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时》 第178章 这说不通啊 这时,坐在上首一直少语的毛夫人轻轻放下茶盏:“好了,沈夫人的病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便不提了。 “听闻寒山寺的梅花已经结了骨朵,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开了,有空倒是可以去看看。” 众人纷纷附和,话题就此被引开。 陆逢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借着动作掩饰心中的思量。 这时,一位穿着秋香色织锦褙子的夫人轻声接话:“说起来沈家幺女前些日子及笄办得倒是体面。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却是低了几分,“那日见着她,总觉得脸色苍白的紧,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倒像是…” “陈夫人。” 姚氏忽然出声打断,手中的念珠不轻不重地搁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令郎近日在书院得了先生夸赞?” 那陈夫人立即噤声,讪讪地笑了笑,转而说起儿子的功课。 陆逢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她注意到在姚氏出声时,周巍几位夫人都不自觉地端正了坐姿,连最善交际的李夫人也收敛了神色。 “说到书院,” 陆逢时接过话头,“我家小弟也在鹤山书院就读,若是沈家大郎君学问真如传闻中那般出色,倒想让他多请教一二。” 李夫人立刻笑道:“裴夫人放心,神大郎君在书院是出了名的勤勉。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霍先生来了之后,沈家几位郎君都不大与同窗往来了。前些时日书院诗会,沈大郎君也是露个面就走了。” 这时,一个穿着淡青比甲的小丫鬟上前添茶。 姚氏趁着这个功夫,看向陆逢时,道:“本夫人若是没记错的话,裴大人是元佑五年余杭郡的谢元吧? “之后更是得了进士第四的好成绩。 “像裴大人这般惊才绝艳,旁人哪有资格教导你家小弟?” 陆逢时眉梢微挑。 姚氏这算不算无差别攻击? 如果不是生来性子就是这般,那便是有旁的什么隐情了。 宴席进行过半,仆役们撤下残席,为每位宾客奉上漱口水和巾帕,随后换上了清口的香茗与几样制作精巧的茶食。 李夫人笑着品评:“这应该是去岁的‘雨前’了吧?滋味倒是愈发醇和了。”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旁的姚氏道:“郑夫人,前几日沈家送来些他们商队带来的海外秘茶,说是冬日里饮了能驱寒益气,您可尝过了?我喝着倒觉新奇。” 姚氏眼帘未抬:“我脾胃虚寒,受不得那些新奇之物。” 李夫人饶是八面玲珑,这会也不免有些尴尬了。 另一位夫人此时开口,打了个圆场:“李夫人说的是,沈员外家的东西总是稀罕。 “连我家主君都说,沈府上的霍先生是个能人,于养生一道颇有见解,推荐的药茶方子,他用了也觉得冬日里精神好些。” 一个宴会。 后宅夫人们,三两句话都不离沈府,还有那位霍先生。 陆逢时想不好奇都难。 宴席结束后,坐上马车,没想到男宾那边竟然也三五不时的提起那位霍先生。 陆逢时问:“他们说的霍先生,是跟在沈员外旁的那位老者吗?” 裴之砚颔首:“是他。怎么了?” “他是修士!” 裴之砚一惊,而后问:“修为如何,可是发现你的身份?” “应该没有!” 陆逢时摇头,“他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我好奇的是,他若就是霍先生,所图为何?” 沈家树大根深,交际广阔,能认识这么一位修炼之人,她能理解。 但若为了财,又怎会在沈府深居简出,如此低调;若是为了权,以他的能耐,大可以投效两浙路最有话语权的毛漕帅。 还有,李夫人他们说这个霍先生深居简出,可今日却陪着沈万金来了宴会。 这,说不通啊! 裴之砚一时也想不明白。 陆逢时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杭州城总是热闹的。 过了几日,街头巷尾不知何时起讲起了裴夫人在西京帮人相宅看风水一事。 传得神乎其神。 自然,这消息也飘到了沈府的高墙之内。 沈万金是在外书房听管家回事时得知的。管家说完,小心地添了句:“主君,您看咱们府上前年翻修后,西边那处院落总说不太平,值夜的仆役都不愿靠近。如今这位裴夫人有这等本事,是不是……” 沈万金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精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权衡。 一盏茶后,他才出声:“裴判官新到任,又是本郡人,正该多走动。 “若他宅内真有些门道,请来看看也无妨。” “那霍先生那边?” 沈万金将茶杯放下:“不过是正常的走动,想必霍先生不会多心。你去备份名帖,再挑几匹时新缬帛,以夫人的名义给裴夫人送去,先探探口风。” 若真能解决那院落的麻烦自然好; 若不能,送上份厚礼结个善缘,对漕运上的往来总没坏处。 后院,沈夫人正由贴身丫鬟伺候着饮汤药,药喝进嘴里,眉头立时蹙起。 她用帕子掩着唇角:“真苦。” 这汤药,喝个没完没了,她真的不想再喝了。 贴身伺候的愿妈妈正好从前院来,将听到的事说与沈夫人听,她灰暗的眼底似乎亮了一瞬。 “传闻当真?” 袁妈妈道:“应该是真的!不如请了那裴夫人来看看,说不定是府里有什么,这才让夫人一直缠绵病榻,就连哥姐儿几个,都不太好。” 沈夫人终于有了些活人气:“这样,你去问问主君的意思,若是同意,找个由头将人请来。” 说完咳嗽几声,露出疲态。 “老奴这就去。” 而在沈府最深处的那个僻静小院里,霍先生正提笔描画着一道符箓。 侍立在一旁的弟子低声将外面的传闻说了。 鼻尖在空中微微一顿。 “相宅?” 霍先生的声音干涩沙哑,听不出情绪。 他缓缓放下笔,抬眸看向窗外,想起前几日在毛府宴席上见到那位夫人时的场景。 她周身的气质的确与后宅女子不同。 但当时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她身体里有什么灵力波动。 无任何修为,如何相宅?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庇护 “主君打算请她过府?” 他问。 “是,名帖已经备下了。” 霍先生沉默片刻,指尖在符纸上轻轻敲击。 若真是同道中人,贸然拒绝反而显得心虚。 不如放进来瞧瞧,看看是何路数。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主君既已决定,照办便是。让人把西院再洒扫一遍,莫要失了礼数。” 弟子应声退下。 霍先生独自留在室内,目光重新落回未完成的符箓上,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弧度。 “相宅……但愿,只是来相宅的。” 他低声自语。 三日后,沈府的帖子和四匹上好的布料一并送到裴宅。 陆逢时刚打坐完毕,正准备画几张符箓巩固一番,听到丁香禀报,只淡淡“嗯”了一声,继续提笔。 等一张画完,她才放下笔,拿起那份制作精良的名帖。 指尖拂过帖面上神娘子的名讳,唇角弯了弯。 鱼儿,终究是循着饵香来了。 “去回沈府的人,就说多谢神娘子厚意,妾身后日得空,必当上门拜会。” 丁香应声下去传话。 下晌裴之砚下值回来,陆逢时将那帖子随手放在书房案桌上。 眉眼还有些骄傲。 裴之砚见她如此,还未打开便知这帖子定然是沈府送来的。 这几日她让裴二做的事,并未瞒着他。 不过,他还是十分配合的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眼,道:“都准备妥当了?” “不过是去看看宅子,说些场面话罢了,能有什么不妥?” 陆逢时抬头看着他笑。 总之罗盘桃木剑这些,都放在她芥子袋里,去的时候会事先拿出来,这本来就是她的老本行。 出不了差错。 “你,有把握便好。” 裴之砚揽住她的腰身将人往怀里带。 陆逢时拍了拍放在胸前的手:“等会就要用膳。” 现在胡闹,等会不是全府上下都知道。 反正她是不喜欢床笫之间的事,闹得人人皆知。 裴之砚低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间。 “只是抱抱。”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衙门里看了一整日卷宗,头有些发沉。” 陆逢时原本微僵的身子放松下来。 她没再推开他,任由自己靠在他怀里,甚至能闻到他官袍上淡淡的墨香。 “遇上棘手的案子了?” 她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无非是些陈年旧账,梳理起来耗神。” 他闭着眼,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身,仿佛借此汲取些许安宁。 “你让人散播消息,引沈府来请,这一步走得险。” “饵不下得重些,大鱼怎会咬钩?” 陆逢时带着几分笃定,“况且,不过是内宅往来罢了。” 梦泉的事不能耽搁,她查到的线索全都汇聚城南,查来查去,最后可能的就是沈家。 可她也只是怀疑而已。 这趟非走不可! 裴之砚睁开眼,低头看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烛光下肌肤莹润。 他抬手,指尖轻轻地拂过她鬓角,将那并不存在的碎发别在耳后。 “我知道你心中有数。” 他动作轻柔,“只是,凡事多留个心眼。” 陆逢时感到耳根微热,偏了偏头:“知道。罗盘桃木剑还有符箓都备着呢!” 见到这样的陆逢时,裴之砚眸色暗了暗。 “还害羞?” 他们是夫妻。 平时她都能神色自若,但每次温存时,总是这般强作镇定。 十一月初二这日。 陆逢时打坐完毕,换上一身素净的鹅黄褙子,发间簪子白玉簪,看着既不失礼数,又符合相宅该有的清雅。 用过早膳,将东西放在包袱里,让春祺拿上马车。 至于芥子袋,则被她放在房间。 这次是去探底,芥子袋就先不拿了,免得一下子就暴露。 春祺返回后,明月正给陆逢时系披风,她在一旁小声问:“夫人,当真不用婢子们跟着?” “不必。” 陆逢时理了理袖口,“沈府既然请的是相宅师,带丫鬟反倒显得累赘。” 裴之砚今日特意晚去了衙门一刻,送她到二进门。 晨光中,他替她拢了拢披风系带,低声道:“我已让裴二在神父外候着,若有不对,立即发信号。” 裴二是蒙思亲自调教的,蒙思的武艺极好,能得到他的认可,可见裴二身手奇绝。 修士与剑士,虽没有见过直接交手,真打起来如何,谁也不知道。 有人接应,总归让人心安些。 陆逢时点头:“放心。” 裴之砚抿唇。 他其实不放心。 梦泉这事,他到现在并没有提供太大帮助。 到目前为止,都是她在主导调查。 他想,若是自己能在这些事情上,帮上她的忙就好了。 裴之砚心里如何想,陆逢时不知,她若是知晓,定不会让他这般患得患失,谁说他不能帮忙。 她是他的妻,在灵犀谷中,若不是因为他,估计就被阴九玄得手了。 只要他这官位坐得稳当,造福的百姓越多,福泽越广,对自己的庇护只会多不会少。 若霍先生当真有问题。 他也不敢对她动手! 马车抵达沈府时,早有管事在门前相迎。 穿过气派的影壁,绕过雕梁画栋的正堂,管事引着她往西院走去。 “这西院是前年翻修的,” 管事道,“原本是给大郎君预备的书房,可自打修好后,夜里总有些异响。请几位师父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逢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沈府的布局讲究,显然是请过高人指点,处处暗合风水之道。 只是越往西走,灵气滞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制着。 刚到西院洞门前,一穿着沉香色褙子的身影静静立在那边,竟是姚氏。 “裴夫人。” 姚氏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听说夫人今日来看宅子,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来看沈夫人,便想着一起。” 陆逢时含笑还礼:“郑夫人安好,这是已经去过沈夫人院子了?” “未来得及,等会一起吧。” 她心念微动:“郑夫人对相宅感兴趣?”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打错算盘 郑夫人神色自若:“妾身哪有这个本事,就是好奇。” 陆逢时浅浅一笑,不再多问,目光已投向院内。 西院果然如管事所说,修葺的颇为精致,白墙黛瓦,抄手游廊,院中甚至还引了一股活水,汇入角落的小池。 单看布局,并无不妥。 她拿出罗盘,指尖轻轻拨动,磁针晃动起来。 整个过程,都没有用灵力。 管事与姚氏都屏息看着。 其实看不太懂,可陆逢时拨弄罗盘的手法,看着就觉得很厉害。 见她端着罗盘,沿着青石板缓步而行,步履从容,郑氏的眸子闪了闪。 “此处水法尚可,聚气而不塞。” 