠悠道:“卢良说,咱家祖坟里祖宗显灵了,正骂金鸡村许家和许老太不忠不孝,不配做人。” “噗——”许轩一口红薯全喷了出来,捂着喉咙猛咳,“咳咳咳……你说啥?” 秀娘忙倒了碗温水递过去,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自己也满脸惊惶:“哈?祖宗显灵?还骂人?” 裴瑾咽下嘴里的粥,淡淡道:“嗯嗯,我们快点吃,过会儿该有人上门了。” “不是,这也太玄乎了吧?卢良怕不是编瞎话蒙人!”许轩灌下大半碗水,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裴瑾诚实地摇头。 秀娘突然一拍大腿:“哎哟!我得去叫臻儿起床!等下上门的人多了,可不能让他还睡懒觉,被人抓着说闲话!” “我去吧。”裴瑾两口扒完碗里的粥,站起身。这热闹,许臻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许臻被裴瑾硬生生摇醒时,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可一听见“祖宗显灵”四个字,人瞬间清醒,头也不昏沉了。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精神百倍。 裴瑾手指点点许臻的脸,语气无奈:“脸上的笑稍微收敛一下。” 裴瑾提着烧水壶,往他的洗脸盆里倒了小半盆热水,又舀了点冷水兑匀,调成许臻喜欢的偏热温度。 许臻先拿起前段时间做的香皂,在手心里搓出细腻的泡沫,仔细洗了手和脸,再接过裴瑾递来的洗脸帕,轻轻擦干净脸上的水。 洗完脸,许臻还不忘往脸上抹了一层面脂。 “你有没有乖乖涂脸?”许臻盯着裴瑾的脸,眼神带着点审视。 裴瑾点头。 前几日降温,许轩皮糙肉厚倒没什么,裴瑾白皙的脸颊上却冻出了几道细裂口,结痂后格外显眼。 自那以后,许臻就逼着他和许轩,每天必须跟自己秀娘一样涂面脂、唇脂。 许轩起初还想反抗,说这是女人哥儿家用的东西,大男人哪用得上。 可许臻放了狠话:要么涂没味道的,要么就跟他和秀娘一起涂带香味的。 那带香味的面脂,是许臻加了腊梅精油做的。 腊梅香气浓郁,却不艳俗,是那种冷香,萃取成精油后添进面脂里,香味变得浅淡清冷,像沾了梅香的雪,里面还添加很多灵泉水,混合起来是一种清雅冷漠的淡香。连许臻这个见惯了现代护肤品的人,都觉得这味道极好。 要许臻来说,这香味就像高岭之花美人居高临下垂眼扫了你一眼那种感觉。 冷,淡,幽远,让人闻之不忘。 许臻都没想到自己还能调出这种香味,完全不逊色于任何大牌香水,大概是灵泉水的功劳。 但是梅花精油,问起来也很不错,许臻干脆用手里的材料做了一批肥皂和梅花精油香皂。 虽说肥皂熟成后会更温和,但刚做好的也能用。 秀娘第一次用肥皂时,就被那丰富的泡沫和强劲的清洁力折服,再也不心疼做肥皂用掉的油——衣服上的顽固污渍,用肥皂一抹一搓,立马干干净净! 香皂更是好用,洗完澡浑身清爽,连睡觉都舒坦了不少,就连许轩,现在洗澡都爱用! 秀娘还琢磨着要不要卖肥皂和香皂,虽说用料贵,但肯定有人愿意买,不过许臻没应声,她也就没再提。 许臻三两口吃完裴瑾温着的早餐,戴上斗笠,跟着往许家地里去。 等他们赶到时,祖坟那块地外早已围满了人,村里人交头接耳,声音却压得极低。 人人眼里都装着惊奇,却没一个人敢靠近,生怕惹恼了“显灵的祖宗”。 还有些忌讳这个的,压根没敢来凑这个热闹,但在家里也是为着这事抓心挠肝的。 活了几十年了,谁见过这么玄乎的事啊? 村长见许臻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小跑着过来,一脸为难:“许臻啊,你看你家这情况……” 裴瑾站在一旁,倒是听得兴致勃勃。 坟里传出的苍老男声依旧嘶哑,像是被气狠了,骂声时低时高,在风里飘得真切——字字句句都指着金鸡村许家那几个不孝子,还有许老太那个“疯婆子”,说他们良心喂狗、害人性命,如今还敢打挖人坟头的主意,是要遭天打雷劈,断子绝孙的! 许臻故作无奈地叹气:“这事我也没法子啊。”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地翻涌起来。 有人立刻附和:“可不是嘛!许臻再有本事,那也是凡胎肉眼,祖宗显灵这种事,他哪能管得了!” 