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竟是恋爱脑[年上]》 第1章 缙云山 缙云山远离尘世,坐落深山。放眼望去,入目是千峦环翠,万壑流青。 此刻已至酉时,大半天色变成灰蒙蒙的雾蓝。 山间温度低,重重青山中陡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附着在草叶上化成水珠,倒映出山间蜿蜒如蛇的灰白石阶。 密密麻麻的人粒如蚁群挤在上面,朝着山顶的广场慢吞吞挪动着。 凛冽的剑气擦着树冠而过,在一片林涛声里,束腕白衣的青年踩着灵剑,垂眼看着山阶上的人,冷声提醒道:“离山门关闭仅剩一刻钟。”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慢腾腾挪动的人群,此刻全都你追我赶玩命似的往上爬。 只是众人在此之前就已经爬了快一个多时辰的山。 即使爬山的人都是年轻人,但大多衣着气质不凡,不用细瞧便知是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公子小姐。 他们在家时出门便是宝马雕车,何曾亲自走过这么久的崎岖的山路?更何况还是压制了修为,不许嗑丹药靠着一步一脚印的爬。 少年们的脸都憋得通红,累得一脑门的汗。即便他们有意加快速度,也没快到哪里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抬头看着望不到头的石阶,不禁怀疑一刻钟真的能到山顶吗? 或许是觉察到了少年们的绝望,目光尽头再也不是茂密的树枝或是布满青藓山壁,而是被余晖染成绯红和绛紫的天。 是山顶广场的入口! 而他们离入口,就差最后几百个台阶了! 这个信息无疑令人振奋,人群霎时变得拥挤,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往前面跑。 唯恐落于人后,错失进入仙门的机会。 人都往前挤,自然就得有人坠在队伍最末。 一名锦衣玉袍的少年站在最后面,他看着前方缓慢挪动的人群,白净的脸上闪过不耐和恼恨。 若非以剑入道的栖迟仙君松口收徒,以他世家公子的身份,何须不远万里,吃尽苦头,只为和这帮不知名姓的贱民,争一个进入修仙宗门的名额? 要知道,旁人穷其一生都不一定能达到渡劫期,而栖迟只用了两百年便直接跨了过去,修为直冲半仙之境。 若是成了他的徒弟,不用想也知自己前途坦荡。 栖迟仙君从不轻易开口收徒,错过这次,他都不知道还等不等得到下一次。 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这帮人一个个上去。 虽然他们的修为都被压制了,可身体底子摆在那。 少年阴冷瞥了眼眼前的人,直接伸手把人狠狠往后一扯,再一脚踩在人肩上借力。 只一个照面,他就与这些人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啊——”被他拽下去的那个人踉跄几步,尖叫着跌下台阶,眼看着就要朝着深不见底的崖底滚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冽的剑光将人拍回了台阶里,这才免于一死。 愣在原地的少年们这才回过神,后怕的贴在山壁上松口气。 缙云山每一座山峰都耸入云霄,深不见底。 莫说他们现在没有修为,就是有,仅凭他们那点才入门的等级,跌下去也是毫无活路。 众人反应过来,对着早已抛下他们往上走了百来阶的人怒目而视:“缙云山的师兄早就说过不可伤及性命。你居然为了争先,险些让人跌落山崖?” “道友此话差矣。”站在最高处的人听见质问,回身笑道,“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这不是有师兄帮着救人么。很显然,这最后一段路,是各凭本事。我便不等诸位了,先行一步。” “他!他!”人群中,一少女瞪大双眼,“他真是好不要脸!谁知道负责考校的师兄还会不会出手,这不是拿别人的命铺路么!” “可是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在场每一个人都和那人有同一个目的。 况且负责考校的师兄只是出手救人,剩下的什么也没说,显然是对他的话是认可的。 众人想着,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各怀心思,最后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争个先后。 御剑在半空的弟子面无表情,只是负责拍回跟往山崖底下汤圆似的年轻人。 场面一时间竟有些诡异的滑稽。 山阶上的场景,皆被落座于山顶的长老们尽收眼底。 “此子为一己私欲便能下如此重的手,事后还全无愧疚之心,实在不是弟子之选。”说话的长老轻捋胡须,看向了首座的方向。 只见雕花的石座上,坐着位气质冷然的男人。 男人五官立体,眉眼如一把收敛锋芒的剑,唇线抿成笔直的线。 他听着长老的话,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淡淡撇开了瞧着水镜的目光。 整个人冷寂得如同一尊刀削斧刻,精致冰冷的玉雕。 “这个不行也就不行吧。”坐在男人身边的人笑嘻嘻道,“师弟名号一出,缙云山的山门都险些被这些孩子给踏破了。今年来的人是往年的数十倍不止,还愁师弟收不到合适的徒弟么?” 长老沉声道:“宗主,话虽如此说,可这也太不像话了。” 一旁的人见怪不怪:“这些孩子大多都是世家宗族的宝贝,何时需要自己争取什么?他们想要什么,自有人双手奉上。不过好在年纪不大,若是好好教导,不见得能坏到什么地方去。” 这番话说服了长老,他轻轻哼了声。 众人等了一会,入口处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冒出人来。 