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你的全世界》 第1章 初遇 2010年的霜降,A市下了场罕见的冷雨。细密的雨丝裹着深秋的寒气,斜斜打在简家别墅雕花的铁门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也让庭院里那几株名贵的广玉兰,落了一地憔悴的花瓣。 客厅里暖黄的水晶灯亮着,驱散了室外的湿冷。张茗洁坐在丝绒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的杯沿,杯里的龙井早已凉透。她对面的红木茶几上,放着一个有些陈旧的牛皮纸信封,封面上用钢笔写着“简、张二位亲启”,字迹力透纸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那是她故友林慧生最后的笔迹。 三天前,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林慧生因为车祸导致失血过多,抢救无效。等她和丈夫简运铭赶到医院时,只看到盖着白布的病床,和站在走廊尽头、浑身湿透的少年。 “茗洁,别太难过了。”简运铭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泄露了连日的疲惫。“慧生走得安详,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她的心愿了了。” 张茗洁抬起头,眼眶泛红:“我怎么能不难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临走前……就只放心不下智明。”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玄关处。 那里站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外套,裤子短了一截,露出脚踝,脚上是一双旧帆布鞋,鞋边沾着泥点——那是他从孤儿院走到这里,一路踩过的雨水和泥泞。少年身形已经抽得很高,约莫有一米四,肩膀虽还显单薄,却已能看出日后宽肩窄腰的轮廓。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这就是林慧生的儿子,简智明。比他们的儿子简竺云大三个月,今年刚满七岁。 三天前在医院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不哭不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像。孤儿院的院长说,林慧生走后,这孩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问都不答。直到简运铭拿出林慧生生前写的信,说要接他回简家,他才终于动了动,跟着他们上了车。 “智明,过来坐吧。”简运铭朝着少年温和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有距离感。 少年闻声,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脸。眉眼清隽,鼻梁挺直,皮肤是冷调的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那双眼睛,太沉了。十岁孩子该有的清澈与活泼,在他眼里荡然无存,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戒备。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客厅里的一切——昂贵的家具,精致的摆件,坐在沙发上衣着光鲜的男女,最后落在简运铭和张茗洁的脸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又迅速低下头,走到沙发旁的单人椅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张茗洁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又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她想起林慧生,那个总是笑着说“我家智明最懂事”的女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走得这么早,留下这么小的孩子孤零零一个人。 “智明,”张茗洁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很柔,“你妈妈……林慧生,是我和你简叔叔最好的朋友。她走之前,给我们写了一封信,希望我们能照顾你。”她拿起茶几上的牛皮纸信封,递到简智明面前,“这是她给你的,你要不要看看?” 简智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去接,却又忍住了。他摇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不用了,我知道她的意思。” 他的声音比张茗洁想象中要低,没有同龄孩子的清脆,反而透着一股沉静。张茗洁愣了一下,又把信封推到他手边:“拿着吧,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念想。” 这次,简智明没有再拒绝。他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接过信封,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简运铭见状,适时地接过话头:“智明,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和你张阿姨,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还有一个儿子,叫简竺云,比你小三个月,今年七岁。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们以后可以做兄弟。” 提到“兄弟”两个字时,简智明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童音:“妈妈!爸爸!你们回来啦!我画完画了,你们快来看!” 简竺云跑了下来。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小熊睡衣,头发软软的,像个糯米团子。小家伙跑得飞快,到了楼梯口还差点绊倒,幸好扶住了扶手。他抬起头,看到客厅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张和简智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唇形。如果不是简竺云的右脸上,从颧骨延伸到下颌,带着一块巴掌大的棕褐色胎记,任谁都会以为他们是双胞胎。那块胎记颜色很深,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泼在了这张白净的小脸上,却奇异地没有破坏他的可爱,反而添了几分独特的辨识度。 简竺云不怕生,他走到简运铭身边,拉了拉父亲的衣角,仰着小脸问:“爸爸,他是谁呀?” 简运铭弯腰抱起儿子,指着简智明,笑着介绍:“竺云,这是简智明哥哥,以后会和我们一起住。你要好好和哥哥相处,知道吗?” “智明哥哥?”简竺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简智明,“哥哥,你好!我叫简竺云,你可以叫我竺竺。”他说着,还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简智明看着他。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看着那块突兀的胎记,看着他眼底毫不设防的纯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张茗洁见儿子这么热情,松了口气,笑着对简智明说:“竺云就是这样,性格活泼,有点调皮,你别介意。”她顿了顿,又道,“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就在竺云房间的隔壁。” 简智明站起身,跟着张茗洁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张茗洁推开一间朝南的房间门:“这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喜欢吗?我们已经给你准备了新的床和衣柜,还有书桌,以后你可以在这里写作业。” 房间很大,采光很好。窗外正对着庭院里的广玉兰,雨还在下,叶片上挂着水珠,格外清新。书桌上放着崭新的文具,衣柜里挂着几件合身的衣服,都是按照简智明的尺寸买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毛绒小熊,看起来和简竺云睡衣上的图案是一套的。 张茗洁看得出来,简智明的生活条件并不好,林慧生一个人带着他,日子过得拮据。所以她特意把房间布置得温馨一些,希望能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简智明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宽敞和明亮,也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专属空间”。在孤儿院的这几天,他住的是八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晚上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哭声。而在这里,一切都是新的,都是属于他的。 可他心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他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凭空来的。是因为他的妈妈死了,是因为他成了孤儿,是因为他长得像简竺云,所以简家才会收留他。 “谢谢你,张阿姨。”简智明低下头,声音依旧很轻。 张茗洁看着他这副疏离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她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对待简竺云一样:“不用谢。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别客气。” 简智明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张茗洁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你先休息一下,晚饭好了我叫你。”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简智明一个人。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写给简运铭和张茗洁的,另一封是写给她的。 写给简运铭和张茗洁的信里,林慧生详细说明了自己的病情,说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简智明。她知道简家条件好,也知道简家夫妇善良,所以恳请他们收养简智明,让他能有一个安稳的家。信的最后,她写道:“智明这孩子,性子冷,心里却懂事。他从小就没有爸爸,我走了以后,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他。若他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多担待。” 另一封信是写给简智明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来写的时候很用力。 “我的小明明: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难过,妈妈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会一直看着你。 妈妈知道,这些年跟着我,你受了很多苦。别的孩子有的玩具,你没有;别的孩子能吃的零食,你也很少能吃到。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简叔叔和张阿姨是妈妈最好的朋友,他们都是好人,会好好照顾你。你要听话,要懂事,不要惹他们生气。不要像妈妈一样,总是逞强。 还有,简家有个小弟弟,叫简竺云。他和你长得很像,是不是很神奇?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就像哥哥照顾弟弟一样。你们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这样妈妈在天上也会放心。 小明明,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不要记恨任何人,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妈妈永远爱你。 你的妈妈林慧生” 简智明看着信上的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以为在孤儿院的那几天,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可看到妈妈的字迹,看到那些叮嘱的话,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个需要妈妈的孩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哥哥?”是简竺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妈妈说晚饭好了,叫你下去吃饭。” 简智明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开口:“知道了,我马上来。” 他把信叠好,放回信封里,小心翼翼地放进书桌的抽屉里,锁上。然后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还是红的,但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才打开房门。 简竺云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见他出来,立刻把苹果递过去:“哥哥,给你吃苹果,很甜的。” 简智明看着他递过来的苹果,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胎记,沉默了几秒,接过苹果:“谢谢。” “不用谢!”简竺云笑得更开心了,他拉着简智明的衣角,“哥哥,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吧,今天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简智明没有挣脱他的手。那只小手胖乎乎的,很温暖,拉着他的衣角,像是在给他传递一种力量。他跟着简竺云下了楼,走进餐厅。 餐厅里,简运铭和张茗洁已经坐在餐桌旁等着了。餐桌上摆满了菜,糖醋排骨、可乐鸡翅、清蒸鱼、炒青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都是家常菜,却做得精致可口。 “智明,快坐。”张茗洁笑着招呼他,把一副碗筷放在他面前,“饿了吧?快尝尝阿姨做的菜,看看合不合胃口。” 简智明坐下,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他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看着简竺云已经拿起排骨啃得不亦乐乎,看着简运铭和张茗洁时不时给儿子夹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就是简竺云的生活。有父母的疼爱,有吃不完的美食,有温暖的家。而这些,都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哥哥,你怎么不吃呀?”简竺云抬起头,嘴里塞满了排骨,含糊不清地问,“这个排骨超好吃的,你快尝尝!”他说着,还想用自己的筷子给简智明夹一块,被张茗洁拦住了:“竺竺,用公筷。” “哦,对哦。”简竺云吐了吐舌头,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简智明的碗里,“哥哥,给你。” 简智明看着碗里的排骨,又看了看简竺云带着笑意的脸,说了声“谢谢”,慢慢吃了起来。排骨炖得很软烂,酸甜可口,确实很好吃。 这顿饭,简智明吃得很安静。他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偶尔简运铭和张茗洁问他问题,他才会回答几句,言简意赅。而简竺云则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会儿说今天在幼儿园画了画,一会儿说院子里的小猫又调皮了,一会儿又问简智明以前住在哪里,喜欢什么。 简智明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但他记得,简竺云说他喜欢画画,喜欢小猫,喜欢吃糖醋排骨。 晚饭过后,简竺云拉着简智明去他的房间玩。他的房间比简智明的还要大,堆满了各种玩具和绘本。书桌上,放着他今天画的画,画的是一家四口,有爸爸、妈妈、他自己,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虽然画得稚嫩,但能看出来是简智明。 “哥哥,你看,这是我画的我们一家人!”简竺云指着画,骄傲地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简智明看着那张画,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简竺云是真心把他当成家人,当成哥哥。可他做不到。他忘不了妈妈的信,忘不了自己是寄人篱下,忘不了这一切的“温暖”,都源于他是“故人之子”,源于他长得像简竺云。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雨已经停了,夜空里挂着一轮残月,冷冷的光洒在庭院里。 “哥哥,你怎么了?”简竺云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走过来,拉了拉他的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简智明转过身,看着他担忧的小脸,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呀?”简竺云追问,“是不是想妈妈了?我妈妈说,想妈妈的时候,看看星星,妈妈就会在星星上看着我们。”他说着,指向窗外的夜空,“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你妈妈在看着你呢。” 简智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颗星星特别亮。他想起妈妈的信,想起妈妈说会一直看着他,眼眶又有些发热。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简竺云见他回应,开心地笑了:“哥哥,以后你想妈妈了,就跟我说,我陪你一起看星星。”他说着,又拉着简智明的手,“我们来玩积木吧,我可以搭一个大房子,给你和我一起住!” 简智明没有拒绝。他坐在地毯上,看着简竺云笨拙地搭着积木,看着他脸上的胎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着他偶尔抬头对自己笑,心里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痕。 他想,或许,在这里住下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他同时也在心里告诉自己,简竺云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而他,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庇护下。他要努力,要变得优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简智明,不是靠“故人之子”的身份才留在简家的。他要得到简运铭和张茗洁的认可,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甚至……要得到简竺云拥有的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狂生长。他看着身边笑得天真烂漫的简竺云,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眼底深处,悄然埋下了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 他知道,从他踏进简家大门的这一刻起,他和简竺云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他们是兄弟,是家人,却也注定,会成为彼此生命中最复杂的羁绊。 第2章 偏爱的错觉 简智明住进简家的第三个星期,秋意更浓了。庭院里的银杏开始落金,风一吹,细碎的叶子就打着旋儿飘进二楼的窗,落在简智明书桌的课本上。 他正低头演算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工整利落的字迹。书桌一角放着一个崭新的蓝色保温杯,是昨天张茗洁刚给他买的,说秋天喝凉水对胃不好。可简智明每次看到这个杯子,总会想起简竺云那个可以控制保温温度的保温杯——那是简竺云生日时,简运铭特意托朋友做的可以控制保温温度的定制款,简竺云宝贝得不行,每天都攥在手里。 “哥哥!哥哥你看!” 清脆的喊声从隔壁房间传来,紧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简智明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没立刻应声,直到敲门声又急促了几分,才放下笔,走过去开门。 门口的简竺云穿着一身柔软的米色家居服,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遥控赛车,眼睛亮得像星星。他右脸上的胎记在暖光下泛着浅棕的色泽,配上那副雀跃的模样,竟一点都不突兀,反而透着股天真的憨气。 “哥哥,你看爸爸给我买的赛车!可以漂移的!”简竺云献宝似的把赛车举到简智明面前,车身是亮眼的红色,车轮上还带着银色的装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简智明的目光落在赛车上,又快速移开,落在简竺云仰起的小脸上。他注意到简竺云的头发刚洗过,发梢还带着湿气,额前的碎发软软地贴在皮肤上,脖子里挂着的小银锁晃来晃去——那是简竺云满月时,简家爷爷奶奶送的,据说上面刻着他的生辰八字,简竺云从小到大从没摘下来过。 “嗯。”简智明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可简竺云丝毫没察觉他的冷淡,依旧兴奋地拉着他的袖子:“哥哥,我们去楼下客厅玩好不好?地板滑,漂移超酷的!”他的手指细细软软的,攥着简智明校服的袖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 简智明下意识地想挣开,可指尖触到简竺云温热的皮肤时,又莫名顿住了。他看着简竺云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这种毫无保留的热情,他从来没有过。在林家的时候因为父亲早逝,母亲总是很忙,他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待着;后来母亲走后,他在孤儿院待了三个月,见惯了别的孩子争抢玩具和零食,从未有人像简竺云这样,巴巴地跑来分享自己的宝贝。 “我还要写作业。”最终,简智明还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简竺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他捏着赛车的手指紧了紧,小声说:“可是……作业可以待会儿写呀,就玩十分钟好不好?”他很少被人拒绝,尤其是在简家,不管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父母和家里的阿姨都会顺着他。 简智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就要关门。 “哥哥!”简竺云急了,伸手按住了门板,不让他关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委屈,眼睛也慢慢红了,“我把赛车分你玩,还把我的奥特曼卡片也分你一半,你别不跟我玩好不好?” 简智明关门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简竺云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不是不喜欢简竺云,只是……他嫉妒简竺云。嫉妒他的天真,嫉妒他的无忧无虑,更嫉妒他能理所当然地拥有父母的宠爱。 “我没有不喜欢你。”简智明的声音冷了些,“我只是要写作业,你自己去玩。”他说完,用力把门板往回拉。 