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之神》 第1章 山中之神 采药归途,骤雨初歇,石阶上的青苔滑腻得像涂了一层油。 她只来得及护住背上的药篓,人便沿着陡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间,草木的碎屑和冰冷的泥水一股脑地往口鼻里钻,最后,后背重重撞开一片半腐的木板,跌入了一个充斥着浓重霉味和尘埃的黑暗空间。 疼!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借着破陋庙顶投下的几缕残光,勉强看清了周遭。 这是一座废弃不知多久的山神庙,蛛网密结,供桌倾颓,四处都是瓦砾和枯枝,而她自己,正是撞破了那扇早已摇摇欲坠的木门,才跌了进来。 药篓里的草药散落大半,混在泥土里,看得她心头一抽。 她挣扎着坐起,检查了一下伤势,多是皮外擦伤,不幸中的万幸。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从庙顶那几个巨大的破洞滴落,在地上汇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商玉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她将还能用的草药小心拾起,吹去浮尘,重新归拢到药篓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望向这座庙宇唯一还算“完整”的存在——那尊落满灰尘、结满蛛网的神像。 神像泥塑斑驳,色彩剥落,连面容都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出是个穿着古代华服的男人形态,静静地坐在神台上,透着一种被时光彻底遗弃的孤寂。 不知为何,看着这尊神像,商玉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爷爷说过,庙宇是神的家,香火是神的食粮。 一座无香火、无供奉的庙,里面的神……该有多寂寞? 她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心里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她从随身的行囊里,翻出仅剩的一小截干燥的供香——这是她常备着,偶尔路过荒坟野祠,会替无人祭奠的亡魂上一炷,求个心安,又找出火折子,费力地点燃。 细弱的香烟在潮湿的空气里袅袅升起,带着一丝微薄的暖意。 她走到神像前,将香插进积满香灰的破旧香炉里,双手合十,拜了拜,轻声念叨:“山神大人莫怪,小女子商玉,不慎闯入宝地,借贵处避避雨,弄坏了门,实在对不住,这炷香,聊表敬意……” 顿了顿,她又觉得那神像脸上的灰尘实在碍眼,仿佛蒙住了他本应聆听世人的耳朵。 于是,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布巾,踮起脚,小心翼翼地伸向神像的脸庞。 布巾触及冰冷的泥塑,轻轻擦拭,尘埃簌簌而下。 就在她擦拭着那模糊面容的瞬间——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昏暗的天际,透过庙顶的破洞,将整个庙堂映得一片森然!紧随其后的,是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惊天雷声! 商玉手一颤,莫名觉得,那被她擦拭过的、神像眼部的位置,似乎有某种极寒、极空的东西,短暂地“注视”了她一下。 是错觉吧。 她定神,继续擦拭完毕,才退回角落,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庙外风雨如晦,庙内寒气刺骨。疲惫袭来,她沉沉睡去。 …… 第2章 无心之供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种难以言喻的、庞大而冰冷的“空无”感包裹着她,没有恶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对包括她自身在内一切存在的漠视。 仿佛她只是一粒尘埃,存在与否,于这庙宇,于这天地,毫无意义。 翌日清晨,雨歇风住。 商玉醒来,迷离之时,觉得昨夜空洞冰冷的幻觉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但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沁入骨髓的冰冷。 她看向神像,神像依旧死寂。 或许,是这庙宇太过荒凉,让她生了臆想。 她摇摇头,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看那空荡荡的供台,和那尊孤零零的神像。 她走回药篓旁,挑出两个最新鲜、红艳的野山柿,用清水洗净,郑重地放回到布满灰尘的供台上。 “山神大人,我走啦,这两个果子,很甜的。” 果子带着晨露的润泽,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没有回应,只有山风穿过破洞的呜咽。 商玉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那扇被她撞坏的门。 在她离去后许久,庙内光影微移。