不过眨眼,原本只有缙云山弟子的广场,顿时就多出来了不少人。 拜入缙云山的少年都很年轻,最大不超过二十,最小也才几岁。 这么挤挤攘攘站在一起,在宗主冯子行眼里,活像一堆成了精的萝卜头,还是根骨好天赋好的萝卜精。 冯子行左看看右瞧瞧,满意得不行。 他微微侧首,看向坐在自己右侧的人。 男人一语不发,冷清坐在一旁,正垂眸打量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叶片。 那是一片小巧的枫叶,颜色火红如霞,而叶片边缘泛着失去生机的枯黄。 枫叶在他手里,红白分明,好似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般。 台下的目光火热得令人无法忽视。 冯子行清了清嗓子,问:“映琉还没有出关的意思么?” 听到映琉二字,本来还如尊雕塑的人眉眼陡然生动一瞬,然后几不可微的摇了下头。 冯子行叹口气,语重心长劝说着:“我知你心中不愿再收弟子,可映琉已经闭关至少二十年了。我看他毫无出关的迹象。你身为人界唯一的一位仙君,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身边无论如何都得有名弟子充作代表呀。” 他说完觑了眼一旁的人,再次开口:“何况只是收个徒弟,映琉向来听话懂事,对此肯定……” 没什么意见。 咔嚓。 冯子行最后几个字来不及出口,就被一声细微的脆响打断了。 他目光一垂,就见栖迟手里的枫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最后在其手心里化成细碎的粉末。 冯子行这才注意到栖迟手下的把手已经有了一层霜。 此时正值夏末,即使到了傍晚,温度也不算低。 可冯子行却觉得自己恍若置身严冬,冷得能呵出一口白气。 冯子行:“……”他哪句话又惹这祖宗不开心了? 栖迟抬眼,无悲无喜看向坐下众人,说出了今日第一句话:“师兄不必多说了。” 冯子行从善如流,立刻接嘴:“好好好好,我不说了。人到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他说完,又忍不住开口:“反正今日是专门给你挑弟子的,要是看中的人多,都收了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的紫金峰大,人多也热闹些……” 话音刚落,一股冷气就从旁边包了过来,冯子行果断闭上嘴。 笑话,栖迟现在能坐在这里,全靠他顶着被扔出紫金峰的危险,天天跑去紫金峰刷存在感。 软磨硬泡小半年,嘴皮子都说秃噜皮了,才换得这人缓缓点了一下头。 今年来的人里,起码有九成是冲着栖迟的名号来的。 要是因为他这张嘴把人气跑了,他不被那些世家宗族生吞活剥了才怪。 广场上人头济济,堆在一处。 在一众锦绣玉袍中,一个浑身破烂脏污的孩子毫不费力寻到了空旷的地方站着。 “噫,哪里来的臭乞丐……”嫌弃的声音伴随着指指点点在那孩子四周响起,可对方却仿若未闻。 他抬起脏兮兮的脸,双眸发亮的看向了高台。 广场的座位呈半圆展开,以中间两个座位为起点,分别朝两侧延展开。 中间位置最高,峰主次之,再之后便是长老以及亲传弟子,至于其他人,便安安静静寻个位置站着。 坐在最中的二人,右边是缙云山宗主冯子行。左边,便是闻名整个修仙界的栖迟仙君。 也是此次收徒的重要人物。 被唤做乞丐的孩子抬头望向坐着的栖迟。 台上的人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冷峻,他就单单往那里一坐,衣裳层层叠叠铺下,就好似冰山玉雪一般庄严,只可远观,不可近触。 他心想,即使是说书人口中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有长老起身,宣告收徒正式开始。 于是,四周全都是压抑着的激奋和私语。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就在冯子行想要出声提醒时,栖迟突然出声了。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点着把手:“让其他人先挑吧。”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人听清楚。 众人愣了一下,旋即又觉得合理。 毕竟栖迟是仙君,挑人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即使他看中的人被其他长老挑走了,他也有叫停的权利。 所以早挑晚挑都一样。 底下的人忍不住看向栖迟,期盼自己能够被其挑中。 可随着在场的人被其他长老挑去得越来越多,也不见那人开口挽留,甚至对方连眉都不曾皱一下。 看着栖迟这副模样,众人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怀疑。 仙君当真是要收徒吗?不会是骗他们的吧?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说话的仍旧是那位在山阶上率先出手的少年人。 他看着递至眼前的他峰信物,愤怒道:“谁要去什么劳什子的聚云峰!我来缙云山又不是为了拜你们的!” 他扭头看向栖迟:“仙君,在场没有归处的人所剩无几,您还没有挑中的么?还是说仙君压根就没打算收徒,完全就是诓骗我们来着?”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可当目光和栖迟隔空撞上时,他浑身都禁不住打起了冷战。 嚣张的气焰才燃起一瞬就被浇灭了。 可他仍旧不甘。 凭什么他要去其他峰,凭什么栖迟连一点眼神都不分给他? 试问在场那么多人,论悟性论背景,谁能比得过他白秋承?