简竺云没防备,手被门板夹了一下,“嘶”地吸了口凉气,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手里的遥控赛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车身磕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划痕。 “哇——”简竺云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他捂着被夹到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右脸上的胎记因为情绪激动,颜色似乎也深了几分。 简智明愣住了。他没想到简竺云会哭得这么凶,更没想到自己会不小心夹到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捡地上的赛车,可脚步刚动,就听到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竺竺?怎么哭了?”张茗洁的声音带着焦急,她快步走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简竺云,还有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的简智明。 张茗洁立刻蹲下身,把简竺云搂进怀里,柔声哄道:“乖宝,不哭了,告诉妈妈怎么了?是不是手疼?”她轻轻拿起简竺云的手查看,只见他的食指关节处红了一片,虽然没有破皮,却也看得出被夹得不轻。 “妈……妈妈,哥哥他……他不跟我玩,还夹我的手……”简竺云抽抽搭搭地说着,眼泪蹭了张茗洁一身。 张茗洁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抬头看向简智明,语气带着点责备:“智明,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弟弟吵架了?” 简智明的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他看着张茗洁怀里的简竺云,又看着张茗洁略带责备的眼神,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他想解释,想说是简竺云先按住门板,想说是不小心夹到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 他知道,解释没用。在张茗洁眼里,简竺云是需要被呵护的宝贝,而他是外来的孩子。就算是简竺云的错,最终被责备的也只会是他。 “我没有。”最终,简智明只憋出了三个字,声音又冷又硬。 “你还说没有!”简竺云在张茗洁怀里哭得更凶了,“你就是不喜欢我!你还把我的赛车摔了!” 张茗洁顺着简竺云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赛车,红色的车身磕出了一道白痕,确实像是被摔过的样子。她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些,语气也重了几分:“智明,弟弟那么喜欢你,特意来跟你分享玩具,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就算你不想玩,也不能夹他的手、摔他的东西啊!” “我没有摔他的车。”简智明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在针对他,张茗洁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昨天晚上,简运铭加班回来,特意给简竺云带了他最爱的草莓蛋糕,却只随口问了他一句“作业写完了吗”;想起早上吃饭时,张茗洁把剥好的鸡蛋放进简竺云碗里,却没问过他要不要;想起简竺云每次犯错,父母都只是温柔地教育几句,而他哪怕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都会被张茗洁轻声提醒“下次小心点”——那语气里的客气,比责备更让他难受。 他们总是说“把你当亲儿子”,可实际上,他永远都是个外人。他们的偏爱,从来都写在脸上。 “妈妈,你别骂哥哥了……”简竺云哭了一会儿,看到简智明苍白的脸色,反而有些不忍心,他拉了拉张茗洁的衣角,小声说,“可能……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 简竺云的话让张茗洁愣了一下,她看着怀里懂事的儿子,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眼神冰冷的简智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其实也知道,简智明不是故意的,这孩子自从住进家里,就一直很懂事,从不主动惹事。可刚才看到简竺云哭得那么伤心,她一时心急,就忍不住责备了他。 “好了,竺竺不哭了,是妈妈刚才太急了。”张茗洁摸了摸简竺云的头,又看向简智明,语气缓和了些,“智明,刚才是阿姨不对,不该不问清楚就说你。不过你跟弟弟之间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知道吗?” 简智明没有回应。他看着张茗洁温柔地哄着简竺云,看着简竺云依赖地靠在张茗洁怀里,心里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他知道张茗洁在道歉,可那道歉里的客气和疏离,比刚才的责备更让他难受。 如果被夹到手的是他,张茗洁会不会也这么温柔地哄他?如果他哭了,父母会不会也这么紧张地把他搂进怀里? 答案是否定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我回房间了。”简智明说完,转身关上了房门,把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过银杏叶的沙沙声。简智明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抬手捂住脸,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竟然哭了。 他不是因为被责备而哭,而是因为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嫉妒。他像一个站在玻璃窗外的旁观者,看着简竺云和父母其乐融融的画面,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永远也融不进去。 “为什么……”简智明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为什么你们都只喜欢他……” 他想起简竺云脸上的胎记,想起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如果没有那片胎记,父母会不会分一点爱给他?如果他才是简家的亲生儿子,是不是就能拥有这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简智明慢慢放下手,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能一直做那个只能看着别人幸福的旁观者。 他要变强,要比简竺云更优秀,要让简运铭和张茗洁看到他的好,要让他们知道,他比简竺云更值得被爱,更值得拥有简家的一切。 楼下传来张茗洁哄简竺云的声音,还有简竺云渐渐开心起来的笑声。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简智明的心上,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捡起刚才被风吹落在书上的银杏叶,轻轻捏在手里。叶子的边缘有些锋利,硌得他手心发疼,却也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简智明。他要做简家最优秀的孩子,要把简竺云拥有的一切,都抢过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楼下客厅里,张茗洁正拿着医药箱给简竺云处理手上的红肿,简运铭也刚下班回来,皱着眉头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真不是智明推我的,是我自己按住门板,哥哥没注意才夹到我的。”简竺云坐在沙发上,小声为简智明辩解,“赛车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掉的,不是哥哥摔的。” 张茗洁叹了口气,摸了摸简竺云的头:“妈妈知道竺竺懂事,可智明那孩子……心思太重了。”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简运铭对简智明已经足够用心,可这孩子总是带着一股疏离感,好像总在防备着什么。 简运铭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慧生走得早,这孩子在孤儿院待了三个月,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心思敏感也是正常的。我们得多关心他,别让他觉得自己是外人。”他顿了顿,又说,“明天我去给智明也买一个同款的遥控赛车,再带他去游乐园玩玩,让他跟竺竺好好处处。” 张茗洁点了点头:“也好。这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要是能好好相处,以后也是个伴儿。” 他们从未想过要偏心谁,只是简竺云从小就黏人,又爱哭爱笑,自然让人忍不住多疼几分。而简智明太过懂事,太过安静,反而让他们忽略了他内心的敏感和脆弱。 可这些话,简智明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此刻正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认真地演算着数学题。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嫉妒和不甘,都倾注在这一笔一划里。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一个在楼下被父母温柔地呵护着,一个在楼上独自憋着一股劲想要变强。他们的命运,从这场小小的冲突开始,朝着截然不同却又紧紧缠绕的方向,慢慢延伸。 第3章 猜忌 简智明和简竺云的那次冲突后,家里的气氛安静了好几天。 简智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里。每天早上,他总是第一个起床,在庭院里背完半本英语单词才去吃早餐;晚上,简竺云早就睡熟了,他房间的台灯还亮着,直到深夜才熄灭。他的作业本上永远是满分,课堂上老师提问,他总能最快举起手,回答得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简运铭和张茗洁看在眼里,既欣慰又心疼。简运铭特意按承诺买了同款遥控赛车送给他,张茗洁也变着花样给他□□吃的菜,可简智明始终礼貌而疏离,收下礼物时只会说“谢谢”,吃饭时也很少说话,总是快速吃完就回房间学习。 相比之下,简竺云显得有些无措。他想跟简智明说话,却又怕再被拒绝,只能远远地看着。有时看到简智明在书房写作业,他会偷偷把自己的零食放在门口,可等他走后,那些零食从来没被动过;有时在学校碰到简智明,他想上前打招呼,却只看到简智明冷淡的背影,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直到初冬的第一个周末。 那天下午,阳光难得暖和,张茗洁的朋友送来一筐新鲜的草莓,红彤彤的,又大又甜。简竺云蹲在厨房的水槽边,小心翼翼地洗着草莓,水流轻轻冲着草莓表面的绒毛,水珠沾在鲜红的果肉上,像一颗颗小小的珍珠。 “竺竺,洗好了吗?给爸爸妈妈端一盘过来。”张茗洁在客厅里喊他。 “马上就好!”简竺云应了一声,把洗好的草莓分成两盘,一盘递给张茗洁,另一盘却没有放下。他看着盘子里饱满的草莓,又看了一眼二楼简智明房间的方向,眼睛悄悄亮了起来。 他记得简智明上次在饭桌上,夹过一颗草莓,虽然只吃了一口,却没吐出来。或许……哥哥是喜欢吃草莓的? 这个念头让简竺云鼓起了勇气。他端着草莓,脚步轻轻地上了楼,走到简智明的房门口。门板紧闭着,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简竺云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握着盘子的手指紧了紧,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哥哥……你在吗?” 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几秒,简智明的声音传出来,依旧冷淡:“有事吗?” 简竺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我洗了草莓,很甜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房间里沉默了。简竺云站在门口,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门“咔嗒”一声开了。 简智明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他刚才一直在做一套奥数题,卡在最后一道题上,正有些烦躁。看到简竺云端着的草莓,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用了。”简智明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你自己吃吧。” 简竺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看着简智明冷漠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明明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明明特意挑了最大最红的草莓,可还是被拒绝了。 “哥哥,你就尝一个好不好?”简竺云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恳求,他把盘子往前递了递,“这个草莓真的很甜,我洗了很久的……” 简智明的目光落在那盘草莓上,又快速移到简竺云的脸上。简竺云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快要哭了,右脸上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浅棕的光泽,显得格外可怜。 可这份可怜,在简智明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他想起上次冲突后,简运铭给他买的遥控赛车,想起张茗洁每天变着花样做的菜——他们总是用这些东西来“补偿”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想要什么。现在,简竺云又端着草莓来讨好他,是为了什么?是父母让他来的吗?还是他自己想让父母觉得,他是个懂事的好弟弟? 简智明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他最讨厌这种带着目的性的“示好”,好像他是个需要被施舍的乞丐,只有靠别人的怜悯才能活下去。 “我说了,不用。”简智明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抬手想把门关上。 “哥哥!”简竺云急了,伸手按住了门板,不让他关上门,“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想让你吃点草莓,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简智明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你是觉得我抢了你的东西,所以故意来讨好我,让爸爸妈妈觉得你懂事,对不对?” 简竺云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抢了我的东西……” “没有?”简智明冷笑一声,目光落在简竺云脸上的胎记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刻薄,“你生来就拥有一切,爸爸妈妈疼你,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当然不会觉得。可我呢?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多余的人?”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简竺云的心上。简竺云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我没有那么想!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多余!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想让我们像真正的兄弟一样……” “真正的兄弟?”简智明的眼神更冷了,“我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兄弟。你是简家的大少爷,我是被收养的,我们从来就不一样。” 他说完,用力把门板往回拉。简竺云没防备,手里的盘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草莓滚了一地,鲜红的果肉摔在地板上,沾了灰尘,像一颗颗破碎的心脏。 简竺云看着地上的草莓,哭得更凶了。他蹲下身,想去捡那些草莓,可手指刚碰到一颗,就被简智明一把推开。 “别碰。”简智明的声音冰冷,“脏了。” 简竺云被推得坐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看着简智明冷漠的脸,看着地上散落的草莓,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次次的靠近,换来的却是简智明一次次的误解和伤害。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简竺云哽咽着说,“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你好好相处……” 简智明看着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明明应该觉得痛快,应该觉得自己终于戳破了简竺云的“伪装”,可看到简竺云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他别过脸,不敢再看简竺云的眼睛,声音依旧冰冷:“你走吧,别再来烦我。” 简竺云慢慢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他看着简智明,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难过,然后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他的背影小小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简智明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心里的烦躁越来越强烈。他低头看向地上的草莓,鲜红的果肉沾着灰尘,刺眼得很。他蹲下身,想把那些草莓捡起来,可手指刚碰到一颗,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明明只是想保护自己,不想再被那种“偏爱”的错觉伤害,可为什么看到简竺云难过,他会这么心疼? 简智明站起身,快步走回房间,关上了房门。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简竺云哭着的样子,回放着他说“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的声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书桌前,拿起刚才做的奥数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些数字和公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最后都变成了简竺云红红的眼睛和脸上的胎记。 “混蛋……”简智明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简竺云,还是在骂自己。 楼下,张茗洁听到了楼上的动静,连忙跑上来,看到地上散落的草莓和哭着下楼的简竺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蹲下身,把简竺云搂进怀里,柔声哄道:“竺竺,不哭了,告诉妈妈怎么了?是不是智明又欺负你了?” 简竺云靠在张茗洁怀里,哭得更凶了:“妈妈……哥哥他……他说我生来就拥有一切,说他是多余的……他还把我的草莓摔了……我真的没有那么想……” 张茗洁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抬头看向简智明的房门,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她知道简智明心里敏感,可没想到他会对简竺云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妈妈知道竺竺委屈,”张茗洁摸了摸简竺云的头,“智明那孩子……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心里太敏感了。” “可是妈妈……”简竺云哽咽着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管怎么做,哥哥都不喜欢我……” 张茗洁叹了口气,把简竺云抱得更紧了:“没关系,慢慢来。妈妈相信,总有一天,智明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没底。简智明的心像一扇紧闭的门,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打不开。 简运铭也听到了动静,从书房走出来。他看到地上的草莓,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简竺云,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简智明的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智明,你出来一下。” 房间里没有回应。 “智明,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我们谈谈。”简运铭的声音很严肃。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简智明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带着那股疏离的冷漠。 “爸爸。”简智明的声音很轻。 简运铭看着他,语气严肃:“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智明,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你不能这么对竺竺。他是你弟弟,他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我没有说错。”简智明的声音依旧冰冷,“我本来就是寄人篱下,本来就多余。” “你胡说什么!”简运铭的火气上来了,“我和你妈妈什么时候把你当外人了?我们收养你,就是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敏感,总是觉得我们偏心竺竺?” “不是吗?”简智明抬起头,看着简运铭,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竺竺哭了,你们会立刻哄他;竺竺想要什么,你们会立刻给他买。可我呢?我就算考了满分,你们也只会说一句‘做得好’;我就算生病了,你们也只会让阿姨给我拿药。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简运铭愣住了。他没想到简智明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委屈。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张茗洁从来没有想过要偏心,只是简竺云更黏人,更需要照顾,而简智明太过懂事,让他们忽略了他内心的感受。 “智明,”简运铭的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我们忽略了你,是我们不好。可你要相信,我和你妈妈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对竺竺的少。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简智明没有说话。他看着简运铭,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已经习惯了用冷漠和猜忌来保护自己,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你好好想想吧。”简运铭叹了口气,“竺竺是个好孩子,你别再伤害他了。”他说完,转身走了。 