她口中说着行话,脚下不停,走向那池活水。 池水清澈,几尾锦鲤悠游。 陆逢时在池边驻足,罗盘平托于掌,磁针微颤,指向小池中心。 她目光顺着指针方向看去。 水汽中,除了一丝正常的湿润土腥,竟有股与梦泉同源的阴冷气息。 因这感知,陆逢时周身灵力溢散了些。 霍先生几乎是立刻感知到了。 “水是活水,本是好事,利财帛,通文气。只是,” 听陆逢时这么一说,管事自然高兴,因为当初修缮这院子的时候,便是奔着文运去的,没想到裴夫人真的是一眼就看出来。 只是西院的不正常是明摆着,他见裴夫人眉头微蹙也是真的。 那就是有话还没说完。 他心提了起来,“裴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只是引水入宅,方位流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水因自何方,又流向何处,还需细细勘验。” 管事有些激动:“裴夫人所言,竟与那位大师说的不谋而合。” “哦?是吗?” 陆逢时状似无意道,“那不知管事说的那位大师,如今何在?本夫人倒想与他探讨一二。” “这当真有些不巧了。” 管事道,“指点宅院后,便云游去了,不过霍先生认识,裴夫人若有兴趣,可以问一问霍先生。” 陆逢时含笑点头,没有再追问。 按管事所言,这西院不是霍先生亲自指点,但至少有他的手笔,因这大师与他相熟。 如此一来,又有一个问题。 霍先生既然那么神通,指点家宅这样的事,他应该是信手拈来。 为何还要让旁人帮着沈府指点风水? 且指点风水后,便云游了? 管事只以为陆逢时对这位霍先生没什么兴趣,便也没有再提,只跟在身后,随时听候差遣。 行至一处假山旁,陆逢时放缓脚步。 假山以湖石垒成,姿态奇峻,本是点睛之笔。 然而她手中的罗盘却在处处轻轻晃动,幅度不是很大,陆逢时想要用灵力探寻时,察觉院外有人来了。 便收敛了灵力。 陆逢时收敛灵力,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假山移开,转向院门方向。 只见一名身着灰色长衫的老者,在一名弟子的随侍下,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位老者。 夫人们口中的霍先生。 管事连忙躬身:“霍先生。” 他眼神都未给管事,略有些浑浊眼神似寻常老叟,但周身那股灵压,虽刻意收敛,陆逢时依旧感知明显。 “这位便是裴夫人吧?” 霍先生声音沙哑,目光落在陆逢时手中的罗盘上。 就是方士用的罗盘,没什么特别的。 他很快收回眼神,自我介绍,“老夫霍青,听闻夫人精通风水一术,特来一见。” 陆逢时从容一礼,将罗盘稍稍放低,显得谦逊几分:“霍先生谬赞,不过是略通皮毛。方才正与管事说起,此院引水之法颇为精妙,听闻曾是一位大师指点,正想向先生请教,那位大师如今云游何方?” 她语气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对风水同道的好奇。 霍青眼珠动了动,淡淡道:“那位道友性喜逍遥,且老夫与他也只是几面之缘,如今去向,老夫亦不知晓。” 他话锋一转,指向那假山:“倒是这假山,夫人看了许久,可觉得有何不妥?” 压力悄无声息的笼罩过来。 陆逢时状若不觉,面上也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正要请教先生,此假山垒砌得宜,本是点睛之笔,只是小妇人罗盘行至此处,总有些扰动,许是地下埋了东西,扰了地气?” 霍青盯着她看了片刻。 灵力梭巡。 只是未曾发现任何灵力波动,倒是她头上的簪子有灵力缠绕,但也只是一只带有灵气的簪子而已。 他感知不到灵力波动,要么她真的一点修为也无,要么就是比他还要高。 可她如此年轻,可能么? 他看了片刻,忽而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僵硬的微笑:“夫人果然敏锐。当初蕾山时,确实掺了些许矿渣以固其形。想来是因此扰了地脉。 “小事而已,夫人不必挂心。” 他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性。 陆逢时从善如流,顺势收起罗盘,歉然道:“原来如此,倒是小妇人才疏学浅,险些闹了笑话。” 一直沉默旁观的姚氏,此时忽而轻咳一声。 用帕子掩了掩唇,袖口滑落,腕间的沉香木念珠再次显露。 她目光与陆逢时有一瞬的交汇,而后缓缓移开。 “既然风水无大碍,许是下人们自己吓自己。”姚氏开口道,“裴夫人辛苦半日,不如一起去看看沈夫人?她方才还念叨呢。” 霍青闻言,眼皮微抬:“主母确实一直病着,有劳裴夫人费心。老夫还有丹丸要炼制,失陪了。” 他走时看了陆逢时一眼,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陆逢时目光落在霍先生身后。 这霍先生果然谨慎,亲自前来确认她的“虚实”。 来得这么快,应该是感受到了灵力波动,坐不住了。 不过,她丹田里有五行蕴神珠,不但能快速提升修为,还可起到遮掩的效果。 他想要探查自己。 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陆逢时收回目光,转向姚氏,笑容温婉:“也好,正该去拜会沈夫人。” 去往沈夫人院落的路上,管事便退下了,由一个婢子引着她们去后院。 求票~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恐惧什么 行至一处抄手回廊,右手边有一株枯萎的梅树。 姚氏看了眼陆逢时,轻声道:“这树,去年冬日还好好的,今春却莫名的枯了根,救也救不回来。” 姚氏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些东西,盘根错节,扎得太深,轻易动不得。稍有不慎,便是树倒人亡的下场。” 陆逢时眸子微动,伸出右手摸了摸。 姚氏看见,已经枯萎的梅树,竟然奇迹般的长出了枝芽。 她以为自己眼花。 为了确认,甚至还走近两步。 没错,确实是新的枝芽,还有一个花骨朵。 她震惊的看向陆逢时。 前面引路的婢子见两位夫人停下来,便也停下,见到本枯萎的梅树竟然活过来,惊讶道:“真是奇了,入冬了,它反而长叶了。 “等会告诉夫人,她一定欢喜。” 姚氏在最初震惊后,收回眼神,接下来竟是与陆逢时话起家常。 姚氏,在毛府宴会上给她的感觉,就不是喜欢家长里短的,但此时这举动,明显有亲热之举。 若是旁的夫人,她倒是可以看一看面相。 只姚氏与她一样,都是官眷。 她无法从面相上看出什么眉目来。 也一时无法判断,姚氏究竟是何意。 沈夫人的院落比西院更显幽深,药味混杂着浓郁的熏香,沉闷的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引路婢子欢喜地进去禀报枯梅复生之事。 陆逢时跟着姚氏缓步步入内室。 只见沈夫人半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蜡黄,眼下的乌青即便敷了粉也遮掩不住。 她见到二人,尤其是面生的陆逢时,强撑着坐直些,一旁伺候的愿妈妈忙上前搀扶。 “这位便是裴夫人吧?” 沈夫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方才婢女来说,院外的那株枯梅竟活了,难不成是夫人?” “沈夫人安好。” 陆逢时上前,并未靠得太近,行礼后道,“不过是那梅树命不该绝,恰逢地气回转,侥幸发了新芽,妾身不敢居功。” “原来如此,也是它的造化。” 她示意袁妈妈看座,又对姚氏道:“劳妹妹又来看我。” 说起来那些夫人,也就是有姚氏和李夫人时不时来看她这个病人。 其他那些,平日里沈姐姐沈夫人的叫着,到底都是碍着她的身份,不对,是看上她沈家的钱,做样子罢了。 姚氏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语气比在外头柔和许多:“嫂子说的哪里话,正巧今日裴夫人过府,我便一道来看看你。妹妹方才听了一耳朵,说水土方位与人身体康健大有关系呢。” 她这话接的自然。 既解释了同来的原因,又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陆逢时。 陆逢时会意,顺着话头看向沈夫人:“沈夫人这病,看似是心脾两虚,久病缠绵。请恕妾身冒昧,夫人平日里是否常觉心悸气短,夜不能寐,即使睡了也多梦易醒?且汤药用了不少,却总感觉难以根除?” 沈夫人猛地睁大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是,是这么个回事! “裴夫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这症状,看了多少大夫,说法都差不多,可像陆逢时这般说得如此精准,甚至点出药石无效之感的,却是第一个。 袁妈妈也激动起来,忍不住插话:“裴夫人说的半点不差! “我们夫人两年,什么好大夫没请过,什么好药没试过,可这身子就是一日日的亏空下去……” 陆逢时轻轻抬手,止住了袁妈妈后面的话。 她再次看向沈夫人:“医家讲究望闻问切,妾身虽非正经郎中,但也略通此道。观夫人气色,听夫人言语,心中便大致有数。 “夫人此症,乃是长期居住的环境不适合您的体质,扰了心神,损了根基。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水土不合,再好的汤药,也无济于事。” 沈夫人急急追问:“那,那该如何是好?” 她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下意识地瞟向窗外某个方向,竟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当家主母,恐惧什么? 姚氏端起手边的茶杯,垂眸轻轻垂着热气。 仿佛没看见沈夫人那一瞬间的失态。 陆逢时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解决的法子很简单,要么大刀阔斧,改了院子的格局,要么去旁处静养些日子。” “这……” “沈夫人有什么难处?” “宅子前两年改过一次,是霍先生的好友亲自改的,若是现在又改,难免会让霍先生难做。” 陆逢时深以为意点头:“那夫人便去别处散散心,说不定身子就渐渐好了。” 姚氏接口道:“夫人还有大好的日子,总在床上和汤药中度过,这日子多难捱,大郎君和小娘子他们还需要您这个母亲呢!” 沈夫人本来还有些犹豫。 姚氏这么一说,她便下了决心:“你们说的是,我便先去城外庄子休养些日子。” 从后院出来,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出了沈府大门,各自的马车已在等候。 天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带着江南冬日特有的湿冷。 姚氏在踏上自己马车前,转身看向正要上车的陆逢时,突然开口:“今日风大,裴夫人路上当心。” 陆逢时回身,浅浅一笑:“多谢郑夫人提醒。” 姚氏点了点头,像是随意提起般又道:“这杭州的冬日,湿冷入骨,比不得北地干爽。尤其在南边吹来的风,有时还带着说不清的海腥气,需得慢慢习惯。” 陆逢时心念微动。 “郑夫人说的是。” 陆逢时拢了拢披风:“水土不服,确需时日调养,不过既已定居此处,总要设法让身子舒坦些才是。一味忍着,反倒伤了根本。” 姚氏闻言,极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夫人能这般想,自是最好。”她语气缓和了些,“改日若得了空,不妨来寒舍坐坐,妾身那里还有些自家晾晒的梅脯,虽是小物,倒也爽口生津,或可解一解这湿闷之气。” 陆逢时含笑应下:“郑夫人盛情,妾身却之不恭,改日定当叨扰。” 求票~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枯木逢春 “师父,她们走了。” “嗯。” 霍青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夫人院里有什么动静?” “听下人们说,夫人打算去城外庄子散心。” 闻言,霍青眉眼松快些。 如此,说明裴夫人也就只是略通皮毛,那外面的传言就有待商榷了。 裴夫人让人放出这个消息,估摸着只是想借着这个本事,与两浙路的官员富商顺理成章来往,帮助裴之砚尽快站稳脚跟。 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 他还是吩咐弟子,“还是派人盯着点裴府。” “是,师父。” 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时,日头才刚升到头顶不久。 陆逢时刚绕过影壁,就见裴之砚等在了二门处,他穿着常服,像是刚从衙门回来。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陆逢时有些意外。 “心里记挂着你这边,寻了个由头便回来了。” 裴之砚自然地接过她解下的披风,两人并肩往里走,“一切还顺利?” “嗯。比预想的还有收获。” 来到书房,明月端上刚沏好热茶和几样清爽茶点,便悄声退下。 陆逢时坐在窗前的暖榻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暖融融的。 “见到了霍先生,我还以为我这遭,他不会露面,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她把今日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裴之砚沉吟片刻,道:“你说你没有用灵力,但霍先生依旧亲自过来确认,有没有可能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一丝意外?!” 陆逢时闻言,若有所思颔首。 “这么说,也合情理。” 陆逢时又道:“姚氏临走时,特意提到了南边的风,有海腥气,我总觉得这句话,有古怪。” “那日宴会回来,我查过这位霍先生的来历。的确是海上来的!” “如此,姚氏是在点明霍先生的来历。告诉我霍先生有问题?” “这倒是说得通。沈万金做的就是海商生意。郑迁夫妇看来是知道些内情,但不敢妄动。” 陆逢时也觉得,今日姚氏处处都在点拨她。 再想想毛府的宴会,李夫人和其他夫人说到霍先生的时候,她就表现的就十分平静,甚至隐隐还有些排斥。 “她邀我后日去她家做客,到时探探她的口风。” 陆逢时说着端起茶杯,“沈夫人决定去城外庄子休养,想必霍先生现在认定我半吊子水,接下来就看他如何行动了。” “嗯。” 裴之砚起身,“先用午饭吧。既然知道了方向,后面的事,一步步来。” 与此同时,郑府 姚氏回到府中,没有急着更衣,而是径直去了外书房。 他还在等自己消息。 “夫君。” 人果然在,姚氏进来的时候,他正提笔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便放下了笔,抬眸看来。 “如何?” 郑迁声音不高,不过面上带着期待。 姚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裴夫人果然去了沈府,做事低调沉稳,不是个刻意显摆之人。” 本来她还不确定。 但亲眼瞧见她使那棵枯梅复生,姚氏很确定,陆氏在霍先生面前是故意装着不懂。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察觉到霍先生有问题。 没有让对方知道她的底牌,但她又选择在自己面前展示。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陆逢时察觉到自己“有问题”,在试探自己。 郑迁讶异:“确定?” “千真万确。” 姚氏肯定道,“绝不是幻术或是障眼法,是真正的枯木逢春,就在我眼前,生了新芽,结了骨朵。” 裴判官的妻子,竟然有如此本领! 枯木复生,这谁能做到? “看来,这位裴夫人,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不简单。” 郑迁缓缓道,眼神闪过思索之色,“毛漕帅宴上,我只当她气质不俗,没想到……” “不止如此。” 姚氏接口,将陆逢时在沈夫人院中的诊断,以及引导沈夫人去城外庄子休养的事说了,“……她对沈夫人病症判断的分毫不差,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那霍青那边,会不会起疑?” “只是去城外庄子上休养,又不是动府内的格局。” “说的也是。” 郑迁道,“她这是明修栈道,既暂时抱拳了沈夫人,又麻痹了霍青。手段倒是圆融。” “临走时,我提点她一句,应是听懂了。” 郑迁点点头:“如此甚好。 若她连这点机锋都听不出,也不值得我们冒险接触。” 他顿了顿,眉宇凝着一丝凝重,“霍青此人,来历神秘,手段诡谲,扎根沈家多年,所图必定不小。我暗中查了许久,他带来的那些所谓的海外秘药,养生方子,在不少富商官员家中流传,虽一时看似有益、但长期服用者,家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故,或是人丁不旺,或是如沈家那边一样。 “只是,这些变化都是长期的,服用的人家也就不会将这些与什么秘药联系在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姚氏放下茶杯:“夫君,你之前不是说那梦泉也有问题,让我注意些,不要饮用此水,如今有查出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暂时还不太确定。” 郑迁目光深沉,“这位裴夫人不简单,那裴判官想必也不是庸碌之辈。明日我去他直舍看看。” 两人素日里办公,还会见面的。 但那都是公事。 裴之砚也格外沉得住气,让他坐冷板凳,他就真的坐着,没有半点不服气。 他能看出来,毛漕帅对他逐渐改观了。 若能将那些陈年卷宗整理好,甚至抽丝剥茧,破获一两件案子,应该很快便能得到重用。 翌日,转运司衙署。 裴之砚如常埋首于卷宗之间。 窗外冬日的天光透过窗棂,在他案头投下安静的光影。 辰时刚过,直舍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主管文字王茂。 “判官,郑判官来了,说是有几份涉及往年漕运押运纠纷的旧卷,需与您一同核验。” 王茂躬身禀报。 裴之砚执笔的手未停,只淡淡道:“请郑判官进来。” 郑迁迈步而入,手中捧着两卷厚实的卷宗。 他今日穿着深青色的常服,神色是一贯的严肃。 “裴判官。” 郑迁拱手。 他将卷宗置于茶几上,开门见山:“这是熙宁年间几起旧案,涉及纲船损毁,漕粮缺失,当时牵扯到极佳承运的商号,其中便有沈记的前身。”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不该上岸的东西 “案卷记录有些模糊之处,钱都监那边的意思,让你我先梳理一遍,看看有无可借鉴或需留意之处。” 裴之砚闻言抬起了头,目光落在郑迁脸上。 这也是旧日案卷。 可郑迁却在今日才拿过来。 看来昨日他夫人从沈府回去后两人也是合计了一番的。 结果嘛,应该是觉得他们夫妻暂时是可靠的。 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出。 裴之砚拿起最上面一册,随手翻开,口中应道:“理当如此。 “下官初来,正需熟悉此类旧例。” 他目光落在最上面的卷宗上,上面记着因风浪骤起,导致当时连同贯穿在内的十一艘大型货船倾覆事件,损失巨大,当时也是朝野震荡。 朝廷也派出推勘官到两浙路调查此事,但最终定论为天灾。 此事也就这么过去,并未深究。 郑迁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叶,似是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漕运之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尤其涉及海商,往来账目、人员背景、盘根错节,比之内河漕运,更为复杂。有些陈年旧账,若不是有心梳理,便再无法见天日了。” 裴之砚闻言抬起眼,与郑迁的目光有一瞬间交汇。 “郑判官经验丰富,一语中的。 “下官定当仔细查阅,若有不明之处,少不得要向郑判官请教。” 郑迁放下茶杯起身:“如此,便有劳裴判官先看着,若有需商议处,随时可至直舍寻我。” “郑判官慢走。” 送走郑迁,裴之砚目光再次落在那几册旧卷宗上。 须臾,他将王茂唤了进来。 “王主管,将这些卷宗,尤其是涉及沈记及其关联商号的往来文书,纠纷记录,单独整理出来,列个细目。我要细看。” 王茂虽有些疑惑为何突然要细查这些陈年旧案,但并未多问,只恭敬应下:“下官这就去办。” 王茂的办事效率极高,未到申时,便将整理好的卷宗细目呈到裴之砚案头。 裴之砚屏退左右,独自在直舍内翻阅。 阳光西斜,将他的身影拉长,在翻到第二本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约莫从二十一年前,几乎每隔两三年,沈家船队总会有一两艘远没有到达报废年限的旧船,在账目上被标注为因朽坏严重,不堪修缮,作价拆卖。 接手方都是一个名为“济物堂”的善堂。 沈记作为两浙路数一数二的海商,拥有庞大数量的船只,这个是肯定的。 但能在海上航行,抵抗风浪,需得大型的货船,这种船,需要几百人工,耗费数月才能完成,一艘普通点的都要上千两银子,稍好些大一些的,两千两起步。 裴之砚算了一下,二十一年一共报废了十一艘。 而那叫济物堂的善堂,总计花了不到二百两的银子,就买走了总价超两万两的船只。 作价极低,近乎白送。 裴之砚目光沉凝。 回府后,立刻写了一封信,让裴二送了出去。 翌日,陆逢时如约而至。 姚氏在后院暖阁接待她,阁内陈设雅致,不显奢华,但处处透着底蕴。 郑迁是官宦世家。 祖父郑戬是天圣二年的进士一甲第三名,曾任疏密副使。 因为与当时的宰相吕夷简不合,曾遭到贬黜,以资政殿学士知杭州。 在任时,调拨属县丁夫数万人整治钱塘湖,百姓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仁宗皇帝便诏令杭州每年按郑戬之法治理钱塘湖。 不止如此,他还曾担任过陕西路四路都总管兼经略、安抚、招讨使,驻守过边境。 治水打仗,都是一把好手。 郑迁是他第四子郑民度的长子,他出生的时候,祖父郑戬已经去世。 给家里的荣光也十分有限。 不过他家境殷实,为人也努力上进,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中了进士,从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做到现在的两浙路判官。 姚氏与郑迁青梅竹马。 嫁与郑迁十五年,育有一子一女。 长女郑心怡十三岁,到了议亲的年纪,儿子郑韦锋十岁,还在一家私塾读书。 两人先说了些杭州风物,衣饰花样等闲话,待婢女换上第二道茶时,姚氏挥退了左右。 暖阁内静了下来,只余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姚氏捧着暖手炉,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寒梅上:“裴夫人前日里好手段,竟能让枯梅起死回生。” 陆逢时浅啜一口茶,微笑道:“不过是顺应生机罢了。” 姚氏转过头,看向陆逢时,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顺应生机,说得真好。只是这杭州地界,有些生机被不该有的东西压着。救了,怕是土地都要板结,再难生出新芽。” 她顿了顿,又道,“便如我那日说得‘南风’,带来的不止是海腥,有时还有些不该上岸的东西。 “这些东西盘踞久了,便如附骨之疽,寻常方法,难以根除。” 陆逢时放下茶盏,迎上她的目光:“郑夫人见识广博。 “既是附骨之疽,寻常汤药自然无效,需得找到病灶根源,或用猛药,或用刀圭。 “只是不知,这‘疽’究竟在何处,又已到了何种地步?” 陆逢时这一问。 相当于他们之前打的哑谜到了明路。 这也是她根据姚氏的态度,适时作出的策略调整。 她现在可以肯定,姚氏与霍先生不是一伙,也肯定她知道一些她和裴之砚不知道的细节。 姚氏表现出来想要与她联手的意愿很明显,她也不能装作不知。 但联手可以,一直不透底,这便不是陆逢时的行事风格。 姚氏见陆逢时将话挑明。 竟然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这两年,她和夫君战战兢兢,守口如瓶,不敢将查到的事情吐露出来。 他们怕真相还未公布出来,先死的反而是他们。 可让他们将知道的事情烂在肚子里,看着杭州城,乃至整个两浙路陷入险境,也做不到。 但在这个时候,裴之砚被调来这里。 夫妻在西京之事,好巧不巧的,她听娘家姐姐说起过,讲得绘声绘声,便将他们夫妻二人记下了。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为何说出来 姚氏起身来到门口,确认的确没人这才又返回暖榻上。 “裴夫人既如此坦诚,妾身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两年我与夫君如同走在刀尖上,有些话,今日便说与夫人听。” “那霍青,约是七八年前随沈家海船而来,自称是道家弟子,精通道法医术。 “初时,确实有些手段治好了沈万金的陈年旧疾,又献上几张海外秘方,让沈家获利颇丰,因此极得沈万金信重。” “他借着沈家的势力和商路,将那些所谓的养生秘药、安神香品,送入不少官员富商府中。自然,我们郑府也有一份,刚开始的时候妾身也稀罕此物,毕竟之前都没见过……” 姚氏说的在理。 周围的官家夫人都有,她自然也免不了这个俗。 “后来呢?” 姚氏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丝追忆与后怕:“后来,是家里养了多年的那只白猫出了事。” “那安神香点起来,气味确实雅致,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妾身用了小半月,自觉夜间安眠。可偏偏那时节,妾身养了七八年的那只狮猫,却渐渐不爱动弹,整日恹恹的。” “起初只当是猫儿年纪大了。 “直到有一会,妾身点了那香在屋内小憩,那猫人竟像是受到极大惊吓,浑身毛发倒竖,挣扎着从窗口跳了出去,之后好几日不肯进屋。” 姚氏的声音低沉下去,“妾身觉得古怪,便留了心。试着几日不点那香,可人就觉得很不舒服,反倒是猫又来与我亲近!”