供台上的两个野山柿,无声无息地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水分,迅速干瘪、碳化,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融入了原有的香灰之中。 仿佛它们蕴含的微不足道的生机,已被某个无形的存在,彻底“抹去”。 之后几日,商玉采药时,总会刻意绕路经过这座破庙。 有时会留下一捧新采的、带着露水的野花;有时是几颗鸟蛋,用干净的叶子垫着;有时甚至是一小竹筒自己都舍不得多喝的清冽山泉。 供奉依旧会很快“消失”,不是被动物偷吃,而是那种彻底的、化为飞灰的湮灭。 庙宇,也一如既往的死寂。 直到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商玉惦记着庙顶的破洞,担心那尊本就残破的神像被雨水彻底淋垮,竟冒着大雨,抱着一大张路上捡来的、还算完整的油布,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闯入了破庙。 她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却还是费力地试图将油布盖住神像上方最大的那个破洞。 电闪雷鸣中,她忙得团团转。 终于暂时挡住大部分风雨后,她累得坐在神台边喘息,取出火折子,想生堆火取暖,却发现捡来的柴禾都太湿,根本点不着。 她又冷又累,抱着膝盖,看着门外如幕的暴雨,小声打着喷嚏。 “……好冷啊。” 她无意识地呢喃,像是在对谁抱怨,又像是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 在她身侧,那尊泥塑神像的阴影里,一丝微不可查的流光,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意,以神台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范围很小,仅仅笼罩了商玉所在的那一小片角落。 商玉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神像。 神像依旧沉默,模糊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但那真实的、救她于湿寒的暖意,做不得假。 她愣了很久,忽然对着神像,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山神大人!” 阴影中,那暗金色的流光再次极快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出现。 暖意依旧持续着。 濒死之神的残魂,在这破庙的绝对寂静里,第一次“主动”消耗了力量,不是为了杀戮,不是为了争斗,甚至不是为了自己。 只是……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为了一只,稍微有点特别的……蝼蚁。 自那个雨夜后,商玉往破庙跑得更勤了。 她依然会留下山果、野花,有时甚至会坐在神台边,一边整理药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些村里的事。 谁家的阿婆风寒久咳不愈,后山的哪片坡地新发现了一簇罕见的止血草……她知道“山神大人”不会回应,但她觉得,这总比让他独自面对永恒的寂静要好。 那缕残魂,依旧冰冷地观察着。 祂不理解这蝼蚁的行为,供奉于祂无益,絮语于祂无意义,祂之所以在那夜消耗力量驱散寒意,或许只是因为,这只蝼蚁提供的“供奉”,是目前这死寂等待中,唯一一点微弱的、不令祂彻底厌烦的变量,如同无尽黑暗里,一只萤火虫徒劳的光。 直到这天,商玉背着空了大半的药篓,脸色凝重地来到庙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收拾或絮叨,而是靠着神台坐下,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极淡的、咸涩的气息。 祂的残魂感知到了,这是……水的另一种形态,源于生命体情绪剧烈波动时的分泌物。 无用且浪费能量。 良久,商玉抬起头,眼圈泛红。 她对着神像,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山神大人,村里……村里好多人都病倒了。 发热,呕吐,身上起红疹……爷爷留下的方子,效果都很慢。 王大叔家的阿苗,才三岁,昨晚……没了……” 她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我采不到更有效的药……我好没用。” 她的话语,她的悲伤,于祂而言,与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并无本质区别。 众生生灭,疾病死亡,不过是天地运转最寻常的规则,祂甚至无法理解她为何要为此耗费心神。 商玉却似乎从祂的沉默(她以为的沉默)中汲取了一丝安慰。 她用力擦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行,我不能哭。爷爷说过,医者不能先乱心神,我再去更深的山里找找,一定有办法的!” 她站起身,像是对神像,也像是对自己保证,然后匆匆离开了。 庙宇重归死寂。 祂的残魂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祂见过比这更惨烈的人间地狱,见过让人绝望之景,凡间一村的瘟疫,渺小得不值一提。 