简智明站在门口,看着简运铭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简运铭说的是实话,可他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也跨不过去。 他走回房间,关上门,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庭院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一片。他看到简竺云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怀里抱着那个旧旧的毛绒兔子玩偶,肩膀一抽一抽的,还在小声地哭着。 张茗洁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耐心地哄着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幅温暖的画。 简智明看着这幅画面,心里的嫉妒和委屈又涌了上来。可与此同时,还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悄悄滋生——他羡慕简竺云能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情绪,羡慕他能得到那么多的爱,更羡慕他能那么勇敢地去喜欢一个人。 而他自己,却只能用冷漠和猜忌,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简智明慢慢握紧了拳头。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变得更优秀,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好,要让简运铭和张茗洁彻底认可他,要让简竺云知道,他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为了“证明自己”而努力的时候,那颗被他刻意压抑的心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生根发芽。 那天晚上,简智明房间的台灯亮到了后半夜。他趴在书桌上,做了一道又一道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的烦躁和不安都压下去。 而庭院里的秋千上,简竺云抱着毛绒兔子玩偶,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房间。他把那些摔在地上的草莓捡了起来,洗干净后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虽然有些已经摔烂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扔然后自己吃了。 他吃着盒子里的草莓,小声地说:“哥哥,我还是想跟你做朋友……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的胎记上,泛着淡淡的光泽。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在同一个房间里,怀着不同的心事,慢慢进入了梦乡。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4章 十三年来的竞争 秋意又一次漫过简家的庭院时,简智明和简竺云都升入了高中。彼时的简智明已经长到一米八,肩背初显宽阔的轮廓,那张与简竺云几乎复刻的脸上,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冷峻的锐气;而简竺云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右脸的胎记随着年龄增长,颜色稍稍淡了些,却依旧是他最鲜明的标志,只是他看向简智明的眼神,多了些小心翼翼的避让。 从高一一开学,简智明就像按下了“竞争”的开关,事事都要与简竺云比。 第一次月考,简竺云考了班级第十,拿着成绩单回家时,还带着点小雀跃——这是他努力了一个月的结果。可他刚把成绩单递给张茗洁,简智明就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卷子,年级第一的红色印章印在纸上,格外刺眼。 “爸,妈,这次月考我是年级第一。”简智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他刻意没有看简竺云,目光落在简运铭身上,像是在等待一场验收。 简运铭立刻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有出息!比爸爸当年厉害多了!”张茗洁也凑过来,仔细看着成绩单,语气里满是欣慰:“智明真是争气,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夫妻俩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简智明身上,没人注意到简竺云悄悄攥紧了成绩单,指尖把纸边捏得发皱。他看着简智明被父母围着夸赞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他不是嫉妒简智明考得好,只是难过,自己的努力,好像永远都得不到同等的关注。 从那天起,这样的场景成了家常便饭。 运动会上,简竺云报名参加了1500米长跑,拼尽全力跑了第三名,冲过终点时差点晕倒。他扶着栏杆喘气,抬头想找父母的身影,却看到简运铭正拿着矿泉水递给刚跑完100米冠军的简智明,张茗洁在一旁给简智明擦汗,语气里满是心疼:“跑这么快干嘛,别累着了。” 简竺云默默收回目光,自己走到场边拿起水壶,喉咙干得发疼,却没力气拧开瓶盖。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帮他拧开了瓶盖——是简智明。 “喏。”简智明把水壶递给他,语气依旧冷淡,“第三名,还行。” 简竺云愣了一下,接过水壶,小声说了句“谢谢”。他以为简智明会像以前一样嘲讽他,可简智明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被围上来的同学拥着离开了。阳光落在简智明挺拔的背影上,简竺云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简智明的“赢”,从来都不是小打小闹。他像是带着一股执念,要把简竺云远远甩在身后。 简竺云喜欢画画,报名参加了学校的美术比赛,熬夜画了一幅《庭院银杏》,画面里的银杏叶金黄透亮,连落在地上的光影都细致入微。他抱着画框去参赛时,满心期待能得到认可。可结果出来,一等奖被简智明夺走了——没人知道,简智明为了赢,偷偷练了三个月的素描,参赛作品是一幅人物肖像,画的是简运铭和张茗洁坐在沙发上笑着聊天的样子,笔触精准,神态生动,连他们脸上的笑出来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颁奖时,校长拿着简智明的画,赞不绝口:“简智明同学不仅学习优秀,在艺术上也有极高的天赋,这幅画把人物的神韵完全表现出来了,难得!” 简智明站在领奖台上,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台下的简竺云身上。简竺云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右脸的胎记在灯光下泛着浅棕的光泽,显得有些落寞。简智明的心里莫名一紧,可随即又被“赢了”的快感覆盖——他就是要这样,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比简竺云强。 张茗洁和简运铭也注意到了简智明的“全能”。他们原本只是觉得简智明懂事,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有种惊人的韧性和天赋,无论是学习、运动还是艺术,都能做到顶尖。相比之下,简竺云虽然温和懂事,却显得有些“普通”——他成绩中游,没有特别突出的特长,做什么都慢半拍,更像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智明这孩子,以后肯定能成大事。”简运铭不止一次在饭桌上说,“我们得好好培养他,以后简家的家业,说不定还要靠他撑起来。” 张茗洁也点头附和:“是啊,智明比竺竺有闯劲,心思也细,让他多接触接触公司的事,对他有好处。” 他们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简竺云的心里,泛起圈圈涟漪。他知道父母没有恶意,可“培养简智明”“简家的家业靠他”这样的话,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从高二开始,简运铭就经常带着简智明去公司,让他跟着学习管理;张茗洁则给简智明请了各种名师,补英语、学金融,把最好的资源都倾斜给了他。而简竺云,渐渐成了那个“被忽略”的孩子。 他放学回家,再也看不到父母等着他吃饭的身影——他们要么在公司陪简智明开会,要么在书房给简智明讲商业知识;他想跟父母分享学校的趣事,话刚说一半,就会被“智明今天在公司表现怎么样”的话题打断;甚至他生日那天,父母因为要陪简智明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只匆匆给他买了个蛋糕,连句“生日快乐”都说得有些敷衍。 简竺云没有抱怨,只是变得越来越安静。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画画上,画板上的内容大多是简智明的背影——在书桌前学习的背影、在公司会议室发言的背影、在庭院里被父母夸赞的背影。他画得很认真,连简智明衬衫上的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而简智明,在父母的“重点培养”下,变得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冷漠。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超越简竺云”上,却渐渐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到底是父母的认可,还是……别的什么。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考。 简竺云拼尽全力,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而简智明,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省重点高中免试录取。那天晚上,简家摆了庆功宴,来了很多亲戚朋友,所有人都围着简智明,夸他是“天之骄子”。简竺云坐在角落里,看着被众人簇拥的简智明,默默吃着盘子里的菜,味同嚼蜡。 简智明余光瞥见他落寞的样子,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他端着酒杯走过去,递给简竺云一杯果汁:“考得不错。” 简竺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哥哥,你更厉害。”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缕阳光,轻轻照进简智明心里。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冰冷的一句:“继续努力,别掉队。”说完,他转身就走,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错觉。 高中三年,简智明的“碾压”变本加厉。 他的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参加全国物理竞赛拿了金奖,还自学了三门外语;而简竺云,成绩稳定在班级前十,偶尔能冲进年级前五十,却再也无法追上简智明的脚步。 高考填报志愿时,简竺云想学美术,因为以他的成绩报考A大的美术学是可以的,他拿着A大美术学的招生简章,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跟父母说。可简运铭却皱着眉说:“学美术有什么用?以后不好找工作。你看智明,报的是清华的金融系,以后进投行,前途无量。” 张茗洁也劝道:“竺竺,听爸爸妈妈的,跟智明学金融吧,以后兄弟俩一起打理公司,多好。” 简竺云看向简智明,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可简智明只是淡淡地说:“学金融确实更有前途,你自己考虑清楚。” 那一刻,简竺云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破灭了。他默默放下美术学院的招生简章,在志愿表上填了本地一所大学的金融系——不是清华,不是北大也不是A大,只是一所普通的一本院校,他知道,自己永远也追不上简智明的脚步。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简智明以省状元的身份,敲开了清华的大门;而简竺云,刚好过了本地大学金融系的录取分数线。 那天晚上,简家又一次摆了庆功宴,比中考时更隆重。简智明穿着笔挺的西装,从容地应对着亲戚朋友的夸赞,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沉稳。简竺云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坐在角落里,看着简智明的身影,心里空荡荡的。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拿着遥控赛车,兴奋地跑去找简智明,却被他拒绝;想起自己端着草莓,小心翼翼地敲开他的房门,却被他误解;想起这些年,自己一次次地靠近,又一次次地被他远远甩开。 十三年了。 从简智明被收养进门,到现在他们都长大成人,整整十三年。这十三年里,简智明从一个敏感的孤儿,变成了简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他,从父母掌心的宝贝,变成了那个“普通”的、被冷落的儿子。 宴会快结束时,简竺云悄悄离开了家。他沿着街道慢慢走,月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到一家画室前,看着橱窗里挂着的油画,眼眶突然红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想起那些熬夜画出来的画,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竺竺?”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简竺云回头,看到简智明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哥哥?”简竺云有些惊讶,“你怎么出来了?” 简智明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橱窗里的油画上,又看向简竺云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爸妈在找你。”他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宴会快结束了,回去吧。” 简竺云点了点头,跟着简智明往回走。两人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 过了一会儿,简智明忽然开口:“你其实……想学美术,对吗?” 简竺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眼眶又红了:“嗯。” 简智明沉默了。他想起简竺云房间里那些画,想起他低头画画时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愧疚。这些年,他只顾着跟简竺云争,只顾着证明自己比他强,却从来没有问过简竺云真正想要什么。 “以后……”简智明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如果你还想学,我可以帮你找老师。” 简竺云惊讶地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用了,哥哥。学金融也挺好的,以后可以帮你打理公司。” 他的笑容很温柔,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简智明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赢了所有的比赛,赢了父母的认可,赢了简家继承人的位置,可看着简竺云这样的笑容,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输了什么。 回到家时,宴会已经散了。简运铭和张茗洁坐在客厅里,看到他们回来,简运铭立刻说:“智明,明天跟我去公司,带你认识几个重要的客户。竺竺,你也一起来,跟着学学。” 简智明点了点头,简竺云也轻声应道:“好。” 那天晚上,简竺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睡着。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就要跟着简智明,学习自己不喜欢的金融,帮他打理公司。他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好像都要活在简智明的光环下,做他的陪衬。 可他不怪简智明。他只是有点难过,难过自己再也找不回小时候那个会拿着玩具跑向简智明的自己,难过自己和简智明之间,只剩下“竞争”和“差距”。 而简智明,站在自己的阳台上,看着简竺云房间的灯光,心里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会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达成了目标,可看着那盏亮了很久的灯,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起简竺云刚才在画室前泛红的眼眶,想起他说“学金融也挺好的”时落寞的笑容,想起这些年自己对他的冷漠和误解。他忽然问自己,这十三年的追逐,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父母的认可?还是为了……不让简竺云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个念头让简智明愣住了。他甩了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压下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只是不想再做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一次次“赢”过简竺云的时候,在他看到简竺云因为自己而失落的时候,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早已不是“嫉妒”那么简单。 月光洒在简智明的脸上,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不知道,这份长达十三年的“竞争”,会把他们带向何方。他只知道,他和简竺云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5章 他的努力追随与他的优越感 简竺云踏入简氏集团办公楼的那天,正是盛夏,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刺眼的光斑。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那是简运铭去年穿过的旧款,袖口卷了两圈才能露出手腕,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笔记本,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简智明就走在他身边,穿着量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形将西装撑得格外挺拔,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在与公司高管打招呼时,才会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明明是相似的面容,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一个从容不迫,是天生的掌控者;一个局促不安,像误入成人世界的孩子。 “今天主要是让你们熟悉一下公司的基本业务,尤其是财务和投资部门,”简运铭走在前面,回头叮嘱道,“智明你有金融基础,多跟王总监学学;竺竺,你基础差,就跟在智明身边,好好学,别给你哥哥添麻烦。” “知道了,爸。”简智明点头应下,语气平静。 简竺云也小声应道:“嗯,我会好好学的。” 可“好好学”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简竺云对金融的了解,仅限于大学课堂上那些枯燥的理论知识。当王总监把一叠厚厚的财务报表放在他面前,让他分析公司上季度的投资回报率时,他看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曲线,只觉得头晕目眩。那些数字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怎么也看不懂它们之间的关联。 “简竺云,这份报表分析,下班前给我。”王总监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他显然更愿意把精力放在简智明身上——毕竟简智明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指出了报表中一个隐藏的财务漏洞,让他刮目相看。 简竺云看着王总监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报表,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简智明,简智明正和王总监讨论着什么,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简竺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小声说:“哥哥,我……我看不懂这份报表,你能教教我吗?” 简智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报表,语气平淡:“很简单,你先看资产负债表,再对比现金流量表,重点看投资收益那一项……”他说得很快,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像机关枪一样砸向简竺云。 简竺云听得云里雾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想再问一句,可看到简智明眼里那抹“这都不懂”的诧异,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我知道了,谢谢哥哥。”他低下头,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竺云对着报表,一边翻书,一边上网查资料,熬得眼睛发酸,才勉强写出了一份分析报告。可当他把报告交给王总监时,王总监只看了几眼,就皱着眉把报告扔回给他:“这就是你写的?数据都对不上,分析也抓不住重点,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学?” 简竺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我下次会注意的。” “下次?”王总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简总把你交给我,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混日子的!你看看你哥哥,人家上午就指出了报表的漏洞,你呢?一份简单的分析报告都写不好,真是浪费时间!” 周围的同事都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同情、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简竺云的头垂得更低了,右脸的胎记仿佛也因为羞愧,颜色变得更深了些。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简智明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简竺云手里的报告,又看了看王总监,语气平静:“王总监,他刚接触这些,难免不熟练,这份报告我帮他改改吧。” 王总监的脸色缓和了些:“还是简智明懂事,行,那你帮他改改,明天早上给我。” 简竺云抬起头,感激地看着简智明:“谢谢哥哥。” 简智明却没看他,只是淡淡地说:“别谢我,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的失误,影响团队的进度。”说完,他接过报告,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简竺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简智明是在帮他,可那句“不想因为你的失误影响进度”,还是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他的心上。 