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 她试过几回,皆是如此,那就验证一个问题,那香确实有问题。 且姚氏连着半月没点安神香后,心悸的感觉逐渐消散,人也精神许多。 畜生虽不会言语,但其性最是敏锐。 猫儿抗拒,也是一种提醒。 而姚氏也是心细如发,因为猫的反常,认识到了安神香的问题。 “此事之后,妾身便与夫君说了。夫君暗中查房,发现几处蹊跷。 “沈府这两三年间,陆续有些老仆被放出府去,理由多是年迈体衰,无法侍奉。可其中几位,妾身之前见过,还颇有些印象,身子骨都还硬朗。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离府后,便再无人见过他们与家人往来,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陆逢时目光微凝。 “还有便是那济物堂。 “夫君因公务与之打过交道,表面却是赡养,收养孤寡。 “但据衙门旧档记载,约五年前,济物堂曾在城西购置了一处废弃的砖窑场,说是要改为安置流民之所。 “可至今,那处依旧荒废,却常年有沈家的的伙计往来,看守极严,不许外人靠近。” 姚氏轻呼出一口气:“还有一件事。 “约莫二年前,漕司曾有一批海外的香料入库检验,夫君恰好在场。 “那批货是沈家商船带回,其中混着几箱气味特殊的香料,与霍青赠人的安神香颇为相似。当时负责检验的老吏随口说了句‘此物似有迷神之效’,不出三日,那老吏便因年老昏聩被劝返回乡了。” “夫君私下去找过他,他却缄口不言,言语间还让夫君莫要再追问此事。” 姚氏说完这些,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重担:“裴夫人,这些都是妾身与夫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实事,绝非空穴来风。 “只我们人微言轻,夫君虽然查出不少蹊跷之事,但却苦于没有实证,不敢贸然上报漕帅,也怕引来杀身之祸。” 陆逢时看向姚氏:“既然瞒了这么久,如今为何又要说出来与我听?” 姚氏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一片坦诚:“因为等不起了。” 她声音发涩,“裴夫人,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们战战兢兢,只盼着能抓住确凿证据,或是等到霍青自己露出马脚。 “可眼看着沈家势力越来越大,与霍青往来的官员也越来越多……那济物堂的砖窑,看守一年比一年严,市面上流通的秘药香品,种类也愈发繁多。” 她捏紧帕子,“前些时日,我无意间听闻,霍青似乎在打听城外几处义庄的旧籍,他这是连死人都不放过,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和夫君夜不能寐,只怕再等下去,就不是一两个老仆失踪,一两个小吏被赶走这么简单了!” 姚氏的眼圈微微发红,不似作伪。 “我们势单力薄,夫君在漕司虽有些职权,却也处处受制,有些地方根本伸不进手。 再查下去,只怕还没查到真相,我们郑家就先……” “昨日在沈府,我亲眼见那枯梅在你手下复生,那不是寻常风水师的手段。裴夫人,您有真本事。更重要的是,您能让他误以为之略通皮毛,这份胆识和心智,我和夫君没有。 “我们就像被困在暗室里的人,手里只有几块碎瓷片,能摸到边缘的锋利,却砸不破那堵墙。 “如今终于看到有人拿着一柄可能破墙的大锤子走了进来。若是再因为害怕而缩手缩脚,错过这个机会,我怕下一个莫名消失的,就不止是沈府的老仆,或是下一个缠绵病榻的,也不止是沈夫人她们了。” 片刻后,陆逢时才缓缓开口:“郑夫人,我明白了。” “那砖窑场在城西何处?还有那被劝返的老吏,乡籍何在?” 姚氏怔了一下。 随即眼中猛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陆逢时不同情,不感慨,而是直接问人问地点。 这态度比任何承诺都更实在。 巨大的欣喜后,她立刻冷静下来,回忆道:“砖窑场在城西十里坡附近,舆图上标着‘永固旧窑’。那老吏姓吴,名唤吴柏,应是余杭郡人士,具体籍贯……夫君或许记得更清楚,我回去便问他。” 陆逢时点了点头,记下这两个关键信息。 “你说的线索看似零散,却都指向一处。此事牵扯甚广,确实急不得,但也慢不得了。接下来,我们需两条腿走路。” 姚氏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子身子:“裴夫人的意思是?”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突破口 陆逢时迎上姚氏急切的目光,语气平稳如常:“明面上一切照旧。 “郑判官在漕司,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莫要让人看出异样。您在内宅,也依旧与各家夫人往来,只作不知。至于我和外子,初来乍到,四处走动熟悉风物,再正常不过。” “那暗地里?” “暗地里,砖窑场和老吏吴柏这两条线,我们来查。” 陆逢时道,“那砖窑既与济物堂、沈家都有关联,又看守严密,内中必有蹊跷,需得亲自过去看过才知端倪。吴柏此人,是关键证人,找到他或许能问出当年香料检验的实情。” 她略一沉吟,继续道:“沈府内部,还需郑夫人多加留意。” 好在姚氏素日里就经常去探望沈夫人,倒也不用担心因此露了什么马脚让霍青察觉。 姚氏立刻点头:“我明白。 府内和各家女眷这边的消息,我会留心。只是,那砖窑场看守严密,裴夫人要如何探查?是否需要夫君设法调开…” “不必。探查之事,我自有办法。” 郑迁现在调动,恐会打草惊蛇。 裴夫人虽然没有细说具体方法,但那份笃定,让姚氏莫名心安。 她也意识到,裴夫人所说的办法,恐怕不是寻常手段,联想到那枯木复生的情景,她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好,好!都听裴夫人的安排。” 姚氏用力点头,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陆逢时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才端起茶杯,语气放缓了些:“郑夫人也请宽心,既已决定动手,便不必再终日惶惶。谨慎些,一步步来便是。” 在郑府吃过午饭,约莫申时,陆逢时才回来。 换了身居家的浅碧色襦裙,刚在书房坐定,便听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裴之砚推门而入,眉宇间带着倦意。 见陆逢时坐在暖榻在写些什么,神色沉静,眉眼柔和。 “看来郑府之行,收获颇丰。” 来安将一件深色直缀拿来,裴之砚换上后,也在暖榻上坐下。 他细看,陆逢时在画脉络图,旁边还有简短的标注,霍青这个名字,被她圈在最中间。 “姚氏都说了?” 陆逢时搁下笔,将在郑府的谈话内容说与他听。 他眸色微深,指尖点在济物堂和砖窑场上:“与我这边查到的都对上了。 “沈家近二十年,以近乎白送的价格,‘处理’了十一艘大型海船给济物堂,总价超过两万两,作价却不足二百两。 “如此多的旧船,若真如账目所载拆解变卖,所需场地,人工也不是小数目,且必然留下痕迹。但若未拆……” “若是没拆,” 陆逢时接口,目光锐利,“这些船去了何处?作何用途?那看守严密的城西砖窑,是否与之有关?” “还有,那些失踪的沈府老仆,是否也与此有关联?” 陆逢时将毛笔扔下,墨水将霍青这个名字晕染开:“姚氏说得对,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打算如何入手?” 裴之砚问。 她已经画出脉络,想必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陆逢时也不拿乔,指着吴柏和永固旧窑:“这两处是关键突破口。吴柏是活证,砖窑是实证。” 裴之砚颔首:“吴柏的下落,我来查。 “他是余杭郡人士,又曾是漕司吏员,通过官府的黄册档案和旧日同僚,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此事我会让裴二去办,不会惊动漕司。” 陆逢时点头:“那砖窑场,我去。 “姚氏说那里看守严密,寻常人难以靠近,我去妥当些。” “好,当心。” “我晓得。” 陆逢时应下,目光重新落回脉络图。 显然又开始思考。 眼看到了饭点,裴之砚将脉络图收起:“此事急不来,先去吃饭吧,待明日探过砖窑场,再从长计议。” 翌日天还未亮,陆逢时便去往城西。 到永固旧窑时,太阳才刚出来,她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运转灵力神识,将整个砖窑场覆盖,看看有无修士坐镇。 一圈下来,可以肯定的是,有三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内,还有十数个炼气期的修士。 他们巧妙的分散在砖窑场四面八方,将这个地方围成铁桶一般。 幸好当初郑迁没有贸然行事。 不然一旦靠近,必然暴露。 她耐心等待着。 直至日头升高,窰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砖房附近,两名炼气期的守卫完成交接,有一瞬的松懈。 陆逢时就趁着这个空隙进了窰场。 窑洞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深邃且明显在后期被拓宽过。 到了里面,也就是那几个筑基后期的主场,里面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陆逢时直接收敛灵力,像普通人在砖窑内探寻。 只是可惜。 在窑内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本来为了稳妥起见,不动用灵力。 可现在看来,不用灵力,根本找不出这里的秘密。 陆逢时眼神暗了暗,再次运转灵力,五行蕴神珠在丹田内疯狂运转后,神识在整个砖窑场铺开。 她很小心,每次试探都在预警阵法的边缘。 好在她神识本就异于寻常修士,一圈下来倒是没有惊动任何修士。 半刻钟后,终于捕捉到不同寻常的阴寒气息。 她循着这丝气息,灵力包裹全身,向内潜行。越往里,那阴寒气息并未显着增强,反而变得更加飘忽,难以定位。 铲过几座完全坍塌的窑洞,前方出现了一处看似堆放废弃废料的大坑。 坑边守着两名劲装汉子,虎背熊腰,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练家子。 陆逢时直接隐匿着从两名守卫的中间走过。 那两名守卫丝毫未觉,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踏入那看似堆放肥料的大坑范围,一股混杂着陈年土腥以及腐朽药材的气味扑面而来。 坑内光线昏暗,堆满了破碎的砖瓦和陶片,乍一看并无异常。 她蹲下身,发现这里的土质异常板结,颜色也比周围更深,仿佛被什么液体反复浸润又干涸后形成的硬壳。 求票~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裴之砚失踪 她捻起一点土屑,凑近鼻尖细闻,除了泥土本身的味道,还有很淡的腥味。 海水?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坑底深处那些堆积如山的破碎砖瓦。 神识如丝如缕地探出。 就在触及的瞬间,一股阴寒黏腻的气息顺着神识反馈回来。 让她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那感觉,像是深夜独自将手探入冰冷的井水。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当她再次准备探入时,她忽然想到了。 是残魂! 而且不止一道! 陆逢时猛地收回神识,眸光阴沉。 在那坑底,囚禁了许多生魂。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怒,目光扫过坑底那些看似杂乱的废弃物。 所以这些破碎的砖瓦,是为了掩盖这血腥的勾当? 只是,若这些都是霍青所为,以他的手段,应该不至于用这些东西遮掩,完全有更高明的手段。 除非…… 陆逢时心头猛地一跳。 除非这种粗陋本身就是一种伪装。 让偶尔闯入的人,只当这是个普通的废弃之地,真是觉得有些阴森。 即便有人察觉到一丝异常,也只会归咎于废弃太久,闹鬼而已。 真正的秘密,反而被这层不起眼的废弃之物遮掩的严严实实。 好精妙的算计! 霍青用这些残魂在炼制什么? 这里没有看到旧船材料,那是否船另在他处? 她不再停留,离开了砖窑场。 出来才发现,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不知不觉竟在那呆了大半晌时间。 不过,此行也算收获不小。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死气沉沉的砖窑场,谁能想到,这青天白日下,离杭州城这么近的地方,竟藏着那般污秽。 丝毫不逊色当初发现的黄泉宗的那个邪墓。 本来她还想着,会不会是黄泉宗余孽;但这次探查,并没有发现黄泉宗标志的鬼首痕迹。 不过手段一样阴森诡异。 