也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我看啊,这就是许老太他们活该!上次那群人找上门来撒泼闹事,当初就不该轻饶了他们,如今连祖宗都看不过眼了!” “就是!真是活久见!哪有这么作践祖宗的子孙,怕是把死人都给气活了!” “还有……”忽然有人拉长了语调,眼睛斜斜瞥向人群里面色发白的何婶子,话里带话,“上次许家来闹的时候,可不止金鸡村那几个人……有些人啊,也没少掺和。”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何婶子身上。 何婶子脸色顿时更白,却强撑着梗起脖子,呵呵冷笑两声:“关老娘屁事!我不过是好心递了个消息,那些混账事,都是许家自己干出来的!” “好心?”旁边的陈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讥讽,“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夜里睡觉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小心哪天……真找上门来!” “你你你……”何婶被噎得说不出话,手指着陈婶,眼神恶狠狠的,却没敢真往前冲。 陈婶见状,又翻了个白眼,撸了撸袖子:“怎么?想打架?我可不怕你!” 村里人都知道,何婶子和陈婶早有旧怨。 何婶子这人,向来贪婪无度,还欺软怕硬。早先陈婶刚没了丈夫,家里日子难,两家的地又挨得近,何婶子没少明里暗里占陈家的便宜,今天偷拔几棵菜,明天多占两分地,做得极为难看。 可陈婶也不是个软脾气的,被惹急了就和何婶子闹,闹得全村皆知。 后来陈家日子渐渐好起来,何婶子不仅不敢再占便宜,反倒恭维着陈家,生怕陈婶翻旧账,把以前那些龌龊事捏出来和她清算。 此刻被陈婶当众呛声,何婶子心里憋着气,却也只敢瞪着眼,愣是没敢再多说一句。 她心里清楚,如今的自己,早就不是陈婶的对手了。 许臻没接话,只站在原地,看着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村长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那…咋办?” 许臻深思了几分钟:“让许老太和金鸡村那边许家的来求祖宗原谅?” 求评论和收藏啊[猫爪][猫爪] 预收文大家喜欢可以收藏啊,作者为以后上榜艰难攒收藏中[可怜][可怜] o.O《炮灰,但貌美小狐狸》 冰山葡萄性,瘾Alpha攻×甜美小蛋糕好色omega狐妖受 时葡穿书了。 穿成了一本星际校园**文里的小炮灰。 小炮灰是个集阴湿、色情狂于一体的变态。 没蹦跶多久,就因盗窃主角攻贴身衣物被关进了监狱。 穿过来的时葡,准备好好做人,远离主角攻。 没想到遇到个葡萄味的冰山帅哥,哇,是冰冻葡萄! 时葡是一只小狐妖,化形后最爱吃的就是葡萄。 妖怪大学的师兄教导他,狐妖就是要吃男人的! 那……他要吃这个葡萄味的! * 裴越有病。 严重的信息素狂躁和皮肤饥渴症使他一直悬在深渊边。 他沉默静待被深渊吞噬。 但时葡拉住了他,他说他要吃他。 裴越沉沉凝视他:“好。” * 和裴越确定关系后,时葡在网上求助怎么“吃”男人。 网友给了三步攻略: 情趣*内衣。 躺平平。 爽翻翻。 时葡一一准备好后,再次询问,男友是S级Alpha需要特殊准备吗? 网友惊,网友赶忙救人:多穿衣服!皮带系紧点!然后,跑啊! 最爱葡萄啦:转账.jpg谢谢攻略,很美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祖宗“显灵”了 第31章 雪地跪求 何婶回到家,嘴里还在贱人婊子的骂许臻。 在她看来,自己今日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都是因为许臻。 要不是上次许臻这个不孝子闹了那一通,他们拿到许臻手里的方子,自己不就能赚着银子给老大娶媳妇。 这时,栓子又开始哭嚎起来了。 “啊肉!肉!我要吃肉!奶奶!娘!啊啊!我要吃肉!” 栓子是何家孙子辈第一个男孩儿,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家里人疼爱。 农村娃儿小名都取得贱,村里人认为名字贱才好养活,什么狗蛋猪蛋之类的名字都有人取,而栓子,把人栓住好好长大,这是对小孩儿最好的愿想。