下班回家的路上,简竺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一言不发。简智明坐在他身边,正在用手机回复工作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冷峻。 “今天在公司,还好吗?”简运铭突然开口问道,目光落在简智明身上。 “挺好的,王总监教了我很多东西,还让我参与了下季度的投资计划。”简智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好,好,”简运铭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天赋!”他顿了顿,才看向简竺云,语气里带着责备,“竺竺,你呢?听说你连份报表都做不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跟你哥哥好好学,你怎么就是不上心?” 简竺云的身体僵了一下,小声说:“我……我学了,可是我看不懂……” “看不懂?”张茗洁也皱起了眉,“智明不是教你了吗?为什么智明一学就会,你就学不会?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用心?” 简竺云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真的很努力,想解释自己对金融真的不感兴趣,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他知道,就算解释了,父母也不会理解。在他们眼里,简智明是优秀的,而他,就是那个“不努力”“不上进”的孩子。 “爸妈,你们别骂他了。”简智明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他只是基础差,多学几天就好了。” 可这句话,在简竺云听来,却像是一种施舍。他宁愿父母继续骂他,也不想听到简智明这样“居高临下”的维护。 回到家后,简竺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金融书籍,忽然觉得很疲惫。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画的那些画,想起橱窗里那些让他心动的油画,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要学金融,非要跟着简智明的脚步走。他明明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自己想走的路,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竺竺,开门。”是简智明的声音。 简竺云擦干眼泪,走过去打开门。简智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份被打回来的报告,还有一支笔。 “进来吧。”简竺云侧身让他进来,自己走回书桌前坐下。 简智明走到书桌旁,把报告放在桌上,拿起笔,开始给简竺云讲解:“你看这里,资产负债表中的流动资产和流动负债要对应起来,还有这里,投资收益的计算方式错了,应该用这个公式……” 他讲得很认真,比在公司时详细了很多,遇到简竺云不懂的地方,还会停下来,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峻,多了几分温柔。 简竺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恍惚。他想起小时候,简智明虽然对他很冷淡,却会在他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时,悄悄把那个欺负他的小朋友赶走;想起他生病时,简智明会默默地把退烧药放在他的床头;想起他考砸了时,简智明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看。 其实,简智明也不是那么坏,对吗? “听懂了吗?”简智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简竺云回过神,点了点头:“嗯,听懂了,谢谢哥哥。” 简智明放下笔,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明天按照我教你的,重新写一份报告,别再出错了。” “我会的。”简竺云轻声应道。 简智明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看着简竺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 简竺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嗯,我知道了。” 简智明走后,简竺云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份被简智明修改过的报告,心里暖暖的。他拿起笔,按照简智明教的方法,重新写了一份报告。这一次,他写得很顺利,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数字,仿佛也变得亲切了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简智明回到房间后,站在阳台上,看着他房间的灯光,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他今天在公司看到简竺云被王总监批评时,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他不想看到简竺云被别人欺负,不想看到简竺云露出那样落寞的表情。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只能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帮他解围,教他写报告。 他也知道,简竺云不喜欢金融,可他还是希望简竺云能学好金融,能跟上他的脚步。因为他害怕,如果简竺云走了别的路,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彼此。 这种想法,连简智明自己都觉得荒谬。他不是应该希望简竺云离自己远一点吗?不是应该希望自己能彻底超越他吗?可为什么,他会害怕失去他? 简智明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让简竺云太丢人,只是不想让父母失望。至于其他的,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接下来的日子,简竺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金融知识。他早上提前一个小时到公司,晚上加班到很晚才回家,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去问简智明。简智明虽然语气依旧冷淡,却总会耐心地给他讲解。 可即便如此,简竺云还是经常出错。有时候是算错了数据,有时候是理解错了项目要求,有时候甚至会把文件拿错。每次出错,都会被王总监批评,有时候甚至会被简运铭和张茗洁骂。 “竺竺,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文件都能拿错,你是不是魂不守舍的?”张茗洁的语气里带着失望,“我和你爸爸对你那么好,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是不珍惜?” “是啊,竺竺,”简运铭也叹了口气,“你看看智明,每天都在进步,都能帮公司处理重要的事了,你呢?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真让我们失望。” 每次被骂,简竺云都只是默默听着,不说话,也不辩解。他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好,父母骂他也是为了他好。可每次看到父母对简智明那种充满期待和骄傲的眼神,再对比他们对自己的失望,他心里还是会很难过。 而简智明,在一次次的成功中,优越感越来越强。 他不仅很快熟悉了公司的业务,还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为公司谈成了一个重要的投资项目,为公司赚了一大笔钱。简运铭和张茗洁对他赞不绝口,公司的高管也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有媒体把他称为“商界新星”。 每次听到别人的夸赞,简智明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他觉得,自己终于证明了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儿,终于可以和简竺云站在同一个高度,甚至比他更高。 他开始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冷漠。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耐心地给简竺云讲解问题,有时候简竺云问他问题,他只会不耐烦地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查资料去。” 有一次,简竺云因为一个项目方案没做好,被简运铭狠狠骂了一顿,还被要求在一周内重新做一份方案。简竺云压力很大,晚上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还是没什么头绪。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去找了简智明。 “哥哥,这个项目方案我实在做不出来,你能不能帮帮我?”简竺云的声音带着恳求。 简智明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到底能做什么?” 简竺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眶也红了。他看着简智明冷漠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像刀子一样割着他。“我……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 “帮你?”简智明冷笑一声,“我帮你一次,能帮你一辈子吗?你自己不努力,总想着靠别人,永远都不会有出息。”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简竺云的心上。简竺云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没有不努力……我每天都在学,都在练,可我就是做不好……” “做不好就别做!”简智明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没人逼你学金融,是你自己没用!” 简竺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难过。他没想到,简智明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他默默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的方案,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简智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后悔。他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对吗?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看到简竺云那副“不争气”的样子,他就觉得烦躁,觉得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简竺云的座位旁,把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语气依旧冷淡:“这是我之前做的类似项目的方案,你参考一下,别再让我失望。” 简竺云抬起头,看着他,眼泪还挂在脸上,却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简智明没有说话,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他看着电脑屏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简竺云哭着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简竺云难过,他会这么心疼?为什么明明想对他好,却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 简智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一个关于简竺云的漩涡。他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而简竺云,拿着简智明给的方案,熬夜修改自己的方案。他看着方案上简智明工整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简智明还是关心他的,可那份关心,却带着浓浓的优越感和“施舍”的意味,让他既感激,又难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简智明身边的一个附属品,永远都活在他的光环下,永远都追不上他的脚步。而他和简智明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远到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到小时候那种简单的关系。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简竺云看着修改好的方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也许总有一天,他能跟上简智明的脚步,能让父母对他满意,能让简智明对他刮目相看。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坚持,很快就会被彻底击碎。而他和简智明之间的关系,也会因为一场更大的冲突,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第6章 追赶的脚步与被忽视的时光 简竺云是在某个深夜的自习室里,第一次真正读懂一份完整的投资分析报告的。 那时已是深秋,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自习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台灯的光晕圈住书桌一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面前摊着的,是简智明三年前在大学里写的一份课程报告,纸张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逻辑清晰得像一张精密的地图。简竺云逐字逐句地读着,手指在那些专业术语上反复摩挲,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把那些缠绕了他很久的金融逻辑理顺,眼眶忽然就热了。 原来不是他学不会,只是他需要比简智明多花十倍、百倍的时间。 从那天起,简竺云像是把“努力”刻进了骨子里。 在学校里,他成了金融系最拼的学生。早上六点半,宿舍楼下的铁门还没开,他就已经站在楼道里背金融术语;专业课上,他永远坐在第一排,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连老师随口提的一个案例都会追根究底;课后别人去聚餐、去打球,他却泡在图书馆里,把从大一到大三的专业课教材翻了一遍又一遍,连每道课后习题的解析都烂熟于心。 有一次,专业课老师布置了一份关于“风险投资组合”的小组作业,要求两周内完成。简竺云的小组里,另外三个同学都想敷衍了事,觉得“差不多就行”。可简竺云不答应,他熬夜查了二十多篇国内外的文献,手绘了十几张风险分析图表,甚至特意去请教了系里最权威的教授。 提交作业那天,他的小组报告因为数据详实、分析透彻,被老师当成范本在课堂上展示。当老师念出“简竺云”这个名字时,他坐在座位上,指尖悄悄攥紧了笔,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小小的成就感。 可这份成就感,很快就被现实冲淡了。 下课后,几个同学围在一起讨论:“简竺云这次居然这么厉害,跟他哥哥简智明越来越像了。” “得了吧,再像也比不上简智明啊,听说简智明上学的时候,每次作业都是满分,还没毕业就被华尔街的投行看中了。” “就是,简智明现在都已经帮简氏集团谈成好几个大项目了,简竺云跟他比,差得远呢。”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简竺云的耳朵里。他低着头,把笔记本放进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走廊里的阳光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那片阴影——他拼尽全力迈出的一步,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像简智明”,而这份“像”,本身就是一种无法逾越的差距。 回到家后,他想把这份“小小的进步”分享给父母。可刚走进客厅,就听到张茗洁兴奋的声音:“智明啊,你真是太厉害了!妈今天听李总说,你谈成的那个新能源项目,预计能给公司带来上亿的利润,真是给我们简家长脸!” 简智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语气平淡:“只是运气好,刚好抓住了政策风口。” “什么运气好,明明是你有眼光!”简运铭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我们简家的家业以后交给你,我绝对放心!” 夫妻俩围着简智明,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脸上的骄傲藏都藏不住。简竺云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被当成范本的作业报告,手指把纸边捏得发皱,最终还是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把报告放在书桌的最底层,像是在隐藏一份微不足道的秘密。他知道,就算他把报告拿给父母看,他们也只会说“不错,继续努力”,然后话题很快就会回到简智明身上。在简智明耀眼的光芒下,他的这点进步,就像萤火虫的微光,根本不值一提。 可简竺云没有放弃。他像是跟自己较上了劲,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中。 在公司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局促不安。他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把当天要处理的文件整理好,标注出重点和疑问;王总监交给的任务,他会反复检查好几遍,确保没有任何差错;遇到不懂的问题,他不再只问简智明,而是会去查资料、问同事,甚至主动去听公司的培训课。 有一次,公司要做一份关于消费品行业的市场调研,王总监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简竺云。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负责一个项目,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花了整整一个星期,跑了十几个商场,采访了上百位消费者,收集了上千份数据,然后熬夜把这些数据整理成报告,光是修改就改了五遍。 提交报告那天,王总监看着手里的报告,惊讶地说:“简竺云,你这报告做得不错啊,数据很详实,分析也很有见地,比以前进步多了。” 简竺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他笑着说:“谢谢王总监,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不错,继续加油。”王总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了简智明的办公室。简竺云站在原地,能听到王总监对简智明说:“简智明,你弟弟进步很大啊,看来是跟你学了不少东西。” 然后是简智明平淡的声音:“嗯,他肯学就好。” 简竺云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的甜蜜瞬间淡了些。原来,他的进步,在别人眼里,还是离不开“简智明”这三个字。 可他还是没有气馁。他知道,自己虽然进步了,但确实还有很多不足,跟简智明的差距还很大。他需要更努力,才能缩小这个差距。 接下来的日子,简竺云更加拼命了。他不仅在学校里认真学习专业课,还利用周末的时间,去参加各种金融讲座和培训,甚至考取了好几本金融行业的资格证书。他的付出,渐渐有了回报——他的专业课成绩从班级中游爬到了班级前三,在公司里也能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的项目,王总监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客气。 有一次,公司组织团建,去郊外的度假村。晚上大家围在一起烧烤,简竺云正在给大家烤鸡翅,忽然听到几个同事在议论他。 “你们有没有觉得,简竺云最近变化很大?以前他总是怯生生的,现在做事越来越靠谱了。” “是啊,上次那个消费品市场调研,他做得比我预期的好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能进步这么快,还是因为有简智明这个哥哥吧?有简智明在前面带路,他少走了很多弯路。” 简竺云拿着烤串的手顿了顿,鸡翅上的油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简智明。简智明正被一群人围着,谈笑风生,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俊朗。他像是人群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而自己,永远只是那个“简智明的弟弟”。 “竺竺,烤好了吗?我都快饿死了。”简竺云的思绪被一个同事的声音打断。 “哦,好了,马上就好。”简竺云回过神,把烤好的鸡翅递给同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笑容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和不甘。他拼尽全力追赶,却发现自己永远都活在简智明的阴影里。他的进步,他的努力,甚至他的存在,都像是为了衬托简智明的优秀。 团建结束后,简竺云和简智明一起坐车回家。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这次的市场调研,做得不错。”简智明突然开口,语气平淡。 简竺云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你看到了?” “嗯,王总监给我看过报告。”简智明点了点头,“进步很大。” 简竺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笑着说:“谢谢哥哥,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不用谢我。”简智明的目光落在窗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能进步,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简竺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感动。这是简智明第一次真正认可他的努力,而不是把他的进步归功于“跟自己学”或者“运气好”。 “哥哥,”简竺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能像你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金融从业者?” 简智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会的。只要你一直努力,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简竺云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那一刻,他觉得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烟消云散了。只要有简智明的认可,只要他能一直努力,总有一天,他能追上简智明的脚步,能成为一个让父母骄傲、让别人刮目相看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简智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既欣慰又担忧。