她没有立刻回城,骑着小黑慢悠悠晃着,脑子转个不停。 裴之砚说,最近这些年,沈记陆续报废了十一艘大型海船,如果没被拆解,那么多海船,藏在何处? 不,其实想藏的话,混着那么多海船中,不是有心人也发现不了。 问题是,沈记用报废的那些海船干什么? 黄昏时分,小黑驮着陆逢时晃晃悠悠进了城。 到裴府已是掌灯时分。 来安将马牵去马厩,她回房换了衣物便去餐厅吃饭。 到了餐厅才发现就她一人。 “家主呢?” 陆逢时问来安,来安承担了漕司与府里跑腿的活。 一般裴之砚有什么事情耽搁,不能及时回来,都是由他带话。 但今日来安却在她回来时,未提一字。 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 “回夫人,家主还没回来。” “我知道他没回来。” 陆逢时拿起筷子,又放下,“我是问,他去了哪里?为何没让人带话回来?” 平时她也就不问了。 只如今两人开始调查霍青,今日就突然出现这事,不由得她不多想。 来安头垂得更低,语气带着忐忑:“夫人,小人,小人这次也不知。下晌小人从漕司回来时,大人还在司内,并无什么别的要紧事。不如小人现在去看看?” “嗯,骑马去,快去快回。” “是。” 陆逢时坐在餐桌前,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菜,却半点胃口也无。 筷子拿起又放下。 她起身走到廊下,天色已彻底暗下,府门口挂着的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晃着。 “春祺,” 她唤了一声,“去门房等着,若来安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是,夫人。” 春祺应声匆匆去了。 陆逢时去了书房,拿起自己画的脉络图,上面还有裴之砚不知何时补充的细节。 他去查吴柏的下落,莫非找到了人,但遇到了麻烦? 亦或是漕司的确出了紧急的事,让他来不及知会一声? 各种猜测,让她心绪不宁。 但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过是晚归罢了,不能自乱阵脚。 时间一点点过去。 梆子声由远及近,陆逢时终究是坐不住,准备亲自去前院看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来安回来了,只有他一人。 他跑得气喘吁吁,额上见汗,脸色在灯笼下显得有些发白:“夫人,小人去了漕司,大门已经下钥。 “守门的小兵说,下晌未时左右,裴大人便带着承德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们也不清楚。” 她猛地看向来安:“裴二呢?他今日不是跟着家主?” “裴二今日一早就被家主派去忙别的事情,至今未归。” 陆逢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裴之砚把裴二也派了出去,自己又带着承德匆匆出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紧急情况才会如此。 冷静。 他不是莽撞之人,既然敢去,必定所有准备。 承德身手也不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来安也慌得很,“要不要,要不要去报官?” “报什么官!” 陆逢时打断他,语气冷厉,“漕司判官不知所踪,你去哪里报?找谁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你去门房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今日之事,不准对府里其他人透露半个字。” “小人明白。” 来安应声,跑了出去。 陆逢时重新坐下,她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裴之砚这几日翻阅卷宗时跟自己提及的一些细节。 他最近似乎格外留意那些旧船最后一次登记在册的动向。 还有便是沿海几个废弃的私港码头。 私港! 陆逢时猛地睁开眼。 是了,那些未被插接的大型海船,若是没有和其他船只混在一起,那最有可能停靠的便是人迹罕至的私港。 如此,才能完美地隐藏它们的踪迹。 吴柏一个致仕老吏,若要躲藏,或者被人藏起来,那些地方也正是最佳的选择! 裴之砚定是顺着这条线,找到了什么。 需要立刻确认,才会如此匆忙离开,甚至来不及留下话。 想通这一点,陆逢时的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揪得更紧。 那些私港往往位于偏僻海岸,地势复杂,若霍青察觉出什么,他人生地不熟,极易遭遇埋伏。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尊使现身 “明月,你去将周管家喊来。” 陆逢时回了后院,利落的换好一身青色劲装,周平就来了。 “夫人,有何吩咐?” “你与苏妈妈将宅子守好,无论是谁来了,都说我已经睡下,明白吗?” “夫人放心。” 陆逢时不再多言,身形一晃,掠过庭院高墙,融入浓稠的夜色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咸腥的海风气息逐渐浓重起来。 她放缓脚步,隐匿在一处礁石后方,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 整个港口死寂无声,没有活人气。 不是这个。 陆逢时不作停留,立刻按照记忆,朝下一个奔去。 这里应该就是裴之砚标注的叫野牛湾的一处私港,也是被废弃的最大的一个。 借着黯淡的月光,能看到歪斜破损的木栈道深入漆黑的海面,几座坍塌大半的仓库像巨大的黑影匍匐在岸边。 整个港口死寂无声,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这次她没有释放神识,便先察觉到附近有股灵力波动,比白日里的砖窑场,还要强上几分。 不管裴之砚有没有在。 这里有修士布下的阵法,那证明什么,证明这里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海船的藏匿之地。 不过,码头未看见海船的影子。 兴许都出海去了。 她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最近接天地自然的五行之气,在五行蕴神珠的伪装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她越过了阵法,循着气息,来到最大的一座仓房后侧。 在这里,她终于感知到了裴之砚和承德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尚且平稳,似乎被困在某处。 她屏住呼吸,缓缓贴近仓房斑驳的木墙。 墙体有一道裂缝,她凑近望去。 裴之砚和承德背靠背战栗,被五六名手持利刃、眼神凶狠的劲装汉子围在中间。 周身还有灵力波动,竟都是聚气中期的修士。 而在圈子外围,一个穿着褐色旧棉袄,气息阴鸷的老者,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布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 陆逢时眼神一凝,那是一把倭刀。 其他几人则拿着普通的长剑,旁边角落瘫倒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裴判官,何必呢?” 那阴鸷老者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废物,为了他,把命搭在这里,值当吗?” 裴之砚官袍下摆被划破一道口子,脸色在月光下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沉静锐利:“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囚禁吴柏?” “我们是什么人,裴判官就不必打听了。” 老者嗤笑一声,手中倭刀指向地上的吴柏,“至于他,知道的太多,又不肯乖乖闭嘴,自然之鞥呢请到这里来安享晚年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冷:“倒是裴判官你,不好好在漕司看你的卷宗,跑到这鬼地方多管闲事,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他话音一落,那几名围着的汉子眼神一厉,手中兵刃寒光闪烁,眼看就要一拥而上! 陆逢时眸光遗憾,指尖已扣住了一道雷火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窦生! 一声低沉悠扬的号角声,毫无预兆的从漆黑的海面传来。 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那阴鸷老者,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陆逢时猛地转头望向海面。 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中心,隐隐有庞大的黑影正在上浮。 那黑影的轮廓,竟像是一艘船! 一艘通体漆黑,样式古老,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巨船! 怎么回事? 是那些被报废的旧船之一? 它为何突然从海底旋涡出现? 那诡异的号角声又是怎么回事? 仓房内,那阴鸷老者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显然这突然状况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陆逢时扣着雷火符的手指微微松开,本来是要立刻动手救下裴之砚。 但因为这个意外,她改变了主意。 只要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倒是可以再看看情况,能多发现一丝线索,对他们揭开霍青真面目就更进一步。 仓房内,那老者脸上的惊异很快被敬畏取代。 他不再理会裴之砚,转而对手下低声喝道:“看好他们!” 随即,他快步走到仓库门口走了出去。 沿着那黑漆漆的木栈道朝巨船走去。 陆逢时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岸边一块冰冷的礁石。 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名手持倭刀的老者。 只见他快速走到栈桥尽头,竟朝着那艘缓缓浮出旋涡的漆黑巨船单膝跪了下去,态度极为恭敬。 船上没有灯火,也没有任何人影走动,浓郁的死气,好似是一艘鬼船。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自巨船甲板上轻轻飘落,稳稳站在老者面前。 来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面容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其身上传来的威压十分强大,竟是比霍青还要厉害几分。 “怎么回事?” 斗篷人开口,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 他的目光扫过仓库方向,显然已经察觉到了里面的情况。 阴鸷老者连忙躬身,语气带着一丝惶恐:“回禀尊使,是漕司新来的判官,不知如何摸到了这里,还找到了我们关押的人,属下正准备处理干净。” 斗篷人沉默了片刻:“你说的是杭州城最近风斗正劲的那个?” “正是他。”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还认得吴柏?” 斗篷人追问。 “这,属下不知。或许是顺着沈家旧船的线索插过来的。” “旧船……” 斗篷人低声念了一句,笼罩在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 他不再理会老者,转而面向漆黑的海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陆逢时听得心惊。 尊使? 好熟悉的称谓。 对了,范鄂他们对黄泉宗那从未谋面的指使者,便是如此称呼。 他是黄泉宗的人吗? 仅仅只是几息时间,那斗篷人忽然抬手,指向漆黑的海面深处。 原本平静的海面再次翻涌。 旋涡附近的海水像是被煮沸般翻滚,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死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怨念,缓缓从海底弥漫开来! 求票!!!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看谁棋高一招 海面翻滚,带出无数腐烂的骸骨和盘踞在船体的冤魂。 同时,那海船愈发阴森可怖。