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栖迟的徒弟。 四周一片安静,冯子行启唇便要打圆场。 他才有动作,一阵林涛声突兀响了起来。 声音强盛有力,众人恍惚以为自己进了深山老林里,耳边除了树叶哗啦的碰撞声,便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飘下,落在了激奋的少年头顶。 “什么鬼东西……”白秋承不耐烦的把头顶的东西拿了下来,他定睛一看,愣住了,“枫,枫叶?” 还是红的枫叶。 且不说这一路过来,他都没见过枫树。更别提眼下这个时节,根本就不是红枫应该出现的。 那这枫叶是从何处来的? 啊哈哈哈哈,我开文了,存稿期间腱鞘炎犯了,只有几万字存稿呜呜呜呜呜呜[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缙云山 第2章 天空一声巨响 白秋承皱眉,蓦地抬起头。 只见天空之下,不知何时洋洋洒洒飘散着许多火红的枫叶。 缙云山方圆百里都是连绵起伏的青山,青山间,又有着好几座青油油的孤峰。 一座大半隐于云雾中的青山如同火烧般亮了起来。 哗啦一下,金红二色如画卷上的墨晕,飞快将整座山的绿尽数褪尽。 整座山峰,艳如朝霞。 在绵延不绝的青色里,那点金红死死烙印在了众人的目光尽头。 低沉的古钟声闷闷在空气中荡漾开,令广场上的年轻弟子们心中俱是一派清明。 虽然广场上的人才入门,可缙云山的构造却是提前有过了解的。 缙云山共有十二座孤峰,每一座孤峰一位峰主,其下又有许许多多的长老以及弟子。 其中,栖迟仙君所在的紫金峰是整个缙云山的根基。 哪怕是不了解也不知道缙云山的人,也一定会知道紫金峰的名号。 好巧不巧,艳若云霞的孤峰,正是紫金峰。 “紫金峰怎么变成这样了?” 底下的人对突然变了颜色的山峰多有不解,而台上的长老峰主们却十分诧异。 冯子行看着栖迟抬眼,几不可微动了下手,接住了一枚小小的枫叶。 他唇角一抽,老天爷啊,不会这么巧吧…… 坐在冯子行下侧的峰主咕咚咽了下口水,看着远处的红山:“这,这不会是……” 话音才启,一道气势澄澈的剑光自远处山峰横扫而出。 而后,将空中飘散的枫叶尽数削没。 剑光一出,原本百无聊赖待在广场边的弟子中就响起了激动的声音:“天清霞明。是霞明剑的剑气啊!大师兄出关了!” 陌生的称谓乍一入耳,新入门的弟子全都一脸茫然。 大师兄?什么大师兄? “不就是出个关么,有这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白秋承说着,顺着那人人的目光看去,“搞这么一出,故弄玄虚……” 嘲讽的声音倏然被淹没在喉咙里。 很快,白秋承就感觉自己的脸特别特别的疼。不是那种火辣辣被人一巴掌扇过的疼,而是无限逼近利器,被其锋刃散发出的锐利压迫的疼。 他看着飞来的那点剑光,睁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此刻正值黄昏,橙红绛紫将天染了一遍又一遍尚且不甘心,多余的色彩尽数落在了踏风而来的少年身上。 那人观其模样不过十七八岁,一袭红衣张扬至极。 素玉做的簪子挽不尽随风而动的墨发,掩不住明艳的姿容。但眉宇间的冷来得恰到好处,压住了太多的轻浮张扬,反教人不能靠近来者。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弟子全部行了剑礼,就连才入门不久的弟子也有样学样,剑光一时间全部炸起,十分得好看。 端坐在台上的年长者齐齐扶额。 一群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家伙。 交相辉映的剑光下,明映琉收了剑落在最高的台阶上。 “弟子明映琉,拜见诸位长老。”少年身形本就欣长,如今脊背停得笔直,更显得其如竹似松,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颇为板正。 “好好好。”冯子行赶忙点着头,“人来了就成。你才出关,恐怕还没来及见师弟吧?刚好,他就在这,也省得你两头跑了。” 明映琉闻言看向自己面前正襟危坐的人。 男人的面容,与明映琉日日夜夜想的样子并无异同。即使听见自己唯一的弟子出关,也还是那么严肃冰冷。 那双眼睛没有哪怕一点的温和,全是冷静和淡漠。 明映琉半垂下眼,利用面上的平静掩饰眼中的波动。 也是,毕竟是他一厢情愿。 这不很快他连唯一的弟子也不是了。 自冯子行说完话已经过了好一会,座位上的长老们见明映琉迟迟没有拜见栖迟,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气氛快要冷下来时,明映琉有了动作。 他复又抬手,敛眉低目:“拜见师尊。” 冯子行眉眼一松:“好……” 好个什么好,他都要被冻成筛子了。 看着周身气势彻底冷下来的人,冯子行把到嘴的好字原封不动咽回去,心里泪流满面。 他师弟到底是哪一步不满意? 明映琉说话后,场面陷入长久的沉默。 空气变得格外压抑,不光是底下的人感到不舒适,就连在座修为不低的长老们也坐立不安。 然而,处在低气压中心的明映琉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神情淡淡行着礼。 垂眸不语的人注视明映琉良久,冰冷的视线将人从头看到尾,往复几遍,最后停在了明映琉精致的眉眼间。 他缓缓启唇,确定似地问:“……师尊?” 明映琉交叠的手轻轻收紧,低着头不答。 栖迟说完等待了好一会,面前的人还是没有张嘴的意思,且大有他不说话,对方就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下去。 栖迟搁在膝上的手指略略一收,冒出个单字:“好。” “谢师尊。”明映琉抬起的手落下。 “哎,这么些年不见,都生疏了。”