接下来的日子,商玉来得少了,即使来,也是匆匆放下些简单吃食,便又背着药篓深入山林。 她的身形日渐消瘦,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第3章 药香破障 她几乎踏遍了周围所有的险峰幽谷,无数次险些坠崖,被毒虫咬伤,却真的让她找到了几味药性极强的罕见草药。 她开始在破庙的院子里架起小药炉,日夜不停地熬药,浓郁的药香取代了霉味,弥漫在破庙周围。 她需要一处安静且不会传染他人的地方试验新方,这座孤零零的荒庙成了最佳选择。 祂冷眼看着她忙碌。 看着她在自己(的神像)面前,小心翼翼地尝药,记录反应,时而蹙眉,时而展颜,看着她因试药而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放弃。 有一次,她试药后产生了剧烈的反应,腹痛如绞,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蜷缩在神台下,痛苦地呻吟。 那濒死的痛苦气息,如此近距离地弥漫开来。 祂的残魂,那亘古不变的冰冷意识,第一次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滞”。 这只蝼蚁,似乎与他见过的其他蝼蚁,略有不同。 她的执着,她的“无意义”的付出,她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死水般的心湖,荡开的涟漪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 他依旧没有出手。 她的生死,于他无干。 但商玉硬是凭着一股韧劲挺了过来。 她虚弱地靠在神台边,苍白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笑容:“……好像,找到一点方向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调整药方。 终于,在她不眠不休的第五日,新熬出的药汁给村里症状最重的几个病人服下后,病情得到了明显的控制! 消息传开,村民们将商玉视若神明,她却只是疲惫地笑笑,将功劳归于“山神庇佑”,并坚持在破庙门口熬制分发药物,避免疫病扩散。 无人看见,在商玉一次次成功配药,身上似乎隐隐散发出一种极其淡薄、却本质高华的气息时,破庙阴影中,那缕冰冷的残魂,第一次主动地、仔细地“审视”了她。 那气息……很奇特。 并非灵力,也非妖气,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纯粹的东西,带着一种……令他这濒死残魂都感到一丝微弱的“渴望”的生机。 是错觉么? 祂那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渺小凡人,升起了一丝名为“探究”的情绪。 瘟疫渐退,村落恢复了生机。 商玉却因过度劳累,在破庙里沉沉睡去,手里还握着捣药的石杵。 月光如水,从破洞洒下,照亮她恬静的睡颜,也照亮了她颈间一道白天采药时被荆棘划出的细小伤口。 一滴鲜红的血珠,正缓缓渗出。 就在那滴血珠出现的刹那—— 嗡! 祂的残魂猛地一震!并非出于情感,而是源于本能!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本能! 那滴血里,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到极致的生机之力!虽然极其微少,但其本质之高,远超祂过往认知的任何天材地宝!这生机,对祂这油尽灯枯的残魂而言,是比整个世界的信仰之力加起来,还要珍贵无数倍的——救命稻草! 祂的残魂下意识地凝聚,一道极其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雾霭,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探向商玉颈间的那滴血。 就在雾气即将触碰到血珠的瞬间,商玉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雾霭倏地收回,重新隐没于阴影之中,快得仿佛从未出现。 祂的“意识”核心,依旧冰冷。 但祂“看”着熟睡的商玉,那亘古不变的、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里,第一次清晰地印下了这个凡间女子的身影。 祂知道了。 她,不是普通的蝼蚁。 她是……药! 与此同时,在凡人无法感知的层面,商玉连日来散逸出的微弱神药气息,以及她成功遏制瘟疫所引动的一丝微小“功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烛火,已然引起了某些潜藏在深山、或高踞于九天之上的存在的……注意。 一丝极其隐秘的、带着贪婪与恶意的神识,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扫过这片区域,在破庙上空略微盘旋,最终锁定在了那熟睡的女子身上。 山雨,欲来。 而庙中的邪神,第一次,对庙外的风雨,产生了与他“成道”相关的、冰冷的兴趣。 夜色如墨,山林沉寂得反常。 连夏虫的鸣叫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带着一股粘稠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破庙内,商玉因连日劳累,睡得深沉。 