他欣慰简竺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担忧的是,如果简竺真的超过了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更加复杂?如果简竺云不再需要他的“带领”,会不会就会离开他? 这种担忧,像一根细针,悄悄扎在简智明的心上。他看着简竺云充满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优越感,是多么的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超越”简竺云,却没想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简竺云的进步,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牵挂。 回到家后,简竺云把自己的资格证书和成绩单整齐地放在书桌上。他看着这些“战利品”,心里充满了动力。他知道,自己离简智明还有很远的距离,但他不会放弃。他会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追赶,总有一天,他能站在和简智明同样的高度,能和他并肩前行。 而简智明,站在自己的阳台上,看着简竺云房间里亮着的灯光,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简竺云刚才充满期待的眼神,想起他努力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优越感,那些想要“碾压”简竺云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父母的认可,是简家的家业,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最害怕的,是简竺云因为追不上他的脚步而放弃,是简竺云因为他的冷漠而离开。 简智明慢慢握紧了拳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他要帮助简竺云,不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他要让简竺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追赶,他的身边,还有他。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帮助”,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他的“嘴硬”和“不善表达”,变成又一次伤害简竺云的利器。而简竺云那份执着的追赶,也会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耗尽所有的力气。 那天晚上,简竺云房间的灯光亮到了后半夜。他坐在书桌前,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学习计划,从专业知识到实践技能,每一项都列得清清楚楚。他看着计划,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而简智明,也在书房里,为简竺云整理了一份详细的学习资料,从行业报告到经典案例,每一份都标注了重点。他看着这些资料,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把这些资料交给简竺云,一定要好好帮他。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房间里,照亮了两个同样努力、却又同样迷茫的人。他们的追逐还在继续,他们的故事,也还在慢慢书写。只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份看似充满希望的追赶,很快就会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第7章 靠近的温度与嘴硬的刺 简竺云是在周一早上的办公桌上,发现那份厚厚的学习资料的。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资料封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封面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黑色钢笔写的字:“近期重点项目案例及行业分析,可参考。”字迹凌厉工整,是简智明的风格。 他翻开资料,里面夹着十几份文件——有简氏集团最近敲定的几个大项目的完整方案,有华尔街顶级投行的行业报告,还有几页手写的批注,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关键数据和风险点,甚至在他之前容易出错的“投资组合风险测算”部分,特意画了一张简化的逻辑图,旁边写着“按此步骤推导,不易遗漏变量”。 简竺云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批注,指尖触到纸张上未完全干透的墨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周末回家时,简智明说“只要你一直努力,总有一天会超过我”,想起简智明在团建时那句“进步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眼眶忽然就热了。 原来,简智明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努力,对吗?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简竺云连忙收起情绪,转过身,看到简智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形格外挺拔。 “没……没什么,”简竺云把资料合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一份学习资料。” 简智明的目光落在资料上,又快速移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哦,昨天整理文件的时候,顺手把没用的资料放你桌上了,你要是觉得有用就看看,没用就扔了。” “没用的资料?”简竺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简智明是在嘴硬,他不想让自己觉得是特意为他整理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感动,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简竺云笑了笑,把资料抱在怀里:“有用的,谢谢哥哥。” “谢我干什么,”简智明皱了皱眉,像是被“谢谢”这两个字烫到一样,转身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赶紧看你的资料,别耽误今天的工作。” 看着简智明略显仓促的背影,简竺云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他抱着资料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把资料放进抽屉里,像是珍藏一份珍贵的礼物。 从那天起,简竺云的办公桌上,总会不定期出现一些“没用的资料”——有时候是一份标注着“过时”的行业报告,有时候是一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有时候甚至是一本夹着书签的金融书籍,书签正好夹在他之前问过简智明的那个知识点上。 简竺云知道,这些都是简智明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没有戳破简智明的“嘴硬”,只是把这些资料一一收好,认真研读。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会在午休时去找简智明,而简智明虽然表面上不耐烦,却总会放下手里的工作,给他讲解,甚至会拿出白板,一边画图一边分析,直到他听懂为止。 他们的关系,在这些“没用的资料”和“不耐烦的讲解”中,悄悄发生着变化。 简竺云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简智明,他会在早上给简智明带一杯热咖啡,知道他胃不好,特意让店员少放糖;会在简智明加班时,默默给他泡一杯热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会在简智明因为项目压力大而烦躁时,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文件,偶尔递上一张纸巾。 而简智明,也渐渐卸下了一些冷漠的伪装。他会在简竺云因为赶项目而忘记吃饭时,把自己的外卖分给她一半;会在简竺云被王总监批评时,不动声色地帮他解围;会在简竺云生病时,悄悄把退烧药和温水放在他的床头,还会在他的办公桌上放一张写着“按时吃药”的便签。 这些细微的互动,像一颗颗小石子,在两人心里泛起圈圈涟漪。简竺云发现,自己对简智明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弟情”。他会在看到简智明和别的女同事说话时,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会在简智明夸他进步时,开心得像个孩子;会在简智明为他讲解问题时,偷偷盯着他的侧脸,看他认真的样子,心跳就会加快。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简智明了。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害怕的是,他们是“兄弟”,这份感情注定不会被世俗认可,更不会被父母接受。 而简智明,也在不知不觉中,对简竺云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会在看到简竺云笑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会在简竺云难过的时候,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会在简竺云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跳就会失控。 他知道,自己对简竺云的占有欲,早已超过了“兄弟”的界限。他想要简竺云永远待在自己身边,想要简竺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简竺云所有的进步,都是因为他。 可他不敢承认这份感情。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会吓到简竺云,害怕这份感情会毁掉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更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份感情,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用“嘴硬”和“冷漠”来掩饰自己的心动,把那份汹涌的爱意,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简竺云独立完成第一个重要项目时,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关于新能源汽车的投资项目,简运铭和张茗洁都很重视,原本打算让简智明负责。可简智明却在项目会议上,突然提出让简竺云负责。 “爸,妈,竺竺最近进步很大,这个项目交给她,我相信他能做好。”简智明的语气很坚定,目光落在简竺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简竺云和所有人都愣住了。简运铭皱了皱眉:“智明,这个项目很重要,竺竺能行吗?” “能行。”简智明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帮他把关,不会出问题的。” 简竺云看着简智明,心里既感动又紧张。他知道,简智明是在给她机会,是在相信他。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语气坚定:“爸,妈,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简竺云几乎住在了公司。他每天加班到深夜,研究新能源汽车行业的发展趋势,分析竞争对手的情况,制定详细的投资方案,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对,每一个风险点都仔细评估。 简智明也陪着他一起加班。他会在简竺云遇到瓶颈时,给她提出建议;会在简竺云累得趴在桌上睡觉时,悄悄给她盖上毯子;会在简竺云因为压力大而崩溃时,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怕,有我在”。 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温柔的安慰,让简竺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觉得,只要有简智明在身边,就算再难的项目,他也能完成。 项目汇报那天,简竺云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从容地讲解着自己的方案。他的声音清晰有力,逻辑清晰,数据分析透彻,连简运铭和张茗洁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汇报结束后,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简竺云看向简智明,简智明坐在台下,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认可。 那一刻,简竺云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了。 会议结束后,简竺云跟着简智明回到办公室。他看着简智明,鼓起勇气,轻声说:“哥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完成这个项目。” “跟我客气什么,”简智明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简竺云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简智明,“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一直在默默关注我。哥哥,我……” 他想说“我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却被简智明打断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简智明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项目完成了就好,以后还有更多的项目等着你,别骄傲。” 简竺云愣住了,他看着简智明突然变冷的眼神,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刚才明明看到简智明眼里的骄傲和温柔,为什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冷漠? “哥哥,你……”简竺云还想说什么。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简智明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简竺云站在原地,看着简智明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不明白,简智明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对他很好,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推开他;明明眼里有他,却又总是不肯承认。 难道,简智明对他的好,都只是因为他是“弟弟”,只是因为责任吗? 那天晚上,简竺云一个人在办公室待到很晚。他看着桌上那份完成的项目方案,又看了看抽屉里那些简智明给的“没用的资料”,心里既难过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对简智明的感情,到底该不该继续;也不知道,简智明对他的好,到底是出于什么。 而简智明,走出办公室后,并没有离开公司。他坐在停车场的车里,看着办公楼里简竺云办公室的灯光,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刚才其实听到了简竺云没说完的话,他知道简竺云想说什么。那一刻,他差点就忍不住承认自己的感情,差点就把简竺云抱在怀里,告诉她“我也喜欢你”。 可他不能。 他是被简家收养的孩子,简竺云是简家的大少爷,他们是“兄弟”。这份感情一旦说出口,不仅会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会让简家蒙羞,让父母失望。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毁了所有人的生活。 所以,他只能选择推开简竺云,只能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心动。他以为这样是对简竺云好,却不知道,这种“嘴硬”和“回避”,比直接拒绝更伤人。 简智明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不伤害简竺云,又能隐藏自己的感情。 而简竺云,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终于慢慢站起身。他把那份项目方案放进抽屉里,又把那些“没用的资料”整理好,放进一个盒子里。他告诉自己,也许简智明真的只是把他当弟弟,也许自己对简智明的感情,只是一时的错觉。 他应该放弃这份不切实际的感情,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和学习上,应该像简智明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金融从业者。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份“放弃”的决心,很快就会因为简智明的又一次“嘴硬”,彻底崩塌。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在这场误会和回避中,走向一个更加复杂的局面。 那天晚上,简竺云房间的灯光亮了很久。他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简智明给的资料,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而简智明,在停车场的车里坐了一夜。他看着简竺云办公室的灯光熄灭,心里的痛苦和无奈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伤害到简竺云,也会伤害到自己。 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月光洒在停车场的车上,照亮了简智明痛苦的侧脸。两个同样深爱着对方,却又同样不敢承认的人,在同一个城市的不同角落,承受着同样的煎熬。他们的故事,在这场误会和回避中,变得更加曲折,也更加动人。 第8章 放弃梦想追随他 新能源项目尘埃落定的那天,简竺云加了一整夜的班,把所有收尾文件整理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照进来时,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项目完成”的提示框,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连续一个月的高压工作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裹得快要喘不过气。他靠在椅背上,揉着发酸的太阳穴,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那个趴在画室地板上,拿着蜡笔涂涂画画的自己,右脸上沾着颜料,笑得一脸灿烂。 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是被金融报表和投资方案掩盖了太久的渴望。 那天下午,简竺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路过一家挂着“拾光画室”招牌的小店时,他的车猛地停了下来。画室的橱窗里挂着一幅油画,画的是深秋的梧桐巷,金黄的叶子落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地的阳光——和他小时候画过的一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他推开车门,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温暖而熟悉。几个学生坐在画架前,手里拿着画笔,专注地描绘着眼前的静物。简竺云走到一个空着的画架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画纸,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就松动了。 “请问,这里可以临时画画吗?”他问画室的老师。 “可以啊,你随便选个位置,材料这边都有。”老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颜料和画笔。 简竺云点了点头,拿起一支铅笔,开始在画纸上勾勒。他没有刻意想画什么,只是凭着本能,一笔一笔地描绘着。笔尖在纸上滑动,之前积压的压力和委屈,仿佛都随着线条慢慢流淌出来。 他画的是简家的庭院,是他和简智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画面里,十岁的简智明背着旧帆布书包,站在客厅中央,眼神警惕;七岁的自己抱着毛绒兔子,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右脸的胎记像泼墨般落在画纸上。庭院里的银杏叶落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孩子身上,温暖得让人想哭。 他画得很快,从铅笔勾勒到上色,只用了三个小时。当他放下画笔,看着眼前的画时,眼眶突然就红了。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画画,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真正的自己。 可这份久违的快乐,在他回到家后,被彻底打碎了。 简家的客厅里,气氛异常凝重。简运铭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张茗洁坐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简智明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你去哪里了?”简运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项目刚结束,你就到处乱跑,不知道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吗?” 简竺云愣了一下,解释道:“我……我去画室画画了,我有点累,想放松一下。” “画画?”简运铭猛地提高了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画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画画不能当饭吃,你现在的重点是好好学金融,帮你哥哥打理公司!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张茗洁也跟着说:“竺竺,听妈妈的话,别再想画画了。你现在好不容易在公司站稳脚跟,可不能因为这些没用的爱好耽误了正事。” “没用的爱好?”简竺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父母,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画画不是没用的爱好,它是我喜欢的东西,是我……” “够了!”简运铭打断了他,“我说它没用就是没用!你看看你哥哥,项目结束后立刻就去跟进后续工作,再看看你,就知道跑去画画!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哥哥一样懂事?” “为什么我非要像哥哥一样?”简竺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看着父母,又看向窗边的简智明,眼眶通红,“我有我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为什么你们非要逼我学金融?为什么你们永远都只看到哥哥的好,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努力?” 