二人简单交流完毕,冯子行就立刻活跃起了气氛。 “你来得正好。”他不去看栖迟的神色,反而是笑眯眯看着明映琉,“你师父正打算给你收个小师弟呢。你向来与师弟在一处,也替他看看?” 他这师弟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当初他以明映琉闭关为由软磨硬泡说动栖迟收徒。 此刻明映琉好端端站在这,冯子行可不想赌栖迟掉头走人的概率有多小。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先发制人。 好在栖迟虽然脾气坏,但却很愿意听自己徒弟说的话,且大概率百依百顺。 所以,有些事跟明映琉说,远比跟栖迟交流来得事半功倍。 冯子行的话让明映琉有片刻怔忪,他捏捏手指,忍不住看向栖迟。 师尊真的要收徒弟了。 他都出来了,师尊也还是要收徒。 明映琉看过去时,发现恰好对上栖迟的目光。 那双眸子里包含的情绪很少,常人几乎难以与之对视,生怕那目光冻死自己。 可对常年待在栖迟身边的明映琉而言,栖迟这样的眼神,其实是准备耐心倾听别人的话。 该说的话数十年前就已经被他摁死了。 他还要自己说什么呢? 心脏突然泛起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痛。 明映琉几不可微抿了一下唇,而后避开栖迟的目光,看着冯子行:“师尊既有心收徒,想必是早有决断的。” 他略偏首,冷清的目光便落在了底下的人群,极淡的笑了笑:“我只是徒弟,守好本分便好了。” 明映琉话一落地,栖迟看向他的眼神立刻挪开了。 明映琉见此,一直紧绷的心绪骤然松开了。 原来是要他表态啊。 看师尊这个样子,应当是很满意了。 “既如此。”栖迟半掩在衣袖间的手指骨节凸起泛白,他声音低低的,听着有些压抑的沙哑,“那便站过来吧。” 虽然明映琉说的话合情合理,可听到冯子行耳中就觉得哪里都不对。 他隐晦又狐疑地打量着栖迟与明映琉。 多年不见生疏无可避免。可映琉是栖迟从婴孩时期手把手教大的,闭关前常常待在一处。 怎的生疏到快要形同陌路了? 眼下并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 “好吧好吧。”冯子行神态舒展,压下明映琉出现引起的骚动,“那招收继续。” 即使冯子行动手压下声音,四周也不复以前安静。 探究的目光在窃窃私语中落在了明映琉身上。 明映琉置之未闻,他在议论声里往旁边的通道走去,准备依言站在栖迟的身后。 可他当他路过栖迟身边时,旁边的人却抬起了手。 指尖多了一抹冷气,明映琉立刻警觉,垂在身侧的手快速往背后一藏。 他低头,看见栖迟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明映琉长眉微微一皱,平淡的语气带着疑惑:“师尊?” 栖迟神色不改,镇定自若:“闭关多年,为师想看你是否有进益。” “谢师尊关怀。”明映琉垂下眼睛,语气无波无澜答,“不过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待回紫金峰,弟子自然会一五一十禀告清楚。” 栖迟看着明映琉:“禀告?” 明映琉看上去有些烦,他对着栖迟疏离点头,最后一语不发站在了栖迟身后。 那模样,活像是碰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栖迟手指颤了颤,默默把举起的手收了回去,整个人看上去居然很落寞。 明映琉站在栖迟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肩头。 栖迟的动作让明映琉心里乱极了,他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谁在收徒。 明映琉捏着手指,盯着面前的人出神。 师尊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明当初拒绝的人是他,现在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呢? 试探他有没有死心?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心口闷闷的,明映琉按着手指的指腹用力到骨头都有点痛。 不,不对。 这行为不过是师父关心徒弟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分明是他想得太多了。 “映琉?” “映琉!” 明映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然发觉有人一叠声喊自己的名字。 明映琉蹙了一下眉,他扭头看向喊自己名字的冯子行:“何事?” 看着神态与栖迟足有八分相似的明映琉,冯子行将出口的话一下哽在了喉咙口。 明映琉见人叫了自己又不说话,不免愈发疑惑。 这时,明映琉耳边响起栖迟的声音。 “挑一个。” 直至此时,明映琉才发现其他长老门下,已经整整齐齐站了不少新收的师弟师妹。唯独他和栖迟这边,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 那栖迟刚刚的话意思不言而喻。 挑选徒弟这件事,本不需要明映琉一个弟子说话。 可奈何栖迟非要这么做。 且大有明映琉不点头,他就绝对不收的架势。 这怎么行——! 冯子行乐呵呵看向明映琉:“剩的人不多了,左不过收入门就是你的师弟了,映琉也帮着师父看看不更好?” 心一下一下刺得慌。 明映琉不断捏捏手指,语气不悲不喜:“但凭师尊做主。” 栖迟这回没有沉默,甚至动作前所未有的快。 他冷冷看向台下,随手一指:“那便他吧。” 栖迟本就对收徒的事不上心,若非当初某个掌门在他紫金殿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想爬到山顶打扰他的徒弟,他岂非点这个头。 