她颈间那细微的划伤已然愈合,但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某些存在疯狂的异样清香。 庙宇的阴影深处,那缕残魂,其冰冷的意志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运转着。 祂的核心意识,正进行着纯粹利益最大化的推演: 资源确认:目标个体(商玉)体内蕴含高等生机本源(定义:“药”)。 效用分析:“药”对伤残状态的神明(与其他种族)具有高效滋养、修复作用,优先级:最高! 风险评估: 1.资源载体(商玉)本身脆弱,易损毁。 2.“药”气息逸散,已引来低等掠夺者(数量:三;类型:污染山精),推测有更高位存在窥伺。 策略抉择: 方案1:即刻强制抽取“药”的精华,优点:速效;缺点:资源可能浪费,载体死亡导致资源枯竭。 方案2:保护载体,维持“药”的稳定产出与潜在增长,优点:长期收益可能更大;缺点:需持续投入力量防护,存在被掠夺风险。 方案3:放任,伺机夺取,优点:无成本;缺点:不确定性过高,资源可能失落。 祂的意志毫无波澜,情感因素权重为零,祂的唯一目的是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摆脱此刻的虚弱。 方案1短视,方案3愚蠢。那么,答案明确—— 祂的意志锁定了方案2。 这只蝼蚁,这具容器,是祂目前最重要的所有物,祂不容许任何存在,觊觎祂的“药”。 就在祂做出决定的瞬间—— “嘶——!” 尖锐的嘶鸣划破寂静! 贪婪的目光自远处精准的投放在她身上,恶心的吞噬欲源于野兽,这种感觉她曾在与爷爷游医时经历过。 第4章 神影初现 商玉瞬间睁眼,下意识抓起药锄和药粉,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幼豹。 三条水桶粗细、布满脓包暗鳞的巨蟒撞开残破的庙门,猩红的竖瞳在黑暗中锁定她,粘稠的毒涎滴落,腐蚀着地面。 商玉在看到它们时瞳孔猛地一缩,恐惧如冰水浇头,背后汗毛倒竖,但商玉却拼命压下了喉中的惊叫,她不能死在这里! 为首的巨蟒率先扑来,速度快得带起腥风! 商玉没有硬抗,她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同时将手中的一包混合了雄黄与辛辣草药的药粉狠狠砸向蟒头! “噗!”药粉炸开,刺鼻的气味弥漫。 那巨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动作一滞,显然厌恶这气味,另外两条蟒蛇则从左右夹击而来! 商玉眼神一凛,矮身从药篓旁滑过,手中药锄精准地挥向左侧巨蟒的眼眸!同时,脚下用力,踢起地上一块尖锐碎石,射向右侧巨蟒张开的血口! “铛!”药锄击中鳞片,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留下浅浅白痕,但成功逼退了左侧的攻击,碎石射入右侧蟒蛇口中,虽未造成重创,却让它不适地甩头。 一时间,她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精准的判断和随身之物,与三条凶物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少女呼吸急促,额角见汗,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破局之法,这些蟒蛇鳞甲坚硬,力大无穷,久战她必死无疑!必须找到弱点! 她注意到,它们扑击时,下颌七寸处的鳞片似乎略显稀疏! 机会! 在为首巨蟒再次因药粉刺激而烦躁摆头露出下颌的瞬间,商玉眼中狠色一闪,不退反进,将全身力气贯于手臂,药锄带着决绝的寒光,直刺向其七寸! 这是她凝聚了所有勇气、智慧与力量的绝地反扑! 就连高高在上的意识也不禁投下讶异的目光。 然而—— “锵!” 一声脆响!药锄如同撞上精钢,竟然被直接崩飞!那处的鳞片远比她想象的坚韧! 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踉跄后退。 失败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三条巨蟒被彻底激怒,猩红的竖瞳中暴戾之色大盛,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从三个方向向她噬来!腥臭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她已避无可避,手段尽出。 结束了…… 商玉闭上了眼,握紧了拳,不甘,却无力回天。 就在那毒牙即将触及她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被绝对的力量冻结,就连耳边的风声也消失不见。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连那令人作呕的腥风都消失了。 商玉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三条凶戾的巨蟒,如同被无形巨手捏住的虫豸,凝固在半空中,保持着扑噬的姿势,连竖瞳中的暴戾都僵住了。 然后,在她身前,那道由微弱光晕勾勒的高大轮廓,无声无息地凝聚。 墨发飘散,面容模糊,唯有一双冰漠万古的金色眼眸,清晰得令人灵魂战栗。 