在何家一向是放在掌心娇养的。 何家条件一般,但对栓子也算有求必应,但近几个月,何家实在是应不了了。 何婶闻着从许臻家传来的菜味,知道又是许臻那个小贱人开始做饭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会造粮食的哥儿,一天吃三顿就算了,中午晚上传出来的菜味,不是肉就是蛋! 味道浓得一到许家饭点,栓子就哭着喊着要吃肉。 何家哪有钱顿顿吃肉,村里人吃肉都是逢年过节或者遇到好日子了才吃,这段时间为了哄栓子,何家都多吃肉好几次了!哪有钱这么造! 何婶今天本来就气不顺,听着许家祖坟那事,心里又怕,琢磨着得去庙里求个护身符,这又是钱,又是花销,她恨许臻恨到恨不得他去死。 以前她最疼的大孙子在她耳边吵得也让她烦闷,“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她恶狠狠地瞪二媳妇:“死猪,还不快去哄哄他,吵得人脑壳痛!就知道弄你那破布烂线,你那东西值几个钱……” 何家二媳妇—小静,人如其名,是个文静腼腆的性子,听婆母这么骂,手忙脚乱地抱着栓子拍着背哄:“栓子啊,别哭了,不是前两天才吃过肉吗?家里哪有钱天天吃肉啊,等过年我们就吃!” 栓子一直娇养着,全家孙子辈就他一个儿子,人早就被宠坏了,就嚎着要吃肉。 听娘说没肉吃,跟被捆住的猪似的咧嘴板起来,手口并用的闹他娘。 “啊,栓子,快放开阿娘!”小静手腕一阵尖锐疼痛,艰难从栓子口中挣扎出来,手没抱稳,栓子摔到地上,实实摔了个屁股,手腕上面赫然是血淋淋一个牙印。 栓子本就哭嚎,又被亲娘这一摔,更是了不得了。 “啊啊啊——”在地上便滚边哭。 栓子他爷爷何老汉刚去山上挖冬笋回来。 冬笋不比春笋好找,是埋在土下面的,挖找起来很是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冬日无事干,能挖点冬笋添道菜,村里人都乐意耗时间去找。 何老汉才五十来岁,但人看起跟七八十一样,背佝偻得几乎和地平行。 何家以前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何老汉小时候十来岁就一直干着地里苦活,后来条件好了些,又娶了个脾气暴的老婆,一辈子都没过好日子。他脸上愁苦的皱纹深得像是树皮,眼神混浊又怯懦。 他把背篓放下,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孙子在地上哭,儿媳妇就呆呆站在一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烟杆“嘭嘭”砸到小静头上:“我家花那么多银子把你娶回来,你连带个孩子都带不好!要你来干什么?再这样来踩踩的,我让壮儿休了你!” 村子人都道何老汉被妻子管得紧,是个软皮子性格,只有小静知道,公爹被多年欺压,性格越发古怪,但不敢动家里其他人,平日里便是肆意打骂她和何家最小的哥儿何云发泄。 头上疼得厉害,小静没敢说话,蹲下身抱起栓子继续哄他。 何老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找了几个地没扫干净,早上的碗都还没洗这些事骂咧。 至于因为许家祖宗显灵了,来乞求祖宗原谅的金鸡村许家一行人和许老太,则是跪在风雪里哭求。 周围竹林村的人还骂骂咧咧地看他们笑话: “没良心的货色,遭报应了吧!” “就这种挖人坟的,死后肯定要下地狱!” “话说许臻怎么不过来?” “他来干什么?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你不知道?许臻招到工人,现在开工了!” “啊?真是那个工钱……” 跪了两时辰,大伯母嘴唇冻得青紫,说话都打哆嗦:“弟妹啊,爹这么跪下去怎么得了?” 二伯母也是一脸菜色:“可……没有办法啊……” 早上,竹林村村长便托李沟驾车去金鸡村支呼他们金鸡村许家人,许轩家地里祖宗“显灵”了。 正在骂他们上次要掘坟逼方子的事。 李沟嗓门大,本来就是金鸡村许家人欺负他们村里人,李沟更是没有给他们遮羞的意思,直接“砰砰砰”接连敲开许大爷和许二爷家的门,扯着嗓子就把事情说了。 许大爷和许二爷哪里肯信这种事? 又闹又吵,说又是许臻发疯! 村长要李沟告诉这两大家人,是为了想办法解决这事,当然也有为许臻出出气的意思。 