栖迟沉静多年的心此刻情绪前所未有的充盈。 早在栖迟点人时,冯子行就已经去看是谁了。 可当冯子行看清楚人的刹那,他脸都绿了。 广场之上,那么多的世家宗族出身的公子小姐,那——么——多—— 栖迟随手一指,偏偏指中了一名脏兮兮的乞丐。 脏兮兮形同乞丐的小孩猝不及防被一张大饼砸中,此刻已经变得晕晕乎乎连道谢都忘了。 在冯子行看来,这么个收徒法子实在是太草率了。 他如何能和底下傻了眼的天之骄子们交差? “师弟,你这点法着实有些草率了……”冯子行趁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中,赶忙问,“要不再考虑考虑……?” 栖迟沉着脸不语。 冯子行立刻求助似地看向了明映琉。 师弟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徒弟了。 说来惭愧,或许明映琉开口,一句顶他十句。 明映琉当着众人的面,一点思考都没有,干脆利落点头:“可以。” 冯子行面如死灰闭了闭眼。 栖迟:“……” 他深深看着明映琉,这个人就这么想让自己收徒弟? 栖迟唇线抿得笔直,他看也不看周遭人的脸色,兀自起身。 男人斜撇了眼站着的明映琉:“事已办妥,那你代行峰主之职。” 明映琉熟稔抬手上下一叠:“是。” 栖迟没有再说话,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围绕在明映琉周身的冷气。 说起收徒 栖迟:你要我收徒? 映琉:真的。 栖迟:你真的要我收徒? 映琉:真的。 栖迟:真的吗? 映琉:真的。 师尊:破大防跑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天空一声巨响 第3章 师叔,你冷静 栖迟走得极快,丝毫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 人走后,白秋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远处站着一看就傻得要死的乞丐,脑子嗡一下炸了。 “这不公平!”他再不顾什么礼数,指着远处的人,怒声质问冯子行一行人,“我堂堂一世家子,论天资论身份,竟比不得一个沦落街头不知出身的乞丐?!你们缙云山把我当傻子愚弄呢?” 落在最后没被挑走的世家弟子少之又少,就零星一两个,更多的还是天资差些的普通人。 而且那些世家弟子之所以没去处,全都是不符合峰主和长老们择徒要求的。 倘若他们愿意,也可从外门弟子做起。 唯独白秋承,是他自己拒绝入其他峰,硬生生挨到最后的。 如果栖迟不收他,他要么当外门弟子,要么就只能收拾东西下山。 这让白秋承如何能接受。 他当然得闹,还要闹得越大越好。 然而周围抗议的声音极少,大家全都安静站在一处,看着这场闹剧。 广场空了不少,明映琉都不需要刻意去寻,就能看见白秋承和自己未来的师弟。 “你且放心去收弟子。”已经认命的冯子行出声,“这人我自有法子。” 明映琉颔首,朝前踏出一步,身形刹那便出现在了高台下。 他迎着周遭或是倾慕或是好奇的目光,走到了局促不安的小孩面前,然后缓缓张开了伸出去的手。 一枚质地温润通透的玉坠浮现在明映琉的掌心。 玉坠下,是一枚泛着寒光的枫叶装饰,金红的穗子吸引了小孩全部的目光。 “我名唤明映琉,乃紫金峰首徒,今后便是你的师兄。”明映琉眉目虽冷,语气却温和,“这是峰玉,日后便是你身份的凭证。你叫什么?” 小孩仰起头,入目便是一张脏兮兮又红彤彤的脸蛋。 他双眸亮闪闪的,双手抬起:“师兄好!我叫萧楮叶,吹箫的萧,楮树叶子的楮叶。” 明映琉看着眼前的人,莫名觉得像是一颗漏了陷的汤圆,他眼几不可微弯了:“好。” 明映琉手一倾,玉坠子便落在了萧楮叶手心里。 玉坠只有拇指大小,可萧楮叶却觉得有千斤重。 白秋承见此眼都红了:“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你们就不怕缙云山被世人耻笑么!” 明映琉眉头皱了一下,他看向离自己不远的白秋承。 那人感受到明映琉的目光,神情愈发激动:“我可是第一个上的山!我可是整个新入门弟子的第一名!凭什么不收我,收这么一个排名最末,毫无身份的乞丐?!你们既然收了他,那我也应该一并入紫金峰才对!” “白家公子。”冯子行等人说完,这才和和气气说道,“师弟他收徒自有章法,过程虽快可并不是没有考量。不如你先冷静一下,待我私下与你解释其中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白秋承不耐烦道,“你就是顾及缙云山的名声,害怕我将此事闹大而已。” 一道威压突然自台上投下,聚云峰峰主警告道:“白公子,慎言。” 白秋承:“我又没说错话。” “好。”冯子行听完笑了,“白公子说得不错,那便依你所言。” 说罢,冯子行从衣袖间拿出了一面小巧玲珑的镜子:“缙云山峰主招收弟子的规则是一条条摆出来的,栖迟虽被尊为仙君,可身为紫金峰峰主,也不能例外。同样,他拒绝收徒的理由,也一定和这些规则有关。” 此话一出,站在广场上的年轻人中有好些人面色一变。 当白秋承看见那面镜子时,心里突然涌起了不安:“等一……” 他才开口,那面镜子便在灵气的控制下骤然放大。 紧接着,镜面上就显现出前不久,众人从登山阶爬上来的影像。 镜子操控者直接把影像拉到了最后那点路。 “在登山阶之前,负责考校的弟子便和你们细细说过了不可伤人性命。”冯子行垂眼看着脸色微白的白秋承,“白公子又是如何做的呢?” 白秋承彻底失去了刚刚的威风,他难堪的站在原地,最后不甘的问:“我们既然违反了规则,那缙云山还要收我们?” “能走上登山阶最后一段路的,心性皆不坏。”一道温和的女音自上方缓缓响起,“既然知道错了,也愿意入缙云山的山门,那便好好改过,以后不再犯便可。” 