祂甚至没有看向那三条巨蟒,只是随意地抬起了那模糊的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拂。 如同抹去镜面上的尘埃。 噗!噗!噗! 三条巨大的、凶悍的、让商玉手段尽出也无法伤及分毫的妖物,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拂之下,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虚无的尘埃,消散在月光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多余的动作。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 商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祂的身影依旧稀薄,在消散前,祂再次侧首,那双冰漠的暗金眸子落在了商玉身上。 那目光,依旧无悲无喜,无赞无怜,如同造物主审视一件器具上新增的划痕,评估着这划痕是否影响其核心功用。 确认“药”之本未受损,仅是外壳微损,无碍大局。 随即,祂的身影淡去,融入阴影,仿佛从未介入这蝼蚁间的争斗。 庙内重归死寂,唯有商玉粗重的喘息与手上刺痛,证明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商玉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交织,她看着流血的手,又望向祂消失的阴影,心绪复杂如潮。 敬畏于那无法理解的力量,感激于那最后的出手,但也清晰无比地认知到,自己在那位存在眼中,与那三条巨蟒并无本质区别——皆是可以随意抹去的尘埃。 祂于她,甚至没有多余的交流。 看着自己的手,她学医数十年,救人无数,却……总是连自己的生死也无法掌控在手吗?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身,默默处理手上的伤口,收拾狼藉的庙宇。 她将一枚新采的、饱含晨露的朱果,轻轻放在供台上。 “谢谢。”她低声说,不知祂是否能听见,亦不知祂是否在意。 这一次,朱果没有立刻化为飞灰,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被默许存在。 商玉想了想,觉得可能这不是接纳,而是祂毫不在意的体现,如同人类不会在意脚边蚂蚁搬运的米粒是否精致。 她不再多想,背起药篓,离开了破庙,路还要走下去,病还要治,人还要救,只是从此,她心里却对这所破败的小庙变得更为敬畏了。 而阴影中的祂,意志重归沉寂。0方才的出手,于祂而言,不过是维持“药”稳定的一次微不足道的能量支出。 祂依旧在永恒的孤寂中等待,等待最终的湮灭,或者……等待这“药”能带来些许意料之外的变数。 至于这蝼蚁是心存感激还是恐惧,往后是继续供奉还是转身离去,于祂而言,并无分别! 村落终于从瘟疫的阴影中挣脱。 村民们感念商玉,送来些许心意,她大多婉拒,只收下些药材种子。 她依旧每日上山采药,腰间多了柴刀,眼神也更添警惕。 山中的异状——李家狗的干尸,夜归村民口中的鬼火与歌声——让她心生不安,虽不明缘由,却本能地更加谨慎。 她依然会去破庙。 供奉未曾间断,野果、药草,或是沉默的打扫与修补。 她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这让她敬畏,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心。 毕竟,那位存在两次在她濒死时出手。 她不明白祂为何相助,只将之归于神明的莫测与……或许,对她微薄供奉的一丝垂怜? 她不敢揣度神意,只能以更虔诚的静默,表达感激。 阴影中的存在,对她的行为依旧漠然。 供奉之物悄然湮灭,祂不曾回应,亦无指示,那夜的出手,于祂而言,与清除碍眼的尘埃无异。 被窥视的感觉时隐时现。 晾晒的药材偶尔缺失,夜路后的细微脚步声,墙外药粉上留下的扭曲印记……都让商玉脊背发凉。 她不明所以,只当是山中精怪作祟,更加小心应对,与猎户结伴,配置驱邪药粉。 她的应对,落在祂眼中,无意义,却也未加干涉。 蝼蚁的自保之举,不值一提。 直到这个乌云蔽月、狂风大作的夜晚。 第5章 庙宇惊魂 浓烈的腥臊气与无数爪牙刮地的窸窣声将她的房间包围! 商玉惊醒,从窗缝望去,数十双幽绿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是成群的精怪“蚀骨狸”!它们疯狂撞击门窗,木屑飞溅! 商玉心跳如鼓,她知道这次不同以往!她洒出驱怪药粉,暂时阻挡,但数量太多!她泼洒灯油点燃,火焰逼退门口的怪物,却非长久之计。 就在她苦苦支撑时,一股远比蚀骨狸更阴冷强大的气息自山林弥漫而来!惨绿闪电照亮院外——一个面色青白、手持招魂幡的鬼修悬浮半空,纯白的眼睛贪婪地锁定她! “纯阴之体……不,是更美妙的……生灵气息……”鬼修的声音砂纸般刺耳,“小娘子,出来,本座可留你全尸,炼作药傀!” 纯阴之体?生灵气息?商玉听不懂,但那浓郁的死亡威胁让她浑身冰冷,面对能御空的鬼修,她的手段苍白无力。 火焰在阴气下黯淡,蚀骨狸再次尖啸扑来! 绝望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望向破庙的方向,心中默念:山神大人…… 是祈求,也是绝望中唯一的寄托。 就在鬼修利爪即将破门,蚀骨狸群蜂拥而上的刹那—— 风停,声寂。 万物凝固,鬼修的狞笑,蚀骨狸的扑击,飘散的尘埃,尽数冻结。 