才特意派村里嗓门最大性格又执拗的李沟去。 许大爷许二爷嘴里每个干净话,李沟只好连那“祖宗”骂的话都清清楚楚地复述一遍。 那大嗓门,周围几家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冬天里,村里人闲得骨头发软,见有热闹看,全都聚在许大爷许二爷家门口。 金鸡村村长也被请来,直骂李沟说胡话,骂许臻家赚着钱后竟然这般不孝,欺负到长辈头上来。 李沟气急了。 他把上次两家去竹林村逼许臻给豆油豆腐方子,不然要挖人家亲娘坟地,把骨头拿出来晒的事情一五一十讲清楚,现在许臻出钱把亲娘迁到祖坟那边,地底下的长辈一问,知道这两家干的什么事,可不是要大骂不孝? 看热闹的金鸡村人懵逼了。 金鸡村村长也懵逼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呵斥许大爷和许二爷家人,让他们赶紧去竹林村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上次,两家带着东西去竹林村,说是去吃酒顺便去许臻家走动。 金鸡村人便在后面骂他们不要脸,早先时候和那边关系断得干净,就连许臻他爹死了都没去,现在见着人有本事,就扒上去,肯定要被笑话。 村里人这样骂,也是嫉妒,许臻的本事,他们金鸡村都知道了,竹林村里人家里堆着的豆子,可全都被许家收了。 回来时,许家几人脸色都差得很,邻居问才知道原来是许轩许臻发达了,看不起他们这种穷百姓。 村里人心里舒服了,又不舒服的。 但谁都没想到,原来上次许大爷许二爷家人不是去许臻家走亲戚,是要掘人娘坟鞭尸,逼迫许臻的豆油豆腐方子! 这么坏的人,金鸡村也是前所未见。 说是坏得流黑水,都是赞美了。 更神奇的是,现在人家祖宗知道这事情要找许大爷许二爷的麻烦了。 这种事情,金鸡村人哪见过啊? 这么冷的天气,村里人聚在村口聊这事聊得热火朝天的。 也有实在好奇的年轻人,真跑去竹林村听那“祖宗”骂人。 听完和金鸡村人复述,金鸡村人心里都怕。 在雪地里跪着求祖宗原谅,才跪了一天,年纪最大的许二爷和许老太晚上都是被人背回去的。 两家人回来时脸色差得跟鬼似的,金鸡村人见着嘴里也不干不净的,最泼辣的大伯母都没敢回话。 几个嫁了人的女人哥儿便指桑骂槐,人呀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还真会有那个找上门。 周围人神色各异,金鸡村村里风气比竹林村差得多,还有过逼死小哥儿的前事。 本来就在雪地跪了一天,哪怕白天没下雪,地上也铺了块薄垫子,也不是人能承受的。 再加上周围的嘲笑、恶语,更别说当天晚上本来已经私下里谈得差不多的人家也托人带话不结亲了,许二爷和几个没经过事的小年轻就发热起不来了。 于是换人去,许老太家也换成了刘小妹。 就这样继续跪着求原谅,一直连着跪…… 许大爷许二爷两大家的名声亲事通通被影响,家里去许臻家那事的和没去的也天天吵,到最后甚至发展到打架分家。 本来和睦的两大家子,就这么闹得难看,路上见着彼此都要呸一口唾沫。 许家祖宗显灵这事后,见着许大爷许二爷的惨状,金鸡村里对家里媳妇女孩哥儿最克扣的几家表面上看起来改善了些。 刘小妹这两年被许老太虐待,身体底子本来就差,跪两天也爬不起来了。 “娘,喝水。”安哥儿烧了热水,倒进碗里冷到适合入口才端给刘小妹。 刘小妹接过碗喝完水,安哥儿赶紧接过空碗,拿了个外皮烤焦的红薯给她。 刘小妹把手里的烤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安哥儿,安哥儿吞了下口水,但摇头。 刘小妹把红薯递到安哥儿嘴边,闻着那香甜的气味,安哥儿没忍住咬了一口,咬完就呆滞住:“娘……养身体。” “乖,吃吧。”刘小妹生满冻疮的手温柔地揉揉安哥儿枯黄的头发。 看着满足吃着烤红薯的安哥儿,刘小妹边吃边哭。 家里的米面油盐全被许老太把控着,许老太这回病了,生怕她们多吃一点,没把这些东西给她,反而是让她煮红薯充饥,甚至连红薯,许老太都放在自己屋里,两人敢多拿一个,她骂人的声音,隔着几家人都能听清楚。 安哥儿小小一个,连铁盆都端不动,她病后两人只能吃烤红薯充饥。 “贱皮子!都不知道把皮剥开给我!” “跟你娘一样,都是赔钱货!” 许老太的骂声又来了。 安哥儿眼睛红红的,呆愣愣回来。 