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那些消失的海船干嘛了。 他们要用海底深处这些至阴至寒之物,炼制鬼船。 陆逢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她看着那艘不断汲取着海底冤魂,又或者说他们自己制造的冤魂死气的漆黑鬼船,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心里。 霍青处心积虑,收集生魂,炼制这种能穿行阴阳,凝聚死气的鬼船。 莫非是要请来阴兵? 阴兵过境,生灵涂炭。 那可不是戏文里轻飘飘的四个字。 若真让霍青和他背后的黄泉宗搞成了,召来这等不该存于世间的鬼物大军。 那种景象,便是她这个修士也不敢想。 杭州城的万家灯火,两浙路的鱼米之乡,恐怕一夜之间就会化为鬼蜮。 且,说不定不止两浙路。 难怪他们要偷偷摸摸,用沈家的海商身份做幌子,躲在这荒无人烟的私港搞这些勾当。 也难怪他们要四处收集生魂,连死人都不放过。 炼制能承载阴兵的鬼船,穿越阴阳界限,需要有冤魂死气,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栈桥尽头。 那斗篷尊使似乎对收割的进度颇为满意,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愈发强盛。 他微微抬手,那鬼船吸收死气的速度明显加快,海面上的漩涡旋转得更加剧烈,更多的骸骨与冤魂被撕扯出来,融入那片黑暗。 阻止? 只是阻止这一艘又有什么用? 这茫茫大海上,谁知道黄泉宗练成了多少艘这样的鬼船? 此刻贸然出手,除了打草惊蛇,让她和裴之砚陷入绝境,还能得到什么? 当务之急,是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鬼船上,将裴之砚救走。 她不再犹豫,体内蕴神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再次运转,而后在五六个聚气期修士还未反应过来时,在两人以及吴柏身上贴上隐匿符。 符箓触及身体的瞬间,三人的身形连同气息骤然变得模糊,呼吸间彻底消失。 “什么人?!” 聚气期的修士毫无察觉,反而是外面的尊使率先察觉到不对。 “走!” 尊使闪身进来时,陆逢时一手抓起吴柏对裴之砚喝道。 她如今是筑基巅峰修为,她画的隐匿符,也就只有金丹修士才能看破。 尊使的目光在室内梭巡。 阴冷冰寒。 只是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修士就在附近,却无法看出具体藏匿之地,便是那三个凡人也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虽无法锁定确切位置,但一股远比霍青更恐怖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破败仓库。 总之还在仓内,那就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空气中凝结出细碎的黑色冰晶,连仓内微弱的灯光仿佛都被冻结。 陆逢时双手翻飞结印,全力催动灵力,在三人周围撑起一道无色的防护罩。 硬生生抵住与她修为相差无几的攻击。 光照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但她脚步不停,拉着三人如同离弦之箭撞向仓库后方早已腐朽的木墙。 “轰!” 木屑纷飞! 隐匿符的效果在剧烈灵力冲击下变得不稳定。 “在那里!” 尊使捕捉到他们的一丝气息,抬手便是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射出,直取身形最不稳定的承德后背。 这一击若是打实,承德必然筋骨尽碎。 电光火石间,陆逢时旋身挡在承德身后,单手结印,一股浓郁的土行灵力瞬间爆发! “坤元,壁立!” 她身前的地面轰然隆起,一道厚实的土墙拔地而起,其上隐隐有山岳虚影浮现。 “嗤!” 黑气撞在土墙之上,使其剧烈震颤,山岳虚影明灭不定,最终轰然碎裂,但那道黑气也被抵消了大半,残余的力道撞在陆逢时仓促布下的灵力护盾上,让她喉头一甜。 不过借着这股冲击力,她速度再增,与裴之砚三人彻底撞破后墙,隐入黑暗之中。 “追!他们跑不远!” 尊使的声音带着怒意,身形一动,欲亲自带人追击。 可一动,就觉得脏腑被烧灼一般。 那个未露面的修士,修为竟然隐隐在她之上,要不是还要护着那三个凡人,他恐怕讨不到便宜。 “尊使?” 是刚才那老者,他询问尊使的意见。 “算了。” 船体炼制到了关键时期,若是失控,他们的计划就能如愿进行。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陆逢时已带着三人离开了野牛湾,她接连施展土遁之术,气息彻底融入山林夜色。 “封锁消息,清理痕迹。” 他对身旁的老者厉声吩咐,死死盯着人离开的方向,“还有,给本使查清楚,裴之砚身边那厉害的修士是谁!” 野牛湾暴露让他们计划有变。 不过对方也同样暴露,接下来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数十里外的隐秘山坳里,陆逢时终于停下脚步,将轻提的吴柏放下,自己也忍不住扶着一棵树干,微微喘息,细看下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阿时!” 裴之砚立刻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与后怕。 “没事,灵力震荡,调息下就好了。” 陆逢时摆摆手,看向地上昏迷的吴柏和同样脸色发白的承德,“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府邸暂时不能回。 至少要先将吴柏安顿好。 至于裴之砚,他是朝廷命官,对方还没有胆大包天到直接行刺的地步。 三人回到城内。 裴之砚引路,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宅院。 陆逢时什么也没问,跟着进去,里面竟然有一看着三十左右的男子,见裴之砚来立刻行礼,接过吴柏扶进屋子。 “主子,你们受伤了。” 裴之砚摇头:“无碍,这人先放你这里,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 “主子放心。” 男子应道,给他们倒了杯温水。 裴之砚他们一个下午滴水未进,确实渴了,连喝了两杯。 “阿时,这是裴一。” 裴之砚缓过来,给陆逢时介绍,“这屋子是租的,平日里他们几个就都在这里,明面上只有裴二跟着我。”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真不是个好消息 两年多的时间,足够蒙思蒙奇两兄弟训练出一批有用之人。 这次来的一共五个。 裴一是他们领队,负责安排调度。 其他几人都有事,如今还没回来。 裴一立刻跪下行礼:“小人裴一,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起来吧。” 歇息了会,陆逢时用玉牌给桑晨传了信,将方才的情况说明后,三人趁着夜色回了府。 裴之砚探查吴柏这条线已经暴露,接下来便会有人盯着裴府。 而她作为他的妻子,也会在盯梢之列。 她是修士的身份,在杭州城还没有暴露,不过若是有心之人一查,也是很快便能查出来的。 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想到她身上了。 而她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将桑晨他们叫来。 既然是对付黄泉宗。 那就不仅仅是官府的事,玄霄阁比起官府,更想将黄泉宗彻底诛灭。 回到裴府已是后半夜。 府内静悄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周平一直守在门房,听到动静立刻开门,见他们安然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待看到陆逢时身上的血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夫人受伤了?” “不是我的。” “那就好,”周平道,“老奴一直守在这里,家主夫人放心,无人来访。” 但暗处有没有盯梢,他就不敢保证了。 裴之砚点点头:“辛苦了,去歇着吧。承德,你也去处理下伤,好好休息。” “是。” “是。” 两人来到正房,春祺和明月立刻将热水提来,耳房沐浴需要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脱衣衫时,陆逢时的手还有些抖。 灵力反震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又为了带他们逃命,扛着吴柏连奔数十里,来不及调息,现在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我帮你。” 若是平时,裴之砚还有迤逦的心思,现在只有满眼的心疼。 今夜若不是她。 他们三人都得死在那。 沐浴好后,两人躺在床上,相互拥着。 裴之砚这才说起下晌为何离开府衙的事。 原来,裴之砚在直舍处理完漕司琐事后,再次翻开沈记旧船的卷宗,想再核对一下年份和船只数目,却在翻开一本十年前的漕运杂记时,注意到了一条记录。 那上面提到,野牛湾私港在官府查封前,最后几艘停靠的私船,有几艘吃水格外深,不像是寻常货物。 当时查验的胥吏觉得古怪,报了上去。 但后来却不了了之。 记录末尾,那胥吏还提到,其中一艘船的船老大,手上有个黑色的鬼首刺青。 鬼首。 就是黄泉宗的标记。 当时查李仪案的时候,裴之砚见过。 但上面案卷上记载的又不是黄泉宗,而是当时在海面上让过路海商十分头疼的海锚子。 也就是海盗。 裴之砚想到,这也是和当初陆逢时与他讲的范鄂案一样,黄泉宗不会直接漏于人前,而是会有别的身份。 与范鄂联系的是帮派。 那与霍青联系,伪装成海盗,也无不可。 裴二查到,被迫辞官的吴柏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半路折返,之后就消失无踪,但查到的线索,他极有可能就在野牛湾附近。 大家都在争取时间。 他立刻带着承德去了。 结果就是…… 陆逢时靠在裴之砚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寝衣的带子。 “桑师兄他们接到信,最快也要到晌午才能到。”她声音带着倦意,“玄霄阁在杭州有暗装,他们会先去那里。等安顿好了,桑师兄自然会联系我们。” 裴之砚“嗯”了一声,握住她打卷的手。 “等他们来了,肯定要先确认野牛湾的情况。那艘鬼船不可能一直停在那儿,得找到它去了哪里。还有霍青,他现在肯定警觉了。” 陆逢时叹了口气,“这些事,玄霄阁比我们在行。 “我们能做的,就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打草惊蛇。明天你照常去衙门,我也得如往常一样,出去转转。” 黑暗中,裴之砚沉默了片刻。 “那个尊使,修为很高?” “境界与我相差无几,但还是比我深厚些,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结丹,若我不是五灵根,利用蕴神珠隐匿身形,刚才都走不了。” 裴之砚抱着她的手用力紧了紧。 翌日吃过早饭,陆逢时带着春祺出门闲逛。 说是闲逛,她也有些目的。 直接去了玉器铺子。 霍青知道裴之砚在查野牛湾,也会派人盯着裴府,但因为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派来的人也只是普通的小厮。 可一旦发现她有修为。 那来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如果是筑基期的修士,那裴府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毫无秘密可言。 她在还能防着,她要不在呢? 而且她也不能时时刻刻的释放神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宅子布置一个防御阵法,如此可以确保宅子的安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府 霍青得知了野牛湾的事。 诧异的看向前来汇报消息的弟子:“那裴判官摸到了野牛湾?还被他逃走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野牛湾不是有暗煞老道守着,还有五六个弟子,怎么会被他逃了?还将吴柏带走?” “这,裴之砚毕竟是朝廷命官,对付他反噬也很厉害,便让他等到帮手。” 弟子小心道,“据暗煞老道说,他那帮手十分厉害,连尊使也不惧。” 霍青脸色凝重起来。 从来没听说过裴之砚与修炼之人扯上关系。 这个厉害的修士会是谁? “让人盯着裴之砚,裴府也要盯着,她那个夫人,会些风水之术,也别让她坏了事。” “师父不是探过,那陆氏没有修为,只会些皮毛。” 霍青眯了眯眼:“你如何知道,她不是伪装的,裴之砚短短时日就查到了野牛湾,他的夫人岂是易于之辈?” “这,弟子明白了,这就去办。” 