一股无法形容、凌驾一切的意志降临此地,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情感。 鬼修纯白的眼珠被极致恐惧充斥,却连思维都无法转动。 然后,一道意念,如同最终审判,响彻灵魂: 【聒噪。】 无声无息间,鬼修、蚀骨狸群,连同所有阴气恶意,如同被彻底抹除,化为虚无。 风再起,云涌动,月光稀落。 小院死寂,只剩破损门窗,与空气中缓缓褪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威压。 商玉怔然,柴刀落地。 她看着空荡的院子,感受着那消散的恐怖气息,身体因后怕而微微颤抖。 祂又救了她。 依旧如此莫测,如此……威严。 她跪倒在地,朝着破庙的方向,深深叩首。 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那位存在更深沉的、混合着恐惧与无限感激的敬畏。 她依旧不知祂为何屡次相助,或许是自己持续的供奉起了作用?或许祂本就是一位庇护一方的善神? 她不敢深思,只能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以更虔诚的侍奉回报。 而破庙阴影中,祂的残魂重归沉寂。 清除聒噪的蝼蚁,不过是维持“药”稳定的必要操作。 这“药”散发的生机对残魂有微弱的滋养之效,且尚未引来真正需要祂费神的存在,故而值得出手。 至于她的感激与敬畏? 于神而言,何须蝼蚁的理解。 村落终于从瘟疫的阴影中挣脱。 村民们感念商玉,送来些微心意,她大多婉拒。 她依旧每日上山采药,只是更加警惕,山中异状频发——李家看门狗离奇干瘪,夜归村民听闻诡异歌声——都让她心生不安。 这日傍晚,她刚从山中归来,便见游医归来的爷爷商玉衡正站在小院门口,手中捏着一撮带着腥气的黑色毛发,眉头紧锁,周身竟隐隐散发着一股商玉从未感受过的、令人心静神宁的温和气息,但转瞬即逝。 “爷爷,你回来啦!”商玉转移目光,亲切的走到他身边。 “嗯,近日山中似乎不太平,看起来妖气泛泛。” 爷爷的声音低沉,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 “爷爷,你连妖气都能看出来啊?”商玉惊讶道。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商玉,仿佛能看透她身上沾染的、极淡的冰冷与死寂,“你近日,都去过哪里?” 商玉心中一凛,在爷爷洞彻的目光下无法隐瞒,只好开口,“深山,还有山林中的破庙。” 商玉衡皱了皱眉,眼中忧虑更深。 “爷爷,有什么问题吗?”商玉疑惑道。 “那庙……不简单,里面的存在,更非寻常,你平日里少去。”他没有多问,似乎有所顾忌。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温润剔透的青色玉佩,玉佩中心仿佛封着一滴缓缓流动的碧色液滴,散发着磅礴而内敛的生机。 “拿着,贴身戴好。此物名‘青霖’,可辟邪祟,护你心神,寻常妖物近不得身。” 他郑重地将玉佩交给商玉,“记住,人心叵测,这世道妖物猖獗,江湖混乱,凡事,多存一分敬畏,也多留一分心眼。” 商玉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些许疲惫与不安。 她感受到这玉佩的不凡,对爷爷的身份更是产生了深深的疑惑,爷爷他,绝非凡俗郎中那么简单。 是夜,果然有精怪窥伺,但感受到“青霖”玉佩散发出的、如同生命本源般的温和却不容侵犯的气息,皆逡巡不敢靠近,最终退去。 接连几日,有爷爷的玉佩守护,家中安然无恙,但商玉心中的疑惑并未消减。 她想起破庙那漏雨的屋顶,想起那位沉默却两次救她性命的存在,爷爷的玉佩能驱退精怪,却无法修缮庙宇,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着她。 这日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商玉估摸着时辰尚早,便带着一块厚重的油布和工具,再次来到了破庙。 夕阳余晖为破庙镀上一层暖金色,却驱不散内里的阴冷死寂,她照例放上供奉,便开始修缮工作。 就在她专注于固定油布时,异变陡生! 庙宇角落的阴影如同墨汁般荡漾开来,一个穿着破烂僧袍、面色灰败的老僧无声无息浮现,手中乌黑念珠泛着幽光,空洞的眼睛瞬间锁定那尊泥塑神像! “阿弥陀佛……何方神圣,在此避世?竟杀害我徒儿,还请出来一见……” 老僧的声音如同两块枯木摩擦,带着令人牙酸的鬼啸之音。 他根本不看商玉,所有注意力都在神像上,显然认为能抹杀鬼徒的存在必隐藏于神像之中。 他手中乌黑念珠泛起幽光,一股远比之前鬼修强大十倍的阴森鬼气,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带着无数凄厉的魂啸,猛地向那尊神像席卷而去!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意志,直直抓向那尊泥塑神像!他要将这藏匿其中的存在连同神像一同捏碎! “不可!”商玉脸色骤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惊呼出声! 她不知道神像对祂意味着什么,是居所?是象征?还是祂的一部分?但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神像在自己眼前被毁! 那是祂的庙宇!是两次救她性命的存在安身(或者说沉寂)之地! 