看着安哥儿瘦弱脸颊上新增的的抓痕,刘小妹机械咀嚼红薯的动作定住,眼里神色逐渐变得狠辣坚定。 第32章 招工 刘小妹出嫁前,亲娘反复叮嘱她:多年媳妇熬成婆,熬成婆婆日子就好过了。 刘小妹一直便这么等着,待着,好日子到来。 但日子怎么越过越苦呢? 刘小妹垂眼,漠然俯视挣扎着的许老太。 她的身体在颤抖,但手却很稳。 常年劳作的双手老茧很厚,力道很大,没等许老太骂喊,就稳稳地制住许老太,用湿帕子深深堵住她的嘴,再用布缠上,最后用粗糙麻绳紧紧捆住双手双脚。 许老太被她固定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刘小妹把屋里的炉子和床上的被子通通拿走,临出门前,平静往许老太脸上倒了一碗冰水。 “唔唔唔……”许老太混浊的眼睛里又恐惧又怨恨。 刘小妹把门重重关上:“娘,您安静呆上几天。” 晚上饭点,许老太没再传出许老太的骂声,领居还奇怪。 病怏怏的刘小妹苦着脸回她:“娘发热了,吃了饭就睡下了,我想问她拿点钱去抓药……” “她硬是不肯。” 领居婶子安慰刘小妹:“那老货一向吝啬,你自己照料好自己才是。” 刘小妹点头,又问:“婶子要去看看娘吗?” 邻居婶子忙摆手:“不用不用。” 周围人都知道许老太是个什么疯癫脾气,她就无聊问问,可没兴趣惹祸上身。 刘小妹把门关紧,从锅里拿出水煮蛋,给安哥儿剥了两个,又舀了一碗甜粥。 安哥儿很久没吃过鸡蛋和糖了,见着这两样东西,双眼瞪大,直吞口水。 “娘……娘你吃。” 刘小妹温柔地摸摸他的脸蛋儿,把鸡蛋递到他嘴边:“安安先吃,娘也吃。” 金鸡村许大爷许二爷和许老太家日子不好过,许臻家倒是一如既往,甚至还更加火热。 因着招好工,许臻家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 来干活的男人是三个:周英、卢良、王远。然后是小月,马婶子,还有小雨。 来许家做事的毕竟有男人,就算眼热许臻开的工钱,村里人也有顾忌,不过周英和小月本来就是夫妻,马婶子孙子都有了,这些男女的规矩说不上他们身上。 欢哥儿本来想来,但现在陈婶手把手带着他打理家里的猪肉摊子,陈家又不缺这三瓜两枣的,许臻让他安心跟着陈婶学,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许臻本来想着人也差不多了,女方这边做的事也不复杂,也够用,但早上又遇到小雨来卖柴。 现在深冬,就连许轩这种壮汉,若不是家里实在没得用,都不会去找柴了。 冬天的山里很危险,先是冷,再是这种天气山里的野兽也缺吃的,血性大得很。 许臻忙叮嘱他别再进山找柴,怕遇着狼。 小雨拿着许臻递过去的铜钱没回话,眼里流着泪摇头。 小雨是个哥儿,据马婶子说应该有十六岁了,但看起来格外的小,身高只到许臻肩膀,旧棉衣上补丁叠补丁,整个人脸色蜡黄,浑身皮包骨,看着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马婶子干着活,叹息一声:“小雨这娃娃也可怜,阿父是个酒蒙子,阿爹眼里只看得见小儿子,把他当柴火用……”马婶子丢了根干柴到炉子里,摇了摇头,“烧完就没了。” 小月愤懑道:“他阿爹自己也是个哥儿,怎么还这么对自家哥儿!” “他阿爹当初嫁到宋家来,好几年才生出一个哥儿,被宋阿婆折磨得厉害,后来好不容易生出个儿子来,便疼得紧。” 村里人条件差,一个孩子疼得紧,多半是克扣了其他孩子的。 许臻:“他自己过得难,不应该努力让自家哥儿不步自己后程吗?他倒是百般折磨自己生的哥儿,真是好奇怪的道理。” 秀娘笑着道:“世界上偏心的父母多了去,自己越苦越要让和她相似的人苦。” 秀娘想到自己阿爹,不就是这样吗?她阿爹嫁过来,几年只有她一个女儿,每次被阿婆骂她阿爹便会反过来骂她,她成婚那年四处相看,不是为了给她找个好郎君,而是想找个彩礼出得高的,好拿彩礼钱给弟弟读书。 秀娘现在还是庆幸,幸好,许轩出得起彩礼。 许臻扯开门,小雨还没走很远,瘦弱的身子像是随时会被风雪吞没。 “哎!外面下着雪呢,滑得很!”秀娘喊冲进雪里的许臻。 “小雨!”许臻边跑边喊。 小雨转过身来,脸冻得青紫,说话都打哆嗦:“许…许臻哥……还有啥事吗?” “你来我家做工吧,给工钱,包饭吃。” 小雨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又低头,长着冻疮的手指揪住破烂衣服:“许臻哥,我…我不行的,我笨手笨脚的……” 许臻搂过他的肩:“活简单得很,别怕。” 