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他想起自己为了学金融付出的努力,想起自己在学校里被人拿来和简智明比较,想起自己在公司里永远都是“简智明的弟弟”,想起自己藏在心底的画画梦,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不是不努力,我只是不想活成哥哥的影子!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想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争一争,这有错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简运铭被他的话激怒了,站起身,扬手就给了简竺云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回荡。 简竺云被打得偏过头,右脸颊火辣辣地疼,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简运铭:“爸……你打我?” 张茗洁也愣住了,她连忙拉住简运铭:“老简,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简运铭气得浑身发抖:“我打他是为了让他清醒!他要是再这么不懂事,以后迟早会毁了自己!” 简竺云看着眼前的父母,又看向始终没有回头的简智明,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他怎么争取,都改变不了什么。在他们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不如简智明”的孩子,他的梦想,他的喜欢,都一文不值。 他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我不画画了,我好好学金融,我帮哥哥打理公司,我再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绝望。说完,他转身跑回房间,片刻后,手里拿着一幅画走了出来——正是他下午在画室画的那幅《简家庭院》。 “既然你们觉得画画没用,那这幅画也没用了。”他看着父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简智明,然后猛地把画扔在地上。 画框摔在地板上,玻璃碎了一地,画布被撕裂,画纸上的两个孩子,仿佛也随着画布的撕裂,彻底分开了。 “竺竺!”张茗洁惊呼一声,想去捡画,却被简竺云拦住了。 “别捡了,”简竺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没意义。” 说完,他转身走上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所有的声音和目光都隔绝在外。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简运铭看着地上破碎的画,胸口剧烈起伏着;张茗洁蹲在地上,看着破碎的画,不停地抹着眼泪;简智明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地上的画上,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私心。 他其实早就知道简竺云喜欢画画,也知道简竺云在画画上很有天赋。他甚至偷偷去过简竺云的房间,看过他藏在衣柜最底层的画稿,那些画稿上的线条流畅而生动,充满了灵气。 他害怕。 他害怕简竺云因为画画而变得优秀,害怕简竺云因为画画而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害怕简竺云因为画画而离开他,离开简家,去追寻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想要简竺云留在自己身边,想要简竺云永远都需要他,想要简竺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当简竺云提出想画画时,他没有帮他说话;当父母批评简竺云时,他选择了沉默;当简竺云被打时,他甚至没有回头。 他的私心,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也扎在了简竺云的心上。 “唉,”简运铭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张茗洁擦着眼泪说:“都怪我们,以前对他太严格了,才让他这么委屈。” 简智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地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破碎的画片。他把画框拆开,把撕裂的画布小心地拼凑起来,然后用纸巾擦去上面的灰尘和玻璃碎片。 “我把这个扔掉吧。”张茗洁说。 “不用,”简智明的声音很轻,“我来处理。” 他拿着破碎的画,转身走上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把画放在书桌的抽屉里,然后拿出胶带和胶水,一点一点地把撕裂的画布粘好。虽然画布上还是有明显的裂痕,玻璃也碎了,但画纸上的两个孩子,依旧清晰可见。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这幅画,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知道自己伤害了简竺云,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不能失去简竺云,不能让简竺云离开他。 “对不起,竺竺。”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而简竺云,在自己的房间里,把所有的画稿和画笔都装进了一个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放在了衣柜的最底层。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那个喜欢画画的简竺云,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会好好学金融、会帮哥哥打理公司、会让父母满意的“简竺云”。 他再也不会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争一争了,再也不会了。 那天晚上,简竺云房间的灯亮了一夜。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而简智明的房间里,灯也亮了一夜。他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幅粘好的画,心里的愧疚和私心,像两条毒蛇,不停地缠绕着他。 两个同样痛苦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他们的故事,在这场争吵和私心的伤害中,变得更加曲折,也更加令人心疼。而那幅被粘好的画,成了简智明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成了他们之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第9章 沉醉与清醒 简竺云是在晚上九点多回到家的。 连续一整天的项目复盘会耗光了他所有精力,回到家时,他连换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暖黄的光,餐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汤,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张茗洁写的,让他回来记得热汤喝。 他拿起便签,指尖触到冰冷的纸张,心里没什么波澜。自从昨天那场争吵后,他和父母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虽然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热络。他甚至刻意避开和他们单独相处,每天早出晚归,把所有时间都耗在公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避那些尴尬和委屈。 简竺云把便签放回桌上,没有去热汤,径直走上了楼。他太累了,累得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洗完澡后,他换上一件烟灰色的真丝浴袍。浴袍是去年张茗洁给他买的,质地柔软顺滑,裹在身上很舒服。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房间,把毛巾随手扔在椅子上,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他想起昨天被摔碎的画,想起父亲那一巴掌,想起自己说“再也不画画”时的绝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疼得厉害。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那是简智明常用的牌子——他们的洗衣液总是放在一起,有时候难免会混着用。 一想到简智明,他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他想起简智明默默给的那些“没用的资料”,想起简智明陪他加班时的样子,想起简智明在他崩溃时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别怕”,心里的委屈和思念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真的很想问问简智明,昨天为什么不帮他说话?为什么明明对他好,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推开他?为什么明明眼里有他,却又不肯承认? 可他不敢。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害怕自己最后的一点期待也被打碎。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简竺云猛地抬起头,看到简智明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醉意,眼神迷离,却依旧紧紧地盯着他。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简竺云有些惊讶,他记得简智明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应该要很晚才回来。 简智明没有说话,只是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咔嗒”一声,反锁了。 这个动作让简竺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简智明一步步向他走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压迫感。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简智明一把抓住了手腕。 简智明的手心很热,带着酒精的温度,力道大得让他有些疼。他想挣脱,却被简智明猛地拉进了怀里。 “唔……”简竺云惊呼一声,整个人都撞进了简智明的胸膛。简智明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让他瞬间失了力气,再也动弹不得。 “竺竺……”简智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含糊不清,却格外低沉沙哑,“对不起……” 简竺云的身体僵住了。他没想到,简智明会对他说“对不起”。 “昨天……昨天我不应该不帮你说话的……”简智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呼吸温热,带着酒气,“我看到你被爸打,看到你把画摔了,我……我心里好疼……” 简竺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些话,他等了太久太久。他以为简智明永远都不会对他说这些,以为简智明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的在意。 “哥哥……”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落在简智明的西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简智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我知道你喜欢画画,我知道你不想学金融,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简竺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眼泪掉得更凶了,“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还是看着我被他们骂,看着我被爸打,看着我把画摔了?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明明对我好,却又总是推开我?” 简智明没有回答,只是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下巴抵在简竺云的发顶,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简竺云能感觉到,简智明的心跳得很快,和他一样快。他知道,简智明是在意他的,是喜欢他的。这个认知让他鼓起了勇气,他抬起头,看着简智明迷离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哥哥,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我知道我们是‘兄弟’,我知道这种感情不被允许,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说完之后,他的心里既紧张又害怕,紧张地等待着简智明的回答,害怕听到拒绝的声音。 简智明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他右脸上那片熟悉的胎记,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也喜欢简竺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喜欢他的天真,喜欢他的执着,喜欢他努力的样子,喜欢他笑起来时眼里的光。他甚至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可以抛开“兄弟”的身份,抛开世俗的眼光,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不能。 他是被简家收养的孩子,简竺云是简家的大少爷,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的父母不允许,这个世俗也不允许。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毁了简竺云的人生,毁了简家的一切。 所以,即使心里再痛,他也必须推开他。 简智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悸动和痛苦,眼神慢慢变得冰冷,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你别胡说。” 简竺云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胡说。”简智明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他轻轻推开简竺云,眼神里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我们是兄弟,这种感情是不被允许的。你只是一时糊涂,把依赖当成了喜欢。以后,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一时糊涂?”简竺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不是一时糊涂!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明明也喜欢我,对不对?你昨天说对不起,你抱着我,你明明也在意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我没有。”简智明的语气很坚定,却不敢看简竺云的眼睛,他怕自己一看,就会忍不住承认一切,“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我弟弟,只是因为责任。你别多想了。” “责任?”简竺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你给我的那些资料,你陪我加班,你在我崩溃时安慰我,都只是因为责任?所以你刚才抱着我说对不起,也只是因为责任?” 简智明的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狠下心:“是。” 这一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简竺云的心上。他看着简智明冷漠的侧脸,看着他刻意避开的眼神,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原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原来,简智明对他的好,真的只是因为责任。原来,他的喜欢,在简智明眼里,只是“乱七八糟的事”。 简竺云慢慢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简智明的距离。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却带着绝望的笑容:“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以后,我不会再想这些事了,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说完,他转身走到床边,背对着简智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成一团。 简智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的痛苦和悔恨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多想冲上去,把简竺云重新抱在怀里,告诉她“我也喜欢你”,告诉她“我们在一起”,可他不能。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简竺云的背影,看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的样子,却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很久,简竺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格外平静:“你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觉。” 简智明没有动。他看着简竺云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经过今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他亲手推开了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把他们之间的那点温情,彻底打碎了。 “好好休息。”简智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最后看了一眼简竺云的背影,然后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简竺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眼泪浸湿了枕套,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他以为,今晚的坦白会换来简智明的回应;他以为,简智明对他的好不仅仅是责任;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希望。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让他明白,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而简智明,走出简竺云的房间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对不起,竺竺……”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能害了你……” 他知道自己很嘴硬,知道自己的冷漠伤害了简竺云,可他别无选择。他宁愿简竺云恨他,也不愿意简竺云因为这份不被允许的感情,毁掉自己的人生。 那天晚上,简竺云的房间里,哭声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久。而简智明,就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听着简竺云的哭声,一夜未眠。 两个深爱着彼此的人,因为世俗的眼光,因为所谓的“责任”,因为简智明的嘴硬和不敢承认,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他们的故事,在这场醉后的坦白和清醒的推开中,变得更加曲折,也更加令人心碎。而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也因为这晚的误会,变得越来越深。 第10章 隐藏的真心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简竺云的床铺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时,他已经醒了很久。 眼皮沉重得像黏了胶水,昨夜的哭声耗尽了他太多力气,右眼角还带着未消的红肿。他侧躺着,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上——那是昨晚简智明离开后,他起身倒温水时留下的,杯壁上还沾着一圈浅浅的水渍,像极了他没忍住落下的眼泪。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还能感受到昨夜简智明手掌的温度,还有那句“我们是兄弟,这种感情不被允许”带来的刺骨寒意。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扎着,钝痛蔓延开来,可他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 昨晚的坦白和眼泪,就当是一场荒唐的梦。从今往后,他是简家的二少爷,是简智明的“弟弟”,仅此而已。画画的梦碎了,喜欢的人也亲手推开了他,剩下的路,他只能沿着父母和简智明铺好的轨道,一步一步走下去。 简竺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右眼角红肿得明显,右脸上那片棕褐色胎记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直到皮肤泛起凉意,才勉强压下眼底的脆弱。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可那笑容僵硬得像面具,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下楼时,客厅里已经传来了动静。张茗洁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简运铭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简智明则站在窗边打电话,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侧脸冷峻,仿佛昨夜那个醉酒失态、抱着他说“对不起”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听到脚步声,简智明挂了电话,转过头看向他。目光在他红肿的眼角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醒了?赶紧吃饭,今天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 没有关心,没有歉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简竺云的心脏轻轻抽了一下,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轻声应道:“嗯。” 