爷爷的警告被她抛在脑后,“青霖”玉佩感受到致命威胁,爆发出璀璨的碧光,形成一个光罩护住她全身。 然而,在那足以捏碎山石的恐怖鬼爪面前,这光罩显得如此脆弱,剧烈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商玉却不管不顾,她猛地从房梁上跳下,竟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神像与那鬼气形成的巨大鬼爪之间!她知道自己螳臂当车,但她必须这么做!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微小的回报! 第6章 涟漪初起 “找死!”老僧冷哼一声,鬼爪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先将这碍事的蝼蚁碾碎,再摧毁神像! 就在那鬼爪携带的阴风已然撕裂了商玉的衣角,“青霖”玉佩的光罩发出碎裂之声,她甚至能看清鬼爪上那些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永恒的暂停键。 那足以摧山断岳的鬼爪,在距离商玉鼻尖不足一寸之地,骤然凝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老僧脸上的狞笑僵住,转为极致的骇然! 商玉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的亘古巨龙,于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眸。 在她身后,那尊泥塑神像的阴影中,那道由光晕勾勒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凝实,甚至能隐约看清其墨色长发下冷峻流畅的轮廓。 祂的身影仿佛与整个庙宇的阴影融为一体,又仿佛凌驾于其上。 祂甚至没有看那老僧,那双冰漠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意味,落在了挡在祂神像前的、那个渺小却倔强的人类女子身上。 然后,祂的目光才转向那凝固的鬼爪和老僧。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祂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意念。 如同春风化雪,又如法则更迭。 那巨大的鬼爪,连同其后那骇然欲绝的老僧,从最微小的构成单元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粒子,回归天地。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抹除”。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庙内重归死寂,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恰好透过新盖好的油布缝隙,落在商玉惊魂未定、微微颤抖的背上。 祂的身影缓缓消散,但在彻底隐去前,那道冰冷的视线,再次于商玉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一次,那视线中似乎少了些许纯粹的漠然,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审视一件做出了意料之外举动的器物的探究。 商**一软,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青霖”玉佩光芒黯淡,显然损耗极大。 她回头看向完好无损的神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庆幸,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她保护了祂的庙宇吗?不,或许她只是多此一举,但至少在那一刻,她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而阴影中的祁肆越,残魂重归沉寂,清除蝼蚁,依旧微不足道。 但那只蝼蚁挡在祂神像前的举动……于祂无尽的生命中,似乎……未曾有过。 但……无关紧要。 祂的意志再次封闭,继续在永恒的孤寂中,等待终末,或是变数。 自破庙鬼僧事件后,商玉明显感觉到爷爷变得更加沉默和警觉。 他不再只是坐在院里整理药材,而是时常站在院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处的山林,眉头紧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他甚至开始在院墙内外,用一些商玉看不懂的、混合了朱砂和特殊药汁的符文,绘制出简易却玄奥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凝重的药香与灵气。 “爷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商玉忍不住问道。 商玉衡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孙女纯净中带着忧虑的眼眸,心中一软,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 “加固一下防护,山中秽气未净,恐有反复。”