秀娘见许臻把小雨带回来,也没问,只是默默多做了份饭。 给许家做工,许家提供午饭。饭菜肯定是没有肉的,就是许臻想,许家也供不起。 不过油水是很足的,毕竟自己就是做豆油的,没必要节省这点。 午饭,许臻做了三菜一汤。 麻辣豆腐,葱爆荷包蛋,炒冬笋片,白菜汤,蒸杂粮饭。 荷包蛋一人一个,杂粮饭也是杂粮多白米少,但这也是村里难得的好菜色了。 周英活像没吃过鸡蛋似的,吃得都要流眼泪了。 “呜呜…实在太好吃了!” “让娘知道你在外面这样丢脸,以后真没鸡蛋吃了!”小月嫌弃地撇嘴。 就连年最大最见过世面的马婶子,吃到葱爆荷包蛋都惊住了。 村里人穷且节省,但鸡蛋还是时不时能吃到的,但一般也就和白菜一起打个蛋花汤,最奢侈的也不过是坐月子时,红糖煮鸡蛋,没哪家炸过荷包蛋。 焦脆的荷包蛋裹着热油炝出的浓醇葱香,咸鲜与蛋香在舌尖瞬间交融,香得人恨不得吞舌头。 这菜,许臻也只能偶尔做一次,许家的葱都是用破罐子在堂屋养出来的,不然天寒地冻的,哪有葱吃? 周英只是快要落泪,小雨则是直接边吃饭,眼泪边淌下来。 他在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更别说油和鸡蛋,那都是他爹和弟弟才能吃的东西。 许臻给他夹了筷子豆腐:“尝尝这个,拌饭好吃。” 下午做完事,马婶子小月们离开了,小雨才磨磨蹭蹭地找到许臻。他长期被打压欺负,性子被迫沉闷,跟许臻说话都紧张得盯着地面。 小雨手指小心攥紧许臻给他的旧棉袄:“许臻哥,我…不能要你的工钱……你都给我棉袄和饭了。” 许臻无奈一笑:“我这里又不是黑厂,这么压榨人。” “我……” 许臻安抚他:“我这里工钱都是每天干完活就领五文,三文压着月末给,你现在能赚钱了,你要学会以此为自己争条活着的路子。” 小雨刚跨进门,张阿爹的嗓门就砸了过来:“工钱呢?拿来!许臻那活计算你走了狗屎运!” 小雨攥紧口袋,抿着唇不吭声。 张阿爹脸一沉,伸手揪住他身上的旧棉袄,指节泛白:“才挣一天就敢装聋?这袄子许臻给的吧?脱了!改改给你弟穿!” 张阿爹从棉袄兜里掏出铜钱,嘴里念叨着许臻还真是心软,下回弄惨一点,还能再骗点东西过来。 棉袄领口勒得小雨喘不过气,他忽然猛地挣开,哑声喊:“不给!” 张阿爹愣了愣,随即怒笑:“反了你!”扬起手就要打。 小雨身体颤抖,但还是倔强地睁大眼睛看着张阿爹:这……袄子是许臻哥的,他怕我冻着才借给我,要还的!” * 从招了人,许家便是每日都要去镇上和县上卖豆油、豆干和包浆豆腐。 他们东西都是市场上独一份,价格实惠,又是临近过年,日日客源不断、生意沸腾,钱匣子哪是慢慢鼓,简直像装了打气筒,卯足了劲往满里胀,满得都快盖不上盖! 许臻每晚往空间放钱时,笑得都合不拢嘴。 许轩日日去,许臻和秀娘倒是换着去。招来的几个男人也轮换着去打下手,卢良性格内向,去了一次被买卖东西的场面吓到坚决不想去。 卖东西嘛,讲价的,找茬的……形形色色的都能看见,王远去了一次,也不想再去,村长骂了他好一大顿。 “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学学!” 王远梗着脖子:“县里人吓人的很!豆干上有个点点都要找回来骂人!” 王远想着许臻那被人骂还笑着乐呵呵解释说得人还多买了两斤的样子,心里打颤,他真做不到啊! 罗哥儿:“公爹,远哥不想去就算了,学来又没有用,白受气。” 罗哥儿从许臻反驳自己起便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许臻,从他要在村里做豆腐卖便觉得是异想天开,后面做生意更是觉得许臻一个小哥儿,抛头露脸的做生意不检点,肯定做不好! 那么多卖东西的,谁会找一个小哥儿买? 谁知道许臻生意做得热火朝天,因着收豆子和柴火的事,在村里的名声也由性格泼辣不好惹变成有本事有善心。 当时许臻招工,婆婆说让他去试试,罗哥儿也馋那工钱,但觉得自己以前轻待许臻,他肯定不会要自己,而且以前是他家条件比许臻好得多,在村子里吃得开,现在变成自己给许臻打工,他心里别扭得慌。 但没想到王远去了。 村长无语看着两人:“看着学着,等以后有机会自己也做点小买卖,靠地里刨食想要吃饱肚子难啊……” 罗哥儿和王远不说话了。 有人看吗[让我康康] 有没有评论和营养液啊[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招工 第33章 心机 生意好,人便忙。 