在镜子照出影像的那一刻,除了白秋承,在场还有好几位少年面如死灰,垂着脑袋等待着被长老们逐出缙云山。 如今女音乍一说完,他们全都心怀感激,同时眼神也变得坚定。 冯子行见白秋承总算老实了,这才缓和了脸色。 他看向了萧楮叶,眼神十分复杂。 单论个头,眼前这个小孩就比不过在场的同龄人。 更不要说天资和出身,那自然是比不过白秋承他们的。 可既然栖迟收了,他也只能在今后多多关照一下这个小萝卜头了。 收徒已经结束,剩下的事宜也有专门的长老负责,根本就不需要冯子行操心。 思及此,冯子行道:“映琉,你先随我来,我有事叮嘱你。” 明映琉看了眼萧楮叶。 一般新收的弟子都会有弟子领去各峰,想必紫金峰也不例外。 他想也不想点头:“好。” 华清峰是缙云山历代掌门的住所。 山峰中并没有多么耀眼豪华的宫殿,只有一座低调雅致,依山傍水而建的府邸。 当明映琉跟着冯子行一路走到后院时,严肃的冯子行突然就跳了起来。 他扭头掐住明映琉的双肩一阵猛晃。 一边晃一边夸张的哽咽道:“二十年!你整整闭关了二十年!!!映琉,你知道你闭关后的二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明映琉眼前有一瞬的花白。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并且神色淡淡的抬手按住冯子行。 “不知。”明映琉顺便说,“掌门师叔冷静。” 冯子行听着这冷淡的语调,有一瞬以为自己按着的人,其实是栖迟那个祖宗。 “我就说栖迟不会养小孩吧。”冯子行撒开自己的爪子,看着明映琉略有嫌弃,“老古板养了个小古板出来,你会笑吗,笑一个我看看。” 明映琉冷静盯着冯子行:“掌门有事不妨直说。” 连师叔都不喊了,可见已经把耐心用尽了。 冯子行对此接受良好。 “我找你来,是因为担心你那个小师弟。”冯子行语重心长看着明映琉,“你是知道你师父那脾气的。” “?”明映琉眉峰略略一压,看着冯子行不赞成道,“师尊很好说话。” 冯子行:“……” “那是对你。”他深吸一口气:“你闭关这二十年,我说的话他一句不听,还死守着紫金峰死都不出来。紫金峰到底有谁在啊?!” 冯子行说完就觉得自己气不畅,需要去庆丹峰求一枚救心丸吃吃。 明映琉:“正常。师尊本不爱出门。” 冯子行两眼就是一黑。 他朝后倒过去时,被明映琉拽住了。 明映琉:“师叔,你先别睡。” “我没睡。”冯子行扶额。 他看着明映琉,最后叹口气,转身在到处都是的书堆里翻找着:“反正栖迟我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有你,那小孩也不至于被养死……” 冯子行翻了半天,总算从某个角落找到一本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的薄册子。 “喏。”冯子行抖抖灰,递给了明映琉,“那孩子我看在凡间过得肯定不好。这样的人心思敏感,若是有委屈也自己咽了不说,长久下去必定生出心魔,于修行一途不易。” “好在年纪尚小,一切都还来得及。”冯子行说,“我本想着我收了,有我那不成器的徒弟领着,不出半年,指定又是一个调皮蛋。哪曾想被你师父捡了去,虽然你偏帮你师父,可他不爱说话往那一杵赛门神这事你总不能不认吧?” “带你就已经是他最失败的事了,我不敢想他再带一个会是什么鬼样子。”冯子行双眼空茫似瞎子,“所以教孩子这事就得多烦着你这位大师兄了。” 冯子行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明映琉虽然不明白他闭关也就二十年,怎么掌门师叔对他师父有了如此大的偏见,可对方的嘱托却是很在理的。 既然萧楮叶成了他的师弟,他自然也该负起责任。 明映琉看着那本书,神色庄重接了过来。 “多谢师叔关……”明映琉说着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东西,一时没声了。 好……爹爹育儿手册? 明映琉眉皱起,怀疑看向信誓旦旦的冯子行:“我要给他当爹?” 这能行? “你不要那么死脑筋嘛。”冯子行翻了个白眼,“这个是参考。你又没有和小孩相处过,我光说,你肯定嫌烦,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这么一本合适的,就不要计较名字啦。” “好。”明映琉点头,把书收进了储物袋,“若师叔无他事,弟子便告退了。” “等等。”冯子行叫住了往外面走的人。 在明映琉回身时,冯子行问:“你和你师父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生疏不少。” 明映琉明显愣了下,他回过神,垂眼道:“没什么。许是多年未见,乍一见面,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如此。”冯子行略略放心,“我还以为你俩有什么矛盾。” 明映琉:“怎么会。” 冯子行看着一本正经的明映琉,他笑了笑:“有也没事。师父师父,既是师也是父。我这师弟确实脾气冷,可你和他到底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事,还是彼此说开最好,不然他应该也要伤心了。” 明映琉捏手,闷声道:“可是我不想认他作父。” “不认也没关系呀。”冯子行拍拍明映琉的肩,“重点又不是要认谁当爹。我是看你俩今天状态都不太对,不由想多嘴说一句。老实说,你一声不吭闭关这么久,他就没再给过我好脸色了。” 冯子行感叹着:“真是师兄难为啊……” “师叔多虑了。”明映琉一板一眼安慰冯子行,“师尊只是不善言辞。” 冯子行:“……”他无语凝噎,最后只道,“你赶紧走。” 明映琉行礼:“弟子告退。” 等走出那座雅致的府邸后,明映琉才敢松懈。 他望望天,最后呼出一口气。 还说开。当初那人只是察觉一点苗头,就隐晦敲打自己。