他走到餐桌旁坐下,张茗洁端着早餐走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竺竺,昨晚没睡好吗?眼睛怎么肿了?” “没事,妈,”简竺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粥,声音很轻,“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点上火。” 张茗洁还想说什么,简运铭却放下报纸,开口道:“累就多休息,别耽误工作。今天跟你哥哥去见客户,好好学,别给你哥哥添麻烦。”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别给你哥哥添麻烦”,永远都是把他放在“学习者”的位置,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委屈和疲惫。 简竺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简智明率先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简竺云也跟着站起来,跟在简智明身后走出家门。上车时,简智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他坐进去——以前,简智明总是让他坐副驾驶,说这样方便给他讲工作上的事。 简竺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简智明常用的雪松味,和昨夜他怀里的味道一模一样,让他瞬间想起了昨晚的拥抱和那些伤人的话,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刻意避开和简智明的目光接触。 简智明发动车子,目光偶尔会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看到简竺云苍白的脸色,看到他紧抿的嘴唇,看到他刻意避开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厉害。 他昨晚酒醒后,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在醉酒时抱着简竺云说那些话,更后悔自己在简竺云坦白心意后,用那么冷漠的话推开他。他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知道简竺云现在有多难过,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他不敢再靠近,怕自己一靠近,就会忍不住承认所有感情;也不敢表现出关心,怕简竺云又会燃起不该有的期待。所以,他只能选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用“哥哥”的身份,陪在简竺云身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两人一路沉默,只有车载音响里传来轻柔的音乐,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到公司后,简智明直接带着简竺云去了会议室。今天要见的客户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合作金额很大,简氏集团很重视。简竺云提前做了很多准备,把客户公司的资料、行业趋势、合作方案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还模拟了客户可能提出的问题,准备了详细的应对策略。 会议开始后,简智明负责主导谈判,逻辑清晰,言辞犀利,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而简竺云则坐在一旁,负责记录和补充细节。每当简智明需要数据支持时,他总能第一时间报出准确的数字;每当客户提出疑问时,他也能快速反应,给出合理的解释。 他的表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连客户都忍不住称赞:“简总,你这个弟弟很厉害啊,对业务这么熟悉,反应还这么快。” 简智明看了简竺云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平淡:“他最近很努力。”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肯定,却让简竺云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简智明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冷漠,没有疏离,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可仅仅一秒,简智明就移开了目光,继续和客户谈判。简竺云也连忙低下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会议记录上,只是指尖却忍不住微微发烫。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送走客户后,王总监拍着简竺云的肩膀,笑着说:“简竺云,今天表现不错啊,进步越来越大了。” “谢谢王总监,都是哥哥教得好。”简竺云笑了笑,语气谦虚。他刻意把功劳归于简智明,既是事实,也是一种刻意的疏远——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表现,让简智明觉得他有“不该有的心思”。 简智明站在一旁,听到他的话,心里莫名一紧。他能听出简竺云语气里的客气和疏离,那种感觉,比昨晚简竺云哭着质问他时,更让他难受。 回到办公室后,简竺云把会议记录整理好,打印出来送到简智明的办公室。“哥哥,这是今天的会议记录,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我就发给客户那边。” 简智明接过记录,没有看,而是抬头看向他:“今天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简竺云愣了一下,没想到简智明会关心他。他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却被简智明叫住了:“竺竺。” 简竺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有事吗,哥哥?” “昨晚……”简智明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昨晚我喝多了,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简竺云的身体僵了一下。原来,他还记得昨晚的事。可那句“喝多了,别放在心上”,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我没放在心上,哥哥。你喝多了,说的话我都忘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好工作,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他刻意重复了简智明昨晚说的“乱七八糟的事”,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提醒简智明。 简智明看着他脸上那副“事不关己”的笑容,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简竺云没有忘,他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藏在了那副平静的面具下。 “好。”简智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好好工作。” 简竺云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简智明的办公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眶又开始发烫。他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涌上来的眼泪。 他不能哭,不能在简智明面前示弱,更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难过。他只能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面具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那个“懂事”“努力”的简竺云。 接下来的一天,简竺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整理文件、分析数据、联系客户,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他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用工作来填补心里的空缺,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想昨晚的事,去想简智明。 简智明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欣慰又心疼。他知道简竺云在刻意疏远他,知道简竺云在强迫自己忘记昨晚的事,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像以前一样,默默关注着简竺云,在他需要的时候,悄悄伸出援手。 中午吃饭时,简竺云因为忙着赶一份报告,忘记了去食堂。简智明看到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去食堂给他打了一份饭,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先吃饭,报告下午再赶。” 简竺云抬起头,看着桌上的饭,心里暖暖的,却还是轻声说:“谢谢哥哥,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必须吃。”简智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身体垮了,怎么帮我打理公司?” 又是“帮我打理公司”。简竺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简智明看着他吃饭的样子,才转身离开。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既想让简竺云留在身边,又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只能用“工作”“责任”这些理由,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下午,简竺云在整理一份重要的合同文件时,发现其中一个条款存在漏洞,如果不及时修改,可能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损失。他连忙拿着文件去找简智明,详细地指出了漏洞,并提出了修改建议。 简智明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做得很好,幸好你发现了,不然麻烦就大了。” “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简竺云笑了笑,依旧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简智明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想要告诉他“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想要告诉他“我也喜欢你”。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点了点头:“嗯,下去吧,修改后的合同发给我。” 简竺云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傍晚下班时,简竺云收拾好东西,准备自己打车回家。他不想再和简智明一起坐车,不想再面对那种尴尬和压抑的气氛。 可他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简智明的车停在门口,简智明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上车,我送你回家。” 简竺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简竺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忽然觉得很累。他伪装了一整天,隐藏了所有的心事,扮演着“懂事”的弟弟和“努力”的下属,真的太累了。 快到家门口时,简智明突然开口:“竺竺,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 简竺云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他。简智明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不像平时那样冷漠。 他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差点就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都说出来。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啊,我挺好的。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了,有点累。” 简智明看着他的笑容,没有再追问。他知道,简竺云不想说,他再问也没用。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 车子停在简家别墅门口,简竺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谢谢哥哥,我先上去了。” “竺竺。”简智明叫住了他。 简竺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明天……”简智明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明天早上,我等你一起上班。” 简竺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冷漠,没有疏离,只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又开始发烫。 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好。” 说完,他转身跑进了别墅,没有回头。 简智明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既欣慰又难过。他知道,简竺云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不会答应和他一起上班。可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并没有因为今天的“如常”而消失,反而因为彼此的伪装和隐藏,变得越来越深。 简竺云回到房间后,靠在门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很没用,明明已经被简智明推开了,明明已经决定要忘记他,可仅仅因为简智明的一句关心、一个期待的眼神,他就又开始心动,又开始抱有不该有的希望。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一张照片,是他和简智明小时候的合影——简智明背着旧帆布书包,站在他身边,虽然表情冷漠,却还是轻轻牵着他的手。 他看着照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忘记简智明了。即使简智明不喜欢他,即使他们之间永远都只能是“兄弟”,他也会默默地喜欢着他,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帮他打理公司,做他最得力的“弟弟”。 而简智明,坐在车里,看着简竺云房间的灯光亮起,心里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用冷漠和伪装伤害简竺云。他要慢慢靠近简竺云,慢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即使不能立刻在一起,也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只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份小心翼翼的靠近和隐藏的心事,很快就会因为一场意外,被彻底打破。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在这场意外中,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 那天晚上,简竺云房间的灯光亮了很久。他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旧照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含着未干的眼泪。而简智明,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简竺云房间的灯光熄灭,他才下车进入家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隐藏着同样的心事,期待着同样的未来。他们的故事,在这场“如常”的伪装下,悄悄酝酿着新的转机。 第11章 搬离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简竺云推开家门时,客厅里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 简运铭坐在沙发正中央,手指夹着一支烟,烟灰已经积了很长一截,却忘了弹。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眉头紧紧皱着,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张茗洁坐在一旁,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脸上满是焦虑,看到简竺云进来,连忙站起身:“竺竺,你回来了?赶紧过来坐,妈给你留了饭。” 简竺云没有动,只是站在玄关,换鞋的动作顿了顿。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气息,知道一场争吵恐怕在所难免。自从上次画画的事之后,他就刻意避开和父亲单独相处,每天早出晚归,吃饭也尽量错开时间,算下来,确实已经三天没有和简运铭说过一句话了。 “你还知道回来?”简运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三天你躲着我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打了你,骂了你,就不认我这个爸了?” 简竺云抬起头,看向简运铭,语气平静:“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工作忙?”简运铭猛地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声音陡然提高,“工作再忙,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看你就是心里有气,觉得我不该打你,不该骂你,不该让你放弃画画!” “爸!”张茗洁连忙拉住简运铭,“你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简运铭甩开张茗洁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简竺云,“我跟他好好说有用吗?他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冷战了!我告诉你简竺云,要不是我和你妈收养了智明,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生活?你以为你能进简氏集团工作?你现在倒好,因为一点小事就跟我置气,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吗?” “收养智明?”简竺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看着简运铭,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所以在你眼里,我和智明的区别,就是‘收养’和‘亲生’吗?所以你永远都觉得智明比我优秀,永远都只看到他的好,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努力,对不对?” 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再次爆发出来。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把最好的玩具留给简智明;想起上学时,父亲总是拿着简智明的成绩单夸赞,对他的进步却视而不见;想起工作后,父亲总是说“你要跟你哥哥好好学”,却从来没有问过他喜不喜欢这份工作。 “我不是那个意思!”简运铭被他的话激怒了,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我只是希望你能懂事一点,能像智明一样有出息!你看看你,学金融学了这么久,还是比不上智明;让你放弃画画,是为了让你有个更好的未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 “苦心?”简竺云的眼眶红了,声音带着哽咽,“你的苦心就是让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让我活成智明的影子?你的苦心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骂我,从来都不问我愿不愿意?爸,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为自己活?”简运铭冷笑一声,“你所谓的为自己活,就是放弃大好的前途,去画那些没用的画?你要是真为自己活,就应该好好学金融,帮你哥哥打理公司,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置气!” “我没有置气!”简竺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看看我也在努力,看看我也有我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永远都把我和智明比较!我只是想让你尊重我的选择,哪怕一次也好!” “尊重你的选择?”简运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你的选择就是荒废学业,放弃工作,去搞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我告诉你简竺云,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要是敢再提画画,敢再跟我冷战,你就别认我这个爸!”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简竺云的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父亲,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严厉,只是偏心,可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不认就不认。”简竺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绝望,“爸,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你争了,也不想再活成你希望的样子了。从今往后,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不用你管。” 说完,他转身就想上楼收拾东西。 “你站住!”简运铭怒吼一声,冲上去想拉住他,却被张茗洁死死抱住。 “老简!你别冲动!”张茗洁哭着说,“竺竺只是一时糊涂,你别逼他!” 简竺云没有回头,径直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开始收拾东西。他没有带太多衣服,只拿了几件常穿的;他把那些藏在衣柜最底层的画稿和画笔也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箱子里——那是他最后的念想,他不能再失去了。 他收拾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装着衣服和生活用品,一个装着画稿和画笔。 