磨豆浆,点豆腐,做豆干……许臻整天忙得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想着每天工作量太大,许臻便在供工人吃的午饭上加了肉,不过加的不多,多是做肉沫蒸蛋箩卜骨头汤这类的,反正也算沾沾荤腥。 周家离陈家近,许臻昨晚便给了钱让小月早上顺便买条肉去许家。 小月提着肉,和雨哥儿赶去许家。 穿过大坝子去许家路最近。 两人到大坝子的时候,坝子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做着手工活聊天了。 许臻要求的上工时间不算早,小月一般是吃了周婶子做的早饭去许家。 周围婶子看着小月提着的肉,瞪大了眼睛。 小月和雨哥儿这会儿往这边走,肯定是去许臻家上工。 这……提着肉,许臻难道还给做工的人吃肉? 有个婶子喊住小月:“小月啊,你这肉是帮许臻买的?” 小月:“对啊。” 大婶瞪大了双眼:“许臻供饭还加肉啊?” 小月点头:“最近太辛苦了,臻哥儿说要给我们补补。” “我的天!许臻怕是傻子!又给那么多工钱,午饭还添肉,哪还能赚钱?” 小月笑笑不说话。 跟着许轩他们去镇上县上卖东西的人,都知道许家每天带的钱匣子都不够装,现在还需要多带个袋子。 “许臻人也太厚道了!”这是在许家卖了豆子的,吃不了的两百斤豆子拿了几百文,可不是觉得许臻厚道。 有个刻薄的声音冒出来:“许臻哪里厚道!我看他最刻薄!金鸡村的许大爷许二爷家求他做法事求了多少次了?他连门都没让人进!” 这人说完许臻的不是,又开始数落小月:“你可别跟着他学坏了,要我说,姑娘家哪有在一帮子男人间干活的。” 小月晃晃手里提着的肉:“婶子,许臻厚道不厚道,我不评价,反正我和周英干活,每日的工钱拿到手,许家的饭吃得好吃得饱。” 说完,小月就拉着雨哥儿快步往许家赶。 “要我说,小月也学坏了,”刚说话刻薄的吴阿叔又开口,“小雨也是,一个未婚哥儿在男人堆里干活,以后怎么嫁人!” “要嫁人,得先活着,就他家那情况,许臻愿意收他,也是真良善了。” “那金鸡村……”吴阿叔还没说完。 周围几个婶子就重开了个话题。 还跪着的金鸡村那帮人和许老太家是什么货色,谁心里不清楚? 用这种事来说许臻的不是,说到底是嫉妒了。 吴阿叔见罗哥儿今天都不搭理他的话,冷哼一声:“有些人拿着好处,要装好人了。” 周围婶子也笑,可不是,罗哥儿以前虽然不故意说许臻坏话,但听着其他人说许臻可听得开心。 罗哥儿脸色难看地呆了会儿,找了个借口就回去了。 到家,婆婆问他啥事,他也没说。 他讨厌许臻,但许臻给的工钱馋人,听着王远每日回来炫耀的午饭,每日都是三菜一汤,多是炒菜,每天都有肉或者鸡蛋,炒菜都耗油啊,也就许臻供得起。 但吃得好吃得饱也是真养人啊,王远每天精神头多好?就连雨哥儿那个枯黄脸色现在都能看到点血色。 他现在就是非常非常后悔。 还因着王远受着许臻的好处,搞得他听许臻的坏话,都心虚。 小月把肉放到厨房,给周英搭手开始磨泡好的豆子。 雨哥儿则是砍猪草喂牲畜。 外面有人砰砰敲门,“谁啊?”小月喊着话去开门。 门外人没说话,小月把门打开一条缝。 果然是金鸡村的许大伯母和许二伯母两人。 两人眼里布满红血丝,脸色青白。 小月无语翻了个白眼,就想关门,许大伯母忙哀求:“许臻呢?我们真的就只想请他找人做个法事,让弟妹消气。” “是啊是啊。” 从来竹林村跪求祖宗原谅的第二天,这两人便天天来许家找许臻说是要出钱做法事解决这个事情。 实在是这个事情,不仅把许大爷许二爷许老太三家人的名声完全搞臭了,更是让他们夜不能寐,睡着了都会做噩梦。 许臻根本不见人,但他们还是日日找上许家来,想着许臻总不能真不放手不管这事,这不是不孝吗? 毕竟事关他亲娘! “臻哥儿不想见你们。”小月皱眉,“你们自己请人不行?” 大伯母讪笑:“这……我们请人怕地下的弟妹误会加深。” 要是许臻娘以为他们是要镇压她,闹得更加厉害起来咋办? “让他们先进来吧?”裴瑾淡声道。 “喔,好,”裴瑾的意思就是许臻的意思,小月把门全部打开,接过大伯母手里提着的活鸡,“我带她们去堂屋。” “对了,裴瑾,厨房里有给臻哥儿留的热豆浆,你记得给他端。” 裴瑾给热豆浆里加了一小块饴糖,端给正在和大伯母二伯母说话的许臻。 大伯母看着许臻过的这舒爽日子——大早上才起床,起来就有人伺侯,心里嫉妒,但也不敢表现出来,他现在是真怕许臻。 