他避重就轻回答,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被更高层次的存在注意到,便再难安宁。 商玉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爷爷的紧张。 她也将爷爷给的“青霖”玉佩贴身戴好,不敢离身。 采药时更加谨慎,几乎不再靠近破庙所在的那片山林,即便远远望见,心中也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悸动,既有敬畏,也有那日挡在神像前时残留的、难以言喻的悸动,随即又被爷爷凝重的警告压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日后,村里开始流传新的怪谈。 有早起耕作的农人发现,靠近山脚的几亩田地,原本长势喜人的禾苗一夜之间枯萎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干了生机。 又有猎户在深山里发现了诡异的兽骨,并非被啃食殆尽,而是如同风化千载,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仿佛生命被加速流逝。 这些异状与之前精怪伤人或鬼物作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本质、更令人不安的——剥夺生命本源的气息。 流言蜚语在村落里发酵,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蔓延。 有人说是山神发怒,要收回赐予的土地生机;有人说是更可怕的旱魃过境;只有少数几个那夜见过商玉家异状、又隐约知晓商玉衡不凡的老人,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祖孙居住的僻静小院。 商玉衡听闻这些消息后,脸色更加难看。 他独自一人进入药房,闭门不出半日,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三枚色泽更加深邃、灵气逼人的紫色符箓,上面用金粉勾勒着复杂而古老的纹路。 “玉儿,这三枚‘生生不息符’你收好。”他将符箓郑重交给商玉,“若遇危急,感觉自身生机有流失之兆,便立刻撕开一枚,可保你一时无恙。 记住,是感觉自身生机流失!”他反复强调,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肃。 商玉接过符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自己玉佩同源却更加磅礴精纯的生命能量,心中震惊不已。 爷爷……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如此神异之物?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乖巧地点头,将符箓仔细收好。 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破庙深处,永恒的沉寂依旧。 但若有感知足够敏锐的存在于此,或许能察觉到,那萦绕在阴影核心的、绝对冰冷的意志,似乎比以往……“活跃”了那么一丝丝。 祂的残魂,依旧在推演着无数可能性。 然而,那被标记为【低优先级观察项】的数据——商玉挡在神像前的行为——偶尔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祂那浩瀚无边的意识之海中,激起极其微弱且短暂的涟漪。 祂“看”着那“药”近日不再前来供奉,其气息也远离了庙宇范围。 这并未引起祂的不快,因为那持续散发的、对残魂有益的生机依旧能隔着一段距离被祂微弱地汲取。 只是效率略有下降。 同时,祂也“感知”到了山林间弥漫开的那股异常气息——一种掠夺生机的、带着腐朽与贪婪意味的力量正在滋生、蔓延。 这力量层次不高,但其本质,让祂感到一丝……熟悉且厌恶。 与当年那些试图用血祭污染祂、最终将祂封印的所谓“正神”的手段,有几分阴损的相似之处。 是巧合?还是……冲着自己这缕残魂而来? 祂的意志冰冷地计算着。 这股力量目前尚未直接威胁到庙宇,也未触及祂布下的、极其微弱的感知边界。 更重要的是,并未影响到那“药”的核心存续(至少在祂的感知中,那药的生机依旧稳定)。 因此,祂依旧选择沉寂。 任由那些蝼蚁在山林间躁动,任由那掠夺生机的力量蔓延。 只要不越界,便与祂无关。 然而,祂那绝对理性的核心,在处理关于那“药”的信息流时,似乎比处理其他信息时,多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几乎不消耗算力的“校验”程序。 ——确保“生机来源”稳定性校验通过。 ——周围威胁等级评估:低(暂不构成直接威胁)。 ——【低优先级观察项】状态:稳定(目标未再出现非理性行为)。 校验通过,信息流归档。 祂的意志重归那探寻大道、推演天机的永恒沉寂。 只是,那冰封的湖面之下,因一颗意外投入的石子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涟漪,似乎并未完全平息。 它在以一种祂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方式,极其缓慢地,改变着冰层之下某些东西的流向。