当他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的气氛依旧凝重。简运铭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张茗洁站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简智明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竺竺,你这是干什么?”张茗洁看到他手里的行李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要去哪里?” “我搬出去住。”简竺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你敢!”简运铭猛地站起身,指着他,“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就永远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简竺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委屈和不甘,只剩下平静和冷漠,“这个家,我早就待够了。” “竺竺,你别冲动啊!”张茗洁冲上来,想拉住他的行李箱,“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别搬出去,好不好?妈知道你委屈,妈给你道歉,你别搬出去……” 简竺云看着张茗洁哭红的眼睛,心里也很难过。他知道,妈妈是爱他的,只是妈妈的爱,永远都抵不过父亲的严厉和对简智明的偏心。 “妈,对不起。”简竺云轻轻推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我只是真的累了,我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他转过头,看向窗边的简智明,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难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希望简智明能留住他,哪怕只是说一句“别搬走”,他或许就会动摇。 可简智明始终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简竺云的心彻底冷了。他知道,简智明不会留住他,就像上次他被父亲打时,简智明选择沉默一样。 “我走了。”简竺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看了一眼张茗洁,看了一眼简运铭,看了一眼简智明的背影,然后提着行李箱,转身走出了家门。 “竺竺!”张茗洁哭喊着追了出去,却被简运铭拉住了。 “别追了!让他走!”简运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嘴硬,“他要是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 张茗洁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简运铭看着门口,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简智明终于转过身,看向门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他刚才其实想留住简竺云,想冲上去抱住他,告诉她“别搬走,我需要你”,可他不敢。他害怕自己的挽留会暴露自己的感情,害怕父亲会更加生气,害怕简竺云会因为他的挽留而再次抱有希望。 可他没想到,简竺云竟然真的走了,走得那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智明,”张茗洁哭着说,“你快去把竺竺追回来啊!他一个人在外边,怎么生活啊?” 简智明没有动。他看着门口,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他又一次失去了简竺云,这一次,或许是永远。 简竺云提着行李箱,走出了简家别墅。夜晚的风很冷,吹在他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抬头看向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漆黑,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一个地址——那是几年前,父母给他买的一个小公寓,在市中心,面积不大,只有六十多平米。当时父母说,等他大学毕业,就让他住在这里,方便上班。后来因为他一直在家里住,这个公寓就一直空着,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 出租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简竺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能不能生活下去,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简智明。 可他知道,他必须离开那个家,必须摆脱简家的束缚,必须为自己活一次。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公寓楼下。简竺云付了钱,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公寓大楼。他用钥匙打开房门,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打开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客厅里放着一个沙发和一个茶几,卧室里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厨房和卫生间都很小,却很干净。 他把行李箱放在客厅里,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晚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城市的喧嚣,却让他觉得无比自由。 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终于可以不用再和简智明比较,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简竺云靠在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轻松的笑容。他知道,未来的路会很难走,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可他不会后悔。他会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努力找回那个喜欢画画的自己。 而简智明,在简竺云走后,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他看着门口,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他拿起手机,想给简竺云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他打开微信,看着简竺云的头像,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却始终没有发一条消息。 他知道,他伤害了简竺云,伤害了这个他最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才能把简竺云找回来。 那天晚上,简竺云在公寓里,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的觉。没有争吵,没有比较,没有压抑,只有一片宁静和自由。而简智明,在简家别墅里,一夜未眠。他坐在客厅里,看着门口,期待着简竺云能突然回来,可直到天亮,门口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两个曾经紧紧缠绕的人,因为一场争吵,因为一次决绝的离开,终于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的故事,在这场搬离的诀别中,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句号。而简智明知道,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要让简竺云回来,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第12章 质问 清晨的阳光透过简氏集团办公楼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简竺云提着公文包,站在写字楼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走进去——这是他搬离简家后的第一天上班,也是他第一次以“独立个体”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不再是谁的附属,也不再是谁的影子。 他刻意提前了半小时到公司,想避开早高峰时可能遇到的简智明。可刚走到部门办公区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工位旁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简智明穿着一身炭灰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形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挺拔,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眸子像结了冰的湖面,正死死地盯着他。他的指尖夹着一份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简竺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想转身绕开,却被简智明的声音叫住:“简竺云。”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让周围几个提前到岗的同事都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简竺云能感觉到那些探究的视线,脸颊微微发烫,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哥哥。”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像往常一样称呼他,弯腰放下公文包,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件,试图避开简智明的目光。 简智明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动作。他的身高比简竺云高出五公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为什么真的搬出去?” 简竺云的手指顿在文件上,指尖微微发凉。他知道简智明会问,却没想到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他抬起头,迎上简智明冰冷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保持平静:“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独立生活。” “独立生活?”简智明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所以你就一声不吭地搬出去?连一句招呼都不打?” “我跟爸妈说了,昨天你不是也看见了吗。”简竺云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轻了些,“而且,我搬去的是爸妈早就给我买的公寓,不算麻烦。” “跟爸妈说了?”简智明的声音陡然提高,周围的同事都屏住了呼吸,连打字声都停了下来,“你跟他们说了?昨天我以为你是在闹脾气,没想到你是真的搬出去住了,简竺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关紧要?”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简竺云的心上。他抬起头,看着简智明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慌乱。他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差点就忍不住问出那句“你在乎我吗”,可想起那晚简智明说“我们是兄弟,这种感情不被允许”,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哥哥,我们只是兄弟。”他刻意加重了“兄弟”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我搬不搬出去,好像不需要特意跟你汇报。” “只是兄弟?”简智明的眼神更冷了,他上前一步,几乎贴近简竺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简竺云身上是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简智明身上是熟悉的雪松味,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却带着剑拔弩张的张力。 “所以你就可以不管不顾地离开?”简智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不管这个家,不管公司的事,不管……我?” 最后那个“我”字,说得极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简竺云的心上。他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却强迫自己别过脸,不让简智明看到他的脆弱:“公司的事我不会耽误,昨天的会议纪要我已经发给客户了,今天的工作计划我也列好了。至于你……”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有爸妈的支持,有公司的高管辅佐,有没有我,都一样。” “都一样?”简智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简竺云疼得皱起了眉,“你觉得都一样?那之前是谁熬夜帮我整理项目资料?是谁在我应酬喝醉时默默给我泡醒酒茶?是谁在我被爸批评时悄悄帮我解围?简竺云,你把这些都忘了吗?” 简竺云的心脏像被紧紧攥住,疼得厉害。他怎么会忘?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默默的关心,那些细微的温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把它们当成了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勇气。可正是因为记得,才更觉得讽刺——那些好,终究只是“兄弟”间的责任,不是他想要的喜欢。 “我没忘。”他用力想挣脱简智明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可那些都是我作为‘弟弟’和‘下属’应该做的。现在我搬出去了,这些事自然会有别人来做,你不用担心。” “别人?”简智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愤怒覆盖,“你觉得别人能代替你?简竺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以为搬出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你以为这样就能……” 他想说“你以为这样就能逃离我吗”,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敢说,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心底最深的秘密,怕自己会忍不住承认,他根本离不开简竺云。 简竺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他明明是被推开的那个人,明明是被伤害的那个人,为什么现在反过来,倒像是他做错了一样? “我不想解决什么问题,也不想逃离谁。”他抬起头,直视着简智明的眼睛,眼眶泛红,却语气坚定,“我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下,不想再被爸妈拿来和你比较,不想再……”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想再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简智明的心上。他抓着简竺云手腕的力道瞬间松了下来,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慌乱。 “不该有的期待?”他喃喃自语,看着简竺云泛红的眼睛,看着他右脸上那片熟悉的胎记,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你所谓的不该有的期待,是什么?” 简竺云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没什么。总之,我已经搬出去了,以后我们就在公司是同事,私下里……各自安好就好。” “各自安好?”简智明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你让我怎么各自安好?简竺云,你知不知道,你搬出去的那一刻,我有多慌?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和骄傲。简竺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没想到,简智明会这么在乎他的离开,没想到简智明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哥哥……”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说我们是兄弟,让我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听你的;你让我好好工作,帮你打理公司,我也听你的;现在我搬出去,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不想再让自己难过,你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我没有拦着你。”简智明的声音也哽咽了,他伸出手,想擦去简竺云脸上的眼泪,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力道温柔得像怕碰碎他,“我只是……不想让你走。”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简竺云的全身。他看着简智明眼底的痛苦和不舍,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不想让我走,可你又不喜欢我。简智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简智明张了张嘴,想说“我喜欢你”,想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却又被理智压了回去。他不能说,他害怕,害怕说出这句话后,他们之间连“兄弟”“同事”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害怕简竺云会因为这份感情而受到伤害。 所以,他只能再次选择嘴硬,选择逃避:“我只是把你当弟弟,不想你一个人在外边受苦。” 又是“弟弟”。 简竺云的心彻底冷了。他看着简智明眼底的挣扎和最终的退缩,终于明白了——简智明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的感情,永远都只会用“弟弟”这个身份来掩饰他的私心和懦弱。 他轻轻推开简智明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擦干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却带着绝望的笑容:“不用你担心,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以后,别再问我为什么搬出去,也别再对我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做兄弟,做同事,仅此而已。” 说完,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文件,仿佛刚才的争吵和眼泪都从未发生过。 简智明站在原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看着他刻意避开的姿态,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他又一次伤害了简竺云,又一次把他推得更远了。他想上前,想解释,想抱住他,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 周围的同事早已低下头,假装忙碌,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着他们。简智明能感觉到那些探究的视线,却无暇顾及。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背对着他的、单薄却倔强的身影。 过了很久,简智明才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落在昂贵的西装裤上。 “对不起,竺竺……”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他知道自己很懦弱,很自私,明明深爱着简竺云,却因为害怕而不敢承认,只能用冷漠和嘴硬一次次伤害他。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彻底失去简竺云,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简竺云,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泪无声地掉落在键盘上,晕开了淡淡的水渍。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伤人,也知道简智明其实是在乎他的,可他真的太累了,累得再也没有力气去猜测简智明的心思,累得再也没有勇气去期待那份不被允许的感情。 他只能选择逃避,选择用工作来麻痹自己,选择把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假装自己已经放下了。 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和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却掩盖不住两人之间那道越来越深的鸿沟。 简竺云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他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工作就是他的全部,他再也不会为简智明难过,再也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决心”,在简智明接下来的“追悔”和“靠近”中,很快就会被彻底打破。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在这场漫长的“互相折磨”中,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 那天上午,简竺云在工位上忙碌了整整四个小时,没有喝水,没有休息,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简智明办公室的方向。而简智明,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四个小时,没有处理一份文件,没有接一个电话,只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默默地看着简竺云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两个深爱着彼此,却又互相伤害的人,在同一个空间里,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承受着同样的煎熬。他们的故事,在这场办公室的对峙中,变得更加曲折,也更加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