大伯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臻儿啊,上次那事儿我们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干出那种蠢事!现在是诚心悔过。” 二伯母接上话头:“做法事的钱我们出,主要是向弟妹道歉,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不是知道错了,是知道怕了。 家里病的病,吵的吵,都快成仇人了! 许臻问:“许老太家怎么说?” 大伯母苦着个脸:“刘小妹也病了。” 许臻这回没揪着事儿不放,因为那音响的电量也耗得差不多了。 他只提了个要求:“做法事那天,我要许老太自愿跪着求我娘原谅。” “这……”大伯母皱着张脸,“长辈跪晚辈怕是不妥……” 许臻笑了:“那你们继续晚辈跪长辈,我们不急。” 裴瑾把人送出许家,淡淡强调:“记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自愿。” 许老太病得下不了床,刘小妹主动找到许臻,说自己愿意替婆婆跪求嫂子原谅。 许臻和裴瑾去见了人,许老太屋里倒是被刘小妹烧火弄得暖和,但一进去就能闻到股身体衰败的气味。 许老太是真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带着股死气,看着没两天好活了。 连欠许臻的那一巴掌,许臻都没敢打,生怕自己一巴掌把人送去西天,身上沾腥。 走出许老太家没多远,裴瑾摸了摸衣兜,喊住许臻:“哥,你上次送我那个帕子没在,怕是落在里面了。” “我陪你去找找?”家里的帕子全是秀娘用细棉布做的,上面还绣得有小花,不是金贵物件,但满满都是秀娘的心意。 裴瑾按住许臻肩膀:“我自己去吧,哥在这等一小会儿。” 许臻刚进许老太房间就皱着眉头,那种昏暗衰败的气味,让他常笑的唇都抿得很紧。 人类天然抵触死亡的衰败气息。 裴瑾不想许臻不舒服,哪怕是一点点。 刘小妹见裴瑾去而复返,神情惊慌。 “裴瑾,是落下东西还是许臻还有要求?” 许老太那屋门大大敞开,裴瑾径直走进去,扫视一周俯身捡起一张细棉手帕,像是没注意到屋子里异常的冷,他淡淡道:“手帕丢在这了。” “只是给娘透透气,一直关着门太闷了。” “我对你家的事毫无兴趣,”裴瑾说话和动作总是慢条斯理的,对着许臻甚至很温柔,赫然一个文雅读书人。 但现在刘小妹听着他的话,悚然倒退。 “瞻前顾后就会发生意外,许光宗就要回来了,你手不沾血的机会来了。” 刘小妹艰难吞咽口水:“他们是亲母子。” 裴瑾笑了,仿佛恶魔低语:“母亲、钱、妻子,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排?” * 不知道许大伯母二伯母用的什么办法,反正做法事那天,涉及这事的几家人全都来得齐齐整整的。 就连何家的一家子也跟在一旁,念念叨叨着要妹子在下面好好过日子,别再闹了。 也是这样,许臻才发现,上次晚上骚扰他的那个猥琐男竟然是何家长子——何柱。 “嫂子,那何柱和我家时不时有仇?” 秀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法事,这段时间她心里也怕,晚上都不敢出来走动。 听到许臻的问题,她奇怪反问:“还不就是那回事,何婶子气量小一直揪着不放!” “啊?” 许臻还以为何婶一直针对他,纯属脑子有病,原来是真有过节。 秀娘的声音放小:“就是当初爹没看上何柱而是选了裴瑾当赘婿,她就记仇了。” 秀娘没忍住吐槽:“就何柱那货色,倒贴钱都没人要,何家还想要爹的十五两银子,呵呵。” 许臻笑了:“那可不是,那猥琐丑男怎么比得上裴瑾。” 两人声音小,许轩没听清说了什么,疑惑问隔得近的裴瑾:“她两嘀咕啥呢?” 裴瑾浅笑:“夸我值钱。” 许轩撇嘴:“明明我最值钱,每天赚好多钱。” 许轩日日去卖东西,可不是日进斗铜。 裴瑾眉眼舒展,鼻梁精致,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笑起来何止是有几分颜色? 许臻心想:就算真要搞基,颜值也起码得这样! 丑男?呵,千万别来辣他眼睛! 在这章发2分评论的宝,发个小红包喔[让我康康][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