若是真的把自己这份心思剖露,那人恐怕得恶心死。 明映琉想着,缓缓握紧手,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往山底下走去。 掌门:我给你讲你师父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徒弟:八百米厚美颜大滤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师叔,你冷静 第4章 找借口 收徒的时间本就在黄昏,加上冯子行说的这会子话,明映琉徒步下山时,天空上就只剩下一线的橙红了。 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当明映琉走到山底时,就见最后一截台阶上,坐着个灰扑扑的人。 那人一看年纪就不大,坐下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若是粗心一点的人,恐怕都不会注意到。 明映琉放慢了步子,走到近旁愣了一下:“……师弟?” 萧楮叶等得昏昏欲睡,当头顶响起声音时,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他慌乱仰起头,见是明映琉后,脸上立刻展现出一抹笑:“师兄,你下来啦。” 明映琉扫了眼四周,皱皱眉:“怎么在这?” 萧楮叶揪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答话。 明映琉想起刚刚随手翻的几页书,换了个问题:“为何不回紫金峰?” 萧楮叶这才摇头,小声道:“新入门的弟子都有师兄领走,我等了半天也没人,问师兄也只说让我耐心些。我没有办法,只好在这里等师兄下山了。” “不过就算师兄不下山也没关系!”萧楮叶见明映琉面色微冷,赶紧仰头解释,“师兄回紫金峰没看见我,肯定也会来寻我!我待在原地不走,师兄也能很快找到我了。” 他说完小心翼翼瞧着明映琉:“师兄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明映琉看着萧楮叶,神色软和下来,他伸出手,温声道,“我带你回去。” 萧楮叶看着伸到面前的白洁指尖,他咬咬唇,把手在粗糙的衣服上擦了又擦,这才谨慎地握上去那么一小点:“好!” 明映琉直接把人拽紧了,清澈的声音如同月色下叮咚作响的山溪,虽冷却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给你的峰玉里有个传送阵。用灵气激活后,便能直接移到紫金峰内……像这样。” 话音刚落,萧楮叶眼前蓦地一花,紧接着失重感和眩晕一同席卷而来,他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萧楮叶脚再次踩在实地上时,他缓了好一会,眼前的场景才总算没有转圈似的晃了。 萧楮叶晕头转向抬起头,恍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再也不是莹莹的翠绿了。 是层次分明的红与金,密集细碎的金色灵光自叶片上洒落,像烧出一大片天的晚霞。 晶莹剔透的玉阶一层一层交叠,蜿蜒进深山之中。 萧楮叶踏入紫金峰第一个念头便是好安静。 或许是这座孤峰真的住了一位仙君,所以连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显得格外克制。 萧楮叶听着隐约响起的潺潺流水声,看着面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他努力踮起脚尖,极目眺望,也只能看见从枫树林中探出一角的琉璃瓦屋檐。 见此,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要是一点一点的爬,两天两夜也爬不完吧? 一阵轻盈的风落在了二人身边。 明映琉对这股气息很熟悉,是栖迟的灵识。 他不过才带着人回来,师尊态度就这么急切了。 明映琉的手紧了紧。 萧楮叶似有所觉,他低头看了看和明映琉交握的手,背后陡然生出一股凛冽的寒意,让人恍如置身深冬严寒。 小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明映琉立刻有了反应,他低下头:“很冷么?” 萧楮叶感觉不止明映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适才在广场,师尊只是点了他便走了,远不如其他长老挑新弟子时的慎重。 原来是打算私底下考验他么? 萧楮叶松开明映琉的手,站得笔直,牙齿打了个颤:“回师兄的话,没有!” 萦绕在身上始终不去的寒意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楮叶松了口气,却敏锐察觉到明映琉有些低落的情绪。 他刚想问原因,就听头顶传来栖迟的声音:“来主殿。” 短短三个字落在心间,无端漫出几分寒霜。 新收的弟子都需要给师尊磕头,来主殿无可厚非。 明映琉想着,低低应了声。 他刚准备伸手牵萧楮叶,心头蓦然响起栖迟的传音:“他洗洗,你单独来。” 那人的声线清而稳,旁人听来会觉得格外冷漠,可却能很轻易撩拨起明映琉的情绪。 明映琉垂下眼皮,掩住眼中泛起的波澜,在心中回了声好。 “师兄,我们现在就——” 萧楮叶话还没说完,脚就离了地。 被拎猫一样拎起来的萧楮叶:“……?” 他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眼前就突然一花。 等到适应时,人已经在天上了。 萧楮叶的脸唰地白了。 “师……师兄。”他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一边喊一边双手还在乱扑腾。 “别乱动。”明映琉看人扑腾得厉害,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当心掉下去。” 萧楮叶看了看自己悬空的双脚,忍不住自我怀疑,他不动就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不会。”明映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难得开口解释,“你很轻。” 萧楮叶微微放心,他看着移动的景色,觉得自己有点晕。 坐在紫金殿中的栖迟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 他身旁是一扇开得很大的窗户,栖迟侧首,便能望见一大半的紫金峰和天空。 垂暮之下,白色的剑光划过天空,引动夕云。 栖迟收回目光,他阖眼,清霜般的冷便在空气中蔓延开。 萧楮叶还是一个普通人,明映琉将人带到了山腰一处僻静的竹院中。 万幸,万事堂的长老在得知栖迟收徒后,早早派了一位杂役弟子等在此处了。 “大师兄,”那弟子脸庞激动得微微发红,他看着明映琉,问礼后道,“师弟便放心交给我吧。” 明映琉微微颔首,他将躲在他身后还没缓过神的萧楮叶推了出去。 “不用太着急,我在峰玉上留了一抹灵气。”明映琉摸了一下小孩的头,随手拂过玉坠,而后叮嘱道,“你洗完后按一下峰玉,灵气会自动让峰玉带你去紫金殿。” 萧楮叶握好玉坠,连连点头:“谢谢师兄。” 站在一旁的弟子羡慕地看着萧楮叶被摸,心中感慨万千。 想他才入门时,满山乱飞的小道消息里,说得最多的就是那无故闭关的仙君首徒。 一面是令人无比向往的天资与姿容,一面便是说这位大师兄多么多么可怕。 可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性格哪有传说中说的那般冷淡。 这不,对自己的师弟那叫一个关怀,都摸人家头了。 依他看,栖迟仙君倒是和传闻一模一样。 弟子才进紫金峰时不知是踩到了什么地方,直接和不曾露面的栖迟打了个照面,险些被他那毫无感情的眼神冻死。 至今过了好一会了,仍旧心有余悸。 明映琉与之比起来,简直是人美心善的典范。 弟子这么想着,也打算和明映琉搭话。然还没开口,原地哪还有青年的半分影子? 弟子:“……”嚯。 紫金殿的位置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生长在宏伟宫殿四周的树木格外粗壮,生机十分蓬勃。 树荫投射在走廊间,留下一块块斑驳的影子。 明映琉御着的灵剑贴着一棵高大的树冠落下,震荡的灵气吹飞了地上的树叶。 透明的长剑化成一道银光,没入明映琉右手手腕,只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抹银色的剑纹。 明映琉立在门前,迟疑的把手放在了门上,冰冷的触感顺着手心传来。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单独和栖迟私底下见面。 见面后要说什么? 明映琉想不到。 栖迟早早就知道明映琉过来了。 他见人停在门边就是不推门,冷淡的脸上平添几分无奈:“进来吧。” 明映琉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门推开了。 两人就此面对面一站一坐看着对方。 栖迟临坐与窗前,黄昏最后一点夕光落在他身上,化掉了一点冷意。 栖迟轻垂的眼睫抬起,他抬眸正视站在不远处的大弟子:“过来。” 明映琉便走过去。 栖迟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明映琉,手指微微颤抖着。 二十年对于栖迟这样的修仙者而言,短得不过弹指,更不要说会有什么变化了。 可栖迟却觉得,这是他待过最难捱的二十年。 旁人看他的徒儿一如昨日,可他却知道他的徒儿脸瘦了,也长高了,有了自己的心事再不愿意同他说。 他忍住了向面前青年伸出手的强烈**,而是沉默自持的把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人停在自己面前。 明映琉站定垂眸,刚好能瞥见栖迟指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永远保持着理智,永远是那么的得体,就连处理起感情的事也格外果断漂亮。 换做他,是绝对没办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的。 明映琉在心里叹口气,尽力维持住自己平静淡然的模样,而后保持着刚刚好的恭敬与疏离问:“师尊唤我前来有什么事嘱托么?” 明映琉最先得到的,是栖迟疑惑不解的目光。 可很快,栖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栖迟摊开自己的手,硬邦邦憋出一串话来:“适才人多你不许为师看,现在紫金殿只有你我二人,为师要探探你的修为。” 宽大的手掌近在咫尺,明映琉手指下意识抽动了一下。 以前,他最喜欢栖迟说探修为,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和栖迟亲密接触的行为之一。 栖迟也知道明映琉喜欢。 尤其是在他徒儿不开心时,用这招屡试不爽。 很快哄好。 每次徒儿都会克制着,很轻很轻抿一下唇角把手搭上来。 然而出乎栖迟意料,明映琉朝后退了半步,拒绝了他:“以师尊目力何须探灵,弟子的修为一看便知。不过也不劳师尊多看,弟子修为已至金丹后期。” 殿内一派安静,栖迟静静看着明映琉,再次开口:“伸手。” 师尊:捏爪爪 徒弟:no [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