陆逢时来到一家叫宝福楼的玉器铺子,听说这里玉器是杭州城最齐全的。 陆逢时本来是想买几个成色一般的玉布置阵法,可看着看着,就瞧见几块成色不错的玉石,若放在阵法中温养后,打磨成玉佩给裴之逸带着,也是不错。 只是一问这价格,陆逢时便想砸吧砸吧嘴。 一块巴掌大的玉石,要价一千两。 都能买一栋宅子了。 求票票~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裴府啥门庭啊 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裴之砚会给她一笔银子,两三百两不等。 也算有些家底。 可一下子拿出一千多两买一块玉石,她还是有些肉疼。 但玉石实在漂亮。 虽称不上顶好,但成色也极为难得了。 “掌柜的,这块玉石,加上这五枚玉佩,你给的打包价。” “打包价?” 虔掌柜虚心求问,“什么是打包价?” 陆逢时:“就是一块算,你最低能给多少!” 虔掌柜也是个人精,见她真心想买,又看那几枚玉佩成色普通,便捋着胡子笑道:“夫人爽快人。这人,这块青玉原石算您一千一百两,这几枚玉佩权当搭头,您看如何?” 陆逢时心里飞快算了算。 这价格比预想的还要低些,知道掌柜的也是想做成这笔大生意,便没再还价,干脆点头:“成,包起来吧。” 银货两讫。 看着那一千多两银票出去,陆逢时心头还是抽了一下。 银子真好花。 春祺小心翼翼抱着那用软布包好的沉甸甸的玉石,主仆二人刚走出宝福楼没多久,识海传来桑晨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对春祺道:“突然想起些事,你先将东西送回府,我去去就回。” 只开春祺,她闪身进了一旁的僻静小巷。 甩开后面的尾巴。 疾步穿过一条街后,进了一家叫听雨的茶楼,直接上了三楼甲字号静室。 “桑师兄来得比传信中说的要快啊。” 陆逢时在桑晨对面坐下,端起其中一杯茶喝了一口,刚才跟那掌柜磨价钱,口有些干。 “路上没耽搁。” 桑晨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沉声道,“气色不大好,受伤了?” “一点小震荡,不碍事。” 陆逢时放下茶杯,“石师兄呢?” “他去查别的事了。” 桑晨说着,给她续了杯茶,“你昨日说的地方,具体是怎么回事?” 陆逢时三言两语将野牛湾的遭遇说了。 提到那艘汲取死气的鬼船和气息接近金丹的尊使时,桑晨的眉头微微蹙起。 “鬼船……” 他指尖敲着桌面,语气凝重,“这事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你们来时,野牛湾那边?” “空了。” 桑晨摇头,“我和石师弟三人到的时候,除了残留的死气,什么都没剩下。那艘船,还有你看到的那些人,消失无踪。” “霍青那边呢?” “谢师兄盯着!” 桑晨道,“刚才传音来,他今日没什么异动,依旧在沈府深居简出。倒是沈万金,去了趟漕司,看着与平日无异。” 谢师兄就是谢辉。 秘境一行见过,那时他就已经是筑基巅峰修为了,可能是因为金木双灵根吧,去年底,也就是三十五时,才终于结丹。 这次,玄霄阁一共出动了三名金丹弟子,足见对此事重视程度。 桑晨看向陆逢时:“你们救走吴柏,灯油直接告诉他们,有人盯上野牛湾了。接下来他们要么蛰伏的更深,要么会加速计划。你和你夫君要格外小心,尤其是你,他们不笨,你的修为隐藏不了多久。” 陆逢时点点头,这个她早有预料。 昨夜为了救人,灵力波动瞒不过那个尊使。 只要有心去查,的确很快就会怀疑到她身上。 “我知道。” 她抿了口茶,“刚才就有尾巴跟着。” “玄霄阁会暗中策应。” 桑晨承诺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艘鬼船的下落,以及他们准备去何处行事。召引阴兵非比寻常,需要特定的极阴之地和时辰,这些我们会去查。 “你们暂且按兵不动,维持原状。霍青那边,我会另想办法,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 正事说完,桑晨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道:“你的伤真不要紧?” “调息即日就好。” 陆逢时摆摆手,想起刚才的花销,忍不住叹口气,“比起这个,花钱才让人肉疼。” 桑晨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没接这话茬。 两人又低声交换了几句细节,陆逢时便起身离开,她依旧从小巷绕出,确定无人跟踪,来到之前的宝福楼,出现时手上提着一提糕点,哼着小曲晃回府中。 门房小厮来福见她回来,笑着迎上来接过糕点:“夫人回来了。” “嗯,买了些点心,给大家分分。” 陆逢时随口应着,目光扫了眼外面鬼鬼祟祟的尾巴,脸上那点闲适的笑意淡了下去。 既然等会要布阵,府内灵力波动难免,须得将外面的眼睛引开才好。 “去,把周管家喊来。” “是。” 来福抱着点心拔腿就往库房去,周管家应该在那。 陆逢时换好衣物,周平就来了。 “夫人,您有何事吩咐?” “你们来的这些日子,还没逛过杭州城吧?府中人口简单,最近也没什么事,不若给他们放半日假,出去逛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平看了夫人,虽不知她为何要突然给下人们放假,但既然这么,定是有她的用意,便道:“夫人仁厚,小人这就去安排。” 起先,一个小厮兴高采烈地出了府门,暗处盯梢的人没在意。 没过半柱香,又有一婆子出了门。 盯梢的诧异了。 裴府啥门庭啊,下人一个两个的往外跑。 没一会,第三个出来了。 盯梢心里便紧张了起来,这明显有问题,思前想后,在第四个下人出来时,忙不迭的赶回去报信。 陆逢时神识外探。 确认府外没了盯梢的,便回到房中。 春祺先前抱回的青玉原石和五块玉佩就放在桌上,从芥子袋里拿出罗盘,开始认真的布置庭院。 她最先走到影壁后方,这里有一处十分小巧的花圃,土壤湿润,土气厚重,妾室内外气息交汇之处,正适合埋入“土”属性玉佩,作为阵基之一。 随后来到灶房的墙角,这里靠近火源,地气偏燥,适合“火”属性玉佩。 紧接着来到踱步来到天井那口古井旁,井沿冰凉,水汽氤氲,还隐约有水灵气流动,是埋设“水”属性玉佩的最佳之地。 而后便是靠近书房一处的回廊拐角,这地方通风良好,隔壁就是府中库房,是金铁之气较浓之地,陆逢时在此地将“金”属性玉佩埋下。 最后,她走到庭院中央。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好算计 那里有一小片特意留出的泥地,原本打算种些花草。 但至今也就只有周平从花草集市上买来的几株腊梅种在此处,不过旁边就是一棵年份不低的老桂树,符合木属性的标准。 埋入“木”属性的玉佩正正合适。 这也是整个五行护元阵的阵眼。 不仅如此,她还将那块青玉原石埋在玉佩旁边,当它被埋下,与五枚玉佩气机勾连的瞬间,陆逢时指尖掐诀,低喝一声:“阵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庭院中,仿佛只是一阵极轻微的微风拂过。 那几株腊梅的枝叶肉眼可见的舒展了一些,老桂树沉寂的树干也多了些许生机。 天井下的古井,井水荡起涟漪,空气中的尘埃在刹那间被涤荡一空,呼吸间都带着一股润泽的清新。 整个宅院的气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一个闭合的循环。 陆逢时看着庭院,十分满意的拍了拍手。 裴府突然有阵法护着。 若是霍青派有修为的人来,定然会发现端倪。 不过昨夜他们知道裴之砚身边有修炼之人,今日突然加强府邸的防御,也说的过去,不会立刻怀疑到她身上。 那盯梢的汉子气喘吁吁地跑回了沈府,直奔霍青所住宅院:“管事,不对劲!裴府的下人接二连三地往外跑,像是故意要把人引开。” 盯梢的汉子喊的管事,就是霍青的弟子霍勉,他又一顿,眉毛一竖:“那你还走?” “我这不也是怕里面有鬼,这才赶紧来跟您汇报嘛。” 管事眉头紧锁,随即放下抹布:“你自爱者等着,我立刻去禀报师父!” 霍勉快步走入静室内,隔着门低声将盯梢汉子的话转述了一遍。 室内,霍青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底闪烁着幽光。 裴府下人突然集体外出? 是调虎离山,还是虚张声势? 霍青一时猜不透陆氏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捻着。 隔着大半个杭州城,他的神识还探不到那么远。 “具体怎么回事?说仔细些。” 霍勉连忙把下人的话复述得更详尽些:“说是裴夫人从外面回来后,裴府的下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跑。咱们盯梢的人到第四个,觉得不对劲,怕误了事,赶紧回来报信。” 霍青听着,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沉吟片刻,心里已转过几个念头。 眼下是鬼船炼制的关键时期,尊使那边一再叮嘱不能再出纰漏。 裴府这边,既然对方已经警觉,硬碰硬不是上策。 毕竟,昨夜那人可以从尊使的眼皮子底下将裴之砚三人救走,可见其能耐。 “告诉下面的人,撤掉明哨,换两个生面孔,每日在裴府附近街口盯着就行,不必跟得太紧。记下每日进出的人员、时辰,尤其是生面孔。”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意:“漕司那边给裴判官多送些卷宗过去,陈年的、难查的,都给他。让他安生在衙门里待着。” 先把裴之砚拖住。 他倒要看看,裴府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对方这出戏,打算怎么唱下去。 霍勉应声退下。 沈府斜对面,有一茶楼,三楼靠窗的阁楼能俯瞰半个沈府。 谢峰斜倚在窗边,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他强横的金丹期神识早已将整个沈府笼罩在内,府内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那小厮在门外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几乎是同时,谢峰将沈府的情况汇报给了桑晨:“他派了人盯着裴府,刚刚下令撤掉明哨,改为暗线,还让人记录裴府人员出入情况,同时欲通过漕司公务将裴之砚困在衙门。” 桑晨收到传音,叮嘱谢峰继续盯着,他则立刻给陆逢时传音,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于她。 如此,她也能警觉些。 刚给陆逢时传音完毕,去探查的石漱寒回来了。 “桑师兄,我排查了杭州城附近三处可能的极阴之地,其中两处阴气稀薄,不足以成事。 “最后一处,名为‘黑水潭’,靠近海湾,地势险恶,阴气极重,且外围布置了高明的幻阵与隐匿阵法,与黄泉宗路数吻合。” 他道,“我未能深入核心,但观测到阵法守护严密,还有一股与陆师妹描述的鬼船十分相似的气息。此处,极有可能便是他们计划召引阴兵的地点之一。” 这一趟,能探查到如此重要信息,实属难得。 “看来,这里九成就是他们选定的祭坛了。”他看向石漱寒,“石师弟,你立刻返回黑水潭外围,一旦发现鬼船踪迹,或是阵法有大规模启动的迹象,立刻传讯。” “明白。” 石漱寒言简意赅,转身离开茶楼。 桑成随即联系谢峰:“谢师兄,霍青这边,光盯着还不够。我们需要给他加点‘料’,逼他动一动。” 谢峰的声音透过玉符传来,带着一丝兴趣:“哦?你想怎么做?” “霍青现在对裴府满心疑虑,却又不敢妄动,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请谢师兄稍后,在确保不暴露的情况下,用你的神识,撩一撩他。” 谢峰立刻领会他的意图:“你这是想让他感觉到有远超于他的神识扫过,却又不确定来源及目的,加剧他的不安?” “正是。” 桑晨声音清亮,“他搞不清楚是裴府那边的高手,还是另有高手盯着他。这种未知的威胁,最能搅乱人的思绪。 “他要么会想办法联系那位尊使求援,要么会加快自己的步骤,无论哪种,都会露出破绽。” “好算计。” 谢峰赞了一句,“我这就办。” 沈府内的霍青,刚重新入定,一副极其隐晦却浩瀚如海的神识,轻轻拂过整个沈府。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霍青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背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神识,远胜于他! 甚至比尊使给他的压迫感还要强。 是哪路高人? 昨夜救走裴之砚的修士?还是…… 他心脏狂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求票~嘤嘤嘤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试探 霍青豁然起身,在静室内焦躁地踱了两步。 尊使那边正在关键时刻,决不能被打扰,但眼下这情况,也不能当做没发生。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必须尽快弄清楚裴府的虚实,以及这股突然出现的强大神识的来源。 他停下脚步,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 硬闯不明智,但试探的法子还是有的。 “霍勉!” 他沉声唤道。 霍勉立刻推门而入,垂手恭立:“师父有何吩咐?” 霍青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信笺,却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前院,告诉沈万金,就说老夫说的,裴判官新到任,沈家于情于理都该有所表示。让他准备一份得体的礼,以她夫人的名义,送去裴府,恭贺乔迁之喜。” “这,沈夫人已经去城外别庄了,能行吗?” “让你去就去。” 裴之砚和那陆氏都不是省油的灯。 必然想的到这时送一份礼过来的蹊跷之处,但她又有什么理由将这份礼拒之门外呢? 只要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府内是个什么光景,有没有修士在内,他便都知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告诉沈万金,礼要厚重,好了告诉为师,并将马车备好。” “师父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去?” “你先去办吧!” 霍勉领命而去,室内重归寂静,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向裴府的大致方位,眼神阴鸷。 亲自去? 他当然要去。 不过当日毛漕帅宴会上,她见过自己,若是要探,便不能以霍青的身份前往。 他回到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又换上了一身沈府管事的衣裳,将周身灵力收敛。 乍一看,与寻常富家家仆并无二致。 半个时辰后,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驶出沈府,驾车的正是换了装扮的霍勉。 马车内,霍青闭目端坐,身边放着一个朱红色的礼盒,里面是沈万金精心挑选的一套赤金头面并几匹上等苏绣,价值约五百两左右,足见贵重,也足以显示沈家的“诚意”。 此时陆逢时已经收到桑晨的提醒。 外出的仆婢逛了一两个时辰,陆陆续续开始回府。 当马车停在裴府门前,最后一个返回府中的丁香正好回来,来福就要将府门关上。 霍勉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府门前:“等等,在下是沈府的仆从,奉夫人之命,前来贺喜,还请通报一声。” 霍青也在这个时候,掀开车帘,站在马车旁,手中捧着礼盒。 见是沈府的人,来福停下动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原来是沈府贵客,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多时,周平快步来到门前,隔着门槛拱手笑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只是,我家夫人今日操持家务,有些乏了,正在内院歇息。不知沈夫人有何指教?” 霍勉的脸色有瞬间僵硬。 怎的,这说辞是不打算请人入内了? 霍青咳嗽一声,霍勉便笑了笑,将之前师父交代的说辞讲了一遍。 “沈夫人太客气了,乔迁之喜,原不该劳夫人厚赐。只是我家夫人确实不便见客,这份心意,小人定当禀明夫人。改日夫人身体爽利,必当亲至贵府向沈夫人道谢。” 周平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就是不让进。 讲实话,这是霍青没想到的。 不过沈府虽然富庶,到底也只是商家,人家是从六品的右司员外郎,在转运司都是算得上名号的人物,有些傲气,也是正常。 可若是这般有傲气,之前为何沈夫人送了礼来,她便巴巴上门相宅看风水? 难不成就是为了试探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再想到之前感受到那股威压十足的神识,霍青便有些心急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府门前,脸上带着谦卑又略带歉意的笑容:“周管事,在下是沈府外院管事。奉主母之命,务必将贺礼亲自送到,并代主母向裴夫人问安。 “主母特意交代,若裴夫人得闲,哪怕只是收下礼物,让小的回去能回个话,也算全了礼数,否则小的回去实在不好交代……” 霍青将一个奉命行事为空失职的管家形象演得惟妙惟肖,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门内的影壁和隐约可见的庭院景致。 周平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侧身让开:“既如此,霍管事请进偏厅用茶,容小人再去禀报夫人一声。” “有劳周管事。” 霍青躬身道谢,姿态放得极低,随着周平踏入裴府。 一过影壁,霍青的感官便提到了极致。 空气格外清新,呼吸间有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仿佛置身于山林清泉之畔。 这感觉,太舒服了。 舒服得不正常! 他想要用灵力查探,又怕贸然行事,万一那高手就藏在裴府。 周平将他引到偏厅,便转身出去了。 霍青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心中波澜起伏。 这裴府,虽然才刚刚组建起来,可从门房到管家,规矩严谨,应对得体,若是不说,谁会想到这是刚刚上任,没有一点根基的判官府邸? 还有这庭院,看似寻常。 景致比起沈府,一点看头都没有,却处处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和谐与生机, 尤其是那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绝非天然形成。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府邸绝对被高人布下了阵法,之前还没有的,突然就有了这防御阵法,八成与昨夜救人的修士脱不了干系。 甚至就藏身于此! 想到这里,霍青又按奈不住,想要用灵力探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霍青立刻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垂首而立。 进来的是春祺,她对着霍青福了一礼,语气平和道:“霍管事,沈夫人的心意她收到了,礼太重,本不该收,但恐却之不恭,日后定当回礼。夫人今日身子确实不适,不便亲自接待,还请霍管事回去,务必代她向沈夫人致谢。” 说话很周全,但依旧没有露面。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放松警惕 霍青面上恭敬:“是是是,小人一定把话带到。裴夫人身体要紧,好生将养。小人就不多打扰了。” 陆氏不露面,再待下去也探不到更多。 不过,那陆氏就算不是修士,也必然与修士关系匪浅,不然裴府的防御不会这么快就建立起来。 这事必须告知尊使! 陆逢时站在内院廊下,听着周平的回禀。 “人走了?” 她问。 “是,夫人,依您的吩咐,礼收了,人没往里引,只在偏厅坐了坐,由春祺姑娘去打发的。” 陆逢时点点头,目光掠过看似平静的庭院。 霍青亲自来探,虽未动灵力,但那细致观察的模样,瞒不过她的感知。 “看来,是真的坐不住了。” 她轻声自语,“周平,让下面的人都警醒些。” “小人明白。” 陆逢时来到书房给桑晨传音,告诉霍青此行情况。 而霍青,因为这次探查,回到府中后立刻将自己关进屋中,但其实室内有个密室。 说起来这个密室,其实就是前年西院翻修的时候,他暗自所建。 从密室入口进去,就能到西院。 西院有他布置的一个巨大的密室,平时炼丹修炼,以及联系尊使,便都是在这里进行。 他走到牌位前,点燃了用于联系尊使的三支黑香。 鬼首浮现,也传来尊使的声音。 “何事?” 霍青不敢怠慢,躬身将今日发生之事快速禀明:“……尊使,属下怀疑,那裴府之内,必有高人坐镇,其阵法造诣极高,且对我等似有察觉。若放任不管,恐生大变,扰了尊使大事!” 黑色鬼首在空中凝滞,那冰冷的威压让霍青几乎喘不过气。 “知道了。” 良久,尊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情绪,但霍青能感觉到那句话中的凝重,“裴府的事,本使自有计较。黑水潭那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你要尽快再送一批过来,五日之内,必须完成最后一批生魂的灌注。” 尊使说完,鬼首也在空中消散。 霍青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尊使虽然没有明确指示如何对付裴府,但自有计较四字,意味着尊使会亲自关注甚至可能出手。 而他刚才吩咐,则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五日时间,太紧了。 前一段时间刚送去一批,若是再大规模搜集,恐怕…… 几乎在霍青启动密室传讯的同一时间,负责监控沈府的谢峰立刻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 “桑师弟,沈府有动静!” 谢峰的传音立刻抵达,“刚才有一股强大的阴寒气息短暂出现,不过被阵法遮掩,我无法追踪。” 桑晨目光一凛:“果然坐不住了。 “看来霍青的试探结果,让他感到了真正的威胁,他应该是联系了尊使,向他的主子求援。” 他立刻联系石漱寒:“石师弟,黑水潭那边,务必提高警惕! “对方很可能因为我们的施压而提前行动,也肯定会增强防御戒备。” “明白!” 石漱寒清冷的声音传来,“有情况我会立刻告知你。” 联系完尊使的霍青从密道回到他的静室内,重新唤来霍勉。 “师父?” 霍勉见霍青脸色难看,心头一紧。 “准备一下,今夜子时,你带几个得力的人,去城南的流民聚集区和码头拾荒处,挑几个符合条件的,手脚干净些,至少需此数。” 他比了个手势。 霍勉道喜一口凉气,面露难色:“师父,今日官府对城南流民的巡查重视了起来,前几日开始便登记造册,还有码头,郑判官也让人开始将那些人集中收留,要这个数,恐怕……” “恐怕什么?” 霍青打断他,目光如刀,“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有差池,你我都得给鬼船做压舱石!” 霍勉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领命:“是,弟子明白!” 几乎是霍勉出沈府的同时,谢峰即刻将这边的消息传给桑晨,桑晨又立刻告诉陆逢时。 “来安。” 收到传信,陆逢时唤人来,“你去漕司,把这事告诉家主。” 来安一日要往返漕司几次,他去漕司,不会引人察觉。 暗中盯梢之人见是来安。 便也放松警惕。 不过还是照常跟到漕司,盯梢的人等了会,来安就出来了,方向还是往裴府的方向去,那人正要走,瞥见郑判官从漕司出来,应该是漕司内出了什么案子。 这个在漕司太正常了。 盯梢的人根本没将此人放在心上。 便是去汇报,也只是提来安去了趟漕司,之后又马上回府,裴之砚则一直等到下衙后,才乘车回去。 霍青听到汇报,心下稍安。 只是一个时辰后,他便收到霍勉传回的坏消息: “师父!官府不知为何,突然在城南码头加派了大量人手巡逻,灯火通明,巡防严密,我们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只,只勉强带回来三个……” “三个?” 霍青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寒意,周身威压猛地释放,霍勉膝盖瞬间觉得有千斤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个生魂,对于即将完成的鬼船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尊使只给了五天的时间,第一夜几乎毫无所获。 照此下去,起先一道,他毫不怀疑尊使会将他扔进魂炉,他一个的生魂,可抵上百甚至数千。 霍青焦躁的在静室内来回踱步。 “可知道漕司为何突然抓紧巡逻?” 霍勉立刻道:“这个弟子问过了,是几个码头同时发生了偷盗事件,官府损失了不少货物,故而抓紧巡逻,便是城内,也同府衙的衙役一起,四处在抓贼。” 霍青眉头死死蹙起。 据他所知,裴之砚在漕司目前还未接触这些事务,多数时间都在看卷宗,其实就是将他闲置了。 大规模抽调兵士,只能是郑判官。 但上次在毛漕帅宴会上看,两人几乎未曾交流,漕司的眼线回禀,两人在司内除了正常的公务,几乎也不曾有片刻交流。 不过,前几日他的夫人陆氏,却是去郑府做客了。 喜欢陆逢时请大家收藏:()陆逢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